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衣渡江”
平行世界民国26年8月淞沪北线阵地
沈复兴是被人喊醒的！
“啊叔，你忍着点！”稍显稚气的声音传入耳朵。
他睁眼的瞬间，一个半大孩子正咬牙拽着他肋部的绷带。
来不及思考，肋间的疼痛让他顿时眼前一黑，一边抽气一边心中已经开骂：哪家技师妹子手劲这么大？？
再次睁眼，却是一双粗糙的小手正在用尽吃奶的劲死死扯着绷带，左肋传来的疼痛让他瞬间清醒。
什么情况？
自己不过只是在春节不想遭受亲戚的围攻，选择宅在家里玩钢丝吗？
地球酋长进度刚刚过半！
怎么？
吃你家大米？
玩你家游戏了？
我要告到中ya....
“团座，咬住！”
又有一道声音响起，沈复兴的牙齿突然磕上块硬物。
“呸呸，噗！”他本能地伸手抓过，可一股咸腥味已经在口腔炸开，令人作呕。
沈复兴仔细一看，竟然是根裹着绑腿布的铁条？
“你特娘...呃——！”
话没说完，肋部传来的疼痛再次让他失去身体控制，整个人差点蜷缩成一团。
“嘶——！”
轰——！
爆炸被淹没在大脑的嗡鸣声中，沈复兴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压在身下，只有瓦砾与尘土不住落下。
这时，一段封存的记忆闯入他的大脑，一段段画面开始闪现。
一个月前，北方的枪声拉开了回忆的序幕，慈城老家的八仙桌上堆满地契与钱庄的票据，老管家像是正在卖儿的父亲，哭丧着问：“老爷，咱们真要把产业都换成二手的枪弹？”
画面一转，五百人的队伍很快招募整齐，沈复兴独自一人站在祠堂前：
“国之大事，在戎与祀....500子弟名字已记录在册，入慈城县志。”
“家族支脉出征者...族谱至此单开！”
“一脉单传者...过继子嗣！”
“庶出子弟...皆作嫡出！”
时间来到7月底，三江口
“沈先生！”
镇上私塾王德厚突然闯出拥挤的送行队伍，长衫下是新打的绑腿，高举《孙子兵法》手抄本：“学生愿为前驱！”
画面再转
仅仅4天，北面的两座重镇失守！
民众的绝望从6年前开始逐渐延伸到了现在，一败再败，一退再退。
但危难时刻，也有人站出来。
“打倒老母日本仔！”6个师的部队集结完毕。
死字旗被人高高举起，无川不成军，延绵几十里的队伍穿着草鞋踏破蜀道。
狼军的戴着斗笠，望向千里之外的陌生地域，那将是他们的青山。
故土难归的人儿一路向南，家乡在北，但此行不悔。
大好河山，万万子民，终于齐声喊出：
不退！
“轰！”
回忆的画面被打断，爆炸声向着远处而去，鬼子开始了延伸炮击，各种呼喝声顿时传入他的耳朵。
“姆妈！！”
“啊——！啊——！”
“二哥，我要死了！要死了！”
“大伯，救我！”
将他摁倒的男人已经起身，手臂上的“沈”字代表着他是警卫排的一员，沈复兴迷茫地撑起身体，入眼却是一片混乱。
废墟里没有一处完好的建筑，那孤零零矗立的焦黑顶梁柱，无比刺眼。
暗灰色服装的人乱成一片，有躺着抽搐的，有哀嚎的，有抱头鼠窜的，也有呼喊着指挥乱军的，这里...真的是战场！
此刻，两者的记忆完全融合，两人同名同姓，而这些士兵都是他的叔叔、堂弟、表哥、侄子还有乡里乡亲...帮他扎紧绷带的正是最亲近的侄子！
那漆黑圆滚的脸蛋跟他最喜欢的猪油汤圆一个样，口袋里总是有家乡带来的吃食。
同族！
同乡！
血浓于水！
沈复兴此刻怎么会不明白？自己已经穿越来到了淞沪战场，这日清晨的飞机轰炸加炮火覆盖，便是对他穿越的恭贺。
此时，德械调整师36、87、88在张治忠率领下十天内三次进攻日寇申城据点，两次被叫停，最终36师折戟汇山码头。
史称：十日围攻！
南线，张司令率第8集团军扫荡浦东、驻守南翼；
北线，得知日寇大本营增兵支援，54军先至、18军后发，赶赴常熟、太仓、宝山一线补防。
2天前，也就是8月23日，日寇第3师团、11师团自吴淞、宝山一线击溃守军登陆。
1天前，罗店失守，18军紧急驰援，67团胡琏率部夺回罗店。
67团休整之际，保安团被放在了罗店北部驻守侧翼，东部正面交由李树森部防御。
作为甬城一继承家产的商贾，28年的年纪居然带着自己征募的500乡族子弟，自筹的二手中正步枪，打着保安团的旗号就敢乘船来保家卫国！
