第一章 【家族覆灭了】
汽笛声惊醒了路恩。
他在一瞬间有些不知道自己在哪。
因为映入他眼帘的是老式的船舱，微微摇晃的吊灯，以及吊灯映照之下有些泛黄的船舱玻璃外一望无际的大海，海上有风声呼啸，透过不知名的缝隙漏进来，很冷。
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脑袋随即疼了起来。
明明他昨夜还在家里为了一款克系卡牌模拟游戏‘真神之名’通宵奋战，这是给他干哪来了？
用食指揉搓着太阳穴，更多陌生的记忆开始在脑海里翻腾。
伊森·波莱塔，安图斯塔特王国北部沿海城市温斯特人，温斯特五大黑手党家族之一波莱塔家族首领的三子，今年十九岁，就读于王国美术学院古典绘画系，目前大二，他也是家里少有的和家族生意没有半点粘连的人。
用他父亲的话讲，我们中总有一个要成为好人。
这个时间点，他本应该在湿润温暖的西海岸享受王都的秋日，顺便准备秋季大考，但一则噩耗让他不得不踏上了归家的航船。
他的父亲，波莱塔家族的首领，阿尔贝托·波莱塔，在数日前遇袭重伤，生命垂危，他不得不回到家乡，守到床前，这是家族传统。
所以，是穿越了吗？
路恩收回思绪，看着双手，那是一双细腻至极的双手，甚至像是玉石。
他又转头去看舷窗上映照出的脸，挺拔的鼻梁，深蓝的眼眸，削尖的下巴，这是一张极其英俊的脸孔，乃至于微微有些秀气。
现在，是他的脸了。
伊森·波莱塔。
“尊敬的先生们，女士们，漫长的旅途终于结束，欢迎大家重归陆地的怀抱，温斯特到了！让我们赞颂海神之名，期待下一次于海上的相遇！”
“赞美伊西丝！”
“赞美伊西丝！”
……
此起彼伏的声响打断了路恩的思绪，船舱门口一个穿着大副衣装的中年人在讲了上述类似宣言般的话后，带头做起了古怪的动作。
只见他双手十指张开，置于自己的身前，随后快速晃动着手指向上升腾，像是在模仿着某种波涛，又像是纠缠在一起的乱发。
船舱里的人无一例外跟着做起了这个动作，路恩不想显得自己另类，也跟着做了起来，并赞美伊西丝。
下一刻，忽然，他感觉到某种波动，四周的一切变得模糊起来，一种剧烈的强光在他的面前浮现，在光里有什么东西在蠕动，像是活物，又像是流动着的水银。
真神之名？！
路恩记得自己昨晚最后通关了游戏，打出了最终结局得到了真神之名，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那东西居然是真的，还跟着自己穿越了？
“伊森少爷，该下船了，我想您家族的人已经在等着您了。”
一个声音再度将路恩拉回了现实，他发现船舱里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那个大副站在他面前。
他也想起了这个人的名字，卡洛斯，此人以前受过他们家族的恩惠，这一次也是靠他才拿到了加急的船票。
“嗯。”路恩，不，现在是伊森了，伊森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刚刚的强光已经消失了，如同幻觉，他只能先感受一下这个新世界了。
“您父亲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希望他没事，毕竟他是那么慷慨又伟大的人。”走了几步，卡洛斯在身后说道。
“谢谢。”伊森没有回头，走出了船舱。
甲板上的空气异常凛冽，此时已经是下午时分，太阳斜斜地挂在天边，不知道是不是远处海面上浮冰的关系，连阳光都好像是冷的。
伊森呼出一口寒气，才走到船舷旁，就听到有人喊他。
“伊森少爷，这边！”
那是一个少女，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神情冷峻，穿着一身极其修身的黑色猎装，头上戴着同色的报童帽，一头银发束成马尾垂在脑后，手上还戴着漆黑的皮手套，脚上是小牛皮靴，看起来极其的干净利落。
安雅，伊森记得这是他父亲收养的孤女，从小培养她各种杀人技能，以后是要作为最锋利的刀辅佐他大哥的。
怎么会是她来接自己，家族里的二叔呢？
往常都是他来接才对。
伊森通过跳板来到了岸上，安雅已经转身朝着不远处走去。
那里停着一辆漆黑的老式古董车。
当然，老式古董是对伊森而言，实际上，这种车型放在现在是最时髦的，那种车头凸出如同枪尖般的造型更是克劳斯公司今年最得意的设计。
坐上车，安雅熟练地操作着汽车驶离了码头。
一直到伊森看到大街上的人们护送着一个巨大酒瓶模型游行般擦过车窗，安雅才说了第二句话。
“少爷，除了您父亲以外，您的家人都死了。”
“你说什么？”
伊森皱起了眉头。
“字面意思。”安雅顿了顿，又说，“您的父亲遇刺以后陷入了深度昏迷，家族由您大哥雷奥纳多接管，他很快查出了您父亲遇刺的真相，凶手是新晋崛起的卡布雷亚家族的首领乔安，两天前的夜晚，您大哥带着家族精锐倾巢出动复仇，随后全军覆没，如果不是那晚我还在赶回温斯特的路上，我应该也会死在那一夜。”
安雅的语气冷淡，好像在说着别人家的事情，从后视镜里，伊森看到了她的眼眸，她的瞳色是深绿的，如同翡翠。
有那么一刻的沉默，伊森很想说我现在可以回王都再也不回来吗？
安雅仿佛读出了伊森的想法，再度开口：“您不必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就在昨天，您父亲醒了，请了孔蒂家的山德罗来调停此事，乔安已经答应停战，条件是波莱塔家彻底退出温斯特，您此次回来得处理家族的后事，毕竟您父亲已经无法下床了。”
孔蒂家是温斯特最大的黑手党家族，山德罗被尊称为温斯特的黑道圣徒，在温斯特的地下世界拥有着无上权威，他说的话没有人敢反对。
检索着记忆，伊森微微松了一口气。
但一穿越就家破人亡这种事，实在叫人不舒服。
更何况还要他亲自操刀。
车子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伊森忍不住将目光转向了一旁。
略染尘埃的车窗玻璃上此时被一张不知道哪吹来的报纸覆盖，上面的新闻头条是：
王国议院通过了最新法案，禁酒令即将全国实行。
第二章 【黑泥与荆棘】
即使是远离了港口，温斯特的空气依然冷冽。
伊森站立在停下的汽车旁，看着面前沉默的巨大庄园，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像是在看着一座坟墓。
作为温斯特五大黑手党家族之一，波莱塔家理所当然拥有一座私人庄园。
这座庄园位于温斯特的东郊，毗邻温斯特的富人区，占地极广，是伊森曾祖父那一辈攒下来的家业，如今就要易手了。
“走吧，少爷，阿尔在等着你了。”安雅沉静地站在旁边等了一会才开口。
伊森点了点头，走进了这座庄园。
庄园里很安静，好像已经没什么人了。
安雅走在一旁，缓缓说道：“昨天调停结束，阿尔就让我遣散了家里的佣人。”
伊森的父亲，阿尔贝托，一生只娶过一位妻子，就是伊森的生母，在她因生伊森难产去世后，阿尔贝托就再也没有娶过别的女人。
所以在他大哥雷奥纳多连同家族精锐一起死去后，家里确实没什么人了。
穿过长长的草坪，伊森步入了有些年头的家族主屋之中。
屋子里没有点灯，显得阴暗冰冷。
安雅随手拿起一盏油灯点燃，在前面引路。
最终他们在二楼深处的一间房间前停了下来。
安雅轻轻叩击木质的房门，说：“阿尔，伊森少爷回来了。”
一直都语气淡漠乃至机械的安雅，此时极其恭敬。
“进来吧。”过了一会，屋子里传来声音。
安雅应声开门，房间里倒是点了灯，但窗帘紧闭，所以只能看到灯光映照的地方。
只见铺满了天鹅绒的床上，一个中年男人倚靠着枕头看着他们，油灯将他的脸映照的泛黄而虚弱。
阿尔贝托。
明明他才五十出头，伊森却嗅到了一股油尽灯枯的味道。
安雅已经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现在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了。
“伊森，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尽管阿尔贝托已经虚弱不堪，可他靠在那里说话，还是有股雄狮发号施令的意味。
伊森只能照做，缓缓踱步过去，坐在了床沿上。
“听我说，伊森，家族完蛋了，但这和你没关系，你一直都是好人，所以你不用害怕，你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今晚把家族在温斯特的一切签字交出去，二，离开温斯特回王都去，我已经给你准备了船，就在今夜。”
阿尔贝托一口气说完了所有，没有半句废话。
伊森反而不知道怎么反应，过了半天才说：“那你怎么办……父亲？”
“我要死了，我的儿子，也许在今晚，也许在下一刻。”
阿尔贝托笑了起来，笑容让他的脸色红润了一些，却更显诡异。
他忽然一下抓住了伊森的手臂，用力之大让伊森生疼。
“听着，儿子，不要贪恋温斯特的一切，好好在王都过完你的下半生，做个艺术家，就像你母亲期望的那样，我在王都留的产业够你用了。”
伊森看着面前这个理论上是他父亲的陌生男人，心绪复杂。
他当然没有太多情绪，但依然能够感觉到这个男人的真挚。
于是他点了点头。
阿尔贝托松开了手，闭上眼睛靠回了枕头上。
到此为止。
伊森起身准备离去。
然而就在他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个清脆的声响，像是什么金属掉在了地上。
回过头去，他就看到有个东西从床边滚动过来，一直到他脚边才停下。
借着昏黄的光，他看清楚了，那是一枚通体漆黑的戒指，上面交织着难以描述的纹路，像是黑泥又像是荆棘。
他认出来，这是波莱塔家族首领的徽记。
他再去看来路，床上，阿尔贝托的左手无力地摊开着，显然戒指是从那里漏出来的。
看到这一幕，伊森有不好的预感，捡起戒指走到了床边，他轻轻唤了一声父亲，又握住了阿尔贝托的手。
阿尔贝托的手在一寸寸变凉。
不需要再去探呼吸了，他已经死了。
就像是他自己说的，他就要死了，也许在今晚，也许在下一刻。
直到最后一刻，他都紧握着那枚戒指，他的心里想着的是家族，可他什么都没有对伊森说。
因为伊森是个好人，他希望伊森好好过完下半生。
一种更加深沉的东西在笼罩着伊森，面前这个男人，对于家族，对于家人，都做到了最好。
握着那枚戒指沉默了一会，伊森出门找到了安雅。
安雅听到阿尔贝托的死讯只是点了点头，说：“少爷，您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您可以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这里交给我处理。”
她的语气依然平淡，可眼中分明哀恸已深。
伊森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先离开。
来到位于正房旁边独栋屋子二楼深处的房间，伊森坐在床上等着浴缸里放满热水。
这一天实在是经历了太多目不暇接的事了，他需要洗个澡冷静一下。
下意识地摩挲着那枚缠绕着黑泥和荆棘的徽记，他突然感觉到了某种震动，紧接着，便是无比猛烈的强光在眼前涌现，一如他在船上看到的那样，那如同水银般的活物蠕动着，慢慢缠绕住了他掌心的那枚徽记。
随即，那枚徽记上也涌现出一些光彩，是漆黑的，有些微弱，一下就被那东西吞没了。
然后，像是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又像是呼吸，血液流动般的生理反应，他得做一件事。
宣告你的名。
伊森有些惊了。
真的，居然是真的，不是幻觉。
他起初在船上还以为是穿越后遗症，现在他确认了，是真的，他真的把‘真神之名’带过来了。
且，这个世界也有类似的东西。
那枚徽记上的黑光就是明证。
那他不是直接无敌了？
因为在那款游戏里，拥有‘真神之名’就等同于成神，言出法随，只要宣告了某个名，那么那个名所包含的一切权柄，力量，都将被掌控。
看着那如同活物般蠕动的刺目水银，伊森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了一个词。
第三章 【暴力的催生者和保护者】
太阳。
毫无疑问，如果说什么名的权柄最强大，必然是太阳。
只是，在等待了很久后，那强光里什么变化都没有。
他又接连尝试了诸如‘星辰的拥有者’‘月亮的掌控者’‘黑暗的主宰’等一系列的名，都没有用。
这说明了，要么这些名的权柄都被人占据了，要么，他的打开方式不对，又可能，‘真神之名’没有他想象中那么强大。
再次尝试了很多名，还是一无所获，反倒是浴缸里的水溢了出来，烫到了伊森的脚。
他只能暂停思考，先去泡澡。
好在，拥有了那枚徽记后，伊森现在能随时将‘真神之名’呼唤出来了，他干脆将戒指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别说，大小很合适。
浸泡入温热的水中，伊森继续想自己的名，不知不觉中，他居然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安雅叫醒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漆黑，水也凉透了。
安雅站在门口，脸朝着外面，缓缓说：“少爷，晚餐准备好了，吃完你该出门办事了。”
说着，她还贴心地将一块浴巾递给他。
伊森有些尴尬地接过了浴巾，连忙裹住了自己的躯体，问：“什么事？”
“调停的代价是波莱塔交出一切，包括码头，赌场，酒馆，妓院，阿尔在生前就已经全权授权给你了，你需要在今晚签署相关的所有合同，然后离开。”安雅的语气又变得彻底波澜不惊，她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了。
“我走了，我父亲的葬礼怎么办？”
“葬礼我会举办，您今晚必须离开，阿尔生前的命令就是如此，他还说，如果他死了，您就更要走的越快越好。”
从这句话里，伊森嗅到了这个夜晚的凶险。
显然，哪怕有山德罗调停，阿尔贝托还是觉得不稳。
伊森再次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方面，他确实对这些人和事缺乏共鸣，另一方面，他也不想死。
所以他走回了房间里，在床上，一套崭新的礼服已经妥帖地安放在那了，显然是安雅准备的。
伊森试了试，非常的合身，在镜子里，他被这套纯黑的单排扣礼服衬托的优雅而英俊。
晚餐是简单的烤小牛排黄油芦笋，配了一碗蘑菇汤和半块面包，长长的餐桌上就伊森一个人用餐，安雅站在他身旁。
伊森吃的有些心不在焉，等到半块肉下肚他已经饱了。
“我父亲的尸体……”
“已经处理好了，阿尔的死讯不能传出去，起码，今晚不能。”
伊森用餐巾擦了擦嘴，起身。
“走吧。”
既然如此，那就结束这一切，离开这里。
还是那辆克劳斯公司的最新款车，安雅驾驶着它离开了庄园，朝着城里去。
伊森靠在后座上，摩挲着无名指上的徽记，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尝试。
安雅并没有注意到丝毫异常，这说明‘真神之名’只有伊森能看到。
把能想到的名都试了一遍后，伊森陷入了长考。
也许他的思路出了问题，追本溯源才是方向。
‘真神之名’被完全激活，是波莱塔家族的首领徽记，波莱塔，黑手党，犯罪？
罪恶之王？
不行。
暴徒？
暴徒的保护和掌控者？
一瞬间，‘真神之名’震动了起来，那水银般的东西快速扭动了起来，并迅速被漆黑染色，最终形成了一行伊森根本没见过的古怪文字，但他却知道这些字的含义：
暴力的催生者和保护者。
而就在下一刻，这一行古怪的文字一下吞没了他，他像是浸入了一片海洋里。
随后，他听到了一个声音，很遥远。
可一下，又变得无比清晰，仿佛就在耳畔。
“……不过就是个完全和家族不沾边的废物罢了，他在家族里也毫无影响力，我们真的要干掉他吗？乔安，毕竟我们答应了山德罗停止战争。”
“我们只是答应了停止战争，没说不再杀人，费雷德，禁酒令就要开始了，如果我们想站稳脚跟，就绝对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哪怕那个叫伊森的小子再是个废物，他也姓波莱塔，他必须死，我们必须让波莱塔家的老臣死心，这样我们才能最快整合所有力量。”
不仅仅是声音，还有光，有画面。
那是一间烟雾缭绕的高级客房，两个男人在客厅里相对坐着抽烟。
“还是说，你在念旧，费雷德？”
“念旧？乔安，在我和你一起伏击阿尔贝托那一刻开始，我和波莱塔这个姓氏就没有任何情分了，我只是担心山德罗的反应……”
“山德罗今晚不会亲自来，他派了他的四把手埃米利奥来，埃米利奥的实力不弱，但我相信你足以拖住他半分钟，而我只需要十秒钟就能杀了那个波莱塔家的废物小子。”
“你要直接动手？”
“我要告诉那些人，任何阻挡我的，都不能存在世间。”
烟雾升腾，伊森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那两个男人身上流动，他能感知它们，甚至可以操控它们。
“少爷，到了。”
安雅的呼喊让画面破碎，伊森从深沉之海里浮了起来。
车已经停下，车窗外，灯火辉煌之中，一座宫殿般的建筑矗立。
最显眼的是它的招牌，北海之星。
整个温斯特最豪华的酒店，它的背后老板据说就是山德罗。
今晚的交易就被安排在这里。
看着这座酒店，伊森耳边还在回荡刚刚听到的那些对话。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选择。
一，立刻离开这里，连夜逃去王都。
可以预见的是，他此后都会在无限的追杀里度过，且，到底能不能顺利逃离还是未知。
二，踏入这座酒店，去迎接一场注定的谋杀。
伊森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一直到安雅在车外敲了敲车窗玻璃，他才回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
打开车门，十月的寒风在温斯特呼啸着，风里夹杂着酒精的气息和人们带着醉意的喊声，歌唱声，像是在送别着酒神和祂的一切。
一个崭新的时代，就要来临了。
第四章 【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你想要欢乐，你就来温斯特！
如果你想要美酒，你就来温斯特！
如果你想享受自由和海风，你就应该来温斯特！
温斯特，喔，北海上的明珠，伊西丝的宠儿……”
歌声很远，可伊森却听得异常清楚，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他甚至能细微分辨出歌唱者身旁演奏者手风琴鼓动的小噪声。
他也同样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灵活，强壮，哪怕是在这种寒风里，穿着一身不算厚实的礼服，也完全感觉不到半点寒意。
他同时感知到了大量的恶意，在四周围的黑暗里，像是血一样浓的化不开，又在缓缓流动。
这些恶意，就应该来自乔安的人，他早早在外面埋伏下了人，等待着伊森。
伊森很难解释他怎么就确认那些就是恶意，可他就是知道，这应该就是来源于他名的权柄。
暴力的催生者和保护者。
他既然能催生，当然也能感知。
“在进去之前，我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安雅。”
——————
北海之星的灯火耀目的像是白昼。
踏入完全由纯白大理石打造的酒店大堂，伊森能够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悠扬曲声，大约是有什么酒会在酒店里举行。
不过他自然不是来参加酒会的，他和乔安的签约事宜被安排在酒店二楼的一间临时会议室之中。
在侍从的引领下，他们很快到达了会议室之外。
乔安和费雷德已经在等着了。
看到他们，伊森也确认了，自己在那深沉之海里看到的画面就是他们两个人。
乔安看起来年轻一些，大约三十多岁，也更凶悍，看着伊森的眼神是赤裸裸的，完全是择人而噬的野兽。
费雷德的年纪有些大了，可能五十出头，头上已经有白发，他的眼神温和一些，他还叫伊森：“伊森少爷……好久不见了。”
没错，伊森想起来了，费雷德曾经也是波莱塔家族的成员，还是他父亲的左右手。
只是他后来野心膨胀，想要分裂家族，被阿尔贝托边缘化了。
没想到他最终还是背叛了家族。
那么阿尔贝托的遇袭，还有雷奥纳多的全军覆没就不奇怪了。
有内鬼。
“现在就签合同吗？”伊森冷哼了一声，表现的很急切。
“别着急，小少爷，尊敬的山德罗阁下的代表不是还没到吗？我们得等他一起见证啊，不然你也不会安心不是吗？”
乔安的胡子坚硬而明显，他一边说着一边摩擦着自己的胡子，像是在刮着铁刷。
伊森像是有些不适地忍不住退了一步，勉强笑起来说：“是的。”
乔安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推开了会议室的门，率先走了进去。
会议室的装潢低调而奢华，细节处甚至有些古典意味，和外面的风格全然不同，却又并不突兀。
最惹眼的毫无疑问是摆在最中央的一张木质议事长桌，在暗色的水晶吊顶照耀下，整个房间有股庄重异常的感觉。
乔安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上，遥视着伊森：“小少爷，你今年几岁了？”
伊森没有理他，选择坐在了他的正对面，闭目养神。
合同是由山德罗的人带来的，因为合同的拟定人，同样是山德罗的御用律师，也是整个温斯特的知名人物，大律师杜瓦尔，他和整个温斯特市的政界人物都有着良好的关系，他拟定的合同自然具有无上的契约效力。
事实上，契约，或者说契约精神，正是安图斯塔特王国的立国基石，在安图斯塔特王国，合同的效力比伊森想象的还要有用的多。
如果只是翻看前身的记忆，伊森可能会觉得这是文明的力量。
但现在，他不得不怀疑，这背后是权柄在作祟，在安图斯塔特王国高层，有人把持着契约的权柄。
所以这种力量难以违逆，就算是乔安这种亡命徒，也得等伊森签了合同再杀他。
闭目眼神，伊森实则是在静静观察着乔安和弗雷德。
相比于之前隔着画面，这种近距离的观察，伊森的感觉更加的真实，强烈。
他能感觉到两个人身上充斥着浓郁的恶意，暴力的气息，完全就是要随时吞没他。
可同时，他也感觉到了，他能操控那些气息，起码是，让它们在某个瞬间被隔绝。
不过伊森并没有这么做，他只是在等待。
过了好一会，会议室的门才重新被推开，一个穿着立领风衣，戴着圆礼帽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这个人，应该就是山德罗的四把手，埃米利奥了。
他手里还拿着一只皮包，径直坐到了长桌的中段。
“诸位，我想闲聊时间已经过了吧？那我们就直入主题吧？”
埃米利奥坐下来就没有半句废话，直接打开了皮包，拿出了一沓精心装订过的纸扔给了伊森。
说是扔，那堆纸却极其顺滑，平静，无声地落在了伊森的面前。
足可看出埃米利奥对于力量和技巧的把控之强。
“波莱塔家的伊森，你可以先看看合同的条款，如果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笔也在里面。”
埃米利奥双手放在桌子上，张开，人为分割了桌子两边的立场，让他显得像个真正的裁判。
伊森拿起合同随意翻了翻，并没有细看，就拿起笔准备签字。
很明显的，在伊森要落笔的时候，乔安眯起了眼睛，眼神犹如饿狼。
“我再问一句，我签了字，就可以安全离开温斯特了吧？”
伊森问的很有些犹豫。
“当然，尊敬的山德罗阁下促成了这次停战，他承诺过，只要合同签署完毕，波莱塔家的伊森就可以安全离开温斯特。”
埃米利奥拿出了裁判的口吻。
“好吧。”伊森点头，开始不再犹豫地落笔签字。
乔安脸上本就存在的笑容越发明显。
直到伊森签完字，一把将合同朝着埃米利奥推过去，他整个人有片刻的放松，那是享受最终果实前的宁静，接下来，就是猎杀的时刻了。
“乔安！”
这时，不知道为什么，波莱塔家的小子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下意识抬起了头。
第五章 【血债血偿】
“在进去之前，我要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安雅。”
“什么问题？”
“戴上这枚徽记，我是不是就已经算波莱塔家的首领？”
“……是。”
“那我是不是不管下达什么命令你都会听从？”
“是。”“很好。”
这就是进来前，伊森问的最后一个问题。
所以在他喊出乔安的名字后，他毫不犹豫地给安雅下达了第一个命令。
“开枪！”
安雅在听到命令以后，没有半点迟疑，行云流水般掏出枪进行了射击。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一枪，会议室里的其他三个人明显有些猝不及防。
但作为这一枪的被攻击者，乔安在猝不及防的同时，却没有慌乱，他无比沉稳。
哪怕子弹就要飞到他的面前了。
因为在他看来，这一枪毫无威胁，他只要动用自己的能力，就可以轻松躲避这一枪。
甚至做出反击。
所以他的嘴角已经勾起残忍的笑意，他不知道这个波莱塔家的小子是哪里来的胆子和嗅觉居然敢先出手。
可这无疑给了他绝佳的理由和借口。
真是不知死活的东西啊。
他双手撑着面前的木质长桌就要发动能力，却猛然发觉，他身体里那些犹如血液般融洽流淌的真名之力，一下子好像失去了讯号一般消失无踪了。
子弹就在眼前。
他睁大了眼眸，强行靠着这些年在生死之间游走的经验和爆发力躲开了这一枪。
可，不止一枪。
就在安雅射击的刹那，伊森也同样掏枪射击。
在他问完了安雅那个问题后，他跟安雅要了一把枪。
他从前自然不会用枪，他的前身也不会，对于枪械运用的技巧和知识来源于名的权柄。
暴力的催生者和保护者。
在他握住枪的一瞬间，他就懂得了那把枪的使用方法。
玛歌楠647，玛歌楠公司的最新力作。
连枪名，都自动映入伊森的心中。
所以这一枪他自然开的又稳又准，连乔安躲避的方向他都算的分毫不差。
大口径的子弹直接穿透了乔安的眉心，在他的头部开出了一朵血肉之花，红的白的液体飞溅了一团出来，威力之强，无愧为玛歌楠公司宣传时的手炮之名。
一直到那些液体落在地上发出刺耳又明显的击打声，费雷德和埃米利奥才反应过来。
费雷德完全不顾形象地钻到了桌子底下，丝毫不给伊森二次射击的机会，而埃米利奥则是站了起来，将手里的合同重重地摔在了议事长桌上。
“波莱塔家的伊森，你这是要撕毁停战协议吗？”
他压抑着怒火，因为不仅仅是伊森射出的那一枪，还有他刚刚拿到的合同上，在签字的地方，根本没有属于伊森的名字，那上面写的分明是：不。
“正如您所见，已经不需要停战了，战争的发起者已经死了。”
伊森不再打算继续射击。
一方面是费雷德的反应很快，不给他机会。
另一方面，他能感知到埃米利奥身上正在涌动着他未知的力量。
他当然不打算和山德罗开战。
“没想到最后是你继承了波莱塔的名。”
埃米利奥已经看到了伊森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的徽记，他的话里却是另有所指的意味。
“是啊，谁能想到呢？”
伊森笑笑。
两个人谈话的时候，会议室的外面已经响起了大量脚步声，浓重的恶意在汇聚。
显然，乔安在酒店里也留了不少人手，听到了枪声后，他们来了。
继续留下去，将会很麻烦。
弗雷德，只能下次再杀了。
好在，乔安已死。
“请替我向尊敬的山德罗阁下问好，等我肃清了家族的叛徒，一定亲自登门道谢。”
伊森说完，带着安雅奔向了一旁暗处的窗户，在他闭目养神的时候，他已经观察过地形了，这是他预定的逃生路线。
窗外是酒店的花园，在寒冷的秋冬已经了无生机，更远处则是磅礴的北海，隐约已然能听到海潮声。
会议室在二楼，以他现在的身体素质，跳下去完全没有半点问题。
他转身又看了一眼埃米利奥，对方依然没有半点要阻止他的意思。
其实伊森一直在防备他，现在看来，对方也在忌惮着他。
是因为他几乎毫无滞涩地轻易杀死了乔安的关系吗？
“再见了，埃米利奥先生，原谅我让这个美好的夜晚沾染上了血色。”
他说着一跃而下，轻巧地落在了被冻的发硬的地面上。
随即，安雅也跳了下来，伊森一把接住了她。
她出乎意料的轻，像是一团天鹅绒一样躺在伊森的怀里。
看着安雅极其精致的面容，不知道是今晚月色太亮的关系，还是刚刚杀完人，有一种奇诡的力量正在伊森的体内涌动着，以至于他的眼眸都微微散发出暗紫色，他忍不住低下头，吻住了少女的唇。
安雅的神情终于有些变化，她的脸色变得绯红，呼吸急促，她连忙挣脱了，深吸了一口气才强行镇静下来说：“少爷，我现在送你去码头，船已经等着了，可以最快速度离开温斯特，去王都。”
“不，不不不，安雅，我改主意了，我已经改变主意了，我不回王都了。”伊森摇着头，他感觉自己像是在腾云驾雾一样，有一种难以言明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着，让他好像在飞翔，他呢喃般说道，“血债必须血偿。”
最后一个字出口，他猛地抬手开枪，一枪就命中了一颗从上方窗户探出来的脑袋。
是乔安的人。
“他们在这！”
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伊森立刻带着安雅朝着酒店门口冲去。
乔安的人反应并没有那么迅速，所以一直到伊森带着安雅回到车上，都还没有人追上来。
至于说那些乔安安排在外面的人手，他们压根不知道酒店里发生了什么事，可能还在犹豫要不要上来，安雅已经驾驶着克劳斯长枪，一下子如同脱缰野马一样冲出去了。
看着车窗外快速掠过的街景，伊森感觉自己如同醉酒了一样微醺。
第六章 【维纶酒馆】
伊森觉得自己再次没入了深沉之海里。
整个世界都变得迷幻无比，他在里面不断地游离，却又不再见到什么类似之前乔安和费雷德谈话的场景了。
最终，他来到了一行古怪又难以描述的文字面前。
那正是他的‘真神之名’，暴力的催生者和保护者。
奇诡的文字缓缓蠕动着，表面已经变成了彻底的漆黑，但动静之间，还是会微微显露一些水银般的底色。
它流动着，骤然包裹住了伊森，伊森感觉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吸收走了。
还没等他挣扎反抗，他已经清醒过来了。
他还在车上，车还在继续向前开。
他不再微醺，失控。
唯一的变化是，他面前的‘真神之名’变得饱满了很多，颜色更加深沉，更加的莫测。
再联想到之前杀死了乔安，乔安身上又有着他能控制的力量，他有些明白了。
‘真神之名’可以吸收那种力量，而他的失控，八成是因为那种从乔安身上收割来的力量还没有得到转化导致的。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猜测，他来这个世界的时间太短了，对于名，权柄，以及基于此产生的奇诡力量知道的更是太少。
只能暂缓，毕竟眼下要处理的别的问题还有很多。
车子在安雅的驾驶下已经快速驶出了北海之星所在的那片区域，但并没有出城，反而像是还在往城里走。
“我们现在去哪？”
“维纶酒馆。”
安雅这会已经再没有半点情绪波动了，眼睛盯着前方，如同机器。
维纶酒馆……
伊森脑海里没什么概念，毕竟前身对于家族的生意完全没有涉猎，甚至对温斯特都没什么感情。
“维纶是阿尔曾经最锋利的刀，他同时也是我的老师。”安雅再次读出了伊森的想法，解释道，“维纶老师的忠诚不必怀疑……既然少爷你不打算走了，那么开战，也得有人手才行。”
伊森听了反而更有些不解了，不是说家族的核心力量已经连同他大哥雷奥纳多一起葬送了吗？
“事实上，维纶老师年纪大了以后一直是作为阿尔的隐藏力量存在的，所以那一夜雷奥纳多没有来得及征召他。”
安雅打着方向盘，再次变换了道路，显然，她是在摆脱可能的跟踪。
她继续说道：“在原本的计划里，今晚我送走少爷你后，我会和维纶老师汇合，然后一起为阿尔复仇。”
说是复仇，其实就是自杀，如果没有伊森，乔安可不会傻呆呆地站在那让人击穿眉心的。
可安雅话里的决绝和她叙述的平淡，还是让伊森感觉到了一种另类的冲击。
他不再说话。
一直到车子停下来，他才开口：“现在好了，我们可以真正为了我父亲，为整个家族复仇了。”
“嗯。”安雅坚定地点头。
两个人一起下了车。
维纶酒馆，已经打烊了，招牌黯淡，店里也是一片漆黑。
安雅却是轻车熟路地绕到了酒馆后面，对着一扇紧闭的门有节奏地敲击了几下。
很快，门上的一个铁制的小窗就被拉了起来，露出了一张满脸横肉的男人面孔，他审视地看了一眼安雅后，点头说：“你来了，安雅，维纶已经在下面等你了。”
说着他打开了门，但还是在看到跟在安雅后面的伊森时愣了一下。
“他是？”
“伊森少爷。”
安雅没有过多解释，直接带着伊森往里面走，那横肉大汉虽然疑惑，也没有拦着伊森。
门内是一间不算大的房间，有几个男人在昏黄的灯下喝酒或是玩牌，他们都只是看了一眼伊森和安雅，没怎么关注。
伊森却发现了，这些人的身手应该都不错，枪法也很好，因为他们的手有很明显的握枪的痕迹。
倒不是说伊森的洞察力上升到了某个可怕的程度，而是对于暴力相关的因素，他格外敏感。
维纶不在这间屋子里，安雅带着伊森穿过这间屋子，进入了一个向下的走道。
这个走道最终通向一个巨大的酒窖。
伊森他们才踏入酒窖里，就听到有沉闷的枪响声轰鸣起来。
“砰——”
“砰——”
“砰——”
连续三声，很稳，很连贯。
只是听着枪声，伊森已经能判断出，这个人是个用枪的高手，这几枪必然命中靶心。
事实也是如此。
伊森和安雅饶过存酒的橡木桶，看到的是一个已经被改造完善的巨大靶场。
耀目的灯光照耀下，一个身形略有些佝偻的男人正端着一把枪直视着前方，枪械激发的硝烟还没有散去，远处的靶子上，是三发命中要害，眉心，心脏，还有肝脏。
没有半分差错。
“好枪法。”伊森轻轻鼓掌，看着那个男人转过了身。
他的年纪和阿尔贝托差不多大，但看起来更加苍老，加上佝偻的身形，已经有些老人的气息了，可他握着枪回头的凝视，依然如同恶鹰般锐利。
“安雅，你比想象中来的早，这位是……”维纶收起枪，看了安雅一眼后，盯着伊森，随后道，“伊森少爷？您怎么来这了？您还没走吗？安雅！”
他是在质问安雅，怎么没把伊森送走，反而带到了这里。
伊森是阿尔贝托最后的子嗣，虽然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很少见面的少爷，可他不能让伊森死在温斯特。
“就在差不多半个小时前，伊森少爷杀死了乔安，战争重新开始了，维纶。”安雅回答了维纶的问题。
“什么？！”
维纶以为自己听错了。
乔安死了？
还是被眼前这个年轻人杀死的？
他完全不敢置信。
作为一个老派的黑手党成员，他一辈子都在黑泥里打滚，所以他理所当然的完全不喜欢这个常年在王都学习艺术，跟家族生意半点不沾的伊森少爷。
甚至，不客气的说，他看不起这样的人。
家族就是家族，像伊森少爷这样的人，完全就是背弃家族的懦夫。
结果现在，忽然有人跟他说，波莱塔家族最大的敌人，以一己之力完全摧毁了波莱塔的乔安，乔安·卡布雷亚被杀了。
还是被他看不起的伊森少爷。
这怎么可能呢？
第七章 【今夜无眠】
维纶还是难以置信。
他忍不住再次去看安雅的脸。
哪怕他知道安雅绝对不会说谎。
这是他最得意的弟子，如同机器般冷漠和精准，除了执行命令绝对不会有任何自己的心思和想法。
可他还是……
“我得去打个电话。”他最后说。
“请便。”伊森知道他的意思，并不阻止他。
乔安被刺杀这个消息，应该已经如同风暴一样在温斯特的地下世界席卷了，一如他父亲当初被刺杀一样。
到了明天早上，每个人都会知道，波波莱塔家族的最后子嗣回来了，带着血与火。
他自在地在这座改建的靶场里走来走去。
通过权柄带来的知识，他很清楚，这座靶场建造的有多么专业。
他还看到旁边悬挂着马灯的墙壁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枪械。
