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无限就职】 大夏,幽州北境,黑山金矿。 蜿蜒曲折的矿洞最深处,一段只能勉强容人蹲行的巷道里,正闪烁着一团黯淡的荧光。 就着蒙蒙的光亮,此时正有一个少年蹲在低矮的巷道里,掰着杂面馒头,投喂老鼠。 少年看起来灰头土脸的。 脏兮兮的脸蛋,被头油板结成一缕缕的头发,鼻孔里依稀可见的矿灰,以及周围的环境,都在昭示着他矿工的身份。 似乎也只有矿工才会喜欢老鼠这种能感应坍塌、透水和毒气的动物,在遇到后会选择喂点东西。 可眼前的这场喂食,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只见少年投喂的这只老鼠,在饱食后并未立即离开,而是人立而起,冲着他“吱吱”叫唤起来。 少年看到这一幕也并不惊讶,只是转头将耳朵朝向老鼠,开始认真倾听。 他一边听,还一边点着头对老鼠说道。 “哦,我知道了,今天矿洞东南方有少量透水,不宜前往……” “你说最近有不少族人在西矿区莫名失踪。 有可能是地底毒气渗透所致,也有可能是矿工饿极了在吃老鼠? 好,我会帮你去打听的。” “狗头帮的人在北区找到了一条新的黄金矿脉? 看来金矿又要乱起来了,我最近得小心一点。” …… 照例听完了今天的情报汇总。 少年朝那只油光水滑的黑皮老鼠摆摆手,它才一步三回头的消失在了幽暗的巷道深处。 在那片少年视线无法触及的黑暗里,很快就响起了连绵不绝的吱吱叫声,然后渐渐愈来愈远,最终变得悄无声息…… 刚才喂馒头的时候,少年是用手掰着喂的,老鼠的身体没碰过,因此他把剩下的半块馒头塞进了自己嘴里。 咀嚼几下,咽进肚中,少年揉着干瘪的肚子,脸上不禁显露出一抹怅然之色。 “好不容易穿越一遭,竟然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这坐牢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啊。” 是的,少年是个穿越者。 投胎转世技术还不错的他,这一世出生在一个底层武官之家。 但在十岁勘破胎中之迷后,还没等他好好享受一番万恶的封建社会官二代生活,家族便因被废太子案牵连而阖族入狱了! 作为连坐犯人家属中的孩童,他被送到了这座矿洞里来采掘黄金……一挖就是五年。 而在这五年时间里,少年能在层出不穷的矿难坍塌,食不果腹的忍饥劳作,以及尘肺老病的折磨中活下来,既没死,也没残。 除了运气好这个因素外,完全是因为开了挂。 想到这里,少年的目光不由瞥向了一块漂浮在视野中的面板。 【姓名】:陈胜 【年龄】:15/94 【职业1】:阎浮虫豸 等级:Lv1(1/100) 天赋:蒙蔽天机 【职业2】:武夫 等级:Lv2(137/200) 天赋:伤愈之躯、消食化气 技能: 手搏武经Lv4(396/400) 狂风刀录Lv4(345/400) 【职业3】:书童 等级:Lv4(189/400) 天赋:才思敏捷 技能: 三教典藏Lv2(153/200) 书法Lv2(187/200) 【职业4】:矿工 等级:Lv8(743/800) 天赋:牧鼠 技能: 滤尘健肺Lv5(495/500) 辨矿识脉Lv3(242/300) 目视幽明Lv5(325/500) 黑暗行走Lv2(137/200) …… 陈胜的外挂名为【无限就职】 顾名思义,它可以从【职业】这种抽象的概念中衍生出一些具体的【能力】来。 【职业】列表中所觉醒的天赋和学习的技能,便是这种【能力】的表现形式。 经过这些年的摸索,他发现自己只要从事一段时间某职业,并获得外界大众的广泛认可,就可以开启对应的职业列表,觉醒一些职业天赋。 而凡是收录到面板中的技能,只要肯投入时间与精力,并以正确的方法进行练习,技能经验进会获得相应增加。 天道酬勤,只要自己愿意付出时间和汗水,就一定会有收获。 除此之外,在使用职业天赋和技能的过程中,职业等级的经验也会获得相应增加。 陈胜现在的【武夫】职业,便是初始职业【武徒】在升到Lv10满级后转职而成的。 相比初始职业,一转后的职业会拥有两个天赋。 其中[伤愈之躯]能让他变得无惧伤痛,不论是练武造成的细微暗伤,还是挖矿造成的关节筋骨劳损,都可以通过进食和休息痊愈如初。 天赋[消食化气]则增强了陈胜的消化能力,以矿狱一日一餐的可怜伙食,养出了一具极为强健的体魄。 堪称变态的消化效率,使他肠道中的代谢废物极少,一个月才堪堪拉一次粑粑。 再加上其它职业的辅助型天赋和技能加身,才共同支撑他在矿狱里活了五年之久。 另外,《手搏武经》和《狂风刀录》Lv4的武功等级虽然看似不高。 但经过陈胜的暗中对比,他很确定,自己的身手已经远超那些黑山金矿外看守的狱卒们。 如果矿洞外只有狱卒巡守的话,他完全有把握在深夜暴起杀掉值守者,在大队人马汇合前越狱。 可惜的是……这是个存在法术的世界。 在入狱当年,陈胜便亲眼见过武功高手趁夜色越狱,却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雷光劈成焦炭的场景。 后来经过多方打探,才知道那日施法的是黑山金矿的镇守太监。 这段早年的经历,使得他这五年里一直稳如老狗,躲在金矿里安稳发育至今…… 陈胜习惯性地将面板上的数据反复阅读了数遍,才动念把面板关上。 此时已近饭点,他也没再继续干活。 干脆拿起手边的铁镐,背起一个半满的背篓,在巷道里转过身,蹲行着向身后的矿洞挪去。 整个过程中,他胸口挂着的一块石头一直散发着蒙蒙的荧光,照亮了周围的空间。 那是金矿下发的照明用具——明光石。 陈胜怀疑这东西有辐射,因此在睡觉时会将它放的远一些,但平日里采矿时却只能这样戴着。 荧光在狭窄的矿洞里一点点挪动着。 身处这种空寂幽暗的环境,一般人难免会忍不住发散思维,胡思乱想,心生恐惧。 但是他的幽闭恐惧症,早就被五年的矿工生涯硬生生治好了,如今完全感受不到这种精神折磨。 陈胜轻车熟路地前行了将近一炷香时间,才从与灵鼠接头的矿区爬出来,来到了一条勉强能半直得起腰的巷道。 在这里,他终于碰到了其它的矿工。 无一例外,皆是些衣衫褴褛,满身矿灰,矮小瘦弱的半大少年。 黑山金矿里是没有成年人的。 由于金矿最深处的巷道过于狭小的缘故,成人和牲畜根本无法在矿内通行。 只有孩童们的体型,才可以在身上绑着绳子和挽具,像拉车的狗一样,四肢爬行着把金矿石从狭小曲折的地底拖出来。 至于在矿洞里长大的孩童们去了哪里? 若是有人能在这鬼地方干上几年后,没死于矿难和尘肺,顺利活到成年,因为体型原因再也无法下矿。 黑山金矿几十里外还有一片露天煤矿,那儿的活能让人一直干到死。 这是个让人绝望的监牢。 矿工们早就接受了自己未来的命运,此时弯着腰行走在巷道里,无人交谈,个个神情麻木,恍若行尸走肉。 在这种沉默的气氛中,陈胜汇入人流又走了一炷香时间,拐进了一条能够挺直腰杆的斜巷里。 沿着这条斜巷向上攀登整整五百步,接着调转方向拐入另一条斜巷,如此重复三次,便终于回到了地面。 他学着周围矿工的样子,含胸驼背的排成长队从矿洞里走出来,微眯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一下地表的刺目光线。 然后,就看到了矿洞外连绵的高山,以及位于山中的大块谷地。 一道高达两丈的青砖围墙,在谷地中圈占出了一片五六十亩的开阔广场。 围墙上设有十几个大门,每个门上都安装着铁栏杆,此时矿工们自发在门后排出了一列列长队,正在兑换着今天的食物。 陈胜选了一条离自己最近的队列,顶着火辣辣的太阳排了半天,才终于凑到了栏杆前。 把背上的背篓,从栏杆上开着小洞里递出去。 外面的狱卒接过后也不过秤,单手拎着箩筐一颠,便百无聊懒的吆喝道。 “粗品成色金矿石二十三斤,可折铜钱十一文,你是要买吃的,还是换成钱?” 陈胜点头哈腰,一脸谄笑的对着眼前的狱卒恭敬答道。 “劳烦官爷了,小的想买八个馒头和一罐清水。” 在黑山金矿里,只有铜钱才是监狱认可的货币,能够用来购买食、水、衣、药和各种采矿工具。 而能换成铜钱的,又只有地底开采出的金矿石。 因此,在这座没有鞭子监管的金矿里,不卖力挖矿的人,是会被活活饿死的。 陈胜这边话音才刚落,栏杆外另一个管馒头的狱卒就扔进来八个馒头。 “馒头一文一个,清水三文一罐,钱货两清!” 陈胜手忙脚乱的接过馒头,顶着身后矿工们饥渴的目光,移步到大门一旁。 一口一个杂面馒头,只用了片刻就结束了这顿美餐。 这片区域里还整齐摆放着几百只开口瓦罐。 他从中挑出一罐色泽不算太糟糕的清水,仰头咕嘟咕嘟喝完,便头也不回地转身向来路走去。 行走在广场上。 他看到,正有矿工喜滋滋的拖着尸体跑向铁栏杆,找狱卒领预防瘟疫的赏。 不远处,有新来的矿工想把馒头拿回矿洞里吃,半路上挨了抢,正一屁股坐在地上放声哭嚎。 耳边不时能听到,有得了尘肺的可怜虫在奢求路人施舍点矿石,好换馒头吃,结果却挨了拳头。 陈胜行走在矿工们的队列里。 放眼望去,只觉得这里的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只灰色的老鼠…… …… 陈胜在矿下是有“家”的。 就算日子过的再苦,也总得有一床破烂被褥才能安眠嘛。 他按照这五年来养成的习惯,在饭后往“家”里赶去,准备去美美的睡上一场。 毕竟[伤愈之躯]和[消食化气]这两项天赋全都与进食有关,饭后立马睡觉不仅能修复挖矿造成的关节筋骨劳损,更有助于食物的彻底消化。 没想到的是,今天他才刚走到家附近,就远远就看到矿洞尽头亮着一片荧光。 荧光照亮出三个少年的身影。 而本就不太宽敞的洞穴里蹲了三个人,也显得分外拥挤和狭小。 黑山金矿的开采区是按照帮派划片的,陈胜以前没在附近见过这几个生面孔。 他当即冷笑一声,拿着矿镐“铛铛铛”敲着岩壁,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在洞穴一丈外站定。 “哪来的小比崽子,敢抢我的地盘,也不出去打听打听,猛虎帮的虎老大和我是什么关系!” 但陈胜惯用的唬人伎俩,却没吓到眼前的三个少年。 他们反倒是眯着眼睛,紧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嬉皮笑脸的怪笑起来。 “虽然脸上有点脏,但还是能看出你小子长得挺漂亮,难怪我们帮主会看上你。” 听到这句话,陈胜脸色的凶狠之色一敛,却握紧了手里的矿镐,语气转为平淡:“帮主?你们是哪个帮的?” “狗头帮苟老大的大名,想必你应该听过吧。” “今儿我们三个来,就是要告诉你,我们家苟哥哥看上你了。” “你可真是好福气啊,人在家中坐,就有泼天富贵从天而降。” “只要跟了我们苟哥哥,你就能跟我们一样,不仅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快活似神仙咧!” 三个少年一唱一和,言语间,看向陈胜的眼神已带着些许暧昧。 而他也知晓了对方的来意。 “娘咧,这三个卖屁股的兔爷,竟然想要拉自己一块去卖屁股!” 黑山金矿为了方便管理,矿洞里没有女人的。 可十几岁的半大少年正是初通人事的时候,又长期待在不见天日的矿洞里,时间久了,无法宣泄的欲望便使人变得扭曲起来。 黑山金矿的几万矿工,至少有一半拥有这种亲密伴侣。 陈胜对这种事有所耳闻,却没想到会有人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他叹了口气,面孔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再次开口问道。 “我能拒绝吗?” “桀桀,这事可由不得你!” 三个少年狞笑着,从身后掏出了三把尖刀…… 002【控鼠】 “是啊,这事由不得我啊!” 幽幽的叹息声在巷道内响起。 下一个瞬间,陈胜双脚在地上猛地一蹬,便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如同一只迅猛的大猫般,在眨眼间跨越丈余的距离,倏地扑到了三个少年近前。 就像一只潜伏爪牙隐忍许久的猛兽,在捕食猎物。 先是精准避让过眼前的刀锋,伸手擒住最右侧一个少年握刀的手腕,然后带着猎物向后一跳,退回了身后的巷道里。 接着五指呈爪,扣在少年的脖子上,顺理成章的,捏碎喉咙的清脆“咔嚓”声,便成了他生命中听到的最后一道声响。 整个杀人的过程,就跟掐死一只小鸡一样简单。 一切发生在兔起鹘落之间。 等矿洞内剩余的两个少年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不由惊恐地叫出了声。 目光在陈胜和他手中的尸体,与自己手中的刀之间来回游移,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仿佛能听到自己心跳声的恐怖寂静中,最终还是其中一个少年首先开口道。 “陈胜兄弟,我们之前有眼不识……” 嘭! 回应他们的,是陈胜一记毫无征兆的凌厉蹬腿。 说话的少年只看到眼前有一抹黑影闪过,紧接着又听到一道震耳的巨响,巷道里的陈胜和身边的同伴便同时消失不见了。 等他战战兢兢扭过头,才看到同伴的尸体正横陈在洞穴里。 脖子被一脚踢得拧转成了麻花状,脑袋以一种怪异的角度耷拉在胸口处,扭曲的脖颈皮肤上,依稀还有惨白的骨刺穿刺刺出。 虽然身体还在抽抽,可显然已经死掉了。 “啊——” 少年不过是一个狗头帮帮主养的男宠,平日里虽然依仗狗头帮的权势杀过人,但哪见过这种惨烈的杀人手法。 当即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连滚带爬的向巷道里跑去。 洞穴里的陈胜转过身,看着巷道中的荧光越来越远,却并没有选择追击。 而是从衣袖里翻出一个小巧的骨头哨子,凑到嘴边,有节奏的吹响起来。 一串超越人类双耳接受频率的超声波,立刻从哨孔中迸发,穿过幽深的巷道,穿过厚重的地层,直抵黑暗的矿洞深处。 如此吹了片刻时间,那团消失的荧光竟很快再次出现了。 “啊……不要咬我啊。 陈胜兄弟,我知道错了,求你饶我一命吧,只要不杀我,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愿意陪你睡觉……” 逃走的少年,痛哭流涕地跑了回来,跪在地上便朝陈胜砰砰磕起响头。 在磕头的过程中,不停有老鼠从他身后的黑暗中窜出,跳到他身上,往他的裤管领口里乱窜。 转眼间,他的身体便被上百只黑皮老鼠淹没。 而在明光石无法照亮的黑暗更深处,老鼠的吱吱声更是如潮起潮落般此起彼伏。 陈胜冷笑几声,打了个响指,少年身上的群鼠立刻退散,显露出他咬伤还不太严重的躯体。 但这些矿鼠却显得有些凶残,在见血后得不到安抚,顿时便焦躁地朝陈胜叫唤起来。 对此,他早有预料。 提起地上的两具尸体扔出去,为鼠群奉上一顿饕餮盛宴后,他转头看向了仍旧跪在地上少年。 “带我去杀了癞皮狗,要不然,我就让这些小东西吃了你。” 少年瞥了一眼同伴被群鼠争食的血腥场景,马上磕头如捣蒜,哆哆嗦嗦道。 “陈胜老大,法力无边,仙福永享,寿与天齐,您这驱鼠的本事,实在是让小人开了眼了。 癞皮狗那条老狗不知死活,竟然敢打您的主意。 小人这就带您去狗头帮,杀了老狗,夺了他的帮主之位,由您这个有德者来做帮主。” 少年之前所说的苟哥哥,与现在口中的癞皮狗是一个人,乃是狗头帮的帮主。 此人姓苟,因为头上长了一头癞头疮,常年溃烂流脓,才得了这样一个浑号。 反倒狗头帮的帮名,是为了有个采掘狗头金的好兆头所取,和他的浑号没啥关系。 癞皮狗不仅人长得恶心,还好男色,时常会让帮众在矿工中搜罗俊美少年供他享乐,闹出过不少人命。 不过黑山矿洞里有数万矿工,陈胜之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这狗东西会看上自己。 如今虽然把癞皮狗派来的人杀了,但这事还没了结。 毕竟不怕贼偷,也怕贼惦记。 既然癞皮狗眼馋自己的身子,那他就必须要死。 不然,还能等癞皮狗察觉到手下失踪,带着大队人马抓到陈胜,最后被五花大绑着干屁咽不成? 虽然有传言……癞皮狗既攻又受,也有可能会让陈胜帮他疏通畅道。 但无论如何,陈胜都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哪能接受这种结局。 当即说道。 “好,你一会儿在矿洞中尽心领路,我若是做了狗头帮的帮主,可以分你一个帮里的肥差。” 此乃谎言。 黑山矿坑里的帮派全都是监狱管事们的狗,当了帮主便要时常和这些官场上的人精打交道。 在面板辅助下,陈胜在短短五年时间里,就拥有了常人几十年苦练才能拥有的武力。 和他们接触有可能会暴露自身的异常,并非明智之选。 之所以撒谎,只是因为陈胜不确定少年对癞皮狗有多忠诚,现在是否在与自己虚与委蛇。 如果一个就空头许诺能令少年利令智昏的话,倒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而之所以选择现在这个时间点去杀人。 则是因为此时正是饭点,矿工们大多在地面晒太阳,矿洞里正是人少的时候。 时间缓缓流逝。 地上的两具尸体很快就被啃食一空,连一丁点骨头渣子和血迹都没留下。 见状,陈胜挥挥手,围拢在周围的鼠群立刻便退入了黑暗里。 接着,他背上箩筐,拿起矿镐,把背岣嵝下去,便一点也不见方才杀人如杀鸡的狠辣气质。 就如同一个普通的矿工般慢吞吞向前走去。 “走吧,你在前面领路。” 闻言,地上的少年赶紧爬了起来,跑到陈胜前面带路。 接下来一路所过之处,确如陈胜所想,果然没遇到多少人。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狗头帮所在的北矿区…… 003【黑暗】 通往狗头帮驻地的巷道,是一条斜斜向上的小巷。 当初帮派初建时,癞皮狗曾下令,要依托这里居高临下的地势设立一个三人岗哨,以防别的帮派偷袭。 但黑山金矿是个食不果腹的地方,靠欺压矿工为业的狗头帮,实在养不起太多的脱产帮众。 之后历经几番裁剪,如今便只剩下一名帮众在门口看守了。 当陈胜走进这条巷子时。 狗头帮看门的小喽啰,正在呲溜着一碗热乎乎的面糊汤。 随着粘稠的热汤一口口下肚,热意立刻就从肠胃里向周身扩散开来,舒服地让他直冒热汗。 等到把一碗面汤喝空,喽啰照例把空碗拿起来,开始用舌头舔碗底,不愿浪费一滴粮食。 正舔得欢快之时,他突然感觉肚子一凉,紧接着便是钻心的剧痛以及无可抑制的脱力感。 当啷! 陶碗无力的从手中滑落,喽啰这才看到,自己身前竟不知何时站了一个没有佩戴明光石的少年。 这个人看着有些眼熟,此时正咬着牙把刀子从自己胸口拔出来。 下一刻,随着面汤、胃液混合着鲜血从伤口中汩汩流出,喽啰只勉强从嗓子眼里挤出一串微弱的咯咯声,便一头栽倒在地。 “爷,门口只有一个人。” 顺利解决掉岗哨,少年扭头看向黑暗中的陈胜。 陈胜站在尸体边,向狗头帮的驻地内看去,远远就看到了一片红彤彤的火光。 若有所思间,他开口询问道。 “你们狗头帮不用荧光石照明吗?” 即便刚交了投名状,少年仍怕他怕的要死,赶紧把刀子收进怀里,老实回答道。 “癞皮狗之前跟我们说过,荧光石有毒,戴久了对身体不好。 一般人贴身戴个一两年倒还没什么,但有些戴了七八年的老矿工却会屙血,吐血,最后全身溃烂而死。 所以我们只有出去的时候才会戴,休息的时候用柴火照明。 这样不仅能更亮堂,也能让我们多活几年。” 陈胜听后点点头,冲少年笑了笑。 “原来如此,你继续在前面带路吧。” “是,是。” 少年赶紧往前走去。 两人还未进入狗头帮的驻地,远远地,陈胜就看到那里很是开阔,大小至少有十丈见方,四周矿壁上还开凿了几条用于通风的孔道。 地上则盘着一个火塘,火塘上架着一口大锅,大锅里咕噜咕噜煮着面汤,火塘里舔舐着木柴的火舌将此地照得亮如白昼。 远远飘来的面汤香气中,隐约还能嗅到一股银糜的味道。 再往前走一段距离,便能看到狗头帮的帮众们。 驻地里一共有四十多个人,他们正三五成群的凑成一堆,喝着面汤。 人群最深处,有一个身形痴肥,至少有七尺高的癞头大汉,身形最为醒目。 他坐在一把狗皮椅子上,头上的浓疮正不停滴落着黄色的黏液,围拢在他身边的少年们则在不停张口为他清理着分泌物,整个过程看起来分外恶心。 随着陈胜跟着少年踏入此地,立刻便有人瞅见了从外归来的少年,招呼道。 “哎呦,坤子回来了,你这次带回来的人怎么这么俊啊。” “就是啊,这小子长得就让人喜欢,以后你睡哥旁边吧。” “就你那镴枪头能干什么?这事应该由我金刚杵来。” “新人,送你一袋猪胆汁,待会儿可得好好疏通疏通。” “没情趣,洗干净的多没意思啊,有馅的才带劲。” “快些脱了衣物,让我们看看本钱。” 听着周围的污言秽语,陈胜抬手接住一只帮众扔来的水袋,似有些羞怯的笑了笑。 脚步却一刻都没有停,目标明确的朝着汤锅走去。 周围的吵闹声,让原本酣睡的大汉睁开了眼睛。 他看清陈胜的脸蛋后,不由神情一顿,哈哈大笑道。 “小美人,快快到我怀里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陈胜低头沉默不言,只是快步来到火塘边,抓住了那口大锅的锅沿。 直到此刻,狗头帮之人才齐齐察觉到异样。 而在进入此地后便止步不前的领路少年,估摸着自己已经离陈胜足够远,不会被瞬间扑杀后,也直接凄厉地嚎叫起来。 “苟哥哥,这个人杀了我们的人,现在还想要来杀了你,你可要小心呐!” 话音还未落,另一边的陈胜已经将汤锅掀翻,把半锅热汤浇在了烈焰熊熊的火塘里。 呲啦—— 随着炽热的水蒸气升腾而起,洞穴顿时陷入一片漆黑,只有柴火的余烬上散发着星星点点暗淡的红光。 这点微弱的光亮,明明远不足以让人视物。 可陈胜此时的视野却跟戴了夜视仪一样,目光所及之处,周围的一切都分毫毕现。 [目视幽明]Lv5:此技能可以捕获到黑暗中极微弱的反射光,在双目中形成影像。 “有刺客,快拿刀!” “火灭了,快去仓库里拿明光石。” “谁踩到我头了,这儿有人。” …… 黑暗中。 连衣服都没穿的狗头帮帮众,如同一群无头苍蝇般乱作一团。 陈胜却混在人群里,轻松避让过身边每一个人慌乱跑动的身影,一步步向癞皮狗逼近。 黑暗行走Lv2:能够主动收敛心跳和呼吸,并能最大限度的减轻移动时发出的声响。 有一群人堆挤在前路上,阻拦了陈胜的去路,只见他随手用铁镐将其中一人的大腿凿了个对穿,便迅速闪身到一旁。 “啊……他在这儿,他捅了我一刀,他在这儿。” 黑暗中立刻有乱刀循声砍下,使发声之人连中数刀。 中刀者在惊恐中向着四周挥刀乱砍,一连划伤了数人。 这些伤者同样方寸大乱,朝周围胡乱劈砍,一场自相残杀便这样开始了。 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恐慌在每一个狗头帮帮众心中蔓延。 而造成这一切的陈胜,则是绕过了这片区域,踏步无声间来到癞皮狗的身前。 看着在黑暗中推开了身边所有的男宠,正在茫然四下张望,疑神疑鬼的癞皮狗。 陈胜高高举起手中的矿镐,重重凿在了他的脑门上…… 004【横扫】 噗呲—— 陈胜微微侧身,闪避过一道从伤口中飙射而出的粘白色浊液。 接着便扭头看向摔倒在地,两颗眼珠瞪得滚圆,脑壳上镶着矿镐的癞皮狗,冷冷一笑。 “福祸无门,惟人自召。” 黑山金矿中的矿工来源极为复杂,有绿林中人,有反贼流寇,也有达官贵人,甚至还有皇亲国戚。 矿工们虽是少年,但有不少人在入狱前便已习武多年,即便饱受采矿生涯的摧残,仍然掌握着一定的武力。 所以,作为一个能够在监狱里开山立棍的一帮之主,癞皮狗的武功并不弱。 陈胜刚才一镐头下去,便察觉到他头骨硬得惊人。 虽然成功凿碎了脑壳,却也被反震得双手发麻。 由此能够看出,癞皮狗修炼的应该是嚼铁大法一类的横炼武功,在看似痴肥的皮肉下,实则暗藏着一身筋铁钢骨。 两人若是正面交手的话,陈胜想杀他也得费一番功夫。 之前,领路少年在见识过陈胜的武力后,依然选择临阵倒戈,便是因为他相信自家老大能干掉陈胜这个外敌。 可惜的是,武功是武功,搏杀是搏杀,现实不是游戏,两人捉对厮杀也不是单纯比较数值。 横练就算练得再硬,在黑暗中也只是个任人宰割的靶子而已。 在失去视觉后的不利战斗环境里,癞皮狗连死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脑子里全都是金液的东西,扰了我一天的好梦。” 陈胜踩着癞皮狗的脑袋,把矿镐拔出来,用力甩了甩镐头上残留的温热豆浆。 正要转身离开之际,心中却突然感觉到一股莫名的悸动。 他下意识低下头,便看到悸动的来源——那是一枚戴在癞皮狗手上的戒指。 戒指的戒体乃黄金铸就,上面镶着一枚看起来像是钻石的宝石,切面众多,晶莹剔透,纯净无瑕。 陈胜俯身把戒指摘了下来,心中的悸动顿时变得更加强烈起来,还鬼使神差的萌生出了想把它吞入口中的冲动。 “苟哥哥,明光石拿来了,兄弟们,快快助苟哥哥杀敌啊。” 伴着一道声嘶力竭的呼喊声,黑暗中突然亮起了一道荧光。 荧光打在钻石的棱面上,折射出一抹流光投入陈胜的瞳孔,让他猛然恢复了理智。 “嘶——现在可不是吃东西的时候。” 陈胜强行压下心中的悸动,把戒指收入怀中,抬头看向周围残存的狗头帮喽啰们。 能看到,此时地面上已有七八个喽啰倒地不起,剩下能站着的也几乎人人带伤。 在蒙蒙荧光的照耀下,众喽啰面孔上先是浮现出了劫后余生的喜色,但随着看到自家帮主的尸体,气氛又徒然陷入了寂静。 陈胜知道,携着杀掉现任帮主之威,自己现在只需要展示一番武力,再许下一些空口白牙的承诺,就能收服这些狗头帮的残众。 可只想苟着安生练武的他,如今既不想和监狱的管事们接触,也不愿意成为这伙儿南通的老大。 “既然不打算收下,那这些见过我脸的人就留不得喽。” 随着心中下定决心,陈胜纵身向前一扑,眨眼间掠入了人群里。 如同虎入羊群,在一群喽啰惊怒的目光中抬手一掌拍下,将一个好好的脑壳打得崩裂开来,任由红白之色四溅。 身后传来微弱的呜呜声,那是几口长刀在破风斩来。 陈胜一手挥动铁镐格住刀锋,趁持刀之人空门大开之际,另一手的五指已如苍鹰探爪般撕裂了他们的喉咙。 手搏武经Lv4:汇总熬炼躯体之术与拳、爪、掌、腿、擒拿、步法之技而成的徒手搏击之法,乃是一门在禁军——虎贲卫中流传的军中武学。 陈胜这套狠辣凶残的搏击之法甫一出手,所经之处,鲜血与残肢立时乱飞,惨叫和喊杀声直接混杂成一片。 如此在几个呼吸间连杀十几人,狗头帮喽啰们的士气直接就被他杀崩了。 这些人本就没穿衣物,连滚带爬向外跑去的模样,看起来竟像一只只白皙的牲畜。 看到这一幕,陈胜从地上踢起一把钢刀,抓在手中,身形如同鬼魅般一蹿,后发先至,拦在了众人之前。 眼帘微抬,才发现冲在最前面的一人居然有些面熟。 “哦,想起来了,你是那位扔给我一袋猪胆汁的好哥哥。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次也让我帮你做一下清洁吧。” 他一刀力劈华山斩下,便将此人开膛破肚,花花绿绿的脏腑从胸腔里淌出一地。 这人一死,冲在第二位的喽啰就显露了出来,恰巧还是个熟人。 陈胜抖动刀尖从地上的污物里挑出一块粑粑,托在刀刃上刺进那人嘴里,看着他疼得翻白的双眼,不禁大笑道。 “记得这位哥哥喜欢带馅的美味,我也帮你圆了这个愿望。” 反射着荧光的刀刃,在人群中舞成了一团斑驳的光影。 之后,临阵倒戈的少年,被一刀削掉了脑袋。 号称拥有金刚杵的巨肢之人,被砍掉了四肢和头颅,躯干上只剩一肢。 喜欢看别人本钱的,被横刀一斩,从眼睛处砍掉了半个脑壳…… 等到喘息略微急促的陈胜停止杀戮时,整个矿洞中便只剩下他一个站立的身影。 如此完成了这次畅快淋漓的杀人灭口后,他并未着急离开。 而是耐心在矿洞里走动一圈,一边用铁镐给每一个倒地的喽啰补刀,一边记数。 最后确认尸体的数量无误,才找了一件衣服擦干矿镐上的血迹,拾起地上唯一的一块明光石,在火塘边捡了个馒头,大步离开了这个充斥着浓重血腥味,满是残肢断臂与恐怖尸骸的地方。 不同于之前在“家”附近,他还需要清理尸体,避免被人察觉自己杀了狗头帮的帮众。 在狗头帮驻地里行灭派之举,只要不被人看到,留下这些尸体倒也无妨。 黑山金矿里的帮派为了争夺优质金矿的开采权,经常大打出手,动辄杀人灭派。 周围的其他帮派发现狗头帮被灭,大概率会宣称为此事负责,并以此为依据名正言顺的吞并地盘。 没人会花费精力去探究一个小帮派的覆灭真相。 同样也不会有人想到,做出这一切凶残之事的,竟会是一个老老实实的普通矿工…… 005【阎浮】 半个时辰后。 故意绕行僻静之路的陈胜,来到了一片开采殆尽的旧矿区。 这里早已废弃多年,不仅远离现在的主矿区,而且支护着木柱的巷道亦如迷宫般纵横交错,需要整日为吃食奔波的矿工们很少来这边转悠。 陈胜早先在这儿发现了一处长约三丈,高约两丈的椭圆形天然岩洞,便把岩洞当做了备用住所。 此时,他箕坐在寂静幽邃的岩洞里,掏出癞皮狗的戒指,凑在眼前认真观察了好久。 “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点不同寻常的变化了。” 如此轻声呢喃着,他打开了自己的职业面板。 只见此时面板上名为【阎浮虫豸】的职业下方,赫然浮现出了一行崭新的文字。 【职业1】:阎浮虫豸 等级:Lv1(1/100) 天赋:蒙蔽天机 进阶条件:吞噬一件品阶达标的空间属性食材。(注:虫豸需要进食才能成长。) 阎浮虫豸这个职业,是五年前陈胜勘破胎中之迷,并觉醒金手指后,面板上一开始就有的。 因为“阎浮”这个让人浮想联翩的词汇,他猜测阎浮虫豸的职业能力应该与穿越有关。 当时,陈胜还以为自己获得了一个能够穿越世界的职业,曾妄想过凭借它的能力回归原来的世界,可惜后来尝试过各种方法,也没能让它收录哪怕一个技能。 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蒙蔽天机这项天赋却一直在默默庇护着他这个偷渡此界之人,没让他暴露域外天魔的身份。 没想到,今天竟能以这种机缘巧合的方式,获得职业晋升的契机。 “吱吱吱——” 一道欢快的老鼠吱吱声,打断了陈胜的思绪。 他一抬头,就看到一只黑皮老鼠从黑暗中窜出来,跑到自己脚边人立而起,蹦蹦跳跳地想与自己亲近。 陈胜可不敢让它碰到自己。 这只被矿工[牧鼠]天赋点化出的灵鼠,长期在鼠群里厮混,身上指不定携带着什么致命病菌,万一被传染可就麻烦了。 [牧鼠]:此天赋天生近鼠,主动与固定的老鼠群体开口交流,长期坚持有几率催生老鼠开灵启智,蜕变成为灵鼠。 这个蜕变的几率其实并不高。 在黑山金矿的五年时间里,陈胜把自己住所附近的老鼠全唠叨了个遍,也只催生出这一只开启了灵智,能够听懂人言的灵鼠来。 不过一只也足够用了。 虽说这只灵鼠弱得连孩子都能一脚踩死,但却拥有操控鼠群的能力,这让陈胜在金矿里拥有了充足的安全感。 他从怀里拿出捡的馒头,掰成小块喂着灵鼠说道。 “我一会儿要吃一样东西,之后有可能会发生一些变故。 这期间如果有人闯进岩洞里来的话,你能保证我的安全吗?” 灵鼠点点头:“吱吱~吱吱~” “很好,你是个好孩子。” 在被职业天赋所启灵的老鼠心中,牧鼠人的地位是极为崇高的,陈胜的夸奖让它喜不自禁,下一刻就欢快的跑出去,开始在周围布置鼠群防守。 安排好一切,陈胜用手指把那枚戒指上的宝石扣下来,在岩洞的储水罐里洗了洗,便躺在破破烂烂的床铺上,一口将它吞入腹中。 宝石才刚划过嗓子眼,就莫名消失不见了。 坚固的形体在顷刻间消融,约束在宝石内的存在被悄然释放,紧接着便是充斥在身心中的饱腹感,让他感受到了由内而外的滞胀。 充实的体感让陈胜如婴儿般蜷缩成一团,意识在一片安宁中陷入了沉沉的酣眠。 在沉睡的过程中,有半透明的分泌物从他的皮肤上析出,逐层堆积、覆盖、凝固,最后竟将他包裹了一枚椭圆形的光洁大卵。 矿洞内没有日月,时间就这样在无知无觉中缓缓流逝。 也不知过了多久。 噗呲! 一只白皙的手掌突兀地破卵而出,紧接着又是另外一只。 随着双手向着两边撑开,陈胜的身体便从果冻般的胶质大卵里钻了出来。 上半身脱离束缚后,他先是低头看了看似乎与先前一般无二的身材,又瞧了瞧仍旧包裹着下半身的胶卵,不由面露喜色。 此时陈胜的职业面板上,【阎浮虫豸】的等级已经晋升为了Lv2,并且增添了一项名为他我转生的天赋。 [他我转生]:阎浮虫豸蜕变至幼虫阶段后觉醒的天赋神通,可以分化意志降临它界,取代自身异世界同位体的意识,汲取不同世界的力量体系,供应本体成长。 “阎浮乃南阎浮提,为孕育世界之宝树,传说中这棵大树上的每颗果子都是一方独立的浩瀚世界。 阎浮诸天之内,除少数天生异种外,蠃、鳞、毛、羽、昆五虫划分之法可归类一切有情众生,人亦为其中之一。 而拥有在阎浮果实间自由穿梭之能的虫子,不论是何族属,皆为——阎浮虫豸。” “能够转生它界,取代异世界同位体的意识? 如今身处牢笼,不得解脱,这种有机会让我接触到其它世界力量体系的天赋,确实是我现在最需要的能力。” 别看陈胜之前杀狗头帮帮众如屠狗,一副十足的高手模样。 实际上,他的未来是存在着隐忧的。 那便是按照现在的修炼速度,最多再过半年时间,他身上的两门武功就会修炼到最高境界,之后将再无进益。 到时候,苟在金矿里只是平白蹉跎岁月而已。 所以,他早就做好决定,如果不能在这半年里得到更高层次的武功,半年后便要强行越狱。 没想到,今天却意外迎来了转机。 陈胜心中跃跃欲试,很想立刻尝试一下转生的效果。 但考虑到转生时自己的本体会陷入昏睡,需要提前储备好足够的食物以备食用,他便从虫卵中爬了出来。 结果双脚刚一落地,就发现原先空荡荡的岩洞里,此时竟堆满了布袋和瓦罐。 有人进过岩洞? 还在自己身边留下了东西? 陈胜心头猛地一跳,纵身便向洞外窜去,结果才刚走了两步,就看到灵鼠正率领鼠群整整齐齐守在洞外。 他停下脚步,将灵鼠召唤到身边,询问发生了何事,听着它吱吱叫唤了片刻,才皱着眉头道。 “你是说,我已经睡了三天,而这些东西全都是我睡着后凭空出现的?” 陈胜移动脚步,打开袋子和罐子看了看,发现布袋里装的是米和面,瓦罐里装的是油和水。 他站在原地思索片刻,心中倒是浮现出一个猜测。 这些粮食应该是癞皮狗存放在空间戒指中的东西,随着那块空间属性的宝石被他消化,便从虚空掉进了现实世界。 “想要什么就来什么,我的运气也太好了点吧。” 陈胜在岩洞里转了一圈,发现这批粮食足够自己敞开了肚皮吃半年之久,心中立时大定。 “现在既然吃喝不愁,那就先试试投影转生的效果吧……” 006【朱重五】 “乡邻们,乡邻们,都别在土里刨食了!” “北麓山上的於皇寺贷粮喽,那儿还设了粥棚,只要去就能混一碗稀粥喝。” “家里有漂亮老婆和闺女的,还能让大师傅帮忙开光祈福呐!” 发粮的吆喝声已经在附近响了半天,可陈胜却连头都没抬一下,仍旧卖力剥着眼前一棵低矮松树的树皮。 直到把树皮全部剥下,才一屁股坐在地上,把松树皮最里面能吃的那层撕扯下来,递给了一旁的弟弟们。 做完这一切,他抬起头,视线掠过满目枯黄的山坡,看向远处一片灰黄的荒山秃岭。 这场持续了两年的大旱,把老百姓家里的存粮榨了个一干二净。 作为本地最大的地主,於皇寺终于要趁着灾年开始占地了! “哥,我们也去贷点粮食吃吧,还能蹭碗稀粥喝呢。” 说话的是陈胜十二岁的三弟朱重六,耳边一遍遍的吆喝声,早已馋得他眼里直冒绿光。 而他旁边九岁的四弟朱重七,则显得傻一些,此时正在嚼着那些树皮,带着松香的苦味让他整张瘦脸皱成一团,看起来丑极了。 长达三个月的挖食野菜,病饿而死的前身虽然把能找到的大部分草根、树皮都让给他们两个吃,但他们依然瘦成了一副皮包骨头的模样。 看着形销骨立的两个弟弟,陈胜摇头道。 “於皇寺的粮食只贷给家里有地的自耕农,像我们家这种本来就没地的佃户,别说贷粮了,就是敢去白蹭寺庙施的粥,只怕也会被大和尚们抓起来卖了。” 话虽如此,但一想到麦粥的味道,陈胜嘴里却在不受控制的分泌着口水。 他只能从身边的松树上撸下一把松针,塞进嘴里大力咀嚼,任由松油的苦味在舌下扩散,方才勉强压下了心中本能的渴望。 品味着口中的苦涩滋味,陈胜在心中幽幽一叹。 “饥民开局,还带着俩小孩,这次的局面远比矿狱要艰难啊。” 如今距离原主饿死,陈胜发动[他我转生],降临到这个父母双亡的异世界同位体身上,已有半个月时间。 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的所见所闻,他已经搞清楚了这个世界的情况。 有武功,有江湖,有庙堂,小民民生多艰,侠客高来高去,官府横征暴敛,是一个标准的古代封建王朝。 这年头,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啊。 去年濠州大旱,田地里颗粒无收,紧接着今年开春又闹起了蝗灾和瘟疫。 