1700多年前，江东吕蒙假扮商贾渡江偷袭荆州。
1700多年后，江东沈复兴这个真商贾渡江抗击倭寇。
或许，这跨越1700多年的救赎，可以让人们知道，江东男儿还有血腥！还可以为国去死！
淞沪会战的结局是什么？
是70万对20万，近百个师打不过日寇三批次支援的8个师团，损兵折将30余万。
而作为钢丝的“甲级”玩家，沈复兴最多只有师一级单位的微操经验。
在百万级别的战场上，这500人的部队，他又如何逆天改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
想到未来会发生的惨剧，沈复兴除了无力感，就只剩下悲愤。
“真是他妈的...”他一拳锤在暗红的断壁上。
“叮——！”
“【血色海棠】系统正式激活，国家危及！民族危及！值此天倾之际，请宿主按照新手指引完成任务，逐步成长，复家国故土，归旧时荣光。”
“新手大礼包已发送，新手任务同步发送！”
【新手引导任务一：坚守阵地24小时】
家国故土！
旧时荣光！
沈复兴身体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那是血液再次沸腾！
作为满足7大NPC条件的沈复兴，终于有了作为天命人的机会。
无数次的幻想，算是到实践的时候！
总有一天，他会站在平津防线之外，身后军容齐整：
“通电全国....出关！”
也或许，在这淞沪战场，他有机会改变一些什么。
想到这里，沈复兴立马打开他的新手大礼包，高亢的机械音随之响起：
“共和国向您致敬，指挥官阁下，家国故土待您收复，鉴于您初次来到抗日战场，现为您激活【巷战专家】与【清道夫】两个指挥官特性，并预祝胜利！”
听到这系统声，沈复兴不自觉地挺起胸膛，这两个特性绝对是惊喜。
【巷战专家】：麾下士兵获得基础巷战常识，并获得30%巷战能力增幅，成为敌人恐惧的存在吧！
【清道夫】：麾下士兵战场缴获比例提升10%，战场并不是垃圾场，而是您的补给场，宝藏就在那里，尽情获取吧！
这是要将罗店血肉磨坊变成罗店格勒吗？
那么，就来吧！
他倒是不指望天降一堆轻重武器，要有这情节，找个兵王不比他这废物强？
而经常发动战争的朋友应该都知道，【巷战专家】在罗店这种半废墟地形中的价值。
懂巷战的士兵不一定是攻防能力最强的，但一定是生存能力最强的。
整个抗战时期，几次给予日寇最大杀伤的不外乎都是城内巷战，毕竟1937年的《步兵操典》关于巷战的内容是简洁到可以当厕纸！
至于【清道夫】的缴获特殊属性，在丢掉月产量可以武装一支调整师的奉天兵工厂之后，绝对是神特性！
同时，系统还赠送了一点国策点，只是他暂时无暇细看，鬼子的进攻已经到来。
第2章 罗店初战
这边沈复兴还在接收系统，那边的警卫排长杨守义看了眼愣在那里的团长，一跺脚一叹气：
“二弟，你跟我安排人收拢伤员！小满，照顾好你叔。”
后者点了点头，开始查看起沈复兴肋部的伤口。
伤口的疼痛终于将沈复兴拉回到了现实世界，而这一醒，整个保安团包括他在内，脑海里瞬间多了许多东西。
他缓缓推开小满起身：“一营继续担任预备队，警卫排跟我去前面看看！”
突如其来的反差让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这个只会跳着脚骂小鬼子的团座怎么一下子胆这么大了？
倒是杨守义毫不意外，当时沈复兴找到他这个小商队的护卫队长希望能担任警卫的时候他就问过：
“沈老板，那么怕死，可以不用去的。”
沈复兴的一句话，却让他这个看不起满手铜臭的粗人肃然起敬。
“我胆子小是我的问题，但救国抗日是我该做的事情。”
可对于魂穿后的沈复兴来说，一个已经知道结局的人，是不会害怕死亡的。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可能让更多的人活下来...活下来见到那个光明的未来。
也要让秋海棠叶，再次降临这个世界！
所以必须要到一线去，真实了解这场只存在于电影与解说中的战争！
罗店镇北部，隆家村
二营长李鹤年连打带踹地喊着：
“都他妈的愣着干什么，沈涛那个家伙去哪里了？不管了，一排留下，外部堑壕少留点人，等烟雾弹散去就撤回来，给我守住村口主街两边的废墟。”