这完全就是一个小型军械库。
“安雅，你知道名吗？”
安雅是可以信任的。
“名？”安雅略有些茫然，但马上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听过一些，知道的不多，少爷您继承了阿尔的名吗？”
“晚点跟我说说。”伊森没有回答，只是这么说。
他继续看着墙上的枪械，很快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墙上有长枪，也有短枪，可是并没有他所熟悉的那种冲锋枪。
他又循着自己名所获得权柄去追溯，也没有这方面的枪械知识。
难道说，这个世界还没有发明冲锋枪？
这时脚步声响了起来，是维纶回来了，他几乎是跑着回来的，显然异常激动。
“少爷！伊森少爷！”才走下楼梯，他就忍不住激动大叫。
“您居然真的杀死了乔安！那个狗娘养的！您是怎么做到的！”
他的面色发红，在酒窖暗色的灯光下如同喝醉了一样。
“因为我继承了家族的名。”
伊森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左手，显露出了无名指上的那枚被黑泥和荆棘包裹的徽记。
看到这枚徽记，维纶停住了脚步，神情变得严肃而庄重，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理了理衣领，最后才谦恭而缓慢地走到了伊森的面前。
他抓住了伊森的左手，低头亲吻那枚徽记。
这是古老的黑手党传统，一个人如果愿意效忠家族的首领，那么他就会亲吻家族的徽记以示臣服。
“你愿意向我献上你的忠诚和热血吗，维纶？”
“是的，阁下。”
“很好。”
有那么一瞬间，伊森感觉到自己的‘真神之名’又轻轻蠕动了一下，好像是又吃掉并且消化了什么壮大了一分一般。
杀死乔安这件事，就像是一阵强风，席卷了每个人的心，也让伊森无可置疑地坐稳了波莱塔家族首领的位置。
哪怕他手上没有那枚徽记，维纶也照样会心甘情愿地亲吻他的手。
“少爷，接下来我们怎么做，维纶酒馆加上我，一共有十七个人，那些人都是我一手训练出来的，身手很好，枪法也不错，我们要趁胜追击突袭卡布雷亚的老巢吗？”
维纶的面色涨红真的像喝了老酒一样，激情的如同年轻人，可他的态度却十分恭敬。
“不，维纶，不要着急，我需要知道更多卡布雷亚的情报，乔安死后，谁会接替他的位置，弗雷德吗？”伊森来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信息严重不够。
“弗雷德，这个该死的叛徒！”维纶说起这个名字咬牙切齿，“他实力很强，可他毕竟不姓卡布雷亚，乔安还有个弟弟帕伦，应该是他继承首领，不过帕伦是个沉迷酒色的废物，且卡布雷亚崛起才十年，没什么底蕴，费雷德却从家族带走了不少精锐，最后怕是他会反客为主。”
说到这里维纶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他又说。
“少爷，今夜乔安才死，卡布雷亚绝对会严防死守，我还是先去帮您通知其他家族头目，连夜开会，集结力量再开战吧。”
“不。”结果伊森却摇了摇头，说，“就是今晚了，维纶，你刚刚说你的手下个个身手了得，枪法极好，他们能为了家族去死吗？”
“当然。”维纶听到这里挺起了胸膛，连佝偻的背好像都没那么弯了，“他们随时准备为波莱塔献出生命，事实上，今晚我们已经打算这么做。”
“很好，十五分钟以后出发。”伊森看了一眼安雅，又说，“安雅，你去以我的名义通知所有家族头目，明天早上九点，在公司开会。”
波莱塔家族也是有明面上的正经生意的，波莱塔风险投资公司就是。
听到这个命令，维纶顿了顿，他若有所思，随后快步离开。
十五分钟以后，伊森已经重新坐在了那辆克劳斯长枪里了。
安雅开车，车上只有他们两个人，维纶带着其他人开着别的车跟着一起，朝着卡布雷亚家的老巢而去。
“现在可以跟我说说名的事情了。”伊森看着车窗外依旧没有黯淡太多的夜色，缓缓说。
他的心很平静，无比的平静，如果在一天以前，有人跟他说，他会在某天晚上冒险杀了一个人后，在明知对方有防备的情况下继续冒险突袭，他绝对会觉得那人在讲天方夜谭。
可他现在就在做着天方夜谭般的事情。
不知道是权柄的影响，还是他其实就是这样的人，只是从前没发觉，除了最初的心脏狂跳，他现在完全适应了这种暗夜嗜血的生活，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享受。
闭上眼睛，他能嗅到空气里的浓烈的酒精味道，那些飘扬在远处的歌声，笑声，哭声，呐喊声，比之前听得更清晰了。
大抵是明天就要开始禁酒令了，人们太舍不得酒神了，所以选择彻夜狂欢，不让这夜色落幕。
“名……其实，应该是真名。”安雅看着前方的路，开口了，“旧大陆的人将其称为神赐之名，神之恩典，新大陆的人们则或厌恶恐惧斥其为巫术，邪魔，又或痴迷贪恋，将其称为真名，真实之名，本源之名，拥有它可以看到世界的真实。”
第八章 【糟糕的时代】
安雅娓娓道来，连语调都变得截然不同。
伊森能听出来，这是她在整个转述别人说的内容。
大概率就是他父亲阿尔贝托说的。
伊森没有打断她，静静听着。
“真名是虚无的存在，旧大陆普遍认为真名来自神灵的恩赐，是神灵的神力降临，权柄的恩予，而新大陆则认为真名来自一切，真名是世界真相的外显，具象，我的真名就是如此。”
安雅说到这里顿了顿，解释道。
“我就是阿尔，这些都是阿尔告诉我的。”
“所以我父亲的真名是什么？”
伊森的真名倒像是两种说法的结合，他的真名的确来自神明，或者不妨说他就是神明本身。
同时他的权柄也确实是世界真相的具象。
安雅用繁奥至极的语调念了一句话，伊森没有听懂，安雅马上换伊森听得懂的话又说：“用通用语翻译，就是暴力的统合者，也即首领。”
“那乔安他们呢？也都是首领？”
“乔安我不清楚，不过弗雷德之前是暴徒，暴力的使用者，也即……”
安雅又用那种繁奥的语调念了一句。
“这么听起来，暴徒比首领低一级？”
“不错。”
“那么首领之上又是什么真名呢？”
“据说，就是黑道圣徒。”这一次安雅没有用那种繁奥的语调念出黑道圣徒所代表的某种真正的真名。
应该就是，这也只是他父亲阿尔贝托的猜测。
黑道圣徒，山德罗吗？
“我父亲为什么会跟你说这些？”
总不能是预料到了这一天，伊森会发问吧。
“阿尔觉得我有机会成为真名者，看到世界的真相……”
安雅说着，语气又是一变，变成了之前叙述的语调。
“安雅，你是个很简单的人，心里只有一件事，这很好，我的祖父就是这样的人，他当年就是一心一意行走在黑泥和荆棘里，才有了波莱塔家族，不要改变自己，将来有一天要是你听到一个声音呼唤你，你就能看到世界的真实，成就真名。”
安雅没有再说话，显然是阿尔贝托就说了这么多。
从这些话来看，真名的获取实在是玄之又玄，可阿尔贝托又说他的祖父是这么获取真名的，没说他自己。
再结合今晚杀死乔安时，埃米利奥说的话，伊森可以推断，真名似乎又是可以传承的。
对话到此结束，车驶过狂欢的夜，最终在一片住宅区前停了下来。
这里是温斯特的南区，属于城中中层的居住地带，卡布雷亚到底没崛起多少年，还不算彻底发迹，还不能像波莱塔家一样在东区买上别墅，这些年赚的钱也只是堪堪在南区买了一栋带花园的独栋。
那独栋此刻就如一头伏兽一样卧在黑暗里。
南区到底只是中层聚集地，路灯维护的不是很好，附近的路灯都坏了，没人修，一片漆黑，伊森他们的车正好隐藏其中。
唯一的光反倒是卡布雷亚家发出来的，门口有一些昏黄的光，不知道是不是马灯，能看到有人持枪守着门，并用铁链封住了门口，不让车进出。
伊森能感觉到黑暗里忽明忽暗的恶意，显然这里已经重兵把守。
而在这些恶意里，有一股力量，犹如暗夜里的萤火虫一般刺目，正是弗雷德。
伊森感知的很清楚，比之前在北海之星更清楚，他隐约感觉到自己好像变强了一些。
同一时刻。
卡布雷亚家的独栋屋子里。
客厅。
刻意没有点大灯，一桌面色疲惫的男人正在对着几盏马灯吞云吐雾。
这时，一个人从黑暗里走出来，坐到了次席，看向了坐在主位的一个酒气熏天的年轻人，说：“最新消息，他明天会在波莱塔公司见所有家族头目。”
听到这个消息，一直像是绷着一口气的年轻人完全松懈了下来，还笑了一声：“也就是今晚不会有事了，对吗？弗雷德？”
“理论上是这样，哪怕他杀了乔安，他之前毕竟完全不涉足家族生意，所以没有那么多人可以用，哪怕明天他要开会，也不一定会有很多人去，我再去打几个电话，事情还没有太糟糕。”
弗雷德坐在黑暗里，不知道是在安慰那个年轻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太好了，弗雷德，有你在真好，真的，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年轻人当然正是乔安唯一的弟弟，帕伦。
事实上，一个多小时前，他正在酒吧里和几个新到的大湖城的妖艳贱货喝酒，心里还在盘算着今夜怎么吃掉她们。
结果一个电话差点让他尿了裤子。
他哥哥死了。
一瞬间，他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太清楚自己干了多少脏事了，他哥哥死了，他根本不敢想那些仇家会怎么对付他。
他几乎是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南区的家里，又连灌了三杯杜松子酒才勉强能坐在这里抽烟。
好在，有弗雷德。
这个哥哥最信任的男人。
他带着一大堆的枪手将家里守卫的像是一座城堡。
“听着，帕伦，你必须振作起来，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别再喝酒了，去洗把脸，我去打几个电话，然后我们得聊聊明天的继位仪式，你必须在最短时间接管你哥哥的一切，然后我们发起反击。”
“不，弗雷德，放过我，暂时放过我好吗？我现在脑子里乱的很，我得喝一杯，然后好好睡一觉，明天，明天我们再聊，你也说了，那个家伙没有势力，他还要很久才能集结力量。”
帕伦捂着头，哀求。
“好吧，你去睡吧，明天我们再聊，但是明天你不能再喝酒了。”
弗雷德有些无奈，挥了挥手，让人带着帕伦去休息，他自己则起身打算去打电话。
但起身的瞬间，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有些心神不宁地走到了窗口，看了一眼窗外。
窗外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应该是错觉吧。
伊森那小子忽然杀了乔安应该是被逼急了，他总没有那种魄力敢在今晚发起进攻吧？
“真是糟糕的时代。”
第九章 【我来找你了】
帕伦是被猛烈的枪声惊醒的。
他起初以为是自己做噩梦了，打算再喝一杯接着睡。
结果就在他拿起酒杯的时候，接连不断的枪声还有惨嚎声让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他们被攻击了。
他吓得酒瓶直接脱手在地板上摔了个粉碎，他本人更是钻到了床底下，闭上双眼，开始叉手祈祷，完全没有任何想要出去看看或是作战的想法和勇气。
费雷德也在祈祷，作为二代移民，他依然保留有某些旧大陆的习惯。
比如说旧神崇拜。
他们家信奉的是旧大陆的太阳神，这也是枫翠地区来的移民里最普遍的旧神信仰。
传闻中太阳神光照万物，可以解救一切苦难，保护所有人不被伤害。
可现在是黑夜，距离太阳升起还有好几个小时。
费雷德只是习惯性地祈祷，又或许是给自己增添一些勇气？
他真的没想到伊森那个小子真的敢在今夜来袭击。
完全是疯子一样的行为。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一定会调集大批人手进行防守吗？
他知道，可他就是这么做了。
就像是今晚在北海之星里，他忽然朝着乔安开的那一枪。
想起乔安那颗被射的崩裂的脑袋，还有他没有合上的双眼，费雷德忍不住将交叉的双手握得更紧。
“老大，他们已经冲破外围的防线，杀到花园里来了，我叫醒了其他人，我们可以依托房子进行反击。”
手下这时走了进来回报道。
费雷德点了点头，不得不说，伊森选择的进攻时间太好了，凌晨三点，人的警惕心最低也是最困的时候。
别说是他的手下了，就是费雷德自己，在枪声响起前，也进入了半睡半醒的状态。
守在外面的很多人，怕是连枪都来不及拔出来就被打死了吧？
波莱塔家的这个最小的儿子，所有人都低估了他。
甚至，费雷德觉得，他比老阿尔贝托还要凶狠决绝的多。
“走吧，再找个人去找到帕伦，别让他乱跑。”
费雷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战斗的状态。
花园里，伊森已经杀穿了整个花园。
不过这也是因为卡布雷亚家的花园不大，就那么几步路，本来就没安排几个人守。
伊森提前感知到了他们的位置，进行了快速的点杀，活着的人已经退进屋子里了。
他不由地感叹，权柄的力量实在是太强大了，之前击杀乔安还感觉不到，这一次暗夜袭杀，将他权柄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
那对恶意的感知太好用了，使那些埋伏在黑暗里的枪手跟被标记了赤红印记一样，无处可藏。
再加上伊森对枪械的稳固掌控，他完全是在打活靶子，更别提，他还特意挑选了这个一天里人最虚弱疲惫的时刻。
维纶他们跟在伊森的后面简直心潮澎湃。
之前听到了确切的乔安被杀的消息，以及对安雅的信任，维纶是相信伊森有实力的。
但眼见为实，到底完全不一样。
在伊森身上，他仿佛看到了阿尔贝托的影子。
“维纶，你们留在这里和他们对峙，我和安雅从侧面找地方先进去。”
伊森这么说着的时候，已经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黑夜对他来说根本不是阻碍，他的视力和听力一样都异变了，黑夜视物如白昼不过是其中一个特性罢了。
“一切小心，少爷。”
维纶很想说不如我去，可伊森的话却让他觉得完全不容置疑。
而且，也的确只有伊森少爷才能做到完美地突破。
“开枪掩护我。”
伊森说着已经动身，维纶只能带着剩下的人对着屋子猛烈开枪。
伊森的目标是房子左边的一扇窗户，他也能感知到，那里的确有一股恶意存在，显然是有人把守。
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那扇窗户底下，伊森一个跳跃，在窗户里持枪警戒的人没有反应过来前开了枪。
他此时又换上了那把给乔安开瓢的手炮，来自玛歌楠公司的大口径枪械直接轰碎了玻璃窗，也将窗户里的人脑袋轰出了一个大洞。
骤然的突袭惊动了屋子里的人，但伊森已经翻身进入了屋子里，在干掉了一个过来增援的枪手后，他将安雅也拉了进来。
外面的维纶也不是只在开空枪掩护，他发觉了伊森的突入后，也是带人快速前压，不让屋子里的人能分出太多人手来找伊森的麻烦。
“安雅，一会你找机会去开门，让维纶他们能攻进来，我来对付弗雷德。”
安雅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间盥洗室，门已经开了一半，第二个来增援的枪手就倒地在门口。
外面还有脚步声在传来，不过已经显得很谨慎了。
伊森干脆走过去打开了门，对着外面大喊道：“弗雷德，我来找你了，来见我吧，你知道的，我们必须解决这件事不是吗？你和我。”
弗雷德听见了，他就在大厅里。
本来他和手下在坚守正门。
他的打算是只要坚持住一段时间，就能等到援军的到来，那时候，伊森只能退去。
他已经打了几个电话出去了，伊森的进攻固然猛烈，可他没有切断电话线，这是好事。
结果，他的打算再一次被打破了。
伊森，这个小子，真是……
咄咄逼人啊！
“给我一杯酒。”弗雷德摩挲着手里的枪，对着手下说道。
“老大，我带人去。”手下却主动请战。
“除了我，没有人是他的对手，给我一杯酒。”弗雷德的话语不容置疑。
于是，手下倒了一杯杜松子酒给他。
一口将酒喝下，弗雷德猛然起身，提枪朝着盥洗室走去。
那一刻，仿佛很多年前那个同样狠辣的年轻人回来了。
“伊森，我来了，来吧，让我看看你到底学到了你父亲多少本事？！”
“轰——”
一枪。
伊森站在盥洗室外的走道上，正对着不远处的一扇门，他将门轰开了。
他知道门后面有好几个人，可他站在那里，手握着枪，就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第十章 【清算】
枪声不断在屋里屋外轰鸣着。
可在盥洗室外的走道和连接处，时间好像又是相对静止的。
伊森一个人，一把枪，站在那里，就封住了一切。
只有一个脚步声在接近。
弗雷德。
他缓缓走到了盥洗室走道的尽头连接处，他的几个手下忍不住想要开口说话，却被他制止了。
他用左手的食指放在嘴唇上，让他们闭嘴，耳朵却是在倾听着一墙之隔的那条走道上的动静。
时间再度变得静止。
画风甚至有些变成了像是王国西南部的样子。
在那里，戴着宽沿高顶毡帽的牛仔们会在发生生死冲突时，选择一条西南小镇的主干道，分别站在两头，手按在腰间的枪托上，在夕阳下直视着对方的眼睛等待着。
等待着席卷着黄沙的风吹起的时候，骤然拔枪。
现在盥洗室外的走道就变成了那条决斗的小镇主干道，只是，风还没有吹起。
大家都在等待。
心跳声好像都被压到了最低。
一秒钟。
两秒钟。
三秒钟。
“轰——”的一声。
似乎是外面的维纶动用了土制炸弹之类的东西来炸门，整栋屋子都震动了一下。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
风，起了。
走道的连接处，一道人影忽然闪了出来。
伴随着的，自然是最快时间的一声枪响。
而就在这声枪响都没有落下的时候，又一道人影紧随其后，这个人，是弗雷德。
弗雷德咬紧了牙关，整个人的状态已经调整到了最佳，他以最快的速度，最好的姿态，在那个被他推出来挡枪的手下中枪后，站在了走道的尽头，用枪对准了走道之中。
然而他就看到了伊森，还有他的枪。
他的枪没有冒起硝烟，有硝烟飘起的，是安雅的枪。
安雅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一旁，第一枪，是她开的！
“拜拜。”
弗雷德看到了伊森的口型，也看到了他扣动扳机的动作，他知道这一刻就是短兵相接，来不及做出别的动作了，他也只能开枪。
枪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看着那呼啸而来的子弹，他下意识就动用了身体里的真名之力，要去躲避这一枪。
这个动作在他过去多年的舔血生涯里，他已经无比熟稔，也救了他不知道多少次命。
所以过去他对枪几乎没有败绩。
可就在下一刻，他突然发觉，他身体里原本如血液流淌的真名之力，一下消失，空空如也。
那一刻，他终于知道了乔安死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些乔安死后，吓得他直接躲到了桌子底下的恐惧，终于再度被无法抑制地爆发开来。
哪怕他靠着本能还是躲开了一寸，让子弹只是擦着他的脖颈上的皮肤过去，可他还是大声惨叫了起来，手已经根本没办法再握住手里的枪了，他转身开始逃跑。
伊森则轻易地躲开了那一枪，在权柄的作用下，那一颗子弹的飞行轨迹好像都慢了下来，他最终只是偏了偏头，身体都没有动，就躲过了那一枪。
“走。”
伊森站起身，招呼安雅行动。
对战弗雷德的这一次小设计，他只是提前有了一些小预警，所以给了安雅一个眼神。
安雅也居然没有半点疑问地接住了他的命令。
事后来看，他们还真的默契的可怕。
哪怕他们认识的时间加起来都不到一天。
弗雷德一崩溃，他的那些手下就更加不足为惧了，有人跟着他一起跑，有人则冲出来试图继续阻击。
继续阻击的那个人，自然没有任何意外的被伊森一枪打死了。
快速移动到连接处，这里距离大厅也不远了，弗雷德逃窜的方向却不是大厅，他逃到楼上去了。
伊森和安雅配合着又杀了两个试图来阻击他们的枪手后，兵分两路。
伊森上楼去继续追击弗雷德，安雅则去大厅攻坚，帮助门外的维纶他们进来。
依然没有说话，两人错身而走。
弗雷德的惨叫还在继续，所以哪怕伊森不用权柄去感知他，都能轻松知道他在哪。
弗雷德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崩溃了，他惨叫一大半原因倒不是脖子被射伤很痛，更多的还是，他多年来建立起来的，那种超越凡人的优越心理被彻底击碎了。
所以他逃跑都跑的七零八落了，不断在摔倒，又爬起，真正的丧家之犬了。
伊森也不着急，就那么一步步慢慢地故意踩着楼梯上去。
他相信以弗雷德的能力，是可以听到在这嘈杂环境里的脚步声的。
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弗雷德的惨嚎声更大了，他不断大叫道：“不！！！不！！！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
慢慢走到了二楼，伊森看到了弗雷德。
他此刻正跌倒在二楼的镂空走道上，楼下大厅里，他的手下已经被安雅突破了。
安雅不愧是阿尔贝托留给雷奥纳多最锋利的刀，哪怕她没有真名的力量，她的实力也强的可怕。
大门已经被攻破了，维纶他们杀了进来。
当然，弗雷德的人败的这么快的因由，还有一点就是，弗雷德的状况在二楼的镂空走道上，被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弗雷德已经根本不管任何人了，他就是在那里挣扎着向前爬行。
这时，他连爬都不爬了，因为他听到死神的脚步近在咫尺了。
他翻过身来看着伊森，惨笑道：“没想到我最后居然是死在你的手里。”
他想过一百种自己的死法，有可能是雷奥纳多，有可能是阿尔贝托，又可能是别的波莱塔家的人，也可能是乔安。
就是没想到，会是伊森，这个几天前还在王都学习艺术的，波莱塔家最不起眼的小儿子。
“我也没想到会是我。”伊森说着，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将枪管顶在了他的脑门上。
“真是糟糕的时代不是吗……”
弗雷德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子弹已经穿过了他的头颅。
伊森转过身，靠在栏杆上，看着大厅里的人，有些疲惫，也有些慵懒地露出了他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缠绕着黑泥和荆棘的徽记。
“弗雷德死了，仇恨已经终结了，愿意效忠我的人，向我献上你们的忠诚吧。”
第十一章 【俯视】
第二天清晨。
温斯特还沉浸在昨夜的那种狂欢里没有走出来。
街道上到处滚动着空酒瓶，一些街角马路上，随处可见昨晚喝醉了没有回家就睡在了大街上的醉鬼。
要不是北海十月的风还不算真正的寒彻，少不得要冻死一批人。
这样的清晨，本来可能连最辛勤的捕鱼人都要在被窝里多睡一会，好告慰那再也不会回来的酒神。
结果，却有好几辆克劳斯公司最新款的原装轿车滚碎了温斯特还没有化开的醉意，从海神大道一路驶入了冰洋街，朝着温斯特最繁华的西北角商业区而去。
他们的目的地完全一致，北海大街432号A座301。
这个地址别的人或许有些摸不着头脑，可要是说给温斯特地下世界的人听，不少人马上就能反应过来。
这是波莱塔家族的总部，又或者换个更正式一些的叫法，这是波莱塔风险投资公司的本部所在。
这些驾车而来的人自然便是昨夜接到了电话，今早来开会的波莱塔家族的大小头目们。
尽管他们如期而至了，可从车上下来，不免每个人还是哈欠连天。
在他们的视野里，地下战争早已经结束了，在少家主雷奥纳多带着家族精锐全军覆没后，他们就基本放弃抵抗了。
后来阿尔贝托也顺从了他们的心意，和卡布雷亚家和谈了，本来昨夜以后，波莱塔家就该烟消云散了，他们也都等着改换门庭了。
所以不管是心灰意冷，还是心怀鬼胎的，昨夜基本都在喝酒。
谁知道喝酒喝到一半，忽然有电话打来，说乔安死了，还是被波莱塔家最小的儿子杀死的。
这个消息绝对足够震撼，不少人酒都醒了，随后就是不停打电话确认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最后得出来的结论是，消息是真的，乔安确实死了。
可是伊森……
这个名字是十足的陌生。
作为常年游离在家族之外的人，很多家族头目根本没见过伊森，哪怕听过也就是知道阿尔贝托有个小儿子在王都学艺术，名字都不甚了了。
这样一个人真能杀得了乔安？
很多人怀疑，很多人心思百转，哪怕乔安死了，还有弗雷德，波莱塔家以后该怎么办？
也有人就是开心，他们还是忠于阿尔贝托的，能杀了乔安就是复仇，就该喝酒。
于是又是和酒精作伴的一晚。
这会从车上下来，大家都是酒气熏天，睡眼惺忪，互相见面，说的第一句话几乎都是：“真的吗？”
随后就不说话了。
起码，今天早上还能来这里的，不管心里怎么想，都对波莱塔这个姓氏还是有几分敬畏和忠诚的。
一群人在外面抽了一支烟后，集体上了楼。
禁酒令的影响还是巨大，哪怕是温斯特最核心的商业区的大楼，也是冷冷清清。
波莱塔风险投资公司倒是已经开门了，公司里已经有职员在等候。
这是安雅安排的，波莱塔家再败落，调动几个职员还是能做到的。
在职员的带领下，头目们步入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会议室之中。
各自落座后，并不见伊森的到来，只有墙上的挂钟在一点一点地向前推进着。
距离九点钟还有五分钟的时候，会议室依然还有不少人没到。
几个大头目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负责家族赌场生意的头目尤金尼德嘿嘿一笑，说：“看起来有些人是不打算来了。”
其他人没有开口。
又过了五分钟，九点了，伊森还没有来。
一直到九点过了四分钟，才有脚步声从会议室外匆匆响起。
随后，就看到一个穿着一身裁剪合身的白色礼服的英俊年轻人快步走进了会议室。
他一边当仁不让地坐在了主位上，一边举起了左手，亮出了最新款的腕表指了指表盘，说道：“不好意思，昨晚办完事我先回家洗了个澡，补了个觉，早上起晚了，我又住得远，迟到了，非常抱歉。”
他的语速很快，让人应接不暇，样子更是年轻的过分，好像才刚成年？
就是这个年轻人，干掉了乔安？
一时间，在场的人都有些恍惚。
过了好一会，可能是最健谈的尤金尼德才终于开口：“少爷，我听说……”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记告诉大家了，弗雷德已经死了，就在昨晚，我亲手干掉他的，因为离的太近了，搞得我那件黑礼服报废了，只能穿这件白的，不过我幸好没有穿这件白的。”伊森说着看向了尤金尼德。
“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没……”尤金尼德连忙摇头，那种恍惚感更加浓重了。
他刚刚听到了什么，弗雷德也死了？
这怎么可能？
如果说乔安的死……
事实上，关于乔安的死，大家看法不一。
但不少人的猜测是，乔安恐怕是死在了孔蒂家的手里。
毕竟很多人都知道阿尔贝托和孔蒂家的关系很好，而促成谈判，最终执行谈判的也正是孔蒂家的人。
且，乔安死了更符合孔蒂家的利益。
一个冉冉升起的卡布雷亚家族，显然比彻底衰弱的波莱塔家更具威胁。
所以不少人的心里是觉得，所谓乔安被伊森干掉，不过是某种阴谋下的托词。
这也是会议室里没有坐满的因由。
可是现在，这个被看成是傀儡的年轻人忽然说他又干掉了弗雷德。
弗雷德可不是傻瓜，他的实力强劲，兵强马壮。
昨夜也有人看到他带人离开了北海之星，起码在那时他还是活着的。
那么只要他不蠢，就绝对会立刻召集人马严防死守起来。
这样的弗雷德，想杀他，恐怕又要引发一场大战才有可能杀死。
结果现在，他就那么悄无声息地死了？
“哦，不好意思，我忘记自我介绍了。”只见坐在主位上的那个英俊年轻人轻轻敲了敲自己的脑袋，随后坐直了身躯，双手交叉着放在了身前。
明明他坐的和大家一样高，却莫名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他俯视着所有人，缓缓说：“我叫伊森·波莱塔，从今天开始，由我来掌管家族。”
会议室的灯光照下，映射着他左手无名指的徽记，那里缠绕着黑泥和荆棘。
第十二章 【阁下】
“哈哈。”
在会议室里的气氛沉闷到极点的时候，伊森自己率先打破了这种氛围，他笑了起来，说：“我是不是太严肃了，吓到大家了吗？”
尤金尼德，包括其他几个头目连忙笑着摇头说没有，只是笑容怎么看都有些僵硬。
“其实今天没什么事，叫大家来，就是互相认识一下。”
伊森说着，忽然又拍了一下手，说。
“哦，对了，我也有个人要介绍给大家认识，维纶，麻烦你把可爱的帕伦先生带进来，大家想认识他。”
事实上，在听到‘哦，对了’这句话的时候，尤金尼德几个人都是有些心惊肉跳了。
好像这位年轻的伊森少爷只要一说这句话，就会公布一个让人心脏受不了的消息。
可爱的帕伦先生……
帕伦？
这个名字，听起来有那么一些熟悉。
就在尤金尼德他们还在想这个帕伦到底是谁的时候，一身血污硝烟的维纶挺直着他佝偻的背，带着一脸失魂落魄的帕伦走了进来。
看着帕伦，尤金尼德他们还是有点没想起他是谁，不过他们认识维纶。
尽管维纶很早就退居二线了，可在场的头目基本都是跟了阿尔贝托超过十年的老人，都知道维纶这把阿尔贝托隐藏的利刃。
看着维纶身上的血污，闻着他身上的硝烟味，尤金尼德他们已经基本相信费雷德死了。
这也是维纶有意为之，他没有伊森那么爱干净，昨夜血战过后，他没有清理身上的痕迹，就那么直接来到了会议室里，像是证据，又像是某种证明自己的勋章。
“这位可爱的帕伦先生，他还有个身份，是乔安的弟弟，也是卡布雷亚家族的新首领。”
伊森起身，将帕伦按在了一张空置的椅子上，对着众人说道。
谜题揭开了。
帕伦。
帕伦·卡布雷亚。
怪不得，这个名字这么熟悉，怪不得，长得好像一个人，像乔安啊。
乔安的弟弟吗？
伊森没有杀帕伦。
昨夜，他当众处决了费雷德以后，剩下的那些他的手下全都投降了。
本来那些人里大部分也都是从波莱塔家叛出的，伊森选择原谅了他们。
帕伦在稍后时间就被费雷德的手下抓了出来，献给了伊森。
就在众人觉得伊森会一枪结果了这个卡布雷亚家的唯一继承人时，伊森蹲下身，双手捏住了帕伦的脸。
帕伦眼泪鼻涕流了一脸，失禁，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
“帕伦，你想我放过你吗？”
帕伦拼命点头。
“可我杀了你哥哥，你不想杀了我吗？”
帕伦拼命摇头。
一旁，安雅已经递上了手枪。
伊森没有去接，他还是直视着帕伦的眼睛，说：“帕伦，帕伦，我不会杀你的，我要你活着，效忠于我，卡布雷亚家当然没有了，你也可以恨我，将来的某天，杀了我，替你哥哥报仇，重振卡布雷亚家的荣光，怎么样？”
帕伦先是点头，随后又是拼命摇头，最后，他总算憋出了一句话，说：“阁下，我愿意向您献出灵魂。”
说着，他趴伏在了地上，抬起了伊森的左手，重重地虔诚无比地亲吻了那枚在无名指上的徽记。
所以，不需要血污，不需要硝烟，只需要一个干干净净的大活人就可以了。
帕伦坐在那里，就说明了一切。
费雷德一定死了，卡布雷亚家一定完了，否则，他不可能坐在那里。
不过伊森并不反感维纶的做法。
一个人倘若要在黑泥里行走，那么哪怕他的上衣多么洁白无瑕，鞋子底上，也得沾染一点血迹。
维纶就是他鞋子底上的血。
而上面这句话，来自波莱塔家的家族格言。
在座的头目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低下了头去，不敢再直视伊森。
伊森重新坐回了主位上，他轻轻敲击了一下桌子，说：“安雅，把合同给帕伦拿来，作为新朋友的见面礼，我要带大家一起收下才行。”
安雅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在帕伦面前放下了一叠合同，又将相同的副本给了在座的头目们每人一份。
帕伦看都没有看，直接提笔开始刷刷刷地签字。
他签的飞快，快的那些头目才看了一两页纸，他已经签完了全部。
而光是那一两页纸的内容，已经足够那些头目心惊了。
伊森，整个吞下了卡布雷亚家族的产业。
契约，是王国的基石。
而在乔安死后，帕伦就是所有卡布雷亚家合法产业的唯一继承人，他的签字具有无比神圣的法律效力。
哪怕卡布雷亚家那些头目们不认可，他们在法律和契约上无法反驳，伊森带人去接收，他们也根本无法抵抗。
这就是之前乔安不惜以停战为代价，也要拿下波莱塔家的产业合同的原因。
只是现在，一切倒转了。
看完合同，头目们的头压的更低了，简直要伸到桌子底下去了。
“尤金尼德。”
伊森忽然叫了一声尤金尼德的名字。
“是。”尤金尼德立刻抬起了头。
“别那么拘谨，我只是确保我没有认错人，你知道的，我才回来，我谁都不认识，我需要大家的支持。”
伊森一边说，一边盯着尤金尼德，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考量。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我父亲的财务主管，是吗？主管赌博业，尤金尼德，今后，也要麻烦你了。”
“是。”这一次，尤金尼德站了起来，像是鬼使神差，又像是被某种力量推动着不得不前行，他一步步来到了伊森的面前，抬起了伊森的左手，深深亲吻着那枚徽记，无比庄重地低声称呼，“波莱塔阁下。”
随后，他退到了一旁。
伊森又叫了另外一个头目的名字，他一如尤金尼德一般，起身，来到了伊森面前，亲吻他的徽记，称呼他，波莱塔阁下。
这明明只是一次初次会面，在这一刻，却仿佛成了国王的巡视，国王的任命。
而就在这间并不算太大的会议室里，王国在悄然生长，在未来的某一天，也许会拔地而起。
第十三章 【阿尔贝托的葬礼】
伊森主持的波莱塔家族头目会议，最终圆满结束。
与会的大小头目都向他献上了忠诚，但依然还是有人没有到。
阿尔贝托在位时，他手下有六大头目，其中弗雷德已经叛变并且死了，而剩下的五个人里，有两个没有来。
这两个人，一个是地盘在码头区，主管家族走私，海上渔业生意的托尼，还有一个是主管家族酒店生意的弗朗西斯。
对此，伊森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散会的时候，对所有人宣布说：“我父亲在昨晚过世了，我会在明天举行他的葬礼，希望大家都能来送他最后一程。”
听到这个消息，所有人都表现出了悲恸。
这种情绪倒不是假的，能站在会议室的基本都是跟了阿尔贝托不少日子，且对他怀有忠诚的人，肯定有情感。
最夸张的要数那位活跃的财务主管尤金尼德了，他直接哭出了声，一边哭一边用手捂住了脸，一直到其他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他才慢慢从椅子上站起来。
不过他没走，抹了一把脸后，他走到了伊森身前，恭敬道：“阁下……”
“不必这么正式。”伊森摆了摆手。
尤金尼德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低声道：“少爷……我有一些小道消息，托尼据说前天就已经在和埃文斯家族眉来眼去了，埃文斯家族在码头向来就没什么势力，至于说弗朗西斯，他的很多业务本来就和科莱昂家族有联系，恐怕……”
他的话没有说完，更像是某种提醒。
伊森笑了笑，说：“我会重视这些消息的，谢谢你，尤金尼德，回去休息吧，明天早点来。”
等到尤金尼德也走了，会议室里一下变得冷清，就只剩下伊森，安雅，维纶，还有神情麻木的帕伦了。
“少爷，您打算怎么处理托尼和弗朗西斯？”
维纶说着话，身上的血腥味变得更浓重了。
他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伊森却摇了摇头，说：“这几天死的人已经够多了，维纶，而且我父亲不是常说，每个人都应该有一次机会。”