原主的父、母、大哥先后感染疫病离世,可朱家作为一个佃户之家,竟穷得连块葬身之地都没有。 原主先去求了地主刘德,想让他看在朱家给他当了一辈子佃户的份上,讨一块埋身之地。 结果,刘德却说:朱家种我多少地,我便分多少粮食给朱家,从未有一分拖欠。 如今朱家死了人,竟要向我索地,搞得我好像亏欠了你们一般,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原主只能归家,眼睁睁看着尸体快要放烂了,也无可奈何。 最后,还是同村的地主刘继祖瞧着他们家可怜,才给了一小块山地用于安葬。 父母和大哥死了,家中便剩下他和两个弟弟。 由于天灾和瘟疫耗尽了家财,在吃掉原本留作明年的麦种后,走投无路的兄弟三人,只能靠在村子附近挖食野菜为生。 而因为把挖到的大部分草根、树皮分给了两个弟弟的缘故,原主也终于在半个月前病饿而死。 陈胜这才得以趁虚而入,占据了这具躯壳。 之后,他靠着新觉醒的【饥民】职业,继续挖野菜,吃树叶,刨草根,硬生生扛到了今天。 在想到金手指时,他下意识瞥了一眼悬浮在视线中的面板。 【姓名】:陈胜(朱重五) 【年龄】:15/65 【职业1】:阎浮虫豸 等级:Lv2(1/200) 天赋:蒙蔽天机、投影转生 两界时间流速比例:1:300 【职业2】:饥民 等级:Lv3(271/300) 天赋:牛胃马肠 技能: 野菜辨识Lv2(67/200) “这真是个狗日的世道啊,老子好好一个人,竟然被逼着长出了一副能够消化草料、树叶的牛胃马肠。” 作为一个穿越者,陈胜知道大部分没毒的野草和树叶,人都是可以吃的。 但是可以吃,并不意味着可以多吃。 人的胃消化不了植物纤维,食用太多的话,运气好还能原模原样的拉出来,运气不好就会在肠胃里板结成团,活活把人憋死。 灾年之所以会饿死人,一个很重要的原因:便是人不能跟牛马一样,以野草和树叶为主食。 不过在有幸拥有了[牛肠马胃]的天赋后,陈胜现在吃啥都长膘,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养回了三十几斤体重。 可惜的是,在这个天灾人祸连绵的年头,就连吃点绿叶都要走好远的山路。 要不然,陈胜完全有把握靠吃草,吃出一身牛一样的腱子肉来。 这不,趁着弟弟们啃松树皮的工夫,陈胜已经把身旁那棵小松树上的松针撸了个精光。 他拍拍饱胀的肚子,打了个饱嗝道。 “重六,重七,吃完了我们就上路吧。” 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即便是大旱之年,濠州这地方晚上的湿气也重,人如果在野外露宿,是很容易害风寒的。 他们必须回家里过夜。 “哥,我还是饿,我也想吃点松针。” “二哥说过多少回了,我们小孩乱吃草会被毒死的,你怎就记不住呢?” “就是被毒死我也愿意,要死我也要做个饱死鬼。” …… 伴着两个弟弟有气无力的吵闹声,陈胜带着弟弟们走下了山坡。 踩着黄土沟壑间的狭窄小路,背着半背篓野菜,在太阳落山前回到了村里。 结果才刚进村,陈胜便发现沿途遇到的村人神色有些奇怪。 “重五,你快回家看看吧,有人来你家接亲了。” “接亲?” 听到好事者的提醒,陈胜心里突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转头对身后的两个弟弟道。 “你们去村西头的山神庙里躲起来,我不来找你们,谁叫都不要回村!” 接着,他快步回到家门口,果然看到一伙人穿红戴绿的迎亲队伍正挤在自家篱笆扎成的小院里。 院里还摆着两担用红色布条装饰过的抬盒。 有风吹过,将盖在抬盒上的红布吹起,露出的却是一些用纸糊成的皮、棉、夹等衣物…… 007【明婚】 “重五,你挖野菜回来了!” 一道惊喜的叫喊声,让迎亲队伍齐刷刷扭头看向院外的陈胜。 混在人群里的孤庄村保长越众而出,笑嘻嘻的跑到陈胜面前,看向他空荡荡的身后。 “你家重六在哪呢?和他结亲的魏家都来接亲了,再等一会儿可就要错过吉时了。” “吉时?自古以来婚丧嫁娶,哪有定黄昏为吉时的道理?” 陈胜冷眼扫过面前的保长,看向自家院中的迎亲队伍。 他知晓这群人的来历。 朱家乃是佃户之家,由于家里贫苦,还要养四个儿子,时常揭不开锅。 在前几年,生活困顿的朱父便收了邻镇大户魏家的一贯定钱,把朱重六定作了魏家的上门女婿,说好了等十四岁时过门。 如今结亲的日子虽然提前了,上门女婿的身份也不太光彩,可毕竟是早已定好的亲事,朱重六若是能入赘到魏家吃饱饭,陈胜倒也没有意见。 但抬盒里的纸衣,却明显是冥婚时才会置办的冥礼。 加上魏家提前上门的时机,陈胜猜测他家的女儿已然亡故,这是要拉着活人去和死人拜堂成亲。 再结合魏家小女儿从小身体不好的传闻,恐怕魏家招朱重六为赘婿,便是在提前为女儿病亡后配冥婚做准备。 瞧着陈胜的面色,保长知道瞒不住他,只能叹了口气说道。 “你猜的不错,魏家的小姐在昨晚不幸病逝了。 为免她日后在地下成了孤魂野鬼,重六作为她合过生辰八字,未过门的夫君,需要和她补一个拜堂的仪式。 否则,魏家小姐的鬼魂定会出来作怪,扰得活人不安啊。” 说到这里,保长拉着陈胜来到那两担抬盒前,把上面盖着的红布掀起来,介绍道。 “魏家出的彩礼可不差,这两担抬盒里,除了一担全是纸衣外,另外一担里有绸缎三匹,铜钱十贯,以及纹银五两。 叔知道,你家的日子过得不容易,不仅前段时间爹娘、大哥差点死无葬身之地,现在更是沦落到了成天吃野菜的地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你就算是不为自己和兄弟的性命考虑,也要为朱家传承着想啊,你们兄弟全饿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这门亲事,你家不吃亏!” 似乎是察觉到陈胜的脸色越发难看,保长突然话锋一转。 “当然,魏家是大户人家,重六能入赘进去也是好事。 只要进了人家的门,吃香的,喝辣的,这辈子就不用发愁了。” “一辈子不发愁?” 陈胜冷冷一笑。 “只怕现在说得好听,等重六拜堂成亲后就要被钉进棺材殉葬,以后四时八节香火不愁吧。” 孤庄村保长是可收了魏家钱,拍着胸脯保证过,一定能把冥婚之事办成的。 此时见到陈胜的态度,保长干脆把脸一拉,伸出食指戳着他的胸口道。 “怎么?你朱家可是收了魏家三贯定钱定的亲,难道还想悔婚不……” 啪! 陈胜抬手一巴掌把保长扇倒在地,往他身上啐了口唾沫道。 “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嘴,给我滚一边去。” “你找死!” 在保长倒地的瞬间,一声暴喝徒然响起。 保长的儿子原本老神在在站在一旁,想观摩一下自己老爹怎么赚这笔丧良心钱,以后也好继承保长祖份祖传的家业。 没成想,往日老实巴交的朱重五竟跟吃熊心豹子胆似的,敢打自己老爹。 这还得了,竟然反了天了。 一向把孤庄村看做自家地盘的保长之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握紧拳头便向陈胜冲去。 “敢打我老子,你当我是摆设吗?” 力大而拙,庄稼把式,破绽百出。 陈胜在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身体已然微微一侧,让过打来的拳头,双手一并捉住他的胳膊,一个反身过肩摔,便把这个壮年汉子摔倒在地。 紧接着,陈胜抬脚蹬在保长儿子的胸膛上,双臂发力一扭,只听“咔啪”一声,就将一条胳膊上的筋骨尽数错位,扭成了难看的麻花状。 只眨眼间,就把这个人废了。 即便没有在这个世界刷出【武徒】职业,凭着记忆,他依然能复刻出《手搏武经》中一些简单的搏击技巧。 之后,陈胜放开手中的胳膊,毫不理会倒在地上直哼哼的保长儿子,抬眼向四周看去,沉声道。 “你们魏家谁还想要拿我弟弟殉葬,就是这个下场。” 陈胜环视一圈,身边的迎亲之人立刻呼啦啦让开了一个大圈,有些人甚至被人群推搡着挤在低矮的篱笆边,站立不稳栽了出去。 这些迎亲的队伍,收的只是吹拉弹唱的工钱,可没有为魏家拼命的义务。 而发生了这番变故,魏家真正的主事人也不得不站了出来。 只见一个衣着朴素、眼眶泛红的青年,上前几步拱手道。 “亲家哥哥误会了,我魏家世代耕读传家,素来不信怪力乱神之事。 小妹虽不幸病逝,但并无拉人殉葬之意。 只是朱重六终究是我那可怜妹妹的夫君,还请亲家哥哥开恩,让他们能按约完成婚礼。 我魏鹤鸣在此立誓,待成婚之后,定然将朱重六完璧归赵。” 陈胜冷冷一笑,反手抽出了腰间插着的柴刀。 “鬼话连篇的东西,如果魏家不信鬼神,又怎会执意要为死人办婚礼呢?” “冥顽不灵之辈,你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眼见晓之以情没有卵用,魏鹤鸣也变了脸色,招招手,人群中便窜出了几个汉子。 魏家既然敢来抢人结冥婚,自然不会没有一点准备,在出发前,就在他们村里找了三个一向混不吝的愣头青压阵。 承诺跟着走一趟,每人便能拿五钱银子,若是中途动了手,每人还能再得一两辛苦钱。 要是伤了,残了,死了,魏家还当众应承了一笔丰厚的抚恤,而要是杀人入了狱,他们还答应花钱捞人。 这世道,向来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魏家找的全都是只有一身穷横的愣头青,不把自个儿的命当命,自然也不拿别人的命当命。 因此刚一登场,这三人就径直掏出短刀向陈胜走去…… 008【於皇寺】 人与人的气质是不同的。 升斗小民看人的眼神总是在麻木、警惕中带着些许狡黠;而靠恶名混饭吃的流氓恶棍却敢与每一个目光相交者狠辣对视,仿佛没有一刻不在告诉别人:我不好惹。 陈胜在刚踏入院子里的时候,就早早发现了几个与迎亲队伍格格不入的身影。 所以在魏鹤鸣甫一招手之际,他便抬手将柴刀甩了出去,精准扎进了其中一人的大腿。 在眨眼间废掉一人后,陈胜动作麻利地卸下背上的背篓,抬步冲向了三人中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汉子。 那汉子看到同伴受伤,目标竟向自己冲来,面上先是一惊,瞬间又转为狠色,持刀向着陈胜当胸刺来。 然而,陈胜只是将手里的背篓抬手一套,便将汉子这迎面而来的一刀和半条手臂,全都套进了盛着半筐野菜的背篓里。 接着老练的以十指紧扣汉子的大臂,借着双方相向而冲的力道一拧,就把他的肩关节扭转得脱臼开来。 之后,又抬脚在汉子膝盖骨侧面重重一踢,他就落了个关节碎裂,小腿反折,倒地不起。 陈胜解决掉此人只花了两个呼吸的工夫,但这已经足够最后的那个汉子追到他背后,怒吼着持刀向他扎去。 电光石火间,陈胜转身,抬手,一招干净利落地双手擒腕,精准拿住了对方的双手。 随后再以蛮力硬生生拧转汉子手腕的方向,双臂一推,便把他手中的短刀推进了自己肩膀里。 最后在汉子吃痛,松手放开手中的短刀之后,夺刀割断了其的双手手筋。 陈胜将面前的汉子一脚踢翻在地上,环视着围在四周的人群,沉声道。 “谁敢打我弟弟的主意,就是这个下场。” 陈胜食草半月,如今身体虽壮得一点都不像个久饿之人,可如此这般连废三人,也已是他现在的武力极限。 如果周围魏家的迎亲之人一拥而上,他便只能束手就擒。 可他收拾掉的三人,是邻村有名的泼皮恶棍,平日里仗着一身滚刀肉似的狠劲无人敢惹,如今却被打成了残废,只能躺在地上呻吟、惨叫。 这让这伙平日里只会吹拉弹唱的迎亲队伍脊背发凉,不愿为了魏家付的那点工钱与这等凶人为敌。 也不知是谁带的头,院里的三十几号人转头就呼啦啦跑掉了。 就连受伤的保长父子和挺尸的残疾三人组,也在相互搀扶挪动着向院外跑去。 陈胜看着混在其中的魏鹤鸣,上前几步把这东西揪回来,直截了当的问道。 “把当初签的婚书拿来。” “我没有带……” 啪! 陈胜可不惯着魏鹤鸣,一巴掌就扇在他脸上,又把手一摊道: “把婚书拿来。” “你……你可知我有秀才功名在身,你竟然敢打秀才……” 啪! “接亲哪有不带婚书的道理,老实拿出来,还能少吃点苦头。” “我魏家是县中大户,你这是在与我家结仇……” 啪! “我父乃是举人……” 啪! “我要请县令发动三班衙役,捉拿你全家下狱……” …… “朱爷爷,是小人错了,是小人全家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求您了,别再打了。” 魏鹤鸣终究还是个识时务的秀才,连挨了十几个大逼斗,便心甘情愿的掏出了怀里的婚书。 但陈胜的动作却没停,直到把他的一口好牙全被打落,两颊肿成猪头时方才罢手。 检查过婚书内容无误后,他直接掏出火折子将其点燃,扔到了自家茅草屋上。 茅草易燃,迎风便长。 自家屋子燃起的熊熊火光,将陈胜的面孔照得晦暗不明,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低头看向地上的魏鹤鸣幽幽道。 “滚吧。” “谢朱爷爷放小的一条生路。” 看着魏鹤鸣连滚带爬逃离的身影,陈胜略显遗憾的摇摇头。 “可惜啊,现在并不是个秩序崩溃的乱世,一旦杀人被官府通缉,之后的计划会不太好运作,只能暂时饶你一条命了。” …… 是夜,夜黑风高。 陈胜腋下夹着三匹绸缎,用背篓背着魏家的彩礼钱,一路摸黑来到了村西头的山神庙。 这座一人多高的小庙乃是三合土砌筑青砖垒就,面积不过一丈见方,多年风吹雨打已显破败。 陈胜推开斑驳的庙门,看到庙里既没点灯,也没燃起火堆,只有地上积着一堆常年焚香的残烬。 “是我,你们在吗?” “哥。”“哥。” 陈胜话音刚落,土地公神像后面就冒出两个脑袋,正是朱重六和朱重七。 眼见他们平安无事,他松了口气的同时,从怀里掏出四个豆面馒头递了过去。 “吃吧,等吃了这顿饭,我们摸黑离开孤庄村。 这地方不能待了,哥带你们去找条活路。” 三个月没吃过一顿正经饭的两兄弟,看到馒头后眼睛直放光,拿起来便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馒头是陈胜路过保长家时随手拿的,对于这种魏家的帮凶,他破门入户搜刮起来毫无道德压力。 等两个馒头下肚后,朱重六才想起陈胜说的话,扭过头来,打着饱嗝道。 “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还有,我们要去哪找活路啊?” 陈胜简单说了说魏家想要让他殉葬是事,便在他气愤地骂声中,道出了思虑许久的目的地。 “魏家势大,所以我想带你们去於皇寺躲躲。” “於皇寺?哥你不是说过那地方只给有田的人家贷粮嘛。 我们这种没田的佃户去投奔,那些贪财的和尚会收留吗?” “放心吧,哥心里有数。” 穿越这半个月以来,陈胜在啃食杂草、树叶,滋补身体之余,还为自己规划了几条备选成长路线。 投奔於皇寺便是其中之一。 走这条路有两个好处,一来能够方便学习这个世界的武功。 这本就是他穿越此界的主要目的,投身大寺庙或者大道观,乃是学武最便捷的途径。 二来则是能让两个弟弟吃饱饭。 毕竟他有着牛胃马肠,靠着吃草走到哪儿都能活,可弟弟们再吃草根就要营养不良饿死了。 如今得罪了魏家后,投奔於皇寺甚至有了第三桩好处:帮他们兄弟三人隐姓埋名,躲过魏家的报复。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有着职业面板加身,只要能在一个安稳的地方苟几年,现在面临的困境,在几年后将会变得不值一提……” 009【牙行】 不论在哪朝哪代,佛寺和道观都是个窝藏凶犯的好地方。 岂不闻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常常有武林高手杀人后往方外之地一躲,就能获得信仰的庇护,隐姓埋名,逃脱律法制裁。 对涉事双方而言,这是个双赢的选择:即出家人保下犯罪者的性命,而被救者则要为寺庙卖命一辈子。 当然,不论是基于对普世道德观的认识,还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考虑,寺庙都很少会窝藏真正的穷凶极恶之辈,而更喜欢庇护被封建社会系统性压迫的走投无路者。 如被逼上梁山的林冲;为兄报仇杀人的武松;替人出头却吃了官司的鲁智深,这种人才是寺庙最喜欢的施恩对象。 走投无路者与寺庙建立起了恩情依附关系后,往往会成为寺庙最坚定的支持者。 不过,武功高强之辈毕竟只是少数,寺庙平日里庇护的好汉们,大多只是有点小本事的江湖中人罢了。 吸收这些江湖人的加入,他们活着的时候拥有一定的武力,死了之后武功也能传承下来,再加上亲朋好友组成的庞大关系网络,经过长年累月经营,寺庙在几代之后就能变成一地的坐地虎。 甚至,寻求庇护这种事在江湖上发生的多了,还被经营成了一门正经生意,出现了专门为这种生意牵线搭桥的职业牙人。 在决定投奔於皇寺的第二天,陈胜就踏进了一间牙人开设的店铺里。 “恕我直言,於皇寺虽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大庙,但也不是什么人都会收的。 若是江湖上那些武功高强,侠肝义胆,名声卓越的好汉犯了事前来投奔,寺里自然愿意帮忙遮掩一二。 可阁下不过是个打伤了三个地痞流氓的半大小娃娃,只怕还高攀不上人家的门槛。 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魏家用活人殉葬确实做的不地道,可当今就是个没天理的世道啊。 你得罪了这种本地大户,还是快些逃命去吧。 不必在我这里眷恋不去,投奔於皇寺这条路,你一个小娃娃走不通。” 说罢,坐在主位上的山羊胡老头已端起茶杯,显然是要送客。 坐在下首的陈胜听明白了,这牙人分明是在嫌弃他武功低微,既没在江湖上闯出名声,也没可以被利用的人脉,认为他入不了於皇寺的门墙。 简而言之:看不起人! 说来也不奇怪,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陈胜本就在江湖上没甚名气,如今到人家店里来拜访,身上穿的衣衫不仅破旧不堪,身后跟着两个流鼻涕的小孩,还在桌上摆了一只背篓和三匹杂布。 这样的打扮,这样的出场,又哪里能引起重视呢。 想到这里,陈胜当即起身,掀起了盖在背篓上的红布,露出了堆在其中的五两银子和串成串的十贯铜钱。 接着把包在锦缎外的杂色素布撕破,露出内里的彩色锦缎,恭恭敬敬的朝着牙人拱手道。 “多谢前辈好意提醒,晚辈也自知自己武艺浅薄,想入於皇寺纯属痴心妄想。 但终究是心慕於皇寺以久,加之不愿飘零江湖,所以才来拜访请前辈,想请您指条明路啊!” “呦!” 暗淡的铜色落进牙人眼中,让他感觉有些晃眼,他不禁眯着眼点了点头。 “官府管僧道户籍管的严,想出家要花大价钱疏通关系,购买度牒,还要通过一系列佛学考核和试修。 这一套搞下来,至少要花费一百两银子。 就凭你这点小钱,想要入寺当和尚,肯定是不成的。 可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这儿倒是还有一条适合穷人在寺庙里隐藏身份的路。” 牙人是生意人,是生意人就最看重赚钱,也最容易被钱打动。 因此,同样是寻求庇护,一个穷酸的底层江湖中人登门,只会被端茶送客,而一个有点小钱的底层江湖中人开口,往往却会得到另一种结果。 只见牙人转身走进后堂里拿出一本册子,翻着册子解释道。 “其实除了做和尚,在於皇寺里做雇工,同样也可以掩人耳目。 虽然苦了点累了点,但一样能编造身份,躲过仇家追杀,不为外人所知。” 说着,他翻到册子的某一页,看着於皇寺的缺额问道。 “如今於皇寺在山下还缺六个佃户,你原先便是种地出生的,可愿先做几年佃户为生?” 陈胜转生此世,可不是来种田的,随口便敷衍道。 “我一个人自是无妨,只是我这两个弟弟年纪尚幼,只怕佃田为生不能养活他们啊。” 牙人低头看了看陈胜身边的朱重六和朱重七,又翻了翻册子,思酌了片刻道。 “那你可会什么别的本事?制陶、石雕、木工、打铁、金银匠、酿酒、酿酱、造纸、印刷这等手艺人,寺里也是招的。” 陈胜答道:“我读过书,能写会算,算是手艺吗?” “什么?你还有这等本事?” 牙人扭头从桌上的一摞白纸中抽出一张,直接开口问道。 “今有鸡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鸡兔各几何?” 因为不知古代二元一次方程的解题思路,陈胜在心里过了一遍方程式后,未写过程,只研磨提笔用一手端正的馆阁体写出了答案: “鸡贰拾叁只,兔壹拾贰只。” 写完后,牙人拿起纸看了看,顿时大喜道。 “好,好,好,不仅答的好,这笔字写的更是好,都足以去考秀才公了。 寺里藏经阁觉远大师的身边还缺个抄经人,我可以举荐你做这个差事。 每月三钱银子的工钱,足够你养活两个弟弟了。” 说着,他又转身走进后堂,拿出了三张盖着县太爷大印的路引,以及一张空白帖子,看着朱家兄弟三人的身高,体型,外貌,在桌上伏案边写边说道。 “从今以后,你们兄弟三人便从朱姓改成了苟姓,大名分别叫苟仲,苟叔,苟季,生于……” 一边交代,一边填写完了新的身份信息,他又拿起那张空白帖子写起来,感叹道。 “说起来也是你走运,於皇寺的大和尚向来慈悲为怀,并不喜欢持勇逞凶之辈。 昨日你要是把魏鹤鸣给杀了,即便是因为一时激愤,情有可原,也需要大和尚亲自点头才能入寺,哪会有这般容易。” 没杀魏鹤鸣,果然让陈胜的入寺过程变得更顺利了一些。 想想也能明白,寺庙想要的毕竟只是心怀感激的温顺走狗,而非不好控制的凶恶豺狼。 010【入寺】 直到跟着陈胜走出牙行大门,踏上前往於皇寺的骡车,朱重六仍然感觉今天有些梦幻。 他吸着鼻孔里的两坨青鼻涕,怎么都想不明白二哥是什么时候学会写字的? 而正趴在马车上做二指俯卧撑的陈胜,却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 他在主世界虽然出生于武官之家,但到底是受过正统文人教育,觉醒了书生职业的官宦子弟。 即便在这一世没有相应职业加持,但依然不可能忘记那些铭刻在灵魂中的知识和技艺。 如今虽然因为没钱当不了和尚,可一份在藏经阁抄经的工作,同样能让他有机会接触武功。 …… 简陋的骡车行在官道上,把人颠得屁股生疼。 朱重六在跟朱重七窝在车厢里啃了几个馒头后,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哥,你是什么时候学会写字的,我怎么不知道?” “我偷听过村里的私塾上课,时间久了,自然能写会算。 你若是想识字,等过段时间有了空闲我再教你。” 陈胜开口就是骗孩子的鬼话。 可朱重六本就是个孩子,直接就信了他这套说辞,然后大摇其头道。 “我不学,那些字在纸上一团团,黑乎乎的,看着就头晕。” 陈胜一边在颠簸的车厢里做着二指俯卧撑,一边气息丝毫不乱的说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可胸无点墨? 我们兄弟三人虽然暂时寄人篱下,但如果因此看轻了自己,这辈子可就没有希望了。 你若目不识丁,只能吃一辈子的豆面馒头,可若是读书识字,以后却能吃一辈子的肉。” 朱重六听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一听到能吃肉,眼睛顿时就亮了。 “要是读书写字能让我吃上肉的话,我倒是可以试试。” 一旁的朱重七也喊了起来。“我也要吃肉,我也要吃肉。” “二哥,你说我以后读了书,万一考上状元可怎么办呀,那我以后岂不是要去京城当大官!” 朱重六的这番忧虑,颇有陈胜前世幼年时要选清华还是选北大的迷之自信。 他只能呵呵一笑:“对我们兄弟来说,考进京城实在太难了,打进京城倒是有可能。” “打进京城?是要去京城打架吗?” “哈哈,你现在还小,等以后长大就明白了。” 一套热身结束后,陈胜已经出了一身薄汗,之后他双腿离地,倒立而起,一边做着倒立撑,一边说道。 “看到二哥现在练的这门武功了吧,等你们在寺里养好了身子,我就把武功教给你们。 在这个世道里,只有能文能武,方能有所成就。” 陈胜现在修练的,乃是《手搏武经》中专精于打磨肉壳的秘法。 看似只是普普通通的自重训练,实则涉及复杂的气血流转,修炼此法有希望将身体素质开发到人体极限。 主世界的武功博大精深,既难学,又难精。 陈胜估计,这套武功足够他们修炼很多年。 …… 牙行的骡车在山路上颠簸了一日后,便来到了一座规模宏大的寺庙前。 陈胜手里拿着牙人写给於皇寺的帖子,敲开寺庙的偏门,将帖子递入。 片刻之后,就有小沙弥带着他们兄弟三人进了寺内。 在这座占地极广,屋宇众多,庄严肃穆的建筑群中七拐八拐,最后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 敲门进屋,陈胜看到一僧人正站在窗前读书。 此僧长身玉立,恂恂儒雅,若非光头僧服,看着更像是位书生相公,想必便是管理藏经阁的觉远和尚了。 小沙弥上前递上帖子,觉远只是头也不抬的问道。 “金刚经可曾读过?” “小人读过。” 能将[三教典藏]这个技能刷到Lv2,他自然读过这本佛教入门必读的经典。 “嗯。”觉远和尚伸手指了指一旁书桌上的笔墨纸砚。“默写其中第三品。” 陈胜依言照作,走至书桌前,熟练的研墨抬笔。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菩萨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即非菩萨。”】 陈胜写完,恭敬的将经文呈到觉远面前。 这个儒雅的和尚见人先见字,看到那手端正的馆阁体后点点头,才抬眼看向陈胜。 身为异世界同位体,既然前世那具样貌极为相似的皮囊能够让癞皮狗喜欢,今生的皮相自然也能让和尚满意。 “好,你以后就留在藏经阁抄书吧。 至于你的两个弟弟,这几年先做些洒扫庭除的轻便事,等过两年气力见长后,再换个别的差事。” “谢过大师。” 通过了考验,陈胜带着两个弟弟躬身一拜,这事就这么成了。 之后,那个小沙弥又带着兄弟三人先到厨房喝了几碗稀粥,才安排他们住到僧房里。 陈胜毕竟是个成年人,心智成熟,一路上在与带路的沙弥相谈甚欢之余,还不着痕迹的引导话题,大略了解了一番於皇寺的情况。 这是一座已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古寺,分别以武功和佛法立足江湖与庙堂。 达摩堂的首座舌灿莲花,曾辩得道门妙冲真人哑口无言;罗汉堂的首座能捏花飞叶伤人,双脚踏水不沉。 如今寺内共有俗家佃户匠工三千多人,剃度的和尚六百多人。 不过,小沙弥并不清楚,其中有多少是拥有度牒的真和尚,又有多少是非法出家的假和尚。 於皇寺在寺外虽拥有六千多亩田地,但只为种植口粮果腹,不指望卖粮赚钱。 寺庙真正的收入乃是香客供奉的香火钱;以慈悲为怀之名借出的高利贷;售卖寺里制造的金、银、石、木、陶等佛像;以及酒,酱,纸,铁等俗物。 陈胜日后要抄写的经书,便是其中一项价值不菲的货物。 缘由是因为此世印刷技术极为落后,不论雕版还是活字,都无法避免缺字,漏印,模糊等问题。 因此,除卖给升斗小民传教的劣质经书由印刷术印制外,最上品的经书依然需要人手工抄录,专用于赠、卖给信佛的商贾和权贵…… 011【偷师】 第二天一早,陈胜便被领到了一处偏院内抄写经书。 到了这儿之后,他才知道藏经阁抄经人的工作地点并不在藏经阁内。 虽然略微有些失落,但陈胜心中却并不着急切。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只要他还在於皇寺里,就有足够的时间和机会去偷师。 在与领路的小沙弥交谈时,他还趁机偷了人家身上的一个香囊,等分别时又悄然还了回去。 在如此水滴石穿,日积月累之下,迟早有一天能把【小偷】职业刷出来。 毕竟论起偷东西,小偷才是专业的嘛…… 等正式开始工作后,陈胜才明白於皇寺的经文为何能成为权贵间相赠的礼物。 他们用来抄写佛经所用纸竟是价值不菲的金粟纸,其内外涂以白蜡并砑光,又以药水濡染使之发黄,纸厚重,纹理粗,精细莹滑,久存不朽,书写效果绝佳。 成书后历经千年沧桑,纸面依旧会墨色如初。 墨亦有金、银、朱砂等彩色墨汁;添加了药材,有防虫蛀清香之效的药墨;以及适宜书写的松烟墨等等之分。 因为材料不便宜,以及错一字整张金粟纸皆废的缘故,寺里对抄书者写错字是有惩罚的。 毁纸一张罚钱五十文,若是抄错六张,一个月的三钱月钱就会被全部罚没。 因此,这个工作并不轻松。 好在,有罚自然也会有奖,每月抄写经文前三名的抄书者,将会有额外的赏银下发。 这一上午,陈胜都写得极为认真,用了一个半时辰才勉强抄了六张心经出来。 虽然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肝出一个【抄经人】职业,这种辅助职业的天赋和技能又能有什么大用? 但陈胜并不在意,技多不压身嘛,两个世界1:300的时间流速,让他有足够的时间来学习任何有益于自身的能力。 如此静下心来,一笔一划的在纸上写出一个个馆阁体小字,很快就挨到了午饭时间。 免费的饭菜很简单,不过是大人一大碗米饭,一份白菜豆腐,孩子一小碗米饭,半份白菜豆腐。 这点分量肯定是吃不饱的,他干脆把饭菜全分给了扫地结束的朱重六和朱重七。 自己独自绕行到於皇寺后门,在后山的林子里偷偷撸光了一棵枫树的树叶,吃了个肚子浑圆后才回去继续上值。 下午慢慢抄了十份心经,偷了几次同僚的物品,又在暗中偷偷归还,傍晚照例把晚饭分给弟弟们,然后在后山饱食一顿,这一日的杂事便终于结束了。 回到僧房后,累了一天的弟弟们已然打起了呼噜,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虽然之前说过要教弟弟练武。 但他们从小就营养不良,至少要先好好养几个月身体,才能开始正式练武,这事一点都急不得。 黑暗的房间里,陈胜脱掉上衣,露出了一身精壮的肌肉。 也不点灯,就在黑暗中如同老年人打太极一般,双脚踏地无声挪动,慢吞吞地抡起了拳头。 在这个过程中,他的全身肌肉如同绑扎在一起的钢筋般搅动着,不断舒张紧绷,皮肤很快就变成了通红色,全身热汗淋漓。 充分调动气血在周身流转,消化着肠胃中的树叶,将营养输送到四肢百骸,滋养着周身的筋骨皮肉。 繁星隐现,月挂中天。 陈胜一直练到体力耗尽,房间地面上积了一层黏黏的湿汗,精疲力竭之时方才停下。 惯例把《手搏武经》的锻体法炼过一遍,他正要去院子里擦洗一下身子,就发现职业面板上光华流转,浮现出了一个新的职业。 【姓名】:陈胜(朱重五) 【年龄】:15/65 【职业3】:武徒 等级:Lv1(1/100) 天赋:心眼 技能: 手搏武经Lv1(1/100) 狂风刀录Lv1(1/100) “不错嘛,当初在主世界,我练武半年才好不容易肝出了武徒职业。 如今一回生,两回熟,有着上一次练武的经验,只用半个月就能重新把职业复刻出来。 而且,这个世界的武徒天赋,居然与之前主世界有些不一样。” 陈胜把意志集中到面板的心眼两字上,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明悟。 心眼:通过洞悉人体结构,感应人体气机,能够做到预判他人动作,料敌先机,秋风未动蝉先觉。 “相比于主世界辅助练武的伤愈之躯和消食化气,这似乎是个的战斗型天赋啊。” 陈胜转头看向房间中的朱重六和朱重七看去,今生明明没有[目视幽明]的技能,但他的视线却仿佛洞穿了黑暗、衣服和皮肤,感知到了他们的肌肉和骨骼运动。 不仅是每一次的呼吸和心跳,就连细微的血液流动与肠胃蠕动,都以某种玄妙的方式清晰落入他的眼中。 如此视觉,堪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 …… 觉醒武徒职业,并没有对陈胜的平静生活造成什么影响,他每日里仍旧在寺内按部就班的抄经、偷窃、食草、练武。 如此数日之后,频繁练习用心眼观人的他,却在不经意间有了新的发现。 在心眼的独特视觉里,寺里竟有少数和尚体内存在着某种气流,在周游运转不停。 虽然同是气流,但它们给人的感觉却各有不同,或如篝火般温暖,或如坚冰般寒冷,或如兵刃般锋利,亦有如大地般厚重,草木般生机勃勃,风般轻灵飘逸……陈胜猜测,这应该是本世界的内力修行体系。 或许是因为身处佛门的缘故。 於皇寺和尚们的内力性质大多偏向于炽热、温和、沉静、厚重,而其中内力最炽热,最沉静,同时也最浑厚地当属觉远和尚。 观之仿佛大日般灼热、爆裂,偏偏又极为醇厚、阳和,而且如果说别人的内力都是涓涓细流的话,他的内力给陈胜一种滔滔江河般的蓬勃奔腾感。 发现这一点后,陈胜每日里在抄书之余,便偷偷观察觉远和尚的内力运行路线。 花了三个月时间,将一整套复杂的行功图分毫不差地记在心中。 最后尝试修炼,在心中观想有一道气流在奇经八脉和十二正经的复杂网络中寂静流淌。 如此冥想数日之后,竟真的在体内诞生出一股同样性质的内力。 而面板的武徒职业下,也增添了一门名为[九阳圣功]的武功。 012【五年】 斗转星移,时光如水,转眼已是五年之后。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闻佛所说,皆大欢喜,信受奉行。】 这一日,陈胜将今日所写最后一页《金刚经》上的墨迹吹干。 将一摞散页整理好,熟练的打孔,穿线,糊封,装订成册,最后提笔在扉页上写道——大乾至正九年,四月二十八,於皇寺妙善法师手抄,赠碧水居士。 妙善并非陈胜的法号,在於皇寺工作五年,他仍旧不是和尚。 之所以假以他名,完全是因为用自己的名义卖,这本《金刚经》最多只能卖到十两,但托名於皇寺方丈所写,经过寺庙运作后,却能卖到百两纹银以上。 其中,陈胜作为劳动者能分到足足五两之巨。 为了挣钱嘛,代工一点都不寒碜! 手中催发九阳圣功内力,将经文上的最后一点潮意蒸干,陈胜就在同僚羡慕的目光中,转身离开了这间抄经佛堂。 得益于陈胜向觉远提议的饥饿营销之策,自从两年前,他的书法技能突破到Lv5后,便开始只接达官显贵的私人订制佛经生意,不必整日在笔墨纸砚间埋首了。 毕竟普通经文写多了,也会影响到陈胜这笔好字的商业价值嘛。 来到隔壁后,将经书递给觉远和尚,只见他翻开一页后,就开口赞叹道。 “你的这一手字迹禅意深远,实乃平心静气,安心凝神,消急化躁之上品好字,每次观之都让人爱不释手。 这篇《金刚经》既如金刚石般坚固,又如琉璃般剔透,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竟比寺里收藏的那几幅进士墨宝都要好一些啊。” 陈胜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态度恭敬的就如同当年第一次入寺。 “大师谬赞了,弟子这点微末的本事,哪能跟日后位列朱紫的进士们相比。” 觉远把经文放下,抬头对陈胜说道。 “你就不要过谦了,这些年在我身边抄录佛经,你已将经义真正读进了骨子里。 今年六月初六,乃是地藏菩萨圣诞日,寺里照例要收一批佛徒入寺,你可愿正式入我寺中?” 这已是觉远这些年第三次邀请陈胜当和尚了,他只是照常摇头拒绝道。 “弟子只是一介俗人,家中还需我传承血脉和香火,因此不敢有出家之念。” “若只为传承血脉,寺中倒是常有愚昧妇人来拜佛求子,你只需做几年赠子僧人,日后便可百子千孙。” “大师,读经礼佛,非我所求也。” “罢了,我佛门讲缘法,既然你不愿,也不可强求。 不过,我已找牙人问询过你兄弟三人入寺避祸的缘由,你若愿剃度出家的话,我可帮你出面调解当年与魏家冥婚之怨。” 面对觉远的提议,陈胜只是摇头,显然心意已决。 觉远也只能遗憾的摆摆手,让他离开了。 陈胜出了房门,踏着熟悉的小径向自己的僧房走去,心中却在想着要在何时离开於皇寺。 他向来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既不信道,也不信佛,同时也不厌恶任何导人向善的教派信仰。 如果是五年前,觉远邀他到於皇寺当和尚,他必然会满心欢喜的答应下来。 但时移世易,这个身份到了今天,却是对他已经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想到这里,陈胜将目光投向了视线中的职业面板。 