“二排三排四排占据两翼的废墟，都他妈的给老子把头缩回去，悄悄地打枪，两人一组，别让我说第二遍。”
“表弟，你让人把伤员抬到后面去，顺便看看团座，我去下右翼的阵地，看到沈涛那个家伙记得替我踹他两脚。”
众人纷纷应和四散而去，在两个月前他们还是农民、是渔夫、是小工、是佃户，如今却已经是拿着武器的士兵了。
废墟的墙角、瓦砾堆、半截的楼梯、墙缝、焦黑的木梁后面，各种能阴人的草丛....阿不，废墟角落被两两占据，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街道或是通道口。
而在隆家村的左翼朱家宅阵地上，三营长沈金生也做着同样的安排，仿佛巷战这种东西，他们天生就会一样。
前后不过十几分钟时间，两个营的残兵就完成了重新部署。
那“一哄而散”，漫入整片废墟的熟练行动，他们自己都没察觉有什么异样。
此时，进攻的日寇44联队小野大队已经按照《步兵操典》完成了烟雾弹掩护，硝烟，开始在战场上弥漫。
两个中队的超过500头鬼子开始猫着身子向着朱家宅与隆家村快速探索而去。
负责指挥的大队长小野大佐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冷哼一声：“恒冈那个废物，居然这么轻易就被支那部队赶出罗店，到头来还是要我来收拾残局！”
在其身后的一众副官、参谋纷纷应是，夸赞声不绝于耳。
什么“帝国之光”、“丸龟の骄傲”的称号张口就来，像是培训过一样。
只是很快，众人就发现了不对劲。
前出的部队已经深入烟雾弹笼罩的区域，这个位置距离守军阵地不足100米，守军居然一枪未发！
“哦？这个支那的67团还是有些本事的，团长叫什么来着？”
副官急忙翻开本子回答：“胡琏！”
“哟西，是个人物。”
100米
前出的宫本中队麾下一个小队已经进入烟雾区，战场仍旧静悄悄的。
80米
除了掷弹筒小队外三个步兵小队都已经抵近外围堑壕，许多鬼子纷纷躬下身子，让自己的高度尽可能不要超过1米。
这对于首批次从上亿国民里层层选拔出来，平均身高达到165的甲种师团可不容易。
50米
观察哨内举着望远镜的小野有些不安：“囊大所列，这个胡琏在搞什么？”
而此刻的守军阵地上
沈复兴已经带人来到朱家宅的三营阵地观察哨，说是观察哨，其实就一围着沙包的据点，而眼前的一切与电影、游戏画面截然不同。
弥漫的烟雾，残破的废墟，丛生的杂草，几百米外一个个人影如同黄豆般大小，根本看不真切。
他对着身旁的三营长沈金生问道：“怎么样？我听说一连在炮击中损失不小，要支援吗？”
“团座，护送商队往来这么多年，家族子弟也不是没有损失，你都说这是国战了，哪有不死人的。”
警卫排长杨守义默默点头，显然对沈金生很是尊敬。
嘭——！
嘭——！
几声短促的枪响，远处观察的几人就看到冲在最前面的两头鬼子瞬间躬着身子，如同发癫的黄豆，晃动着倒了下去。
“打得好！”
话音未落，沈复兴就看到冲在最前的鬼子分队快速趴下，前面几人一边匍匐靠近堑壕，一边掏出了手雷齐刷刷投掷出去。
几声闷响后，堑壕四周尘土飞扬，远处的机枪班组趁机完成了架设，密集的弹雨让堑壕里的守军根本抬不起头。
这样的遭遇不止一处，如果将画面拉回空中俯瞰，经过严格训练的鬼子如同教科书般的作战模式压得各处守军根本无法还击！
而更远处的日寇正一团一团密集地压了上来，如同雨落大地，逐渐汇聚，想要将整个朱家宅淹没。
单论战斗素养，这老牌甲种师团的步兵堪称一流！
战场最前方的佐助少尉已经带着他的第1小队集体杀入堑壕，可除了超过40公分的地下渗水什么都没有。
“科所！支那也，出来！”
愤怒的佐助大喝一声准备翻过战壕向着废墟冲去，在他看来，对方与关东军遇到的支那军队没有区别，一触即溃。
他还指望着挣军功，好回家娶自己心爱的君岛美绪子呢！
只是爬到一半，他忽然想到什么，指着分队长小村喊道：“一分队前出，探查火力！”
小村怀几眼角一抽，暗骂一声便带着自己的分队爬出堑壕，躬着身体向废墟摸去。
在他们的前方，就是朱家宅倒塌的院墙与通向罗店镇的一段石板路，路口有一段沙包堆砌的街垒，只是没有看到守军露头。
距离街垒越来越近，30米，20米，10米...