维纶点了点头，略有些闷。
伊森没有第一时间去看他，而是站起了身，来到了帕伦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帕伦有些过激地差点跳起来，伊森按住了他。
“帕伦，你看起来很累，显然你暂时也没法再管理你们家族的产业了，不如先交给维纶来帮你打理吧？”
帕伦听了连连点头，说：“当然，那已经是您的产业了，您想交给谁都行。”
维纶则在深呼吸。
他早早退居二线，虽然一直在兢兢业业帮阿尔贝托训练人才，当一把好刀，可他内心未必没有独领一面的想法。
“维纶，今后辛苦你了。”伊森看向他。
“谢谢，少爷。”维纶有些说不出话。
伊森又转头对着安雅说：“安雅，去发我父亲的讣告吧，给城里相熟的报社多打点些钱，我父亲的死不应该平淡无奇，毕竟他是那么慷慨又伟大的人。”
最后一句，是那个大副卡洛斯说的。
如果举行葬礼，他会来吗？
船昨天才到，这会他应该还在温斯特停留。
会议彻底结束，维纶带走了帕伦，今后他也会在维纶的监视下生活。
安雅载着伊森离开了北海大街。
不过他们的目的地还不是东郊的别墅。
因为要举办葬礼，自然要置办棺材，要挑选墓地。
这些伊森都打算亲自来。
哪怕在内心里他确实对阿尔贝托没有什么感情，可他到底继承了波莱塔家族，也继承了这具躯体。
他现在是伊森·波莱塔。
他姓波莱塔，自然而然地他就想起了阿尔贝托曾经对前身说过的一句话。
家族，就是家族。
坐在车里，伊森倒没有半点疲惫，哪怕他昨夜其实加起来也就睡了三四个小时，他的精神依然亢奋。
这一半归功于他正在做的事情，每一件都是那么让人精神紧张，血脉贲张。
还有一半则是，他杀了弗雷德的后遗症。
如同杀死了乔安之后一样，在杀了弗雷德的瞬间，他也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力量涌入了他的身躯里。
他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基本的推论，那便是，杀戮其他真名者，可以掠夺他们的真名之力，越是相近的名，好像好处越多。
当然，这是基于目前的推论，毕竟他还没杀过别的真名者。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伊森没有被冲击的彻底醉过去，沉入深沉之海里。
可微醺还是存在的。
这种微醺甚至持续到了今天早上，他在会议室里的表演，一半是他的本意，一半是他在那种微醺的真名之力下不受控制的表现。
好在，很完美，就是略有些亢奋。
目前，他的‘真神之名’越发强大，隐隐似乎都要有溢出的感觉。
于是，他有了一个模糊的想法，便是，他能否将多余的‘真神之名’分享，或者说赐予别人。
这个想法来自于‘真神之名’本身，既然他都已经是神了，拥有几个神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吧？
而且，这个世界的真名之力，似乎也是能被分享，或者继承的。
起码，从安雅的叙述来看，阿尔贝托的真名怕是来自于上一代，也就是他的祖父。
信息还是太少了。
这个世界关于真名的知识是隐藏的，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获取足够完整的内容。
一下午的时间都在奔波，好在，波莱塔家在温斯特影响力不小，又有钱财开路，等到夕阳西下的时候，阿尔贝托已经在请来的入殓师的帮助下恢复了生前最威严的模样，并且安然地躺进了橡木棺材里。
灵堂也布置好了，维纶回家洗了个澡后，就带了人来布控了整个庄园。
昨天还冷冷清清的波莱塔家族庄园，今晚已经灯火耀目，满是人了。
伊森在棺材旁站了好一会，看着阿尔贝托的面孔，一直到安雅过来喊他，他才回过神来。
“少爷，晚餐已经准备好了，您去吃一点早些休息吧。”
伊森点了点头。
明天，明天才是大场面。
第十四章 【午时将临】
阿尔贝托的死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温斯特。
温斯特的各大报纸，电台都在争相报道这件事。
一方面确实是安雅去砸了钱，另一方面，也是阿尔贝托在温斯特确实影响力深厚。
作为一个黑手党大佬，他不仅在地下世界威名卓著，在政界也是有一些人脉的。
而关于他的死，以及波莱塔家这些日子的风风雨雨，还有温斯特这些天的连番杀戮，一时间成为了温斯特最火热的话题。
话题的中心绕来绕去最终都绕不开一个人，那就是伊森。
伊森·波莱塔。
波莱塔家最小的儿子，据说就是他一个人单枪匹马拯救了即将败亡的家族。
他现在是传奇人物了。
不少人为了一睹他的风采，都在等待着明天的葬礼。
第二天准时到来。
天才刚亮，已经有车开到了波莱塔家的庄园之外。
不过此时伊森已经起来了，洗漱过，还简单吃了早饭。
最先来的都是波莱塔家下属的大小头目，尤金尼德果然来的很早，他的车排在前五辆之中。
因为阿尔贝托并不信教，或者说，新大陆的大部分人都不怎么信教，所以伊森也没有请教会的人来。
而是按照枫翠老家的习惯，在家里停灵一天，让亲朋好友们前来吊唁。
伊森今天又换了一袭黑色礼服，胸前袋里插着一朵白玫瑰，他就站在阿尔贝托的棺材前，等待着访客。
波莱塔家的头目陆续到来，伊森在默数着人头。
目前为止都是熟面孔，昨天他没见过的还没出现。
一直到十点，昨天缺席的人都没有出现，反倒是另一个伊森很想见的人来了。
大副卡洛斯。
他今天也穿的相当隆重肃穆，看得出来很是重视这一次葬礼。
昨晚伊森也跟维纶侧面打听过卡洛斯这个人了。
他从前也是波莱塔家族的人，大约是十五六岁进的家族，年纪是有些大了，所以算是外围成员。
本来，他和阿尔贝托是没什么交集的，除非他能爬上去，做到头目。
可是有一次，他闯了祸，很有些棘手，差点要死了的那种。
阿尔贝托听说了以后，还是保了他，并且将他送出了温斯特。
这算是不小的恩情了，所以卡洛斯一直记得，他也是波莱塔家族在海上的某种意义上的分支力量。
“伊森少爷，我实在没想到……”卡洛斯的悲伤保持的很好，不是巨大的悲恸，却有真实的难过流露。
“我本想着这两天来拜访的，没想到波莱塔阁下就这么走了。”
“世事无常。”伊森握了握他的手。
“你也节哀。”
“请去花园里享用一些食物吧，一会我有些话想和你聊聊。”
伊森确实有些话想和他聊聊。
他不会忘记那天乔安和弗雷德的谈话。
禁酒令开始了，这是个不容错过的机会。
卡洛斯去了花园后，陆续又有人来，后面已经不是波莱塔家族的人居多了，更多的是别的家族的头目，温斯特城里的各界人物。
以及，五大家族的首领。
最先来的，是埃文斯家族的首领，乔治·埃文斯。
他并非是枫翠移民，而是本地土著，他的祖先早一百年前就来到了新大陆，他的家族在新大陆的历史也很悠久，不过来温斯特倒也是三代以内的事情。
相对于枫翠黑手党而言，他这个本土黑手党的力量更多是在商界，他的主要业务也是房地产，以及各种时髦的商品。
也正是因此，他非常眼馋码头的生意，打通海上线路，一直是埃文斯家族的夙愿。
乔治上来寒暄了两句，表达了悲伤就去了花园，并没有丝毫提及托尼的事情。
而托尼，还没来。
接下来是科莱昂家族。
他们倒是正经的枫翠移民，只是来的更早，甚至参与了温斯特的开发，所以他们在酒店业方面很有影响力，北区有一大半的豪华酒店是他们的产业。
不过科莱昂家的首领年事已高，来的是这一代首领的二儿子达尼，实际上的继承人。
同样的，达尼对弗朗西斯的事情也没有任何的表态，只是寒暄，假装悲伤。
弗朗西斯也依旧没有来。
十一点多，温斯特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基本都来了，停灵的仪式即将结束。
中午餐会后，举行完仪式的阿尔贝托就将被送入墓园，往生而去。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嘈杂的声响，很多议论声，还有压抑不住的叹息。
山德罗来了。
山德罗终于来了。
作为五大家族之首的孔蒂家的首领，黑道圣徒山德罗理应参加这一次葬礼。
只是从这声响里，就足以窥见山德罗的影响力之大。
一路上，不断有人跟他打招呼，也有人想和他套近乎，说话，他都没有回应，最多只是点头致意。
一直到走进灵堂里，伊森总算是看到了这位温斯特地下世界当之无愧的帝王的脸。
山德罗长得居然非常平庸，他的脸是属于扔到人群里根本认不出的类型。
个子也有些矮，半点没有那种君临天下的感觉。
他走路的时候，他的左脚甚至有点跛。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走在路上，根本没有人敢阻拦，自动退到了一边，只能仰望着他。
“伊森，我来迟了，十分抱歉，你父亲的死，我很难过。”
山德罗缓缓走到了伊森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语调不紧不慢。
他的话语里似乎能听到一些难过的意味，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对于伊森杀了乔安，撕破了停战协议，以及后续更是杀了弗雷德的事情，他只字未提，在寒暄过后，他也走向了花园。
他握着伊森的手，都甚至没有怎么用力，他的手很冷，似乎还在出着手汗，让人觉得很潮湿。
乃至于黏腻。
看着这个跛脚的中年男人走出了灵堂，伊森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然后他也走了出去。
今天外面的阳光居然格外的好，好到有些刺目，绝对是温斯特秋日少见的。
伊森看着那太阳，忽然问旁边跟着的尤金尼德说：“是不是快十二点了？”
“快了，还有五分钟。”
午时将临。
第十五章 【不】
午时已到。
今天温斯特的太阳真的好的出奇，以至于阳光直射的常年冰冷的海水都泛起了温暖的光泽。
温斯特港口。
第十三号码头。
这是仅次于官方和孔蒂家的第三大码头，从伊森的曾祖父开始，便一直属于波莱塔家。
事实上，伊森的曾祖父正是从这片码头上崛起，最终建立了波莱塔家族。
只是不同于往日的热闹喧嚣，吞吐不息，今日的十三号码头看起来冷冷清清，很有些萧条的意味。
而这种萧条，其实从阿尔贝托被袭击后就已经开始了。
起初是局势动荡，掌管这片码头区的托尼收到了雷奥纳多的命令，收缩势力，等待战争结束。
结果雷奥纳多很快就死了，乔安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握了绝对优势。
然后就是阿尔贝托的求和，停战。
当托尼收到消息，停战的条件是波莱塔家向卡布雷亚家交出一切的时候，他的心思已经在动了。
只是当时他还没想好到底是彻底倒向乔安，还是另寻他路。
就在那时，埃文斯家族投来了橄榄枝。
埃文斯家族实力强大，硬要说，在温斯特五大家族里，都排的进前三。
而且，他们一直以来都在谋求着码头的席位，相比起心狠手辣，心思难测的战胜者乔安，毫无疑问，倒向埃文斯家族才是最好的选择。
托尼当天下午就和埃文斯家族的人秘密见面了。
转投的事情也是基本顺理成章了。
如果一切按照既定的剧本走，那最终才上位的乔安也没办法拿投靠了埃文斯家族的托尼怎么办。
托尼也算不上背叛波莱塔家。
可惜，出了意外，伊森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杀了出来。
在一夜之间，解决了所有的人和事。
波莱塔家族又死而复活了。
事情一下变得极度微妙。
本来，托尼还是有选择的，就是在昨天早上去公司开会。
那一切都可以当成没发生过。
可他没去，因为埃文斯家族给出的条件太诱人了。
他可以独掌码头，而不是像在波莱塔家那样，只是代管，一大半的收入都要上交给家族。
埃文斯家族给了他充分的自主权，要的仅仅只是他提供的海上路线，码头停靠，仅此而已。
原本不算有野心的托尼终于还是没压住自己的贪婪。
更何况，伊森，一个他见都没怎么见过的毛头小子罢了，他真能杀得了乔安？
孔蒂家的手段罢了，与其最后便宜了孔蒂家……
他可是为波莱塔家辛辛苦苦效力了十几年呢。
今天托尼还是来了码头，本来，按照埃文斯家族的意思，这两天他先躲一躲，等家族和伊森谈的差不多了，再重新开工。
可他放心不下，他怕埃文斯家族趁机在码头搞小动作，也怕码头真的出什么乱子。
自从伊森一夜杀乔安，弗雷德的事情传出后，码头上的异见之声就大了起来。
不少人觉得既然这样就该回归家族，而不是当叛徒。
托尼为此杀了几个人，靠着多年的经营和威望勉强压住了声音。
但他还是放心不下。
这会他正在仓库里和心腹吃饭，一边吃着，他一边还是忧心忡忡。
“头儿，今天的谈判能顺利吗？”
“会顺利的，伊森才几岁，他压不住家族里的人的，埃文斯的条件他只能答应。”
这么说的时候，他内心其实惴惴。
弗雷德的死讯传出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有点相信伊森真的有本事，可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就在这时，仓库深处忽然传出了一声轻微的异响。
同一时刻。
隶属于波莱塔家的美丽之贝酒店里，弗朗西斯正躲在他专属的套房里喝闷酒。
他比托尼要谨慎的多，套房里外都安排了枪手保护，连女人都破天荒的没叫。
他的心路历程和托尼差不多，不过他更多了一条，就是被科莱昂家族抓了把柄，不得不背叛。
否则以他谨慎的性格，早在听到乔安被杀，就该去开会了。
他已经连喝了五杯烈酒了，哪怕是以他强悍的酒量，这会也是晕晕乎乎的了。
可他还是不忘让手下随时里外巡查。
他是真的被吓破了胆。
伊森的手段太雷霆霹雳了，一夜之间就干掉了乔安，还有弗雷德。
那都是他从前根本不敢得罪的人。
他真的很怕伊森会在下一刻就敲响他的房门，然后一枪打烂他的脑袋。
“他今天得主持葬礼，对枫翠人来说，葬礼是无比重要的，他没空来杀我……”弗朗西斯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又忍不住有些焦躁起来。
“怎么外面巡查的人还不来回报？”
还是同一时刻。
波莱塔家。
花园之中。
餐会已经开始了。
葬礼的餐会无比朴素，简单，就是一些水果，还是简单的面包，蔬菜。
没有肉。
葬礼这天，枫翠人很少吃肉，为的是保持身心的纯粹，虔诚。
能够更好地寄托哀思，也有机会得到亡魂的回应。
伊森此刻正在和五大家族的人吃饭。
五大家族里的默里奇家没有人来，因为之前有些事情闹得不太愉快，他们两家关系并不好，今天只是派人送了花篮来。
所以只有四家人在交谈。
伊森其实坐下后没怎么讲话，倒是乔治·埃文斯和达尼·科莱昂一见到就说起了有的没的。
最终，话题没有任何意外的转向了昨天会议缺席的那两个人。
“伊森，我知道我这么说难免有些趁火打劫，可是，当初我们接受托尼，也是看在阿尔贝托的面子上，给予他庇护，也是为了两个家族长久以来的友谊，现在木已成舟，不如这样，埃文斯家族让出东区三块好地皮，换取托尼自由？”
乔治·埃文斯表现的很有诚意的模样。
达尼·科莱昂一脸微笑，也是说：“我们也可以给出足够丰厚的条件，只要你开口，伊森。”
从始至终，山德罗一直都没有说话，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看风景。
伊森默默吃了一会盘子里的食物，随后擦了擦嘴，笑着说：“不。”
第十六章 【安魂十问】
下午一点半。
餐会已经结束了。
在进行了最后哀悼后，停灵就结束了。
接下来的流程是安魂，然后就是将棺材送去墓地下葬了。
本来安魂这一仪式是需要教士来主持的，可波莱塔家并不信教，所以这一仪式最终由棺材的提供者，同样是枫翠移民的棺材店老板卢索主持了。
之所以挑中他，还有一层缘由是，他和阿尔贝托是老朋友。
灵堂之中，此时已经站满了人。
大家都在见证着安魂时刻。
仪式主持者卢索站在棺材旁，手里举着一瓶装满了圣水的安魂瓶，伊森作为阿尔贝托的唯一子嗣，站在灵前，等候安魂十问。
其他人，则按照地位高低，从内向外分布着。
站在最内侧的，自然是五大家族的人。
山德罗站在首位，乔治·埃文斯和达尼·科莱昂紧随其后。
只是此刻，乔治和达尼的脸色都算不上太好。
因为之前的谈话不欢而散。
伊森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强硬的多。
本来他们以为哪怕伊森手段够狠，一夜收拾了乔安和弗雷德，可到底才刚接手波莱塔家族，还有太多问题需要去解决，去捋平。
所以他需要安稳的外部环境。
他必然不会和其他人交恶，尤其是像五大家族这个级别的。
他们也都算是师出有名，而且也确实打算付出代价。
谈判成功也是可以预见的。
结果，伊森根本不打算谈。
真是年轻气盛的家伙啊。
事情最后以山德罗的一句话暂时终结。
“今天还在举行葬礼，不要打搅阿尔贝托的安宁。”
于是乔治和达尼都闭了嘴。
可他们的脑子里还是在不断思考如何处理。
到底是选择开战，还是加价。
伊森又到底是态度坚决，还是他只想更体面一点。
思绪流动之间，安魂仪式已经开始了。
只见棺材店的老板卢索穿着一袭漆黑的长袍，神情肃穆庄重，拿着安魂瓶，头颅高昂，看起来比一个牧师还要更像牧师。
他手拿一根柳枝，点了点圣水瓶后，朝着棺材里轻轻洒了洒后，如同念诵经文般长声问道：“我已看到灵魂之所，我已看到亡灵之影，我即是它，我是汝父，阿尔贝托，伊森，我的儿子，我将发问，以使我的灵安息，你能回答我吗？”
“是的。”
伊森点头。
所谓安魂十问，其实宗教意味浓厚，显然，哪怕是不信教，这一套传承自枫翠先民的安魂仪式依然不可避免地沾染了宗教意味。
“你能带领家族继续走向黄金大道，以使我天上的灵被照耀吗？”
“我能。”
“你能照顾好手足姐妹，亲朋好友，让血脉继续流淌吗？”
“我能。”
“你能为了家族之光，付出所有，哪怕最终灵魂坠入地狱也在所不惜吗？”
“我可以。”
当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人群里有一个带着圆顶礼帽的男人艰难挤了进来，最终到了乔治的身边。
他低声对着乔治说了什么。
乔治听了以后，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抬起头，看向了不远处那个略显消瘦却坚定挺直脊背的身影。
同一时刻，卢索再度发问了。
“你能发誓，终你一生，都坚定不移地走在捍卫家族的路上，不让家族的名蒙羞吗？”
“我发誓。”
我发誓。
这句话几乎和另一句话一同落在了达尼的耳朵里。
在他的身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手下，在跟他汇报着最新的消息。
他听完了以后，反应几乎和乔治一模一样。
他也在看着那个背影。
随后，他和乔治对视了一眼。
只是这一眼，他们就明白了。
为什么这个年轻人敢那么坚决地拒绝他们了。
托尼死了。
弗朗西斯也死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年轻人如此的狠辣绝决，就在他父亲的葬礼上，他让家族的叛徒流干了血。
他父亲的灵终将得到告慰。
怪不得，他能一夜除掉乔安和弗雷德。
他们从始至终，还是小看了这个年轻人。
乔治和达尼已经对那些产业没什么心思，他们更多在想的是，他们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位新晋的波莱塔家族首领。
安魂十问结束了。
随着卢索将最后的圣水洒入棺椁内，阿尔贝托的灵彻底安息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伊森总觉得棺材里阿尔贝托的脸上微微有一些笑意。
大概，是错觉。
随后棺材被盖上，然后在众人的抬扶下上了车。
墓地离家族庄园其实不远，也在东郊，车程就二十分钟不到，位置绝佳，用伊森前世的话来讲，绝对是风水宝地。
不过那也是应该的，毕竟伊森为此付出了不少钱。
等到棺材被抬上车，伊森看到了安雅和维纶。
他们都有些疲惫，身上也有些还没散去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但他们到底是赶回来了，没有迟到。
维纶有些激动地想说点什么，伊森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断了他，又看了一眼安雅，说：“走吧，送我父亲最后一程。”
车子启动，很多宾客跟随。
理论上，他们还要跟着去墓地，看着阿尔贝托下葬，然后在他的墓穴上扔上玫瑰，安抚告慰逝者。
这也是枫翠的习俗。
可显然有些人已经不想这么做了，又或者干脆就不是枫翠人，没这个习惯。
所以他们离开了。
比如说乔治，还有达尼。
安葬仪式最终在太阳落山前结束了，墓穴前已经扔满了鲜花。
宾客们都离去了，只剩下伊森还有波莱塔家的人留在坟墓前。
太阳就要落山了，明天会有新的太阳升起来。
一如波莱塔家，会有新的开始。
伊森摘下胸口的那株白玫瑰，放在鼻端嗅了嗅，随后也轻轻扔在了墓穴上，他转过身看向了所有人，说道：“诸位，我们都应该记住这一天，这一天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我们波莱塔家会像初升的太阳一样，升到温斯特的最顶点。”
所有人都低下了头颅。
在那一瞬间，伊森感觉到一种奇妙的波动。
那是他的‘真神之名’在蠕动，如同蝴蝶破开了茧。
第十七章 【液体黄金】
晚餐是在家族庄园里吃的。
相较于中午的餐会，晚餐就要丰盛许多了。
主要也是犒劳一下辛苦了一天的人们。
一起吃饭的还有卡洛斯，下午的时候，终究还是没有来得及和他聊一聊。
所以伊森邀请他吃晚餐。
卡洛斯答应了。
“卡洛斯，尝尝这烤小牛排，这可是独家手艺，别的地方尝不到的。”
伊森招呼着卡洛斯。
牛排自然是安雅煎的，伊森目前还没有雇佣新的厨师，而安雅的手艺确实还不错。
卡洛斯很给面子地咬了一大口，随后很是享受地咀嚼了起来。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你下来吗，卡洛斯？”
“私酒。”卡洛斯说着举起了面前的酒杯，喝了一口。
不得不说卡洛斯确实是个聪明人，无怪乎他当年那么狼狈地离开温斯特，最后还能当上一艘大型邮船的大副。
“你应该已经听说了，我拿回码头了。”伊森也举起了酒杯，和他致意。
卡洛斯点了点头。
下午的时候，他已经听说了这个消息了。
他实在是有些佩服这个年轻人。
行事手段，狠辣果决，又动静结合。
一举一动，叫人捉摸不透，又处处致命。
他在一瞬间有些恍惚，这还是哪个两天前他在船上见到，像是落水小狗一样的孩子吗？
现在在他面前的，分明是一头锋芒初露的狮子了。
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一个人转变如此之快？
也许磨难确有其力量。
事实上，也正是伊森这两天做的这些事，让他决定留下来吃晚餐。
若伊森还是那天船上的落水狗，那卡洛斯最多只是怜悯，却不会和他谈任何事。
“禁酒令已经开始了，人们需要私酒。”伊森又说。
“那么我能帮上什么忙呢，伊森少爷？”
“我有码头，有船，有酒，有销路，而你有航线。”伊森为什么这么关注卡洛斯。
因为他很清楚卡洛斯所在的那艘海神号大型邮船的分量。
不说那艘船的装载量在整个王国都是有数的，就说它能在禁酒令以后还能在船上饮酒这种特权，就知道它背后的深度了。
而且这艘船常年往返新旧大陆，经过各大城市，航线纵深之宽阔，也是令人遐想万千的。
作为这艘船的大副，卡洛斯毫无疑问拥有巨大的权限。
无论是将酒带进来，还是把酒卖出去，又或者干脆就在船上喝，都有无限的操作空间。
而私酒，哪怕伊森那天没有听到乔安和弗雷德的对话，光凭他上一世对相同类型的禁酒令时代的了解。
私酒，就是液体黄金，甚至，比黄金还要珍贵。
这里面的利润大到难以想象。
“伊森少爷，其实你不是第一个来找我的，在你之前，已经有人和我谈过这件事了。”
这一点伊森并不意外。
卡洛斯拥有的力量不小，温斯特的聪明人也不少。
“无论他们给出什么样的条件，我都多加一成。”伊森直接给出了自己的条件。
“不，伊森少爷，你误会了，我这么说，并非是要加价，我想说的是，他们从来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的选择只有你。”卡洛斯再一次举报了酒杯，说，“不管是为了阿尔的恩情，还是为了伊森少爷你这个人，我都愿意和你合作，五五。”
“五五。”伊森也再度举杯。
这个夜晚圆满结束。
伊森终于有时间好好泡个澡放松一下了。
他现在还是没有搬进主宅居住，依然住在旁边的独栋里。
浸入安雅提前放好的温热洗澡水里，所有的疲惫才终于全部涌了上来。
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自己回到了从前的自我，而不是那个在卡布雷亚家大杀四方，在会议室里俯视一切，在葬礼上运筹帷幄的伊森·波莱塔。
这两天一夜的经历让他觉得虚幻，他忍不住将头完全浸入了水里。
如同深入海中。
紧接着，他的面前再度浮现起了那如同活物般的‘真神之名’。
此刻它已经变得更加凝实，甚至微微泛出一些紫色，它缓缓蠕动着，也是在无声提醒着他。
他就是伊森·波莱塔。
整个人从水里离开，伊森静静看着面前没有消散的‘真神之名’，知道往事已然不可追了。
他能做的就是把这条路走下去。
家族和生意上的事情暂时处理的差不多了，现在他可以思考一下‘真神之名’的问题了。
白天的时候，他在接待访客时，刻意留心了每一个人。
可以确定的是，乔治·埃文斯，达尼·科莱昂都是真名者。
伊森在他们身上感知到了类似那天埃米利奥身上的气息。
至于说山德罗，他身上的气息太强大了，伊森只是窥探了一下，就被他敏锐感知了，所以作罢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无愧黑道圣徒之称。
不过虽然是感知到了，伊森却没法像对待乔安和弗雷德那样，去控制乔治，还有达尼身上的力量。
这让他进一步推断，乔安和弗雷德力量来自于阿尔贝托，真名是可以被传承，赐予的。
所以也可以被反制。
再说他傍晚在墓地的那种感受，那种如同蝴蝶破茧般的蠕动。
其实这种蠕动，在下午就开始了，十二点以后。
当时他还在参加葬礼，所以没有太关注。
现在反推，加上在墓地的经历，他怀疑，他‘真神之名’的蠕动是被安雅他们催化的。
也即安雅他们在去执行他的命令，去制造暴力，去杀戮的时候，又或者是墓地里，所有人都无声臣服他，臣服于暴力，栖身于暴力的时候，‘真神之名’被催化了。
再联想到他的‘真神之名’。
暴力的催生者和保护者。
多么贴切，多么的契合。
简直是为了他量身打造的。
这也让他有了一个想法，即，践行‘真神之名’的名本身所代表的含义，就可以让它升格。
思索着这些问题的时候，他感觉到‘真神之名’又蠕动了一下，随后，一团暗紫色的东西，从它本体上脱落了下来，如同一颗卫星般，开始对着‘真神之名’环绕了起来。
第十八章 【黑执事】
伊森观察着这颗突如其来的卫星。
毫无疑问，这颗卫星是‘真神之名’的产物，它从属于‘真神之名’，且带着它的力量，和权柄。
伊森想到了自己之前的那个想法，真名是可以被赐予的。
如果他将这颗卫星赐予给某人。
比如说，安雅，会怎么样？
“安雅。”伊森对着门外喊了一声。
他知道安雅就在那。
这个几乎如同机器的少女，现在已经成为了形影不离的那个影子。
这么想的时候，伊森莫名的有些安心。
果然，下一刻，门就被打开了，安雅推门走了进来，无声地站在浴室门口等待着他的下一步指令。
经过了那惊心动魄的两天一夜，少女对伊森的态度也已经不是最初的样子。
最初她是在遵循阿尔贝托的命令，她看着伊森的眼神是看任务的眼神，看似恭敬，其实内里什么都没有。
现在不一样了，她看着伊森，流露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尊敬，信任，已然和当初看阿尔贝托没什么分别。
伊森直接从浴缸里站了起来。
安雅长长的睫毛跳动了一下，没有躲开眼神，只是眼皮垂下去了一些，反手拿了一张浴巾递了上去。
“抱歉。”伊森刚刚想的入迷，连这点都忘了，他连忙披上浴巾，对着安雅说，“你过来。”
这句话无疑让安雅的呼吸有一瞬间的急促，可她还是照做了。
但随后并没有发生她想象的事情，伊森只是把手放在了她的头顶，然后用无比庄严的语气说道：“安雅，我现在以波莱塔家族首领的名义，赐予你波莱塔之名，从此以后，你是否愿意与家族生死与共，是否愿意为了家族之名，献出你的所有？”
安雅是孤儿，并没有正式的名字，安雅是阿尔贝托给她取的小名，据说这是伊森的母亲最喜欢的一位歌舞剧演员的名字。
安雅完全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她完全愣在了那里，任由伊森手上的水从她银色的发丝里流淌下来。
很多年以后，安雅依然会想起这个画面。
在浴室里，仅仅只是裹着浴巾的男人，抚着她的头顶，赐予了她真正的名。
这是乍听起来极其荒诞的场面，可又莫名的像是油画里的宗教意象，无比神圣。
“我……愿意。”
安雅低下头，随后，她就打算去亲吻伊森左手的徽记。
伊森却制止了她，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三下。
随后，他眼前的那颗紫色的卫星就坠入了安雅的身体里，在他的操控之下。
下一刻。
安雅只觉得全身一震，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传遍了她的每一根神经。
她觉得自己的血液在飞速流淌，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不断战栗，无数的碎片在她脑海里涌动。
她觉得自己变得轻飘飘的，仿佛羽毛，又像是喝醉了，熏熏的，她一下就倒了下去。
好在伊森接住了她。
他把她抱到了床上，握着她的手，注视着她。
过了好一会，她长长的睫毛才跳动了一下，随后再度睁开了眼睛。
“少爷，我这是怎么了？”
“你看到了什么？”伊森只是这么问。
“看到了什么？”安雅睁大了眼眸，随后她的眼神一下变得陌生又冷漠，她的声音也是。
“我看到了我的名。”
“你的名是什么？”
“我看不清。”
看不清？
伊森眯了眯眼睛。
其实从安雅熏醉而倒，他的眼前也变了。
他能感觉到安雅身上有一股深紫色的力量在紧密联系着，他能控制那股力量，也好像能从那股力量里收到回馈。
安雅就像是一颗真正的卫星一般，环绕着他。
看不清，是因为他还没有给出真正的名吗？
也就是说，安雅得到的并非是他的名，暴力的催生者和保护者。
她需要一个从属的名。
既然他是暴力的催生者和保护者，那么，安雅就是暴力的践行者？
不，践行者的位格有些太低了，那和暴力的使用者有什么区别？
不如就叫，暴力的信仰者和精通者。
下一刻，伊森感觉到他的‘真神之名’颤动了一下，随后，如同波纹一般，传导到了安雅的身上。
安雅的瞳孔又是一变，随后她缓缓说：“我看清楚了，少爷，我的真名是……”
她念出了一个伊森根本听不懂的词，极其繁奥，甚至比她之前念的暴徒，和首领的词还要晦涩。
“什么？”
“我的真名是……执事，黑执事。”安雅最后说。
黑执事吗？
并非是真名的本意了，这是怎么回事？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懂你刚刚念的那种语言？”
“不，我也不懂，只是就那么知道了。”安雅摇了摇头。
很古怪，又是一个需要破解的谜题。
但不管如何，伊森在真名之路上，还是走出了坚实的一步，他创造出了一个新的真名。
毫无疑问。
“我来告诉汝名，汝之真名为暴力的信仰者和精通者。”
随着伊森的话出口，安雅的瞳孔再次微变，她随后低下头，说：“少爷，我懂了。”
下一刻，伊森居然感觉到她身上的气息变得浓厚了一些，甚至有多余的力量再回传到他的身体里，让他的‘真神之名’也跟着壮大了一分。
这是……顿悟了？
伊森有些吃惊。
怪不得阿尔贝托说安雅是很有机会成为真名者的人，她的天赋好像高的可怕。
过了一会，安雅从床上爬了起来，神情变得很是庄重，她抓起了伊森的手就要去亲吻他的戒指。
伊森再次阻止了她，摇了摇头，说：“不，安雅，不需要这样，我们已经是家人了不是吗？家人是不需要效忠的，家人只需要互相扶持，守望，所以只需要把这当做是我对你的爱就好。”
听到爱这个词，安雅的睫毛跳动了一下，她点了点头，说：“知道了，少爷，你早点休息，我……我想先回去洗个澡。”
不知道为什么她说到这里轻轻咬了咬嘴唇。
“去吧，今夜不需要守卫我，睡个好觉，晚安。”
“晚安。”
第十九章 【好热闹啊】
一直到伊森来到美丽之贝酒店的地下，他才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科莱昂家族要吞下这家在北区并不算太出众的酒店。
绝不是趁火打劫那么简单。
展现在伊森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假酒制造厂。
波莱塔家族本来就有制造假酒的业务，此前可能只是为了以次充好，从中谋取利润。
现在，这个工厂却成为了私酒生意最坚强的心脏。
源源不断的私酒会从这里被制造出来。
无怪乎科莱昂家族会眼馋。
他们家在温斯特立足多年，算是半洗白的存在，很多业务已经抛弃了，比如假酒，他们从前根本看不上，他们的高级酒店就是以只供应真酒名酒来打出噱头招牌的。
现在他们却多少有些后悔了。
主要是谁也没有想到禁酒令会颁布。
弗朗西斯被干掉以后，这里就交给维纶来管理了。
他原本就有酒馆的业务，接手这摊生意，也算是得心应手。
至于说码头的业务，他暂时打算自己亲自掌管。
在这个时代，码头就是打开黄金之门的钥匙，谁拥有码头，谁就能在这私酒浪潮里捞取到巨额的财富。
“我们现在账上还有多少钱？”
腥风血雨之后，实际问题才是核心。
而这个核心就是钱。
造私酒要钱，摆平各种关系需要钱，武装更多的枪手也要钱，用钱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
“一百三十万金瑞恩，短期内还能撑住，但后续如果要加大生产，出货，恐怕有些吃紧。”
瑞恩就是安图斯塔特王国的官方货币，这个名词来自于王国的第一任国王的名字，金币上印的也正是他的头像。
“我父亲在王都不是还有几处产业吗？全都出手处理掉，只要我们能出掉第一批货，钱就会源源不断地来。”
伊森想了想，他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去王都，与其空置那些产业，不如卖掉。
以后，他可以买回更多。
伊森一边巡视着私酒厂，一边随手拿起了一杯新生产出来的酒喝了一口。
味道实在是难以言喻，简直像是毒药。
他直接吐掉了，说：“这玩意真的不会喝死人吗？”
“放心吧，波莱塔阁下，绝对不会，我以我导师的名义发誓，最多只是难喝，这玩意放以前肯定没人会喝，可是现在，只要是酒，就一定会有人买单不是吗？”
一个长相称得上猥琐，秃顶的只剩下几撮头发，大板牙，身形干瘦的中年男人带着谄媚地笑意搓着手看着伊森说道。
这人就是私酒厂的主管，沃特·琼斯，这人虽然其貌不扬，制作假酒的水平却很高，以前据说还是某知名大学的高材生。
“没办法改进？”
“目前的成本只能是这个味道，要好喝只能加钱。”
“努力改进吧，沃特，只要你在低成本的情况下，让酒变得更好喝，每批酒，我都可以分你百分之三的利润。”
现在来说，自然是什么酒都能卖，可随着越来越多人介入这门生意，酒的味道绝对是关键因素，好喝又便宜，将会是最终的答案。
伊森暂时没有好的办法，他前世也不是什么酿酒专家，他只能寄希望于这个猥琐的假酒高手。
“当然，当然，当然，波莱塔阁下，感谢您的慷慨，我会拼尽全力的！”
沃特听的双眼发光，不停地搓起了双手。
离开私酒厂后，伊森坐车朝着码头而去。
码头在托尼死后依然没有开工，他今天就是为了这件事去的。