【姓名】:陈胜(朱重五) 【年龄】:20/76 【职业1】:阎浮虫豸 等级:Lv2(1/200) 天赋:蒙蔽天机、投影转生 两界时间流速比例:1:300 【职业2】:饥民 等级:Lv10(MAX) 天赋:牛胃马肠 技能: 野菜辨识Lv2(141/200) 转职方向:反贼、地主、商贾、兵卒…… 【职业3】:小偷 等级:Lv6(328/600) 天赋:敛息隐匿 技能: 飞檐走壁Lv4(368/400) 开门撬锁Lv3(268/300) 【职业4】:抄经人 等级:Lv10(MAX) 天赋:过目不忘 技能: 佛经Lv6(257/600) 书法Lv5(394/500) 禅理Lv2(49/200) 转职方向:扫地僧、讲经僧、书画僧…… 【职业5】:武夫 等级:Lv2(141/200) 天赋:玄明心眼、灵胎武骨 技能: 手搏武经Lv6(MAX) 狂风刀录Lv6(MAX) 童子功Lv4(345/400) 金钟罩Lv4(183/400) 八步赶蝉Lv3(287/300) 九阳圣功Lv5(496/500) ……略 “在於皇寺的这五年,倒也算是收获满满啊。” [玄明心眼]乃是心眼的进阶天赋,在原有基础上进一步增强了洞悉人体运动,以及感应人体气机的能力。 可以做到,于片刻之间,不动声色把身旁之人的内力行功线路探查的一清二楚。 而灵胎武骨则是一种变态的武学天赋,现在任何内力武功到了陈胜手上,一学就会,一练就精,甚至能比修习多年者更加高明。 这几年来,陈胜一边用[玄明心眼]窥探寺中高手的内力行武路线,一边以[敛息隐匿]偷偷潜入藏经阁内研读武学秘籍。 直至如今,於皇寺内的武功皆已被[过目不忘]尽数记入脑海,此地已对他没有多少价值了。 毕竟,陈胜转生此界的主要目的乃是收集修行之法,摆脱主世界的困局。 加之他对九阳圣功的造诣已在觉远之上,只需将最后一处关窍打通,就能达到此功内力生生不息的最高境界。 因此便生出了将九阳圣功升到Lv6之后,离开此地之意。 “说起来,还是因为目前找到的武功品阶不高啊。 要是能一直肝下去,我更愿意在於皇寺里苟成十里坡剑神。” 感受着体内充盈的内力和澎湃气血,陈胜心中微微一叹。 早在五年前修炼出第一股九阳内力的时候,他就知道,虽然都被称为武功,但主世界与此界的武功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东西。 主世界武道修行的第一境,乃是通过催发气血的外功,将人体肉壳修炼至人身极限,之后才会转修第二境武功,从肉体中提炼出一股精纯的强横真气。 可此界的武功却大相径庭。 虽然也有强筋壮骨的外功,可外功的上限不高,炼到极限也只能成为一个底层江湖中人。 但此界的内功,却能在修行之初就在体内孕育出内力。 尽管内力的强度只与武道第一境修出的气血相近,一定远逊于武道第二境修出的真气。 可这种超凡力量的性质,却有别于只能强化肉体的气血,能发挥出诸如提身飞纵、加持体力、内气护体、左脚踩右脚螺旋升天等种种不可思议之效果。 可惜的是,与《手搏武经》和《狂风刀录》最高只能修炼到Lv6一样,《九阳圣功》这门当世的顶尖内功,同样只能修炼到Lv6。 因此,博采此界武功之长,利用两界时间流速差,为内气武道开辟前路,便成了陈胜的唯一选择。 否则,他将无法改变主世界被囚于黑山金矿的根本困境…… 013【内功】 离开於皇寺后门,向自己在后山搭建的小院走去。 远远地,陈胜就看到一个与自己模样有几分相似的少年,正在院里收拾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 “重七,你今天又没有上值啊。” 今年十四岁的朱重七,由于多年主修《狂风刀录》与《罗汉伏魔功》的缘故,身形壮硕,面容英武,看着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他如今也在寺内做工,学习木雕手艺的同时,也捎带磨炼刀法。 只见他一边熟练的用小刀替鲤鱼刮鳞掏肚,一边说道。 “最近南洋闹海盗,中原去那儿拉木料的海船全被劫了,紫檀、黄花梨这等名贵木料供不上货,寺里的木工活就只能上一天歇三天。 不过这样也好,我能多点时间练武。 今天去河里提水,还顺带抓了条肥鱼回来,晚饭能加道菜。” 虽然为於皇寺做工,但朱家三兄弟不是和尚,自然是能吃肉的。 也只有每日里肉食不断,才能不拖累武功的修行进度。 就连陈胜,前两年还能通过[牛胃马肠]吃草勉力维持,十七岁后也不得已加入了吃肉的行列。 三兄弟这几年做工的工钱,大部分都被填了肚皮。 穷文富武这句老话,不是没道理的。 陈胜走进厨房,发现锅里已经蒸上了米饭,朱重七也早已切好了今晚要做的菜和肉,便动手起锅烧油。 只用了两炷香时间,就做出了红烧鲤鱼、葱爆羊肉、爆炒猪心、小葱拌豆腐、白菜肉丸汤五个菜。 等到小院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后,天色才擦黑,赤果着上半身,露出一身汗津津精壮肌肉的朱重六也回来了。 十七岁的他修习《手搏武经》与《金刚禅定狮子吼》多年,一身肌肉虬结的钢筋铁骨配上七尺的身高,活脱脱就像一个威猛的将军。 朱重六如今在寺里做铁匠,利用打铁这份苦力活打熬筋骨,助益《手搏武经》的修行。 三人围着饭桌坐下,就着米饭开始大快朵颐。 饭间,陈胜提起了离寺之意。 “早就该走了,这狗日的和尚庙我是一天都不想多待。 我在铁器殿辛苦抡铁锤,每月才给两钱工钱不说,还要被管事的秃驴欺辱。 再待下去,我怕我哪天忍不住气把管事和尚的脑袋捏喽。” “是啊,二哥,整日憋在寺庙里雕佛像,实在没啥意思。” 都说胸怀利刃,杀心自起,这话说得一点不假。 如果没学过武,朱家兄弟只是老实本分的顺民,於皇寺的工作他们只怕会感天谢地的干到天荒地老,哪敢奢求更多。 但在陈胜的耳提面命,手把手教导下,在武功一道上小有成就的两人,在外界环境刺激下,心思早已不安分了起来。 近几年来,天下连年大旱,官府非但不赈灾,却还对小民苛以重税,天灾人祸轮番折腾之下,终于闹到了天下大乱的地步。 三兄弟虽然人在濠州,但也听说南方有白莲教打着“明王出世,普度众生”的名义,正在攻城略地,杀官造反。 北方修黄河的河工也喊出了“莫道石人一只眼,搅动黄河天下反”的口号,在中原大地上和官兵杀成一团。 “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日三遍打,不反待如何?”之类的零星杂号更是在全国各地此起彼伏,官府根本无力镇压。 经过陈胜多年调教,如今文武双全、眼界开阔的朱重六和朱重七,自然有些蠢蠢欲动。 不过,对于他们的想法,陈胜却不太看好。 人道争龙,不成即死。 朱重六和朱重七两个人又不是陈胜,在这个世界死了还能返回主世界,他们只有一条命,死了可就真的死了。 多年的兄弟感情,陈胜不愿让他们走上这条险路。 虽然凭借第一世的知识储备,以及职业面板的小小帮助,他完全有把握做到造反割据一方,甚至问鼎天下。 继而指挥大军马踏江湖,威逼江湖门派交出门派武学,轻松达到他收集天下武功的目标。 但相较之下,陈胜隐姓埋名,花费几十年时间走遍天下各大派,凭借心眼的能力暗中偷师,同样能一点点学到那些武功。 完全没必要让朱重六和朱重七冒这么大的风险。 所以,他直接开口否决道。 “造反哪有那么容易,能在乱世中夺得天下者,向来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具的人中豪杰。 两个连人都没杀过的小屁孩,懂个屁的造反。” 一旁的朱重六直接急了。 “二哥,你这些年可一直教导我们,大丈夫之志,应如长河,东流入海,如今怎能说出这种丧气话呢?” 朱重七也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说道。 “是啊,二哥,大丈夫处世,若碌碌无为,与朽木腐草何异?” “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大丈夫,也没那么多的英雄,好好吃你们的饭吧。 等哥找於皇寺讨完他们这些年欠的债,我们就离开这儿。” 面对两个青春期弟弟的叛逆与幼稚想法,陈胜拿筷子敲了敲他们的头,便强势镇压了他们的不满。 …… 三人饱食一餐后,自然由没参与做饭的朱重六刷锅洗碗。 陈胜则是回到屋里,五心朝天坐下,开始了今天的内功修行。 自从将《手搏武经》与《狂风刀录》已经修炼到顶峰后,他如今已将修行时间全用在了内力上。 佛门武功最重根基,前期往往进境缓慢,但只需勤加修习,长年累月之下,功力将会如山顶上滚落的雪球般越滚越大,在修行后期赶超别派。 而《童子功》作为佛门最好的打筑基之法,虽然陈胜得到此功的时间较晚,但在勤修苦炼之下,已有深厚造诣。 只见他沉心静气,冥思存想,一身汩汩流淌的内力立刻便流经内肾外肾,从那四个器官中裹挟着丝丝缕缕的纯阳之气,涌入到肚脐下方的关元穴窍内。 如烟似雾的纯白色云气,在穴窍中渐积渐深,宛如一方氤氲的云海仙境。 这一口纯阳之气乃是童子功修行的根本,积蓄的越是深厚,对修炼者精气神的增益越是强大,对修习其他武功的加持也将越发明显。 就如封藏多年的美酒般,会随着年岁久远而愈见香醇。 014【窃丹】 时间缓缓流逝。 直到双肾与双卵处感觉传来一股疲意,陈胜才转而运行起九阳圣功。 如果说童子功的内力既精又纯,那九阳圣功的内力便显得格外醇厚、广博、浩大与阳刚。 内力运行路线转变的同时,陈胜的内力便如滔滔大河奔腾不休,在全身经脉中肆意流转起来。 头顶有白色烟气升腾,皮下有淡赤色光芒隐现,流转经过肠胃附近后,短短片刻时间便炼精化气,将其中的食物消化大半。 奔腾的内力浩浩荡荡,裹挟着食物的精气顺着任脉直冲而上,又从督脉逆行而下,沿人体中线循环不休,反复冲刷着眉心祖窍。 而这处九阳圣功的最后一处关窍,亦如同河道中屹立的礁石般,看似小小一处,实则根深蒂固,在九阳内力运转九十九个周天后依然巍然不动。 “还不到火候啊!” 穴窍的开辟是门水磨工夫,唯有积年累月,持之以恒,才能有所成就。 陈胜心中并无急切之意,将晚餐吸收的精气消耗了五成左右,便转行起金钟罩的行功路线。 一身被刚才行功磨去躁意的九阳内力立时冲出十二正经,不走奇经八脉,从经脉涌入全身筋骨,在皮肤、肌肉、脏腑和骨骼中编织出一层层的赤色内力丝线。 如同被套上了一层层的柔软铠甲,整个身体迸发着暗淡的赤光,恍若赤钟罩体。 呼吸吞吐间,似有低沉的钟声在房间内久久回响。 那些细若蚕丝的内力丝线,便在这样的内力震荡下,缓慢滋养起他的周身细胞。 一直到晚餐吸收的精气被完全耗尽,面板上《金钟罩》的熟练度增加了一点,陈胜蓦地睁开双眼。 眼中满溢的赤芒缓缓隐去,皮肤上熔岩般的光亮皆熄。 清冷的月光从窗外洒在身上,他也从刚才如神似佛之态再次化为了凡人。 “时辰到了。” 陈胜抬头望向窗外,看着挂上中天的弯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话音一落,他的全身筋骨就在噼里啪啦的炒豆子声中猛然收缩,面部肌肉移位,身高凭空矮掉半头,变成了一个尖嘴猴腮、身材精瘦的男人。 接着弹腿跃出窗外,化作一串极速窜动的残影,在月色中踏步向於皇寺奔去。 八步赶蝉:乃佛门上乘轻功,修炼到高深境界后,可以在连踏八步后短暂滞空腾飞,抓住在空中振翅高飞的夏蝉。 一门高明的武功,再加上身上与月光之色相近的灰袍,能让他夜探於皇寺如入无人之境。 但离开住所的陈胜并不知晓,他前脚才刚踏出大门,原本在另一间屋中酣睡的朱重六和朱重七就同时睁开了眼睛。 穿好衣服,两人结伴向后山的密林行去。 …… 多年的夜探经历,让陈胜跟回家一样。 凭借[敛息隐匿]的小偷天赋收敛心跳、呼吸和移动的声音,飞檐走壁的翻过一座座高墙,避过一队队巡逻的武僧,来到了於皇寺深处一座灯火通明的佛塔下。 悬挂在佛塔屋檐下的金铎随风飘荡,发出悦耳的沉闷铿锵声。 夜风中,从窗户缝隙里飘散而出的浓郁中药香味昭示着,这里是於皇寺的丹塔,炼制和储存丹药的地方。 “这几年以来,我以方丈之名抄写的佛经,使其【经僧】之名名传周遭数郡,赚了个盆满钵满。 让我算算,一百三十四本《心经》,二十六本《金刚经》,一十一本《楞严经》,六本《地藏经》……加起来至少卖了有一万三千两吧,但分给我的却只有区区三百多两。 这样的分成比例,即便后世的资本家听了都要流泪啊。 所以,我在离开之前发挥主观能动性,找寺里要点补偿应该不过分吧。” 与知识是可以无限分享,不论在藏经阁中偷看过多少武功秘籍,都不损秘籍分毫不同。 丹塔里的丹药是有数的,有人偷盗很快就会被寺里发觉,并且大搜内鬼、外贼。 因此,之前苟在於皇寺中的陈胜从未打过丹药的主意。 不过,既然已经决定离开了,他自然也不介意在临走前捞一笔。 陈胜站在佛塔的阴影里,望着这座灯火通明的九层建筑,深深吸了一口充斥着药香的燥热空气,便纵身跃上了佛塔的第一层。 金铎的铿锵声,将本就细微的脚步声掩盖。 他的身影在月色中飞窜而上,掠过一扇扇纸糊的明亮窗户,来到了佛塔的最顶层。 作为於皇寺离天最近的地方,这里存放的丹药才是最珍贵的。 而陈胜才刚跳到这一层,双耳便听到了一串压低声量的交谈声。 “妙丹师兄,你是不知道啊,前几日来烧香求子的那个小娘子,实在是太润了。 即便是以师弟我精深的佛法,也需要一日施法六次,才能将那小娘子堪堪点化…… 好在礼佛半月后,她终于怀上了孩子,师弟才得以解脱。 就是身子有点遭不住,所以特来找师兄求一枚滋阴养肾的丹药,补补身体。” “妙根师弟真是好福气,那小娘子我曾远远瞅过一眼,长得确实白嫩非常。 说起来,与寺中佃户的妻女玩乐也确实没甚意思,还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和太太好啊,长得又好看又贵气,哪是山野村妇能比的。 都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也不知,师兄可有缘品品那些贵妇人的滋味?” “好说,好说,只要师兄能常施些丹药给我。 等下次有贵妇人来求子时,我定会用迷香将其迷晕,让师兄也去赐她一场造化。” “哎呦,没想到师兄我的金刚杵,有朝一日也能用来点化痴愚众生啊。” 接着,两僧便是一阵压抑的银笑。 片刻后,那师兄又开口道。 “也是师弟你有福气,我师父今夜外出,说是要去后山捉拿一伙寺内秘密结社的匠工,约莫寅时方能回来,才让你有了吃一枚虎筋壮骨丹的机会。 这是今日刚出炉的滋阳补阴丹药,一共炼出了八十多颗。 给你拿走一颗后,师兄再从其它丹药上搓些药泥下来,揉出一颗新的丹药,保证没人能看出来。” 015【九阳大成】 “还是和尚会玩啊。” 听着塔内的动静,陈胜移步到一个窗沿下,把手指放在唇边湿润,伸手在窗户纸上点出一个小洞。 然后,向后拉开一步距离,远远地眯着眼睛向内看去。 当即便瞧见两个年轻和尚,正背对着自己,凑在一组黝黑的铁柜子前,用钥匙开着柜门。 发动[心眼],两人的全身筋骨运行画面顿时映入他的眼帘。 “虽然身强体壮,但却没有内力存在的痕迹,这一点很好。” 陈胜心中一定,立刻在金铎铿锵声的掩饰下,推开窗户,跳入佛塔中。 速度快得好似一道残影,从两僧身后扣住了他们的喉咙。 两僧还想挣扎,但从陈胜指尖喷薄而出的内力,在他们空荡荡的经脉中胡冲乱撞一番,顿时便全身酥麻,再也提不起半点劲来。 感觉到怀里的两人安静了,陈胜才哑着嗓子说道。 “我问,你们答。 如果回答让我满意的话,我可以留你们一条命,继续去给贵妇人播种赐子。 第一个问题,执掌丹塔的觉慈和尚去了哪?他什么时候回来?” 说着,陈胜捏着妙丹的手指略微一松, 妙丹赶紧深深吸了口气,用被掐着脖子后略显尖锐怪异的声线说道。 “我师父是被罗汉堂首座叫走的,说是要去抓一伙寺里结社妄图造反的匠工。 他们约的是丑时三刻在后山集会,我师父他们应该会等人齐了就抓,抓完应该就回来。 这位英雄,你可是因为囊中羞涩,来我於皇寺借丹药的? 我知道这座丹塔里的丹药都藏在何处,我全都找出来给英雄,只求你不要杀我。” 结社造反? 这世道竟然连和尚庙都不太平,看来我离开这儿的决定是正确的。 并且觉慈那个秃驴丑时三刻之后才能回来,也就是说我有两个时辰时间来搜刮丹药,完全足够了。 陈胜瞅了一眼模样有点像超市储物柜的铁皮柜子,继续问道。 “第二个问题,你们炼制的大还丹和小还丹在哪个格子里?” “在最下面的那个格子里,但那把钥匙一向由我师父贴身携带,我开不了。 而且此柜乃精铁所做,用寻常手段是决对打不开的。” 陈胜看着柜子点点头,抬手把两僧放倒在地,运用《手搏武经》中的技巧把他们的下巴、四肢、腰椎脱臼,身体瘫软的躺在地上。 “你们保持现在的姿势千万不要乱动,腰椎已经脱臼了,乱动可是会变成瘫痪的。” 说完,他就不管地上的两人,径直走到柜子前轻轻敲了敲。 听音辨质后,觉得以自己如今的武功,完全可以暴力破解,但那样的动静太大了,一定会引起丹塔下层之人的注意。 因此,在於皇寺行窃多年练成的小偷职业便排上了用场。 鞋底中抽出一根弯曲的铁丝,伸进钥匙孔中鼓捣片刻,多年来[开门撬锁]的丰富经验,很快就让锁簧里响起了一道轻微的脆响。 随后,柜门弹开,露出一只紫檀木的药盒。 陈胜把盒子打开后,发现里面正躺着六碧、一赤七枚丹丸。 不出意外的话,它们便应该是佛门秘制的大还丹和小还丹了。 陈胜放到鼻前嗅了嗅,点点头道。 “臣药中有鱼腥草、朱砂、丹参、鲜地黄、白果、桔梗、阿胶、女贞子……君药中的四叶人参,马麝香囊,岭南何首乌,天山雪莲,龙涎香,紫灵芝,闻着配料应该是没错的。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让别人来试一下药比较好。” 他拿着丹药走到两僧面前蹲下身,把妙丹和尚脱臼的下颌骨挂了上去。 “妙丹,我要给你服用一颗丹药,如果此丹有毒,你将会中毒而死。 反之,如果你说的是真话,你将会得到一身不弱的内力。 听懂了吗?现在,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来确认丹药的真假。” 陈胜还没说完话,妙丹便忙不迭的开口道。 “是真的,我以性命保证,丹药绝对是真的。” “好。” 一枚碧色的小还丹落入妙丹口中。 陈胜把手掌放在他心口,推脉过气,放出一股内力在他体内极速运转。 也不管妙丹经脉的承受能力,内力周游不止,澎湃循环不休,从他的肠胃中压榨出大量精气,融入到内力中,转眼便重新流转回到自己体内。(注1) 内气武道内力修行的本质,乃是炼精化气,人体从食物中获取精气,然后将精神意志铭刻入精气的过程。 因为,陈胜把妙丹当做肠胃代劳释放丹药精气,然后再用携带着自身精神意志的内力去同化精气,本质上和自己吞丹是一样的。 承受着经脉撕心裂肺的剧痛,妙丹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当即目眦欲裂的说道。 “你……你不守承诺。” “我不过是一个偷东西的贼,你还指望我恪守江湖道义?” 说完,就把他的下巴摘脱,静心炼化起入体的精气来。 一炷香时间后,一枚小还丹的药力消耗殆尽。 陈胜啪啪两掌,将地上两僧的脑壳拍碎,接着便拿起药盒,将剩余的五粒小还丹尽数吞入口中。 随着丹药入腹,腹中立刻就有滚滚热意升起,向周身弥漫开来。 在充沛精气的滋补下,他经脉中的内力正在飞速壮大。 “不愧是能增长功力的上品丹药,九阳圣功的突破,似乎就在今日了。” 呼! 带着躁意的鼻息从口鼻中汹涌而出,将佛塔中的烛火吹得摇曳不已。 内力在丹田内持续积蓄,直憋得陈胜被《手搏武经》强行压缩的全身筋骨再也控制不住,在噼里啪啦中体型膨胀一圈,恢复了本来面目。 如此强压片刻,直至丹田气海中的内力终于满盈至极限,他才将它们轰然释放出来。 哗啦啦! 一身阳刚浩大的内力,顿时就如东奔大海的长江般沿任脉而上,浩浩荡荡直冲眉心祖窍而去。 咔嚓! 往日坚不可摧的穴窍壁障,此刻一冲即碎。 常人需要积蓄几十年的深厚内力,连个声响都没有发出,就全部灌进了眉心泥丸宫里消失不见。 而此刻的陈胜则仿佛开了天眼般,眉心处一直有赤光闪烁不停。 016【割肉喂鹰】 啪啦! 灯芯爆起一朵抖动的灯花。 如雕像般站在原地的陈胜也随之通体一震,眉心就像开闸的水库般,吐出一条金红色的内力洪流。 前仆后继地沿任督二脉逆流而出,灌入空荡荡的全身经脉。 这一变化,刺激的陈胜全身气血激荡,霎时间,心无杂念的他尘根已朝天而立。 与之前的赤色内力相比,在陈胜感知中,此时的金红色内力灼热似火,沉静似水,粘稠似浆,轻灵似风……分明至刚至阳,却又阴阳调和,刚柔并济,和谐如一,运转如意。 在周身经脉中,洞开的眉心祖窍就如同一轮当空的烈阳,肆无忌惮释放着无穷的光焰。 至此之后,陈胜的内力将会时时充盈圆满,似乎无穷无尽,永不枯竭。 并且功随意转,在行走坐卧间,真气也会时刻自行运转,自然壮大。 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鬼使神差的,陈胜突然伸手在面前的精铁柜子边缘用力一捏。 等手指拿开后,只见上面竟留下了两个清晰的指印。 凭借《手搏武经》与《狂风刀录》打熬出的身体,陈胜自信,之前的自己可以一拳在铁柜上打出一个深深的拳印,但绝对做不到这般举重若轻间捏铁留痕。 “相比主世界的武道,这个世界的内力虽然暂时没有前路,但也别有一番玄妙啊。” 闭目调息片刻,使激荡的内力和气血渐渐平息,尘根的状态也归复如常。 陈胜从口中吐出了一道长长的热气。 幸好,在平常状态下,血肉中的气血和与经脉中的内力还是泾渭分明的,既不相互交融,亦不发生冲突。 之后,他便捡起妙法身上的钥匙,开始挨个打开药柜的格子。 拿了一些龙虎大力丸,强心壮肺散,钢筋铁骨酒,养元培精丹之类的珍贵丹药,打了个布包裹背在背上,推开窗户向外看去。 弯月偏西,繁星漫天。 黑沉沉的大地上,於皇寺后山的方向,有一条火把组成的长龙,正在蜿蜒着朝寺庙的方向行来。 “正好是寅时,我突破的时间倒是把握的刚刚好。 可惜,先是有匠工图谋造反,接着又发生了丹塔失丹之事,於皇寺这地方是待不下去了。 在这儿发育了这么久,也该带着重六和重七换张地图喽。” 陈胜微笑着张开双臂,整个人似大鸟般从塔上飞跃而下,脚尖在丹塔伤几次泄力后,便窜入寺庙高低错落的屋脊间消失不见。 只留一句畅快地低吟,在沉闷的金铎声中随风而逝。 “此一去,当真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啊。” 陈胜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到回到家中才骤然消散。 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他站在门口,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回想起两个弟弟晚饭时的雄心壮志,罗汉堂首座今晚要抓捕一伙儿结社妄图造反的匠工,以及他们深夜不见了踪影。 不难猜到,他们应该是去参加造反集会了。 “孩子真是难养啊,到了青春期,竟然还有秘密了。” 陈胜摇摇头,转身抬脚向院外走去。 初时还是快走,但很快就变成了脚尖点地腾空而起,最后身体竟越奔越高,渐渐飞到了树梢上,踏树而奔。 …… 於皇寺外的密林中,一队持刀带棍的和尚,正在向朱家兄弟的小院赶去。 若是陈胜在这里,定能认出,其中领头的正是掌管丹塔的塔主——觉慈和尚。 今夜罗汉堂首座抓捕寺中逆贼,已将在后山集会的贼人一网打尽,贼首苟叔和苟季的武功虽然不弱,但废了一番工夫后也已擒获。 在回程的时候,俘虏中有人交代,两个贼首竟还有一个叫苟仲的哥哥,亦在寺内做抄书工。 考虑到这个苟仲可能会武功,罗汉堂首座当即便命觉慈和尚亲自前去捉拿。 今年六十有五的觉慈,是个身形圆润的白胖和尚,见人面带三分笑,看起来就像尊弥勒塑像。 但他身后跟着的弟子们却都清楚,这个笑弥勒实为於皇寺数得着的凶恶之徒。 他原本是一个痴迷于长生不老之术的金陵富商,只因看到古籍中记载:母胎内含有先天之气,久食可延年益寿。 便暗中劫掠金陵周遭的孕妇,剖腹取胎,炼制丹药,在做下一系列骇人听闻的大案后,似乎真的炼出了些成果。 取胎炼丹之事事发后,他投奔到於皇寺,再露出面时已变成了一尊大德高僧。 此时,他正一边快步奔行在狭窄的山路上,一边对身后众僧宣讲着一段佛陀割肉喂鹰的故事。 【昔有国王名曰尸毗,居阎浮提,掌转轮圣王之法。其心平等如大地,悲悯众生如慈母。帝释天观其道心未坚,乃与臣毗首羯摩化为鹰隼、白鸽,降于王庭。】 【白鸽惶惶如风中落叶,直投王怀哀鸣曰:“愿王垂慈,护我微命!”王抚其羽曰:“莫恐,吾当为汝庇护。”言未毕,金眸铁爪之鹰骤至,厉声如雷:“此鸽乃吾食,王夺之,吾命将绝,岂合正法?”】 【王合掌微笑,如月破云:“汝需血肉,吾身可代。”即取利刃、金秤,以鸽置秤一端,割股肉添之。然割肉至白骨森然,秤犹然难平。王身血流如注,面色坦然,告左右曰:“取吾全身,置于秤上!”】 【天地震动,六种瑞相显现,帝释天现出本相,潸然泪下:“王割身肉时,可生悔心?”王答曰:“吾观此身如芭蕉中空,如晨露易散,若有一念悔恨,愿疮不合,若心纯净如琉璃,愿身平复如初。”语毕,身相圆满,更胜从前。】 【当知菩萨行布施波罗蜜时,以身为灯炷,以血作灯油,以骨为灯台,燃智慧光明照彻三界。】 【敢向众生布施肉身者,皆为无上正等正觉菩萨。】 “哈哈哈,觉慈秃驴,按照你的这套说辞,岂不是说被你吃到腹中的那些婴孩,都已经成佛了。” 闻声,觉慈豁然抬首。 便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站在自己身旁的一棵大树树枝上,俯瞰下方的众僧…… 017【横扫】 “好高明的轻功啊!”觉慈心头猛然一惊。 此人居然能做到脚踏脆弱的树梢而不坠,并且在无声无息间,听完自己赶路时所讲的故事。 这等轻功,简直能用惊世骇俗来形容,寺中恐无人能与之比肩。 这时,他身后有人适时提醒道:“塔主,此人就是苟仲。” 觉慈心中一动,面色如常开口道。 “施主着相了,肉身并非真我,唯有慈悲才方可渡尽苦难,若能明悟人生虚幻如镜中之花的道理,便能放下生死执着。” 陈胜面带不屑之色,讥笑道。 “觉慈,都到这个时候了,还打什么禅机。 这条路走到头,只有我家一户人家,你难道不是来抓我的吗?” 觉慈正要说话,便听到身后的亲信弟子叫嚷了起来。 “你们这些区区匠工,胆敢偷学寺中武功,真是胆大包天。 苟仲,你的两个弟弟如今业已伏法,你如果现在跪地求饶的话,寺里还能对你从轻发落。 否则,就休怪寺里抽筋拔骨的狠辣寺规了。” “抽筋拔骨?” 陈胜脚尖在树梢上一点,身影便消失在了阴暗的树林里。 就在众僧左顾右盼,四下张望寻找陈胜的身影时,他已鬼魅般出现在发言的僧人背后。 五指往对方脖子上一扣,接着用力向上一拽,就把对方的整条脊椎骨抽了出来。 於皇寺中无好人,在这里待了五年的陈胜,实在太了解这些和尚的德行了。 银人妻女,收租放贷,勾结官府,巧取豪夺,杀人越货,欺压佃户,灾年低买高卖,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事。 把全寺的和尚杀了大概率会有冤枉的,可杀个九成九,却绝对会有漏网之鱼。 因此,陈胜杀这些恶棍时,心中并无半点怜悯之心。 “恶贼,死来!” 就在此时,突然有一声爆吼从前方传来。 原来是觉慈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腮帮子高高鼓涨,双腿弹射,双掌齐拍。 瞬间便以势若雷霆之速,打中了陈胜的胸口。 “道门大蟾功?觉慈,你可一点都不像个和尚啊。” 陈胜话音一落,他胸口中掌处便亮起了一片金红色的纹络,纹路中有喷薄大力涌现,将觉慈刚才两掌的力道全被反弹回来,把他白胖的身体都弹飞了出去。 九阳圣功就本擅长抵御反弹拳脚攻击,再加上金钟罩内力丝线的层层反弹,这种程度的内力攻击根本就伤不到他。 “直娘贼,好强的内力。” 觉慈踉跄得站稳脚跟,再也不见刚才高僧的模样,吐出一口憋在腹中的淤血,直接叫骂道。 “呸!兄弟们,大家一起上,围杀了他。 双拳终究难敌四手,斩下此贼首级者,赏白银千两,寺中职务连升两级。” 在赏赐的鼓舞下,密林中二十几号常年肉食不断,精习武艺的武僧顿时向陈胜看来。 目中皆贪欲炽盛,杀意弥漫。 “围杀?看来你们还不明白,究竟是谁被谁包围了。” 陈胜唇边浮现出一丝笑意,退后一步,便消失在了月色照耀的树荫里。 等他再次出现时,已来到人群边缘,竖掌成刀,将内力和气血一齐逼至掌刃,一刀斩掉了一颗锃光瓦亮的和尚头。 “他在——” 惊怒的呼喝声戛然而止,这人的话还没说完,就步了同僚的后尘,脑袋同样飞上了半空。 陈胜脚下施展轻功[八步赶蝉],身法灵活的躲过一柄柄袭来的刀剑,双手以内力催动[狂风刀法],纵身在人群中左冲右撞。 好似虎入羊群,凡被他的手刀砍中者,轻则手脚骨断筋折,重则开膛破肚,身首异处。 鲜血飞溅,残肢乱飞。 这一队武僧,在片刻间就死伤了大半。 “点子扎手,快回寺里叫人!” 武僧们被他杀得胆寒了,也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便立刻做了鸟兽散,遁入密林里四散奔逃。 “跑?跑得了吗?” 陈胜地上捡起一把钢刀,曲指在刀身上一弹。 嗖! 只听一声利刃破空的锐响,便有一块崩裂的钢刀碎片,激射着刺穿了远处一个逃跑身影的脖子。 激烈搏动的心脏,挤压着受创者的鲜血从伤口中喷洒而出,化作了一团粘稠的血雾。 远远观之,就像一朵美丽的大红花儿。 嗖!嗖!嗖! 陈胜继续弹指连射,将一枚枚碎片射出,削断了一个个跑路武僧的脖颈动脉。 任由一朵朵肆意喷洒的鲜花,在夜色下艳丽盛放。 等将逃跑者全部放倒在地,陈胜才从地上捡起一条拖着血淋淋脊椎的脑袋,移步来到被两枚钢刀碎片割断脚筋的觉慈和尚面前,问道。 “告诉我,我的两个弟弟还活着吗?” 觉慈白胖的面孔上此时满是冷汗,强撑着伤痛露出了一个笑脸。 “英雄,他们是被罗汉堂首座觉善大师生擒的,当然没有死。 我在寺中地位不低,还请英雄不要杀我,若是想救他们,完全可以用我去换俘嘛。 一命换两命,怎么算都是笔划算的买卖。” “没死就好,没死就好。” 陈胜的话,让觉慈脸上浮现出一抹死里逃生的庆幸,但他接下来的动作,却又让觉慈如坠地狱。 呲! 只见陈胜往手里的那条人头脊椎中灌注内力,使其绷直如剑,然后便以脊为剑,扎断觉慈的四肢,刺入他的右肩,把他钉死在了地面上。 接着伸指又在肚子上一划,剖开皮肉,露出了一团热气腾腾的五脏六腑。 骤然受到这种不致命的创伤,觉慈立刻目眦欲裂的惨叫起来,沉寂的密林中,也随之惊起了一片飞鸟。 “听说觉慈大师喜欢杀人取婴炼丹,那就让你也尝尝开膛破肚,被人取食的滋味吧。 这片林子里常有乌鸦和夜枭出没,它们会一点点啄光你的脏腑。” 布置完这一切,陈胜就头也不回的继续向於皇寺奔去。 这儿离寺院南苑离并不远,之前的打斗声和现在持续不停地凄厉惨叫声,已经引起了僧人们的注意。 看着越来越多的人被觉慈的嚎叫吸引,举着火走进树林里。 陈胜也远远地绕过了这些搜寻之人,运起八步赶蝉凌空飞起,轻车熟路地踩着连绵的屋脊,来到了罗汉堂所在的院落。 018【闯寺】 於皇寺建寺三百年,规模极为宏大。 即便只是四大殿堂之一的罗汉堂,也拥有着十八座大殿以及四十三座附属院落。 此时罗汉堂所在的区域并无特别喧嚣之处,因此陈胜看不出朱重六和朱重七被关在了哪里。 不过,这个情报并不难获取。 他顺着略带燥热的夜风中,隐约传来的一阵似欢快似痛苦地呻吟声,跳入了一个小院。 大步走到一间偏房前,一脚踢断门后的木插,夺门而入。 便看到屋内的床上,正有两个光头和尚与一个颇有姿色的妇人。 罗汉堂的武僧常年习武,身材管理很是不错,而妇人大概是寺里佃户的妻女,样貌、身材、皮肤也属中上。 因此,这场面看起来倒也不算辣眼。 “混账,你是何人,胆敢擅闯佛爷的禅房?” 三人被陈胜扰了雅兴,一个双手扶腰站在床上的武僧,顿时怒气冲冲地向他走来。 那妇人则是尖叫一声,把头蒙起来,口中呜呜呜声仍旧不绝于耳。 而剩下的那个僧人,还在原地继续着之前的动作,甚至笑意盈盈的对同伴道。 “这小子长得不错,看穿着应该是寺里的匠工。 师兄,你把他拉过来一起来玩吧。 咱俩帮忙打扫一下后巷污垢,武家嫂嫂帮忙清理一下前院草丛,四人齐乐,岂不美哉。” 听到这话,陈胜直接笑了。 这就是长得帅的苦恼啊,不管在哪个世界,不论男女都会喜欢。 当即化作一道残影,伸手掐着面前武僧的脖子,像提鸡仔般掠至床前,又掐住另一个武僧的喉咙道。 “你们首座今晚回来后,把抓到的俘虏关在了哪?” 说着,他略微松开捉着第一个武僧的手,没想到对方嘴里挤出来的完全是屁话。 “敢来於皇寺撒野,你这是在找死。” “你才找死呢。” 五指用力一捏,颈椎就在一声脆响中折断,陈胜把尸体如丢垃圾般扔在了地上,目光看向剩下的武僧道。 “你说吗?” 这一看不得了,才发现对方在同伴之死的刺激下,身体剧烈抖动起来。 他在冷颤了几秒后,才全身打着哆嗦道。 “首座一共在后山抓了二十几个匠工回来,大部分都被关在弥勒殿。 只有两个领头之人例外,被首座亲自关在迦叶殿中看守。” “那两个头领叫什么?” “这个……小人未曾留意,只依稀记得两人姓苟。” 咔吧! 武僧颈骨断裂,全身无力的瘫软在了俯跪在床的*人身上。 之后,房里就再也没了动静,但院子里却紧接着响起了叱喝声,喊杀声和惨叫声。 那是住在这座院里的武僧们听到动静,发现了陈胜的踪迹,在与他交手。 很快,喊杀声就变得越来越稀疏,并渐渐向远挪去,直至微不可闻。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妇人把蒙在头上的被子掀起一个小缝,紧张地向外看去。 确认房中空无一人后,她才尖叫着甩开身上的尸体,连滚带爬地向外跑去。 映入眼帘的,是院中满地的光头尸体,断裂的兵器,乱飞的肠肺与恐怖的残肢断臂…… 罗汉堂,迦叶殿内。 降龙罗汉金身前跳动的长明烛火,将殿内几人的影子照得摇摆不定。 一个身形高大,样貌粗犷的光头和尚正盘坐在蒲团上,低声诵读着一卷《妙法莲华经》。 他穿着右袒式袈裟,裸露在袈裟外的手臂和肩膀肌肉虬结,上面还纹着条栩栩如生的青龙纹身。 此人正是罗汉堂首座——觉善大师。 在他身后不远处,朱重六和朱重七两人被麻绳五花大绑,正瘫在地板上挣扎蠕动着。 许是被他们的动静所扰,觉善微微皱眉,起身后看向他们道。 “据寺中之人所言,你们在我寺生活安乐,既无有饥馑之苦,亦无刀兵之忧,为何要领头妄图造反呢? 岂不知此举乃是惹祸之根,会为来寺众招来祸患。 你们可想过,一旦举事失败,於皇寺这座三百年古刹将会陷入战火,到时寺中的几千人要何去何从?” 朱重六吐掉嘴里的布条,正色道。 “那是因为你的慈悲心太狭隘了,只想渡己,不想渡人。 我们兄弟修的是普度众生的大乘佛法,要为天下开太平,这才是真正的慈悲为怀,普度众生。” “阿弥陀佛!” 觉善宣了声佛号,摇摇头。 “妄念,都是妄念在作祟啊,看来只能以佛法渡化,才能消除你们心中这种如妖似魔的心念。” 说着,他走到两兄弟面前,蹲下身来,将两手贴于两人丹田,渡送内力,感应起他们体内的情况。 感受着他们除《罗汉伏魔功》与《金刚禅定狮子吼》所修内力外,筋骨内一种如血般炽热、粘稠的力量,不由心中一喜。 早在之前交手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两人武功的异样。 这种在血肉中流转的力量,分明来自于一种不同于当今武功的修炼之法。 如果能得到这种武功,并修炼有成,广传天下的话,自己恐怕能在后世佛门中拥有不逊于达摩的地位。 在如此野望之下,他只觉得眼前的两个少年如若珍宝。 就在此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阵隐隐的喧哗声。 觉善眉头一皱,起身推开门问道:“发生了何事?” 守在门外的是个小沙弥,此时他恰好与一位灰衣小僧结束了交谈,转身回禀道。 “师父,弟子也不知寺中出了何事。 只是刚才有僧人前来通禀,说后山密林中不断有惨叫声传出。 弟子觉得,恐怕是觉慈那边出了些差池。” 差池? 也对,这两兄弟实在太小了,那门独特的武功应该是哥哥传给他们的。 只是以觉慈的武功,都拿不下对方吗? 觉善正在心中琢磨着自己的大事,突然心有所感,猛地抬头向右上方看去。 便看见那里的墙头上,正站着一个面容俊朗的青年,长相与自己抓的那对兄弟有几分相似。 那青年把手里一颗光溜溜的人头扔到觉善脚下,一脸和善的问道。 “和尚,这里可是迦叶殿?” 019【血路】 是苟仲! 觉善心中一喜。 今天属实是撞大运了,先是意外知晓了一门奇特的武功,接着又有漏网之鱼自投罗网,真是意外之喜接踵而来啊。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来都来了,就留下来陪你弟弟吧。” 觉善爆喝一声,抬脚在地上的脑袋上一踢。 这颗头颅就如同香蕉球般,在半空中拐了个圆润的大弯,呼啸着向陈胜砸去。 他本人则施展轻功,双脚在空中连续几下空踏,从正面冲向了陈胜。 