嘭！嘭！嘭！
街垒右翼的废墟传来一阵枪响，又有两人中枪哀嚎倒地，佐助心道好险，立马让其余人火力压制掩护。
可对面短促的枪击很快结束，似乎被彻底压制。
“丸龟的勇士们，一刻所！”
伴随着小村的呐喊，两个步兵班组剩余的人直接端着三八式步枪冲向街垒。
而噩梦，才刚刚开始！
第3章 巷战
随着小村分队剩余人员嗷嗷叫着来到街垒处寻找掩护，拖后的机枪班组带着伤员也一起靠了过来。
对面的枪声早已停下，如果不是中枪的士兵还在哀嚎，他们甚至以为刚才的都是幻觉。
“山田，带人去那看看，刚才枪声是从他们那边冒出来的。”
小村怀几伸手指向右翼只剩下两堵不足1米高墙垣的废墟，安排一个步兵班组上前。
他们的任务是击溃当面守军，而不是停在这里等待救治。
山田小心翼翼地带着他的四人小组靠了过去，但他有些疑惑。
说实话，从四国这个乡下地方出来，一路上同僚们聊得最多的就是支那军的不堪一击与不畏生死。
很奇怪吗？
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一面是关东军在北方传言一个大队可以追着支那一个师的部队跑，一面是支那军人举着刺枪嗷嗷叫着作敢死冲锋，成片成片倒在大炮与机枪之下。
但无论如何反差，今天的情况也太奇怪了。
“手雷！”
距离还有十几米，依旧没有发现敌人，山田一声令下，四枚手雷齐齐飞向那处废墟。
可就在他们掷雷的时候，“嘭嘭嘭”，几处枪响让山田的步兵小组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站着。
“稀客肖！”
山田快速卧倒，红着眼一边骂一边查看战友的情况。
“铃木！佐藤！松浦！你们怎么样？”
一手扒拉过靠自己最近的佐藤，后者腋下的枪伤看上去极为可怖，看着比绷带还要大的创口，让山田翻找的手也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恐惧！
死亡的阴影开始笼罩，恐惧开始逐渐占领山田的心智，长期训练带来的本能让他咬牙伸手拽向另一侧的铃木，可对方身体只是不住地抽搐，因为恐惧手上力量不足的山田竟然无法将他翻过来。
勉强向前爬了一点，山田的信念开始崩溃。
视线中，铃木的嘴巴一张一合，想说些什么，可除了喷涌的鲜血，什么都听不到。
这个来自香川三木町的年轻人此刻双目无神，大概此刻，他也应该在怀念母亲的赞岐乌冬面吧？
剩下的松浦早就没了动静，大概率也是活不成了。
一个班组尽没，山田终于有了一丝后退的冲动。
只是远处长官的咆哮，家乡父亲的期待，让这名26岁的战士在恐惧、压力、期待下终于疯了。
不等后续部队赶来，剩余的肾上腺素全部供给双腿。
“跌灭亚罗！”
起身举着步枪不断扣动扳机、拉栓、用力推栓、上膛、扣动扳机的山田此刻宛如战神一般，让后来的鬼子精神大振，以为他一人力压支那守军。
可好一会儿，对方非但没有还击，反而如同消失了一般。
他如同僵尸一样跟着后续的步兵班组占据了那处废墟，除了手雷爆炸的痕迹，与两个弹壳，什么都没有剩下。
“só...nà？”
山田瘫软的坐在那里，手里握着两枚7.9毫米弹壳，口中不住呢喃。
而此刻，出发阵地上的小野却频频点头，很是满意。
“哟西，已经攻进去了，让小泉的炮兵先休息，后续部队快速跟上，争取今天冲进罗店镇！”
手下几人纷纷“哈依，哈依”的离开下令，小野的想法并没有问题，这种防御阵地，每每只要外围突破，一边倒的溃退就会随之而来，要的就是追击速度。
这也是他在陆军士官学校里学到的知识，其中32年之后增设的支那作战分析课程里，专门有教。
画面回到朱家宅
沈复兴拿着一张近乎小儿涂鸦的地图，听着汇报：
“外围的刻意挖松了一面的堑壕会成为他们重武器的最大阻碍，但没法阻挡飞机，我们的飞机太少了。”
诶！能不少么？
他心里念叨，1300架的费用，只买了300架老旧的飞机，最好的就是那70架霍克3。
至于剩下的费用？
那就真的是在银行躺着吃利息了....
“鬼子到这里。”三营长沈金生指着沿着朱家宅外围一圈的青石板路：“他们会发现根本没路了，刚才我已经让人把院墙推倒，他们的炮根本过不来，顶在外面的炮，根本不可能瞄准。”
“从街垒到我们的口袋，130步，我们就在这个口袋里面跟他们玩巷战！”
“兄弟们枪法虽然不行，20米内偷袭还是有把握的。”
沈复兴看着侃侃而谈的堂哥，微微摇头：
“我们什么装备？”
“嘿！团座，你买的那些95新中正式还是很不错的，我看了，比浦东的那些部队好多了。”说起步枪，沈金生还是有些自信的。
“那我们有多少人？”沈复兴不紧不慢继续说道。
“呃，三个营各150人，加上警卫排、传令兵、后勤的500人。不少了，那些地方师加起来也就3000，一个团武器说不定还没我们多呢！”
“小鬼子呢？”
“小鬼子除了大炮之外，就比我们多了些手雷而已，我们也有，三营还藏了20颗，到时候给他们一个大的。”
“掷弹筒你考虑了吗？”沈复兴一直很担心，作战他不懂，但是这么多杂七杂八的知识让他明白在，巷战的核心在于爆破与突击。
三营长沈金生听到让他瞳孔骤缩的三个字“掷弹筒”，整个人瞬间炸毛。
“坏了！”
沈复兴看着匆忙奔向前沿的堂哥，挥了挥手，示意杨守义带人跟他一起去。
“团座，不能再上前了，老夫人交代过，让我看着你。”
“那你跟鬼子商量一下，让他们不要用！”沈复兴一手甩开杨守义，他必须亲自到一线去。