他已经召集了码头的所有人手，威已经立过了，现在该施恩了。
“钱准备好了吗？”伊森看着车窗外，问道。
“四十万，都准备好了，够发他们一年的薪水了。”安雅不假思索。
她的确是个无比合格的助手，任何伊森交待的事情，她都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完成的极好。
“感觉怎么样？有什么心得？”
伊森这句话问的，是关于她的真名，黑执事。
安雅当然听懂了，她想了想，说道：“速度和反应都变快了，力量也有所提升，最关键的是从前很多没想明白的技巧，我现在都明悟了，我现在可以杀了十个以前的我。”
“继续总结，我需要知道更多明确的信息。”
伊森本身对真名就不甚了了，现在有安雅这么一个参照对象，自然是要狠狠薅。
很快，十三号码头就到了。
码头上已经聚拢了不少人，看到伊森的座驾都是自动让开了。
现在伊森这辆车已经小有名气了，‘像是长枪一样的车来了，就是伊森·波莱塔到了’，这是某份温斯特很是畅销的报纸的描述。
等到伊森从车里走下来，原本外面的喧哗声都低了下去，不少人还下意识低下了头颅。
没办法，伊森的凶名太卓著了。
甚至就在前两天，他们的老大托尼就死在他们面前。
谁也不知道这位新的大老板，到底会怎么对他们。
好在，他们很快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就在他们走进码头最大的仓库后，那位近些日子在温斯特无比风云的大老板就打开了一个箱子，箱子里装的全都是钱。
“诸位，首先我必须要向大家道歉，家族前些日子出了一些问题，导致码头一直在停工，所有人都在损失，这是家族的过失，好在那些小问题都已经解决了，现在，好日子又回来了，我承诺今天就开工，并且，我会以家族的名义补偿所有人这些日子的损失，现在，上来拿钱吧。”
伊森说着将箱子里的钱全都倒在了桌子上，然后一改常态地很是粗俗地一脚踩在了桌子上，匪气十足的模样。
这样的举动，让仓库里的码头成员们瞬间觉得安心了很多，放松了下来。
很快，一个人走了上去，接过了伊森递给他的钱，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呼吸急促，那是一年都赚不到的钱。
他忍不住拿起钱高呼道：“开工！”
伊森也跟着喊。
很快，整个仓库就要被呼喊声掀飞顶棚了。
‘开工’，‘波莱塔’，‘万岁’这样的词汇漫天飞。
气氛热烈至极。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仓库的大门忽然被人暴力地破开，随后有个人阴阳怪气地说道：“好热闹啊。”
第二十章 【你很能打？】
仓库里热烈的气氛瞬间被破坏，大家都有些恼怒地朝着这个不速之客看去。
然后，就是沉默。
因为来的人穿着深蓝色的制服，腰间配着枪，肩膀上更是有着一个王国象征三首之龙作底剑盾交叠的徽记。
这是王国治安所的执法官。
“怎么不继续了？”来人身形挺拔，长相硬朗强势，抱着双臂，很有种万事尽在掌控的感觉。
他说了一句，又笑了起来。
“既然你们不继续了，那就到我了，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刘易斯，温斯特治安所督察，我现在怀疑你们在这里非法集会，谁是负责人，站出来说话。”
“我是。”伊森不得不走了出来，看向他，说，“我是伊森·波莱塔，波莱塔风险投资公司的现任执行官，我正在慰问我们公司下属码头的员工，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刘易斯督察？”
“你就是伊森·波莱塔？你最近很出名啊，我正好要找你。”刘易斯似笑非笑地盯着伊森，点了点头，“伊森·波莱塔，我现在怀疑你和最近城里的几起谋杀案，还有帮派火拼有直接关系，要带你回去问话。”
他这话一出，仓库里的气氛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那些才拿了钱的码头成员都是凶相毕露，有人已经偷偷抄家伙。
“怎么，你们这是打算拒捕吗？”刘易斯半点害怕的情绪都没有，反而脸上更多是期待的神情。
“少爷，这个刘易斯是出名的黑执法官，和埃文斯家族走的很近。”安雅小声对伊森汇报。
埃文斯家族吗？
果然，对于码头被抢回这件事，他们并不打算善罢甘休啊。
私酒生意，实在是太吸引人了。
“大家稍安勿躁，我想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我一直以来都是守法公民，我这就和刘易斯督察去一趟，相信很快就会回来，安雅，你帮我招呼他们。”
伊森说着，快走了几步，直接走出了人群。
“你很识相啊，伊森，好孩子，我喜欢。”刘易斯笑得越发肆无忌惮。
他一偏头，立刻便有人从他身后蹿了出来，抓住了伊森。
那两个人还拿出了手铐来。
“要上手铐吗？”
“要。”刘易斯说着，掏出了一张纸，递给了伊森看。
“这是总督察签发的许可令，鉴于你和多起凶杀案有关，极有可能穷凶极恶，所以特批上手铐。”
伊森没有再说话，任由他们将自己带了出去。
结果一出门，外面就亮起了闪光灯的刺目光效。
居然有一大群记者已经在等着了。
他们兴奋地拍着这一幕。
近来风头最劲的伊森·波莱塔疑似被捕？
这样的标题，妥妥地锁定明天头条了。
伊森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这的确是他没想到的。
波莱塔家在治安所虽然没有什么极其有力的臂膀，可平时打点的也不少。
一般是不会找他们家族麻烦的。
结果，这一次被阴了。
半个小时以后，伊森已经坐在了治安所的问询室里了。
刘易斯在不断问着那两天一夜的细节。
而伊森对此的回答就是：“等我律师来了再说吧。”
波莱塔家在温斯特的政界法律界的影响力固然没有孔蒂家那么坚实，可能走到五大家族的行列，必然也是花钱打通了一些关系的，律师也养了一个。
相信安雅已经在最快将他带来的路上了。
面对伊森的沉默，刘易斯起初还在继续嚣张地发问，后面可能是觉得有些无趣了，随手将手上的册子扔在了桌子上，重新抱起了双臂，说：“不错，你的实力还行，怪不得能杀了弗雷德和乔安，比你哥哥强多了。”
刘易斯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也是个真名者。
伊森在他问话的时候，就明显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力量在波动，好像是要强行让他张口讲话。
不过那股力量很快被伊森给抵抗了。
不知道刘易斯的真名是什么。
似乎是和规则，命令有关。
“其实你说不说无关紧要，我也没真的打算让你开口，刚刚只是游戏，我真正要做的只是把你关在这里四十八小时，这一点，你们家的二流律师是改变不了的。”
刘易斯嘿嘿发笑。
“在这四十八小时里，你猜猜外面会发生什么？你觉得没有了你的波莱塔家还坚实吗？”
他说着，站起身，贴近了伊森，和他对视着。
伊森依然平静，一言不发。
“不想动手吗？真遗憾，我还想试试你的水平呢，既然如此，那你就当个乖孩子吧，伊森，然后……”
刘易斯坐了回去，伸出了一只手，做出了烟花爆炸的手势。
“坐看着你好不容易捡起来的家族，再次爆炸，嘭！”
“哈哈，走，出去吃东西，不陪这个大少爷了。”
刘易斯带着手下走了。
过了一会，伊森的律师终于来了。
鲍勃·奥尔德。
这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看起来很疲惫，就算是身上体面的男士礼服都遮不住那种感觉。
“很抱歉，鲍勃，第一次见面就要你帮忙。”伊森对他笑了笑。
“要说抱歉的是我，伊森，没想到第一次见面我就帮不了你。”鲍勃勉强笑了笑，“刘易斯是个老手，他深知各种规矩，所以这一次的拘禁完全合法，他可以把你留在这里四十八小时，你恐怕得忍耐一下了。”
“没关系，这不是你的错，鲍勃。”伊森却并不打算留在这里四十八小时。
“不过你确实得帮我几个忙。”
“你说。”鲍勃抿了抿嘴，点头。
“首先……”
二十分钟以后，鲍勃离开了。
刘易斯重新带着他的手下回来了。
“怎么样，我的漂亮男孩，想好了吗，是坐以待毙，还是我们聊点别的？”
刘易斯毫不顾忌地拿出了一根烟来抽。
“你很能打吗？”伊森忽然开口。
“什么？”
“我说你很能打吗？你一直想和我交手，你很能打？”
刘易斯张狂地笑了起来，他深深吸了一口烟，然后站起了身。
第二十一章 【怒兽】
下一刻。
一只沉重有力的拳头狠狠砸下。
不过没有砸在伊森的脸上，而是砸在了桌子上。
铁制的审讯桌直接被砸的凹陷了下去，出拳的刘易斯却是毫发无损，反而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当我是傻瓜吗？漂亮男孩，我什么都不会对你做的，我逗你玩的，你进来的时候那么多媒体都拍了照，我要是伤了你，我不是完蛋了？”
“省省吧，你就安心待在这里等死吧，想吃什么就对我说，我是费尔南多郡人，在我的家乡，有善待将死之人的习俗。”
“你一定会打我的。”
伊森却只是盯着他这么说。
“你在搞什么鬼，你觉得你是……吗？”
刘易斯凑近了伊森，念出了一个繁奥至极的词。
伊森听不懂，他猜测，那可能就刘易斯的真名。
因为刘易斯之前的言语里，就有一种强行命令别人的力量在涌动。
“你不过是下水道里的一条蛆虫罢了……”
“是啊，我不过是下水道里的一条蛆虫，可我却住着东郊的庄园，开着最新款的克劳斯长枪，我拥有的东西，你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你们不觉得生气吗，你们不想狠狠教训一下我这样的蛆虫吗？”
“真是好笑，小男孩，运用命令和法则，是我这样的正面人才有的力量，让我来教教你，像你这种黑泥里爬起来的贱种，只配用些粗鄙的肌肉而已……”
刘易斯满不在乎地坐了回去，语带嘲讽。
然而就在他坐下的瞬间，他却发现一旁的手下的手忍不住按在了腰间的配枪上。
另一边的手下更是忍不住握紧双拳站了起来。
“你们干什么，疯了？坐下！”
刘易斯感觉到了不对劲，甚至他自己的内心好像有些波动。
被他吼了一声的手下好像清醒了一些，一个把手拿开了，一个准备坐下。
“坐下，坐下就对了，因为你们不敢，哪怕你们内心里真的很想教训我一顿，把我打得头破血流，然后哈哈大笑，就像是你们对待别的那些可怜人一样，肆意享受你们那点可怜的权力，可是你们不敢，因为你们没法承受那个结果，你们怕我……”
“谁怕你了！？”
原本准备坐下的那个手下再一次站了起来，另一个手下也是再度摸上了腰间的枪。
“加里，坐下，还有桑尼，把你的手从你那把该死的枪上面挪开！”这一次，刘易斯认真了起来，他咬牙切齿地低吼着，双眼的瞳孔瞬间收缩的只有针尖那么大，他全身都在散发着一股冰冷森严的气息。
“还有你，刘易斯，你也怕我。”伊森反而更放松了，他双手交叉着放在了胸前，缓缓说，“你一直口口声声想要和我较量一下，却压根不敢真的出手，因为你害怕不是我的对手，你怕自己输得很惨，输给一条在你心中根本瞧不起的蛆虫。”
“你……”
“闭嘴！！！”
本来还坐着在释放某种力量的刘易斯骤然暴怒起来，一下扑了出去，越过了那张审讯桌，将伊森连人带椅子压倒在了地上，他的拳头也是高高举了起来。
“生气就对了，你这样的正面人是该有脾气的，面对我这样的下水道里的蛆虫，就该一只手碾死才对，而不是举起了拳头也不敢落下来，这对你来说是种羞辱不是吗？刘易斯，来啊，打我，还是说你真的怕我呢？”
“我不怕你。”刘易斯的拳头颤抖了起来，倒不是他害怕了，而是他的身体在进行着某种剧烈的交锋，他的身体想要执行挥拳的动作，可他的眼眸里那种冰冷森严的气息，却在强硬地阻止他。
“只要我想，我随时都可以把你……”
“算了吧，刘易斯，别装模作样了，你就是不敢，只会玩嘴皮子的家伙，不敢就坐回去，别在这里表演了。”
“我……刘易斯！冷静，别上他的当，他有鬼，坐回去，你不怕他！”
“所以谁才是下水道里的蛆虫呢？”
“我……去他妈的冷静！”
“嘭！”
用力地出拳。
一起凶狠喷涌而出的，还有手枪的子弹。
猛烈的枪击声，是审讯室的大门都关不住的动静。
所以在治安所门口等待着的记者，还有安雅他们都听见了。
安雅在第一时间闯进了治安所里。
治安所中，那些执法官们显然也是一脸震惊，不明白是谁居然在自己的大本营开枪。
看到安雅闯进来，有人就想阻止她，可是安雅本身就武力不凡，现在更是有真名加持，完全没人拦得住她。
她很快就冲到了伊森的审讯室门口。
然后她一脚就踹开了审讯室的大门，这一刻，黑执事真名的加持，显露无疑。
大门洞开，安雅，包括一群跟着她，趁着混乱一起冲进来的记者们都看到了这样一个画面。
审讯室里，一个执法官持枪在手，站在那里有些茫然，另一个执法官则饶过了桌子，举起拳头试图攻击地上的人。
地上，伊森被压倒在地，口角流血，刘易斯如同一头怒兽一般，举着带血的拳头，正要再次打下。
这样的一副画面堪称惊骇，所以直接被外面的记者拍了下来。
一直到闪光灯不断亮起，刘易斯才惊醒过来，他回头朝着门口狂怒大喊：“不许拍！不许拍！”
可是这一幕，正好又作为绝佳素材被拍摄了下来。
混乱之中，伊森被解救了出来，有人试图去抢夺记者手里的照相机。
但更多的人则是在阻止着刘易斯继续发疯，他还试图越过众人将伊森带回来。
“不能让他走！回来！你给我回来！该死！该死！”
被众人护着出了治安所以后，安雅已经准备带着伊森去医院了。
伊森却拒绝了，他捂着还在流血的嘴，对着四周围的记者招了招手。
“诸位，我想你们一定有很多疑问，虽然我现在身心俱疲，伤痛满身，可我还是要发声，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整个温斯特的民众的权益！”
第二十二章 【守法公民】
“……我一直以来都是守法公民，我在王都学习艺术，我相信世界是美好的，前几天我回来继承我父亲的产业，一切百废待兴，我才刚刚做的有些起色，然后，今天早上，那位刘易斯督察就找上了门来，污蔑我犯罪，还把我带回了治安所，他们把各种罪名安插在我头上，要我认罪，我拒绝，他们就对我拳打脚踢，最后更是拿出枪来威胁我……”
“我无法理解，在这样的一个时代，文明已经普及，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野蛮不法行为发生在温斯特这样安全宁静的城市，我也不明白刘易斯这样的人是怎么混进执法官的队伍里，他在此之前又到底残害了多少如同我一样的守法好公民，好商人！痛心疾首啊！”
伊森发表着慷慨激昂的讲话，甚至因为太激动，整张脸都苍白了起来。
记者们激动地记述着他说的每一句话，瞬间将他的这个身影和他背后的治安所一起拍进了照片里。
完美的一幕。
这张照片可能比刚刚在审讯室里拍到的还能引起轰动。
真是绝佳的素材啊。
绝对是明天的头版头条。
标题也已经可以定下来了：王都艺术生回乡创业，惨遭黑执法官诬陷刑讯，温斯特的法治与正义何在？
至于说之前他们拍的伊森被捕的照片，以及伊森到底是不是一个好人，这重要吗？
新闻，最有价值的新闻才是最重要的东西。
半个小时以后，伊森已经在温斯特最好的医院圣路易斯就医了。
医生帮他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后，他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实际上，他本来就没什么事。
刘易斯那一拳看起来吓人，但伊森本人也不是普通人，他有‘真神之名’，那一拳对他的影响不过是破了点皮，流了点血，下巴有些痛罢了。
相比起付出的，他得到的东西多太多了。
刘易斯完蛋了。
他在这场斗争开始的时候，就直接出局了。
以及，在此后很长时间里，伊森都不用太过担心治安所的问题了。
他们现在巴不得离伊森远远的才好。
“伊森……阁下，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这太不可思议了。”那位律师鲍勃·奥尔德也在医院里。
也正是有他的关系，伊森才能那么快被释放。
当然，刘易斯的那一拳和那一枪最关键。
“正如我对你说的，鲍勃，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伊森笑了笑。
在鲍勃进来的那二十分钟里，他让鲍勃帮了几个忙。
首先是多叫一点记者来治安所门口，其次，就是一旦听到枪响就让安雅带人冲进来。
最后，他让鲍勃打了自己一拳。
前两个要求，鲍勃没有什么异议，这是一个律师该做的。
但第三个要求，他很疑惑。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打伊森一拳。
“你看起来很疲惫，很烦，鲍勃，你不想打我一拳，发泄一下吗？”
然后鲍勃就给了伊森一拳。
这一拳让鲍勃很是吃惊。
“天呐，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伊森，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鲍勃，不是你的错，是我说了几句话而已。”
没错。
伊森发现了自己权柄的新运用技巧，用言语催动别人的暴力行为。
这还是刘易斯给他的灵感。
刘易斯用言语来试图影响他，命令他。
那是他真名能力的运用。
于是伊森就想到了，那么他能不能用言语来操控别人的暴力呢？
毕竟他的名里有暴力的催生者这一条。
然后，他就在鲍勃身上试验成功了。
后面，不过他的权柄的表演罢了。
和鲍勃又闲聊了一会，安雅从外面回来了，走到伊森身边，说道：“少爷，目前各个地盘都无事发生。”
“让他们警惕，虽然应该也没什么事了。”
刘易斯被搞掉以后，埃文斯家族应该不会再发动突袭了，不过这个所谓突袭，到底是不是真的，也存疑。
这时，鲍勃又忍不住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腕表。
刚刚和伊森闲聊的时候，他就有过这样的想法，只是制止了。
显然，他有什么事要做。
“鲍勃，你如果有什么急事，去吧，不需要留在这陪我。”
“伊森阁下，我确实有些事要处理，如果没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鲍勃露出抱歉的神情，准备告辞。
“伊森，叫我伊森，鲍勃，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你遇到什么麻烦了吗？说说看，如果我能帮你，尽管开口。”
“伊森，谢谢你，但我想我能处理，我先走了。”鲍勃点了点头，走了。
“安雅，晚点去查查他，看看他遇到了什么麻烦，我们需要他。”伊森若有所指。
“是的，少爷。”安雅顿了一下，又说，“少爷，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要对埃文斯家族进行反击吗？”
“不着急，安雅，我刚刚才说了我是合法商人，我怎么能做那种事呢？”伊森笑了笑，“准备一点礼物吧，晚上我要去拜会一下尊敬的山德罗阁下，我继任以来，还没有亲自上门拜访过，有失礼数啊。”
埃文斯家族的反击，让他明白了，他得尽快找到些盟友。
毕竟私酒这盘生意太大了，他一个人暂时还吃不下。
晚些时候，冰川大道上，克劳斯长枪迎着寒风，朝着最北边的海岸而去。
不同于温斯特五大家族的其他几家，山德罗并没有把自己的家安在东郊，他的孔蒂庄园在最北边的海岸。
事实上，整个温斯特也只有山德罗的品位如此独特，因为最北边的海岸不仅寒气深重，还时不时有浪潮漫过岸边，实在不是什么适合居住的好地方。
离得近了，可以看得更清楚，孔蒂家的庄园说是庄园，其实用城堡来形容更合适。
那是一座建立在礁石旁的城堡，通体用深黑色的岩石堆砌而成。
远远看着，尤其是在夕阳之下，应着更远处的海面上隐约可见的冰山，简直就像是穿越到了几个世纪之前。
那城堡里居住的不知道是镇守海岸的骑士，还是以海妖和人心为食的恶魔。
第二十三章 【伊西斯之堡】
车子在海岸边停了下来，
因为整座城堡并非是直接依托海岸建造的，它实际上在海岸之外，由一条漫长的黑石通道连接。
这条通道并不适合开车，只能步行。
岸边早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因为伊森在出发前就给山德罗发去了问候，确认了他今晚有空才出发。
迎接的人倒也不算陌生，正是埃米利奥。
他还是那身打扮，立领风衣，圆礼帽。
在快入夜的海边看起来很有些单薄，不过他好像没什么寒冷的感觉。
“又见面了，伊森。”
相比起上次分别时的愤怒，埃米利奥现在已经心平气和了。
“埃米利奥，上次的事情，我必须要向你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伊森说着张开了双臂，一副要拥抱他的模样。
“没什么好道歉的，只能说，算乔安他自己倒霉，走吧，山德罗在等着你了。”
埃米利奥说着转身。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手下，他们就没有埃米利奥那么耐寒了，冻的瑟瑟发抖，还要过来帮忙提礼物。
其实伊森也没准备什么特别的礼物，都是有钱能买到的东西。
而他今天真正要送给山德罗的礼物并不在这里。
黑石通道比伊森想象的还要长，等到他们走到城堡底下的时候，天已经快彻底黑透了。
城堡上已经点起了灯，伊森能随处感知到扎实的恶意。
孔蒂家作为温斯特五大家族之首，确实是实力强劲。
跟着埃米利奥进入了城堡之中，昏黄的灯火里，首先映入伊森眼帘的，便是一副巨大的壁画。
壁画之中，有一个巨大的身影占据了大半个画幅。
那是一个蛇发人身的女人，她的身形无比巨大，从海中一路拔升到天上，完全的遮天蔽日。
同时，有风雨和雷电在她身旁翻涌，海水在沸腾。
沸腾的海水里，是大量海生生物，海妖，巨怪，各种神话物种，它们都匍匐在这女人的身下。
这幅画的场面堪称宏大，技法也称得上高明，有种强烈的宗教气息弥漫其中。
伊森根据自己前身的记忆，分辨出来，这画中画的应该是海神伊西丝的世俗形象，只是画的内容他并没有见过，和传世的几幅有关伊西丝的画作内容不一样。
“山德罗是伊西丝的信徒？”
伊森随口问道。
“山德罗什么都不信，他只信自己。”埃米利奥顿了顿，又说，“这幅画在山德罗买下这座城堡的时候就在了。”
山德罗买下了这座城堡。
是的，这座城堡是他买的，而不是他建造的。
说起来，山德罗也绝对是一个传奇人物。
比伊森的传奇程度要高几个级别那种。
伊森两天一夜杀死仇敌，夺回家业的事情确实传奇，可在山德罗面前，也未免不够看。
这是个白手起家，缔造了温斯特最大黑手党家族的男人。
大约在三十年前，没有人知道他是从哪里来的，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他在最短时间内，从温斯特的地下黑泥里杀出了一条血路，他打造出了一支最强的黑道军队，无人可挡。
他占据了最赚钱的地下生意，又在随后的十几年里，迅速将自己洗的半白，结交上了温斯特政界，法律界的各种大人物，成为了温斯特真正数一数二的枭雄。
他一个人用三十年的时间，走完了别的家族几代人都走不完的路。
在确立了孔蒂家为温斯特五大黑手党家族之首后，他买下了这座城堡，从此开始深居简出。
而说是家族，其实孔蒂家到现在为止，也就山德罗自己一个人而已，目前已知，他没有娶妻，没有孩子，也没有传出过他有情人。
他连义子都没有收养。
孔蒂家之所以叫孔蒂家，只是山德罗当初宣称自己是枫翠人，来自一个叫孔蒂的小镇。
这其实是个谜一样的人物。
穿过巨大的海神朝见壁画，伊森来到了城堡的巨大客厅里。
和他印象里的这种城堡客厅不一样，这里没有陈列着各种盔甲，武器，反而是处处可见各种海神崇拜的痕迹。
比如说悬挂在墙上的海兽石刻，以及雕刻在墙角，石柱上的鱼鳞，鱼尾，三叉戟。
就在一柄三叉戟之下，一个男人正捧着一份报纸看着，这个男人的岁数和埃米利奥差不多，只是相比起埃米利奥，这个男人显得更阳刚，气质更彪悍。
他也不像埃米利奥一样穿着立领风衣，就穿了一件白衬衫，身上绷着背带，将全身的强壮肌肉线条显露了出来，哪怕是这个客厅极其阴冷，点了壁炉都不热，可看他的模样，硬生生有种火热的味道。
“克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看到这个男人，埃米利奥皱了皱眉头。
“怎么，你不想我回来？”叫克雷的刚硬男人还在抽着雪茄，他闻言吐出了一口烟气，随手弹了弹，盯着埃米利奥。
“我只是在想这次的事情这么棘手……”
“是啊，是很棘手，所以我加快了一点进度，不过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哪怕没有我，事情也比我想象的发展的好，伊森，你就是伊森吧，过来，让我看看你。”
克雷说着话，忽然朝着伊森招了招手。
伊森有些莫名，他搜索了一下记忆，好像没有这个人。
不过也正常，前身实在是对家族事务兴趣缺缺。
“别害怕，过来，我是你父亲的朋友，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克雷再次招手。
伊森这次走了过去。
克雷打量了他一会，站起身重重地拍了他一下，力量之大，要不是伊森的身体已经被‘真神之名’洗礼过，怕是要直接趴下。
“好小子，干得不错，好小子。”他说着将手里的报纸递给了伊森。
报纸的油墨味很新鲜，显然才出炉没多久，伊森看了一眼，头版居然是他在治安所门口的讲话的场景。
这是一份加急的报纸。
不过显然克雷说的干得不错，不仅仅是指这个。
“去吧，山德罗在等你，其他的事之后在说，我没来得及赶上你父亲的葬礼，肯定要去给他的坟墓献花的。”克雷又看了他一会后，说道。
第二十四章 【克雷恩格】
暂别了这个所谓的父亲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克雷，伊森在埃米利奥的带领下，来到了城堡的二楼。
在一个临海的餐厅里，伊森终于见到了山德罗。
相比起上一次葬礼时，山德罗这一次穿的非常居家，他穿着一身红色的厚实花边睡衣，显得很慵懒贵气。
“你来了，伊森，过来坐吧。”
在态度上，他就没什么变化了，依然非常冷淡，平淡，只是在叙述一件事的感觉。
伊森也习惯了，走到了他面前坐下。
这是一张并不算太长的餐桌，伊森离山德罗并不算太远，倒是窗外的海景能窥见不少，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夜色好，海上的那座冰山居然看得格外清楚。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很简单，丝毫不像是山德罗这样的大人物的晚餐。
一块浇了汁的鳕鱼排，两根芦笋，一杯红酒，再没有别的了。
“尊敬的山德罗阁下，一直都没有来得及感谢您对我们家族做的一切，所以今日特地登门道谢。”伊森说着举起了桌上的酒杯。
“不用太感谢我，其实是克雷求得我，我和你父亲算是朋友，可也只是朋友罢了。”
山德罗说着切开一小块鳕鱼，放进了嘴里咀嚼了起来。
“不管如何，您都帮了大忙，所以我特地为您准备了一份礼物。”伊森坚持着道谢。
“礼物，什么礼物？”山德罗没有停下进食的动作，他依然在咀嚼。
“就在楼下，是一瓶酒，埃米利奥先生，能麻烦你去拿一下吗？”
伊森准备的礼物里，大部分是常见的东西，只有那瓶酒，是现在市面上买不到的，他私酒厂的最新产品。
也算是他今日礼物的一小部分。
埃米利奥很快将一瓶酒拿了上来。
伊森先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下去，然后又倒了一杯，递给了山德罗。
山德罗倒是没什么忌讳，直接喝了下去，然后他砸了砸嘴，继续吃起了鳕鱼排，并作出了评价：“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比我的酒厂的酒好喝了那么一点点。”
伊森却并不气馁，继续说道：“我和海神号的大副卡洛斯谈妥了，我拥有他的独家授权。”
“卡洛斯确实是个人物，可这世上也不是只有海神号一艘巨轮。”山德罗依然没有停下咀嚼鳕鱼排。
“我想您误会了，山德罗阁下。”伊森摇了摇头，说，“阁下，我想说的是，私酒是一盘巨大的生意，与其我们各自为战，去抢夺这一盘生意，让大家都赚的反而少了，不如我们联合起来，一起将这盘生意做大。”
“我们？”山德罗终于停下了进食，他放下了手里的餐刀，看着伊森。
“我们。”伊森点头，然后开始点名，“您，我，科莱昂家族，默里奇家族，还有其他的您的那些朋友们，只要是他们想，都可以参与进来，我们一起共享这场盛宴。”
伊森提了很多人，很多名字，唯独有一个名字他没有提。
埃文斯。
埃文斯家族。
山德罗擦了擦嘴，终于笑了起来：“伊森，不得不说，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年轻人，做事果决，思维缜密，最重要的是，有仇必报，这一点很像我年轻的时候，现在，我们来谈谈，我们。”
这场谈话持续了整整一个小时，期间伊森还吃了一块鳕鱼排，喝了一杯红酒。
一直到山德罗表示他困了，伊森才告辞离开。
下了楼，伊森就看到了还在看报纸的克雷，他依然在等着。
看到伊森下来，克雷笑了起来：“看起来谈话很成功啊，这么久。”
伊森点了点头：“还不错吧。”
“走吧，一起去城里喝点什么，这个鬼地方太潮湿了，我一刻都不想待了。”
克雷说着合上了报纸，掐了手里的雪茄站了起来。
伊森搞不清楚这个克雷的来路，但他还是答应了。
于是他们一起出了古堡，坐上了克劳斯长枪，朝着城里去了。
结果一上车，克雷就搂住了伊森的肩膀，盯着他再度看了起来：“小子，我是真没想到，最后会是你救了波莱塔这个姓氏，让我好好看看你，我以前真的没怎么见过你吧，我只是听你父亲说，你在王都学艺术，以后会成为大画家，怎么，你除了学画画，还学怎么杀人？”
伊森静静地回望着他，说：“也许还真是呢？”
“伊森，伊森，你这个小子。”克雷松开了搂住伊森的手，叹了口气，“你和你父亲，还有你哥哥真的很不一样，你的疑心很重，你在怀疑我，安雅，你是叫安雅对吧，告诉他，我欧内斯特·克雷恩格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安雅却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开车。
直到伊森喊了一句安雅，安雅才开口：“欧内斯特·克雷恩格，的确是阿尔的朋友，他们年轻的时候在黑街区一起做过一段时间事，后来阿尔回了家族，克雷恩格却并没有加入家族，反而跟着当时初出茅庐的山德罗一起组建了孔蒂家族，现在是孔蒂家族的二号人物。”
“没了？”克雷等了一会，发现安雅不说话了，他又问了一句，安雅却不答他，“这姑娘你是怎么调教的，我记得明明这是你父亲给你大哥准备的刀啊……”
“我当时没有加入波莱塔家族，是因为我想自己打拼一番事业，我……算了，去维纶酒馆，你认识维纶吧？他认识我。”
伊森在后视镜里点了点头，安雅马上转变了车的走向，朝着维纶酒馆去了。
维纶酒馆现在不对外营业，因为维纶接了原来卡布雷亚家的产业后极度繁忙，今天又出了伊森被捕，埃文斯家可能突袭的事情，所以维纶忙到现在才回到老巢，正打算自己倒一杯酒放松一下，就看到伊森的车停在了外面。
他连忙去打开门，刚要迎接，就看到一个他非常不想见到的人从车上跳了下来。
“克雷，你来干什么？”
“嘿，维纶，别这样，我们也是朋友不是吗？”
第二十五章 【克雷的真名课】
“朋友？”
维纶听了冷哼了一声。
“朋友就是什么都不做的人吗？”
他说着转身进了酒馆，但到底还是把门留着没有关。
“什么叫什么都不做？我……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我……”
克雷起初听了有些生气，可在跟进了酒馆后，他说了两句却有些颓然，最终坐到了吧台前，什么都不说了。
反倒是维纶，虽然嘴上说的很凶，还是从吧台后的酒柜里拿出了一瓶酒，给他倒了一杯，又给伊森倒了一杯，说：“少爷，这家伙可以相信，他是阿尔的朋友，停战的事情是他帮忙促成的，雷奥纳多的尸体也是他冒险抢回来的。”
伊森听了走了过来，拿起了那杯酒，碰了碰克雷面前的酒杯，说：“多谢。”
“不必谢我，我确实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人。”
他说着自嘲地笑笑，喝下了那杯酒。
酒馆的门被关上了，屋子里点起了昏黄的光，维纶在给伊森和克雷又加了一杯酒以后，就留下了剩下的酒，走到了远处，和安雅当起了沉默的雕像，只留下伊森和克雷相对。
“谈判那天，本来该我去，但因为一件急事，我被支开了，我明白山德罗的意思，他不想我再插手这件事。”克雷又喝了一杯，“他向我保证，你会没事，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
“你是怎么想的？”伊森又给他倒了一杯。
“在外面那几天，我很不安，我总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我想，如果你真的出事了，我回来后就把卡布雷亚家的人全杀了，然后去山德罗面前自裁。”克雷喝了第三杯酒。
伊森只是沉默地倒酒。
“我知道你还是不信我，不过没关系，你还活着，这就很好。”克雷不再喝酒，而是再次搂住了伊森的肩膀，用力拍了拍。
“伊森，好小子，好小子，你干的真的太漂亮了，我都不知道我还能为你做什么，快说说，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你不必为我做什么。”伊森摇头。
“不，我一定要为你做点什么，否则，我还算什么朋友。”克雷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伊森能从他身上感觉到自责，无力的情绪。
“让我想想，金钱，武力保护，这些你都暂时不需要了，那你还需要什么，盟友，你自己已经搞定了，哦，我想到了，真名，你才继承你父亲的真名没多久，你父亲又走的快，你一定还有很多问题没搞清楚吧？”
克雷有些兴奋，看着伊森。
伊森不置可否，只是喝了一口杯中的酒。
“我就当你想听。”克雷也喝了一口，接着开始长篇大论起来。
其实前面的内容伊森都听过，跟那天安雅说的没什么区别。
一直到他说到真名的继承问题。
“……真名是可以被继承的，这一点你应该也已经知道了，因为你继承的就是你父亲的真名，不过你可能不知道的是，真名具有排斥性，不是说你拥有你父亲的血脉，就一定可以继承他的真名，真名的继承是一门复杂的学问，在已知的知识里，最重要的一点是契合度。”
克雷似乎说的太久了，有点口渴，于是敲了敲桌面，伊森给他又倒了一杯，他满意地喝了一口才继续说。
“所谓契合度，就是你一定要和你所继承的真名高度同步，比如说你大哥雷奥纳多，他从小就接触家族生意，参与各种行动，本人也常期沉浸在地下世界，可以说就是为了你父亲的真名打造的，暴力的统合者，可他在继承上面还是出了一些问题，不够契合，所以直到他死去他都只是暴徒阶段。”
“所以说你是真正的天才，你一天都没有管过家族生意，也没有在地下世界沉浸过，却可以直接继承你父亲的真名，不可思议，我能感觉到，你甚至比你父亲还要强大，你这样的人，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天选者？契合度百分之百。”
伊森还是没有说话，他也不可能说话，他总不能说我没有继承，我只是创造了一个新的真名吧。
“说完了继承，再来说赐予，继承是直接获得真名的一部分，赐予不同，只是感受真名的气息，从而有可能觉醒真名，比如说弗雷德，乔安都是，他们都是你父亲赐予的真名，作为杰出表现的奖励，多说一句，弗雷德是叛徒，乔安也差不多，他只是十多年前离开了波莱塔家，自己单干了又来反攻罢了。”