呼! 面对极速袭来的脑袋,陈胜伸出手臂一捞,九阳内力从掌心喷吐而出,虚托住光滑的头皮,接住了那颗螺旋转动的脑袋。 接着手腕翻转,强催内力为脑袋加速,又原封不动地朝腾空的觉善拍去。 “我送的礼物,哪有收回的道理,再送一次。” 嘭! 脑袋直接砸在躲闪不及的觉善胸口爆裂开来,一时间,红的白的粘液四散飞溅。 而觉善也被砸得落在了一座偏殿的屋顶上,在碎瓦纷飞中连翻几个跟头,好不容易才停了下来。 他晃了晃眩晕的头颅,从瓦中站起身,抹了一把脸上的污物大笑起来。 “好强的力道,好高明的卸力之法,是因为修炼了那门武功的缘故吗? 苟仲,只要把武功交给本座,本座可以留你一条性命。” 言语中,他的全身内力快速运转起来。 让本就健硕的全身肌肉进一步鼓涨,撑爆了身上的袈裟,加上一身古铜色的皮肤,看起来就像尊寺庙里的雕像。 而面对对手的临场爆种,开启着心眼的陈胜只是不屑一笑。 竖掌成刀,将同样灼热的九阳内力和气血逼到掌刃,直直一刀斩下。 瞬间,觉善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他的额头皮肤上首先浮现出了一条嫣红的血线,向下快速蔓延,接着又开始从中呲呲喷射出大股大股的鲜血。 最终,尸体整整齐齐裂成两半摔倒在地,内脏也哗啦啦淌下一大片,在残破的屋顶上肆意蔓延! “什么罗汉堂首座?土鸡瓦狗罢了!” 身怀心眼,陈胜对於皇寺的武力情况知之甚详。 现今寺中武功最高者,当属修炼了九阳圣功的觉远和尚,但即便是觉远,内力修为也远不如已经九阳大成的自己。 更别说,他还拥有一身不逊于内力的气血武功,两套武学体系相加,完全可以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如此修为,已堪称此世绝顶。 陈胜现在唯一的弱点,在于九阳内力虽然号称能够生生不息,实则本质上仍需精气才能转化内力,做不到无中生有。 如果一直面临群敌围攻,可能会被人活活耗死。 因此,即便拥有着在於皇寺中杀任何人如屠狗的力量,他也不愿在此地久留。 干净利落的解决掉觉善后,陈胜跳进迦叶殿,见到了被绑在地上的朱重六和朱重七。 他面无表情地扯断两人身上的麻绳,阴阳怪气道。 “你们可真是好样的啊,长大了,翅膀硬了,居然都准备好要造反了。” 这句话羞得脸皮比较薄的朱重七低下头涨红了脸,而能言善辩的朱重六正要开口辩解时,就看到自己二哥递来两把钢刀。 “杀过人没?一会儿跟在我后面,一起杀出去。” 两人惊喜的抬起头,便看到陈胜面色已转为和煦。 “看什么看,从古至今哪次开国,不是杀个人头滚滚,要是连个人都不敢杀,还造个屁的反! 说好了,我只救你们这一次。 都拿出点本事让我瞧瞧,要是谁跟不上我的脚步,被人砍死了,我可不回头替他收尸。” 不是陈胜想装逼,非要在於皇寺里杀出一条血路,他也并不想历练自己的弟弟。 实在是因为他们没有隐匿敛息的本事,只能这般强杀出去。 说完,陈胜转身向殿外走去,两人连忙追了上去。 “二哥,你能不能把那些我们笼络的匠工也救走。” “来这儿之前,我已经把他们的看守宰了,至于能不能跑掉,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吧。” 交谈中,三人刚踏出殿门,立刻就听到一串叫喊声。 “他们在那,就是他们杀了首座,快放箭射他们。” 只见之前觉善身边的小沙弥此时正站在院子门口,指引着一队背刀持弓的武僧鱼贯而入。 “还有弓手!” 陈胜心头一跳,纵身扑向了迦叶殿前的中庭空间。 全身内力勃发,如惊涛拍岸,如火山爆发,金红色光霞隐隐在皮下涌动,全力一掌击在了中庭摆放的一只铜鼎上。 铛! 铜鼎横飞数丈,撞击在刚刚冲进中庭的人群身上。 轰隆隆! 地面震动,碎石飞溅,哀声四起,只见鼎身所过之处,只留下一片飞扬的尘土以及热气腾腾的肉泥。 “走!” 陈胜招呼一声,从地上捡起一把长刀,率先跳上了院墙。 结果还没走几步,就在墙顶上撞见一队向迦叶殿赶来的和尚。 二话不说,拔刀就砍。 反射着皎洁月光的刀刃重重劈下,对面的光头脑袋就和肩膀一块掉了下来,伤口中的血喷得老高。 随着尸体掉下院墙,后面吓得愣神的和尚还来不及反应,又被一刀削掉了上半截脑壳。 狂风刀法施展,劈断武器,劈开筋骨,劈死生人,夜色下雪亮的刀光闪烁成了一团模糊的光影,四溅的鲜血成了今夜唯一的底色。 兄弟三人在墙上的移动速度很快。 即便丹塔上有人登高远望,敲锣打鼓,为武僧们指引道路;地上有人不停发射暗器、投掷石块射向墙头;墙上亦有不少高手阻路,堪称举步维艰。 但他们依然冲破重重围困,杀出了一条血路。 等到跃下高墙,遁入后山的密林时,陈胜全身都被鲜血浸透了,每走一步都会留下血色的脚印。 他们就这样在林子里狂奔了十几里。 在即将离开树林之际,陈胜突然转过身,抹了抹脸上的鲜血,面色平和,双手合十道。 “多谢大师一路相送。” 月色下,有一角僧袍在树林中一闪而逝,继而便向归途飘去。 一路护送,乃是因为多年相识的情分;不愿相见,则是因为不想见到他这个满手血腥之徒。 在於皇寺这个污浊的地方,觉远是少数良心还没坏掉的好和尚。 陈胜叹了口气,扭头向濠州县城的方向走去。 “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听说县城外聚集了一伙儿流民,哥带你们去造反……” 020摸着天(求追读) 时光荏苒,转眼又是五年。 大乾至正十四年,五月初四,寅时三刻,天亮前最黑暗的时段。 往日里这个时辰早已安歇的魏家大宅,此时却是灯火通明,还有一队队持刀牵狗的家丁在院内来回巡守。 在这座五进四合院的正厅里,魏举人坐在主位上,望着漏壶不断上浮的刻度,幽幽叹了口气。 “快这个时辰了,你说,[摸着天]今晚还会来吗?” “爹,你就别自欺欺人了,摸着天既然发了帖子,哪会有不来的道理! 破家灭门之祸已近在眼前,你得清醒一点啊。” 说话的是站在魏举人身旁的魏鹤鸣,十年过去了,他当初被陈胜打落的牙齿赫然已经变成了满口金牙。 其实他能理解,自己一向精明强干的父亲为何会这般模样。 这几年,天下反贼层出不穷,濠州同样出了个摸着天。 五年前,有几百快要饿死的流民聚集在濠州县城外,想要进城乞食,结果县令却并未赈灾,反而下令杀人施威,想把这些流民驱赶到别县去。 摸着天在流民群中振臂一呼,立刻得到这伙流民的依附,率他们攻占了县城附近的一所富户宅院。 待饱食之后,在官府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流窜到了县南的群山中占山为王,这些年来时常下山劫掠。 四年前,又有活不下去的流民在县中聚集。 摸着天便在半夜施展轻功,潜入了靠贩卖私盐起家的本县大户萧家,打开宅邸大门,使贼兵长驱直入,抢了个精光,然后接着那伙流民回山去了。 三年前,又是青黄不接之际,再有百姓破产沦为流民。 本地操持妓院和人牙生意的富商钟家,又被同样的手法搬空了地窖里的银子和家中的上千担存粮。 两年前,摸着天故技重施,洗劫了一家有着三万亩土地,在本朝出过多名五品以上重臣的豪族,用以供养新增的流民就食。 到了去年,县里快要饿死的流民们,甚至开始直接进山投奔摸着天。 他也因此变得更加猖狂起来,于三日前直接下了帖子,要魏家大开家门,让他的手下进来搬粮,否则就要上门硬抢。 魏家的宅子足有五进,左右还有两座跨院,墙高院深,粮多人足,完全能防得住流民攻打,却对高来高去的武林高手没什么办法。 万般无奈之下,只能请来高手坐镇,希望能平安渡过此劫。 而为了应对这场劫数,魏家已许诺出了家里近半的浮财。 那些钱可全都是祖祖辈辈靠着强取豪夺,贩卖人口,操控粮价,放贷收租,贱买田地,经营黑店才辛辛苦苦才挣到的黑心钱啊。 白花花的银子就这么花了出去,魏鹤鸣心里也痛呀。 好在,这笔钱花得绝对值。 苦劝过自己至今还心存侥幸的父亲后,魏鹤鸣转身看向大厅里或闭目打坐,或静心品茗,或欣赏字画的四个江湖中人,心中的痛感方才稍有缓解。 快刀手褚毅; 八面佛凤羽丰; 桃花真人卫道士; 赤铁手焦晃; 这四人皆是濠州成名多年的江湖高手,绝对能挡得住擅长翻墙入户的摸着天。 甚至能借机斩了他的鬼头,除了这濠州一害。 想到这里,魏鹤鸣拿起桌上早已放凉的浓茶,饮了一口压了压胸中的火气。 “绿林中人占山为王,还敢公然下山劫掠乡绅,这是什么狗屁世道啊。” …… 一片坡度不大,面积不小的岗地上,一座宅邸就占据了半个镇子的魏家灯火通明。 二十岁的朱重六站在远处的黑暗中,望着这座宅子,目光有些唏嘘。 “书上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重七,你说我们过了十年才来收拾魏家这个旧仇家,应该也算是君子了吧。” 一旁的朱重七嘻皮笑脸道。 “三哥,一看你就没认真读过书,在胡乱用典。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的是有志之士需要耐心筹谋,等待合适的时机才能报仇。 我们这次之所以打魏家,只是为了引蛇出洞,替二哥围剿於皇寺打掩护而已。 魏家这种随手可灭的小家族,我都快要忘记他们了,哪有资格让我们惦记十年。” “话虽是这么说,但今天终究是我们两个第一次单独领军,谨慎一点也是好的,万万不能出什么差错啊。” 说着,朱重六抬头看了看天色,扭头对身后的大队人马吩咐道。 “卯时已到,魏家不识时务,没有打开院门。 你们在这儿等我开门,然后再攻进去抢粮。” 诺! 在一片低沉的应诺声中,他的身影化作一串极速窜动的残影,在黑暗中踏步向魏家奔去。 五年时间过去了,朱重六的八步赶蝉已有些火候,提纵似凌空飞渡般肆意洒脱,飘然似御风而行。 而为防马匪流民围攻,魏家宅子周围并无建筑,反而是一圈没有任何遮挡的开阔空地。 此时,空地正被密集的火光照得亮如白昼。 他的八步赶蝉虽快,但在穿过这片空地时,仍然被望楼上巡视的家丁发现了。 顿时,楼上就响起一阵歇斯底里地喊叫声。 “有个人飞过来了,是摸着天,一定是摸着天来了。” 朱重六并未理会逐渐鼎沸起来的喧闹声,而是脚尖在院墙上连点几下,竖直攀上了两丈高的院墙,踩着墙顶移动一段距离,从门洞的位置跳了下去。 入目所见,只见狭窄的门洞,竟被一堆沙袋堵得严严实实。 沙袋前,还站着两个哆哆嗦嗦的拿刀家丁。 “居然还知道堵门,倒也不算太蠢。” 他从背上的包袱里取出一大包炸药,走到吓得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的家丁面前。 用其中一人手中举着的火把点燃炸药包,往门洞里一扔,便抓着这二人的肩膀向一旁纵身跃去。 轰! 只听一道声若天雷的巨响,门洞里立刻烟尘四起,木屑纷飞。 等到浓烟稍散,朱重六提着两个软脚虾重新走进门洞,就看到堆积的沙袋已被炸飞大半,就连最外侧的那扇厚重木门也被炸出了一个大窟窿…… 021剿匪(求追读) 朱重六把两个家丁随手丢到脚下,淡淡道。 “当家丁一个月才多少工钱,也值得为魏家卖命? 你们快些逃命去吧,要不然等外面的大军杀进来,刀枪可不长眼睛,一不小心就会做了别人的刀下鬼!” 听到摸着天竟然不杀自己,那两个家丁才如梦初醒,连滚带爬的朝被炸药炸出窟窿的大门爬去。 而炸门后的朱重六,却并未选择直接杀进魏家。 只是脚尖一点跃上院墙,站在原地等待起来。 仅仅十几个呼吸后,他就看到一个长须高冠、面容方正的道士,衣袖飘飘地踏风而来。 魏家有四道院门,因为防守哪个都容易被各个击破的原因,请来的四个外援全被魏鹤鸣聚集在了客厅,想等摸着天到来后再合力迎敌。 谁知,听到炸药的动静后,四人中轻功最好的桃花真人卫道士,却甩脱了另外三人,最先赶到了现场。 他远远瞅见朱重六略显稚嫩的面孔,心中不由一喜,朗声道。 “真是天助我也,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摸着天,竟然会是个黄口小儿。 师傅,你看见了吗? 自从接过掌门之位后,我每日里兢兢业业教导弟子,结交江湖同道以为助力,就是为了让皋山派重回三山剑派之首的位置。 这次魏家答应,谁能摘下摸着天的脑袋就能拿到八千两现银。 为了祖宗的基业,为了门派的复兴,我必须要抢占这个头功。”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长剑已经抖成一朵银亮的剑花,向朱重六当胸搅去。 噗呲! 一记干净利落的龙爪手,捏断卫道士手中的长剑,抓着一枚仍在咚咚直跳的心脏,从他背后穿胸而出。 “唧唧歪歪,你这个人屁话怎么这么多。” 朱重七把卫道士的尸体踹下墙头,又把血淋淋的心脏一扔,抬头看向踩着屋脊刚刚奔至附近的快刀手褚毅、八面佛凤羽丰和赤铁手焦晃,淡淡道。 “你们一起上吧。” 但在目睹了同伴的死状后,这几个求财的江湖客却站在了原地,止步不前。 “首鼠两端!” 看着他们犹豫不前的模样,朱重六冷哼一声,双脚一踏,跟一阵风似得从三人身边一掠而过。 只眨眼间,三人就摔倒在地,变成了三具横躺的尸体。 等到朱重七领着一队提刀持矛的彪悍人马,从门洞里涌进来,朱重六正在擦着手上的鲜血。 他看了看几具尸体的装扮,故作夸张的道。 “哎呦,魏家竟然还请了高手来助阵,这得花多少钱啊!” “不管有多少银子,现在都是我们的啦。” 两兄弟对视一眼,哈哈大笑,领着手下向魏家院落深处行去。 沿途虽然遇到不少家丁,但这些人平日里欺负欺负农家佃户也就罢了,又哪里敢跟造反的匪徒拼命。 但凡见到摸着天的大队人马进了宅子,立刻便会丢下武器,跪地投降。 一路上只宰了几条受到惊吓狂吠不止的家犬,用火药炸开几道堵好的门户,就攻进了魏家内院。 这场劫掠一直持续了半个时辰,动静才变小了些。 等到天色将明时,魏家的主人和仆役已全部被抓,用绳子串着绑起来。 天亮后,他们会拉回山寨里开公审大会,根据所行恶事来判定,要做多久苦力才能偿还前半生所犯的罪孽。 有人在主持灭火,以免这座好好的宅子被大火烧个精光。 从山寨里跟来的力夫,正把仓库里的一袋袋粮食搬上骡车,尽快运回山寨,弥补寨中的口粮缺口。 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 朱重六和朱重七两人站在魏家的最高处,遥望向於皇寺的方向,心中不免有些踌躇。 “天快要亮了,二哥那边也应该得手了吧。” …… “天快要亮了,算算时辰,觉悟大师和萧千户那边应该已经得手了吧。” 寅时一刻,於皇寺。 濠州县令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坐在他对面的於皇寺方丈,同样彻夜未眠,却因一身深厚的内力而神采奕奕。 “县官大人就放宽心吧,萧千户领着千户所一千人马,觉悟带着我寺中的三百精锐武僧。 加之以有心算无心,在摸着天打下魏家之后出兵偷袭,绝对能让他吃个大亏。” 自从两方联军出发之后,他们已在禅房中如此对弈整整一天一夜了。 因为此世交通不便的缘故,在大军开拔后往往只能被动等待交战的结果,两人的心情其实都有些忐忑。 但方丈的养气功夫更深厚,不仅面上一副胸有丘壑的模样,还继续出言安慰道。 “想那摸着天不过是我寺中逃出的小小匠工,又能翻出多大的风浪呢。” 小小匠工? 哼! 这几年,摸着天在濠州搞风搞雨,县令为了保住自己的乌纱帽,花了不少钱疏通才将闹匪的消息压下去,未让朝廷知晓。 在这期间,县令明里暗里几次找於皇寺襄助,方丈都说自己乃是方外之人,对他的借兵请求不闻不问。 但在今年,濠州却不知为何流传起一则消息,说那[摸着天]乃是当年在於皇寺大闹一番的朱重五。 於皇寺方丈经过多方探查确认了这个情报后,才一反常态,主动邀县令出兵劫匪。 “这些出家人实在太功利了,跟这种虫豸在一起,是治理不好濠州的。” 县令心中不屑,但还是顺着方丈的话头道。 “想当初,摸着天不过是一介小小贼寇,于濠州不过癣疥之疾,没想到短短几年,竟发展成了心腹大患。 据我派入山中的探子回报,此獠麾下如今已有上万贼众,其中敢战之兵亦有两千之数。 此番,趁此獠派兵劫掠魏家之际,先行削弱他的兵力,而后再大举进攻山寨,一定能彻底清缴这个濠州县的心腹大患。” 说到这里,县令饮了一口清茶,接着道。 “这些年,摸着天劫掠了县里不少大户,手中一定颇有资财。 等打下山寨后,我们两家可分润……” 当啷! 话还没说完,忽有两物破窗而入,砸落在了禅房的棋盘上。 相对而坐的两人定睛一看,发现那两物圆圆滚滚,满是血污,正是领兵在外的萧千户和觉悟的脑袋…… 022【剿灭於皇寺】 哐当! 一个满身风尘的高大身影行至禅房前,一脚踢开房门,看着屋中瞠目结舌的两人冷冷道。 “两位若是在等我的人头,恐怕要让你们失望了。” 烛火打在那人的身上,照亮出了陈胜那张英武的面孔,以及他身后黑暗中影影绰绰的衙役和武僧尸体。 “你是怎么杀进来的?” “萧楚楠和觉悟竟然死了!” 方丈和县令同时惊骇欲绝地站了起来,脱口而出的话却截然不同。 一个只关心自己的安危,而另一个则明显更在乎剿匪大业。 “好渴啊,前半夜剿灭了一千多号杂兵,又连夜奔波一百多里,到现在才有了喝口水的工夫。” 陈胜自说着自话,大步走进房中,毫不客气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凑到嘴边咕嘟咕嘟饮下。 “贼胆包天!” 看着陈胜因吞咽不断上下移动的喉节,方丈目中闪过一抹狠色,用食指和中指以捏花之姿捏起一枚棋子,掷向了他近在咫尺的咽喉。 佛门捏花指名传天下,乃是似柔实刚的武林绝学,於皇寺方丈主修此指法四十年,早已修至大成之境,能以棋子洞穿三寸厚的铁锭。 如今见到对手大意,当机立断,出手便是杀招。 铛! 却听一声闷若洪钟的鸣响,陈胜的脖颈处浮现出一块金红色的细小网线,将那枚棋子弹飞了出去。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功差一分就是天壤之别。 对方丈来说,有人能硬抗一记捏花指而分毫无损,便意味着这人的武功已经高到没边了。 “他难道是鬼不成?” 这一发现让他勃然色变,下意识转身向屋外逃去。 面对这一幕,陈胜慢条斯理地放下茶壶,吧唧了吧唧嘴。 “来而不往非礼也,方丈既请我品鉴了一番你的捏花指力,便也领教一下我的捏花指吧。” 说着,陈胜手指在县令的茶杯里一蘸,朝着方丈弹出一滴茶水。 在微不可闻的破风声中,那滴柔弱的水珠呼啸从方丈后脑贯入,前额穿出,最终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 “敢在我抄的佛经上署你的名字,合该有此劫数。” 默默在心里的小本本上划掉方丈的名字,陈胜转头看向身旁自听到联军覆灭后,一直神情恍惚的县令。 “县尊大人,你可有什么遗言?” 县令一点点抬起头,目光中带着一丝希冀。 “摸着天,你真的灭掉了县里的一千三百多联军吗?” 见到陈胜点头,才面色死灰的呢喃道。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我刘……” 陈胜的食指点在县令脑门上,把他脑子震荡成了一坨糜烂的豆腐脑。 “你的遗言实在太多了。” 如此干净利落的连杀两人,陈胜推门而出,从满地尸体的小院跃上房顶,看向夜色中的於皇寺。 此时月朗星稀,玄天黑地,昏暗的北麓山上是坐落着连绵的建筑群,有依稀的灯火点缀其中,呈现出一片安宁祥和之景。 但随着他把手指放到嘴边,吹出一道在山间不断回响的嘹亮口哨声。 轰隆隆! 火光冲天,烟尘四起。 一连串惊天动地的爆炸,在炸塌於皇寺院墙的同时,也惊醒了这座沉睡的百年古刹。 寺门外响起了冲天的喊杀声,成排的僧舍亮起了灯火,混乱中到处都是没头苍蝇般乱跑的人影。 战火在顷刻间便已降临。 火药的制作技术,是陈胜在第一世时,无聊刷短视频看过的一门没啥卵用的屠龙技。 在觉醒抄经人[过目不忘]的天赋后,他便回想起了这门过于久远岁月前铭刻在灵魂深处,本以为早已遗忘的记忆。 这几年,陈胜用草木灰浸泡硝土提炼硝酸钾,在外购买硫磺,通过烧制柳木制作柳木炭,以75%+10%+15%的比例配制出了一种黑火药。 几经试验后,威力还算不错。 不论是前半夜埋火药设伏,将一千多号联军炸了个人仰马翻,还是后半夜炸塌於皇寺的院墙,都起到了大作用。 一股热风扑面而来,陈胜深吸了一口裹挟其中的浓重硝烟味,在心中暗道。 “之前抽调走三百武僧,使於皇寺的武力空虚,加之方丈被杀,寺中僧人没了首领,拿下这个地方并不难。 有了这份基业,我的造反大业就能更进一步了。” 自从五年前离开於皇寺,深明‘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之理的陈胜,便打出了[摸着天]这个一听就不入流的匪号,在濠州地界成功开山立柜。 如今经过多年埋头种田,初步建成了一套班底后,立刻就向周围显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把整个濠州一地最为富有的於皇寺,当作了第一个侵吞的目标。 此番顺利将於皇寺的六千多亩良田,寺内囤积的大量粮食,以及造纸、酿酒、酿酱、打铁等作坊与匠工吞下。 完成消化后,陈胜就有了进一步向外扩张的资本。 这还只是外部势力的发展,相比之下,这五年来,他提升更多的还是自身的实力。 【姓名】:陈胜(朱重五) 【年龄】:25/85 【职业1】:阎浮虫豸 …略 【职业2】:反贼 等级:Lv3(83/300) 天赋:王霸之气,兵强马壮 技能: 内政Lv4(254/400) 兵法Lv3(158/300) 统御Lv3(286/300) 野菜辨识Lv3(136/300) 【职业3】:小偷 …略 【职业4】:抄经人 …略 【职业5】:武夫 等级:Lv10(MAX) 天赋:玄明心眼、灵胎武骨 技能: MAX级:手搏武经、狂风刀录、九阳圣功、童子功、五龙抱柱功、金钟罩、八步赶蝉、七伤掌、破体无形剑气、嫁衣神功、捏花指、玄阴指、金刚长生功……略 未达MAX级:移花接木、般若心经、夺命十一剑、翻天二十四路·正……略 转职方向:武将、豪侠、武宗…… 看着面板上琳琅满目的武功,陈胜感受着体内忽而至刚至阳;忽而至阴至寒;忽而柔和如水;忽而坚韧如木;忽而锐利如金;忽而澎湃如火;忽而沉静如土;如大海般澎湃不休的内力,心中淡淡一叹。 这几年里,他通过收购秘籍,巧取豪夺,绑架大门派弟子等方式,已习得了大量流传在江淮大地上的高深武功。 不仅以七伤掌这门善于调和体内阴阳五行之气的绝学为总纲,融会贯通诸多武学,修出了一身天下绝顶的内力。 还将拳脚、兵器、暗器、轻功、横炼等武功,也修至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可惜的是,即便如此,他依然未能推衍出新的修行境界…… 023【忽有狂徒夜磨刀】 并非陈胜的能力不足,也并非他修炼的武功太少。 在大量抓捕武林中人,进行极限压缩内力体积;疯狂提高内力总量;气灌周身,在经脉中寻找隐穴隐脉;为内力增加各种属性……等种种实验都不能成功为内力武功开辟前路后。 陈胜近来才幡然醒悟:自己做的事,根本上就是在舍近求远。 他虽然因为身负[玄明心眼]与[灵胎武骨]两大天赋的缘故,拥有不可思议的武学才情,无论什么武功都是一练就会,一学就精。 但终究没有觉醒推衍、开拓型的武学天赋或技能。 内力武功已经在这个世界出现至少两千多年了,那么多先贤都没能做到事,凭什么他就能成功? 想明白这一点后,陈胜当即转变思路,将推衍目标放在了主世界武道的第二境武功身上。 毕竟,相比还需要艰辛摸索前路的内力武功,主世界武功的晋升路线是极为明确的: 【在一境时将精气转化为气血,二境时再将气血转化为真气】 有了明确的目标,之后的推衍道路将会变得相对简单一些。 内力和真气的性质本就有诸多相似之处,只是品质天差地别。 只需要将一门门内力武功中精气转化内力的法门,尝试着用于气血转化真气。 一次次试错,便可以一点点看到成效。 不过,相比于验证内力武功可以抓捕大量武林中人做试验,主世界武道的试验材料,就只能由他自己来培养了。 陈胜麾下的造反大军,倒是正好可以用来当他的小白鼠。 想到军队,陈胜又看向了面板上另一个一转职业【反贼】。 这个职业是在他聚众造反后,由【饥民】转职而来的。 饥民原有的[牛胃马肠]天赋进阶为了[兵强马壮],使陈胜麾下的人马有一定概率获得劣化版的食草能力。 可以做到只食用草茎、树叶,就能身强体健。 辅以修炼粗浅的武功,他才得以在短短几年内,打造出了一支两千人的可战之兵。 新增的天赋[王霸之气],则能让人初见他就心生好感,相处久了还会从心底里感到折服,忍不住纳头拜为主公。 有着这两个堪称造反神技的天赋加身,陈胜的造反之路已经直接赢在了起跑线上。 他在屋顶上长身而立,听着於皇寺中渐盛的喊杀声,抬头看向夜空中天极正中的璀璨帝星,心中不由一乐。 “如果这是个存在天人感应的世界,有我这样的反贼现世,紫微星恐怕已经晃动不稳了吧。” …… 至正十四年八月,濠州有朱贼自命镇抚将军,打出红巾贼旗号,遥尊小明王为主,攻占县城,公然造反。 十五年三月,朱贼又下滁州,自领滁濠元帅之职,威福自用。 十六年七月,此贼攻占应天,第二年分兵多路接连打下长兴、常州、宁国、江阴、常熟、徽州、池州、扬州等地。 十九年,其连克衢州与处州等浙右地域,尽占江左和浙右之地,遥请小明王赐封为吴国公。 二十四年,经过多年交战,吴国公大败盘踞在长江上游的反贼陈友谅,被百官推举为吴王,建百官司属,仍用韩宋龙凤纪年,以“皇帝圣旨,吴王令旨”之名东征西讨。 至正二十六年,吴王发兵攻打割据长江下游的张士诚,待十一月时,已将反王张士诚所在的平江城重重包围。 但在这个大军出征,数万人久攻敌城不下之际,吴王却突然在十二月时,派人迎小明王韩林儿前往应天主政。 迎接的使者才刚从应天出发,这个消息便已飞鸽传至了小明王所居的滁州。 …… 滁州,明王宫,深夜丑时。 原本正搂抱着一个美貌宫女躺在床上酣睡的韩林儿,突然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他就这样静静聆听了片刻,直到确认门外值守的太监真的在打瞌睡,怀里的宫女也真的熟睡。 才在宫女的脖颈后一点,将其点昏了过去。 接着,韩林儿轻手轻脚的爬至床下,从鞋底里取出一根弯曲的铁丝,伸进地砖的缝隙间鼓捣片刻,就有一道轻微的机扣声响起。 那块地砖随之向后移去,露出一个勉强可容一人爬行的通道。 他提起丹田之气一跃,便如泥鳅般钻了进去。 在光滑的通道中滑落数丈后,双掌撑地,弹身而起,翻身落在了一个面积不小的密室里。 只见密室里摆放着九具晶莹剔透的水晶雕像,散发着蒙蒙幽光,将这处地下空间照得影影绰绰。 雕像与常人等高,呈貌美女子之态,水晶质地的身体个个滑如凝脂,不着寸缕,或盘膝而坐,或单足而站,或屈膝蜷缩,或亭亭玉立,或玉体横卧……姿态各异。 从雕像内里透出的幽光,更是将女子眉宇间的种种美好风情与妙曼身段展露无疑,既如仙似神般超脱凡俗,又如妖似魔般妩媚动人。 初看只是些色而不银的雕塑,但只要仔细观之,就能发现每一尊雕像中都暗藏着一套运气行功图。 在这些雕像中间,还一个身材丰硕,面容清冷的妇人在盘腿打坐。 韩林儿一见到她,便神色急切的说道。 “母亲,朱重五那个恶贼要对我下手了,我们还是快逃吧。 滁州距应天不过半日路程,接我的使者明日就能到,若是真被他接了去,我们的生死可就不由自己了。” 这妇人,赫然便是小明王的母亲杨太后。 “慌什么,早年我们母子被刘福通所虏,那憨货便被为娘迷得神魂颠倒,化险为夷。 如今换了个朱重五,不过是再次以身饲虎罢了。 富贵险中求,此番若是逃了,那朱重五以红巾军之名挣得的荣华富贵,和君临江南的大权,可就要与我们永远失之交臂了。” 杨太后猛地睁开双眼,清澈目光中隐含的魅惑之功,看得韩林儿一阵心神摇曳,连忙移开目光道。 “可是……可是我听说朱重五素不好色,并不喜欢女人。 娘你的魅功,只怕对他没什么作用啊。” 杨太后从地上站起,轻笑着抚摸着身边一尊晶莹的果女雕像道。 “我教中的这门《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本是天下最顶尖的武功。 可惜的是,若修炼不得法,很容易会扭曲修炼者的心智。 我听闻吴王向来痴迷于江湖上的各种神功绝学。 只要你能把它献上去,又有为娘在一旁指导修炼,我有把握将吴王变成一只言听计从的走狗。” 024【阴谋】 【易经有云: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 本朝的国号【大乾】,便是出自其中,意为万物初始,一切之起点。 但事物是不断向前发展的,当年作为万物元初的【大乾】,如今似乎已经快要衍进到名为【大明】的新阶段了。 小明王韩林儿的父亲名叫韩山童,此人出身于白莲教世家,后融汇白莲、明教、弥勒教、佛、道等教派教义,创立出了一个以造反为最终目标的全新宗教。 趁天下民不聊生之际,提前数月散布“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的民谣,并在众目睽睽之下挖出了预先埋在黄河故道下的独眼石人,闹得全天下人心惶惶。 之后又与没了活路的河工们约定头裹红巾,在黄河边聚众烧香,以“明王出世”为造反口号,要砸碎黑暗的世道,开创一个光明的世界。 在笃信天命与鬼神的时代,这句谶纬之言的影响力极为深远。 不论对于底层百姓,还是对乡绅地主,文人阶层来说,【明王】都是个极具蛊惑性和煽动性的名号。 朱重五这支反贼在起兵之初,便借用了红巾军的名头,这也是他如今尊小明王为主的缘由。 而作为韩山童的老婆,杨太后却是明教中人,所修的亦是从波斯传来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 此功铭刻在九尊水晶雕像中,表面上是九门极为高深奥妙的武功,其中拳法、剑法、轻功、内功、暗器、横练、腿法、房中、魅术皆具,完全是一套武学大全,常人得之足以用来开宗立派。 杨太后修炼的是其中的魅术篇,据说练成后能拥有如妲己般祸乱天下的本事。 但这九门武功只是表象,《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核心能力乃是九功合练后,开发大脑与心灵中的潜能。 神功大成可以提升智慧,海纳百川般统御世间所有武功。 并且,此功修炼过程极为危险,一朝行差踏错,就会引发内心的阴暗欲望,诱人堕落: 或狂性大发,大开杀戒;或色胆包天,淫欲无度;或饥渴难抑,贪食痴肥;或疯疯癫癫,神志不清…… 杨太后想做的,便是引诱朱重五修炼其中的房中篇,故意引导着他练功失误,调教出一个只想着和她睡觉的听话公狗。 “林儿啊,红巾军是你爹亲手开创的基业。 可惜他死的早,否则如朱重五这般打着红巾军旗号的流寇盗匪,全都要臣服在他脚下。 记住,你是韩山童的儿子,你一定要继承你爹的遗志,把那些本该属于你的东西统统拿回来。” 杨太后爱怜地摸了摸儿子的脸,继续说道。 “此计若是能成,吞了朱重五的地盘和人马后,你将会变成真正的明王。 在此之前,你一定要懂得忍耐啊。” “娘,我记住了,我不会让你和爹失望的。” 二人在密室中如此密谋,赫然一派母慈子孝之相。 “哈哈哈,你们母子俩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一道突兀响起的笑声,打断了杨太后和小明王的交谈。 他们循声望去,便看到小明王刚才爬出的洞口里,又钻出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 明明那洞极为狭窄,但汉子就跟一条没骨头的蛇一样,硬生生扭曲全身筋骨钻了进来。 “你是何人?” 杨太后问话的声音还未落,便抬手甩出数根银针,袭向才把半个身子钻出洞口的汉子。 自从韩山童死后,他们母子一直寄人篱下,就连侍寝的宫女都是别人的眼线,身边无一可信之人。 如今谋划的秘密暴露,哪里有让此人活命的道理。 噗!噗!噗! 汉子举臂护在脸前,让原本直冲面门而来的银针,全扎进了钢筋铁骨般的手臂里。 随即,手臂又被挪开,露出了一张浓眉大脸。 他冷笑着把银针挨个拔下来,只见针孔里竟一滴鲜血都没流。 “你这骚娘们看着漂亮,没想到心肠如此恶毒,竟拿针来射我。 看来要先把你擒住了,才能好好听我吩咐啊。” 呼! 汉子双脚在地上一踏,如山林中跳涧的猛虎,张开双臂冲向了杨太后与小明王。 由于速度实在太快,他身边激荡起的气流,甚至在密室里发出尖锐的呼啸声。 只见他五指大张,整个手掌迸发着炽亮的红光,一手拍在一柄小明王不知从哪里找来的长剑上。 一路势如破竹,在“丁零当啷”的脆响中,把长剑击毁成了一堆碎片。 最后掌力一收,轻轻拍中小明王的胸口,将他击飞到密室的墙壁上,挂了几息才慢慢滑落。 而汉子的另一只手则与杨太后“嘭”的对过一掌,对方气血翻涌的后退一步,他却趁机欺身而上,继续向前攻去。 砰砰的撞击声在密室中不断回响,掌掌皆能开碑裂石的内力在两人手掌间不断激荡。 不同的是,汉子一直在步步前进,杨太后却在步步后退。 此女的魅功已经练到了骨子里,一颦一笑都满是风情,即便是如今交手中落入下风的楚楚可怜模样,都有一种让男人心疼的脆弱感。 汉子之前挨了几针,心中原本极为恼怒。 此时看到她的样子,却小头控制大头,神奇的消了火气。 终于,杨太后的后背抵到墙壁,杜鹃啼血般哀鸣一声,吐出了一口灼热的鲜血。 汉子却再也不忍心动粗,直接强压下汹涌的内力,伸出双臂抱住杨太后道。 “在下张士信,方才对杨太后失礼了。” 这个名字让杨太后心中一凛,娇声道。 “张士信,张士诚的弟弟? 你不在平江城帮你哥守城,来滁州做什么?” 张士信虽然温香软玉在怀,但还没忘记自己的任务,吐着灼热的粗气道。 “我哥让我来替代小明王,在面见朱重五时伺机暗杀。” 说着,张士信的全身筋骨蠕动起来。 身高塌陷,体魄消瘦,面孔蠕动,变成了小明王的样子。 无相神功:一门以内力改易筋骨的武功,大成后可以在高矮胖瘦、男女老少间自由变化,是世间一等一的暗杀术。 张士信看着怀里楚楚可怜的美人,目光炽热地道。 “还请太后助我完成这场刺杀,待我大哥夺得天下后,我一定会娶你做王妃。” 魅功可以让异性喜欢上自己,却不能改变对方的意志。 面对武功高强的张士信,杨太后看了一眼不远处重伤吐血的儿子,只能咬着牙柔声道。 “本宫愿意。” 025【地盘与势力】 长江,应天段。 宽阔的江面上,正有一支规模不小的船队在徐徐行驶。 一艘十丈长的华丽龙舟被簇拥在最中间,周围则围拢着十几艘两层战船。 这些战船的炮击口已经打开,此时正用一管管黝黑的火炮指向周围的水域,防备着有可能存在的袭击。 自从前年鄱阳湖水战,吴王将占据在长江上游的陈友谅剿灭,如今又将下游的张士诚围困在平江城,整条长江已全是吴王的地盘。 按理来说,走在自家地盘上,是不需要如此小心的。 但小明王乃是红巾军造反的旗帜,极为重要,绝对不容有失。 因此,负责迎接小明王的主帅——朱重七,完全是以备战之姿来准备这场迎接的。 此时,龙舟最顶层。 面留短须,姿雄颜伟的朱重七,正与小明王和杨太后相谈甚欢。 “本宫之前一直居于明王宫,虽然听身边之人说起,吴王如何爱民如子,与民生息,治下百姓又如何安居乐业,但终究体会的不够真切。 直到今日出得滁州城来,见到沿途两岸的良田,皆种上了绿油油的麦子,方觉震撼不已啊。” 杨太后站在窗边,口中感慨连连。 她已年近四十,但刚才在航道沿线所见的连绵麦田,却是此生都未曾见过的场景。 之前大乾朝如日中天时,蒙乾贵族和高官们跑马圈地,把良田划为草场,放牧牲畜,使农民失地沦为佃户或流民,加之苛捐杂税,天灾不断,底层百姓堪称民不聊生。 在各地红巾军起兵后,连年的兵荒马乱,更是让一轮轮兵祸在这片大地上反复碾过,将百姓的尸骨碾进了泥土里。 杨太后这些年已见多了白骨千里、万村寂落的乱世之景。 吴王能在短短几年时间里,把治下治理成这般景象,实在是难得,确实有人主之相。 想到这里,杨太后瞥了一眼身边伪装成小明王的张士信,心中不由一叹。 “可惜啊,我儿已经被这个莽夫掳走了,他还要去刺杀吴王。 否则,若是按我原先的计划,将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献给吴王,我儿定能继承这份基业,成为真正的皇帝。” 站在杨太后身边的“小明王”可不知女人心中所想。 他明显对护卫在船上的兵卒们更感兴趣,直言不讳的开口道。 “早就听说吴王麾下良将如云,猛士如雨,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今天见到了将军手下的军士,方知所言不虚啊。” 能在这个拥有武功的世界里,在张士诚阵营中坐前几把交椅,张士信靠的可不仅是血缘关系,他本身就是个武林高手。 今日上了龙舟后,他便敏锐察觉见到船上的每一个兵卒体内,都有一种完全不同于内力的炽热力量在流转。 