要成为一名优秀的指挥官，必须深入了解一线作战，而不是在几百公里外的办公室内发个电报：“一线的机枪阵地左移5米。”
见拦不住团长，杨守义赶紧跟沈小满打眼色，可后者一副“我叔说啥我做啥”的表情，让他无可奈何。
不方便带太多人，他立马招呼5个枪法最信得过的警卫跟上。
朱家宅作为清代大族豪宅，核心建筑群多用大青砖与石条，这些天然石料用手雷或是掷弹筒，怕是只能震落一点灰尘。
外围的民宅的则多用外砖内木的方式，往往在轰炸后便会留下半截外墙，与半栋二楼。
沈复兴此刻来到的就是外围阵地，看起来像建筑剖面图的二楼楼梯上，他趴在那里，看着小鬼子们从那处街垒旁的缺口鱼贯而入，旋即又如同天皇的先天尿分叉一样，变成好几股。
这一股股鬼子各自沿着“草丛”躬身探索，负责进攻的宫本中队除了掷弹筒小队，全员都一头扎了进来。
殊不知，一个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在视线的盲区或者头顶，或者某处废墟的瓦砾下探出来，瞄准了他们。
嘭！
这声枪响仿佛信号一般，整个朱家宅各处...过年了！
第4章 可恶，是填线宝宝
“停下！掩护！”
“手雷，左前方15米！”
“机枪班组，哈牙科！！！”
“回去，这栋房子需要掷弹筒！”
“八嘎！把伤员带走！”
“散开，小心手雷！”
无数的咆哮声在朱家宅各处响起，这与他们曾经的遭遇完全不同，那些在野外与他们对射、拼刺刀，成片倒下的支那军人开始变得胆小如鼠，只敢在巷战中阴暗的角落偷袭！
不讲武德！
一点也没有武士道精神！
偏偏早上的炮击点燃了许多建筑的木质材料，深入其中的日寇视线中到处都冒着焦烟，这让鬼子远距离的精准射击根本无法发挥。
大家都是猫着身子灰漆漆的，唯一能分辨敌我的身高都看不清，一不小心很容易误伤队友。
远处的沈复兴很快也看不清远处的战场，不断响起的手雷爆炸加剧了这种情况。
“走，我们....”
只是他话说到一半，身旁几人都是脸色不善的看着他，就连正在往嘴里塞油赞子的侄子沈小满都是一脸警惕。
“哎！团座你留下，我带人过去看看。”杨守义叹了口气，也没过多思忖沈复兴的变化。
可沈复兴却是直接拔出自己腰间的C90盒子炮：“凭什么不让我上去？”
“你不能死，你死了，商会连补给都不会给我们送！”
“国家到了这个份上，除我等为其死，别无他法，怕死我就该在家做个富家翁，何必来此。”
沈复兴目光决绝，整个人气势一变，似乎回到了在祠堂前宣誓出征的那天。
见团长如此，几人知道，这是拦不住了。
大不了就一起死吧，除了小满那张圆脸全是紧张，其他人显得无所畏惧。
就这样，几十人的队伍在废墟中穿梭着来到第一线。
只是在距离交火区域50米的位置，三营长沈金生与杨守义就带着自己人冲了过去。
近处的鬼子们已经经受不住如此巨大的伤亡，看不到敌人就倒下的情况他们也是第一次遇到。
“让掷弹筒那帮家伙靠上来！我们从中间杀过去，到时候支那人只能跟以前一样溃逃！”佐助咬牙喊道。
看着不到30人的小队，如果再损失几人，他也要撤退了，这简直就是阿鼻地狱。
画面回到一线
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就是朱家宅的大门，大块的青石堆起来大门面对普通的炮击与手雷根本就无法破防。
门外的石狮子张牙舞爪被炸得漆黑就是不倒，似乎也在嘲笑进攻小队的无能。
负责这里的是松木小队，那个黑洞洞的大门已经吞噬了他2个步兵班组，7、8个人冲进去只有闷枪响起。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满脸鲜血爬到门外求助却被诡异拖回去的身影，恐怖至极。
只是随后密集的手雷投进去，下一组步兵班还是没能活着出来。
“让石井带人从左边绕过去，铃木带人从右边绕，我就不信只有这一个口子。”
两个分队长点头，立马带人从两翼包抄而去。
这也是日寇常用的《步兵操典》战术，两翼的迂回总能起到不一样的效果。
但这次他们错了，石井的小队看着被大量破旧废墟围在中间的朱家宅，小心翼翼地带人穿梭于废墟之间。
每遇到残垣断壁，总是先投掷手雷后冲击。
第一次，三颗手雷在半截墙垣后炸开，他半蹲在那里，带着一个机枪班组警惕地标准任何有可能冒头的位置。
只是一个班组冲入那处一进的破旧废墟，却没有见到任何一人。
远处，王来福带着小徒弟阿大在另外一处废墟中趴着：
“小鬼子是不是傻，每处废墟都有人，那不成靶子了？”
“师父，这帮中萨胚就这点花头了，跟咱们平时杀猪一样，打他！！”
小徒弟阿大瞄准最近的那个鬼子，毫不犹豫的扣动扳机，十几米的距离，子弹精准命中鬼子的腹部，后者当即弓着身子的倒了下去。
王来福的子弹也命中了另外一头鬼子的大腿，后者“啊”了一声，倒地后只能“斯哈斯哈”不住倒抽凉气。
“打中了！”
阿大一个兴奋，身体的动作让石井在远处看到了“画面的波动”。
“射击！”
机枪班组立马朝着两人躲藏的废墟压制射击！
密集的弹雨带来的最大效果就是恐慌，没有什么战场经验的阿大第一时间丢掉步枪，抱着脑袋缩成一团。
【巷战专家】带来的只是巷战常识，战场本能却是需要战士经历血与火才能培养的。
如果沈复兴这个时候点开自己的部队情况就会发现，保安团的头顶有一个“三叶草”的标志。
那代表着：乌合之众！
子弹击中废墟的瓦砾后四处飞溅，阿大的身上立马出现了几道擦伤，温热的感觉加剧了恐慌。
但没有经验的他以为自己被击中了，立马恐慌地站起身：“要死了，要死....”