听到这里伊森的一个疑惑解开了，那就是为什么他能用‘真神之名’反制弗雷德和乔安，却对其他真名者无效，因为他们的本源是一致的。
以及，真名者的赐予太弱了，像他赐予，都是直接给真东西的，比如说安雅。
克雷又零零散散地说了一些东西，但都没有伊森想听的部分，他想知道的真名的掠夺。
在他杀死了弗雷德和乔安后，他都有明显的掠夺感，获取了一部分力量，壮大了自己的真名。
可是克雷没有说，难道是正常真名者之间，不存在这种东西？
“好了，今天就说这么多吧，关于别的真名体系，我的古代语知识是零，没法跟你叙述，下次我带一份最新的真理之报给你好了，上面有详细的信息。”克雷打了个酒嗝，站起了身，打算离去了。
“真理之报？”伊森终于说了一句话。
“哦，你肯定不知道，这是只在真名者之间流传的报纸，在真名者集会上可以买到，哦，真名者集会……下次真名者集会，我带你去一次，你就明白了。”
真名者集会，又是一个新名词。
克雷摇摇晃晃地走出了酒馆，在他关上门之前，他忽然又回过头来看着伊森。
“伊森，小子，听着，我不管你怎么想，我要告诉你的是，我永远是你父亲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只要你有需要，你都可以找我，我会帮你，好吗？”
他关上了门，伊森只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第二十六章 【连发枪构想】
尽管前一天已经有不少报社加急出了报纸报道了伊森事件的始末，可真正的炸弹还是在第二天才彻底爆开来。
因为温斯特最大的报纸，北海日报报道了这件事，还是头版头条。
要知道，在往常，北海日报只报道最核心的民生事务，法律相关，政策相关，根本不会碰和黑手党有关的内容，更不用说头版头条了。
结果今天，一拿到报纸就能看到那最显眼的版面上写着：守法公民被暴力执法，温斯特的文明何在？
配的图正是伊森站在治安所门口的那张，下面还附带了审讯室里刘易斯如同怒兽一样将伊森压倒在地暴打的图。
这样的新闻一出，治安所瞬间被推上了风口浪尖，至于说刘易斯，他的执法官生涯应该是彻底完蛋了。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昨天他就已经被停职了，今天更是收到了要被遣返原籍的信息。
他原本是从王都来温斯特镀金的，现在被遣返，那他也别想继续混了，再没可能在治安所系统内往上爬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因为一个小小的黑手党成员，他居然就要万劫不复了。
所以他从治安所出来后，直接给埃文斯家族打去了电话。
毕竟，这一切都是从埃文斯家族开始的。
结果埃文斯家族却根本不接他电话。
因为埃文斯家族现在也是焦头烂额之中。
他们收到了最新的消息，他们可能被踢出局了。
埃文斯家族的会议室里，烟雾弥漫。
乔治·埃文斯双眼充血，胡子拉碴，根本没有平日里的半点优雅了，他又喝了一杯酒，看向了下面的人。
“还没有确切消息吗？”
从昨天出事开始，他根本没有睡过觉。
起初是刘易斯的行动失败了，让他的原定计划彻底搁浅。
有一点刘易斯没有骗伊森，那就是，埃文斯家族确实打算对波莱塔家动手。
乔治的枪手队都准备好了，甚至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还从隔壁城市雇佣了高手。
结果，刘易斯就出事了。
看到报纸的时候，他的血压是升高的。
原本确切的计划，瞬间变得举棋不定。
家族的头目们劝他不要放弃，现在正是进攻的最佳时机，哪怕伊森出来了，波莱塔家族却是虚弱时期。
雷奥纳多把波莱塔家族的精锐都葬送了，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合适了。
刘易斯也打电话来聒噪，说他必须进攻，甚至他自己都可以加入战斗。
乔治却很犹豫，他不敢忘记伊森做过的事情，尤其是在阿尔贝托的葬礼上，无声无息地除掉了托尼。
于是对峙持续到了晚上，伊森去了山德罗的城堡。
接到这个消息，乔治更不敢动了。
他很想知道伊森和山德罗说了什么。
他花了大量时间和精力去打探这个消息。
最终得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消息的内容让他后悔莫及。
早知道他昨天就该毫不犹豫地动手的。
拖到今天，已经来不及了。
消息的内容是，伊森将和山德罗，还有其他三大家族结成同盟，一起做私酒生意。
埃文斯家族被踢出局了。
这个时候再动手，其他家族也不会答应的，尤其是，山德罗。
“乔治，要我说，别管那么多了，动手吧，他们现在还没真正结盟，只要干掉了伊森，我们还是能上桌。”
这个手下说的不错，很有道理。
可那是赢了的结局。
万一输了呢？
乔安的结局摆在那呢。
而且真的……能赢吗？
乔治深吸了一口气。
手下还在聒噪。
“让那些人看看埃文斯家的铁与血！”
“住嘴。”终于乔治吐出了那口气，“安排车，我要去见山德罗，另外，派人去见伊森，就说我想约他吃个晚饭。”
他最终还是没有那个勇气。
“所有人，散了吧。”
伊森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还在维纶酒馆里，刚刚吃了早餐。
昨天克雷走后，他没有走。
因为埃文斯家族的事情还没有结束，维纶给出的情报，埃文斯家族的人还没有撤，对峙依然在继续。
伊森不敢大意，就留在了酒馆里等待，随时策应。
在这个过程里，维纶向伊森汇报了新接手的卡布雷亚家族地盘的各种情况。
最后，他提到了武力问题。
在此之前，其实家族的武力基本都交到了雷奥纳多手里。
结果，在那一夜，基本和雷奥纳多一起陪葬了。
现在是武力严重不足的真空期。
哪怕收编了卡布雷亚家的人也是一样。
没有核心武力，真正算得上核心的，可能就维纶酒馆的十几个人。
上次强袭卡布雷亚家还死了一个。
再加上今天的对峙局面，让维纶不得不提出了这件事。
伊森的打算是让各个头目把手下厉害的人送一批来，集中集训，就交给维纶。
然后就是武器的问题，他们的枪械也不够。
总不能一直靠着维纶酒馆地下的那些枪。
不过说起枪，伊森倒是想到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在维纶的酒窖里一把冲锋枪都没有看到。
这可是城市黑道战争的绝佳利器啊。
于是他就问了维纶这个问题，维纶却表现的很是茫然，确实是不知道冲锋枪是什么东西。
伊森觉得自己抓到了一张好牌。
他在酿酒方面虽然一窍不通，不会改进假酒，可他在枪械方面却有一定的积累，他前世对枪械有过一些研究，起码知道冲锋枪的基本结构，原理。
再加上他现在又有了权柄的加持，对这个世界的枪械十分了解。
于是在这个世界枪械的基础上，他加入了前世冲锋枪的结构，最终设计出了一款新的枪械。
这一夜，他除了在备战，更多的时间其实是在画图纸。
图纸画完的时候，他早餐也吃的差不多了，正好这时埃文斯家族的撤兵消息也同时到达。
“维纶，辛苦你先找人去试做一下这把枪，记住，一定要保密，做出来以后，第一时间拿给我。”
伊森伸了个懒腰，把图纸给了维纶，准备回去补觉了。
第二十七章 【乔治的第三通鼓】
这一觉伊森睡的绵长，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了。
简单洗漱了一下，伊森正要吃晚饭，安雅来禀告说，有人求见。
“是埃文斯家族的人，上午就来了，说乔治想约少爷你共进晚餐。”
“还有，少爷，在您安眠的时候，乔治去拜访了山德罗。”
“结果呢？”
“山德罗并没有见他。”
“山德罗是个好人啊。”伊森笑了起来，然后说，“让埃文斯家族的人回去吧，我不会去的，再让他转告乔治，新世界的大船已经起航了，跑得慢的人是没有位置的。”
“是，少爷。”
安雅领命走了，很快她就又回来了。
今晚的晚餐是炖的浓鸡汤，还有一碗海鲜饭。
安雅不仅仅是在工作上很得力，生活方面也是照顾的事无巨细。
她知道伊森昨晚熬了大夜，需要一碗鸡汤暖和一下身体。
伊森很是享受地喝了一口后，正准备吃饭，安雅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少爷，我要不要去通知维纶，还有各大头目，再次戒备？”
“你是担心乔治狗急跳墙？”
安雅点了点头。
“不必担心，安雅，他不敢。”伊森摇了摇头，将一勺饭放进了嘴里。
安雅却还是有些不解，和不安。
“在遥远的东方。”伊森将饭吞咽下去，满意地点了点头，安雅的手艺一如既往的好。
“有这样一个说法，在战场上，第一通战鼓响起的时候，士兵们鼓起勇气冲锋，就会所向无敌，而如果等到第二通战鼓，士兵们就会气势衰竭，第三通的时候，就根本没有任何士气可言了，现在就是乔治的第三通战鼓，他已经士气全无了，当他得知山德罗也完全站在我这边，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向我求饶。”
“可您明明对他说船上已经没他的位置了。”
“所以我让他跑快点。”
伊森笑了起来，更加愉快地吃了海鲜饭。
乔治最终也没能在北海之星最豪华的包房里见到伊森，他只得到了那句话。
那句话让他的脸色铁青，也让他的手下忍不住砸了一瓶好酒。
“艾多文……”他呼唤手下的名字。
“是，乔治。”
“备车。”
“是，老大，要不要我现在就去通知各大头目，准备开战……”
他的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乔治喝断。
“开什么战？你这个蠢货，我是说让你备车送我去波莱塔家的庄园。”
“可人家已经说……”
“人家是让我跑快点，你听不懂吗？！”
乔治简直要抓狂了，为什么他的手下都是这样的蠢货。
几乎是风驰电掣，乔治让手下玩了命的开车，总算是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了波莱塔家族的庄园门口。
安雅真的在门口看到乔治的时候，有一点惊讶，可也只有一点点了，毕竟少爷做过的神奇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搜了身，在确认了乔治没带武器后，安雅将他一个人带到了会客厅里。
伊森此时已经吃完了晚饭，正在喝一杯茶，顺便翻阅着这两天的报纸。
“哦，乔治，你来了，比我想象的要快一点，不过最近我很忙，睡的少，这两天在补觉，所以你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伊森，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伊森坐在小牛皮的沙发上没有起来，也没有邀请乔治坐下，所以他只能略显局促地站在那里挥动着双手。
“道歉？乔治，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吗，我怎么不知道？”
伊森假装疑惑。
“刘易斯的事，是我指使的，对不起，我会处理他的，保证让你满意。”
“那是你的事，乔治，和我没关系。”
“当然，这是我应该做的，至于说对你的补偿，我听说你最近在创业，而我正好在南郊那边拿到了一块地，我把它送给你，正好可以用来建工厂。”乔治说话很小心，每一句话都字斟句酌，说的时候不停看着伊森，简直可以用卑微来形容。
“乔治，哦，我们是朋友，我怎么可以随便拿走你辛辛苦苦拿到的地呢？不过我最近确实在创业，而且……”伊森摩挲了一下眉毛，然后点了点手里的报纸，“我看报纸上说，你最近在南郊除了拿了一块地，还新建了一座工厂，用来加工北海的各种贝壳，鱼骨什么的，做工艺品的，我很感兴趣，不如你把它租给我，工人我也要，钱我可以一并付给你的。”
“伊森，我们是朋友，你想要的话，我直接送给你，不要拒绝我，我和你父亲也是好朋友，他才去世，我应该帮助他的儿子的。”乔治努力辛苦地扯出一丝微笑，让自己这句话听起来足够自然，甘心。
“乔治，乔治，哦，看来我一直以来都对你有误解，你才是真正的朋友。”伊森说着放下了手里的报纸，坐直了身体，将戴着徽记的左手举了起来，显露出了那枚无名指上的戒指，“那么，我原谅你了。”
看着伊森的动作，乔治无比熟悉，在往常，这是他对别人做的动作。
他才是原谅别人的那个人。
当他原谅别人时，那个人需要慢慢走过来，低下头，亲吻他的戒指，如同豺狼臣服狮子。
这一次，轮到他了。
乔治深深吸气，他整个人都有些颤抖。
他看着坐在沙发上的那个年轻人，他是那么的年轻，在昏黄的光里，简直年轻的刺目。
在往常，他根本看不起这样的年轻人，他只觉得这样的人年轻，冲动，不值一提，而现在，他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难道我真的老了吗？
他缓慢地催动着自己的躯体，一步步走到了伊森的面前。
当他低下他的头颅，颤颤巍巍地要去亲吻那枚缠绕着黑泥和荆棘的戒指的时候。
伊森却忽然站了起来，一把抱住了他。
“乔治，乔治，我的朋友，你干什么呢，我和你开玩笑呢，你怎么能真的做这样的动作呢？传出去，我还怎么面对其他的长辈？”
“就是一个玩笑，别太在意好吗？”
伊森拍了拍他的肩膀。
乔治已经浑身僵硬，发冷。
第二十八章 【破坏神】
其实乔治亲不亲吻伊森的戒指已经不重要了。
当他风驰电掣地赶到波莱塔家族的庄园，一个人走进去的时候，这件事已经尘埃落定了。
人们知道的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埃文斯家族输给波莱塔家了。
以及，千万别惹波莱塔家族，否则，下场会很惨。
乔治就是最好的明证。
送走乔治以后，伊森并没有入睡。
他在总结复盘着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
和乔治提出要那个工厂确实是临时起意，可并不是他真的对什么工艺品有兴趣，而是他和安雅讨论了以后，一致认为，那个工厂表面上是加工工艺品的，实际上暗地里绝对是用来制造私酒的。
因为它开办的时间点不对。
在最近这段时间，最赚钱的生意只有私酒，埃文斯家族又不是做慈善的，他们不可能花那么多的金钱和时间去搞一个毫无收益的东西。
从后面乔治的反应也能看出来，他们的推断没问题。
这就是一笔好生意了。
哪怕有美丽之贝地下的私酒厂，可那里的规模注定还是太小了，哪怕勉强可以应付现在的局面，后面的供应就难了。
而要新建一个私酒厂，不仅需要巨大的金钱投入，选址，各种手续，隐藏手段也是麻烦事。
现在好了，乔治直接送了他一个手续齐全，连人都雇佣好的地方。
乔治是个好人呐。
伊森思考了一会后，又给山德罗去了一个电话，简单说明了一下他想让埃文斯家族也加入生意的想法。
对此，山德罗只是说，生意是伊森提出来的，他想怎么做都行。
山德罗，是头老狐狸啊。
伊森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长夜漫漫，伊森无心睡眠。
所以他让安雅重新泡了一壶茶以后，开始试验自己的最新能力。
对，就是在治安所的审讯室里忽然悟到的，用言语去激发别人的暴力。
这绝对是一个新方向，要是能运用的足够巧妙，能力的威力也提升，以后，一句话就可能摧毁别人一个军团。
只是安雅显然不够配合。
不知道是她的心志太坚韧，还是她对伊森的忠诚度太高了，无论伊森怎么用言语去激发她，都无效。
就在他打算找几个别的手下来尝试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一股极其猛烈的恶意在靠近。
他立刻掏出了手枪，对准了阳台的位置。
那恶意就是从那个方向来的。
安雅都不需要伊森说，同样掏出了枪。
沉默。
一分钟。
阳台的门打开，一个人影蹿了进来。
就在伊森要扣动扳机的时候，那个人开口说话了，声音陌生又熟悉。
“别开枪，别开枪，是我，是我，你克雷叔叔，好小子，居然这么敏锐。”
是克雷恩格。
他还是那副衬衫加背带的打扮，丝毫不惧严寒，反而身上火气四射的感觉。
“克雷，你怎么来了？”
伊森收起了枪。
“你忘了，我昨晚说了，要给你送真理之报。”
克雷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卷报纸，朝着伊森晃了晃。
“把门关上吧，下次记得走正门。”伊森有些没好气。
“下次一定。”克雷嘿嘿笑着走过来，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一拍手，说，“对了，小子，真有你的，居然能让乔治到家里来向你低头认错，这是连你父亲都做不到的事情，要是让他知道了，怕是得高兴地从坟墓里爬出来。”
说到坟墓，他沉默了一下。
“我今天已经去给他的坟墓献过花了。”
“外面居然传的这么快？”伊森有些意外。
“何止是传得快，从昨晚开始，大家都在盯着乔治呢，现在他已经成温斯特地下世界最大笑话了。”
克雷做出哈哈的动作，伊森却向他伸出了手，要报纸。
那已经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了，他不在意了。
克雷有些悻悻，把报纸给了伊森。
真理之报。
不同于一般的报纸，这份报纸光是看文字，伊森就觉得怪怪的，那些报纸上的文字好像活物一样，在轻轻扭动着。
“安雅，你来一起看。”
“她看得懂吗？”克雷有些疑惑，随后马上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份报纸是只有真名者才能看到的，一般人看只是一张白纸。”
“她已经是真名者了。”
“是吗？我怎么没感觉到，气息隐藏的这么好？”克雷有些疑惑地看着安雅。
安雅不理他，只看报纸。
“这份报纸是谁出的？”
“真实之眼，喏，就是这个标记。”克雷指了指报纸上真理之报几个字旁边的一个竖着的张大眼瞳，说道。
这只眼睛设计的非常古朴，有一种三世纪以前艺术风格的感觉。
伊森用前身的经验判断了一下。
且盯着那眼睛看了一会，会有一种晕眩感，还会感觉到好像它也在窥视着你。
“别盯着它看太久，它也会看你，被真实之眼盯上可不是什么好事。”克雷直接遮住了那只眼睛。
“真实之眼是一个秘密团体？”
“不错，同时也是一种真名类型。”克雷说着，翻到了第二版，这一版的版面上没有别的内容，只有一大堆的真名的罗列。
“这就是全世界已知的已经探明的真名类型。”
伊森粗略数了一下，一共有十五种之多。
而真实之眼就排在第五位，它的第一个真名是冷峻的观察者，后面附了一串伊森完全看不懂的，扭曲的如同虫子一样的文字。
光是看着这一串文字，伊森已经感觉很不舒服，可是隐隐的，他又感觉到自己的‘真神之名’在颤动，好像得到了共鸣一般。
“这就是古代语吗？”
“不错。”克雷点头，随后他的手指下滑，一直滑到了最后第二排，才停了下来，说。
“这就是我们的真名类型。”
它被命名为：破坏神。
排列在第一位的真名便是暴力的使用者，也即暴徒，后面是暴力的统合者，首领，但第三个真名，却没有了，只有一个通用文字黑道圣徒，却是打上了问号的。
第二十九章 【十五真名】
“为什么破坏神的真名这么少，别的真名有那么多？”
伊森问道。
尤其是前三种真名，太阳，月亮，大地，几乎写满了，太阳最多，罗列了有八个之多，未知的只有一个，月亮和大地次之。
其他的差一点，也基本上都有五六个。
然而从第十个真名开始，后面的真名已知的越来越少，到了破坏神就只有两个已知了。
最后一个真名系列，超维者更是只有一个开头，连第一个真名都没有。
“因为世界是不断变化的。”
克雷说了一句听起来就不像是他能说出来的话。
“当然，这话不是我说的，是真实之眼在某期报纸里说的，为什么前面的真名那么详细呢，因为在从第十种真名往上，是旧世真名，在新大陆发现之前它们就已经存在了，尤其是前三种真名，它们分别对应了三种最古老的旧神崇拜，历史久远，足以追溯到数千年前，探索的自然也最深入。”
“第十种真名之后的，都是新大陆被发现后诞生的，越晚诞生的，探索的就越少，所以世界是不断变化的，你懂了吗？”
克雷虽然这么说，但他大概率是不懂的。
伊森却有了一些猜测。
“所以每一个真名系列最多可以推演到第九种？”每一个真名的最高上限都是九。
“目前已知是这样，因为最古老的太阳系列，真实之眼观察到最强大的也就是真名之九，太阳。”
在太阳那个系列的最终，的确用通用语写着太阳，至于说古代语，那肯定是没有的。
看来古代语里包含着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
想到这一点的时候，伊森忽然回忆起了他当时赐予安雅真名的情形。
他给安雅的真名是暴力的信仰者和精通者，可安雅看到的真名是黑执事，她不懂古代语，所以她解读不出真名的真正含义。
也许这就是古代语的秘密？
“哪里可以学到古代语？”伊森摩挲着那些扭动着的文字，问道。
“不清楚，古代语是只有真正古老的教派，团体才掌握的知识，比如说真实之眼，他们并不分享这种知识。”
这倒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古代语真的牵扯到真名真实的含义的话。
伊森将真名简单浏览了一遍后，又转回去看别的版面。
其实真理之报除了是一份只有真名者能看的报纸这一点很特殊外，别的和正常的报纸没有太大的区别。
无非真理之报记录的都是真名者的事情罢了。
克雷带来的这一期的头版头条写的是旧大陆的新闻，说的是一个叫巴特弗兰的小镇疑似出现大规模邪神崇拜，太阳圣堂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派遣了曜日圣光卫队接管，然后净化了这座城镇，没有任何生还者，没有邪神崇拜。
当然，这是太阳圣堂的说辞，按照真实之眼的情报，这个小镇可能涉及到古神复苏，太阳教廷也有参与也说不定。
旧大陆的事情离伊森还是太遥远了，所以他也是随便看看就翻过了。
除了这些时事新闻，这份真理之报上还有各种小道消息，比如说哪里有古代圣物出土了，哪里有巫术秘方流传，又或者邪魔作祟。
也有交易信息，有人出售炼金物品，草药，特殊材料，都是伊森闻所未闻的东西。
“你有炼金物品吗，克雷？”伊森有些好奇。
“当然有。”说到这里克雷有些自得，他伸出双手一震，下一刻，一对银光闪闪的指虎就出现在了他的手指上，“秘银指虎，二级炼金造物，拥有难以破坏和随身两个特性，秘银还有一定的破邪能力，花了我不少钱呢。”
他说着双手又是一震，那指虎就不见了。
想来所谓随身就是随便在他身上哪个部位的意思？
“炼金物品只有古代造物者可以制作？”古代造物者，也是十五真名之一，属于旧世真名，真名之一便是炼金研究者。
“是的，所以他们也是真名者里最有钱的那群人，你要是有兴趣，下次集会可以看看，说不定有你想买的。”
克雷说着，炫耀一般，又是将那指虎从手上变出来又变回去。
伊森不再看他，继续翻阅起了报纸。
不过他在心里还是暗自感叹，幸好弗雷德和乔安没有炼金造物，否则要杀他们就没那么简单了。
“我父亲没有炼金物品吗？”伊森忽然又想到。
“有啊，不就在你手上戴着吗？”克雷有些奇怪，但还是解释道，“这可是他花了重金打造的，比我的指虎还要贵，也是二级炼金造物，特性是难以破坏和储存，可以储存一部分的真名之力在里面，既可以当做是临时的补充，也可以当做传承。”
“现在看来，他很有先见之明啊，真的传承给了你，还拯救了整个家族。”
伊森现在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当初他只是接触了这枚戒指，就得到了真名的种子。
原来这戒指还是一个炼金造物。
轻轻摩挲着戒指，伊森尝试性地用意念去感知它，并且注入真名之力。
下一刻，他还真感觉到自己有一部分真名之力被吸了进去。
只是他暂时没有发现的是，随着他的真名之力注入其中，原本黯淡的戒指色泽变得深沉了许多，那些缠绕着的荆棘也是微微长出了更尖锐的刺，黑泥也变得浓厚。
夜色逐渐深沉，伊森将克雷送走了。
克雷对此还有些不满，咕哝着：“臭小子，你父亲活着的时候，都会给我安排最好的房间，最好的酒，真是的……”
伊森没有理他，将他送走后，继续研究真理之报。
他主要看的内容还是那一版真名序列表。
因为此前他感觉到‘真神之名’和那些古代语有共振，等克雷走了，他干脆直接唤出了‘真神之名’，更贴近地和那些真名的古代语进行接触。
结果并没有更多变化了。
他怀疑还是他没有解构那些古代语。
古代语……
他该去哪里才能学习呢？
第三十章 【第一重浪】
时间过得很快，第一批私酒已经准备完毕了。
而海神号在温斯特的停留时间也到达尾声了，十天，它该启程去往别的地方了。
所以伊森必须要召开会议了，和所有这盘生意里的人开诚布公地谈谈。
这天早晨，伊森洗漱完后，换了一身裁剪合身的白色礼服正打算吃个早餐就出门。
结果安雅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少爷，从王都来的电报，是您的教授发来的……”
安雅的表情还是很机械，平静，可是伊森从她身上读出了一丝丝的尴尬。
拿到电报，上面是这么写的：
“该死的，伊森，伊森·波莱塔，你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还没有从你那该死的老家回来？你知不知道你将要错过什么？要是你不参加秋季大考，我就没办法以全A+的成绩把你推荐进研究院进修了，那你的艺术之路就会不完整，你知道这是多大的罪过吗？我再给你五天时间，赶紧给我滚回来，别逼我用靴子狠狠踢你的屁股！——爱你的老师修斯”
看到这封电报，伊森想起来了，他的假期结束了，理论上，这会他已经回到了王都，在参加秋季大考了。
但是没有理论上了，他都已经成为黑手党首领了，他还参加个锤子秋季大考。
“少爷，需不需要我发电报回绝？”安雅适时地发问。
伊森正想点头，却又停住了。
等一下，谁说一个好的黑手党大佬，不能是一个优秀的艺术家，学者？
无论是前世的那些洗白走上人生巅峰的黑手党大佬经典案例。
还是今生的教训——
他可不想再被人拷着手铐带进治安所了。
刘易斯的事只能暂时让治安所对他忌惮，时间过去，说不定人家还会记恨他。
而要真正让治安所不敢动他，唯有他获得真正够分量的地位。
大画家伊森？
亦或是……议员伊森？
无论哪个身份，学历好像确实是坚实的基础啊。
“替我回复，亲爱的老师，我很抱歉，我的确很热爱艺术，可是我的家族出事了，我的父亲……”
伊森一边吃早餐，一边字斟句酌。
回去上学是不可能了，可是回来上学却是有可能的。
温斯特也是有大学的，只是没有那么顶尖罢了，不然当初伊森也不会去王都读书。
他想让修斯帮他转学回来。
虽然从电报里来看，修斯是个暴躁无比的家伙。
但从前身的记忆来看，修斯表面上是个暴躁的小老头，实则对学生还是很好的，从他的字里行间也不难看出，他是喜欢伊森这个学生的，还给他宽容了五天时间回去考试。
那就只能对不起修斯老师了。
电报拟完，安雅好像是有些不解，但她没有说话，因为少爷总是对的。
吃完早饭，伊森坐着克劳斯长枪朝着北海之星去了。
这样级别的会议自然除了北海之星外再没有更好的聚会地点了。
北海之星四楼，顶层的大会议室里，伊森到的时候，已经有人在了。
这人却是熟人，最熟悉不过的一个，乔治。
显然，作为差点被踢出去，又好不容易回来的人，乔治可能昨晚都没怎么睡，一大早就第一个等在会议室里了。
看到伊森，他连忙站了起来，想要上前，又硬生生止住了，好像是在保留自己最后的尊严，只是微笑着打招呼：“嘿，伊森，早啊。”
伊森也不想为难他，也笑着点头：“早啊，乔治，看来你热情满满啊。”
反正，现在温斯特的人都知道乔治是个失败者了，没必要往死里踩他，适得其反。
以及，乔治在几天前就把南郊的工艺品厂转让给他了，当然，还有刘易斯。
乔治送到伊森家的，是刘易斯的一只手，还有他的肩章。
很有诚意了。
随着伊森落座，很快第三个人来了，这个人伊森却是不认识，乔治主动给他介绍：“这位是默里奇家族的哈斯卡，哈斯卡，这位就是最近很出名的伊森。”
哈斯卡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面容英俊，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还打着闪亮的头油，留着两撇打理的很干净的胡须，简直不像是一个黑手党首领，而是一个男明星。
他听到乔治的介绍，连忙走到了伊森的面前，拥抱了他。
“伊森，太感谢你了，让我加入这伟大的事业，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默里奇家族此前的主要业务是情色产业，波莱塔家之前想要开拓一部分业务，和他们起了冲突，但也不是多大的冲突。
更别说，现在有私酒这样的好生意了。
哈斯卡早就忘记以前的事情了。
哈斯卡之后便是达尼了。
达尼也表达了巨大的喜悦，同时，他还忍不住看向乔治，他是真心感谢乔治，要不是乔治的乱来，他还真不知道怎么掺和进这盘生意。
最后到的人往往最重要，所以山德罗是最后来的，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三个人，无一不是他的那些政界好朋友的白手套。
众人落座后开始商谈起了各种细节，其实在此之前，伊森已经和山德罗沟通过了。
山德罗和他的朋友们，自然吃最大那份，然后是伊森，其他三家吃最少的。
这一点其他人也没意见，所以利益分配上大家谈的还是很愉快的。
商谈结束，乔治开了一瓶好酒，给所有人倒上。
大家满饮了杯中酒，欢声笑语。
结果，忽然有人轻轻敲了敲酒杯，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伊森看向了这个人。
这个人正是白手套之一，名叫约翰·霍特，明面上是一家叫冰川投资公司的老板，温斯特有名的商人，实际上，是某位重量级人物的走狗。
克雷说，他的老板可能是坐在审判厅的那位。
“诸位，我们的大船成功起航了，但是也不要太掉以轻心了，因为第一波大浪已经打过来了，可别才出港就翻船了。”
众人看着他，有些不明所以。
他笑了笑，终于吐出了答案：“据我所知，王国的禁酒密探已经在路上了。”
第三十一章 【浪潮已至】
禁酒密探，自然是新词，从前是没有的。
但大家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知不知道是什么人？”
乔治显得忧心忡忡，他好不容易才挤进这盘生意，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不想直接泡汤，所以不顾自己现在地位最低，还是开口了。
约翰·霍特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说什么，直接道：“根据我的情报，禁酒密探的核心成员是直接抽调的王国保卫局的人，另外又大量抽调了治安所特别行动部的人来填充，可以说，全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沉默了。
王国保卫局是什么样的存在，大家都太清楚了。
这几乎可以说是王国最神秘的部门，他们执行的也基本上都是最重大，最隐秘的任务。
且多是对外，国家，大陆间的事务。
他们做出过的战绩，知名的有很多，最近的就是前几年才结束的旧大陆十年战争。
正是他们在旧大陆不断掀起风浪，才最终引发了大战，让旧大陆无暇西顾，保证了王国的大发展，迎来了黄金十年。
他们是最锋锐的刀，也是最精明的阴谋家，旧大陆的人把他们称为魔鬼代言人。
至于说治安所的特别行动部，也都是让各大地下人物闻风丧胆的存在。
之前一个刘易斯就搞得伊森难堪了，现在派这样的人来当禁酒密探……
“有必要这么认真吗？大家也是想赚点钱罢了，酒而已嘛……”
默里奇家的哈斯卡有些抱怨，又有些不理解地说了一句，还不忘轻轻拨弄了一下头发，保持头型。
对于他的发言，众人没有回应，有人眼中闪过不屑，也有人同样不解。
这一切都被伊森尽收眼底。
伊森倒是很清楚王国为什么对禁酒令如此重视。
一方面是他前世阅读过类似法案的背景资料，另一方面是他的前身在王都见识过禁酒运动是如何风风火火的。
这其中不仅有各大贵族，议员，大商人站台，连王国的王女都下场带领女性抗议喝酒的行为，甚至还有禁酒党的存在。
这完全是一场声势浩大的政治活动，王国想不认真也不行。
“总之，大家都小心一点，我会及时给大家分享最新情报的，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稳定，安全。”
约翰·霍特做出了类似总结发言般的说话。
众人都是点头。
与此同时。
温斯特的港口，巨大的海神号的锅炉已经重启，浓重的烟雾冲天而起，一列列的货物如同长龙一样朝着船上送去，巨轮即将起航。
而在港口一处不起眼的地方，一群穿着黑色皮大衣，头戴凹顶礼帽的男人正在默默看着这一幕。
这时，其中一个男人开口说道：“老大，我们不如现在就动手，那些货物里绝对能查出私酒来。”
“嘘。”结果，为首的男人却轻轻嘘了一声，他正拿着一份报纸看着，过了好一会，他才合了报纸，露出了他坚毅的面孔，还有领口那条花色显眼的紫色领带。
“没必要这么着急，哪怕我们能查出来私酒，你以为那么点东西可以为难到查理船长吗？海神号的船长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小人物啊，再说，吓到那些温斯特的蛇虫鼠蚁们怎么办？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做事情最重要的不是眼前能得到什么，而是最终我们要得到什么，收工。”
他说着转身，走了两步，又把手里的报纸扔给了身后的手下。
“对了，先找到报纸里的这个人，丧家之犬，正好有用。”
风吹起了那份报纸，那头版头条，正是伊森慷慨陈词，刘易斯暴力执法那一期。
————————
伊森并不知道他们才谈论过的禁酒密探已经悄悄潜入温斯特了。
会议结束以后，他准备先去吃个午餐，然后去视察一下两个私酒工厂。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私酒生意，这一点毋庸置疑。
“少爷，有件事需要向您汇报。”
就在他思考要去哪里吃个午餐的时候，安雅说了一句话。
“什么？”
“您上次让我去查的有关鲍勃·奥尔德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
“他怎么了？”
伊森倒是没忘记这件事。
鲍勃·奥尔德从第一次见面就显得心神不宁，后来他拿到了乔治南郊的工厂，签合同的时候，鲍勃也是在场的，但还是状态不佳。
“他在争夺他女儿的抚养权。”
“他是个律师？”
伊森听了有些莫名，鲍勃·奥尔德本人就是个律师，他还会被这种事困扰吗？
“问题在于，他的对手也是个律师。”安雅说了一句，再次补充道，“事情是这样的，阿尔遇袭以后，家族状况就很不好，后来在山德罗的调停下准备停战，当时，所有人都觉得波莱塔家完蛋了，鲍勃的律所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他们就提出要终结合作，阿尔也同意了，鲍勃为家族工作了很久，有些感情，就表示可以单独把业务切割给他，帮忙料理一些后事，问题就出在这里。”
伊森点了点头，示意继续。
“业务切割给他个人后，他被律所开除了。”安雅的语气依旧平淡，以至于这句很有戏剧性的话也显得理所当然了。
“接着，他妻子也提出了和他离婚，并要求分他全部的财产，和他女儿的抚养权。”
“他妻子疯了？”
“恰恰没有，他妻子很聪明，她其实很早就和鲍勃的老板，也就是墨菲·迪美尔有了婚外情，有理由怀疑，业务切割，离婚，索要财产和抚养权，是他们一起制定的阴谋。”
“所以，现在鲍勃很有可能马上变成失业破产，失去女儿一无所有的人，而源头，正是我们家族？”伊森摸了摸眉毛，那也怪不得鲍勃每次见他都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了。