并非内力,因为这种力量不在经脉中流淌,而是直接顺着血液在全身流动,甚至还能大幅度增强体魄强度。 这支船队中足有五百多这样的兵卒,如果把他们放到战场上,身穿重铠,骑马列阵,手持重兵器,直接便是一支让人闻风丧胆的具装甲骑。 张士信也曾率兵与吴王的兵马打过仗,却从没见过这种武功。 所以,知道吴王在暗地里练出了一支悍勇之兵的他,当即就出言打探起虚实。 可朱重七已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面对“小明王”的询问,只是神色淡淡道。 “也就是看着气血旺盛,龙精虎猛些,远远比不得那些修炼兵家内功多年的武卒,只能做些护卫的粗笨活儿,没甚大用。” 说到这里,朱重七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身边的杨太后,便连忙运转罗汉伏魔功,强压下了心头的躁意。 他今年已经三十有一,多年征战,妻妾成群,有子女十几人,并非没经历过女人的少年。 此时心生杂念,完全是因为修炼狂风刀录这门主世界武功,气血旺盛,身体的各种欲望被大幅度增强,本能不太好控制。 此时,朱重七口中不断应付着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小明王”,心中却在想着别的事。 “二哥多年来一直未曾婚配,不论我和三哥如何苦劝都无济于事。 早就听说杨太后修炼一门特殊魅功,连石人见了都会忍不住生出凡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这个女人虽然先后跟过韩山童和刘福通两个男人,但初看清冷如冰山,细观却炽热如火焰,着实是个让人心动的尤物。 等到了晚上,我把她偷偷塞到二哥床上去试试,希望二哥能心动,顺利造个孩子出来。” 如今的朱重五,已经基本占据了长江沿岸诸省,坐拥两湖这种产粮重地,以及广阔的地盘与人马,在天下反王中实力最为强盛。 加上整个北方被连年征战打得人口锐减,一片凋敝,占据着北方的乾朝如今实力极为孱弱。 以及割据四川的明玉珍,江浙的张士诚,福建的方国珍、陈友定,两广的何真等人实力弱小,彼此间矛盾重重,根本没有合纵连横的能力,全都是些土鸡瓦狗。 只需徐徐图之,问鼎天下,将会指日可待。 现在吴政权唯一的隐患,在于吴王无子,只要能让他生个孩子,即便母亲是韩宋已为人母的太后,朱重五麾下的文臣武将们也能捏着鼻子认下来…… 之后的一路上,船上的三人各怀心思,相谈甚欢。 就这样又坐船半个时辰,便从长江驶入秦淮河,靠岸来到了吴国国都——应天城。 小明王和杨太后分别乘坐两辆马车,沿着提前清过街的街道,拐进了一座守卫森严的府邸。 在面见吴王之前,他们将会先行居住在这里。 虽然,朱重五现在名义上还是小明王的下属,按理应该把刚修好的吴王宫腾出来,供小明王居住。 但在这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局势下,小明王和杨太后皆未提出异议。 在分别之前,杨太后还对朱重七说道。 “三将军,听闻吴王喜欢各种珍稀武功秘籍。 本宫这里有一门家传的绝世武功,想亲自献给吴王,还请您代为通禀。” 朱重七正愁用什么借口把她塞到二哥床上呢,听到这个由头后,当即拍着胸脯道。 “请太后放心吧,我马上将此事禀报吴王。” 026【太后侍寝?】 如水的月光照在屋外甲士的身上,在窗户上投射出一道道扭曲的影子,看起来如妖似魔。 杨太后静静坐在没有掌灯的屋里,双眼明亮,毫无没有半点困倦之意。 想来也是,她的儿子如今生死不明,自己还需要被迫深入虎穴,行盖聂荆轲之事,又哪里能睡得着呢? 只见她眉头微皱,此时正在心中反复琢磨着,昨夜张士信告知的朱重八武功路数。 以及一次次回想着整个刺杀计划:有多少人参与,这些人会如何相互配合着动手杀人,事后又会如何快速逃离……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不觉间,已到深夜子时。 突然,院外响起了一串细微的脚步声。 心中有鬼的杨太后扭头向门口看去,便看到六个宫装侍女推门而入,款款行至她面前跪地道。 “吴王有召,还请太后速速沐浴更衣,进宫见驾。” 献功又不是侍寝,为什么要沐浴更衣呢? 杨太后心中疑惑,但还是被宫女们簇拥着来到屏风隔出的里间,整个人被泡到浴桶里,任由她们搓洗起来。 “计划有变,朱重五那个狗贼很是急色,今晚便要以献功的名义召你单独侍寝。” 耳边传来一个细弱蚊蝇振翅般的声音,让杨太后精神一震。 这声音很熟悉,是张士信的。 她略微一侧头,就确认与自己说话的正是身后搓背的宫女。 显而易见,这是张士信以无相神功变化成的新形象。 杨太后嘴唇微微蠕动,同样用内力传音道。 “以朱重七的武功,如果只有我一个人进宫的话,我只怕只有跪地婉转承唤的份。” “姐姐放心好了,朱重五既然提前召你,我们的刺杀自然也会提前发动。 你永远是我张士信的女人,我绝对不会让此贼得逞。 姐姐你看向左手边撒花瓣的宫女,此人便是我之前说过的,大乾汾阳王之女孛儿只斤·苏布达。 此人的武功不在我之下,我们会一起扮做侍女,陪你进吴王宫面见朱重五。” 听到这里,杨太后的美目向左边一瞥,果然看到一个目光灵动的少女同样向自己看来。 两人对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于刺杀有朝廷之人参与,杨太后毫不意外。 几年前,张士诚曾跟南边的方国珍一场大战,那一战兵败如山倒,最后不得已投朝廷,从反贼摇身一变成当朝太尉,才勉强保住了现在的地盘和实力。 虽然他这个军阀不太服朝廷的管教,但确实是和大乾一伙儿的,在要刺杀吴王时,和朝廷合作很正常。 耳边,张士信的声音还在继续。 “按照原来的计划,值守吴王宫南门的禁军副统领乃是朝廷早年埋下的暗子,他会调离一段宫墙上的守卫,放我们的刺杀之人攀墙进宫。 趁着你向朱重五展示九尊水晶雕像的奥妙,迷惑他的心智时,集几十名高手之力,杀掉这个祸乱天下的逆贼。” 大乾终究统治了天下近百年,有限度的渗透一个才开创十几年的反王势力并不难。 这又是个低武世界,人力总会有穷尽之时。 不管有着多深厚的内力,多高明的杀人技,几十名高手一齐出手围攻,能耗死任何绝世高手。 因此,这个刺杀计划成功几率并不低。 在经过与盟友的沟通后,杨太后的心思重新安定下来,任由宫女们将她从里到外洗了个干干净净,连每一处褶皱都不放过。 片刻后,宫女为她擦干身体,裹上一件件华丽的衣物,将她迎上一顶太监抬着的轿子,小跑着跟在后面,直奔吴王宫而去。 在他们身后,这样的轿子还有九顶,上面抬着的是铭刻着《御尽万法根源智经》的九尊水晶雕像。 等到了宫门口,那里还等着几个上了年纪的嬷嬷,挨个为杨太后和宫女、太监们搜身后,才打开宫门,把他们放了进去。 吴王宫是今年新修的,规模不大,但宫墙高耸,站在墙头的禁军亦是个个如狼似虎。 被抬在轿子里的杨太后感受不深,但行走在甬道里的张士信和苏布达,心头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压抑感。 但刺杀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哪还有退缩的道理。 只能稳定心神,继续跟着队伍,来到了一个地宫的入口。 “宣杨太后觐见。” 随着一声太监的高喊,侍女们留在原地,只有十顶轿子被抬进了殿内。 张士信和苏布达对视一眼,都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他们的大队人马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溜进宫来,现在要做的是等待。 但这也苦了张士信,一想到心爱的女人即将投入仇敌的怀抱,他的心里就跟滴血一样痛。 …… 呼—— 轿子里的杨太后刚进入地宫,就有一阵热风迎面吹来,卷动轿子的门帘,呼啸着涌出了地宫入口。 这风吹得也很诡异,一阵刚过就猛得停了下来。 紧接着,很快又有冷风从背后的地宫入口吹来,涌进了空荡荡的地宫内。 轿子就这样走了片刻,直到杨太后开始不自觉的按照大风吹动的频率吐息,却被自己憋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才恍然惊觉。 这地宫里的大风节奏,有点像内功高手的绵长地吞吐呼吸。 当这个想法在心中萌生的那一刻,她下意识觉得很荒谬感。 若世间真有人能以吐纳带起狂风,那他的武功要有多高明啊? 可紧接着,她的心中又升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但如果真有的话,那此人的武功只怕已经如仙似神了吧! 杨太后顺着从被风掀起的门帘向前看去,隐约能看到地宫深处燃烧着一团跳动的火光。 那火光似乎还在冒着热气。 随着轿子不断往前,仿佛是在接近一只炽热的熔炉般,空气竟开始变得燥热起来。 从心底浮现出的某个猜测,让她瞬间变得口干舌燥,下意识想要逃离这里。 但已经来不及了。 在杨太后的感知中,为自己抬轿的四个健壮太监,在此刻突然显露出一身高深的内力,脚下生风,飞速向地宫深处窜去。 完了。 这些太监的武功完全不逊于自己,已经逃不掉了…… 027【你若练武,见我如一粒蜉蝣见青天】 陈胜盘膝坐在地宫深处。 浓郁的红光从体表迸射;澎湃的气血和内力在体内如浪潮般哗啦啦流淌;表皮大开的毛孔,配合着口鼻呼吸着外界的空气,引起阵阵呼啸的狂风。 附近的石板地面呈黝黑色,上面布满了放射状的崩裂痕迹,显然他已在这儿打坐了很久。 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座被鼓风机吹动的炽热熔炉,在黑暗中沉默放射着光芒和热浪。 直到一串轻微的脚步声响起,才打破了这里的寂静。 抬轿的太监队伍自行停在两丈开外,他们依次将轿子里的水晶雕像抬下来,整齐放置在热浪边缘。 “禀吴王,明教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已经带到了。” 在略带尖锐的通禀声中,陈胜睁开了一双闪耀着熔岩似金红色炎流的眼睛。 他看着反折射着红光的晶莹琉璃雕像,淡淡道。 “好,你们下去吧。” 太监们恭身退后,陈胜才携着滚滚热浪,起身来到一尊雕像前。 将灼热的手掌探出,隔着数尺距离,遥遥将一股赤色的内力虚渡入水晶中,看着晶莹雕像内复杂的行功路线被缓缓点亮。 之后,他便沉浸在武功的奥妙中,再无别的动作。 而陈胜移动位置后带来的滚滚热力,却熏得不远处轿子中的杨太后大汗淋漓,花容失色。 此时的她心脏砰砰直跳,根本就没有半点施展魅术魅惑朱重五的心思。 不远处那个一帘之隔的男人,让她真切的感觉到了恐惧。 这个世界的内力是一种神奇的力量,高明的武功能让修炼者拥有凝水成冰,造火燃木,提纵短暂滞空,暂时提升肉体强度等种种不可思议之能力。 但人是存在极限的,高手虽然能点燃干燥的木柴,却绝对不可能像一只巨大的火炉般释放出如此的滚滚热浪。 别说见过了,杨太后这辈子连听都没听说过有人能将武功练到这种程度。 她本身就是个高手,因此才更加明白,自己与对方的差距完全不可以道里计。 刺杀? 还刺杀个屁啊,她现在只想跪地婉转成欢! 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杨太后运转内力,强压下躁动的心跳,松了松紧扣的领口,又擦了擦身上的热汗,撩起门帘向外看去。 正好瞧见陈胜已经依次探查过九尊雕像,正若有所思地向自己的轿子看来。 在看到这个全身被汗水湿透的貌美妇人后,他淡淡一笑道。 “小臣,恭请太后下轿。” 男人的态度让杨太后心中略微一松,从轿中走下娇呼道。 “还请吴王救我。” 她想要接近陈胜,却被前方的热浪烘得不得近前,只能怯怯的站在一丈开外,楚楚可怜地说道。 “大王昨日下旨召见,本宫以为终于能得见大王天颜,心中不胜欢喜。 谁知张士诚那狗贼为了解围城之困,竟派弟弟张士信挟持了本宫与陛下,想要借机行刺大王。 我迫于形式,只能无奈从贼。 但今日观您之天威,恰如大日昭昭,圣火熊熊,正是我明教记载中明王降世之相,实为命中注定的天下共主。 心中敬仰都来不及,哪里还敢再做什么行刺之举。 只盼大王能施恩垂怜,赦免小女子被胁从之罪。” 这番话中,随着杨太后的自称从最开始的本宫,变成了我,最后又变成小女人。 她的姿态也在不断变化,先是委屈地站在地上,接着双膝跪下,最后更是直接匍匐在地,满脸无辜地抬头看向陈胜。 “不错,不错。” 陈胜盯着杨太后明亮的眼睛,感受着其中魅惑人心的精神波动,满意的点点头。 没有在意她口中的行刺之事,而是将话锋一转道。 “太后的魅术练得不差,你想练成全套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吗?” “啊?可是张士信即将带着大批高手行刺,禁军中有位副统领是朝廷安插的……” 陈胜摇头打断了她的话,盯着她的眼睛再次问道。 “我问,你想练成《御尽万法根源智经》这套明教的镇派绝学吗?” 熟悉的精神波动从陈胜眼中迸发,杨太后一时间被他的色相所蛊惑,略微迟疑地道。 “我愿意。” “好,那我助你一臂之力。” 陈胜五指大张,遥遥一拍,就有一股灼热的内力离体而出,跨越一丈的距离,灌进杨太后体内,分化成九股沿经脉游走。 他竟是要用此人的身体,先试修一遍这门陌生的武功。 “啊,好烫。” 在内力入体的瞬间,杨太后就发出一声惨叫烫晕了过去。 但她体内的九套内力行功图,仍然在持续运行着。 那些内力分化成细微的丝线,先后游走过脑域内的明堂、洞房、丹田、流珠、玉帝、天庭、极真、玄丹、太皇九宫,滋润着这些脆弱的区域,尝试激发大脑的潜能。 “希望能够成功吧,我的时间不多了。” 陈胜一边收集着杨太后体内的实验数据,一边竭力压制着体内正在澎湃燃烧的精气神,颇有心力交瘁之感。 这些年来,陈胜虽然在世俗中取得了不凡的成就,成为了天下实力最强的反王,但那只是他闲暇之时的副业而已。 他的主要精力一直都放在了武功上,一边收集天下武学,一边用麾下士兵实验气血转化之法。 如此苦心孤诣十几年后,终于搞清楚了气血转化成真气的奥秘,并按照自己发现的理论,编撰出了一门主世界的真气武功。 并在反复推演过数月,确认所创武功并无错漏后,选择用其来突破到主世界的武道第二境。 不想,在修炼中却出了岔子。 武功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陈胜自己。 在精气神三者融合成真气的最后关头,他发现自己体内的气与精过于强盛,但神的总量和品质却差了那么一丝,使三者无法达到武功设计中的融合平衡点。 如今陈胜烈焰升腾的模样,看似极为威风,实则是转化不完整的真气在向外倾泻。 犹如烈火烹油,不可持久。 等他习武二十多年来积攒的精气、气血和内力被烧干后,就是油尽灯枯之时。 而陈胜之所以急召小明王和杨太后来应天,一来是因为自己此时的状态不宜长途奔波。 二来则是因为,明教传承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专修精神与心灵,有可能弥补自己精气神不平衡的缺陷。 028【刺杀·上】 昏暗的地宫中,回荡着女人的哭泣和欢笑声。 在陈胜面前,已经被练功过程疼晕过去的杨太后,正双目紧闭,神情变幻,口中呢喃着些细碎的梦呓。 一会儿是纯梦般快乐的呻音,一会儿是噩梦般惊恐的尖叫,一会儿又跟死了儿子般痛哭流涕…… 女人原本精致的面容上,此时有缕缕鲜血从七窍中流出,看起来异常恐怖。 那是内力在冲击各处细微隐脉时,偶有疏忽错漏,不小心震裂了一些毛细血管导致的。 不过陈胜操作的很谨慎,对方猝死的可能性倒是不大。 时间缓缓流逝,渐渐地,杨太后的整个脑仁开始散发着蒙蒙的灰光,将脑壳照亮成了半透明体。 与此同时,这个嫩得出水的贵妇人眼角,却多了些细微的皱纹,皮肤也变得暗沉了一些。 即便有着魅术篇的修行基础,想要造就一份强大的精神力量,也会对她的身体造成难以承受的损耗。 毕竟,《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只是明教用来开发脑域潜能之法,除此之外,教中还有一套《乾坤挪移法》专门用于开发躯体潜能。 唯有两功合练,才是在波斯显赫一时的完整明教镇派神功。 《乾坤挪移法》陈胜倒是曾经学过,但因为此法对精神力量的增长无益,加之他又不欠杨太后什么,所以并没有为其补全的想法。 只是按部就班的运行着《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全神贯注地记录整个修行过程和经验。 等按照雕像中所记载,将九套内功在杨太后体内各自运行九个周天后,她的面容终于恢复了平静。 陈胜输送过一道阳和的内力为她恢复伤势,片刻后,她便大梦初醒般睁开了双眼。 不待她说话,陈胜便突然开口提问道。 “3673乘5891是多少?” “两千一百六十三万七千六百四十三。” 杨太后回答的不假思索,说完之后才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似乎也有些不可思议能答出这个问题。 “你还记得今天抬轿的太监,一共穿了多少种款式的靴子吗?” “三种,而且从针脚来看,他们的官靴应该采买自同一家店铺。” “烧一根粗细不均匀的绳子,从头烧到尾要两个时辰,你若有很多条这种绳子,要如何做到精确计时一个半时辰?” …… 经过一系列问答后,陈胜确定杨太后的神智没有受损,并且记忆和逻辑思维能力还获得了大幅度提升。 感知着对方今饱满的精神,以及眼波流转间远胜往昔的魅力,意味着武功已经修成了。 除此之外,也许是由于陈胜的内力携带着不完整的新创武功印记,又用自身内力协助女人练功突破的缘故。 他总感觉这个女人,如今对自己有着极强的依恋感。 不过,目的既已达成,这种小插曲并不重要。 陈胜将没了利用价值的女人丢在一边,盘膝坐下,气从丹田而起,过十二重楼,入九重天宫。 运转内力缓慢的进入大脑经脉,沿着脑域中的复杂细小脉络,开始复刻武功的行功路线。 内力一动,顿觉其所过之处,脑仁如被电击般酥麻不已,眼前开始浮现出重重幻象。 一旁的太后开始搔首弄姿,极尽撩拨之能事,想要勾搭自己胶合; 地宫外响起了连绵的喊杀声,朱重六和朱重七跌跌撞撞跑进来求救,却在自己眼前被人生生砍杀; 这次修行突破失败,自己武功尽失,吴国大军被朝廷兵马击败,自己被敌人肆意凌辱; 一无所得的回归主世界后,被黑山矿狱的镇守太监,引动天雷轰杀成焦炭; 种种恐惧、愤怒、美好、快乐之事,没来由的在心中反复浮现,似乎想要摧毁自己的神智。 脑为六阳魁首,主宰身体一切器官的运转,骤然遭受内力冲击,难免会出现一些副作用。 之前杨太后的表现,已经让陈胜有了心理准备。 在这个过程中,他还察觉到自己的精神越来越饱满,脑子越来越聪明。 几个最近萌生的武道困惑,以前可能需要偶然灵光一闪才能明白透彻,现在一想就通,一悟就懂。 原本不稳固的精气神三元,开始向动态平衡趋近,他身上外泄的元气也因此而缓缓收敛。 心中幻境渐消,周身烈焰渐熄,最后只剩下短短三寸。 一切都在向好的一面发展。 嗖! 就在此时,突有一道细微的破风声响起。 紧随其后,一支通体暗沉的箭矢撕裂空气,破空向陈胜袭来。 箭矢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发现异样的杨太后正要开口提醒,它已经携着无匹的力道,击中了陈胜的身体。 铛! 在沉闷地撞钟声中,一道赤红色钟形气罩在陈胜身边自动浮现,快速旋转一圈,将那支暗杀之箭弹飞了出去。 之后,箭矢力道丝毫不减地深深没入一块地砖中,消失不见。 “大王,此乃射日箭,是大乾皇室黄金家族的绝学武功。 共有射人,射雕,射日三式。 射人箭杀人于无声无息间,射雕箭弓响如天罚降世,射日箭离弦必中,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您的武功虽然早已天下无双,但也请务必小心啊。” 面对杨太后的提醒,陈胜无动于衷,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似乎对自己的金钟罩信心十足。 而在寂静的地宫里,却弓如霹雳弦惊。 有一支支箭矢如同闷雷炸响,流星坠地般,袭向了闭目打坐的陈胜。 相比无声无息的射人箭,能有如此惊人声势的显然是射雕箭。 轰!轰!轰! 击中目标的箭矢自行炸裂,气浪翻腾,碎石飞溅,将那片区域覆盖在了一片烟尘里。 连开十几弓后,箭雨停歇。 几十个黑衣黑裤的蒙面身影,在箭矢掩饰下出现在附近,其中有人的兵器上还在滴着温热的鲜血。 他们既然能来到这儿,便意味着外面守卫的太监已经全死了。 值得注意的是,人群中只有一个娇小的身影持弓,显然刚才的箭矢全是她一个人所射。 孛儿只斤·苏布达,只此一人一弓,便顶得上一支军队。 可惜的是,等烟尘散去后。 出现在刺客们眼前的,却是一口完好无损的赤红色钟形气罩,以及罩下纤尘不染的陈胜。 见到这一幕,人群中已变回原貌的张士信不惊反喜,直接冲向了陈胜。 “哈哈哈,我们的献功之策果然是对的。 这狗贼现在正是练功的关键时刻,根本无法起身,大家伙不用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并肩子上吧。 狗贼,速速领死。” 029【刺杀·下】 张士信鼓动全身内力,两只双手上顿时有红光缭绕,赤焰翻腾。 整个人狂奔着高高跃起,由上至下轰出双掌,出手就是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朱贼,我这一记炼铁手足有三十年的功夫,融金化铁,开碑裂石,你的金钟罩挡得住吗?” 在起事之前,张士信就是江浙成名多年的高手,走私贩盐,不知有多少盐贩子丧命在他的炼铁手之下。 跟着大哥起兵造反后,更是在军中连年搏杀,一身武功早已能比肩一些武林名宿。 如今全力出手之下,方圆一丈内的空气都极速搅动起来,风助火势,风火交杂,裹着蒲扇大小的双掌,正中陈胜体外的钟形气罩。 谁承想,刚才还防御无双的气罩竟变得韧性十足,在双掌拍击下连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只是略微形变,不仅掌力和火焰如同泥牛入海,消失无踪,就连张士信的双手也被吞了进去。 “怎么会,我的内力!” 在受束的瞬间,张士信当即面色狂变。 只见,随着叫喊出声,他整个人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吸食他的血肉。 “此乃吸功大法! 贤侄莫慌,老夫修炼此功五十年,已至登峰造极之境,知道该如何化解它的吞吸之力。 我来助你!” 刺客中响起一声高喊,下一刻就有一个眉毛雪白的蒙面老头飞身而出,将双手搭在张士信后背,运功想把他拉出来。 “啊……不好,我的内力也被吸走了。” 这老头双手甫一接触张士信,他一身的吸功大法内力同样狂泻而出,同时两人身体也紧紧贴合在一起,再也无法分离。 “能够强借他人身体吸人内力,此人从何处偷偷习得了我派北冥圣功? 如此丧心病狂的恶徒,当真是取死有道。” 刺客中响起一声怒喝,随即便有一个黑衣人越众而出,抓住老头的肩膀,想以独门绝学救这二人。 谁知,他的内力竟同样不受控制,如开闸的洪水般被狂吸而走,步了同伴的后尘。 这三人的凄惨遭遇,让刺客中再无人敢上前相助。 心中骇然不已的同时,更吃惊于吴王武功的高深莫测。 在刺杀之前,他们就已被告知过:这些年在应天深居简出,从未率大军亲自出征过的吴王,已将武功练到了陆地神仙的地步。 但他们没想到,这句夸赞竟真的不含一丁点水分。 如今吴王正在闭目练功,都能让众人无可奈何,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只怕己方将毫无反抗之力吧。 察觉到手下之人的迟疑,主持刺杀的孛儿只斤·苏布达心中焦急不已,直接大喝道。 “你们在犹豫什么,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难道还能和吴王解释一下,适才乃相戏耳,安然退出吴王宫不成? 在场的诸位前辈,不是家族门派世受皇恩,就是想要朝廷的高官厚禄,要多想想自己的亲朋好友,若是改朝换代,会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吴王的武功再高明又如何? 他一个人的内力是有限的,我们几十个高手一起围攻,耗也能耗死他。” 听到这番话,一直躲在金钟罩后的杨太后,突然眼珠一转,现身道。 “休要听这乾朝郡主的胡言乱语,岂不闻: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本宫乃是韩宋朝太后杨氏,之前也曾被张士信胁迫、蛊惑,想要刺杀吴王殿下。 谁知殿下竟不计前嫌,不仅助我修成了我教圣典《御尽万法根源智经》,还极尽恩宠,可见其心胸之宽广。 诸位,放下武器吧。 以吴王的武功和兵马,假以时日,定能一统天下。 到那时,你们同样能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又何必一条路走到黑呢?” 杨太后在修成《御尽万法根源智经》后,一言一语都充斥着蛊惑人心的精神力量。 不过短短几句话,就使这些高手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太后……你不是说过要做我的王妃吗。 你昨夜还说过深爱着我,如今为何要背叛?” 被吸得形销骨立张士信,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连说话都有气无力。 恰在此时,被气罩吸附的三人已油尽灯枯,软软地瘫倒在地。 杨太后一脚踩在张士信的喉咙上,清冷一笑。 “你这个只会欺负孤儿寡母的小人,身手不好也就罢了,居然连脑子都不好。 连被胁迫时女人的话都信,活该落到这个下场。” 说着,脚尖狠狠向下一碾,便把他的脖子踩成了两截。 嗖! 杨太后闪身躲开一根偷袭的箭矢,看向不远处正在张弓搭箭的苏布达。 “本宫已神功大成,郡主的箭是射不中我的。” “水性杨花的贱人,你不在乎儿子的性命,我能理解,毕竟儿子死了还能再生。 可为什么不在乎自己的小命呢,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你不懂,吴王有明王之相,必然会为世间带来光明。” 杨太后娇笑着身影闪动,一边在对方脑海中投射出几十个虚影立在陈胜周围,任由对方射击。 一边口中不断说着各种蛊惑之言,干扰着一众高手的思维。 眼见局面陷入了僵持,只听一声叹息,人群中走出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 他摘掉面巾,露出一张面白无须的刚毅面孔,来到一个刺客面前恭敬道。 “方正大师,您精修六十年的闭口禅,恐怕要提前发动了。” 那僧人睁开一双明亮的眼睛,点点头,有些生涩的张口吐出了几个字: “唵嘛呢叭咪吽!” 苦修几十年的醇厚内力由僧人丹田而发,犹如迅雷急泄,从口中吐露而出。 好似有惊雷在地宫中炸响,振聋发聩的雷音,外辟诸邪,内镇心魔,以堂皇之势压倒了高手们心中的所有念头。 “还请诸位施主听老僧一句良言。 我们此时身处吴王宫中,危机重重,一旦被禁卫察觉,便是大军围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死期将至矣。 诸位要守住心神,千万不要被魔门妖法蛊惑啊。” 一句话说完,僧人的气息便萎靡下来,连站都站不住,盘腿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受了这一声当头棒喝的高手们,此时只觉心中涌现出了无穷的勇气,瞬间坚定了杀吴王的意念。 当即分出数人向杨太后冲去。 其余之人则各施手段,催动出葵花指法、六脉剑气、无招九剑·破气式、金蛇剑影、六阳掌印……一齐向陈胜攻去。 030【万道森罗】 铛!铛!铛! 各色的炫丽光焰,将地宫染成了斑斓之色。 在几十种形态不同的攻击轰击下,那只钟形气罩瞬间剧烈震荡起来。 “娘咧,这都破不了,朱重五不会把金钟罩这门武功练成了仙术吧。” “实不相瞒,在见到吴王后,老朽感觉一辈子的武功全都白炼了,颇有磕头拜他为师的冲动。” “拜个屁的师,我们一会儿把他打成重伤,一样能逼问出他这身武功的秘密。” “都别废话了,此人不知道何时就会收功醒来,一定要尽快杀掉他。” “加把劲,金钟罩快要撑不住了。” …… 被闭口禅激发的勇气,终究是外来的心灵加持,属于一时之勇。 等刺客们全力轰击过四轮,仍无法攻破金钟罩的那一刻,这些人便后悔了。 内力武功修为越高深者,越是能体会到吴王武功的高明,意识到双方武力的差距究竟有多大。 如果说他们是在练武,那朱重五表现出的力量就好似是在修仙,实力之悬殊完全不可以道里计。 越是打下去,心中积攒的压力便越甚,如同一座沉甸甸的大山压在心头,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时间拖得越久,对他们便越不利。 一旦恐惧超过阀点,这些人可能瞬间就会胆气尽丧。 铛!铛!铛! 几十个刺客包围圈的中心处。 不知何时,那只摇摇欲碎的赤色气罩已转化成了透明之色。 他们并未注意到,在众人的持续围攻下,气罩每时每刻都在吸收着空气中溢散的内力,融入到自身的运转体系中。 借力打力,生生不息,无穷无尽,永不衰竭,钟身看似即将被打破,实则稳如泰山。 摇摇欲碎的表象,只是吸引他们持续围攻的手段而已。 气罩下方。 陈胜呼吸悠长,不动如山,之前外泄的元气已完全收敛,再也不见烈焰熔炉似的滔天威势,只果露着一具伟岸的身躯,如寺庙中的护法雕塑般雄奇、健硕。 直到某一刻,陈胜的唇角突然浮现出一抹笑意。 而以这处笑容为起点,他的皮肤表层生出了一道褶皱,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周围扩散开来。 一层层,一叠叠,呈老态龙钟之相,仿佛瞬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但随着他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站起来,犹如久睡初醒般伸了个懒腰。 那些体表的死皮便纷纷龟裂、破碎,如花蝴蝶似得飘落在地,露出一身新生的白皙皮肤。 然后,双眼睁开,他热情地看向了周围的人群。 “我这吴王宫才刚建成不久,没想到竟能迎来这么多高手作客,真是好生热闹啊。” 瞬间,刺客们齐齐停手,面面相觑。 下一刻,便齐刷刷向地宫外逃去。 不跑没办法,实在是没法打。 之前能强撑着恐惧进攻,一是有苏布达郡主的威逼利诱,二是有着打破金钟罩的一线希望在支撑。 如今希望破灭,谁会傻到留在这儿等死。 唯二站在原地没跑的,只有苏布达和那个面白无须的太监。 少女往日灵动的目光中,此时满是绝望。 她看着陈胜的身影就这样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却宛如龙盘虎踞般威严,周身充斥着一种不可战胜的气势。 一咬牙,目光转为坚毅,从袖中抽出一根通体赤红的箭矢,搭弓射箭,瞄向陈胜的身体,将全身内力都注入了这一箭中。 心中的凛冽杀机,酷如严寒,箭身的炽热火焰,燥如炎阳,冰火交织,杀意如箭。 “朱贼,我黄金家族的弓箭,这百余年来不知射落了多少草原上的大汗,太阳之地的素檀,极西之地的国王与中原的枭雄! 你这个犯上作乱的汉人,终将会落得同样的结局。 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话才说了半句,箭矢便偷袭般飞射而出。 早在对方抽箭之时,面对的陈胜已双眼微凝,间隔数丈距离,透视过苏布达的衣物、皮肤、血肉,看清了射日箭的内力运转奥秘。 几乎动作与她同步的将左臂伸直,手掌虚握,右臂做出一个拉动弓弦的动作,仿佛正在同样拉弓射箭。 只比苏布达晚了一刹那,在空气中凝聚出了一根杀机萦绕的赤红箭矢,同样离弦而射。 嘭! 两道赤色的流光撕裂空气,携带着无匹的力量碰撞在一起,轰隆炸裂出一团翻滚的火焰! 呼! 苏布达射出的箭被直接射爆,而陈胜射出的箭矢却被撞击的稍有偏移,擦着她的肩膀呼啸而过。 箭矢没入地宫天花板中消失不见,苏布达则被汹涌的气浪掀翻在地。 轻松解决掉一个对手,陈胜面上不动声色,脖子却转出一个诡异的角度,鹰视狼顾般扭头看向悄无声息间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太监。 同样双目透视一切,催动体内的一点真气崩解成内力,模仿对方武功的行功路线,转化出一股阴阳和合、却又逆乱阴阳的古怪内力。 啪! 陈胜挥掌与太监对拼一掌。 他的身体不动如山,太监整个人却似炮弹般飞了出去,撞碎几根地宫的石柱后,滚落在地。 太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感觉全身经脉的关键节点,都有异种内力在干扰功力运转,使全身内力溃不成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黄金家族仗之纵横亚欧的武功的确不差。 《射日箭》的内力凝聚之法,已经摸到点内力转化成炎阳真气的边了。 相较而言,前朝宦官所创的《葵花秘钥》就要差一些,即便练到了阳极生阴的最高境界,依然会因身体残缺,而无法更进一步。” 陈胜回忆着刚才两套武功的内力运转路线,将其中几点精妙之处吸收融合进了如今修炼的武功里,微微点头称赞。 他刚才施展的,乃是他为自己量身打造的武功,第二境真气武学《万道森罗》。 能够不依靠玄明心眼的辅助,单纯以武功看透别人体内的内力运转。 洞察武学的奥秘,轻松学会天下大部分武功的招式,并以万道森罗的特殊内功催动复制使用。 031【邪功】 陈胜扒下张士信的夜行衣,裹到了自己身上。 这套衣服虽然不太合身,可他身材伟岸,面容刚毅,双目有神,硬是把一身鬼祟的衣服穿出了一种勃发的英姿感。 解决了遛袅的问题后,陈胜抬步走到口吐鲜血,正在地上艰难爬动的苏布达面前。 看着这个明知刺杀无望,仍然努力爬向不远处弓箭的少女道。 “既然敢来刺杀我,你应该有着赌上一切的觉悟吧。” 即便没有被射日箭直接命中,冲击波也造成了不轻的伤势,苏布达咳出几口鲜血,虚弱的道。 “汉人,我必须要承认,你的武功之高乃我生平仅见。 但这次刺杀只是个开始,如果阴谋无法得到一件东西,我们黄金家族会在战场上把它拿到手。 接下来等待你的,将会是无穷无尽的铁骑,和尸山血海的噩梦。 动手吧,杀了我,孛儿只斤是不会投降的。” “真的吗?” 陈胜淡淡一笑,把手掌放在了苏布达的头顶。 当即就有一股精纯的真气从百会灌下,直流入脑,无孔不入的侵占了所有的细微经脉和脑仁结构,将对方的思维完全冻结。 紧接着,真气中携带的意志,又为苏布达的心灵,带来了一幕幕陌生的画面。 【出生于小民之家,父母死于饥荒病饿。】 【成为孤儿后,有幸被吴王捡到,起名为赵敏,视其为再生父母。】 【十岁那年,吴王为赵敏改容易貌,潜入汾阳王府,李代桃僵替换了原本的郡主,暗地里为吴王的造反大业收集情报。】 【今夜,不过是一场极其普通的会面,正在由赵敏口述乾朝在北方内讧之情。】 随着崭新的记忆开始覆盖旧有的记忆,苏布达的眼珠开始无意识的疯狂转动,全身剧烈颤抖,本能地抗拒这种改变。 “不,不,我不是赵敏,我是孛儿只斤·苏布达…… 我也不是卑贱的汉人,我是汾阳王的女儿,出生于高贵的黄金家族…… 不,我,我是赵敏,我是吴王安插在乾朝的内间,他待我如父亲般严厉而温暖……” 口中微弱的呢喃很快从坚定变成质疑,又从质疑重新变得坚定。 伴着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的冰凉感,苏布达再次睁开了双眼。 随着朦胧的视线逐渐清晰,她抬头看了看面前的陈胜,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虚弱的身体,面露疑惑之色道。 “殿下,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会受伤?” “刚才有人企图刺杀本王,你为救本王中了一记蛤蟆掌,伤的不轻。 别说话了,你先吃了这颗大还丹,调息一下吧。” 