不过一秒，石井的步枪精准命中阿大的胸膛。
感受着力气快速从自己的身体中被抽干，阿大有些后悔了。
“呃！咳！”
感受着胸腔内上涌的血液，身体又有几处被歪把子机枪命中，阿大的视线开始变得昏暗。
恍惚中，他似乎看到师父的想要拉自己一把，但那张紧张的表情永远定格在了那一瞬。
世界陷入黑暗的刹那，阿大只有一个念头：
“师父，咱们老老实实在家卖猪肉多好....”
不一会儿，石井便带着剩余的分队人员来到这里，但他没有一点喜悦。
2换2
对方惊慌的模样明显还是新兵蛋子，二手的步枪，寥寥无几的子弹，还有吃了一半的“戚继光饼”。
“不对！！”石井发现了问题，他抓过一个士兵：“回去报告，我方正面之敌不是67团的胡琏部，是...”
他又蹲下身，看了眼手臂上的标志，心中又是一沉：“是杂牌填线部队！”
石井说的没错，沈复兴的保安团在陈诚负责的左翼军中，只是他战区内的填线宝宝而已。
张治忠将军在前两天已经被撤职，这支原本被当做后备的部队，变成了陈诚反击之前的消耗品。
此时，不光是石井，多处接敌的日寇纷纷上报。
正在督促后续部队抓紧冲入缺口的小野大佐听着报告，脑门上的青筋毕露。
“宫本中队损失47人，上报对方并非11师麾下精锐67团胡琏部。”
“铃木中队损失59人，上报对方并非...”
“清水中队损失22人，上报对方...只是一群训练不到一个月的新兵。”
手上握着的望远镜咔咔作响，似乎下一秒就要被捏碎：“杂牌军，填线团！八嘎！八嘎！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这帮废物竟然被填线团挡在这里半天？”
“让那些支那人把所有步兵炮与掷弹筒给我送上去，不管他们用什么方法。”
“另，指挥部前移，让小泉中队也上去，告诉他们，要么跟我一起死在那里，要么...杀入罗店镇。”
小野大佐感觉身边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充满了嘲讽，堂堂甲种师团的大队居然被杂牌填线团逼到这份上！
看着慌忙来通知他鬼子增援的战士，沈复兴此时心情沉重。
320人的两个营连同他的警卫排剩余不足150人，一营已经被他全部调了上来，两个连分别支援朱家宅与隆家村。
仅半天时间，全团500人能战斗的已经不足300人。
“叮——！”
“检测到指挥官麾下部队伤亡率超过40%，激活决议系统分支——战场决议：【背水一战】、【强行进攻】、【计划参谋】、【战略撤退】，每次使用将消耗指挥点数，祝指挥官武运昌隆。”
“指挥点数可通过战斗获取，初次激活将赠送1点。”
第5章 慈，不掌兵
“伯玉啊，罗店北面看起来守不住了，让你的人做好准备，能顶4个小时，这帮杂牌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期。”
曹万顺放下望远镜，刚才的视线里，日寇四个中队几乎倾巢而出，这很符合对方的战术。
只要在防线上撕开一个口子，鬼子们就会像疯狗一样冲上去不断啃食，直到那个口子越来越大，这也就是以点破面的战术了。
能少死几个人，没有哪个指挥官会蠢到一字铺开全面进攻的。
胡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朱家宅与隆家村后面就是祁练河，卑职打算在那里狙击小野大队。”
曹万顺不置可否：“有把握吗？”
“有！祁练河北段河堤已经被我安排人挖断，日寇除了淌水进攻，战车与大炮都上不来，等到后续部队抵达反击问题不大。”
“那就这样，东侧的67师那边伤亡有点大，201旅的402团团长李维藩牺牲，听说蔡炳炎已经自己带人上去支援，一个上午报销了近一个团，老蔡这次麻烦大了。”
说完，曹万顺就回去找彭善，战场的情况与上峰预料的差距太大。
而在另外一边，小野大佐将自己的全部兵力投入进去之后，44联队长和知鹰二却并不觉得满意：“问问恒冈，休息好了没有？让他今晚突袭隆家村，北面的进度太慢了。”
就在沈复兴正在查看战场指挥决议的时候，胡琏与曹万顺很自然的就将他们抛弃牺牲。
在这吃人的淞沪战场，什么时候又不死人呢？
换个说法，或许在胡琏与曹万顺看来，日寇已经突入隆家村与朱家宅，按照保安团的战力，溃退只是时间问题。
如果被溃兵裹挟，很有可能导致连同增援的部队被鬼子一起吃掉，连二线阵地也守不住。
但在44联队长和知鹰二看来，东侧进攻的坂本大队已经给予敌人重大杀伤，两个中队就打得对方连续三次增兵。
可北侧进攻却看到小野全军突击，支那部队却没有任何支援的迹象。