任谁遇上这种事也是坐不下来的。
“他现在在哪？”
“根据调查，今天应该是他们最后一次庭外和解谈判，他现在应该就在迪美尔律师事务所。”
“走吧，去看看。”
第三十二章 【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鲍勃，你很清楚你没有任何胜算，不说我和审判厅的关系，就说你自己，你已经被律所开除了，所有的有关波莱塔家族的业务都在你头上，你这些年为他们做的事情都和律所无关了，而律所有这方面的所有资料，如果我把这些交出去，你可能连最后的自由都没了，何必呢？”
“我知道艾琳娜的条件是苛刻了一些，这样吧，财产，可以只分一半，反正，你也没多少钱，就留一些给你养老好了，这是最优厚的条件了，错过了，你就什么都没有了。”
会议室里没有开灯，窗帘也只拉起了一边，显得灯光黯淡，只有一面的阳光照射了进来，将坐在议事长桌最尽头的墨菲·迪美尔衬托的光芒万丈。
他也的确显得魅力十足，明明是和鲍勃差不多的年纪，却毫无疲态，一身暗棕色的正装无比贴合地穿在身上，发型标准而不失优雅，端坐在那里，一副大权在握的姿态，实在是把坐在暗处，满脸疲惫，头发凌乱暗生白发的鲍勃给比到地底去了。
“鲍勃，看在我们结婚这么多年的份上，把莫妮卡给我，你照顾不好她的，你还要跟那些罪犯整天打交道，太危险了，放过她吧。”
在墨菲·迪美尔的身旁，坐着的正是鲍勃的前妻艾琳娜，她的确长得很漂亮，打扮入时，和墨菲坐在一块，无比般配。
“艾琳娜，我绝对不会让我女儿陷入危险，绝对，还有，这么多年，你照顾过她多久，你……”鲍勃深吸了一口气，又看向了墨菲。
“墨菲，你要是敢把那些资料交出去，伊森阁下是不会放过你的。”
“伊森……阁下？哈哈。”
墨菲像是听了一个什么笑话，他笑得轻松又不屑。
“鲍勃，你是不是给那些臭虫干了太多活了，还是你本来就也是那样的低等人，你觉得他们能给我造成什么麻烦吗？我根本不怕，阁下……什么样的臭虫也配称阁下了吗？”
鲍勃想要张嘴，可是他顿在了那里。
就在他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吵闹声。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没有预约，不能擅闯，快拦住他们！”
听到这动静，墨菲皱起了眉头，他不明白是谁一大早来触他的眉头。
当他想要起身去看看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倒不是被暴力破开的，门是缓缓打开的，开门的人很讲礼貌，开门前还敲了三下。
门外站着一个极其英俊的年轻人，身上穿着一袭妥帖的白色礼服，姿态优雅，完全就像是来参加一场晚宴或者舞会的。
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位身穿猎装，气质冷冽相貌绝佳的银发少女。
这样的组合放在哪里都十分吸引人的眼球。
那年轻人开门以后，直接走到了议事长桌的尽头，墨菲的对面，拉开了一张椅子坐了下去，还笑着说：“鲍勃，我没来晚吧？”
墨菲看着这一幕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但也没有赶人，而是让下属把门关上了。
“这位是？”他问鲍勃。
鲍勃看着伊森，内心里有些震动，他完全没想到伊森会来，那种感觉难以形容。
就像是在最暗的夜里，看到了一束光。
“这位就是……伊森阁下。”他的嘴唇都微微有些发抖。
“哦，你就是伊森？”听到伊森的身份，墨菲的表情又变得轻松起来。
“怎么，你是来威胁我的？”
“威胁，这个词，很不美妙，也完全构成了诽谤，对吧，鲍勃？”
“没错。”鲍勃虽然不知道伊森能怎么帮他，但莫名的，看到这个年轻人，他心里就涌起了希望。
毕竟，这个年轻人拯救了波莱塔家族。
那是怎么样的恶劣情况，亲自经历过的鲍勃是很清楚的。
那么自己人生的绝境，他是否也能拯救呢？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你来干什么，说吧，要是没事，我想我们今天的会面就结束了，法庭上见吧。”
墨菲已经恢复了那种大权在握的狂妄状态。
“的确是有一些话要跟墨菲先生聊，不过在此之前，我想请他们两位先出去会比较好。”
伊森看了一眼艾琳娜，还有鲍勃。
墨菲听了冷笑了一声，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对着艾琳娜说：“走吧，出去，对了，还有你，你的主人让你滚。”
鲍勃看了伊森一眼，伊森主动站了起来，走到了他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去外面待一会，喝杯咖啡，冷静一下，这里交给我。”
鲍勃有些安心了下来，在伊森的陪同下，走到了门口。
出去的时候，他还是有些忍不住想说话。
“放心，我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门关上。
连安雅都跟着出去了，现在会议室里只剩下伊森和墨菲。
“好了，说说吧，你要给我一个怎么样无法拒绝的理由。”墨菲还是轻蔑不屑的模样，“是现在掏出枪来指着我，还是派人来打砸我的办公室，你随便，我根本不怕。”
“你要知道一点，我的身后是整个温斯特的法律界，我还有不少市政厅的朋友，治安所我也很熟，你要想清楚小朋友，你到底在做什么。”
“我听过你的事，你一个人两天一夜干掉了仇敌，重振了家族，很威风，可那只是你们底层人的手段，对我这样站在阳光里的人，没用，你对我动手，就要准备好被阳光晒成灰烬。”
“现在，做抉择吧，是掏枪，还是灰溜溜地滚蛋。”
伊森笑了。
他交叉起了双手，然后缓缓开口：“我想你弄错了一点，墨菲先生，我从始至终都是一个合法商人，我从来没有做过非法的事情，我想告诉你的是，我今天上午正好在和约翰·霍特先生谈一桩时下最赚钱的生意，我们聊的很愉快，以及，我听说，您的妻子是律政名门出身，不知道她对于您的婚外生活如此丰富多彩，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呢？”
一直大权在握的墨菲忽然坐直了身体，他在光里沉默了好一会，才起身离开了阳光，一步步走向了伊森。
第三十三章 【试枪】
一直到前妻哭哭啼啼地求自己把女儿还给她，而之前一直仿佛能随便摆布他的墨菲只能阴沉着脸站在旁边不说话，鲍勃还是有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官司不用继续了，墨菲撤诉了。
他的钱保住了，女儿也保住了，甚至妻子……
伊森说，如果他不想离婚，也可以不离婚。
只是看着墨菲像是看一张废纸般看着他前妻，他也瞬间没了胃口。
这样的女人，不要也罢。
几乎像是踩着云朵一样从迪美尔律师事务所走出来，鲍勃被太阳一照才有落地的感觉。
他看着一旁年轻英俊，在太阳里如同神明般的伊森，真心实意地低下了头去，抓起了伊森的左手，亲吻了他无名指上的徽记，说：“感谢您为我做的一切，波莱塔阁下。”
伊森顺势握住了他的手，笑着说道：“不用这样，鲍勃，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朋友之间就该互相帮助的，你有麻烦，我当然要帮你，下次要是有这样的事，一定要早点告诉我。”
“是的，阁下。”
“走吧，我们一起去吃点什么吧，顺便聊聊你的律所的事情。”
鲍勃连忙答应，但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什么叫我的律所？
我也没律所啊？
午餐选的是一家律所附近的牛排馆，能开在律所附近，档次自然不会太低。
至少从牛肉的品质上来说，伊森喜欢那种鲜嫩多汁的感觉。
“您刚刚说，我的律所，是怎么回事？”
“哦，你不是已经从迪美尔离开了吗？那你之后总得有地方办公吧，再说家族的业务在扩大，我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不如就开个律所，多招一些人手，毕竟我是个合法商人，总要有足够的法律上的保护，万一有人想害我，我也能反击来维护自己的权益，不是吗？”
伊森切下一小块牛肉放进了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点头。
“这油脂相当不错，我喜欢这家牛排馆，我看不如这样，你的律所就开在这旁边吧，迪美尔也在这，想来这是好地段。”
“是……”鲍勃点头，那种踩云朵的感觉又来了，他觉得自己今天是中大奖了，快要被连续不停的惊喜给撞晕了。
“可这里的房价很贵……”
“鲍勃，不要担心钱的问题，我看中的是你的才华，你只需要把这部分回报给我就行了，至于说其他，都交给我。”
“是，阁下，我……”
“伊森，说了很多次了，叫我伊森，我们是朋友。”
“是，伊森，我会拼尽全力的！”
鲍勃的眼睛里有了神采，就连他那耷拉的头发好像都恢复了生机。
午餐结束后，鲍勃要回去看女儿，伊森则要去视察工厂。
车上，安雅忍不住说道：“少爷，那个地段的房子很不便宜，养一大群律师，也需要很多钱，我们账上现在已经吃紧了……”
“安雅，别害怕用钱，我们现在花出去的钱都会以十倍的价值回来的，我们需要律师，需要法律，再说，我们的第一批酒不是已经出货了吗？钱很快就回来了。”
第一批私酒不仅仅是从海神号上送往各个港口，它们也会从各个酒店，赌场，妓院，地下酒吧送往城市的每个角落。
在这个禁酒的时代，人们会以十二万分的耐心去寻找酒精，然后哪怕付出十数倍的价格也愿意买单。
这就是最好的时代啊。
伊森很快来到了南郊视察了一下新工厂。
相比起美丽之贝地下的那个私酒厂，这里绝对是正儿八经的大工厂了，人员配备也够。
唯一的缺点可能就是经验技术上不足，伊森打算把那个沃特·琼斯调过来，让他同时管理两个地方。
安抚了一下工人们，伊森就离开了艺术品工厂，再次朝着城里去了。
他有几天没见维纶了，得问一问卡布雷亚家族那些新接收的地盘的情况。
到维纶酒馆的时候，已经是快傍晚时分了，正好，这时候维纶也回来次晚饭了，他看到伊森，一拍手，说道：“少爷，您来的正好，上次您让我去试做的那把枪已经做好了，我给您拿来了，本来打算明天送庄园去的。”
“那正好，拿出来吧，我们现在就去酒窖里试试。”
对于那把枪，伊森也是挺上心的，要是能试做出来，后面再批量量产，那么波莱塔家的武装力量也上一个台阶，在面对任何敌人时，都有绝对优势。
来到酒窖之中，维纶拿出了一个大木匣，打开，里面就装了一把漆黑的枪械。
从造型上看，虽然和伊森前世见过的冲锋枪还是有些差距，可毕竟他给的图纸就没有完全复刻，再说，这个世界的枪械有这个世界的形制。
可光是从第一眼的枪感上来说，伊森觉得味道对了。
拿起枪，枪身很重，伊森的身体已经经过‘真神之名’洗礼，拿着并不算吃力。
可要是普通人来使用，恐怕还是有些不舒服，在重量上还有待改进。
“少爷，我已经试过枪了，可以击发，枪膛很顺滑，很不错的设计。”
维纶说着恭维的话。
他本身也算得上是玩枪的高手，见识过的长枪短枪不计其数，他觉得这把枪的设计是还行，倒还远没有到绝妙的程度，让他硬夸天才的设计这种话，他还是有点说不出口。
伊森也只是点了点头，然后抬起了枪，站到了靶场的最中央。
完全握着这把枪的时候，伊森感觉莫名的有种血肉相连的感觉。
甚至他感觉自己的‘真神之名’也微微有些震动。
他没有去管，而是专心看着前方的靶子，在深呼吸了三秒钟后，他扣动了扳机。
瞬间，子弹随着他的手指不断扣动扳机的动作，疯狂倾泻而出，那清脆的喷发声，简直如同打字般利落有节奏。
原本维纶只是在等着伊森开出一枪后，就准备过去的，可等到伊森真的开始开枪，他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这把枪……
第三十四章 【温斯特打字机】
“嘭——”
“嘭——”
“嘭——”
“嘭——”
……
接连不停的中靶声，一连中了十八发才终于停下来。
这简直是暴风骤雨的连击。
维纶从一开始的吃惊，到后面已经是开始迷醉了，这究竟是什么枪。
居然还能这样击发。
这完全就是天才般的设计啊。
他完全可以大声夸出这句话了。
可他此时只是站在原地，有些迷醉地看着那些弹孔，嗅着那些硝烟。
就连弹壳掉在地上的余音都是那么好听。
好枪啊。
之前维纶还不理解为什么要把弹匣做的那么大，里面塞了足足三十发子弹，那明显很累赘。
现在他明白了，这枪可以如同暴风骤雨般连发。
他已经可以想象他的敌人在这把枪的压制下是多么的无助了。
伊森却还是不满意，因为卡壳了，他没有一瞬间把三十发子弹全部打完。
这可能是做工的问题，也有可能是设计上的问题，他暂时还不清楚。
不过他刚刚想到了一点，那就是弹匣的设计还可以改进，之前的设计图里他有疏忽，他忘记了前世的这种冲锋枪更多是弹链式的缠绕弹鼓设计，这样可以让装弹量进一步提升，足可以到达五十，甚至一百发，卡壳率好像也会下降。
放下枪，伊森觉得手掌发热，更重要的是，他感觉全身，以及‘真神之名’好像也在发热。
这种发热从他开枪时就产生了，他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少爷，这把枪太了不起了……”
维纶终于可以说话了，他上前一步，说道。
“还有很多不足，我一会会画一张改进的图纸，继续试做。”伊森把枪还给维纶。
维纶觉得已经很完美了，但少爷既然这样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少爷，我觉得改进之后，这枪完全可以量产，如果我们拥有这样的武器，我们将不怕任何人。”
“当然需要量产，你有机会把你认识的那些工匠带来见我，我需要足够的人手。”伊森已经在想着如果量产，工厂放在哪，艺术品工厂似乎是个好选择，那里其实还有不少空间。
“对了，少爷，为这把枪取个名字吧，这是伟大的作品，以后绝对会被记录下来的。”维纶相当激动。
他是爱枪的人，这个世界上能让他激动的事情也就这么几样了。
“就叫……温斯特打字机吧。”伊森想了想，忽然露出了一个有些玩味的笑容。
“温斯特打字机，好名字，很贴切。”维纶想到了刚刚伊森连发时，那如同打字机般的咔咔声。
也是在说出了这个名字以后，伊森猛然感觉到‘真神之名’的震动更厉害了，他甚至产生了当初杀死乔安时的那种微醺感。
他忍不住捂住了额头。
安雅第一时间发现了伊森的异状，连忙上前扶住了他，问道：“少爷，你没事吧？”
“没事，我有点累了，送我回家吧。”
维纶听了赶紧也来搀扶住了伊森，两个人把他送上了车。
在车上，那种微醺感更重了，他靠在车座上，迷迷糊糊地好像又沉入了深沉之海里。
他看到了‘真神之名’，‘真神之名’如同树枝发芽一般，从它深沉发黑的躯体上生长出了一个新的部分，这个部分像是枝蔓一样向下延伸，最终蠕动勾勒出了一行新的字体。
同样的晦涩繁奥，难以看懂，可伊森就是自然明白了它的意思。
枪械和子弹的掌握者。
字体成型后，它停止了蠕动，变成了深沉的铁灰色，一如枪械和子弹的颜色。
伊森也是瞬间清醒了过来。
窗外的夜色也在掠动，庄园还没到。
他深吸了一口气，将‘真神之名’唤了出来。
果然，就在深沉的暗紫色文字‘暴力的催生者和保护者’下面，是一根枝蔓般的连接，以及一行铁灰色的新文字‘枪械和子弹的掌握者’。
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因为他设计了那把冲锋枪的关系，并且成功试做了出来，最终还为它命名了，所以，他得到了一个新的真名？
还是说，这并不算是新的真名，只是他的‘暴力的催生者和保护者’下面的附属权柄？
毕竟，从他可以看到的视角里，‘暴力的催生者和保护者’依旧占据着最大的空间，‘枪械和子弹的掌握者’只是作为枝蔓附属存在，还显得很小。
不过变化已经产生了，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枪械的存在，也能感觉到安雅身上的配枪的存在，还知道她的枪是满弹量。
“安雅，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安雅作为他的‘真神之名’的从属真名者，现在主体有了变化，她应该也能感觉到才对。
“什么？”安雅有些疑惑，但她很快就说道，“好像……我的枪法提高了，不知道为什么……”
这就是了。
这是连带的变化。
“先回家再说。”
别的变化，得进一步进行实验才能知道。
克劳斯长枪风驰电掣，很快到达了波莱塔庄园。
伊森和安雅来到了庄园的地下。
和维纶酒馆差不多，波莱塔庄园地下也有一个可以练枪的靶场，只是没有维纶那边枪多罢了。
伊森站在靶子面前，想着自己新得到的权柄，他并没有掏出枪，而是让安雅掏出了枪。
“射击，全神贯注。”
“是。”安雅屏息凝神，然后开枪。
‘嘭’的一声，安雅却没有击中，居然脱靶了。
这一下，让安雅自己都惊了。
她忍不住看了一眼手中的枪。
“别担心，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伊森刚刚在安雅开枪的瞬间，下了一个命令，安雅这一枪，打不中靶子。
结果安雅真的没打中。
安雅还是一个真名者，这个新获得的权柄的强度比伊森想象中还要强的多。
“继续开枪，再来一次。”
伊森想到了另一种试验，让安雅再来一次。
安雅虽然刚刚那一枪打偏了有些影响，但她还是毫不犹豫地开出了第二枪。
毕竟这是少爷的命令。
第三十五章 【下水道里的鬣狗】
久晴的温斯特终于下起了寒雨。
这也应该是温斯特今年最后一场寒雨了。
此后的时间里，除了雪不会再有别的东西了。
雨水不断通过屋檐滑落下来，最终汇入了阴暗的下水道之中。
温斯特的下水道系统相当完备，因为临海，所以很早以前温斯特的市政工程就在下水道系统方面倾斜了不少资源。
再加上后续几任市执政官为了政绩也不断修缮，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温斯特的下水道相当舒适，干净，温暖，成为了不少无家可归者的居处。
虽然后续经过了好几次清扫，打击，封闭了不少出入口，大大减少了这些人藏在地底。
可依然有人趁着地面的巡警不注意溜进去。
比如此时，在某处的窨井之下，便有人正竭力抬着头在接地面上顺下来的雨水。
尽管那雨水冰冷，苦涩，还带有各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可他还是在拼命张大嘴巴，将雨水灌进自己的咽喉里。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喝到新鲜的水了，食物更不用说，哪怕他的体质早已经异于常人，长期没有好好进食，也会极度虚弱。
更不用说，他还受了伤。
在他的右手处，有一道无比整齐的切痕，他的右手被人连根斩了下来。
虽然伤口处已经结痂不再流血，可从那漆黑发紫的血肉就能看出来，这个伤害在严重影响着他的健康。
喝饱了雨水后，他又拿出一个捡来的罐子，开始收集雨水，收集了三四个罐子，他才艰难地提着罐子回到了藏身处。
他已经在下水道里躲了快半个月了，他不知道地面上对他的追杀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可他知道以现在的状况，他出去一定会死，必须熬下去，熬到他们不再寻找自己。
睁着充满血丝的眼睛，他拿起一袋过期面包，用嘴撕咬着正要进食。
旁边的黑暗里忽然传来了声音。
“曾经治安所特别行动部的精英预备役，现在在下水道里像狗一样吃垃圾，真叫人难过啊。”
“谁？！”男人无比警觉地盯着暗处，整个人蜷缩成了一团，做出了一个要扑击的姿势，还真像是一头凶恶的野狗。
黑暗里的人却不再说话，只有硬皮靴踢踏着地面的声响在下水道里回荡。
过了好一会，那说话的人才终于走到了有光的地方。
这个人穿着一身一看就皮质上乘的黑色皮大衣，面孔坚毅方正，充满了一股如同顽石般的气息，而他身上最吸引人眼球的，则是那条悬挂在他脖间的亮紫色领带。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马文·普锐斯，王国保卫局特勤部第三小队队长，现任王国禁酒密探，刘易斯·坎贝尔，我是来接你归队的，雄狮应该奔跑在草原上，而不是在阴沟里和鬣狗夺食，我很欣赏你在温斯特做的一切。”
男人说着，走到了刘易斯的面前，伸出了他的手。
完全和流浪汉无异的刘易斯不知所措，连警觉都没有了，一直到马文握住了他完好的那只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他才流出了血泪。
“是，长官!”
—————————
伊森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忽然下雨的缘故。
站在一旁汇报的尤金尼德很有颜色地连忙去把窗户关了，然后又快速回到了伊森的面前，低眉顺眼地站好了。
尤金尼德是主动来汇报的，第一批私酒的威力已经在爆发，哪怕撇除海神号的那些收益，现在散到各处的私酒已经制造了巨额的利润。
作为财务主管，尤金尼德很有眼色地来了。
伊森翻看着账目，除了私酒的收入，还有其他产业的汇总，但和私酒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提。
这实在是最暴利的生意，怪不得大家都拼了命地往这盘生意里钻。
“做的好，尤金尼德，下次家族会议，我一定会好好表彰你的。”
伊森随口夸了一句。
上次会议过后，伊森定了规矩，之后每月一次例会，细数功过，然后进行奖惩。
尤金尼德显得很激动，连说着感谢，又要上来亲吻伊森的徽记。
伊森阻止了他，说：“早点回去吧，现在是最忙碌的时期，你要协调好资金啊。”
尤金尼德感恩戴德地走了。
伊森也微微松了一口气，资金回流了，不管是量产温斯特打字机，还是帮鲍勃建立新律所，都完全没问题了。
自从那天晚上因为命名了温斯特打字机试做版，从而让他觉醒了新的权柄后，伊森就对这把枪格外上心。
他第二天就去找维纶，亲自和那些工匠交流，当天就把改进版做了出来，改良了弹鼓以后，温斯特打字机已经基本名副其实了。
哪怕是有卡弹的情况，也能一口气释放出三十发子弹以上。
妥妥的枪林弹雨了。
他之所以如此上心，就是他有一个推测，之前只是试做了枪械就觉醒了真名，后续如果不断推广这款枪，让更多人使用，并且爱上认可这把枪，会不会有进一步的变化呢？
同时，基于温斯特打字机的这次变化，伊森也有了别的推想。
如果说真名觉醒的契机是发明创造某种这个世界还不存在的东西，那么如果他在私酒方面也有所建树，是不是能获得相应的真名。
基于这个推断，他这几天一直在回想前世酿酒方面的工艺，可惜他实在是对这方面兴趣不足，真想不起来什么。
“少爷，时间不早了，您差不多该出门了。”
安雅这会应该是送走了尤金尼德，来到了书房，对伊森说道。
“今天是什么行程？”伊森现在也是大忙人了，每天的行程几乎都排的很满。
“您今天应该去温斯特大学处理您的转学事宜。”安雅依然如完美运行的机器人，想都不想就报出了答案。
“哦，对，我都快忘了这事了，等我换件衣服，今天可真不是什么好天气。”
伊森看了一眼窗外的寒雨，忍不住发了句牢骚。
第三十六章 【入学】
（鉴于大家都很心急，这里还是解释一下，上学只是手段，不会真的写学院剧情）
伊森那远在王都的导师修斯已经给他回信了。
虽然这个暴躁小老头依旧免不了在电报里劈头盖脸地将伊森骂了一顿，可最终也还是勉为其难恨铁不成钢地答应了伊森的请求。
“……虽然为了你那该死的家族自绝于艺术之路是一个很愚蠢的决定，可事已至此，我也只好祝你好运了，如果将来某一天你后悔了，来王都找我吧，我永远在艺术的大门口等着你。”
说实话，要是伊森是本人，他真要看的泪目了。
这小老头真是个好人啊。
总而言之，他的学籍资料已经转回到温斯特了。
修斯还额外帮他写了一封推荐信，他在温斯特大学入学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不过伊森还是做了一些额外的准备。
“那笔捐款已经打过去了吗？”
“两天前就打过去了。”
“很好。”
在收到了修斯的回信后，他就让安雅给温斯特大学捐了一笔款。
数目虽然不算很大，但足够他受到礼遇了。
坐着克劳斯长枪闯入寒雨里，伊森看着车窗外不断击打爬行的雨水想到了另一件事。
“禁酒密探有消息了吗？”
私酒的生意一切顺利，约翰·霍特也没有传来更新的消息说禁酒密探来了。
可伊森总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因为他太知道王国禁酒的决心了，也太清楚私酒其中的暴利了。
在看到今天的账目后，他越发肯定。
“目前我们的人没有发现什么动静，可能还没有到达温斯特吧，治安所那边也没消息。”
伊森听着这个消息陷入了沉吟。
“不管怎么样，让维纶加强戒备，尤其是运送私酒的人，尽快全部换装温斯特打字机。”
安雅的车速很快，不一会已经来到了城里，但今天的目的地不在城里，而在西岸。
温斯特大学始建于一百多年前，细数的话，也算是某一任执政官的政绩。
起初温斯特大学只是一所海洋大学，主要教授一些渔业航海知识，甚至很多教师还是海神的祭司，所以这所大学和海神教会也确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后来经过多年发展，温斯特大学也多了很多别的科系，比如说法律，金融，艺术。
其中尤以法律系最为出名，不仅温斯特本地的不少法官是温斯特大学出身，临近的不少城市也有温斯特大学的毕业生。
艺术系的话，只能算是一个勉强存在的科系，这么多年也没出什么特别出名的艺术家，唯一有些名气的可能是推广了海洋系画风。
伊森其实倒是不在意温斯特大学的艺术系厉不厉害，他就是纯粹来混文凭的。
顺便，最好能结交一些人脉。
至于说艺术……
他上一辈子就没什么艺术天分。
从城里转向西岸，还是花了一些时间的。
尤其是温斯特大学的所在地，它建立在西岸的一处海崖上面，其实交通不算太方便，因为它一面是孤崖，一面是小山，上去需要盘山，颇有点与世隔绝的意味。
好在安雅的车技高明，哪怕是盘山而上，速度也丝毫不减，终于是在中午之间到达了温斯特大学的门口。
一下车，伊森就看到了有人撑着伞在大学门口的台阶下等着。
这人穿着一件棕色条纹的正装，看起来四十多岁，很有些学究的气度，应该是个教授之类的人物。
伊森在安雅的伞护送下，来到了这个人的面前。
结果他还没开口，那人就说话了：“这位想来就是伊森先生了吧？”
“我是伊森·波莱塔，请问您是？”
“我是埃尔·卡恩，温斯特大学艺术分院的分院长，很高兴您的到来，伊森先生。”
那人主动伸出了手，朝伊森打招呼。
“原来是埃尔院长，您好，这么大的雨，怎么敢劳烦您在外面等我呢？”伊森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我已经收到修斯教授的信了，他称赞您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艺术天才，以后可能还会改写艺术史，如此重要的人，我怎么能不亲自来接呢？”埃尔完全不吝啬夸奖。
当然，那一大半是修斯说的。
不过伊森心里暗笑。
这多半是那笔捐款起了作用，这位埃尔院长应该还调查了他的身份，知道他是波莱塔家族的首领了。
艺术分院需要他这样的金主啊。
“外面雨大，快，您里面请。”埃尔说着话，已经转身开始带路。
温斯特大学其实不算小，只是不出名，实际上它占地很广，在雨幕里看去，像是一座巨大的城堡。
伊森在埃尔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座会客厅里。
埃尔在给伊森倒了热茶后，开始讲起了之后上学的事宜。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无非就是学费，学时这些事。
伊森连款都捐了，自然不在乎学费，至于说学时，不知道是不是埃尔的关照，他一周只需要来上两天课就行了，其他时间不用在学校。
“另外，我们大学别的课程也很不错，要是伊森你有空也是可以选修的。”
“有机会吧。”伊森笑了笑。
他可没那么多功夫，光是跑工厂，开各种会就累死了，能来上两天课不错了。
因为是午饭时间，埃尔热情邀请伊森一起吃饭。
伊森没有驳他的面子，答应了。
两个人一起朝着大学内部走去。
在经过一栋圆顶建筑的时候，那门忽然打开了，随后一个相当邋遢的男人被从门里推了出来。
那男人站立不稳，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手里捧着一堆纸张也是洒了一地，有些还掉进了雨水里被打湿了。
“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没有人愿意上你的课，所以你这个月没有补助，别再带着你那堆破文字来烦我了，我看不懂！”
门里的人不耐烦地吼了一声，随即将门重重关上了。
那邋遢男人却没有管他，只是转身连忙去捡那些纸张，还十分心疼地擦拭被雨水打湿的部分。
伊森随便扫了一眼他手里的那些纸张，然后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三十七章 【学术疯子】
“这位是？”
伊森看向了埃尔。
埃尔有些尴尬地拦在了前面，对伊森说道：“没什么，一个学术疯子罢了，伊森，我们走这边。”
“学术疯子，为什么这么说？”伊森倒也没有执意要过去看看，只是给了安雅一个眼神，自己跟着埃尔走了。
“其实也不是我故意贬低他，他是真的疯了。”埃尔看伊森对那个邋遢男人好像很有兴趣，想了想也是诉说了起来。
“这个人叫古斯塔夫·阿诺斯，原本是王都皇家大学最有潜力的历史学者，结果后来他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辞退了，我们校长觉得不能放过这样的人才，就把他招聘来，想提升一下我们大学的历史系底蕴，谁知道……”
埃尔说到这里忍不住摇了摇头。
“等他真的来了，我们才明白皇家大学为什么要辞退他，因为他已经疯了，完全放弃了历史研究，整天就在那钻研一种别人根本看不懂的文字，他声称那是他发现的最古老的文字，极有可能和神明有关，这就简直是亵渎，凡人怎么可能看懂神明的文字呢？我试听过他的课，完全是胡说八道，我觉得他是个骗子，但校长觉得他的研究说不定有用，就一直养着他，简直是……”
埃尔明显想说脏话，但他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随即开始低声祈祷忏悔起来。
伊森听到他在祈祷神原谅他心生恶念，背后议人。
没想到这个埃尔还是一个最传统的守旧派太阳神信徒。
两个人到了一处应该是特别招待贵宾的餐厅坐下，随便吃了点东西后，伊森就借口告辞离去了。
当然，他不是真的要走，他是要去找那位古斯塔夫·阿诺斯。
在他跟着埃尔走的时候，他就让安雅去跟踪了一下这位学术疯子，已经知道了他的落脚点在哪了。
说实话，这个学术疯子的处境看起来是真的不怎么样，他的落脚点在整个大学最偏僻的角落，要走很久才能到，房子也是看起来破破烂烂，很久没有修缮的模样。
伊森走进他的屋子的时候，屋顶还在漏水。
他拿了好几个瓶瓶罐罐用来接水，完全不顾自己的屋子已经漏成筛子了，还是伏案在那里写写画画。
对于伊森的到来他也充耳不闻，埃尔说他是学术疯子，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没错。
伊森也没有去打扰他，而是看起来一些被他钉在墙上的纸张。
那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大量文字，全都是巨量的论证，分析，不懂的人确实光是看这些东西都会头昏脑涨。
伊森却看的津津有味。
过了好一会，反倒是古斯塔夫先发现了他。
“你看得懂？”古斯塔夫盯着伊森，问道。
“看不太懂，但是我很有兴趣。”
听到这话，古斯塔夫嘴角显露出一丝讥讽，再次埋头苦干，同时赶客：“你走吧。”
“我看到你今天去讨要补助，你这里又不太舒适，日子，不太好过吧？”
“关你什么事？”古斯塔夫的声音闷闷的，显得有些生气。
“不关我的事，可我觉得可惜，你这样的人才，却只能在这种地方……”
“滚！”古斯塔夫暴躁地摔了一个接水的罐子，一副要站起来打人的模样。
伊森伸出手安抚他，让他身体里被伊森言语引发的暴力回归。
“不要误会，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觉得在这样的条件下工作实在太辛苦了，我愿意出一笔钱资助你，是研究经费，让你可以更好的研究，同时，我希望我能加入这个研究，你觉得怎么样，古斯塔夫教授？”
伊森从始至终保持着礼貌，矜持。
古斯塔夫像是愣在了那里，好一会才转过头看着伊森。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对您研究，非常感兴趣，钱，明天就能到。”
古斯塔夫不再说话了，他捂住了自己的脸，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
走出温斯特大学，安雅有些不解。
“少爷，为什么要资助他？”
伊森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拿出了一张他顺手从古斯塔夫那拿的纸，递给了安雅。
“看看上面最复杂的那些文字，像什么？”
安雅看了一会，摇了摇头。
“再想想，如果这些文字再多一些这样的弧度，如同活物一样扭动起来呢？”
伊森在纸上比划着。
安雅一下子恍然大悟。
“古代语？”
“古代语。”
就是古代语。
事实上，伊森在第一时间看到那些洒落在地上的纸的时候，他的‘真神之名’就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很小的弧度，虽然在外表上看起来，古斯塔夫研究的文字和古代语还是有不小差距的。
可‘真神之名’不会骗人。
这就是古代语。
完全就是宝藏。
连伊森自己都没有想到，今天不过就是来走个过场，居然能捡到这种好东西。
不知道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古代语，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当然，伊森不是没有警惕。
他先跟埃尔打听了古斯塔夫，又近距离观察，试探了他。
古斯塔夫确实只是一个普通人。
他连真名者都不是。
怪不得他会被人认为是疯子，也怪不得，他之前被称为皇家大学最有潜力的历史学者。
凡人之躯，探索神明。
哪怕他现在的研究成果还没有那么成熟，可伊森有‘真神之名’，在他的帮助，解密出古代语，绝对不是问题。
车子朝着山下驶去，伊森今天的心情不错，并没有被这寒雨影响，因为他发现了难以想象的东西。
而在同一时间，城市的另一个角落。
刘易斯的心情却不怎么样。
哪怕今天是他的重生日。
可他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右手。
站在温斯特最高的楼上，俯瞰着脚下的这座城市，刘易斯忍不住握住了自己空空荡荡的右手臂。
他已经洗了澡，吃了饭，换了干净的衣服，他现在精力充沛，心中满是仇恨。
他发誓，一定要让这座城市里那些害他失去所有的人付出代价。
尤其是……
伊森·波莱塔。
第三十八章 【温斯特一直在下雨】
温斯特的寒雨一直在下。
连续好几天。
仿佛是要把所有的雨水在这几天给下完了一般。
但雨水不能阻止私酒生意的繁盛，私酒就像是这场雨一样，在不断蔓延。
这天早上，维纶起的很早。
因为第二批私酒在昨天新鲜出炉了，而不同于上一次，有海神号帮忙吃下一大批的货物，在分给各个赌场，酒店，地下酒吧，妓院消化后，依旧多出了不少存货。
在这个时代，有存酒就是罪过，那等于放任金子在地下腐烂。