说着,陈胜把一枚赤红的丹药塞进少女口中,转身向一旁走去。 刚才,他施展的是《万道森罗》的第二种能力:渡化。 操纵心灵,玩弄记忆,强行扭曲、篡改他人意识,将自己编造的虚假记忆注入心灵中,制造出全新的虚假人格。 改造成功后,如今的苏布达已被扭曲了原本的记忆,认可了植入的新身份,成为了一个新造的人。 对于这门融会贯通上百部内力绝学,精心拆解上千部普通秘籍,并用手下做过几千次人体试验才成功开创而成的武功,陈胜很满意。 他能感觉到,现在的《万道森罗》还没有达到极限,如果能得到更多武功用作参照,此功一定能推演至更高的境界。 心中浮想联翩,他步行着来到了受伤的太监身边。 “称王后,宫里还缺一个武力不错的忠诚太监总管。 我看你这个修炼《葵花秘钥》的太监很合适,以后就叫你魏忠贤吧!” 一把抓住太监的头颅,顷刻完成炼化。 经过同样一番放手施为后,此人便被改造成了一个对他忠心不二的太监首领。 陈胜照例赐下一枚大还丹为魏忠贤疗伤,继续抬脚来到不远处,看向之前被众多刺客合力制服,点了穴道,瘫软在地的杨太后。 “虽然你之前的守卫并无多大意义,但看在你这么忠诚的份上,我可以送你一份礼物。” 说着,陈胜将五指扣在杨太后头盖骨上,将一点微小的真气渡进了对方经脉中。 那点真气一入体,就在他的意志下膨胀成了江河般的内力,沿着杨太后的周身经脉快速游走。 与原有的内力不分彼此,亲密无间的融合成一体,疯狂激发着一种潜藏在她四肢百骸间的潜力。 这是《万道森罗》的第三种能力:可以吸收各种别人的异种真气化入己身,海纳百川,供为己用,堪称包罗万象。 同样,也可以将自身真气转化成其它武功的真气,助别人增长功力。 用来转化品质远比真气低劣的内力,更是不在话下。 此时甫一出手,转眼就帮杨太后修成了《乾坤挪移法》。 陈胜看着眼前精气神达成平衡后,全身热汗蒸腾,面容肉眼可见变得年轻,恢复到十六七岁面孔的杨太后,在心中暗自嘀咕道。 “明教的武功传自波斯,与中原武功的路数大有不同,以后有时间可以去波斯一趟。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不同的地理环境,往往能孕育出不同的人文和不同的武功。 这个世界很大,武功同样也很多。 占有的领土再广,治下的人口再多,我当皇帝后即便博采三教九流之长,汇众人之智集思广益,继续推演武功,也终究只是在同一个文化圈里打转而已。 多接触别的文明,触类旁通,没什么坏处。” 陈胜缓缓收功,任由大汗淋漓的杨太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丝毫没有怜香惜玉扶一把的意思。 忙完了正事,他正要查看一下面板的变化。 就突然听到地宫入口处,响起了一片连绵的嘈杂声。 兵器碰撞,铿锵作响,身披重甲,跺步震地。 却是一支上千人的禁军,呼啦啦地涌进了地宫里。 当先的一队兵卒,还用麻绳拖着三十多个身穿夜行衣,被五花大绑着的刺客来到了陈胜面前。 刺客中有五六人被弩箭射成了刺猬,已经死得不能再死,剩下的刺客也全部人人带伤…… 032武宗(感谢就决定是你了丘卡皮的盟主) 吴王宫的禁军,人人皆修炼陈胜改编过的简易版《手搏武经》与《狂风刀录》。 虽然大多因为资质所限,修为不高,但在列队结阵之下,却是一支战无不胜的钢铁雄师。 禁军弓箭弩箭齐备;长短兵器配合;盾牌铠甲护身;除非闯入吴王宫者有主世界第二境的修为,否则任谁被这支军队围困,都是插翅难逃。 不过,一支千人队硬生生挤进地宫里,却拥挤的厉害。 只见朱重七拨开人群,从中跃众而出,焦急的来到陈胜面前道。 “二哥,你没事吧。 禁军里有了副统领吃里扒外,竟敢放刺客进来,已经让我给砍死了。” 他见到陈胜分毫无损后,目光瞥见不远处的赵敏、魏忠贤、杨太后几人,直接吩咐道。 “这几个人也穿着夜行衣,来人啊,把他们统统都拿下。” 陈胜摆了摆手,禁军刚刚迈出的步子便又整齐退了回去。 他来到那些的刺客面前,双目扫过他们的身体,就轻松看穿了每一个蒙面者的武功。 “昆仑派《铜像功》、武当派《神门十三剑》、少林派《龙爪手》、天威帮《狂狮心经》、川西《五毒劲》、天池老怪《鬼打邪功》、雪山派《三十六罡气》……大乾不愧是统治了天下近百年的共主,竟能找到这么多高手。” “不过,这批高手现在连武功带人,全都是我的了。 用万道森罗帮他们重塑新生,专行刺杀之事,应该能为以后横扫天下节省不少功夫吧。” 篡改别人的意识和记忆是一门精细活儿,每次施展都需要消耗大量精力。 陈胜暂时还没有连续渡化三十个高手的能力,便让禁军把刺客们暂时关押进天牢,自己则向寝宫走去。 在半路上,他还向朱重七介绍了一下自己渡化之人的新身份。 朱重七在确认他没有危险后,心情也很是不错,看着青春活力的赵敏和与素雅娇媚的杨太后,欣喜道。 “二哥,这两个女人的样貌武功皆是上上之选,你要不要收进宫里去?” 如今朱重六正领兵在外攻打张士诚,劝二哥生孩子的任务,便落在了他身上。 “我还需养一口纯阳真气,用以延年益寿,助益修行,不可耽于女色之中。” 对于陈胜的这个借口,朱重七满脸不屑。 “二哥,你怎么这么喜欢天天睁眼说瞎话啊。 这世上的双修武功,有多少既擅长阴阳调和,亦能延年益寿,增长功力,你为何不去练呢?” “你不懂,双修之法讲究的是两人旗鼓相当,才能互为助益。 以我的修为,与别人双修完全是助人修行,吾不取也。” “不想就不想嘛,何必拿那么多借口来搪塞人。” 朱重七都已经是十几个孩子的爹了,还是烦人的要死,陈胜全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只是一边随口应付着,一边看向面板上的职业变化。 【姓名】:陈胜(朱重五) 【年龄】:37/120 【职业1】:阎浮虫豸 …略 【职业2】:反贼 等级:Lv10(MAX) 天赋:王霸之气,兵强马壮 技能: 内政Lv9(365/900) 兵法Lv9(269/900) 统御Lv8(397/800) 野菜辨识Lv3(12/300) 转职方向:皇帝 【职业3】:小偷 …略 【职业4】:抄经人 …略 【职业5】:武宗 等级:Lv1(1/100) 天赋:玄明心眼、灵胎武骨、推陈出新 技能: 第二境武功:万道森罗 第一境武功:手搏武经、狂风刀录、阴阳五行书、周天大擒拿手、纯阳真气…… 在武功突破到武道第二境后,职业【武夫】已经转职成了【武宗】。 这也是陈胜身上的第一个二转职业。 相较于之前的【武夫】,新增的天赋[推陈出新],完全能让它无愧于武学宗师之名。 [推陈出新]:武者在修炼武功之时,心中偶然会有灵光闪过,若有深厚的武学素养为基础,可准确把握住这点灵光,在笼罩着重重迷雾、前路多歧的武途中,找到最正确的一条道路。 《万道森罗》虽然威力不俗,但毕竟是陈胜在第一境时所创,创功过程犹如盲人摸象。 等他真正晋升到第二境后,才发现此功有着许多不完善的地方。 再加上《万道森罗》的品阶还没有推演到陈胜设想中的极限,[推陈出新]这个天赋,来的正是时候。 预计不久的将来,在夺得天下当皇帝的日子里,他有的是时间来完善自己的武道。 想到当皇帝,他又接着看向了关乎他势力发展的【反贼】职业。 在夺得大半个长江流域,成为吴王之后,【反贼】也终于升到了满级。 闪亮的MAX字样,是职业面板对陈胜这起兵造反十几年来,所开创基业的认可。 时至今日,他的势力已经控制住了长江沿岸诸省。 在地盘越来越大的同时,对内剿匪灭霸,缉偷捕盗,施以仁政,减免赋税,终于使得治下的民生初步安定,产粮勉强自给自足; 私铸铜钱,依托长江水道进行内河航运,流通货物,繁荣经济; 招兵买马,交战练兵,开矿炼铁,打造兵器,武装部下; 现在麾下已有人马皆披重甲的精锐骑兵五千,训练有素的步卒人数足有八万之众; 水师三万人,有各类安装了火炮的大船五百艘,中型船只三千多艘,小船不计其数; 对外则东征西讨,辅以火药攻打割据地方的零散势力; 不管对方地盘大小,小至只有半县之地的大寇,大到占据半省的反王,全都一律攻打,在抢占地盘的同时顺带练兵。 并且凭借推广简化出的气血武功,硬是将一千多大字不识的平民,练成了一支身强体健、训练有素、悍勇非常的禁军。 如果遇到关键的战局,他们能够起到一锤定音的作用。 如此苦心经营多年之后,陈胜已是天下实力最强的反贼,之后扫平天下,转职当【皇帝】,似乎已成了一件顺理成章之事。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宁有种乎? 这世道已经苦了太久,就让我凭手中之刀,杀他个天翻地覆,杀出个太平盛世吧……” 033 大明(改) 时间就跟流过应天府的长江一样,滚滚而逝,昼夜不舍…… 至正二十六年,吴王攻灭张士诚、方国珍。 次年,又灭陈友定、何真,攻下仍被乾朝官员治理的少数地盘,一统东南诸省。 至正二十八年正月初四,吴王改应天为南京,于南京登皇帝位,立国号大明,建元洪武。 七月,发兵北伐,大军沿运河直抵天津,进逼大都,致使乾帝出奔上都,收回燕云十六州。 洪武二年,击败王保保,得山陕二省。 洪武三年,灭明夏,取川蜀。 洪武七年,攻取云南,降服大理段氏。 洪武十年,在四征北乾之际攻占辽东,使其退居草原。 洪武十一年,于捕鱼儿海大破乾帝行宫,致乾朝势力大衰,于数年后分裂为鞑靼与瓦剌两部。 洪武十三年,收回河西走廊。 洪武十八年,因南京乃偏安之都,国土北疆又无异族需要防守,大明迁都洛阳,皇城居天下正中。 …… 时光荏苒,转眼已是大明建国的第一百五十个年头。 由于以武立国,并且立国后常年兵戈不止,大明如今的疆域赫然东踞高丽,南控安南,北吞漠北,西抵天竺。 配以文典教化,将所属文化圈的地域全都纳入到了王朝统治下,使大明的土地和人口皆冠绝历代诸朝。 加上朝廷长期推行仁政,以德化民,鼓励农垦,允许商贸,扶持科教,使得百姓们丰衣足食,地域间百货流通,文化空前繁荣,人才前扑后继,国力极为强盛。 开国一百五十年来的国运,堪称烈火烹油、繁花似锦。 而且大明的武学风气也极为开放:南洋的巫蛊邪术、天竺的瑜伽七轮秘乘、东瀛的以器御人、罗刹国的巨人战体、西域的弯刀战舞、大食的繁星秘武、极西诸国的信仰武道……全都通过丝绸之路与远洋航运进入了大明。 并且伴随着老兵退伍回乡,在军中流传的气血武功广传天下,以及这片土地上原本的内力武学,兼容并蓄,融汇一体,武道一途完全是百花齐放的繁荣之象。 滚滚长江东逝水,江山代有才人出。 在前仆后继的人杰们推演下,和与外域的交流中,大明与周边国家的武道有了长足的发展。 特别是近几十年来,踩着一代代先人的肩膀,天下已然出现了少数能修出真气的宗师人物。 不过,作为此世第一个掌握气血武功奥秘与气血转化真气之法的家族,朱家依然掌控着整个天下。 永乐四十九年,八月十七。 此时暑热渐消,秋粮已收,中都洛阳的空气里,还弥漫着刚过中秋的喜悦。 一个面容英朗的青年,手里提着一只刚出炉的烤鸭,推门回到了自己在洛阳城北的一间小院。 将包鸭子的黄纸在院中的桌上摊开,倒一杯果酒,以鸭肉蘸酱,配以黄瓜和葱丝,用面饼裹着一起入口,大快朵颐起来。 鸭油的浓香、酱料的酱香和解腻的黄瓜葱丝在一起,口感和味道都好极了。 “几十年没吃,这口烤鸭子还是原来的味道啊。” 南京人喜欢吃鸭子,烤鸭的手艺便是迁都之后,由达官贵人带到洛阳来的。 没想到离开故土五十多年,味道竟然没有一丝丝改变。 在小院中吃鸭子的,正是今年已经一百九十九岁高龄的陈胜。 当年,他在经过博采天下各宗派武功之长;下令藩国进贡本国武功;融创出数门真气境武学;以一门不老长春功成功延寿;两个弟弟先后去世;身边老臣全部死绝等诸多大事件后。 尝味过执掌天下大权的滋味,在龙椅上坐了一百个年头的他,自觉呆在大明武功将再难寸进,便毫不留恋的放下了权位,前往世界各地游历。 这些年来,他吹过鲜卑利亚的冷雪风霜;学过维京汉子的凶蛮武技;尝过三佛齐的大蛇烤肉;喝过东瀛的劣酒;见过沙漠中的舞女;睡过满是猛兽的荒野;骑过大象巡游天竺诸国…… 把能经历的风土人情都体验一遍,把能学的武功也都学了一遍。 体验了如此五十年的多姿多彩生命,直到有感寿元将尽,才重新回到了大明。 他活到这个年纪,这个世界已经没什么好留恋的人和事了。 毕竟不是谁都能修成难度极高的《万道森罗》,没有此功融汇万法的能力,即便晋升真气境也很难转修不老长春功,延续寿命。 两个弟弟早就死了,自己又没有子女,开创了一个伟大的帝国,拥有过至高无上的权力,见识过天地的广博,并且以毕生精力将《万道森罗》推演到第二境极限的陈胜,这辈子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他吃下面前的最后一口烤鸭,喝下最后一点果酒,悠悠长叹道。 “就在这里吧,结束掉我作为朱重五的一生。” …… 中都洛阳居天下之中,北倚黄河,南望伊阙,东控虎牢,西据崤函。 作为隋唐大运河的中心节点,汇集江南钱帛、河北粟米、山东盐铁,占地广阔,人口近百万,经济极为繁荣。 乃是大明,乃至整个世界上的第一大城。 这一日清晨,随着城门洞开,在城外等待许久的人群,顿时如一条浩浩荡荡地长河般涌进来。 刚摘的蔬菜;杀好的牛羊;笼里的鸡鸭;车上的粮食;小贩的杂货……好似供给这座庞大城市的血液,流入到通过街巷连接的每一个细微角落。 人流如织,车水马龙之间,一支明显由异族人组成的车队,拉着一车车牛羊兽皮,行进了洛阳城。 一个在城门内侧等待已久的异族向导,指引着他们穿城过巷,最后住进了城里最繁华的一家客栈。 卸货喂马的杂事自有手下之人去做。 车队领头的三人则是花重金登上了客栈的最高楼,推窗向外看去。 从高处俯瞰,能看到洛阳城的城市规划做的很好,东西向的大街与南北向的大道结合着粗综复杂的巷弄,把城市分割成了一块一块整齐的城区。 高低错落的黑色屋脊,则像一片波涛汹涌的漆黑大海,一直延绵至视线的尽头。 034 刺杀(改) [也先]俯瞰着洛阳城中穿城而过的洛水、伊水和涧水,俯瞰着河流上来往的船只,俯瞰着道路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只觉得眼前的景象让人窒息。 这是一座让明人自豪的城市,也是一座让周边国家感到窒息的城市。 看似与异国相隔万里,但一道政令下达后,遥远的西域、漠北、南洋、东瀛,就要有亿万人为了这个国度的繁荣昌盛而辛苦奔波,为大明的奉献上自己的鲜血与眼泪。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一百多年,天下苦明久矣! 望着雄伟壮观的城池,也先这个异族之人沉默许久,却突然笑了起来。 “呵呵呵,我终究是回来了。 本太师年轻的时候,曾经化名潜入中原,偷学汉人的气血武功,就曾经见识过大明的繁荣。 看不到头的屋舍;终年不歇的漕船;平原种植的麦子和包谷;江南水乡的丝绸和棉花;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漂亮女人;这些东西都太让人眼馋了。 相比之下,塞外就太过苦寒和贫瘠了些。 冬天的白毛风,能把成群的牛羊冻死;为了一口煮汤的铁锅,男人们甚至愿意拔刀杀人……” 说到这里,身为瓦刺太师的也先叹了口气,转头看向身边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虬髯大汉,与一个瘦得好像皮包骨头似的干瘪中年僧人,笑容变得更加灿烂起来。 “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时隔一百多年,我瓦刺人终于打败了鞑靼,重新一统整个漠北,你们的国度也重新强盛起来。 只要这场刺杀能成功,孛儿只斤的荣光将会在我们这一代手中重现。 辽阔的中原终究还会变成瓦剌的草场,你们的国家也可以分得大片国土,成千上万的两脚牲口,皮肤跟缎子一样柔滑的温柔女人。” “那我想要江南,听说那里四季都有雨水,随便一条河流都比天山夏天的冰川融水要充沛,我喜欢有水的地方。” 说话的虬髯大汉名叫哈丹巴特尔,乃是西域的东察合台国人,乾朝皇室后裔,六年前以黄金家族的射日箭晋升真气境。 “身处困苦的环境方能参悟佛法,为使治下的百姓洞见佛性,我想要整片高原。” 接着发言的是那个身材干瘪的僧人,此人是西域吐鲁番王国的成名高手拉克什,早年凭一门《铁骨奇功》机缘巧合晋升真气境,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兼之力大无穷。 这两人是[也先]好不容易拉拢来,刺杀大明皇帝的帮手,全都有着孛儿只斤家族的血脉。 虽然自乾朝分崩离析后,现在三人分属于不同的国家。 但同为黄金家族后裔,自己的国家都与大明领土相接,又同样被大明近乎勒索般的朝贡制度压得喘不过气来。 他们对大明的痛恨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所以在也先的蛊惑下,两人没有犹豫多久就选择和他不远万里,深入敌境,一起来刺杀大明皇帝。 “别看我们势单力薄,只有区区三个真气境高手。 而作为最先掌握气血转化真气之法奥秘的家族,大明皇室现在明面上有着十六个真气境宗师。 但少有少的好处,多也有多的弊端。 由于朱狗重五杀戮过甚,长生天咒其一生无子,现在那些被封王的朱家真气宗室全是朱重六和朱重七的子孙,在法理上都是有资格继承皇位的。 我们无需与所有姓朱的王爷为敌,只要能顺利潜进宫里杀掉现任皇帝。 相比我们这些的外敌,宗室中的真气境宗师争皇帝宝座,立刻便会造成社稷动荡,江山风雨飘摇。 你们应该听说过晋朝时的八王之乱吧,只有诸王们自己杀个血流成河,耗尽了大明的元气,我们这些外族才有机会入主中原。” “哈哈哈,过两天就是万寿节了,为了布置的更喜庆一些,这几天皇宫各殿的人员往来会很频繁,相对混乱一些。 参照史书中那些知名的刺杀,往往越是复杂的刺杀计划,越是容易出纰漏。 所以我们的计划很简单,今晚易容潜入宫动手,直取中宫,三人联手杀死大明的狗皇帝。 在宫中高手来不及反应之前,迅速撤离。” 一旁的哈丹巴特尔喝下一杯烈酒,砸吧砸吧嘴道。 “朱重五当真是无谋少智,身为皇帝,怎么能把开创的气血武功广传天下呢? 若换做是我,定要把相关的武功全部攥在手里,连儿子都不传。 只等我死了之后,新皇帝才能学到这些武功,这样才能保证江山永固,权力永远平稳传承下去。” “不过也正是托了此人好大喜功,将武功传至天下愚行的福。 这些年来江湖上的武功发展堪称日新月异,要不然我们这些异族哪里有修成真气的机会啊!” “就让我们用大明的武功,夺取大明的天下!” 三人站在客栈的顶楼,俯瞰着脚下的繁华城市,豪迈之情溢于言表,似乎已看到了这里沦陷战火的景象。 “果然是一些见识浅薄的化外蛮夷,你们哪里能懂得太祖心怀天下的广阔胸襟。” 身后突然响起的说话声,让此间的三人心中一惊,同时扭头向后看去。 要知道,他们可是已修成真气的武学宗师啊。 在真气加持下,五感敏锐到连身后有蚂蚁爬过都能察觉,怎么可能被人悄无声息潜到附近呢? 笃!笃!笃! 随着沉闷地踩踏木梯声,一个身穿飞鱼服,手按刀柄的武官拾级而上。 “就是你们几个,敢狗胆包天跑到洛阳来刺杀陛下?” 此人以一双虎目依次扫过三人,颇为不屑的摇摇头道。 “一个真气过于松散,一个肉身过于孱弱,一个精气神三元样样稀疏,连这种土鸡瓦狗都敢跑到京城来送死? 锦衣卫办案,你们三个的事发了,跟我走一趟吧。” 咚!咚!咚! 此时,附近的街区响起了沉闷地擂鼓声,听到鼓声的人群开始自发的开始远离这片区域。 同时甲胄俱全的禁军和没资格穿飞鱼服的低阶锦衣卫,也不知从哪里涌了出来,将这栋客栈团团围困起来。 (读者老爷们,接下来的两章请大家先不要看,作者想大改一下其中的内容,可以在目录里直接跳到第三十七章阅读,完全不会影响阅读体验。) 035 拿下(改) “刺杀的消息泄露了,我们快走。 大明京城有十几个高官是真气境宗师,一旦被此人拖在这里,它处有援手赶来,我们将会是必死之局。” 面对身处敌境的危机,三人中的也先怒吼一声。 挥掌遥遥向前一拍,手指间立刻飞射出了几十根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纤细丝线,朝锦衣卫刺去。 这是也先修行的西域武功《天蚕九变》,在被他推衍到真气境界后,真气所化的蚕线细若蚕丝,坚硬锋利异常,切金断钢如削豆腐。 自修成以来与人交手,丝线切割之下无物不碎。 “天蚕九变?我在藏武阁见过这门武功的雏形版,原型只是一部用来悬丝诊脉的医术而已。 没想到流传出去后,竟能被你推衍成这个样子。 太祖天下布武的计划果然是正确的,谢谢你把这门真气境武功送还回来。” 面对也先的射来的真气蚕丝,锦衣卫嬉笑着拍出一掌。 金黄色真气从他周身大穴中涌出,在头顶凝结成一只比人还高的真气手印,向着斜斜前方拍去。 手印所过之处,绷直的真气丝线便被在半空中击打的飞飞扬扬,搅成了散乱的一团。 就在手印即将击中也先之时,僧人打扮的拉克什一掌将他推开,闪身举掌主动迎向了手印。 轰! 只听一声巨响,手印拍在了拉克什身上。 巨力碾压之下,他脚下的木质楼板瞬间坍塌,轰隆隆连续撞碎六层楼板,掉进客栈最底层大厅里,砸出一个深坑。 泥石纷飞,烟尘四起。 锦衣卫来不及乘胜追击,就感觉到身旁传来一阵如芒在背的冰冷寒意。 原来是趁着交手之际,一旁的哈丹巴特尔抽箭拉弓,射出了几支悄无声息的迅捷箭矢。 这门黄金家族的《射日箭》在晋升真气境后已被改名为了《天意四象箭》,共有风雨雷电四式,此番射击之箭入风无声,是为其中的风箭。 嘭! 千钧一发之刻,一枚与先前一般无二的大手印在锦衣卫身边瞬间凝结,挡住了这一箭。 箭矢爆裂,劲风呼啸,汹涌的狂风气浪将桌椅、屏风等杂物吹得向四面八方激射而去,撞柱柱裂,撞窗窗碎,整个客栈顶楼一片大乱。 从破窗中倒灌进来的狂风,吹得飞鱼袍下摆猎猎作响。 “哎呦,你们配合的不错嘛。 虽然凭这样的武功想要刺杀陛下完全是痴人说梦,但本官必须得承认,之前确实小看你们了。” 锦衣卫面色严肃了一些,随着他的话音,身边的大手印立刻崩散为几百个小手印。 就像一尊庄严的千手观音般,控制着密密麻麻的金色手印,化作一道洪流向哈丹巴特尔袭去。 “这门《真气大手印》乃是由我朝太祖草创,经几十位参与真气宗师修订,上千军卒试功后改版数次而成,集我大明千万人的智慧而成。 你们不是说我朝太祖无谋少智吗? 本官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你们凭一人之智创出的武功,与我朝集众所创的武功孰强孰弱。” 面对如潮般冲来的手印,哈丹巴特尔目眦欲裂,怒吼一声,持弓紧扣弓弦,拉弦之手的动作几乎化作看不清的幻影,箭发连珠。 每次弦响都会有九支真气箭矢飞射而出,迎向近在咫尺的手印洪流。 但客栈的顶楼实在太过狭小,双方离得实在是太近了。 弓箭手本就不善于近攻,他在射崩掉几十个真气手印后,就被手印洪流轻松淹没了。 而后被诸多手印强行侵犯,进入身体拿捏住周身大穴诸多关窍,全身瘫软下来。 可还不等哈丹巴特尔软倒在地,锦衣卫便已冲到他身前,单手提溜着他的衣领,从客栈顶楼上一跃而下。 原来是在两人交手的间隙里,也先趁机溜走了。 “瓦刺的国师,你要跑到哪去呢?” 看着已经飞身逃到十几丈外的也先,锦衣卫身在半空中,遥遥伸手向他一抓。 也先头顶上空的空气中,立刻就浮现出一个罡气手印向下拍去。 “滚开,休要挡路。” 锦衣卫刚才轻松连败三人时表现出的武力,已经让他绝望了,再也不见刚才意气风发的模样。 此时为逃跑,赫然使出了全力。 全身上下的穴窍中都开始喷吐真气蚕丝,眨眼间,就跟有成千上万只蚕宝宝在结蛹吐丝一样,为自己穿上了一身臃肿的坚韧铠甲。 轰! 用这身铠甲硬抗下这一记罡气手印后,整个身体被拍得砸进了下方的民居里。 瓦片横飞,房梁断裂,烟尘四起! 等到他从房屋废墟中狼狈跳出来时,这一耽搁的工夫,那个锦衣卫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黄金家族的后裔,绝对不认输。” 也先在绝望之下,狂吼着张开了双臂,使出一招怀中抱妹杀,直接向近在咫尺的锦衣卫搂去。 常人在见到《天蚕九变》使用蚕丝伤人后,往往会以为这门武功长于攻击,但肉身极为孱弱。 这虽然是个事实,但也是也先故意展露出的一个破绽。 当敌人与他近身搏命时,从身体中涌出的海量蚕丝,会以绝对数量把敌人堆死。 但也先这招之前屡试屡胜的杀手锏,今天却第一次失利了。 只见千百只手印将锦衣卫守护其中,蚕丝只能勉强刺破对方这层防御的表层。 而锦衣卫手中却催生出一个比人还要大的真气拳套,抡着向他砸来。 咚!咚!咚! 几击重拳之后,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半丈深的大土坑。 土坑底部,真气涣散的也先瘫软在地,蚕丝护罩被硬生生击溃,整个人也晕了过去。 再次解决掉一人后,锦衣卫转过身来,面向了正从身后袭来的僧人拉克什。 真气宗师的交手速度极快,锦衣卫刚才连败二人只过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被砸进客栈底层的拉克什,刚从短暂的眩晕中回过神来,就看到对方正背对自己,哪里肯放过这个机会,果断出手偷袭。 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两个同伴已落入了败局。 036 一世武学(改) 嘭! 拉克什之前干瘦的手臂肌肉,空前膨胀到了一个夸张的维度,抡起一只膨胀到椰子大小的拳头,对着锦衣卫当头砸下。 而锦衣卫也带着巨大的真气拳套,一拳冲天而起,与攻来的拳头狠狠撞击在一起。 刺啦啦—— 一股充满破坏性的真气从拉克什拳中急速涌来,想要侵入对手的体内,撕裂对方的身体。 但锦衣卫的真气拳套却跟海绵一样,将那些真气尽数吸纳,将原本金色的拳套染成了金红色。 咕噜咕噜收缩舒张几次后,裹挟着对方的真气全部返还回去。 拉克什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的恐洪流冲进了筋脉,整条手臂上的肌肉便瞬间爆裂成肉丝,骨骼折断成细小的骨片四射飞溅。 同时,他整个人也好似炮弹般飞了出去。 在地面上拖拉出一条长长的拖痕后,直到撞塌一面牌坊才停了下来。 三个真气境宗师在顷刻间全被击败,周围的锦衣卫立刻围上去,用特制的钢丝束身衣把他们禁锢起来。 三人中唯一还有意识的哈丹巴特尔,在即将被装进一个类似铁处钕的装置中时。 他路过锦衣卫身边,忍不住开口问道。 “你这样身手的宗师,在大明朝应该也能排名前列吧。 有着在小国中都能称王称霸的绝世武功,何必要在大明做一条走狗呢?” 那锦衣卫只是不屑一笑。 “一只井底之蛙,在跳出水井前可能会不知天高地厚。 但只要他能跳出来,就一辈子都不愿意回去了。 我乃锦衣卫南镇抚司指挥使,太祖亲传弟子,洪武八十九年武进士——纪纲。 不才在太祖诸多弟子中,武功排十名开外,因还想在武道上更进一步,不愿意去小国称王称霸。” 纪纲说完后摆摆手,手下的人就把他们三人全关进了铁处钕里。 另一边,禁军已经动手擒下了也先三人的手下,客栈中的闲杂人等也不能轻易离开,要等官府做完身份甄别之后才能回家。 四个真气宗师在闹市区一场大战,造成了不小的破坏,估计要花不少时间才能完成收尾。 纪纲自然不可能出面处理这种小事,他在抓到人后便亲自押着犯人,来到了锦衣卫的诏狱。 验明身份,开启大门,拉犯人的囚车就很顺利进入了狱中。 沿着守卫森严的狱道,拐进一片狱墙高耸的区域,守门的老吏很是意外的看了纪纲一眼,道。 “自从你五十年前调任到南镇抚司,可就很少来这地方了。” “哪来这么多废话,送你几个反贼要不要啊?” “你给我就要,武功高强的实验品,哪个衙门都会缺。” “三个异族之人,修的是《天意四象箭》《铁骨奇功》《天蚕九变》,全都是宗师。” “瞧你这话说的,能被关在我这儿的,又有哪个不是真气宗师?” 老吏手下自有人去接收囚犯,纪纲则是熟门熟路的进了监牢,抬步就向内走去。 “我这些年没来,咱们诏狱可推衍出了什么新的武功?” 那老吏跟在后面,喉咙就跟含了口痰一样说道。 “有啊,大理国的段智兴曾经主修六脉圣剑,被我们花费几十年调教出了一门《百脉神剑》; 少林派的惠通和尚主修罗汉伏魔功,我们在他身上试验了几百门天魔解体类的武功后,创出了一门《遁甲八门》; 崆峒派的前任掌门花西子,以七伤掌为基础,逼他练习生死大悲魔功,几次走火入魔后竟然修成了一门《阴阳两仪印》 ……” 两人边说边走,很快就来到了第一个囚室面前,就看到一个双眼被戳瞎,神志似乎有些问题的老者在絮絮叨叨。 那老吏敲了敲门,神经反射似得站了起来,开始运行一门武功。 “百脉俱开,剑雨倾天。” 只听一声大喝,那老者全身大穴中皆有密集的剑气激射,向四面八方胡乱四射。 噌!噌!噌! 在如实体般的剑鸣声,剑气笼罩周围十几丈方圆的空间,在墙壁上切割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嗯,这门武功的威力还不错。” 观摩片刻后,两人又来到第二个囚室。 这个单间的囚徒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和尚,老吏同样敲了敲门。 “遁甲八门第一门,开门——开!” 随着身体中的隐秘穴窍开启,和尚周身立刻出现了带着点点血色的真气,真气强度获得了大幅度增强的同时,身上还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遁甲八门第二门,休门——开!” “生门,开!” 随着一门门人体的禁忌枷锁被打开,此人身上的真气中血色越来越深。 第三间囚室是个样貌儒雅,却两鬓斑白的年轻人。 在他开始运行武功后,身上便有生死两仪之气流转,真气循环不休,似乎无有浪费,永无穷尽。 …… 纪纲在全部看完关押的七个真气境宗师后点点头,对诏狱这些年取得的成果很满意。 “这些武功还算不错,全部抄一份给我。” …… 两天之后。 锦衣卫诏狱里的所有武功就被送到了陈胜的小院里。 除了那些之外,他的手边还有天牢、十二司四司八局、六部、都察院、大理寺、五军都督府、地方卫所、边镇……等等朝廷机构,这五十年来在武学上获得的所有成果资料。 终究是在武侠世界主宰了天下一百年的皇帝,即便已经远离中枢五十年,当年以《万道森罗》渡化的高手大多老的老,死的死。 但只要陈胜回来,依然还会有一批忠诚而可靠的手下。 在不到一年的短暂生命里,陈胜就这样静静地翻看着这些资料。 大多看一遍就能明白,偶尔需要上手研习的武功,演练几遍也能弄清其中的关窍。 时间就这样缓缓流逝着。 他闲时练武悟道,更闲时饮茶下棋,对大明发生何事毫不在意,也不刻意关注时事,日子过得极为悠闲自在。 终于在某一天午觉时,意识猛然一阵模糊,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037【归来】 陈胜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虫子,在甜美娇嫩的荔枝果肉里大快朵颐了一番。 当吃饱喝足,肚子里再也装不下一丁点东西后,便用有力的大颚咬开荔枝的硬壳,拼命向外挤去。 在这个过程中,他脑海中开始闪过无数走马灯般的斑驳光影。 孤庄村,於皇寺,应天城,洛阳城…… 面黄肌瘦的村民,贪婪荒银的和尚,头裹红巾的反贼,目光短浅的江湖中人,士气如虹的虎贲,笑容灿烂的三兄弟…… 滴血的刀,漂亮女人的笑,空旷无人的荒野,星汉灿烂的天空,以及尸横遍野的战场…… 这颗阎浮果实,想要用陈胜曾经经历过的一切美好,来挽留他这个异世界的来客。 “这种低等阎浮果实的世界意识怎么跟智障一样,老子在这个世界已经老死了,留下来轮回吗?” 陈胜毫不留恋地咬穿了面前的世界果壳,身体挤过狭窄的缝隙,来到了一片浩瀚的虚空中。 嗡! 似有洪钟大吕在耳边炸响,五音令人耳聋。 斑斓的色彩化作万花筒,五色令人目盲。 一切的知觉都被扭曲的信息淹没,五感观测到的世界开始变形,在这里,陈胜看到了一棵无法用语言描绘的大树。 祂的根系,每时每刻都在从“无”的概念中造化着名为“有”的奇迹。 祂枝头的每一颗果实,都是一方浩大的世界。 祂枝丫上的每一片树叶,都是点缀在世界间的闪耀星辰。 祂的枝干,是支撑着阎浮诸天世界的撑天脊梁。 而他自己呢? 陈胜一低头,就看到了一只在虚空中振翅飞翔的虫子。 呼—— 虚空中有风刮过,吹得他渺小的身影在风中摇摇晃晃。 陈胜当即拼命震动翅膀,挺着吃撑后沉甸甸的肚子,努力向更高处飞去。 作为阎浮虫豸的幼虫,陈胜在虚空中的负重能力是存在极限的。 在大明世界死亡后,即便失去了修行百年武功拥有的一身磅礴真气,如今只携带着几个职业的天赋以及技能,依然飞行的有些吃力。 不过,阎浮虫豸是一种天生的阎浮生灵。 他最终还是一点点适应了现在的体重,在虚空中越来越快,缓慢加速至光速,远离了背后那颗通体淡白,星球般大小的恢弘果实。 振翅飞进了阎浮果树的繁茂树冠里,循着与本体冥冥中的联系,找到了代表着主世界的那颗庞大赤红色果实。 减速,降落。 然后趴在形似果壳的世界胎膜上,露出锋利的口器,在果壳上咬出一个小小的破口,将整个身体钻了进去。 飞速向世界深处遁去。 …… 主世界,黑山金矿。 一灯如豆,照亮了堆积着布袋和瓦罐的天然岩洞。 陈胜在床上睁开眼睛,默默体会着分身回归后,两个灵魂与两份记忆水乳交融在一起的圆满感。 在大明世界活了过了一百八十五年,以两个世界1:300的时间流速比例,主世界才过了七个多月而已。 这七个月来,陈胜每次在主世界醒来吃饭和处理琐事,两个世界巨大的时间差都会让他有种意识撕裂感。 如今分身回归,那种异样的体验才终于完全消失殆尽。 “出生贫苦、鼎革天下、皇图霸业、浪迹天涯……朱重五的一生就这么结束了。 凡人终有一死啊! 即便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即便练成了天下无敌的武功,也无法摆脱‘死亡’这个既定的命运。 好在,这只是我转生的一世。 只要本体还活着,我就有一次次穿越到其它世界,追逐长生的机会。” 记忆中寿尽死亡的无力与绝望体验,让陈胜心中感慨万千,有些提不起精神。 索性便躺在床上,看向了职业面板的变化。 【姓名】:陈胜 【年龄】:16/120 【职业1】:阎浮虫豸 等级:Lv2(1/200) 天赋:蒙蔽天机、他我转生 【职业2】:武宗 等级:Lv10(MAX) 天赋:玄明心眼、灵胎武骨、推陈出新、伤愈之躯、消食化气 第二境武功:万道森罗、天蚕九变、遁甲八门、九阴易脉、天意四象箭…… 第一境武功:…略 转职方向:武圣 【职业3】:书童 等级:Lv4(193/400) 天赋:才思敏捷 技能: 三教典藏Lv2(153/200) 书法Lv2(187/200) 【职业4】:矿工 等级:Lv8(764/800) 天赋:牧鼠 技能:…略 【职业5】:皇帝·黑 等级:Lv10(MAX) 天赋:王霸之气、兵强马壮、天子望气 技能:…略 转职方向:依照黑、白、赤、金、青、紫的人道龙气等阶依次晋升,此职业的终点为【人皇】。 【职业6】:小偷 …略 【职业7】:抄经人 …略 其它职业……略 面板上的职业很多,足有二十多个。 陈胜之前在大明世界造反十几年,主宰乾坤一百年,周游世界五十多年,属实觉醒了不少职业。 但其中大多数职业的天赋和技能都很一般,最精华的只有【皇帝】和【武宗】两个。 其中的【武宗】,也只带回了职业天赋和技能等级,一身苦修百年的强盛真气已经随着朱重五身体的死亡完全消散了。 不过,武学经验本就是陈胜在大明世界打拼一生的主要功果,只要技能等级还在,他在主世界重修这些武功将不存在任何瓶颈。 在两个灵魂融合后,陈胜现在已有包罗万象的万道森罗,擅于群攻的天蚕九变、能开启人体潜能的遁甲八门、提升穴窍储量的气海无量、逆乱经脉的九阴易脉等十几门真气武功。 这些武功有的是他所创,也有的是从大明世界各地收集而来,除主修的《万道森罗》已被推演至第二境极限外,其余的都不算很完善。 但不论如何,它们确实丰富了陈胜的对敌手段。 相比之下,【皇帝】就不能直接增强他的武力了。 这个职业拥有的所有能力,都只适用于培育手下与发展势力。 如新天赋[天子望气],便是一种可观人望气的命数之眼。 在这棵阎浮果树所孕育的诸天世界中,万物皆有灵性,大地、山川、河流、海洋、天空的灵性汇集便构成了一条条龙脉。 [天子望气]观之,可明天时、懂地利、辨吉凶。 038【扶风子】 人类这个群体在汇集到一定数量后,就会诞生出人道龙气。 皇帝观龙气变化,便可知天下大势,提前镇压蠢蠢欲动的治下龙蛇。 此瞳术若用于小处,亦能让皇帝分辨手下究竟是贤臣良将还是庸人国贼,做到知人善用。 当然,盲信天机命数者,也可能被命数所蛊惑,落得身死国灭的下场。 