高下立判！
得加人！
甚至他觉得东侧的战斗结束，可以让第三大队指导一下小野那个蠢货。
这些，沈复兴都不知道。
他只是看着【死战不退】的决议，心中无法下狠心。
朱家宅与隆家村的爆炸声开始变得密集，92式步兵炮已经运了上来，那些累到半死的带路党很快被无情的踢到一边，嫌弃至极。
鬼子们的炮兵没有休息，直接对着每一处可疑的位置，寻找炮击角度。
那些带路党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要扛着400多斤的大炮来到战场。
一马平川的罗店北部多有水网，为了将92式步兵炮运过来，他们只能涉水扛着走。
可最外围堑壕居然外松内实，大炮才推到堑壕边上，松软的沙石堑壕塌成了斜坡，大炮直接滑进水坑之中。
两门步兵炮，当场压死三人，尸体嵌入泥水之中，无人问津。
而这些幻想着当二狗子出人头地欺压乡里的带路党，居然庆幸死的不是自己。
随着92式步兵炮的轰鸣，留给沈复兴的时间...不多了！
一营副营长教书匠王德厚带来的几个娃娃兵，都是识字的聪明人，除了在他身边担任警卫的几人，都死了。
在战场上，生命只是一个照面的事情，几发掷弹筒或者一发炮弹下来，部队就出现了大量减员。
而刚才小满有些伤心的告诉他，王屠夫师徒两人都死了，印象里，师徒两人每两天就要给他们家来送肉上门，油光满面的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容。
可就这么....死了。
阵线开始一步一步后退，想要撑过今天？鬼子不会给这个机会！
东线都已经死了一个上校团长，自李维藩以下，营、连、排军官全部阵亡！
你一个小小的保安团，填线宝宝，又如何死不得？
那为什么点不下【死战不退】呢？
【死战不退】：麾下部队防御提升20%，堑壕加成25%，组织度损失减少100%，受到兵力损失提升20%，持续时间，2小时。
组织度损失减少100%是什么？
以往的部队溃散，往往是因为失去了主官或是基层指挥官牺牲失去了组织，而组织度损失减少100%，代表着部队....不会撤退，会死战到最后一人！
面对一个个自己在乡里镇上招募的士兵，沈复兴甚至还能记起他们父母的面孔。
他知道自己点下这个战场决议的后果是什么！
户户缟素！
“团座，前面顶不住了，小鬼子每一处废墟都炸，死伤太重！”
王德厚的额头还留着血，看起来爆炸后的擦伤。
沈复兴看着任务倒计时【17:55:32】，心中五味杂陈。
一面是乡族子弟，一面是国仇家恨，一面又是任务，点下去决议，说不定可以撑到天黑，但这些从甬城打出来的乡族子弟，怕是要尽没于此。
他拉过黑黑的小满，不知道他是酱油吃多了还是晒的：“小满，你当初为什么跟我来这里？”
“啊？姆妈说让我必须跟着你。”小满掏了半天，终于从挎包里找到最后一小块油赞子，笑着塞进嘴巴，似乎眼前的男子只要没事，他就可以没心没肺的一直跟随。
“你呢，小五？”
瘦弱的孩子挠了挠头：“守义叔说，男孩子要有出息，否则只能一辈子给地主家当佃户，没出息。”
沈复兴再次摇头，看向小五身边同样瘦弱的男孩：“小子，你呢？”
“家里没粮了，码头也没活计，跟沈老爷...团座有饭吃。”
诶！
沈复兴一连问了几人，什么国仇家恨，他们只是跟着他吃口饭，或者寻个出路罢了。
只有那两个私塾的孤儿倒是说了两句文绉绉的大义。
他仰头长叹，这就是旧社会！
一帮子17、8岁的孩子，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他这个稀里糊涂的热血商贾来到这里，根本就不知道为何而战。
百年屈辱是建立在民族自信之上，这些孩子连尊严都没建立，何谈屈辱？
沈复兴只感觉任重而道远！
他拉过警卫小五：“你带两个人，去后面...求援！”
路还有很远，要实现抱负就不能死在这里。
可不等远方表弟出发，就有人找到他：“沈团长？战区指令！”
沈复兴迫不及待抓过命令，脸色瞬间一变，轻声念道：
“令：甬城保安团部须坚守到25日，11师：彭善。”
他冷眼看了一下送令的士兵，后者似乎在等一个回答。
什么狗屁战区指令，好你个彭善，好你个胡琏！
如果现在彭善在他面前，说不定他就直接跳起来开骂。
算得真他妈的的精！
怪不得早年卖水果心算从不出错！
用保安团的牺牲，换主力团的工事加固，真是一笔好账。
也怪不得胡琏征战一生，救谁谁死！
什么战区指令？
这时候“擦皮鞋”的张治忠都不知道自己被换了下去，陈诚能关注到他这个小小的保安团？