所以伊森通过山德罗的那几个合伙人的关系，找到了一条隔壁城市的销路，他用高于现在市价两倍的价格，将存酒都卖给了他们。
当然，事后，这笔钱肯定是五五分账，还有一份还要给到山德罗手里。
伊森是很明白有钱大家赚的。
因为是第一次交易，为了保险起见，维纶决定亲自押送这批货物。
哪怕，最近这些天一直都风平浪静，也没听说谁家的生意出了事。
可小心是干这行最要紧的。
这一点维纶保持的很好，他也相信正是小心让他活到了现在。
而且，伊森一直提醒他，禁酒密探始终不出现，非常诡异，说不定他们已经躲在暗处，就等着致命一击。
为此，维纶今天特地挑选最精锐的一批手下跟他一起出行。
这些人里除了他原先酒馆里留下来的几个充当骨干的老人，剩下的都是最近这些日子他特训的那些从各个头目那推荐上来的最优秀者。
同时，他们也配备了第一批量产出来的温斯特打字机。
握着温斯特打字机那紧实的枪柄，维纶的心里安定了不少。
男人老了，能信任的就只剩下手里的枪了。（注1）
站在窗口吸完最后一支烟，维纶拢了拢自己的衣角，让整个领口都立了起来。
温斯特越来越冷了，冬天要到了。
也不知道，他还能度过几个冬天。
戴上圆礼帽，维纶最后检查了一遍身上的枪械，便走出了这间临时的办公室。
外面，两辆货车上已经装满了这一次的存货，那批他精心挑选的手下则站在一旁，人人穿着风衣，头戴凹礼帽，看起来精神十足。
“出发吧，外面雨大，记得带雨伞，免得验货的时候进了雨水。”
维纶做着最后的安排，然后快步上了一辆轿车。
五分钟以后，车子从工厂里陆续开了出来。
因为下雨，车速并不算太快，所以，他们的行踪也被人给盯上了。
滂沱的大雨里，有车在遥遥地跟踪着整个车队。
哪怕大雨拦路，那车却依然跟的不紧不慢，死死咬住。
不因为别的，只因开车的人是从治安所特别行动部挑选出来的好手。
这种雨天追踪，不过是信手捏来。
车上，一共有三个人。
除了开车的和坐在副驾驶上的人，后排还坐了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蛰伏多日的刘易斯。
刘易斯已经无法忍受了。
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好在，机会终于来了。
在他们初步建立的情报网里，他们得到了消息，今天，伊森要出一批大货。
这批货关系到山德罗，还有几个温斯特的大人物，要是这批货出了问题。
伊森会很惨。
同时，他们禁酒密探的名声和威风，也会瞬间拉起来。
就是这批货了。
得到命令的时候，刘易斯简直兴奋的无法言喻，用他新接的右手直接锤碎了桌子。
是的，他的右手又接上了。
不过不是真的右手，是炼金造物。
这是马文给他搞来的好东西。
二级炼金造物，拥有难以损坏和血肉附着两个特性。
装上这个假肢，等于他的右手重生，还格外灵活。
马文对他是真的没的说了，不仅救了他，还给他接了手，更是任命他为第一小队的行动队长。
不过刘易斯也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一来，他在温斯特混了好几年，还是有些人脉关系，也深知这里的盘根错节。
另外，就是他是真名者。
真名者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东西，哪怕是精英云集的治安所特别行动部，也不是人人是真名者。
像是马文这次带来的人里，也就两个真名者，剩下的不过是厉害的普通人。
坐在后座上闭目养神，刘易斯却越发觉得那只新接上的手在发热，发烫，简直要燃烧起来。
伊森，等着吧，我会让你感受我的痛苦的！
————————
运送私酒的车队平稳地到达了交货的地点。
今天的大雨虽然很有些影响视野，却也天然提供了屏障，野外都基本没有人。
过了一会，对方的车队也来了。
这次的买家是艾塔斯卡城的胖子辛多雷。
艾塔斯卡城虽然不如温斯特大，但胖子辛多雷却是一家独大的局面，所以要是能做成这一单生意，建立起友谊，那么后面将会是一条很好的分销路线。
胖子辛多雷也很重视这一单生意，派了自己麾下最得力的头目大块头佐拉来接头。
维纶一下车就看到了佐拉那车子都差点装不下的身躯。
“嘿，维纶，居然是你，想不到啊，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你这把老骨头居然还能捡起来。”
大块头佐拉完全不惧怕雨水，大刺刺地就从雨水里穿了过来，和维纶打招呼。
维纶确实是大块头佐拉打过交道，毕竟都是混地下世界的，难免有交集，不过大块头佐拉属于后起之秀了。
“运气好。”维纶走过去和他握了握手，然后说道，“去看看货吧，没问题就交接。”
大块头佐拉点点头，在维纶的带领下，来到了一辆车后面，掀开雨布，维纶随手拿了一瓶酒给他。
他打开尝了一口，点了点头：“不错，比我们自己做的好喝多了，怪不得老大要买你们的酒，成交了。”
他刚说出成交两个字，空气里便骤然响起了一声急促的枪声。
一个正在望风的他的人直接倒下了。
这让他直接拔出了枪来，还大声怒吼：“马的，你们想黑吃黑？！”
注1：此句致敬江南。
第三十九章 【子弹森林】
“你们那点钱还不配让我们波莱塔家黑吃黑。”
维纶盯着大块头佐拉，直接将他的枪口顶在了头上，低吼道。
“用你的猪脑子想一想，是黑吃黑赚得多，还是卖私酒赚得多？！”
维纶问话，包括他的动作，都让大块头佐拉愣住了，他虽然块头很大，看起来有些蠢笨，可能爬到这个位置，他也不是真的没脑子。
相比起他们这条销路，黑吃黑实在是太没脑子的做法了。
“好吧，维纶，老家伙，我信你一次。”佐拉将枪挪开了。
维纶点了点头：“让你的人直接把车开走，反正货你已经验过了，我和我的人来断后。”
“钱怎么办？”
“你先把酒拿回去，钱，什么时候都能打过来。”
维纶的这番话，让佐拉又是一愣，这下他是真的相信维纶了，连钱都可以暂时不要。
这是彻底把心脏交给他了。
“老东西，有种，等这票干完了，有机会来艾塔斯卡，我请你喝酒。”
大块头佐拉说了一声后，立刻开始呼喊自己的人过来开车。
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因为维纶的决策，立刻被解决了。
现在最重要的是，敌人是谁。
维纶的脑子快速转动着，嘴里却不停歇，立刻吹响了口哨。
这是防守反击的号角。
不过今天这批人到底是他精心训练挑选的，哪怕他还没下命令，都已经在枪响的时候迅速找到了安全的位置进入了防御状态。
他们都是将手伸进了风衣之中，或是以车门为遮挡，或是躲在车后，观察着之前枪响的方向。
只是此时雨很大，雨幕里的视线极差，一时间根本看不清到底有什么。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持枪的男人们在风雨里等待着什么，只有雨不断地落下。
还有就是大块头佐拉的人在朝着装载假酒的货车靠近。
佐拉也是靠在货车后倾听着，他看着自己的人在靠近，觉得可能可以一举突破了，正要冲出去开门。
下一刻。
“嘭——”的一声，又是一个佐拉的人倒地了。
对方的枪又快又准，且冷静的可怕，就像是一个极其高明的猎人，将猎物玩弄的团团转。
这种感觉让佐拉很不好，尤其是他已经死了两个手下了。
哪怕是把酒拉回去了，少不了要被老大训斥。
所以佐拉忍不了了，他低吼了一声，就要冲出去，和对方拼命，怎么样都要找到人。
拼命这种事，他还没怕过谁。
结果他才踏出去一步，就被维纶拉了回来。
他正要暴怒，子弹已经击打在了他刚刚那个身位。
“别冲动，对方是高手，就等着你呢。”
维纶深深吸气。
他能感觉到对方恐怕不是普通人，这么大雨里，还能如此精准的射击，真名者……
“上车。”
维纶思虑了两秒后，转身一个翻滚，来到了自己的车旁，拉开了车门快速坐到了驾驶位上。
佐拉跟的很快，也到了后座上。
维纶立刻启动将车横到了两辆货车之前，也间接挡住了那个枪手的视野。
然而就是这么短促的时间，对方的枪已经锁定了他，子弹直接穿透车窗射了进来。
要不是他凭借着本能躲闪了一下，直接就被射穿了脑袋。
那粒子弹还是在他面孔上擦出了血痕。
他不敢再停留，立刻下了车，用车门做阻挡。
佐拉也下了车。
“快走。”
现在要上货车不难了。
“我欠你一次。”
佐拉看着维纶脸上的血痕，重重锤了一下地面，还是催促着自己的人赶紧上车。
这时因为有维纶的车做阻拦，那个枪手没有再出手了。
如果让佐拉他们全部上车，局势就能缓解。
然而雨幕里，响起了汽车的声音。
两辆黑色轿车快速接近着。
显然，这是对方的支援。
佐拉也看到了这一幕，他看到自己的人车上的差不多了，自己也拉开了车门，一边上车，一边忍不住终于还是给了那两辆来车一枪。
结果立刻迎来了凌厉的反击。
只见那两辆黑色轿车的一侧门打开，两个身穿黑色皮衣的男人从里面悬挂出来，以极强的臂力抓着车门，还完成了对佐拉的精准反击。
虽然枪法没有隐藏在雨中的人好，却也枪枪击打在佐拉的车门上了。
这队人明显训练有素，简直像是军队。
因为他们在开枪压制后，后座的人马上开门跳车，在前门的人，还有暗处的人，以及疾驰的车辆的掩护下，在朝着交易地点快速接近。
维纶心里已经有了猜测，这群人恐怕就是传闻里一直要来，却始终没有出现的……禁酒密探。
看着那群人快速突进，已经上车的佐拉对着维纶喊道：“上车！”
他看出来了，这群人实力不俗，哪怕人数上比维纶的人少一点，恐怕维纶也不是对手。
只因对方还有个隐藏在暗处的高手。
他已经认可了维纶，觉得他是个人物，不想他死在这。
维纶却是对着他摇头。
“马的，走！”佐拉忍痛低吼。
维纶在深呼吸。
到现在他还没有让手下出手，因为他在等。
距离还不够。
温斯特打字机的最大缺点就是远距离杀伤不够。
近一点，再近一点。
当维纶在后视镜里看到一个禁酒密探已经靠到了他的车前五六米的时候。
他终于吹出了第二声口哨。
听到口哨的瞬间，那些原本蛰伏在各处的波莱塔家族枪手们，立刻站了起来，从风衣里掏出了那把久藏至此的温斯特打字机。
然后……就是扣动扳机，不要停下。
佐拉前一秒还在惋惜痛骂，后一秒，他就听到了雷鸣般枪声在他的身后不断地响起。
他回过头去。
他发誓他这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幕。
只见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们提着小提琴般的枪，枪口不断地倾泻着子弹，比天上落下的雨水还要狂暴。
那些上一刻还进攻如风的禁酒密探们，如同稻草人一样被这子弹组成的森林给横扫在了地上。
甚至就连轿车都被打穿，驾驶员都无法幸免。
“见鬼的，这到底是他*****的什么东西？！”
佐拉疯狂吐着脏话。
第四十章 【老狗也有几颗牙】
同样被这雷鸣般的枪声震惊到的还有刘易斯。
他原本靠着真名之力一个人压制了维纶他们全部以后，就等着自己的手下过来了。
看到手下他们已经下车展开了攻势，他就不管维纶了，转身朝着佐拉的货车追去了。
在他看来，这群乌合之众，是不可能抵挡住他手下这群从治安所特别行动部挑选出来的精锐的。
哪怕对方人多，结果也只有一个，就是全军覆没。
所以他安心地快步跳上了一辆货车。
今天他要人赃并获，全都要。
然而他才踏上车顶，耳朵就被轰炸了。
那枪声像是轰雷，又像是打字机在不断敲击。
等他回头的时候，他的手下已经死了一半。
没死的也带了伤，在拼命朝着车后找掩体。
而波莱塔家族的那些人根本没停下来的意思，只见他们将手中的枪上类似弹夹的东西扔了，又换上了一个，再次开始扫射。
他的人根本抬不起头来。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之前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枪。
没有任何办法，刘易斯只能从货车上跳了下来，回防。
再不回来，他的人就死完了。
这可是他带队的第一次任务，要是死伤殆尽，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跟马文交代。
看到刘易斯穿破雨幕飞奔回去，佐拉也是有点后知后觉。
“差点就完了……”
他也不蠢，马上就明白了，这个人就是暗处的高手，来单独对付他们了。
要不是维纶他们的子弹森林的话。
那到底是什么枪，太夸张了。
“瞧瞧他们，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啊。”佐拉指着维纶他们。
他发誓，回去以后，一定也要搞一堆这种枪，这样以后他们在艾塔斯卡还需要怕谁？
风雨不断。
维纶他们的枪声也是不断。
除却个别人的枪卡壳了，大多数人的都打得手指都发烫了。
禁酒密探被压制的完全抬不起头来，更别说他们手里的小手枪了，不值一提。
不过大步踏来的刘易斯还是引起了维纶的绝对关注。
刘易斯……
这家伙居然还没死。
维纶自然认识刘易斯，也知道这家伙的厉害。
现在也没空去想埃文斯家族怎么没干掉他了。
手中的温斯特打字机直接指向了刘易斯，在维纶的带领下，又是一轮狂风暴雨朝着刘易斯轰去。
刘易斯纵然有真名之力在身，也还是害怕子弹的，在躲过了一部分子弹后，他不得不隐藏在了一辆佐拉留下来的货车后面，然后对着维纶他们大吼：“不准对我开枪！”
这听起来是荒谬的话，毕竟现在是敌对关系。
可维纶以及一众波莱塔家族的枪手就是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手里的枪。
是一种难以抗衡的力量，在命令他们。
“上车，走！”
维纶经验丰富，知道这是刘易斯的真名之力发动了，马上开了车门就要上去。
其他人跟着照做。
刘易斯立刻察觉到了他们的动作，直接不管不顾地冲了出来。
维纶只能提枪再次扫射，一边扫射一边低吼：“走！不用管我！”
他深知刘易斯的厉害，别看他们现在靠着火力优势压着他打，等到弹夹清空，又或者被他彻底近身，那么他们这些人都是待宰的羔羊。
波莱塔家已经经不起又一次核心精锐全军覆没了，这些都是他好不容易给少爷训练出来的种子，不能死在这。
为此哪怕他留在这都没事，谁让他已经是条老狗了呢。
好在他的扫射再度压制了刘易斯，也给了他的那些手下上车离开的机会。
然后，就在刘易斯再度喊出那句命令的时候，他也趁机上了车。
这就是丰富的临战经验了，哪怕他是个凡人，真名者也不见得就不可战胜。
趁着这点时间差，他马上发动了车，朝着来路狂奔。
刘易斯却不急着追了，而是面色阴沉地举起了手里的枪，对准了维纶的车胎。
一枪。
两枪。
维纶的车胎被打爆了。
它的车一个趔趄朝着路旁的树撞了过去，‘嘭’的一声撞的半个车头都变形了。
刘易斯不再看更远处已经没入了雨幕的车子，他已经出离愤怒了。
今天本来应该是他的开门红，他要办的漂漂亮亮的。
一切都在按照他的剧本走。
直到那把该死的枪出现了。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刘易斯狂躁地换着子弹，最后直接将枪砸在了地上。
他无法忍受。
这种失败……
“维纶，老东西，你很好！”
刘易斯当然也认得维纶，还和维纶打过交道。
这条老狗，之前见了他还点头哈腰的，到他酒馆里喝酒，也不敢收钱。
现在却忽然咬了他一口。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用枪打死你的，那太便宜你了。”
刘易斯一边走，一边不断摩擦着自己那只新换上去的炼金义肢。
“我要一拳，一拳地打死你，然后把你的尸体扔到伊森那个小贱种的家门口，让他好好欣赏一下我的杰作。”
“那一定是无比美妙的画面啊！该死的！”
刘易斯在一步步靠近维纶的车。
维纶并没有被那一撞给撞晕，他趁着刘易斯聒噪的时候，破开了变形的车门，一落地，却发现自己的腿已经断了。
他走不了了。
他本来就走不了了。
在他决定留下断后的时候。
听着刘易斯不断接近的脚步声，他忽然笑了起来。
“刘易斯，你别想抓住我，因为你不配。”
这话让刘易斯一下紧张起来，他立刻再次下了命令：“不准开枪！不准自杀！”
没有枪声响起。
因为维纶压根就没打算开枪，他的枪还留在车里。
他只是从自己的风衣内衬里拿出了一盒烟，还有火柴。
挡着风给将自己点燃了一根烟后，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吹起了口哨。
断断续续的，像是什么民谣。
“再见了，宝贝，你要记住，哪怕是老狗，也有几颗牙！”
没有熄灭的火柴随手抛下。
“轰——”
大火，还有爆炸，瞬间淹没了一切。
温斯特，还是在下雨。
第四十一章 【回马枪】
维纶是在一阵剧痛中醒来的。
但他没有任何还活着的喜悦，反而是恐惧，倒不是恐惧自己将要受到什么折磨。
在他漫长的一生里，太多的苦难和凶险在他的躯体上经过了，他恐惧的只有一点，那就是会对少爷，对波莱塔家族造成麻烦。
好在，他马上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忍着点痛，这里没有麻药。”
是少爷的声音。
安全了。
维纶一下子放松下来，疼痛却以加倍的分量在全身蔓延。
他咬着牙还是没有叫喊，只是肌肉在不停地痉挛。
“好样的，维纶，我为你感到骄傲。”伊森握着维纶的手。
他已经从逃回来的那些枪手口中得知了今天发生的事情的全部经过了。
要是没有维纶，他不仅要损失一大批货物，以及一条新渠道，家族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新武力也将再次全军覆没。
维纶完全就是救了一次波莱塔家。
这个父亲留给他的老臣，比想象中还要坚实的多。
“少爷，钱，我没有先收，我让他们先把酒带走了。”维纶却忍着痛，有些惭愧地说了一句。
“维纶，你这是要我无地自容吗？你已经做到最好了，包括钱，这也是最好的处置，胖子辛多雷收了我的货，难道真的敢不给钱吗？换做任何人，都不会做的比你更好了，好好休息一下吧，你应该休息，来杯酒怎么样？”
伊森拍了拍他的手，顺手倒了一杯酒，端了过来。
维纶点了点头，喝了一口，感觉疼痛消退了一些。
“少爷，我是怎么回来的，我不是应该……”
理论上，他应该死了。
哪怕没有被炸死，也该被刘易斯折磨死了。
“安雅赶到了。”
伊森今天早上有些心神不宁，很难说这是心血来潮，还是别的什么。
所以在预估维纶出发后，他又让安雅跟着去看看，以防万一。
结果还真的出事了。
虽然没有完全赶上，安雅赶到的时候，维纶已经炸了车。
但维纶还活着，只是重伤昏迷。
安雅用枪逼退了刘易斯后，带着维纶走了。
本来安雅是想带着维纶去市区的，波莱塔家自然有自己的地下医生。
可是维纶伤的太重了，尤其是腿，不立刻截肢的话，他大概率会失血而死。
所以安雅只能就近将他带回了波莱塔庄园。
现在，他们就在波莱塔庄园的地下，一处用来紧急急救的房间里。
一般是很少会用到的，但不代表真的不会，比如说今天。
安雅是学过急救的，她是维纶最出色的学生，暗杀，射击，搏击，急救，哪怕是文案工作，她都能上手。
只是截肢这种活未免太专业，她也做的比较粗糙，好在的是，总算也完成了。
维纶的伤口已经被包扎了起来。
现在，她正在处理他身上那些烧伤。
这些伤口就相对好一些，不致命。
维纶喝完了酒，又抽了一支烟，精神已经彻底平复下来了。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空空荡荡的左脚。
整个都被切下来了。
他明显有些失神。
“我会给打造一柄最好的拐杖的。”伊森也看到了他的腿，只能说了这样一句话。
“谢谢，少爷，我会很喜欢的。”维纶勉强笑了笑。
两个人正要继续说话，外面房间里传来了铃声，那是地上有事情发生了，通过机关传递来的信息。
“安雅，你看着维纶，我上去看看。”
伊森再次拍了拍维纶的肩膀，然后通过一个通道，朝着地上而去。
到了地上，一个家族守卫急切地开口说道：“少爷，外面有一群人要硬闯庄园，说是什么禁酒密探，我们快拦不住了。”
伊森皱了皱眉，说道：“我知道了，你们继续挡着，我马上出来。”
他得先打一个电话。
此时，波莱塔家族的庄园门口。
刘易斯连衣服都没换，就穿着那身沾满了鲜血，硝烟，还有雨水的皮衣站在门口，一脸杀意地盯着面前的所有东西。
“我再说最后一次，我们是禁酒密探，现在怀疑你们跟一宗私酒贩卖案有关，我们有权搜查你们的庄园，也有权做任何事，别逼我动手，你们死了也是白死。”
在他的面前，是好多支枪在指着他。
然而他根本不怕，甚至挑衅地看着所有人，像是巴不得他们开枪一样。
“我数五个数，如果你们再不让开，我就动手，五，四……”
“我当是谁这么大的威风，原来是刘易斯督察大驾光临啊，怎么了，这么大火气？”
就在这时，伊森终于从屋子里出来了，在他的身旁，还有安雅也被叫了上来，撑着伞，和他一起走到了门口。
“伊森，你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刘易斯凶狠地看着伊森，毫不避讳地露出了自己的那只炼金造物假肢。
“我为什么要跑，这里是我家，倒是我要问问你，刘易斯督察，哦不，我记得你已经被治安所除名了，你为什么在我家门口撒野？”
伊森气定神闲，叉着双手，看着刘易斯。
“别跟我装傻，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也知道维纶那个老东西现在就在你的庄园里，没想到吧，我来了！”
刘易斯上前了一步。
顿时，那些之前只是虚指着他的枪，都是瞬间锁定，扳机也处于待发的状态。
“开枪啊，让你的人开枪，你敢吗？我是禁酒密探，议会已经通过了法案，任何和私酒有关的案子，禁酒密探都可以查，你敢反抗，结果只会更糟。”
“开枪啊！”刘易斯近乎癫狂地低吼。
“你再往前走一步，就一定开枪。”
气氛窒息之时，有人从刘易斯他们身后开口说话。
刘易斯的气势为之一顿，他转过头去，却是看到了一个让他意外的人。
鲍勃·奥尔德。
“你这个二流律师来干什么？”
“我当然是来保护我的雇主，让他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力可以顺利实行。”
鲍勃·奥尔德捋了捋被雨微微打湿的头发，站到了伊森的身旁。
第四十二章 【法律是最重要的】
的确是伊森通知鲍勃·奥尔德来的。
在他得知了雨中大战后，他就让鲍勃来庄园做预案。
看看如果禁酒密探有后续动作，能不能从法律进行一些防范措施。
所以他现在站到了伊森的身旁。
“滚开。”
刘易斯对他十分不屑。
“刘易斯先生，我刚刚听到你提到了王国议会通过了法案，赋予你们禁酒密探探查一切的权力。”
鲍勃只是平静地看着他。
“是的，这条法案绝对已经通过了，哪怕还没有传达到温斯特，它在通过那一刻就有效了，所以你别想在这上面跟我耍花样，我说了你是个二流律师，那你就做不了一流的事。”
刘易斯越发狂躁。
“很好，我就是要确认它通过了，这样我们才能从法理上探讨这件事。”鲍勃还是没有火气，好像经历了上次墨菲的事情后，他忽然变得完全不同。
“刘易斯先生，你现在正站在我的雇主伊森·波莱塔先生的私人领土之外，只要你再向前一步，他就有权合法对你进行反击。”
“你在胡扯什么，别再浪费我的时间，我说了我是禁酒密探，你的那些法律条文对我没用！”
刘易斯简直要张开嘴，撕碎了鲍勃。
“不是胡扯，是法律，契约法赋予了伊森先生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力，当他签下契约，获得脚下这片土地的所有权的时候，他就是此地的主宰，任何人不得僭越，契约法是王国的基石，高于一切法，你现在这样，是想说议会的法案高于契约法吗？尤其是你没有任何的实质证据证明我的雇主和你口中的私酒贩运有半点关系，那么他就有权在你踏足他的私人领地时击毙你。”
鲍勃一口气将所有的话都说完了，中间没有任何磕磕绊绊。
堪称雄辩。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伊森。
“所以，少爷，他只要敢再上前一步，你就开枪。”
不知道为什么，鲍勃也开始称呼伊森少爷。
“谢谢，鲍勃，我的朋友。”
伊森笑了，他看向了安雅。
“所以我才说，法律是最重要的，一定要投资法律，瞧瞧，法律这不又一次保护了我这样的合法商人？”
刘易斯的炼金义肢被他捏的发出了近乎吱嘎的爆响，他简直快捏断了。
可他就是不敢打出这一拳。
他犹豫了。
他身后的那些跟着一起来的禁酒密探就更加犹豫了。
主要是他们不清楚这个庄园里是否还藏着那种可以一瞬间把人打成筛子的恐怖枪械。
那些同僚死的太惨了。
他们根本没见过那种东西。
“如何啊，刘易斯密探，你要上来试试吗？我记得某人是很想和我较量一下的。”
伊森摩挲着左手上的徽记，微笑着看刘易斯。
刘易斯进退两难了。
他呼着气，如同一头疯牛。
忽然，庄园里有清脆的铃声响起。
是电话。
因为没人去接，它就一直在空响着。
很久。
伊森开口：“诸位，我去接个电话，我想大家不会有意见吧？”
接着，不等有人说话，他就转身进了宅子。
没过几分钟，他又出来了。
“不是打给我的，是一个叫马文的人，说是你的上司，刘易斯，你要接吗？放心，只是接电话，我不会开枪的，进来吧。”
听到是马文，刘易斯有些犹疑，但他最终还是走进了庄园。
没有开枪。
那些跟着他的手下都松了一口气。
僵持到现在，他们已经怕了，他们一点都不想再搜查这个地方了，只想赶紧回去喝点酒暖暖身子。
跟着伊森倒了客厅，刘易斯接起了电话，然后他就听到马文说了一句：“收队。”
“为……”
他想问一句为什么。
结果一个字才出口，电话已经挂了。
电话里传来的忙音让他同样茫然。
“看来你在新团队里也一样不受待见啊，刘易斯，真可怜，不过哪怕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留你吃午饭的。”
伊森在一旁开玩笑。
刘易斯挂了电话，一步步走出宅子，在快要到门口的时候，他突然回头，盯着伊森。
“伊森，我们之间的事没完，只要我没死，我就会一直盯着你，别犯错，否则，你就死定了！”
他用两根手指指着自己的眼睛，随后又伸向伊森，攻击性十足。
“鲍勃，有人威胁我。”
伊森只是笑。
没等鲍勃走过来，刘易斯就转身快步走到了门口，大吼道：“撤！”
随后，他们就消失在了风雨里。
一等到看不见人影，伊森就一把抱住了鲍勃。
“鲍勃，好样的，好样的，没有你，我今天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契约法赋予了伊森先生神圣不可侵犯的权力’，你是怎么想到的，你简直是天才，哦，契约法，我爱契约法，鲍勃，你太棒了。”
鲍勃被伊森夸得有些手足无措，只是傻笑。
伊森看着他，鲍勃的确已经变得不一样，相比起上次见面，他换了一身深色的正装，领带也选的更有品味，头发哪怕被淋湿了也能看出很有型，最重要的还是精气神，很旺盛。
其实伊森刚刚说的话，一半是真话，一半是客气。
他的真正的牌，是那通电话。
在他出来见刘易斯前，他打了个电话给约翰·霍特，简单说了今天的事，还有刘易斯的麻烦。
约翰·霍特是个聪明人，他表示会帮忙处理好。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伊森还是不想开枪的。
开枪就麻烦了。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电话还没来，鲍勃反而来救场了。
鲍勃这一次的表现，已经值回了伊森在他身上的投资了，这是一笔十分划算，甚至超出预期的投资。
“其实少爷已经有预案了。”
鲍勃也不是傻瓜，能明白局面。
“别这么说，你做的已经够好。”伊森揽着他的肩膀，“走吧，一起进去喝点东西，顺便留下来吃饭，我们有很多事情需要聊聊。”
快到傍晚的时候，温斯特的雨，终于有了收歇的迹象。
雨要停了。
第四十三章 【十二月】
温斯特旷日持久的寒雨终于收歇后。
最寒冷的十二月来了。
十二月，温斯特发生的第一件大事，就是禁酒局的正式成立。
虽然在面对伊森的首次行动上禁酒密探完全没有取得任何成效，还赔上了不少人手，可这并不妨碍他们风风光光举行成立仪式。
不仅城里的核心头脑都到场了，各大报社也是将闪光灯全都对准了他们。
第二天的报纸头条自然也少不了他们的份。
而且，很快，他们就做出了不错的成绩。
这当然得益于热心市民的举报，也得益于伊森的那些同行们完全低劣的运作手段，和丝毫没有的警惕心。
不少小作坊被轻易扫除，一些地下‘悄悄话酒吧’也被一网打尽。
这其实反而帮了伊森他们忙，减少了竞争对手，私酒的价格在短时间内居然又上扬了一倍。
至于说伊森他们的生意，波莱塔家是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一来是伊森本就做的小心，不管是产酒，还是销售都是在自家地盘的隐秘地带或是私人领土。
二来，也是雨中交战那次让禁酒密探们心有余悸。
显然在他们彻底摸清楚伊森底细，准备充足前，暂时不会对伊森出手。
别的家族，还是受到了波及的。
比如说默里奇家。
默里奇家的首领哈斯卡本就是一个花花公子般的人物，对于家族的管理十分粗疏。
不然也不会在近几年越发被别的几家拉开差距，以至于本家的风月生意都差点被波莱塔家染指。
这次私酒生意，他们什么都不用做，拿酒去卖就行了，这么简单的活，都差点搞砸。
哈斯卡居然大刺刺地把酒放在他的妓院里卖，生怕别人不知道一样。
最后的结果就是他们家族的三家妓院被封停。
还有就是埃文斯家族了。
刘易斯是个极其记仇的人，他暂时动不了伊森，自然不会放过当初砍他一只手的乔治。
埃文斯家族完全成了被重点打击的对象。
他家旗下的两家大酒店都出现了问题，也是焦头烂额。
除了轰轰烈烈的禁酒运动，还有一件事是伊森没想到的。
或者说，他想到了，却没想到会这么夸张。
那就是他的温斯特打字机成了香饽饽，到处有人在向他求购。
主要是雨中一战后，温斯特打字机的威名远播，大块头佐拉简直被勾魂了，一回去见人就吹温斯特打字机有多厉害，像是风暴扫落叶，把禁酒密探打得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这种传闻很快传回了温斯特，人们结合那些小道消息，诸如刘易斯带了十个人去，除了他之外，其他九个人身上的弹孔比他们所有手指脚趾加起来还多，彻底奠定了温斯特打字机的地位。
就连山德罗都打电话和伊森开玩笑，说想要和他买一批枪。
伊森当然不卖。
这种大杀器，短时间内他只会控制在自己手里。
卖枪才几个钱。
除非有一天，他可以控制住这种枪，比如说，让它们对波莱塔家无效，又或者，他制造出了威力更强大的枪械。
那才是流通之日。
不过名声传出去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他发现自己的枪械那部分权柄，字体变得厚重了。
也就是说，名声的传播，是可以加强权柄的。
这一天天气晴朗，伊森打算去上学。
自从上次入学以后，他就事务繁忙，居然一天都没去上过学。
温斯特大学那边倒也没有说要开除他，只是那位埃尔分院长打了电话来，委婉地表示，一学期怎么也要去一两天。
伊森正好今天有空，就准备去了，他也正好去见见那位古斯塔夫，古代语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
毕竟不能本末倒置，‘真神之名’的强大才是最重要的。
其他的一切都是为此而服务的。
穿好衣服，伊森整理了一下头发，安雅来汇报说：“少爷，默里奇家的哈斯卡求见。”
伊森听了一笑。
看起来哈斯卡还是没有解决他的妓院被封停的事情。
他来求自己了。
上次雨中大战，刘易斯上门要搜查，被一个电话叫走了，约翰·霍特是出了大力气的。
所以事后，伊森拿到了胖子辛多雷的回款后，把自己那份单独给了约翰·霍特，算是谢礼。
两个人约了个饭，相谈甚欢，只是对伊森趁机提出想见一见他背后大老板的要求回绝了。
不过约翰·霍特到底拿人手短，就说之后有什么明面上的事情要处理，都可以找他。
这件事，伊森确实可以帮哈斯卡。
“让他在会客厅等我吧。”
五分钟以后，伊森在会客厅见到了哈斯卡。
哈斯卡还是那么风度翩翩，衣着干净，潇洒，脸上绝对没有多余的毛发，皱纹，以至于连他的年龄都有些看不出来，只要他不开口说话做事，那么他绝对能通杀八到八十岁的女性。
“伊森，太好了，你肯见我。”
一开口，他就暴露了自己的急切。
“怎么了，哈斯卡，我的朋友。”
伊森和哈斯卡来了一个枫翠人之间的贴面礼，还拥抱了一下。
“是这样的，你也知道，我的那几个场子……”
“哦，我想起来了，你的那几个场子出了一点小问题，还没有解决吗？”
“是的，哦，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会帮我，所以我就来了。”
“当然，我们是朋友，我会想想办法的。”
“真的吗？”
哈斯卡脸上露出了狂喜的神情，他连忙握住了伊森的手：“我需要做些什么，你需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需要，哈斯卡，我们是朋友，朋友就该互相帮助。”
“哦，天呐，我真的不知道说什么，我为我曾经的愚蠢道歉，我居然试图和波莱塔为敌。”
哈斯卡低下头，一副要亲吻伊森徽记的模样。
伊森扶住了他，再次拥抱。
“朋友之间就别说这些了。”
哈斯卡感动的一塌糊涂。
伊森的脸上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默里奇家族，也不错啊。
第四十四章 【沉默之海】
“维纶的拐杖做好了吗？”
坐在前往温斯特大学的车上，伊森看着窗外的风景，问了一句。
维纶的伤已经好了大半了，除了断腿不能正常走路，别的都已经没什么太大问题了。
所以伊森给他订做了一把纯金的拐杖，另外还让医生给他做了一副假肢。
只是普通人做的假肢到底也只是假的，腿没了就是没了，除非，伊森能找到人做一副像是刘易斯的义肢那样的产品。
那天伊森一眼就看出了刘易斯的义肢应该是炼金产物，非常的适配，他计划之后和克雷去真名者聚会，如果能搞到炼金义肢，就帮维纶搞一副。
“已经准备好了，少爷，明天随时可以拿出来。”
“嗯。”
明天就是一个月一次的家族会议了，毫无疑问，上个月贡献最大的就是维纶，伊森要给他最大的荣光。
车子行驶了好一会后，总算再次来到了温斯特大学。
埃尔又在门口等着了。
这当然得益于伊森又追加了一笔捐款，是和给古斯塔夫那笔一起给的。
否则，埃尔恐怕是不会这么热情的。
“哦，伊森，你终于来了。”
一看到伊森下车，他就赶紧迎了上来。
“院长，你太客气了，我就是来上学而已，您不用每次都来接我的。”
“这不是你第一次正式上课吗，我得把你介绍给大家。”
“多谢了。”伊森点头，又问了一句，“对了，我赞助古斯塔夫教授的研究项目，没什么问题吧？”
“倒是没问题。”
说到这个，埃尔显得有些微微的不舒服，不过他隐藏的很好，只是一瞬间。
“不过，伊森，我真得劝劝你，年轻人，有好奇心是好的，可古斯塔夫的研究真的没什么价值，你是要在艺术上有大成就的人，可不能沉迷这些。”
“我也是觉得可能对我的艺术发展有帮助，没事的，院长，我分得清。”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
一边走一边聊，等到伊森确认了古斯塔夫有了新的宿舍，研究地点，教室也到了。
温斯特的艺术系虽然不出名，人倒是不少。
这也是正常的，温斯特自然比不上王都那样的王国中心，却也是王国北方的重要港口城市，汇聚了不少附近城市的人才。
很多人如果去不了王都，也去不中部，就会选择来温斯特。
此时教室里一堂课才刚开始的样子，一个教授模样的人，正指着窗外说着什么。
这似乎是一堂写生课。
“正好，才开始上课，来吧，伊森，我跟大家介绍一下你。”
埃尔带着伊森就走了进去。
“大家先停一停，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位新同学，伊森·波莱塔，他可是从王都转来的艺术天才啊……”
埃尔好一顿吹捧。
下面的学生都是窃窃私语。
讨论的内容无非是伊森的姓氏，还有他是不是那个前段时间很出名的黑手党。
还有人认出来他曾经在治安所门口发表过精彩讲话。