陈胜将面板上的信息梳理过一遍,确认了一下转生的收获,之后便来不及思虑更多,心头一松,压下心中各种纷繁的杂念,闭目沉沉睡去。 一百年的岁月实在太多漫长,他确实有些累了,不自觉得陷入了一场香甜的无梦之眠。 …… 虚空中没有参照物,也不知究竟过去了多久。 在这片宏伟而死寂的空间里,一个羽扇纶巾,大袖飘飘的身影,正紧贴着一颗星球般大小的阎浮果实,小心翼翼躲避着周围的虚空之风艰难移动着。 当他以音速驾着遁光,从陈胜咬破的那片果壳附近飞过后,突然在远处拐了个大弯,又转了回来。 此人看着正在缓慢愈合的世界果壳,面露狂喜之色。 “这个世界的果壳怎么会破呢?” 当他尝试着把手伸进伤口中,却被世界本能的排斥推挤出来后,此人非但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更灿烂起来。 “发达了!发达了! 本想在虚空中找几块天外陨石炼制法器,没想到竟能碰到这样的大机缘。 世界果壳这种东西,只有在果实内有人飞升时才会主动打开一缝隙,其它的时间里,除非有修士的力量能强大到摧毁整个果实世界,否则攻击它将会分毫无伤。 我扶风子居然能碰到这样一个缺口,这可是有机会搜刮一个小世界的滔天大机缘啊!” 此人激动的掐诀念咒,施术将一条手臂化作坚硬的晶体,插进世界果壳的伤口里阻止其愈合。 同时张口吐出一杆万魂幡,摇动幡面召唤出几百个魂魄,送进了眼前的这个世界里。 “我并非这个小世界的土著,修为又太高了点,世界果壳会本能的将我排斥在外,根本无法进入。 不过派你们这些小喽喽进去也足够了,只要确认这道果壳之伤,不是有人故意布置的陷阱,道爷我就要发了。” …… 呼—— 伴着悠长的吐息声,陈胜体内的气血不知何时哗啦啦涌动起来,按照他实验出的真气转化之法,开始自行转化成万道森罗真气,在经脉中周游复始,轮转不休。 在这个过程里,陈胜就跟当初在大明世界突破时一样,全身褪下了一层褶皱的死皮。 接着,在连绵的呼吸声中,死皮就如同干透的树叶般破碎成了一块块碎屑,簌簌而下。 陈胜的气血本就达到了第一境巅峰,加之有着【武宗】职业中携带的突破经验,此时晋升第二境仿佛如有神助般,一切水到渠成,顺利的不可思议。 只要职业技能的等级仍在,他在本体上重修那些武功时,不会存在任何修行瓶颈。 之前没有真气武功的问题,在经过一次转生后已然不再是困扰。 岩洞中不见日月,也没有记时工具,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 等陈胜睁开双眼自然醒来,只觉精神饱满,全身上下充斥着使不完的力气。 他对武功的进益毫不意外,只是运起缩骨功,在一阵牙酸的扭曲声中,把魁梧的身体压缩成了干瘦体型,下床向洞外走去。 “吱吱——” 结果刚走两步,就有一个黑影飞一般撞进了他怀里。 陈胜用真气包裹手掌,把窜到身上的灵鼠拎起来,手中真气喷吐,把它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清洗了好几遍。 最后才把它托在手心里笑道。 “守了七个月,倒是辛苦你了,送你个小礼物以示奖励。” 陈胜用指尖挠挠灵鼠的小脑袋瓜,把它逗的吱吱直叫。 接着两手并拢,把灵鼠夹在中间,施展《万道森罗》的渡化能力,真气滚滚而下,往它脑袋里植入了一些关于文字与语言的常识。 一炷香后,施功完毕,直接低头说道。 “在我掌心里写个‘鼠’字出来。” 听到这句话,灵鼠黑珍珠般的眼中先是露出了一抹疑惑之色,接着很快醒悟,抬起爪子在陈胜手心划拉出一个歪七扭八的鼠字。 虽然还是不能说人话,但识字便代表着灵性更进一步。 按照这个趋势,只要待在陈胜身边,它终有一日能变成一只真正的妖怪。 结束了这个小插曲,陈胜在岩洞里拿起一个半满的背篓,让灵鼠钻进矿石的缝隙中,背着背篓向外走去。 再往前两步,能看到由于没有足够的食物供给,其实守在洞外的矿鼠并不多。 有人来的话,它们充其量只能起到个警示的作用。 他指挥灵鼠驱散这些老鼠,俯身钻进了逼仄狭窄的巷道,沿着熟悉的道路向上爬去。 黑山金矿还是一如往日般暗无天日,没有任何变化,即便偶然遇到别的矿工,相互间也很少打招呼。 没人留意过,这个陌生少年已经半年没有露过面了。 倒是陈胜以玄明心眼与天子望气观人,发现遇到的每一个矿工都气血衰败,体内有病气淤积,同时眉心有灰黑之色盘旋不散,有早亡之相。 他一路行至地面,顶着火辣辣的太阳,看似老实的混在人群中排队买馒头,实则目光却瞥向了一栋建在广场外的高大黄铜楼阁。 那里是黑山金矿矿监的居所,住着一个会法术的太监。 他用天子望气远远观望,就看到一团爆裂的雷霆之气在楼阁屋顶上盘旋环绕不休,散发着凛冽的威势,刺的人双目生疼。 陈胜在大明世界用了这门瞳术几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疑似反噬的情况。 “是因为此人修为过高,还是因为修炼法术的缘故?” 虽然心有疑惑,但陈胜担心那太监会察觉到自己的窥探,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开始默默排队。 早在三年前,他第一次见到矿监用天雷轰杀越狱者的时候,心中就有了一个疑问。 那便是,黑山金矿里足有几万号矿工,矿监是怎么做到精准发现每一个越狱者的? 他难道不修炼,不吃饭,不拉屎,不处理公务,每天只忙活这一件事吗? 039【吴广】 用屁股想想就知道,黑山矿监绝对没那么闲。 所以陈胜大胆猜测,矿监有可能在每个矿工身上施加了定位法术,也有可能在这片土地上施展了监测类法术。 只要有人离开金矿的范围,其人就会心生感应,并召唤天雷劈下。 因此,陈胜在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打得过矿监之前,即便已经修出了真气,也不敢贸然偷偷越狱。 在转生世界里死了,不过是在主世界重振旗鼓而已,但他主世界可只有一条命,每一个决策都必须三思而后行。 陈胜这次来到地面上,便是打算找机会偷偷渡化几个狱卒,施展《万道森罗》从他们脑子里搜刮一下矿监的情报,再决定如何行动。 如果对方实力过强,那他将会再次发动[他我转生],在其它世界获得足够的力量后,再考虑越狱之事。 可如果矿监是个肉身孱弱的干巴法师,那他也不介意给对方来一套杀人、劫财、越狱一条龙服务。 轰—— 广场上,陈胜正排着队琢磨着自己的越狱大计,双耳突然听到了一阵微弱的轰隆声。 他眉头一皱,抬头向传来声音的天空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 只见青天白日之下,头顶的碧蓝天空中正划过了一片拖拽着长长尾焰的灿烂流星雨。 在路过黑山金矿上空时,突然有一颗流星的角度大幅度偏移,居然径直朝金矿的广场上冲来。 “不好了,天崩了,天崩了!” “快跑啊,老天爷发怒了。” “都往矿洞里跑。” “别进去,矿洞要是被流星砸塌了,可就死定了。” …… 流星降世,宛如末日降临,让广场上的矿工们一片慌乱,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跑。 “肃静!” 有宛如雷霆般的爆喝炸响,随之,广场外的黄铜楼阁里飞出了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 他低头看了看广场上的人群,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流星,当即冷哼一声,双手掐诀朝楼阁一指。 “地涌狂雷,煌雷破穹!” 轰隆隆! 惨白的雷光照亮天际,一道足有水桶粗的雷光,从楼阁的黄铜尖顶中逆冲而起,划过数里的距离,击打在赤红的流星上。 咚! 声震天地的巨大爆炸声响起,刺目的光线吞没了所有人的视线,矿工们的双耳被炸得嗡嗡作响。 但以真气护持周身,视觉和听觉并没有被剥夺的陈胜,却清晰看到了流星和雷霆的完整碰撞过程。 在暴虐的雷霆冲击下,那颗磨盘大小的流星直接被炸裂成了数量众多的碎片,均匀的散向大地。 其中有一块还砸在了他脚边的地面上,留下一个脸盆大的土坑。 陈胜想把它捡起来看一看,谁知那块流星碎片竟直接崩碎成细碎的荧光,消散在了空气里。 呼—— 汹涌的气浪从数里外吹来,只剩下一股恼人的燥意。 陈胜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看向飞在天上的矿监,在心中暗道。 “虽然借了外力,但这个太监也强的太过分了点啊。” …… 矿洞深处。 一个心脏早已停止跳动多时的少年突然倒吸一口凉气,睁开眼睛,翻身坐了起来。 他慌乱的摸了摸自己的身体,目光中惊恐之色渐渐消去,露出一抹喜色。 “好险,刚才那人用天雷轰开主人给我们包裹的法力外壳后,还把我的阴神给劈成了重伤。 好在我跑得快,找了具刚死的尸体附身,否则真的有可能会魂飞魄散。 不过,我吴广好歹是进来了。 接下来,便是帮主人探查这个世界是否存在隐藏的危险。 如果没有危险的话,就要设法帮主人找到这颗中果实孕育的那些气运至宝,并且如蝗虫般的搜刮走一切。” 即便只是万魂幡中的一个普通阴神,但一想到主人日后会获取的利益,吴广就感觉与有荣焉,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阴神受损,似乎影响了吴广的情绪控制能力,他低笑了好一会儿后,才想起要整理原主的记忆,为探索这个世界制定一个详细的计划。 “黑山金矿? 只有挖矿才能吃到馒头,这个降生之地没选好啊。 我的阴神伤得不轻,必须要尽快恢复伤势。 而且刚才用雷法袭击我的那个人,似乎是黑山金矿的主事,在没有恢复力量之前,最好是尽量避开他。 如此一来,这个道术就派上了用场。” 吴广在身边捡起一根小木棍,念咒掐诀,并指朝木棍一指道。 “天地无极,乾坤指路。” 一抹幽光从指尖射出,落到木棍上,闪烁片刻后缓缓收敛。 接下来,他挣扎着起身,在矿洞里向前走了一段路,当遇到第一个岔路口时,吴广把木棍竖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道。 “这具饿死的身体很虚弱,干不了挖矿换馒头的苦活儿,请帮我在这个矿洞里找些能吃的东西。” 说着,吴广松开手。 看着木棍直直倒向其中一个岔道,他才松了口气。 “好在主人赐予的这道三阶[指路术]符没被炸毁,否则还真有可能饿死在这鬼地方。” 之后,吴广毫不犹豫的拿起木棍,向道术指引的岔路爬去。 在遇到岔路口时,一路用木棍占卜,在矿洞里越拐越偏,所遇矿工越来越少,最后花了半个时辰时间,终于来到了一个天然岩洞里。 用随身携带的荧光石照明,能看到洞里堆满了布袋和瓦罐,最里侧还有一个铺盖,显然这是一个别人的固定住所。 吴广简单检查了一下岩洞,发现袋子里装的都是米面,瓦罐里盛的则是油水,顿时心中一定。 “这地方好啊,有充足的食物让我来恢复阴神之伤。 唯一的问题在于,这里好像是别人的地盘。 不过等住在这里的矿工回来,杀掉他鸠占鹊巢,这点小问题也就不存在了。” 吴广从虚弱的阴神中挤出一丝法力,在岩洞外的地面刻画一番,布置出一个诅咒法阵。 便在岩洞里盘腿坐下,在心灵中观想夔牛之相,吸收外界稀薄的灵气,一点点驱逐起阴神中残留的雷电之力…… 040【修行体系】 广场上的骚乱持续了很久。 一直等到狱卒们自己恢复组织力,安排矿工们清理掉踩踏而死的尸体,之后又进行了一次训话,才把他们放回到矿洞中。 陈胜行走在逼仄的巷道里,身边满是惊魂未定的人群,他却在想着刚才的那场流星雨。 流星碎片化作灵光消散的异常现象,总让他感觉有些不同寻常。 陈胜拥有转生异界的能力,只需要按部就班不断转生,就能稳步发育攀上修行之路的顶峰。 他自然希望所在的主世界能够安稳一些,不要出现自己现阶段无法应对的意外风波。 但陈胜同样也知道,事物的发展往往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他必须要做好面对一切危局的准备。 就这样一路心事重重地回到住所附近,他远远就听到一阵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声。 有人在我家? 谁会来这片旧矿区呢? 陈胜心中警惕起来,暗运已推演至真气境的九关金钟罩,一步步向岩洞走去。 谁知才刚踏出几步,脚下便有一块区域绿光大盛。 一张墨绿色阵图脱离地面,在半空中体积极速缩小,闪电般向他冲去。 陈胜早有防备,当即一记大力金刚掌向阵图拍去,真气掌印在巷道内刮起一阵呼啸的罡风,在石壁上刮出一道道深刻的痕迹。 但那阵图却视若无物,径直穿过陈胜的真气掌印和肉掌,钻进了他的心脏。 “啊!” 陈胜惨叫一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在一阵剧烈绞痛中,直接停止了跳动,他捂着胸口踉跄几步,差点不受控制的摔倒在地。 “是麻痹心脏的法术? 遁甲八门——死门,给我开!” 陈胜在大明世界练武多年,就是为了应对矿监这个法术高手,怎会没有预想过如何应对各类法术? 面对冲入心脏的诅咒,他将全身真气灌向一枚位于心脏中的隐秘穴窍,这个名为死门的穴窍立刻洞开,并且反涌出了带着点点血色的异常真气。 在血色真气的冲刷下,那个烙印在心脏上的阵图被摧枯拉朽般消融殆尽,他的心脏也重新剧烈跳动起来。 陈胜动作不停,身若游龙的扑入岩洞里,一掌拍在了盘膝而坐,才刚睁开眼睛的吴广脑门上。 天蚕九变所化的真气丝线如浪潮般涌出,灌进吴广全身穴窍,在四肢百骸里游走穿刺,控制住了他的所有运动器官。 察觉到这一点的吴广,惊骇欲绝地要遁出阴神,逃离这具躯壳,却发现已经晚了。 粘稠的万道森罗真气从天灵盖灌下,裹着他虚弱的阴神冲回眉心祖窍,在挣扎溺水的窒息感中,一点点剥离着他一生的记忆。 “不,如果不是我身受重伤,你一个化气境的命道修士,怎么可能镇压得了我的阴神。” 面对吴广的咆哮,陈胜无动于衷。 之后无论对方如何挣扎、哀求、诅咒、许诺,都保持着警惕,全力施展着渡化之法,直到把吴广的灵魂剥离成一个白痴,阴神中只留下一枚真气无法撼动的烙印。 陈胜尝试更换了数种武功,也无法将烙印击碎或炼化,最终只能无奈作罢,睁开了双眼。 等到万道森罗真气流转回归己身,陈胜粗略阅读过吴广的记忆后才恍然大悟,发现流星降世与吴广鸠占鹊巢竟全都是自己的锅。 吴广的主人乃是中央大世界的一名五阶鬼仙——扶风子。 此人在虚空中收集天外陨石,碰巧遇到了自己咬破的天地胎膜破口,便生出了贪心。 释放出万魂幡中的几百个修士进来探查情况,想要成为此界的世界之主。 在知道真相后,陈胜只觉得这件事听起来像是个玩笑。 因为每一颗阎浮果实都如星球般庞大,陈胜在星球表面咬出一个不大的虫眼,都能被人恰巧发现,只能说运气实在太差了点。 “在吴广的记忆里,中央大世界是阎浮果树上最大的一颗果实,修士们的武力上限极高。 他虽然只是一个被收入万魂幡中的小喽喽,但如果不是被矿监所伤,我这个大明世界第一高手还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 而像吴广这样的修士,扶风子足足投放了几百个进来。 看来这大夏的天下要乱起来了,我必须要尽快提升实力啊。” 陈胜在心中微微一叹,继续向其它记忆看去,略过那些杂乱无用的琐事,优先看向其中与修炼有关的内容,最后整理出了两门道术与一套中央大世界的修行境界。 彼界将修行之路分为性、命二道,性者乃滋养神魂、授箓施咒、操兽控鬼之道术;命者乃坚固躯壳、练气培元、延年益寿之武学。 其中,命道有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练神、返虚、炼虚、合道八境。 性道则有出窍、风劫、火劫、雷劫、阳神、元神、法身、合道八境。 陈胜简单对比了一下,发现命道【练精】就是本世界打熬气血的武道第一境,【化气】就是将气血转化为真气的武道第二境,只是名称不同而已。 这让他意识到,在漫长岁月之前,可能有中央大世界的命道修士进入过本世界,带来了现有的修行之法。 陈胜将这个情报记在心里,继续看向吴广记忆中的两门道术。 其中一门,是吴广在进入万魂幡之前主修的《岣嵝神书》。 由于此人出身散修的缘故,里面收录的全都是些厌胜咒人、黄白烧练、收魂拘鬼、隐形窃物、邪法控人之类上限不高,修之难成大道的道术,完全是一本散乱的道术总集。 扶风子也知道自己收拢在万魂幡中的阴神大多所学驳杂,不成体系,所以在吴广进入万魂幡后,又赐下了一门天罡三十六法中的《掌握五雷》。 这门道术由五脏为源头,修炼的是金木水火土五种雷法,最终可修至性道四阶之境。 乃是今天最有价值的收获。 看着《掌握五雷》中上百万字的内容与数量众多的观想图案,陈胜瞬间就不想越狱了。 一来,黑山金矿的矿监实力太强,他现在打不过,也逃不了; 二来,随着万魂幡中的阴神降世,整个世界肯定乱哄哄的,外面并不安全; 三来,既然得到了这门高妙的道术,为什么不呆在黑山金矿里,靠转生把修为苟到本世界能承载的实力上限,再考虑以后的事情呢? 041 张首(新世界) 陈胜的行动力很强,想做什么立刻就会去做。 他当即一掌把吴广拍死,用真气抽出对方浑浑噩噩的阴神,投进一只老鼠体内。 把老鼠关在一只铁匣,又用手指在铁匣上捅出一个小孔,嘱咐灵鼠看守并定时投喂,确保它不会饿死,同时也警惕它是否出现异常。 作为一只通灵的灵兽,灵鼠与陈胜沟通靠的就是感知灵魂波动,让它来看守,肯定出不了差错。 接下来。 陈胜把岩洞里的尸体处理掉,便躺在床上,在心中把道术的记忆梳理了一遍,发动了[他我转生]。 从灵魂中分离出一缕意志化作阎浮虫豸,避开扶风子所在的世界胎膜方向,咬出一个新的虫眼遁入虚空中。 “诸界的同位体啊,我需要找到一个最多只能容纳三阶修为,并且只存在命道修行之路的果实。” 陈胜在心中如此默念数遍,阎浮虫豸的本能,立刻让他生出了一种冥冥中的感应。 遵循着心灵中声音的指引,他以光速飞向了不远处的一颗果实。 …… 冰冷!抖动! 陈胜甫一从声震大地的隆隆马蹄声中睁开眼睛,便发现自己的胸膛破了个窟窿。 呼呼的冷风顺着一眼铜钱大小的伤口灌进肺腔里,吹响出了尖锐的口哨声。 就在他吸收脑海中的记忆,想要弄清楚自己身处何地时。 咚! 一颗缺失了半个脑壳的头颅突然砸落在雪地上,骨碌碌滚落到他面前,头碰头停了下来。 嘶—— 在活人与死人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陈胜瞳孔一缩,翻身坐起。 环目四望,他看到了一座建在平原上的小坞堡。 此时坞堡的大门洞开,门旁的一棵大桃树下,则散乱堆积着几十具覆盖着薄薄雪花的尸体。 坞堡深处,依稀能听到女人孩子的哭喊和肆无忌惮的男人欢笑。 而雪花覆盖的官道上,那队刚才抛下头颅的骑兵正在快速远去。 陈胜挣扎着从尸堆里坐起来,看着晦暗天空中飘落的大雪,一片苍茫的大地,以及不远处麦田里偶尔可见的点点新绿,吐出一口白色的哈气。 “炎汉,熹平元年,冀州,巨鹿郡,平乡县,黔首张首,我在这颗阎浮果实里的出身依然不太高啊。” 短短片刻间,陈胜已经消化吸收了脑海中的记忆,明白了现在的处境。 张首生活在一个朝廷腐败,内乱频繁,天灾人祸不断,小民民生多艰的世道里。 皇宫里,皇帝明码标价卖官鬻爵; 朝堂上,外戚与宦官轮番执掌军政大权,倾轧频繁,流血不止,致使朝令夕改,施政混乱; 地方上,官员想尽了办法要把买官的钱从官职里翻倍挣回来,不断加派赋税,搞得百姓家破人亡,民怨沸腾; 边疆处,由于缺钱少粮,军队对疆域的控制力开始减弱,常有异族会乘机入侵。 血洗了张首所在坞堡的,便是草原上乌桓部的一支骑兵。 他们常常翻越燕山,南下燕冀之地劫掠。 虽然在张首记忆中,乌桓部一般只会在冀州北部打草谷,之前从来没听说过会像今日这样深入到冀州中部劫掠。 但如今坞堡都已经被攻破了,再纠结这些已于事无补,目前最重要的是要想好以后该何去何从? 这是一个只存在命道修行的阎浮果实,只要给陈胜足够的时间,身怀《掌握五雷》道术的他,完全能靠装神弄鬼轻松起家。 滋滋滋—— 陈胜正坐在尸堆里一边思虑着未来,一边喘着粗气恢复体力,突然就听到了一串踩在雪地里的脚步声。 现在胸口破了个窟窿的他完全是个弱鸡,面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只能抓住手边一把断裂的镰刀,重新躺回尸堆里装作死人。 “你们动作都快一点,我想尽快回暖和的房子里去吃麦饭,嚼烤羊肉,喝高粱酒,睡漂亮女人。” “知道了,谁也不想在这儿吹冷风,搜刮这些冻僵的尸体。” “你们说,我们这次打草谷,能分多少粮食和女人?” “我不要女人,她们整天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在浪费粮食,我想要一套牛皮皮甲。” 一个乌桓十夫长,领着手下的三个小兵来到坞堡外,开始扒拉尸体身上的衣服,收集战利品。 即便是在生产力相对较高的农耕平原,一件衣服也是珍贵的,更别说物资匮乏的草原了。 这些乌桓人,可不会放过坞堡里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他们就跟蝗虫一样,会抢走能拿得动的一切物件,带不走的房屋则直接放火烧掉。 时间缓缓流逝。 陈胜瞪着空洞的眼睛,看着天空中纷飞的雪花,倾听着那些乌桓兵的脚步声渐渐分开,分散到尸堆的各个方向。 其中,正有一个人朝着自己走来。 五步! 四步! 三步! 近了,近了,只要这个人再向前走两步,自己的镰刀就能割破他的脖子,抢先干掉一人。 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即便装死成功,一旦被这些人剥掉衣服,也只能躺在冰天雪地里等死。 但陈胜眼角的余光,却看到那个乌桓兵停在了两步外,拉动腰间的绳子,掏出个热胀冷缩的物件,竟有朝他腿上撒尿之意。 “玛德,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 陈胜在心里暗骂一声,抬手一划。 连个声儿都没有发出,同时连股血也没飚射,那乌桓兵的放水工具就掉进了雪地里。 他足足愣了好几个呼吸时间,才面露痛苦之色,蜷缩着身子蹲了下来。 呲—— 这个高度,让镰刀得以顺利的划过了脖子,也让大股大股的鲜血从破裂的颈动脉中狂喷而出。 “蹋丘居!” 坞堡外响起一声怒吼。 离这里最近的另一个乌桓兵目睹了同伴的死亡,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向陈胜冲来,俯身挥刀便刺。 可惜,完全是庄稼把式。 千钧一发之际,陈胜瞅准机会往他小腿上一蹬,就把他踢倒在积雪的地面上。 还不等摔蒙的乌桓兵回过神,陈胜已经夺过他手中的弯刀,反手刺进了对方脖子里。 呲—— 热血喷洒在雪地上,白刀子从脖子上面刺进,红刀子从脖子后面冒出来。 此人当场毙命! 042【虎贲】 在转眼间如此强杀两人。 陈胜胸口剧痛不已,双眼一阵发黑,差点直接晕倒。 但他不能晕,因为现场还剩下两个人没有解决。 几乎是凭着本能,陈胜抄起了刚才所杀乌桓兵背上的长弓,从箭囊抽出一根箭矢。 搭弓瞄向因为同伴被瞬间反杀,吓得站在四五步外提刀进退不得的第三个乌桓兵,咧出一个裸露着猩红色牙龈的狞笑道。 “该你上了。” 此人双腿打着哆嗦,紧盯着地上的陈胜,面色惊恐地一步步向后退去。 “百夫长是不会放过你……” 可惜陈胜听不懂他的胡话。 在两人一句话交谈争取到的短暂时间里,他的双眼视觉已经从模糊变得清晰起来。 凭着在大明世界多年练就的弓术经验,微微调整射击的角度,松开了扣弦的手指。 嗖—— 下一个瞬间,那个乌桓兵左眼眶里便钉进了一根尾翼不断颤动的羽箭。 随后,整个人摔倒在雪地里,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咯吱! 还不等陈胜松一口气,身后就响起了一道轻微的踏雪声,那是最后一个乌桓兵趁机摸到了他背后偷袭。 仿佛背上长了只眼睛,他抓起一根箭矢,头也不回地准确捅进了对方的肚子里。 噗呲! 血顺着箭杆流到手上,带着点点的温热和黏腻,让陈胜感觉有些恶心。 一直等到身后的尸体无力软倒在地后,他才再也坚持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尸堆里,捂着淌血的伤口喘息起来。 “真他娘的运气好,这群人里只有一个人带了弓箭,否则我这次死定了。” 经历了一次劫后余生,陈胜的心中却并无多少欣喜之意。 因为他明白,自己这次是彻底力竭了,再加上重新崩裂的伤口,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不过,就在陈胜觉得这次转生有可能失败之际。 职业面板却在他连杀四人后,浮现出了一门新的职业。 【姓名】:陈胜(张首) 【年龄】:17/63 【职业1】:阎浮虫豸 等级:Lv2(1/200) 天赋:蒙蔽天机、他我转生 两界时间流速比例:1:150 【职业2】:虎贲 等级:Lv1(1/100) 天赋:两牛一虎 技能: 杀意本能Lv1(1/100) 【阎浮虫豸】职业没什么好说的,陈胜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了新出现的【虎贲】职业上。 [两牛一虎]是一种强壮体魄的天赋。 在职业出现的瞬间,他立刻感觉到胸口的贯穿伤中一片酥麻,断裂的血管开始被封堵,暴露的血肉开始快速增生。 照这个趋势下来,最多过一两个时辰,伤口就能完全愈合。 同时,陈胜疲惫的身体也犹如干涸的沙漠中注入了一股甘泉,筋骨和脏腑在顷刻间变得空前强健,心脏跳动的沉稳有力,呼吸开始平缓深沉,四肢中充盈着一股蓬勃的力量。 至于[杀意本能]则是一个主动技能,在开启后可以大幅度增强战斗本能,强化力量和体力,丢失伤痛,能在轻伤状态下持续战斗。 面板觉醒职业需要得到别人的认可。 虎贲是对勇猛士兵的别称,这个职业的出现,证明那四个乌桓兵虽然死了,但他们在临死前都认可了陈胜虎贲的身份。 “呵呵,这个职业的出现,似乎是内心的潜意识在指引着我,要去做点什么。” 陈胜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从尸堆中站起来,看向大门洞开的坞堡,倾听着里面女人和孩子的哭喊声。 如果张首记忆无误的话,今天攻陷坞堡的应该是一只乌桓的百人骑兵队。 减去刚才不知为何骑马离去的七十人,以及攻城死掉的人手,留在坞堡里的应该还有二十多人。 以陈胜现在的体质,依托着坞堡的复杂地形,完全能够猎杀掉这支异族骑兵。 呼—— 一阵冷风吹来,血迹把他身上的破绵袄染得又湿又冷。 这件衣服是不能穿了。 于是,陈胜从地面的乌桓兵身上扒下一件明显也是抢来的不合身棉袄,翻看一下里面没有虱子,就替换掉了身上冷硬的血衣。 接着剥下十夫长身上的半身皮甲,套在棉袄外面。 捡起地上的弯刀和弓箭,挨个拔出死人身上的箭矢,擦干尚带温热的鲜血,放回到箭囊里,大步走向坞堡。 进了堡里,能看到先被冷风凝固成一条条一摊摊,然后一层浅浅积雪覆盖的暗红血迹, 陈胜的肚子有些饿,随意挑了一家门户大开的民宅,进去后就在院子里见到了两个一老一少,被砍掉脑袋的男人。 走进屋子里,床上还躺着一个被开膛破肚,身体里插着柴火的女人,而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孩子,则被塞进灶膛里活活烧死了。 继承了张首记忆的陈胜认识这户人家,早上他还跟这家的男人说过话,动手捏过那孩子的嫩脸。 没想到,他们转眼就绝了户。 这家里没有单独的厨房,灶台就垒在床边,灶上的锅里,还放着一摞小麦掺着杂粮烤制出的死面饼子。 陈胜拿起一张饼子,咀嚼着一点点咽下,面色平静如水。 直到吃完了这一摞面饼,用瓢舀起一瓢凉水灌进肚子里,沉默的出了房门。 才刚出门几步,就迎面撞见一个脸上满是褶皱的乌桓老汉,正赶着一辆拉满粮食的骡车从巷角拐来。 年纪一大把都要出来劫掠,可见乌桓人是全民皆兵。 “汉人。” 即便陈胜穿着乌桓人的皮甲,老汉也一样认出了他不是自己的族人,从骡车上抽出一把短刀,朝着陈胜当头扎去。 和之前那几个稀烂货色不同,这一刀声势凶恶,动作狠辣,一看就是个经常杀人的亡命之徒。 可惜,老不以筋骨为能。 电光石火间,陈胜抬手一抓,就捏住了老汉握刀的手掌。 之后,再以蛮力硬生生拧转手腕的方向,接着单手一推,便把老汉手中之刀推进了他的心口。 “你……” 老汉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之色,嘴中不断发出咯咯的怪叫,可连一口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面前的陈胜却动作不停,又用力压住刀柄,向下猛地一划拉。 哗啦啦—— 老汉的肚皮瞬间破裂,淌出的内脏在大雪天里冒出一股腾腾的热气。 043【箭杀】 张家堡,堡主大院。 主院里堆垒出的一人高篝火,正在熊熊燃烧着。 升腾的热气把腊月的冷风排挤在外,从天空飘落的雪花只要接近院落就会化作雨水滴下,把青石板地面淋得一片湿滑。 房门打开的主屋里,缩着上百个女人和年幼的孩子。 橘红色的火光打在他们惊恐的脸上,就连温暖的火焰都无法驱散心中的寒冷。 三个时辰前,乌桓人攻破了坞堡,杀掉了堡里所有的成年男人。 按照传统,只留下了这些能生孩子的女人和不满车轮高的小孩。 游牧部落的孩童夭折率实在是太高了,把不记事的孩子领回去教养个几年,就会变成一个个货真价实的乌桓人。 加上劫掠的女人同样能为部落生孩子,乌桓部就是通过这样一代代战争和掠夺传承发展,并逐步壮大的。 所以,乌桓人尊重传统。 同样,他们也喜欢传统,因为只有传统才能让他们肆无忌惮凌褥别人的女人,抢走别人的粮食,夺取别人的牛羊,让别人的孩子叫自己父亲…… 篝火旁架着几只残缺不全的烤全羊和烤全猪,地上滚落着喝空的酒坛子。 因为大部分乌桓兵在吃饱喝足后,都会走到被捆住手脚用长绳串在一起女人里,挑一个去侧院屋子里享乐的缘故,此时院子里的乌桓兵并不多。 这支骑兵的副官独自坐在篝火旁,饮下一口浊酒,却没有和下属们同乐的兴致。 去年春夏,草原大旱,饿死牛羊无数,冬天食物不足的乌桓部,不得已走小路进入炎汉境内劫掠。 这场打草谷一开始进行的很顺利,但炎汉在得到异族骑兵入境的消息后,很快便开始聚集大军。 部落散开劫掠的人马如果遇到炎汉军主力,只会被逐个清剿。 于是乌桓部单于传令,让散布在附近数郡的族人聚集起来,要和炎汉大干一场。 这支骑兵的百夫长因为舍不得抢到的粮食、布匹和女人,便命令副官带兵留下看守,自己领兵前去支援。 “在战场上分兵乃是大忌,百夫长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单于更是蠢笨如猪,明知道族人在抢到财物后根本无心恋战,还要强行召集人马大战。 一场大败,恐不远矣!” 副官无奈叹了口气,又灌了一口闷酒。 吱—— 就在这时,主院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副官下意识拿起身边的兵器,直到发现拱开门的是一只长脸的骡车,才松了口气。 “扎兰脱大叔,东边的粮食搜完了吗?” 无人应声。 骡子继续向前拱门,走进了院子,同时也露出了后面装满了瓦罐的车子,以及坐在骡车前盘上,耷拉着脑袋的老汉。 对方的模样以及车上的东西,让副官再次警惕起来。 嗖! 但还不等他出言试探,一支箭矢便已从门外射来,射穿骡子的耳朵。 嗬嗬—— 受伤的骡子顿时受惊,迈开四蹄,发了疯似的冲向院子中央的篝火堆。 轰! 火堆直接被撞塌了,骡子和车一同翻倒在地,车上拉着的瓦罐也破裂开来,淌出了一地菜籽油。 随着油脂的蜿蜒,整个院子都燃起了熊熊大火。 今日接连受惊的女人和孩子惊声尖叫起来,在屋子里到处乱跑,却又因为被绳子连在一起,被绊倒在地上,乱作一团。 听到这边的动静,从侧院赶来的乌桓兵被火焰逼得进不去主院。 而主院中的乌桓兵,则被火焰追得四处逃窜。 其中有两人逃到了院门口,还不等他们庆幸劫后余生,就被一柄闪亮的弯刀砍了脑袋。 陈胜的身影在门后一闪而逝,瞥了一眼院中的情形后,快步行至院墙边,双脚在高墙上连蹬几下,就翻身跳上了墙。 径直开弓射箭,一箭穿喉,将某个即将逃离火场的乌桓兵射倒在火海里。 之后,动作不停地开弓连射,挨个将在主院中狼狈闪躲的数个乌桓兵射翻在地。 整个过程中,这支骑兵的副官皆默不作声,伪装成一个普通乌桓兵向侧院逃去。 只在离逃出生天还有几步距离时,突然将手中的长刀一挑,将陈胜射向自己的一根箭矢挑飞。 随即身形暴起加速,窜进了侧院,消失在了陈胜视野里。 “呦,还藏着一个高手啊。” 陈胜目光微微一沉,继续射杀掉剩余的两个乌桓兵。 瞅准机会纵身跳下院墙,从大火中捡起几个箭囊,重新翻出了院子不知去向。 而那位副官来到侧院后,便立刻对刚从女人身上爬下来的不到二十个族人吩咐道。 “无须慌乱,刚才纵火偷袭的是个练出了气血的武人。 别看他一会儿工夫就射杀了数个好手,看似很是威风,实则只是借了纵火的混乱而已。 这处坞堡中地形复杂,我们千万不要分散开来,等他一露面便举弓齐射,定能杀得了他。” 这一队乌桓人皆是杀惯了人的好手,闻言后立刻背靠背,持弓搭箭看向侧院的屋脊和院墙,警惕陈胜有可能冒出来的地方。 嗖! 一根羽箭从一个乌桓人的后脑贯入,红白色的黏液喷了周围数人一脸。 “在那儿。” 十几支乱箭零零散散射向陈胜露头的墙头,但他已然将身体缩回到墙下,躲过了这一波反击。 只过了四五个呼吸,他很快又从另一面墙上露头射击,再杀一人后从容退去。 如此重复数次后,乌桓人被接连射杀数人,却连根陈胜的毛都没伤到。 眼看队伍里的所有人都在疑神疑鬼,怀疑自己下一刻会被冷箭射死,这样下去迟早士气崩溃。 副官只能咬牙道。 “不能在这儿待下去了,必须要到一个足够空旷的地方去。 跟我走,骑马离开坞堡。” 于是,一群人便高高举着弓,瞄向四周的屋脊和院墙,呼啦啦的涌出了主院。 硬顶着偶尔从隐秘处射来的冷箭,骑上隔壁院子里拴着的马匹,沿着坞堡的主干道,一窝蜂向外逃去。 但隆隆地马蹄声,很快就在即将离开坞堡前停了下来。 只见,原本大敞的坞堡大门,此时已被几十麻袋粮食堵上了…… 044【扫平】 嗖!嗖!嗖! 箭矢的破空声,宛如收割生命的死神。 每一支从街道两旁屋脊上射出的冷箭,都会使一个乌桓兵惨叫着落马,扑街而死。 弯腰快步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飞檐走壁,在躲避箭雨间隙拉弓射箭的陈胜,感觉自己化作了一个无情的杀人机器。 每一次开弓射箭,身体都会微微颤抖,浑身的细胞就跟活了一般在欢呼雀跃,【虎贲】的[杀意本能]已经支配了这具身体,武装了他的意志。 陈胜的技能升级从来没有这么快过,随着杀戮的进程,面板上的[杀意本能]经验以每杀一人提升数点的速度飞速提升着。 就职【虎贲】后心中无法宣泄的杀意,在脑海内化作一股无名业火,焚烧他理智的同时,也使体魄中迸发出了仿佛无穷无尽的体力。 乌桓兵在发现大门被堵死后,绝望之下选择了背门一战。 骑着马从街东追到街西,从南池塘又追到北麦场,却被熟悉地形的陈胜耍得团团转,就是追不上他的身影。 即便有身手不错的乌桓兵弃马翻上屋顶,也很快就会被他神出鬼没的箭术射死。 短短半炷香时间,陈胜身上只插了几根被皮甲阻隔后入肉不深的箭矢,而这支久经厮杀的骑兵却被他杀得只剩数人。 也不知谁喊了一声“快逃”,这些乌桓兵在随时都有可能被射杀的恐怖精神折磨下,弃马四散,逃进了坞堡的巷子里。 陈胜心中杀意如火,作战时却冷静得像块冰。 并未得意忘形的现身追杀,而是继续跟一只无形的鬼魂般,挨个从背后射死了那些逃散之人。 当最后一根箭矢离弦后,他手中的木弓上已经出现了龟裂,弓弦也被拉得松松散散。 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战斗,这把弓已经报废了。 陈胜也不在意,随手把坏弓一丢,便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动手切割身上的皮甲,把几支只砍断箭杆,却一直没来得及拔的箭镞剜了出来。 等不紧不慢的处理好伤势后,他看到路边有一家铁匠铺,就随手拿了一把长柄铁锤,慢悠悠回到了主干道上。 看向一直呆在这里没有逃走的副官,招了招手,让对方上前来送死。 “你是个勇武的战士,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陈胜听不懂胡话,只是双脚一前一后分立,紧紧握着手里的锤子。 “连续开五十多次一石弓,还受了伤,又在屋脊上奔波了那么久,即便是一个练出了气血的高手,你又还剩多少体力呢?” 副官没有在意陈胜的沉默,只是抽出了腰间的精铁长刀,将带着马刺的靴子重重一夹,胯下的骏马便向前狂奔而去。 这是乌桓人的得意武技,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民族,大多善于借助马匹这种大体型生物狂奔时的狂野姿态,恐吓面前的对手。 对手一旦避让,迎接他的将会是被马速加持过的有力刀锋,而选择正面撞击,又往往会落得骨断筋折的下场, 因此,骑马冲锋向来是以弱胜强的不二之选。 噔噔——噔噔—— 马蹄隆隆,风驰电掣,马匹加上骑士近千斤的体重,让冲锋的骑兵如同一只重型怪物。 在双方相距几步之际,面对迎面冲撞而来的庞然大物,陈胜退缩了。 他迈步向右挪动一步,露出了一个明显的破绽。 “好机会!” 副官心中狂喜,人借马力,雪亮的刀锋斩破冬日的冷风,砍向陈胜的脖子。 但在[杀意本能]的感知中,在冲锋中一直将锁定在脖子上的他,攻击目标实在太明显了些。 那柄长刀才刚刚举到陈胜脖颈的高度,陈胜手中的铁锤已由下至上斜斜撩起,重重砸在了长刀的刀面上。 整个过程,丝滑的就像是副官自己把刀送到了锤面之下。 铛! 刀刃断裂,铁锤紧接着击中了副官穿着铁甲的胸口。 一声沉闷地爆裂声后,锤面下的铁甲、胸骨和内脏尽皆碎裂,就连后背部的铁甲也高高凸起了一大块。 副官整个人口吐鲜血,被打下马背,在地上翻滚几圈才停下来。 而随着眼前没有了敌人,陈胜心中的杀意终消。 他吐出一口长长的白色哈气,只感觉筋骨中涌现出一股无法抑制的疲惫感,过量开弓的后遗症使得整个背部酸痛无比,身上的箭伤更是肿了起来。 但他现在没空顾及这些,找了一把刀把副官的头颅砍下。 便提着人头向主院大步走去,只在身后留下一地乌桓兵的尸体。 “咴儿~” 副官的马儿在主干道上慢慢踱着步子返回,低头舔向主人的手指,但无头之人显然无法再给予它回应。 …… 陈胜回到主院的时候,院门已然紧闭。 他对此并不意外,只是拍了拍门喊道。 “是我,张首,乌桓人已经被我杀光了,把门开开吧。” “是我大哥,是我大哥,快开门呜……” 院里顿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但很快就被人捂住了嘴巴。 还是有人用梯子爬上院墙,看到院外只有他一人提头回来,才结结巴巴的道。 “张首,我亲眼看见你被长矛捅了个对穿,怎么会没死呢? 还有,刚才有不少人看到你在主院里杀乌桓兵如屠狗,你以前可没这种本事。 你……你可是被借尸还魂了?究竟是人是鬼?” “张婶,你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你觉得现在像鬼吗?” 说着,陈胜在墙上连蹬几步翻上墙头,发现院里的火已经灭了,此时正有近百个惊慌失措的妇孺聚集在一起。 一见到他,这些人立刻吓得躲进了屋里,只有一个孩童跑出来哭道。 “大哥,我还以为你死了!” 这是张首的弟弟张栋,因为年幼,躲过了乌桓人的屠杀。 见到他,陈胜心中略微一松,问道:“你见到张贵了吗?” “哥,我也没事。 我藏在隔壁地窖里,那些乌桓人搜的不严,让我给躲过去了。 我刚才还看到你拿弓箭射那些乌桓人呢,你实在太威风了。” 陈胜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巷角里跑出一个十岁出头的半大少年,正是他的另一个弟弟张贵。 兄弟三人相依为命,没有别的近亲,见到他们二人无事,陈胜心中的大石头瞬间落地。 之后,他才扭头看向屋里的妇孺们,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之前我中了一矛,本已重伤垂死……” 045【装神】 “……谁知在濒死之际,忽有一白发仙人入梦,将一颗仙丹投于我口中。 仙人言之,此丹有起死回生之效,于是我便真的活了过来。” 说着,陈胜扒开胸口的衣服,露出血肉已然增生大半,但还剩一眼小洞的狰狞伤口。 “仙人还说过,仙丹中蕴含九牛二虎之力,于是我便真的有了这般力气。” 陈胜抬脚重重一踏,只听“咔嚓”一声,脚下的院墙就裂开了一道大缝,足足有十层青砖被一脚跺裂。 这让躲在屋中偷看的妇孺中响起了几声惊呼。 乡野之人虽然见识浅薄,但他们也知道,青砖在被三合土黏合后便会宛如一体。在拆墙时,即便用铁锤从侧面抡砸,也需要用力才能砸下一块。 这张首昨日还是身材瘦弱的农家子,今天竟能一脚跺裂砌好的十层砖墙,难道真吃了仙丹不成? “仙人亦说过,仙丹中暗藏着操雷控电之术与炼丹画符之妙。 虽然我张首现在还使不出这种高深的仙术,但我却以仙人所赐的本事,杀掉了所有乌桓兵,为死掉的族人们报了仇。 我们张家堡今日遭此大劫,全族人丁凋零,以后更应该同心同德,上下一心才能立得住脚。 今后有我张首在,定会保你们平平安安,衣食无忧。 这份仙缘,我定然不会一人独享。” 陈胜之所以在这儿装神弄鬼,自然是有目的的。 张家堡,顾名思义,乃是张姓一族的聚居之地。 之前乌桓人劫掠,把堡主一脉全杀光了,堡中现在无人主事。 作为堡里的普通农户,堡主一家已出了五服的远房亲戚,张首虽无血脉优势,往日也无什么人望。 但靠着今日的救命之恩和表现出来的武力,只要运作一番,就能成功把张家堡拿下。 有了地盘和人手,以后发育起来可就方便多了。 至于假托鬼神之助,一来是因为乡民愚昧,神仙相助的故事更契合他们的三观;二来,则是为了以后的职业觉醒。 只要有人信了这个故事,陈胜以后的道术类职业觉醒,将会变得容易很多。 骨碌碌—— 副官的脑袋被扔进院子里。 陈胜也跟着跳了下来,抬起木插,打开院门道。 “族人们,现在坞堡里已经安全了,你们可以去看看,街上全是死掉的乌桓兵。 今天受惊了,你们先回去吧,收敛一下家里人的尸体。” 对于陈胜说的话,妇孺是半信半疑的。 信,是因为他刚才展示出的武力。 不信,则是因为攻进堡里的乌桓人实在太多了,妇孺们本能的觉得一人杀光一支骑兵这种事情不太靠谱。 但主院这边热闹了这么久,一直没有乌桓人来此查看的事实,还是给了他们勇气。 有胆大之人,探头探脑的跑到主街上查探,发现乌桓人真的死光后,立刻跑回来朝陈胜磕头。 先是千恩万谢,但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 受情绪感染,女人和孩子们立刻哭成了一片,一直哭了小半个时辰,才相互搀扶着离开这里。 相比流泪,大部分亲人都死在乌桓人屠刀下的他们,显然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陈胜也一起离开了主院,领着张贵和张栋住进了离坞堡大门最近的那处院子里。 他可没忘记,之前曾有一队骑兵离开了坞堡,这些人可是随时都有可能返回的。 住在大门口,更方便他守门。 接下来的日子里,陈胜便一边组织人手修缮加高坞堡的城墙,用青砖封死了原本的大门,提防那一伙乌桓人回来。 一边考斯泼莱些开方煎药、念诵经文、安抚生人、超度亡灵等道士常见业务,以期让面板觉醒道士类的相关职业。 如此十几日之后,乌桓人没等到,拥有二牛一虎天赋的他重新修炼《手搏武经》,倒是再次修出了一丝微弱的气血。 但陈胜在经过几次尝试后,却发现在这个世界重新入职【武徒】职业的想法,似乎无法实现。 可能是由于时代不同的缘故,现在的炎汉朝社会中居然并不存在武功学徒、武林高手、武学宗师这类概念。 无论是炎汉的高门大户,平民百姓,还是那些异族之人,在他们的认知里,成为战场上厮杀的兵卒和武将才是所有修炼武功者的最终归宿。 虎贲便是精锐士兵的代称,陈胜之前杀乌桓人时之所以会觉醒【虎贲】职业,就是基于这样一种群体认知。 和在大明世界一样,陈胜之所以一个人苟着练武还能就职【武徒】职业,完全是因为两个弟弟基于所处时代形成的三观,认可了他的武功。 面板的职业获取也是需要一定外界条件的,某个世界拥有什么样的土壤,才能孕育什么样的职业。 好在自炎汉光武中兴后,世人迷信谶纬,好仙神方术,道教也在佛教影响下从一门学说演变成了真正的宗教,否则陈胜还真没信心在接下来觉醒道士类职业。 如果按照武徒当初转职的思路推测,虎贲以后的职业晋升路线,应该会与兵种或军职有关。 让陈胜感到有些遗憾的是,虎贲职业的天赋和技能全都偏向于战斗,而非练功。 没有了【武徒】一系职业的天赋辅助,单凭上一世的修炼经验,此世的练武速度会变慢一些。 不过慢些就慢些吧,以大夏和炎汉1:150的时间流速比例,陈胜有的是时间在这个世界缓慢发育。 时间一晃,又过了数天。 这一日,陈胜光着上半身,正顶着冷风在院中练功。 只见他双手合抱着一截两尺粗细的木桩,双目紧闭,拿捏气血,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将全身力道聚集在双臂之间。 整个人突然间由静至动,双臂在木桩上一搓,木桩最外层的干燥树皮便猛然崩裂开来,四散纷飞。 之后,陈胜继续地用双臂肌肉来回搓绞怀抱中的干燥树干,这片阴干多年的老木榆上,便被搅下了一丛丛的淡黄色木质纤维。 “擒龙手搏藏玄机,千揉万捏悟真谛,练得沾衣十八跌,碰肉三分便是灾。” 046【道徒】求月票 陈胜现在修炼的,是手搏武经中的擒拿功夫——缠龙分筋手。 拥有气血者修炼此法,既能打熬筋骨,又能纯化气血,还能磨炼技艺,乃是一门不可多得的内外兼修之法。 以陈胜在大明世界练武百年,一代武学宗师的眼界来看,手搏武经在所有【练精】境武功中都能称得上第一梯队,其中记载的气血操控与锤炼之法几乎到了一种改无可改的巅峰。 因此在武功重修之时,陈胜仍把它当做主修之法。 嗤嗤—— 木屑一点点落地,怀中的木桩在双臂皮肤研磨下越变越小,最终化为点点木屑消失不见。 一场练功终了,气血流转回心脏,双臂皮肤上的通红缓缓消退。 陈胜吐气出声,只感觉自己的气血又精纯了一丝,同时双臂的筋骨皮膜强度也有所提高。 点滴进步虽然看似不起眼,但练武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之事,只有久久为功,常年坚持不懈,方能有所成就。 人生很长,陈胜有的是耐心。 哐当! 此时,院子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了,张贵从外面跑回来,满脸喜色地冲陈胜喊道。 “哥,你猜我听到了什么好消息。 刚才有官府的人来堡里传信,说乌桓部的上万骑兵被官军击败,残部已退回了燕山以北。 我们张家堡,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受怕了。” “哦?能这么快击败乌桓的上万骑兵,看来炎汉底蕴仍在啊。” 没了外敌的侵扰,便意味着拥有了一段和平安宁的发育时光。 看着虎头虎脑的张贵,陈胜一把把他抓过来,咧嘴大笑道。 “乌桓人只是暂时退走了,以后还有可能回来。 你不是想武功吗?不是长大后杀乌桓人吗? 来,跟着大哥练一套武功,定保你日后做个天下无双的武将。” 说着,他大手一拉,就拉开了张贵已有些长老的腿筋。 “啊……疼!” 小院中,立刻响起了一片凄厉的惨叫。 …… 波澜不惊的日子就跟张家堡外的那条小河一样,平缓而坚定的流淌着。 陈胜也在这里渡过了一段平静而悠闲时光。 每日里不是勤练武学,就是教两个弟弟练武,闲暇时扮做道士在堡中为乡民问诊看病,主持红白喜事,凭借着先前拯救全堡之人的威望,渐渐开始插手主持堡中的大小事务,隐隐有了堡主之实。 如此又过了两个月,在张家堡之人的集体认可中,他终于觉醒了新的职业。 【职业】:道徒 等级:Lv1(1/100) 天赋:道心通明 技能:无 [道心通明]:可以长时间维持清风明月般的体道心境,在此状态下修炼道术,能大幅度降低修炼难度。 甫一转职成功,有了修道天赋的陈胜,当然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自己的修行。 谁知,《掌握五雷》这门能够直达到四阶的道术,修炼难度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即便有着吴广的记忆相助,他在修炼其中入门的水雷术时,也差点把自己的腰子给炸烂。 在反复参详了数遍吴广的修行经历后,陈胜心中很快明白。 记忆中的吴广之所以转修《掌握五雷》极为顺利,完全是因为先前已凭《佝偻神书》晋升性道第二阶,以风劫境的阴神强度,才能如此顺风顺水。 自己没有人家的根基,最好还是循环渐进,稳扎稳打,才能降低修炼道术的风险。 于是,陈胜便先在《佝偻神书》这本道术合集里,选了一门最易入门的烟火术,开始每日勤加练习。 他依照吴广记忆所述,来到烧着柴火的灶台前。 看着发潮的柴枝上冒出滚滚浓烟,被灶台深处的烟道吸走;又看着炽热的火焰从柴火上升腾而起,烘烤着上方的锅底。 静静屏息收神,放空心中的万般杂念,观想己心如清澈明镜,照映世间万物。 原本普普通通的冥想法,在道心通明天赋的加持下,立刻让他眼中的世界变得生动起来。 这一刻,火不再是火,烟也不再是烟,释放着热量的火焰与不完全燃烧产生的颗粒浓烟,全在他眼中化为了梦幻般的妖娆气流。 这是灵气。 一种弥漫在天地间,生而有灵,捉摸不定的物质。 本能的,陈胜运转起烟火术的吐纳之法,凑到灶膛前深深一吸。 “呼……” 呼——灶膛里的烟与火瞬间化作一条黑红色的火龙涌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外扑来。 陈胜心知不妙,也在霎时间拿起早起准备好的锅盖,挡在面前。 呼哧! 裹挟着热量的烟火四散,空气中也弥漫起一股烧柴特有的木料香味。 陈胜感觉头上有些异样,伸手一摸,才发现是头发被燎得微卷。 “先前修掌握五雷差点弄坏了腰子,今日修烟火术差点被烧掉了头发。 道术修行,果然危险啊。” 道术对灵气操控的微妙体验,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即便有着吴广的记忆相助,他依然需要用心感知各种灵气的性情。 唯有熟悉了灵气的秉性,才有可能利用或驯服它们。 对于这一次的失败,陈胜根本没放在心上,只是继续低头施术。 如此,转眼便是一月。 他对于烟火灵气的操控渐渐纯熟,但距离收纳烟火入肺却总是差那么一丝。 这一日,陈胜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在路过敞开房门的厨房,看到烧着火的灶膛时,突然福至心灵,远远朝着撩人的烟火深深一吸。 呼—— 火星和浓烟顺遂地滚滚而出,连烟带火,一股脑地涌进了他的鼻腔里。 这口气吸得很长,直待那堆柴火燃成灰烬方停。 一场吸储终了后,陈胜才慢慢转过身,用手指堵住右边鼻孔。 只听他重重一哼,左边鼻孔中便有一股浓烟喷出,汇聚成一朵直径丈余的烟云盘旋不散。 接着,陈胜又转身面向一堆干柴,用手指堵住左鼻孔重重一哼,鼻中便有一条火焰喷出,将那堆干柴点燃。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陈胜得意一笑,仰着脑袋深深一吸,他身旁的烟与火就各自化成一条长龙,如活物般自行从鼻孔钻入肺中消失不见。 苦修半月,这门[烟火术]好歹算是练成了,这意味着陈胜终于迈过了性道修炼最重要的一道门槛。 在道术修成的那一刻,他清晰感应到自己的灵魂在悦动…… 047【三年】求月票,求追读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三年。 熹平五年,早春,平乡县境内尚未解冻的广袤平原上,此时正有几个身影在蹒跚前行。 走在前面的是一个满脸风霜的汉子,他拄着木棍,背上还背着自己的老娘。 多日的奔波和饥寒,让汉子的老娘极为虚弱,只能闭着凹陷的眼睛呢喃着。 “儿啊,你把娘放下来吧,否则我迟早会拖累死你们。” “娘,求你别说话了,省点力气吧,除非我死了,要不然我一定要把你背到张家堡。” 可惜汉子的娘已经意识模糊,听不到他说什么,只会不断重复着求死的话。 “虎哥,去年滏阳河发大水,大半个平乡县都遭了水灾,县里各乡各村的粮食全都不够吃。 你说……去了张家堡,人家能要咱们吗?” 说话的是汉子的老婆,她此时正拉着六岁的儿子,怀里还抱着一个不到两岁的女儿。 “能活!能活! 去年闹瘟疫的时候,有张家堡的道人来过我们村施过药,还给去听他们讲道的每个人都发了一小袋麦子。 那道人曾说过,张家堡的大贤良师得到了仙人点化,有降龙伏虎、呼风唤雨、驱病释厄、治瘟避疫的本事。 你想想,既然能呼风唤雨,张家堡怎么可能遭水灾? 那地方一定有粮食,也一定会收留咱们。” 说到最后,汉子晦暗的眼睛里仿佛亮起了光,分明是把张家堡当成了生命中最后的盼头。 只有深陷绝望之人,才会如此期盼希望。 去年,滏阳河发大水,致平乡县五成的麦田绝收,结果朝廷的赈灾银粮还没发到县一级,就被中枢与郡里的官吏们分了个一干二净。 水灾之后,夏末时又有瘟疫爆发,平乡县在数月内病死数千人,家家皆素缟。 还未等黔首们从接连的天灾中缓过口气来,今年这地方又闹起了人祸。 两个月前,滏阳河神庙的巫婆突然昭告全县,说滏阳河之所以发洪,皆是因为县中百姓不敬神明,使河神发怒所致。 她先后说服了本地县令与数位豪强,便打着为河神置业的名头,开始强占在瘟疫中绝户之家的田产和屋舍。 最终,被推到前台来的巫婆,只分了其中不到一成的资产,其余的全都落入了豪强与县令之手。 在经过如此一场饕餮盛宴后,这些人仍旧贪心不足,还要全县的百姓交祭神钱,乞求河神宽恕之前的不敬之罪,而凡是交不够钱的人家,全要出童男童女沉河祭神。 这汉子家里既没钱,又舍不得自己的两个孩子,便只能被逼的远走他乡。 这狗日的世道,实在是让小民没法儿活啊。 骨碌骨碌—— 身后的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阵轮子的滚动声。 一家五口扭过头,才发现是一队的牛车正从后方缓缓行来。 他们赶紧躲至道旁,生怕牛车撞到自己。 黔首们的命贱,自己被撞死了不要紧,但要是把贵人的牛车撞坏了,全家都得遭殃。 谁知,那支车队行至他们身边时却停了下来。 装饰最华贵的牛车里,一只白净的手掀起帘子的一角,昏暗的车厢里传来问话声。 “逃难去张家堡?” 汉子赶紧点头哈腰道:“见过贵人,小人一家是要去张家堡。” “恰好顺路,最后一辆车还空着,你们坐车去吧。” 说完,帘子就被放了下来。 车外响起了汉子一家感恩戴德的磕头声,那只手的主人却再没有回应,只是扭头对躺在车上的中年人道。 “父亲,已经按你的吩咐,把那一家人捎上了。” 中年人面容枯槁,瘦得皮包骨头,似乎是因为怕冷,身上盖了足足三层厚被子,脚边还放了一个烧着木炭的小火炉。 他轻轻咳嗽了几声,颇为艰难的张开口,含糊不清的说着话。 “好,好,张首素有善名,只要有走投无路的可怜人前去投奔,无不能在他手下谋得一条生路。 我们既然上门求药,自然要做出一番怜爱小民的姿态来。 捎几个人不过举手之劳,但若能让张首对我们多一丝好感,便是值得的。” “父亲心思缜密,人情练达,儿子记下了。” 看到中年人冷得打哆嗦,跪坐在另一旁的侍女,连忙为他掩了掩被子。 说了一番话后,中年人躺着喘息了好久,才幽幽叹息道。 “张首此人,去年借着符水和仙丹压下了一场岌岌可危的瘟疫,可是闯出了好大的名声啊。 如今,县中不少权贵都找他看病练丹,着实治好了不少人的陈年顽疾。 为父虽然心知所谓符水、丹药应该只是他为草药起的唬人名头,此人并非神仙。 但他的医术却是实打实的,只希望他能看我我这身怪病。 可惜啊,为了给你兄长买官,家中现在凑不出二十万钱的诊金。 只能先让张首为我治病,若治不好万事皆休,自然要赖掉诊金。 若侥幸能治好,君子可欺之以方,便找个别的由头拖欠着吧。” 说着话,他就颇为疲惫地陷入了昏睡。 一旁的青年用手帕亲自给父亲擦了擦汗,说道。 “父亲,您拖着病躯亲自上门求医,已加重了病情。 如果那张首只是个欺世盗名之徒,孩儿定会砍了他项上人头来赎罪。” …… “求医不愿意付钱也就罢了,若治不好病,还要取我人头来赎罪?” 数十里外的张家堡。 陈胜伸出手指在身前的铜盆中一点,水中投射出的父子影象,顿时就被一片涟漪搅得破碎开来,消失不见。 他刚才施展的,乃是近日新学的新道术——[水镜术]。 此术善于查探周遭信息,纳方圆数十里内景观尽入水中,如掌上观纹般清晰可见。 甚至能够隔空施法,配合其它道术达成远距离天雷轰顶、流火天降、厌胜下咒等道术效果。 晋升至高阶后,天视地听,如鬼垂临,日月恒巽,山河永福,泽被四时,雷镇八荒,乃是一门不得多得的安身保命之术。 修成这门后初次使用,就探听到这种消息,陈胜心中顿时冷笑不已。 “白嫖?斩首? 我看起来像是个如此软弱可欺之人吗?” 048 道术(求追读) 举孝廉制度,常会使豪强子弟中出现些脑回路令人费解的蠢货。 这属于时代特色,转生三年,陈胜早就习惯了。 他并未将那对蠢货父子放在心上,在窥探结束后,便转而开始修行起今日的道术功课。 只见他在秘室中盘腿而坐,双目注视着面前的铜盆,看着盆中的涟漪渐渐平息,心灵也似水波般一同归于寂静。 在水平如镜的那一刻,他的整个身体突然重影似得晃动了一下。 然后,就有一个与陈胜样貌相似,但略显虚幻的身影从躯体中走了出来。 之所以说相似,是因为这个“他”就像寺庙壁画中的神佛般,脑后悬浮着一圈色彩斑斓的神光,略显通透的半透明身体内,也有一枚枚缥缈似幻的纹路铭刻其中。 光圈名为性光,乃是性道修为的象征,一圈神光即代表着性道一阶——【出窍境】修为。 体内的纹路则为体道之痕,是修炼各种道术后在阴神中留下的烙印,也是一身性道修为的根基所在。 拥有相应的烙印,才可以施展对应的道术,烙印一旦被洗去,就会失去使用这门道术的资格。 而烙印光亮深浅程度与模糊清晰程度,则是每个人道术修行境界的体现。 如今陈胜阴神出窍,阴神中共有九枚道术烙印,便代表着他已有着九门道术傍身。 没有例外,这些道术全都出自于《佝偻神书》。 陈胜也是在真正修炼道术之后才深刻体会到,扶风子认为此书中所载道术驳杂,属于旁门左道,完全只是因为此人眼界过高。 至少在现阶段,此书对陈胜的作用,远比《掌控五雷》要重要的多。 《岣嵝神书》又名升仙神书,乃是中央大世界散修中的一册道术总集,共收录了厌人术、解厌法、止血咒、隐形法、取罡气法、传智慧法、收拘魂法、神符取胜、桃符传贼、黑天昏日、飞剑制人、灵符禁恶、印伏蛟龙等五十一种道术。 书中的大部分道术分属一阶,效用一般。 如其中的[青蚨还钱术],就是把青蚨血涂在钱上,以秘术炼制,在钱付出后会自动飞回来; 如[五鬼搬运术],可以祭炼拥有隐身遁藏之术的小鬼,炼出的小鬼怕光、怕风、怕人,可以帮主人去偷窃财物; 如[丹鼎火],擅长炼制强身壮体、长寿延年、房中享乐之丹药; 亦有[气愈符],贴在伤口处,可缓慢治愈刀剑创伤…… 虽然一阶道术对陈胜自身的作用不大。 但在这个本不存在性道修行的世界里,这些效用一般的道术却能用来装神弄鬼。 这几年来,陈胜能在平乡县扫灭瘟疫,获得如今的声望与地位,同时发展出一股实力不弱的势力,能力繁多的道术可谓功不可没。 而且除了上述那些用来经营势力的道术外,《佝偻神书》中还有几门道术位列二阶,与陈胜自创的《万道森罗》品级相同。 如[紧箍咒],可以用来收服一些顽劣的妖怪或凶徒当手下; 如[五猖鬼兵],能将凶煞恶鬼祭练成鬼兵,鬼将,专精于伐山破庙; 如[绢人娃娃],能替身代命,替主人抵挡一次力量上限为二阶的致命攻击; 还有制造道兵的[黄巾力士];用于探查的[水镜术];操控培育植物的[万木长春咒]…… 既然《佝偻神书》的能力如此齐全,《掌握五雷》在晋升二阶之前又不可修炼,陈胜便将大部分精力放在了这些驳杂道术上。 时至今日,在众多道术烙印的加持下,他的阴神强度越来越高,已有了几分神明之相。 此时,陈胜如神似佛的阴神离体,飘飘然来到了屋中的书桌前。 只见桌上放着一排竹笼,每个笼子中都关着一只兔子,那些兔子此时正瞪着通红的眼睛,在眼馋笼外的一碟黄头。 陈胜以阴神之躯拿起一颗豆子,在心中默念咒语。 “乾坤束灵,五行锢体,紧箍定心,缚魂锁意。” 咒毕后,并指朝黄豆一指,立刻就有一道金光射进豆中。 陈胜把黄豆抛入笼中,看着兔子吃完后,便突然连念三声。 “紧!紧!紧!” 威严的喝声在室内回荡。 但那只兔子却依然蹲在笼中,嘎嘣嘎嘣嚼着豆子。 似乎嫌陈胜太过吵闹,还转过了身去,只留给他一个屁股。 “呵呵。” 陈胜对道术修炼过程中的失败早已习以为常,只是把似真似幻的手掌探进笼中,没入兔头内,揣摩起刚才施展道术的问题。 冥思苦想片刻后,再次施展紧箍咒。 “乾坤束……紧!” 嘭! 只听一声爆竹般的炸响,那只兔子的头颅突然爆裂成了众多飞散的烂肉。 呼! 一股轻风在密室内刮起,将飞溅的碎肉与鲜血包裹起来,送回到笼中的尸体旁。 “通过食物间接施法,紧箍咒的束缚力道老是出现问题,要再多揣摩几次啊。” 陈胜如此呢喃着,空气中立刻有一枚枚圆金色的环凝结成形,却又在转眼消散。 冥思片刻后,他再次动手朝豆子施起咒来。 在整个功课过程中,陈胜阴神中有一枚烙印一直光华闪烁,如彩玉般光彩夺目。 时间飞逝,当屋中记时的漏壶漏了一半时。 吃掉黄豆的最后一只兔子,终于在一声声“紧!紧!紧!”的咒语声中,痛苦地翻倒在笼子里。 头戴一个小小的淡金色箍圈,四蹄乱蹬,吱吱乱叫,屎尿乱泄,呈痛不欲生之相。 “不错,不错,苦练半个月,终于是成了。 这紧箍咒的寄物篇,若寄托在配饰与衣物中,穿衣即中咒;若寄托在食物中,入口即中咒。 远比之前要强行擒下目标,往对方头上硬戴要好很多。” 施术成功,陈胜心中欢喜。 嘟!嘟! 此时却突然有敲门声响起。 “哥,客人到了。 按你的吩咐,特意让他们停在了坞堡大门外等候。” 陈胜的阴神,早过了怕光怕风怕声的脆弱阶段,自然不会被区区敲门声所惊扰。 闻言,便飘回到肉身处,转身盘腿坐下,使阴神和肉壳重合在一起。 049 基业(求追读) 片刻后,陈胜睁开双眼。 他眼中先有神光溢射,随即迅速收敛,彻底完成了灵肉合一。 重新回到肉身包裹状态下,他心灵中升起浓郁安全感的同时,也察觉到,相比于之前阴神出窍,现在自己到对灵气的感应与操控性,下降了接近一半。 以肉身施术与以阴神施术,只能说各有优劣。 陈胜站起身来向外走去,先打开一道一掌厚的铁门,又推开一道木门,才有阳光照射进屋内。 只见站在门前通报的,乃是一个面容英武的青年,正是已经十六岁的张贵。 他闻到了兔子的血腥味,朝密室里看了看,立刻垮着脸道。 “哥,你怎么又弄死这么多兔子,一连吃了半个月兔肉,我都快吃腻了。” 陈胜没理他,径直向外走去。 身后自有其它侍卫关门,张贵则快步跟了上去,追在他身后道。 “哥,今日来求医的是县城赵氏族长——赵勾,此人前几年在渤海郡做官,因病致仕。 他来之前便已致信,只要你能治好他的病,愿拿出二十万钱来供奉黄老。” “二十万钱都够买六千石麦子了,地方豪强们却能拿出来治病,还真是大方啊。” 陈胜随口应付着张贵,大步走在张家堡的主街上。 只见这座三年前被杀得人丁凋零的坞堡,如今已经恢复了生机,甚至繁荣更甚往昔。 酒坊里飘着四溢的酒香;每家每户的烟囱里都升着袅袅炊烟;木匠家里传出沉闷的锯木头声;农户院子里生着篝火编箩筐;铁匠铺里传来叮叮的打铁声…… 正是早春农闲的时候,小农经济的手工业从业者最是忙碌。 陈胜走在路上碰到行人,不论距离远近,那些人都会跑过来跟他打招呼。 “大贤良师,我家的鹅前天被狗咬死了,我让婆娘做了锅炖鹅肉给您送过去,您吃了吗?” “大贤良师,您上个月教我们孩儿军的那套武艺,我们已经练熟了,您什么时候再教一套新的?” “新来的流民偷吃了我家三只鸡,大贤良师,你可要给我主持公道啊。” “大贤良师,前几日来的流民里有个闺女长得很俊俏,我看很配您,您什么时候去瞅一瞅。” …… 这几年,靠着道术装神弄鬼,武力清缴匪患,收拢流民施恩,治愈一县瘟疫和教授更高水平的手工业生产方法。 如今张家堡中已没有人敢直呼张首的名字,皆称其为大贤良师,威望无人能及。 此时虽有病人在等着陈胜去救治,但鉴于赵勾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又是个白嫖怪,他居然直接在大街上慢条斯理地一个个解决起村民的问题,并耐心回应了每一个人对他的关心。 之所以维持如此亲和的人设,自然是有原因的。 这些年,陈胜在稳健发育的同时,还基于本世界唯我独法的现实情况,制定出了一套长远的发展计划: 即建立一个教派,以道术为传教手段,扩大自身教派的影响力,汲取这个世界的武功资源为自身修行提供助力,一步步将命道修为提升到三阶。 并参考吴广的记忆修炼道术,成为这个世界威压天下的第一高手,陆地神仙般的道门祖师。 在教派拥有足够的力量后,如果有机会攥取此世的治民之权,就推翻炎汉,建立一个地上道国。 如果找不到合适的机会,那退而求其次,成为炎汉的国教也未尝不可。 最终以举国之力,让性命二道的修为齐头并进,共同晋升三阶,才不算浪费这次转生的时间。 陈胜这次既然不打算做皇帝,而是要立教造反,那现在张家堡的民众便是以后教派的基础种子,因此做足了表面功夫。 维持一个慈爱亲和的形象,可是每一个大贤良师的必备功课。 而且在陈胜的眼里,在他与周围人群互动的过程中,每当有人的问题得到解决,并发自内心的对自己产生崇敬之意时,都会有常人肉眼不可见的星星点点灵性光辉,从他们身体中飘出,向着自己的阴神汇聚。 但由于阴神无法吸收这些灵性光辉的缘故,它们最终只能从阴神里再次飘出,无奈消散在空气中。 陈胜知道,这种明显区别于灵气的东西是香火愿力。 可惜他没有觉醒神明类职业,无法吸收信仰为己用。 不过自古以来,这片土地上的道士除自修法力成仙外,往往还有着供奉神仙,收拢万民信仰,施展神术的传统。 也许【道徒】职业转职后,会觉醒有香火愿力有关的技能吧。 陈胜在大街上耽搁了许久,与每个人都说过了话,才对张贵使了个眼色,让他扮做恶人拉着自己离开人群。 张家堡并不大,再次向前走出一段距离后,便是坞堡的大门。 走在主街上,远远就能见到那里支着一个粥棚,棚子前则站了几十个远道而来投奔的流民,正在排队领粥。 等走近了,能看到大锅里的麦粥不稠不稀,里面还夹杂着少量绿豆大小的肉粒。 一些领到粥的流民们,正蹲在不远处喝着热粥,脸上都露着笑。 整个巨鹿郡都说大贤良师的符水能治百病,只要到了张家堡,一碗符水下肚,什么绝症都能给你治好喽。 实际上,那些流民哪能喝得上真正的符水。 救了他们命的,不过是一碗加了肉丁的麦粥而已。 流民的病大多是被饿出来的,对他们来说,吃饱饭就是最好天下的符咒,饱食则百病不生。 在流民堆里,陈胜还看到了之前在水镜术中所见的那一家五口,他们此时正在美美喝着热粥。 这几年靠着给权贵炼丹卖药,陈胜挣了不少钱,按照他制定的条例,他们一家应该会被安排着学一些手艺活儿,糊口不是问题。 之后,他脚步不停,避让过喝粥的流民,出了张家堡的大门。 当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在萧瑟早春平原上,矗立着的一棵高大桃树。 此树高达六丈,树冠更是达到了方圆十几丈,通体青碧,枝繁叶茂,枝叶掩映间隐约还能看到一朵朵泛红的桃花。 050【蟠桃】 此时,一腰间配剑的青年正站在树下赏花,不远处则有十几辆牛车停在官道上。 “早就听闻张家堡的大桃树虽生在北地,但终年常青不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在陈胜脚步踏出大门的瞬间,那青年就转过了身,说道。 “赵诚,见过大贤良师。” 陈胜快走几步,行到他面前,完全不见之前听到此人要砍自己项上人头时的不快,笑着介绍道。 “此树为蟠桃树,原为西王母蟠桃园中所植,在仙园中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三千年一成熟。 仙桃成熟后,食之有长生不老立地飞升之效,为仙果中的圣品。 我师傅南华仙人曾赴蟠桃宴,在食桃后偷藏了一枚桃核,在我拜师时当做礼物赐下。 我于三年前种下桃核,竟在顷刻间就长出了此树,或是因凡间土贫地瘠、污浊异常之故,此树所结的仙果只剩延年益寿、除邪祛病之效,却是可惜了啊。” 其实,眼前的这一棵大桃树,便是陈胜三年前醒来看到树下堆满了尸体的那棵老桃树。 两年半之前,他在修炼道术[万木长春咒]之时,将它当做了施术目标,不断以道术刺激此树生长,让它长得异常高大粗壮。 加之其根系蔓延至地底深处,又常以道术养护,竟使得它能在寒冬腊月里正常生长。 但对于听故事的赵诚来说。 今日,陈胜特意选了此处见病人,又以蟠桃树为材编了个偷种蟠桃的故事,却让他有些失望。 为父治病多年,赵诚见多了各种神医的营销手段,只觉得此人大概率是个骗子,只怕一会儿就要被自己斩掉项上人头。 可来都来了,他叹了口气后,还是带着一丝希冀道。 “唉……我父亲病重,找遍了炎汉的医师都治不了,若不能治好父亲,我枉为人子啊。 大贤良师若是能以蟠桃相赠,治好我父亲的病,之前说好的二十万钱定会分文不少。 只是我看这仙树上只有桃花,却无仙果,难道要等上几月才能结果? 我父的病情,只怕拖不了那么久啊。” “此事不难,我有仙果速熟之法。” 陈胜抬起手,遥遥朝树冠中的一朵桃花一指。 无形的波动从指尖扩散,落到桃树上,那朵桃花立刻就以肉眼可见地速度凋谢。 接着在后面长出一个小小的青色果子,然后果子如充气般变大,表皮也变得通红起来。 最后,果熟蒂落,直接落进了陈胜摊开的手中。 “劣等蟠桃一枚,诚惠二十万钱。” 这一番操作,直接把赵诚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个拥有武功的世界,修成真气的武将们可以在战场上以一破千,勇力无双。 传说中百年难得现世的武圣,更是能以武通神,以武力镇压一个时代。 但世间的武功往往擅长破坏,却不擅长创生。 此人能催生果实,难道真的会仙术不成? 由于张首这几年用丹药符水治好了不少高官显贵的恶疾的缘故,赵诚之前曾听说了他为人治病的各种传奇故事后。 但他一直以为张首只是个精通医术,却以鬼神术法包装扬名的医师。 人力有穷时,这世间的医生,又有哪有敢说自己能包治百病? 只是父亲的病早已病入膏肓,如今已到了药石难医之境,他千里迢迢赶来,只为让父亲心中能有一个盼头,莫要陷入绝望而已。 可在看到张首所施的道术后,赵诚只觉此术堪称鬼神莫测,远非人力所能为也,心中顿时生出了一丝希冀。 他当即郑重接过那枚蟠桃,施展轻功向牛车跑去。 跳上车厢,推开一旁的侍女,将昏睡的父亲扶起来,想要将蟠桃塞进口中。 谁知,那枚通红的桃子才刚放至赵勾口边,便化作一滩碧绿色液体,裹挟着一圈金光自行流入唇齿间。 那液体一入口,赵勾这个久卧病床病人的皮肉中,立刻就有青碧色的光泽浮现。 照透了身上的衣物和被子,也将整个车厢照得莹亮一片。 在这个过程中,他枯瘦的脸颊慢慢变得丰满起来,头上斑驳的头发开始转黑,急促的呼吸同样变得平稳了不少。 站在车外的陈胜,透过撩起的门帘看了一眼病人,对[万木长春咒]的治病效果早有预料。 其实,此术催生出的果实虽有治病之效,但只能依靠木行元气强化衰竭的人体器官,延缓一下细胞衰老,并有修复外伤、治愈中毒等效果而已。 在面对一些诸如癌症、病毒传染、先天遗传等顽疾时,只能为病人补充点元气,并非真正的包治百病。 陈胜一直准备着两套不同的话术,这几年但有达官贵人来求医,他就会根据病种能否被治愈,来告知对方吃桃能根除病症,还是只能暂延生机。 而随着他近来修成水镜术,装神弄鬼的本事已然更上一层楼。 之前,陈胜提前以法术窥探到赵勾所患的乃是渐冻症,这种神经元退化疾病,恰好是[万木长春咒]的对症之病。 才有了双方甫一见面,他连病人都未见,就施术造药的一幕。 车厢里的荧光渐渐黯淡下去,没过多久,昏睡的赵勾就咳出几口浓痰,悠悠转醒过来。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面带疑惑道。 “诚儿,我们这是到张家堡了吗?” 这番口齿清晰地话一出口,他整个人就愣住了。 一低头,又发现脖子能转。 一抬手,竟发现早已无法控制的胳膊已能活动自如。 直到赵勾挣扎着想要坐起来,才因为身体过于虚弱,喘着粗气摔回到褥子上。 身边的赵诚赶紧扶住父亲,欣喜道。 “爹,我刚才给你喂了一枚大贤良师的蟠桃。 看样子,你这身怪病竟是大好了啊。” 眼见赵勾愣了片刻,就要起身朝自己道谢,站在车外的陈胜也赶紧摆出一副和善的姿态。 “大人舟车劳顿,又兼大病初愈,正是身体虚弱之时。 坞堡中建有装饰华美的上等客房,大人可先下车歇息一晚,一切等身体好些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