反正就是没人讨论他的艺术天赋，大概是都默认他是走关系来的。
等到埃尔走了，授课的教授好像对他也不是很感冒，随手指了一个画架让他过去，就继续讲课了。
这会确实是在上写生课，写生的主题也很简单，就是大海。
为此也是专门选择的这个教室。
因为这个教室的巨大落地窗外就是澎湃的北海，还有更远处的浮动的冰山。
“好了，开始画吧，限时一个小时，作为本次的课堂作业。”
教授随手一挥，就不再讲话了。
伊森本来是想来走个过场的，没想到正好遇上了写生，这样他就不能直接走去找古斯塔夫了。
没办法，他拿起了画笔。
他前世是半点画画的技巧都不会的，好在有这一辈子前身的肌肉记忆在，基本作画是没问题的。
看着大海，伊森却是忽然想到，要是他抄袭一副前世的名画，会不会能引起轰动，继而觉醒画画方面的权柄。
不过想了想，应该没可能。
因为按照目前的逻辑，他的权柄都是基于他的‘真神之名’展开的。
画画是跟暴力没有半分关系的。
还是随便画画吧。
可说是随便画画，真的下笔的时候，伊森不自觉就开始在脑海里找素材。
前世固然他不会画画，名画却是见了不少的，毕竟互联网资源丰富。
而且，觉醒了‘真神之名’后，他发现自己在记忆方面也有改善，不管前世今生，看过，听过的东西都格外清晰。
否则他也没法能复刻一把温斯特打字机出来。
挑挑拣拣了一会，伊森没能发现特别适配现在这个场景的画，于是干脆就直接下笔了。
画的过程里，却是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些脑海里那些画的影子。
比如说梵高，比如高更，比如说弗里德里希。
伊森的画画速度非常快，这得益于他前身极其良好的功底。
没到一个钟头，他已经完成了画作。
想着古斯塔夫那边的事情，伊森直接举手示意自己画完了。
那个教授只是点了点头，示意他可以走了。
一副完全不关心不在乎的模样。
伊森也无所谓，没有弄出太大的动静，离开了教室。
又过了好一会，一个小时到了。
教授宣布作画时间到，然后让一个穿着复古淑女裙的女孩开始收作业。
女孩一副画一幅画收上去，大家基本都在谈论着创作的心得，教授也在挨个检查作业。
一直到最后一副。
那是伊森的画，他来得晚，就被安排在了角落里。
女孩来到了画作前，正要收，忽然愣住了。
她看着画，好像有点入迷了。
过了一会，教授发现了她的异常，喊了一声，居然没叫动她，觉得很奇怪，于是走了过去。
这一下，别的学生也发现了异常，跟着也走了过去。
然后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副画。
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
一如窗外的大海。
寂静无声。
已经走出教室的伊森并不知道自己随手涂鸦的一幅画，已经引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暴。
第四十五章 【盗火者】
伊森到古斯塔夫的新研究室的时候，他正伏案写作。
似乎不管什么时候见他，他都全情投入在工作中。
伊森也没打扰他，悄悄走了过去，站在了他的背后。
只见他此刻在稿纸上正写着这样一段话：
“……从现有的资料来看，已经可以论证巴布尔文就是从古伯莱文演变而来，由此可以引申的是，太阳神教极大概率是由古伯莱人建立的，甚至第一代太阳教宗就是古伯莱人，因为现在存世最古老的太阳教典上有不少晦涩教条是用古伯莱文变种描写，可以查证的第一代教宗教谕也存在这种变体文字。”
写到这里，古斯塔夫停住了笔，像是发现了伊森一般，回过了头，看到伊森，他没有惊讶，只是说了一句：“觉得害怕吗？”
伊森倒是有些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
因为他前身的教育基础很好，很多这个世界的表层深层知识都掌握完全。
古伯莱人是传说中的种族，他们被称为盗火者，传说中他们盗取了天上的火种，致使人间失去了太阳，使人间陷入了绝对的寒冷和饥荒，是太阳神夺回了火种，才使太阳重新升起，这也是太阳神之所以是太阳神的由来。
古斯塔夫这种论调，等于说盗火者和太阳神是一个人，这是大逆不道之言。
要是放在旧大陆，他是绝对要被施以火刑的。
也难怪身为太阳教虔诚信徒的埃尔会讨厌他。
只是古伯莱人到底是传说种族，并没有任何文字流传，古斯塔夫又是怎么敢这么断言的？
古斯塔夫像是看出了伊森的想法，在学术研究上，他似乎就敏锐的可怕。
“你知道我最初是研究什么的吗？”
古斯塔夫最初是巴布尔文明研究者。
巴布尔文明是旧大陆三世纪以前的璀璨文明，他们曾经在旧大陆东部建立了广阔的帝国，现在那里只剩下漫天的黄沙还有坍圮的风蚀遗迹，是考古学者，历史学者和盗墓贼的最爱。
在研究巴布尔文明的过程里，古斯塔夫发现了一卷来自旧大陆的经卷，那明显是拓印自某块古老的石板。
那经卷上是一连串晦涩繁奥的文字，古斯塔夫起初以为是巴布尔文，深入研究后，他发现这是一种没见过的文字。
经过艰苦卓绝的攻坚，他成功破译了这种文字，那拓印的经卷上面写着的是：
先王在上，请赐予我无上的战争之柄，以击溃来自西方的伯莱人，用这群背叛者的鲜血和头颅，赞颂您在天上的名。
这个译文让古斯塔夫欣喜若狂，因为在长久以来的研究里，始终都找不到明确的文字记载古伯莱人的信息，古伯莱人在学界始终是半虚构状态。
而古斯塔夫的这一发现足以颠覆学界的认知。
不仅证实了古伯莱人的存在，还把时间线拉到了三世纪，甚至与巴布尔人交战。
可当古斯塔夫将这个结果报告上去，却受到了冷遇。
皇家大学历史系的教授们都不认可这个成果，尤其是一手提拨他的导师。
因为他导师是虔诚的太阳神教新教徒。
他导师愤怒的点在于，三世纪时，太阳神教正是最鼎盛之时，也主导过对巴布尔的战争。
古斯塔夫的研究成果等于说太阳神教就是邪魔。
所以他被直接开除了。
“他们在掩藏什么，但没关系，不管他们在藏什么，最终我还是会找到真相的！”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古斯塔夫一直冷静的眼眸里显露出了狂热的光。
“而且，我已经找到了！”
他最后说。
“找到了什么？”
伊森其实对历史的真相没兴趣，他只是在探寻古斯塔夫的研究深度。
他能感觉到古斯塔夫还对他有保留。
“接下来我要给你看的东西，你一定要保密。”
古斯塔夫用无比郑重地语气说道。
伊森点头。
古斯塔夫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四周围，然后缓慢在一张白纸上写下了一个字符。
“他们以为把我赶走，打压我，我就什么都研究不出来了，他们错了，他们绝对想不到，我……已经触摸到了神的手。”
当最后一笔落下，古斯塔夫的呼吸好像都要停滞了。
他颤抖着将纸张递给了伊森：“这就是我倒推出来的，古伯莱文，我能感觉到这个字，它就是太阳的意思，摸摸看，它是不是在发烫！”
伊森看着纸上的字，心中也是惊涛骇浪，因为他都不用摸，就知道这个字还真是太阳的意思，它和真理之报上的太阳真名里的古代语一模一样。
这人真是个天才，居然靠着倒推，写出了古代语。
伊森看着他，这个精神不稳定，身体瘦削，拿着纸都微微发抖的邋遢男人，他不是学术疯子，他此刻就是盗火者，把天上的火，带来了人间。
“是烫的。”
伊森摸着那个字，他的心里也在发烫。
此前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投资了古斯塔夫，结果，古斯塔夫给他带来了难以想象的回报。
“教授，我也有东西要给你看，同样的，你也不能告诉其他人。”
伊森握着那张纸，如同握着火炬，注视着古斯塔夫。
“是什么？”
古斯塔夫隐约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忍不住舔了舔发干的嘴唇。
伊森拿过纸，在古斯塔夫写的那个字后面，按照记忆写下了太阳的第一个真名：
太阳的崇拜者。
看着伊森笔下缓缓流淌出来的和他写下的同出一源的文字，古斯塔夫瞪大了眼睛，他抓住了伊森的手，手指骨节用力到发白。
“你……”
“教授，我可以告诉你这些字的意思。”
很久后，古斯塔夫松开了手，嗓音沙哑地说：“告诉我。”
伊森在古代语后面写下了通用语注释。
“我只知道释意，不知道每一个字的意思，如果我下一次来的时候，教授可以告诉我这些字的意思，我会带来更多。”
古斯塔夫没有说话，只是在看着那张纸。
伊森点了点头，带着安雅悄然离开了。
第四十六章 【新的恩赐】
第二天依旧是晴天，只是越发干冷。
伊森还是起了个大早，今天是家族会议日，他要赶去公司。
挑了一身黑色的礼服，伊森配了一条深蓝色的花纹领带，整个人显得深沉又难以琢磨。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短短两个月，过分俊俏的面孔已经有了棱角和风霜，现在，谁也不敢小瞧这张还是过分年轻的脸了。
吃了早餐后，伊森就从家里出发了。
不过不是直接去公司，他是去接维纶的。
维纶伤好的差不多后，就回酒馆修养了。
到酒馆的时候，维纶已经准备好了，他今天也换了一身黑色的礼服，坐在一张伊森给他花大价钱打造的轮椅上，显得倒是气势不俗，就是精神不太好。
伊森能感觉到他有些郁郁，还是那条腿的缘故。
将维纶带上了车，伊森和他在后座上闲谈。
维纶主要是汇报了一下这些天的工作，卡布雷亚家那边的情况居多。
“少爷，目前他们那边还没什么异动，可我伤了，没法再管那边的事了，就这两天，已经有人私下在接触帕伦了，您得尽快派人接手我的活，否则好不容易打下的局面……”
说到这里，伊森握住了他的手。
“维纶，先别说这些话，今天是开心的日子，我们就说开心的，这些事之后再聊。”
波莱塔风险投资公司到了。
相比起上一次会议时的松散，这一次那些家族头目们连车都停的方方正正，井然有序。
等到伊森推着维纶进入会议室的时候，里面也是一片寂静，大家都在安静等候，人都坐直了。
伊森推着维纶来到了主位上，却并没有坐下，而是看着众人，说道：“诸位，在会议开始之前，让我们先用热烈的掌声，向维纶致以敬意，是他用铁与血守护了家族的荣光。”
伊森先带头鼓掌，顿时掌声四起。
大家也都听说了维纶的英姿更别说，他现在就坐在大家面前。
那条断掉的腿是实打实的。
掌声持续了很久才停下，伊森将维纶推到了自己身旁的位置，然后才坐下。
他一坐下，尤金尼德就赶紧走过来，将上个月的资金流水递了上来。
伊森一项一项看下去，上个月在他的带领下，每个头目的表现都很好。
私酒，让家族在腾飞。
伊森按照报表一个一个表彰过去，并且直接奖励金钱，一下子让会议的气氛到达了高潮。
人人都斗志高昂，恨不得当场就去干活。
不过伊森还是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还有一个人没有表彰，那就是维纶。
伊森止歇了大家的躁动后，又轻轻拍了拍掌，安雅便带着一个托盘出来了。
在托盘上，放着那柄伊森用重金打造的黄金拐杖。
它被送到了维纶的面前。
维纶也在看着这柄拐杖，哪怕他竭力克制自己，还是忍不住有些颤抖。
“少爷……”
他又看向伊森。
伊森已经起身，来到了他的身后。
“维纶，你值得一切赞美，收下他吧，让他帮你重新踏足陆地。”
伊森拿起权杖，郑重地递到了维纶手里。
“诸位，从今天开始，维纶成为家族终身顾问，他原有的职务不变，我不在时，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这等于是宣布了维纶成为家族二号人物，那黄金拐杖就是权柄的赐予。
所有人都眼神狂热地看向那拐杖。
初生的王国在目光里缓缓升腾。
————
会议结束后，其他头目都离开了。
会议室里只剩下伊森，维纶，还有安雅。
维纶已经撑着金拐杖站起来了，不过这会还有点不适应。
“少爷，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我老了，现在又残了，确实无法胜任那一切了，为了家族，少爷，你还是尽快找个人替代我吧。”
维纶这番话并没有半点矫揉的意思，他很认真，他是真的为了家族好。
伊森看着他，忽然示意安雅去把门关好。
然后他走到了维纶的面前，让他重新在轮椅上坐好。
“维纶……”
伊森按住了维纶的头顶，语气忽然变得无限庄重，肃穆。
“是，少爷。”
如果是其他人敢按住他的头顶，维纶绝对会崩了那个人的脑袋，可是面对伊森，他只有恭敬，哪怕不舒服。
“你对家族贡献巨大，也无比忠诚，鉴于此，我现在以波莱塔家族首领的名义，赐予你家族荣誉之名，从今日开始，你亦可以以波莱塔之名自称，你是否愿意永远效忠家族，矢志不渝？”
在伊森说话的时候，维纶能感觉到有一股无比肃穆乃至神圣的力量在他的头顶涌动。
他不自觉地低头，将手里的金拐杖撑地，像是从前旧大陆那些封臣臣服君王按住手中大剑般，虔诚道：“我愿意。”
“很好。”
伊森点头。
下一刻，那股力量就从他的手心涌入了维纶的躯体。
维纶一下全身紧绷起来，进入了某种难以描述的玄妙状态里。
那正是真名之力在涌动，进化他的躯体。
很久以后，他终于缓了过来，他感觉到自己仿佛年轻了十几岁，全身重新充满力量，感知无比敏锐，哪怕是断了的那条腿，都能很好地控制义肢走路，不需要额外帮助。
“少爷，这是……”
他无比吃惊地望着伊森。
“这就是真名之力。”
伊森在今天会议到达顶峰时，发现‘真神之名’又变强了一些，还额外衍生了一个新的真名。
他就赐予了维纶。
维纶瞬间热泪盈眶。
不仅仅是为了伊森的慷慨赐予，还是因为他终于成为了真名者。
无法成为真名者，这应该是他心中永远的痛。
当年他退居二线，也是因此。
现在，年老已至，他居然终结了多年夙愿，那种感觉，真的像是重回青年时代。
从轮椅上站起来，这一次他站的很稳健，直接朝着伊森单膝跪下，抓住了伊森的左手，亲吻着他的那枚徽记。
“少爷，我将永远忠于波莱塔家，忠于您，为您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第四十七章 【酒如果可以不是酒】
埃文斯家族的一家地下酒吧里。
帕伦正在纵情欢乐着，酒不要命地灌，女人不要命地亲。
这些日子他实在憋屈坏了。
倒不是维纶针对他。
实话实说，维纶和伊森对他，真的很不错了。
除了把卡布雷亚家族的产业全都交出去了以外，他该怎么玩怎么玩，每个月伊森还会给他一笔钱。
他过得甚至比以前还要爽一点。
真正让他不开心的是卡布雷亚家族以前的那些老人。
最近维纶受了重伤，一下子对卡布雷亚家的看管都松懈了，就马上有很多老人来找他，明里暗里地示意他，他们可以随时反水，拿回卡布雷亚家族的一切。
他真的烦透了。
酒都没法好好喝，一坐下就被人烦。
所以他今天干脆换了个地方玩，到埃文斯家族的地盘来了。
这里没有卡布雷亚家族的人，他根本不会被打扰。
正喝的高兴，外面忽然传来了喧哗声。
帕纶第一反应是卡布雷亚家的那些人找上来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里是埃文斯家族的地盘。
“禁酒密探来了，快跑！”
倒是身旁的女人反应快，一下就猜到了，站起来就要跑。
结果才打开门，就被人一脚踹了回来。
随后，一条‘黑皮狗’就耀武扬威地走了进来。
‘黑皮狗’自然是对禁酒密探的恶称，谁让他们整天穿着一身黑色的皮衣，还不干人事。
“把酒全都收起来，人压到大厅去。”
那条‘黑皮狗’冷漠地扫视了一圈后，下了命令。
帕伦暗呼倒霉，才第一次出来就被抓了。
这么看起来，还得是伊森厉害。
他在自家地盘喝酒，从来没出过事。
不过帕伦倒也不怎么害怕，毕竟他只是喝酒，被抓了无非罚点钱，没别的事了。
就是今天这场酒又喝不成了。
在‘黑皮狗’的押送下，帕伦跟着一群人一起去大厅。
但就在路过某一个包间的时候，一只手忽然伸了出来，将他一把拽了进去。
帕伦完全没有半点反应反抗的时间。
他几乎是被提着扔到了一张沙发上。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他不算熟悉，却也不陌生。
以前在妓院赌场里还遇到过几次。
刘易斯。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会在这？
帕伦每天的生活都过得醉生梦死，外面的消息都是听一半，根本不知道刘易斯已经回来了，还当上了禁酒密探。
刘易斯抱着双臂盯着他，眼神冰冷。
“刘易斯……督察，您怎么在这？”
帕伦被盯了半天，有些发毛，于是咽了口唾沫，开口道。
“我是来帮你的。”
刘易斯总算说话了。
“帮我什么？”
帕伦有些不明所以。
“帮你拿回卡布雷亚家的一切。”
这句话让帕伦瞬间头疼。
怎么是个人都要来让他拿回一切。
“别……别开玩笑了，督察先生，我现在挺好的。”
“上尉，叫我上尉。”刘易斯还是死死盯着他，“我已经不做执法官了，我现在是禁酒密探，你知道禁酒密探吧？就是我想让你怎么死，你就怎么死。”
“上尉，我只是喝酒，我没做别的，你最多让我罚款。”帕伦脑子也不算完全坏掉。
“我说了我是禁酒密探，那么我可以让你无罪，也可以死无葬身之地。”刘易斯用炼金义肢随手开了一瓶酒，并且将那个瓶盖瞬间捏扁。
帕伦的冷汗一下下来了。
“别紧张，先喝一杯，想一想。”刘易斯给帕伦倒了一杯酒，推到了他的面前。
“我说了我是来帮你的，只要你想，禁酒密探会站在你身后的，你真的不想拿回一切吗？真的就想一辈子当一条狗，被伊森随意宰割？”
帕伦看着那杯酒，眼神变得幽暗起来。
————————
送了维纶回酒馆后，伊森没有离开。
因为克雷来了。
这些日子他和克雷倒是没有太多交集。
克雷也在忙生意。
山德罗已经很久没自己亲自下场管理生意了，下面的事情都是克雷，埃米利奥在管。
克雷显然这段日子也是累的够呛，胡渣稀疏，根本没有时间打理。
他也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就在维纶的酒馆里自斟自饮，已经开了两瓶酒了。
“克雷，你来干什么？”
维纶似乎始终和他不对付，尤其是看到他还开自己珍藏的酒，脸色就更不好看了。
“呦，都拄上金拐杖了，不错啊，维纶，你这个看着很值钱啊。”克雷指着维纶的黄金拐杖，挑了挑眉。
维纶不理他，自顾自朝着后面走去了。
他也知道克雷不是来找自己的。
“伊森，你什么时候给我也打一把，这看着不错啊。”
克雷又转向伊森。
“等你什么时候腿也断了再说吧。”
伊森没好气地说道。
“那还是算了，留着我的腿吧，不过我都听说了，维纶这家伙，是条汉子……”
克雷又开始絮絮叨叨起来。
伊森抬手打断了他，让他说正事。
“今晚就有真名者聚会，我是来提醒你，要预先准备一套长袍，还有面具。”
克雷一下变得正经。
“怎么今天才通知？”伊森有些不解。
“真名者聚会都是临时通知的，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伊森点了点头。
他正好想买点炼金造物。
“对了，这些天真是累死我了，天天要干活，还得防着那些‘黑皮狗’，你是不知道，他们最近不知道找谁训练了一批狗，闻着味就能来，隔着房子都不行，要是酒能暂时不是酒，等卖出去再变成酒就好了，真羡慕你啊，伊森，一次就把他们打怕了，都不来查你……”
“等一下。”伊森却忽然像是被提醒了一下。
“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羡慕你，佩服你，把他们都打怕了，怎么还要我恭维你一次？”
“不是，前一句。”
“前一句？”
伊森已经不需要克雷重复了，他其实已经想到了。
如果酒暂时不是酒，卖出去才是酒……
这不就是前世的葡萄砖吗？
他怎么就没想起这个呢？
第四十八章 【真名者集会】
如果能成功研制出葡萄砖这种好东西，那么不仅在私酒生意上会有很大优势，在真名权柄上也许也会有进一步的收获。
伊森看着克雷。
这家伙虽然总是喋喋不休，但总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啊。
“如果我真的做出来那种不是酒，但可以变成酒的东西，我一定会独家授权给你的，克雷。”
“真能有这种东西？”
克雷摸着脑袋，完全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好像还成真了？
“我会去准备你说的东西的，晚上在哪碰面？”
伊森现在只想赶紧赶去南郊的工厂，找到沃特·琼斯，让他去研制葡萄砖。
“好吧，我也确实该走了，晚上还是在这碰面。”
克雷扔下来这句话，喝完最后一杯酒，就走了。
伊森也没有停留，立刻让安雅开车朝着南郊而去。
————————
这些日子沃特·琼斯实在是殚精竭虑，为了那百分之三的利润，他不断在改进工艺。
他太清楚私酒的利润了，每天睡梦里都是在眼馋那些钱。
可惜，总体的口感是有进步，但成本却有些控制不住。
他忧愁了。
这一天他又在实验室里调配他的最新配方，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新的进展。
实验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他正想怒斥是谁敢打乱他的思路，下一秒立刻就变得弯下腰杆了。
因为大老板来了。
“老板，您怎么来了？”
伊森大跨步走了进来。
这个实验室还是他专门给沃特打造的，就为了让他可以赶紧研发新产品。
“我刚刚想到一个主意，你看看有没有可能实现。”
“您请说。”
“是这样，你能不能做一种东西，它可以是固体……”
伊森回忆着前世的葡萄砖。
他不懂其中的工艺，只能尽量将细节讲清楚。
沃特本来其实不在意，他不觉得伊森能有什么好主意。
在别的领域，或许眼前这个年轻人只能让他仰望，但是在化学领域，他才是天才。
这是沃特一直以来的骄傲。
然而随着他听伊森越讲越清晰，他也忍不住瞪大了他那双本来就不大的眼睛。
这……
这简直是天才般的创意啊。
他怎么没想到啊？！
把酒做成固体卖出去，拿到手再简单酿造，成为真正的酒。
“老板，您是怎么想到这个主意的，太……”
沃特说了一半，已经朝着实验台走去了。
他的大脑已经在飞速运转，如果要实现伊森的想法，他应该用哪些方案。
“你能不能做出来？做出来还是分你百分之三，这个承诺不变。”
伊森看着沃特狂热的样子，知道事情恐怕能成。
“没问题，老板，我一定可以的。”
沃特本来就听的心潮澎湃，这会有百分之三的刺激，越发兴奋了。
”三天，三天之内，老板，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
有了沃特这句话，伊森点了点头，不再打扰他。
下午的时候，伊森和安雅去买了长袍，还有面具。
他是打算带着安雅一起去的。
有个照应，也可以看看安雅有什么需要买的。
夜晚时分，伊森和安雅吃了晚饭重新回到了维纶的酒馆。
克雷已经在等着了。
看到伊森准备了两套衣服，他有些意外。
“你要带她一起去？”
“不行吗？”
“倒不是不行，只是带了太多新人，难免引人注目。”
克雷说完也不再多讲，让伊森他们换上了衣服，带上来面具后，就准备出发了。
“所以集会地点到底在哪？”
“去了就知道。”
克雷这会卖起了神秘。
“对了，不能用你那辆车，太出名了。”
出门时，克雷又提醒。
于是只好换了一辆维纶的车。
在克雷的指引下，安雅把车开到了码头。
“要出海？”
“是的，出海。”
集会地点居然在船上。
在一个比较偏僻的码头停车后，克雷带着伊森他们上了一艘小船。
船上已经有人在等着了，此人一样穿着长袍，脸上带着面具。
不需要说话，那人已经开船。
整个过程都显得相当隐秘。
至于说刚刚那个码头属于谁，真的要查的话，怕是也只会查到无关紧要的人。
船在海上行驶了大约半个小时后，终于停了下来。
伊森他们走出船舱，就看到了一艘巨大的游艇，在海上发着光。
有人接引他们上船。
船上除了他们这些访客外，还有侍者和守卫的存在，显然，主持这场集会的人，拥有不小的势力。
伊森已经在脑海里猜测对方是谁了。
首先滑过的名字就是……山德罗。
“不用瞎猜，不是山德罗，我第一次来，还是他带我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参加集会了。”
克雷这会倒是很灵性，居然想到了伊森的想法。
“集会的主人我也不知道是谁，很有可能都不是温斯特人，别想了。”
他们最终进入了船舱之中。
这艘游艇的规模巨大，所以里面的空间也十分宽敞，一张巨大的长桌摆在那里，已经有人提前坐下了。
“集会的第一步是交流，等交流会结束，才可以在下面一层自由活动，先找地方坐吧。”
克雷随口介绍着，拉着伊森和安雅坐到了一个角落。
他还顺手从身后的侍从手里取了一杯酒。
伊森他们并不喝。
慢慢的，人越来越多。
最终，倒是也没有把整张桌子坐满。
伊森数了一下。
如果这是温斯特的大部分真名者了的话，数量其实已经不少了。
人数在三十以上。
就是不知道这些人都处在什么水平。
可能是交流会还没开始，大家也都不讲话，整个场面显得寂静而诡异。
一群穿着漆黑长袍，戴着各种各样奇异面具的人静默地聚在一起。
实在是有某种邪恶宗教的意味了。
“诸位，诸位，欢迎大家的到来，又是一次新的集会，想来大家又有新的知识，见闻要分享交流了，那么，畅所欲言吧！”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一身鎏金长袍，戴着一张金色花纹面具的人，从黑暗里走了出来，坐在了主位上。
第四十九章 【苛刻的条件】
“这个人就是聚会的主持者，他自称温斯特之王，实力不详，真名不详，但肯定比我厉害。”
克雷小声给伊森介绍起这个金袍人的身份。
伊森也在留意这个金袍人的声音，语气，腔调。
听不出来。
这个人用某种方法隐藏了自己的真实声音，听起来是一种沙哑混沌的感觉，根本无从分辨。
而这时，那金袍人也像是注意到了伊森他们，主动开口道：“铁拳，你带了两个新人来，介绍一下吧。”
铁拳，就是克雷。
克雷站起身，朝着金袍人微微鞠躬，然后指着伊森说道：“向您致意，王，容我介绍，这位是教父，这位是谭雅。”
代号的事情，克雷上船前就跟伊森他们说过了。
伊森想了想，恶趣味地给自己取了一个教父。
安雅有些茫然，求助向来伊森。
于是伊森给她取了一个更恶趣味的代号。
对此，克雷其实有些茫然，他不知道为什么伊森要取这些，明明伊森也不信教。
还是他的铁拳简单易懂。
“教父，谭雅……有意思，欢迎。”
温斯特之王简单确认后，就朝着伊森他们高举双手。
伊森他们也是点头。
然后，就是所谓的畅所欲言环节。
其实就是情报交流。
有人说圣匡提市出现了一些异常，疑似是真名物或者古代遗物作祟。
圣匡提是比温斯特更北的城市，已经靠近极寒地带了，一年四季几乎没有不下雪结冰的。
从这个人的话里也能听出来，这艘船上的真名者除了温斯特的，还要外地来的。
之前的推测不对，温斯特可能没这么多真名者，以及，温斯特之王比想象中更有势力，触角已经伸出了温斯特。
就圣匡提的异常有人问了几句后，马上议题转向别的。
“禁酒密探已经进驻各大城市了，会影响到我们集会吗？”
“禁酒密探的目标是酒，不是真名者，所以不需要太担心，放轻松各位，这里是新大陆，不是旧大陆，没有那么多教会的猎巫者会找我们麻烦。”
温斯特之王对这个议题下了结论。
关于猎巫这件事，伊森之前不明白，看了真理之报后倒是清楚了。
旧大陆把非教会，或者官方的真名者称为巫师，邪魔，组织猎巫队四处猎巫，杀戮，清理真名者。
真理之报上多有报道。
新大陆上宗教势力薄弱，也就没有猎巫行动，所以在最初，新大陆被称作邪魔丛生之地。
又是一些杂七杂八的议论过后，温斯特之王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那么，今天的畅所欲言到此为止，接下来赠送真理之报，然后大家可以去二层自由交易，活动，感谢大家的莅临。”
“赞美你，温斯特之王，赞美您的慷慨！”
温斯特之王的话音一落，便有人带头赞美。
其他人自然跟着附和。
伊森也入乡随俗。
其实这也确实该赞美。
人家提供平台不说，还免费送真理之报这种好东西。
纯纯的大善人。
不过从他免费赠送真理之报这件事上，可以猜测，此人怕是和真实之眼有些关联。
刚刚议事的时候，船舱里是没有普通人的，这会那些侍者才进来，挨个发放真理之报。
伊森很快也拿到了一份新鲜出炉的真理之报。
头版头条便是安图斯塔特王国实行全国范围的禁酒令，此事背后是否牵涉到真名？
这个标题让伊森一惊。
他此前还真没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
不过深入看了以后，他发现报纸的论述和他的想法并不相同。
他想的是权柄。
禁酒，那么必然是和酒的权柄相关。
报纸的观点是，禁酒是为了限制和酒有关的真名，可是目前已知真名里，也没有什么和酒相关。
这个世界似乎对权柄的认知度是没有的。
毕竟真实之眼也就代表了真名者里知识程度较高的团体了。
又可能，真实之眼只是不想暴露他们掌握了权柄的知识？
看了一会报纸，大家就开始散去二层了。
接下来主要就是交易，还有更细化的情报交流，冒险组队请求等等。
伊森此行，主要也是为了交易来的，他想购买一把炼金造物的枪械，以及为维纶打造一副炼金义肢。
克雷早已经知道伊森的想法，所以带他直奔目标。
集会里有三个古代造物者真名一系的真名者，其中实力最强，水平最高的是一个代号活焰的人。
他的收费自然也最高。
这个高的定义还很不一样。
他不一定是要钱，事实上，钱是他要的最少的东西，他更多要的是各种古怪的材料，又或者一些条件。
像是克雷的那副指虎，便是用一对海怪的眼球换来的。
活焰的生意确实火爆，他才站定，就已经有人围了上去了。
然而那些人才听活焰说了一句话，就都纷纷摇头走开了。
只因他的要求有些苛刻。
这一次，他要的报酬是……
酒。
没错，就是酒，他需要三货车的好酒。
如果是从前，这个要求简直太容易了，谁都能办到。
可如今是禁酒令时代，酒比黄金还珍贵，私酒都很难搞到，更别说是好酒了，还是三货车。
如此苛刻的条件，还不如去找其他两个水平一般的炼金造物者。
伊森听了却是脚步更快。
如果别的东西，确实还真不一定能搞到。
可是酒……
他现在最多的就是酒。
“我要三货车的好酒，记住，是好酒，不是那种随便调配出来的垃圾，如果没有，就别来烦我。”
这活焰的脾气似乎不太好，口气很冲，一听就是那种嗜酒如命的人。
“三货车好酒是吗？我能办到，如果你能帮我打造出我需要的东西，我甚至可以追加。”
“真的？！”
听到这话，活焰一下子激动起来，一把抓住了伊森的肩膀，用力道。
“当然是真的，上次你要海怪的眼球，我不是也给你搞来了？”
克雷连忙替伊森做担保。
“好好好，太好了，快说快说，你们要什么？”
第五十章 【我姓波莱塔】
活焰是古代造物者真名一系的第二真名者炼金术士，他能稳定制造二级炼金造物，甚至可以造出三级炼金造物，而集会里的其他两个人只是第一真名炼金研究者，二级炼金造物都够呛能造，这就是活焰高人一等的地方。
伊森的需求很简单，他自己的枪，一个是要威力够大，一个是子弹上限够高，如果能无限子弹就最好。
当然，无限子弹的可能性应该很低。
否则活焰也就不在这混了。
果然，活焰听了伊森的话就开口嘲讽了：“我要是真能有这种本事，我早进皇家研究会了，还用在这吗？不过，我可以给你的枪加装有限特性，子弹容量可以达到一百五十发，也够用了吧？”
这家伙的嘴虽然不饶人，但对客户的需求倒是考虑的很到位。
“这样吧，你再加一车好酒，我送你一个特性，难以破坏，怎么样？”
“我再送你五车，我要三件三级炼金造物。”
伊森最不缺的就是酒，而炼金造物却是可遇不可求的。
要不是怕供应链出问题，他还能再加。
“成交。”
活焰已经呼吸急促了。
看得出来，他确实是个老酒鬼，有酒一切好说。
哪怕伊森近乎狮子大开口，将炼金造物提升到了三件。
接下来就是细节商讨了，伊森直接把图纸给了活焰。
他来之前已经画好了图纸，枪，他用的是柯尔特M1911的造型，至于说维纶的义肢，他用的是终结者里的款式。
本来枪他只给自己准备了一把，但看活焰这么嗜酒如命，干脆就连安雅的也做了，省得安雅再去买别的了。
活焰看了图纸后连连点头，说道：“你很有艺术天分啊，这些设计都很美，以后我们可以合作吗？我可以给你打折。”
伊森没想到这家伙除了是酒鬼，还是美学爱好者。
“成交。”伊森伸出手，和他握了握。
随后，两个人又具体商量了交易的方式，时间，算是基本敲定了。
一个月以后，伊森就能收到他的东西，而在此之前，他需要先交付三车货。
交货地点在艾塔斯卡城。
这也算是伊森的优势地点，上次那批货，胖子辛多雷是欠了伊森一个人情的。
交易结束，集会也差不多要散场了。
船上是不能留宿的，不过哪怕能留宿，应该也没什么人敢。
众人从不同的方向离开。
坐回船上，克雷忍不住抱怨：“你怎么不给我也来一把？好歹我是你的领路人啊。”
“下次一定。”伊森这次倒不是说客套话，克雷确实帮了他很多，下次他有需求是可以帮忙的。
毕竟活焰都已经和他达成合作了。
“希望你说的是真的。”克雷有些不信地嘀咕了一句。
安雅则在角落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谢什么谢，你给这小子卖命呢，而且说不定这小子还看上了你的身子，一把枪就把你打发了？”克雷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
结果安雅下一句就让他哑火了，因为安雅说：“我的一切都是少爷的。”
——————————
同一时刻。
还是温斯特港口。
一处隶属于科莱昂家族的码头。
暗处，已经埋伏了不少禁酒密探。
而带头的，正是刘易斯。
因为他今天刚刚收到线报，科莱昂家族今晚会有一艘从旧大陆来的走私船，上面会有不少好酒。
科莱昂家族作为温斯特最老牌的黑手党家族，在温斯特根基深厚，同时，他们也和旧大陆关系密切。
哪怕已经在新大陆落脚生根上百年，他们依旧频繁和家乡枫翠的亲戚走动。
每过几年会回乡不说，还捐赠各种物资，做慈善帮助老家人。
这种帮助还包括时常帮助枫翠人偷渡来王国。
当然，这种帮助不会是无偿的，作为交换，他们的老家成了科莱昂家族的第二基地，不仅成为了帮助家族成员逃脱法律制裁和追杀的庇护所，还成为了科莱昂家族的走私港，这些年科莱昂家族利用这个港口走私了大量新旧大陆的稀缺品。
而在这个时代，最稀缺的东西就是酒。
枫翠又是有名的酒乡，刘易斯预估，这一船货物将会是一笔无比丰厚的功绩。
他在暗处不断摩擦着炼金义肢，蠢蠢欲动。
虽然暂时不能对波莱塔家族动手，可一切已经在悄悄进行。
只等一个足够好的机会。
现在，就先用其他家族来开开胃吧。
等待。
时间在悄悄过去。
一直到快下半夜，人已经快要进入最疲惫的时间段。
海上终于有了动静。
随着几点刺目的光线交错，暗号已经对接完毕。
一艘船在悄悄靠岸。
从交错的光线里可以窥见，这是一艘大船。
刘易斯没有急着行动，一直等到船靠岸，开始卸货，他才猛的带人冲了出去。
“禁酒密探！所有人统统抱头蹲下！”
然而现在做私酒生意就是搏命的买卖，那些科莱昂家族的人哪会乖乖听话。
一场混战立刻爆发。
不过科莱昂家族到底不是波莱塔家族，没有那种恐怖的连发枪，战力也一般，很快就被围剿了。
就在刘易斯觉得尘埃落定的时候，一个人猛的冲了出来，似乎是船上偷渡来的枫翠人。
这个人战斗力惊人，子弹几乎射不中他，拳脚凶猛，简直像是一头野兽，刘易斯的手下根本挡不住。
最后是刘易斯亲子出手，用真名的力量，定住他的身形，才击中了他一发。
但这个人也狂猛地冲到了他的脸上，差点咬到他的脖子。
要不是他的手下赶紧过来好几个人一起压住了这个人，光靠他还真不一定制的住。
等到马灯光一照，就看清楚了这个人，一个胡子拉碴，精神身体好像都疲惫到了极点的男人。
刘易斯用枪指着他的头，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却笑了起来，根本不怕他的枪，只是挑衅般看着刘易斯：“长官，我劝你管好你的枪，因为走火的后果很严重，我，姓波莱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