军令如山，在这混乱的战场，如果自己抗命，怕是过一个小时就要被宪兵队直接带走枪毙。
“回复彭师长，沈某知晓了。”
对方这才满意地点头离开，看得杨守义与沈小满等人气得满脸通红。
“他妈的！这是拿我们当炮灰了！”杨守义咬牙切齿。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可在罗店，谁都是炮灰。
沈复兴略一思考，再次抓过警卫小五的肩膀：“赶紧把我舅，堂哥还有老王都给找来，快！”
第6章 慈，也可掌兵
此时，战场突然变得平静起来，日寇在第一波攻势推进之后被紧急叫停，战士们迎来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趁几人还没来，沈复兴抓紧叮嘱侄子：
“小满，你准备准备，看看运送伤员要多少人。”
小满随口应下，转身的时候眼神却不住思索。
很快，他的舅舅二营长李鹤年、堂哥三营长沈金生与教书匠老王都来到面前。
“复兴，有话赶紧，隆家村很危险，小鬼子都疯了，我们刚伏击了一名冲进来的中队长！！！”说着李鹤年就丢过来一把武士刀。
沈复兴不会用刀，但他知道谁擅长，一把将刀甩给杨守义：“拿着！”
杨守义随手接过武士刀，眼前顿时一亮，不等他拔刀，沈复兴接下来的话无比沉重：
“彭善那个王八蛋要我们坚守到明天，现在情况紧急，我长话短说。”
“说真的，今天怕是要交代了，我死不怕，毕竟出发前大家都说好的，但不能全死在这里。”
李鹤年点了支烟分给沈金生，虽然早就知道结果，但这么公开说出来，心里还是不好受。
“等下我会让小五与小满带一批人以运送伤员的名义撤下去，万国商会那边前几天就打过招呼，会把人送回老家养伤，说是这几天租借涌进了几十万人，根本无力救治。”
听到这里，李鹤年吐出一口烟，两鬓的白发混在烟里，让刚过35的他看上去苍老不少：“复兴，你也撤吧，这兵荒马乱的，谁能知道，这里我帮你顶着，否则我死了也没法跟我姐交代。”
沈金生用力揉了揉脸，叹气道：“诶，碌碌一生，本以为这次能逆天改命，到头来还是如此，这辈子...也是没有办法。”
只有杨守义盯着武士刀，低声一句：“谁去？谁留？”
是啊，所有人都可以慷慨赴死，但既然决定要留下火种，谁又愿意去死呢？
这个问题一旦处理不好，哪怕是乡族子弟，不哗变也会变得士气低迷。
让部队在这种情况下死守，史书上的堡宗都做不出来。
而沈复兴已经决定点下【死战不退】，军令如山可不是开玩笑的。
面对杨守义的问题，他思考了片刻，起身看着警卫排、三个营长还有不少战士，深吸一口气：
“传我命令，父子同营者，父留！”
“兄弟同营者，兄留！”
“家中独子者，不留！”
“其余人带着伤兵，趁现在赶紧撤，剩下的跟我上去！”
话音刚落，听到指令的众人只感觉一阵热血翻涌，乡族、袍泽、家国、御寇，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死亡也仿佛成为了一种归宿。
老王顿时激动万分，眼泪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在他看来，沈复兴完全就是当代信陵君，这才是最值得追随的人。
改父归为父留，改兄归为兄留，孝道、兵道、仁道，为将之道！
他擦了擦眼泪，拿出自己早就写好的遗书递给小满：
“我还有个小徒弟借住在隔壁张寡妇家，这个给他。”
有了他起头，众人仿佛已经认命了一般，纷纷交代小满：
“跟我姐说，鹤年没有愧对她。”
“这给我儿的，诶。”
“小五，跟着沈小满回去，如果鬼子打过来，去四明山躲一躲，这天啊，不会总是黑的。”
朱家宅与隆家村各处，父送子，兄送弟，哭声一片。
也有硬扛着不走的独子，那倔强着抬头模样不知是年少无知还是位卑不敢忘忧国。
但老一辈总是苦笑着将他们绑起来踹上一脚：“小赤佬（善意）！”
却是舍不得骂出第二句，只是眼神中的似乎还有对这方世界的留恋。
还有怎么都劝不走的人，码头张渔夫的独子就是其中一个，“我媳妇儿怀孕了”让人无可奈何。
很快，20分钟的时间，一排年轻人红着眼睛脱离队伍。
500人的队伍很快只剩下200人，但留下的子弹与武器却让这200人在轻武器装备上超过了现役所有部队，人均弹药超过50发！
沈复兴当即点下战场决议【死战不退】！
顷刻间，没有激情昂扬的演说与嗷嗷叫着慷慨赴死，士兵们只是飒然一笑，似乎是对死神的嘲讽，但眼中的光芒不住流转。
许是回忆起家乡软糯的慈城年糕，又或是出来时早已长成的水稻，还有那隔壁巷弄里笑起来很美的圆脸姑娘。
这是...他们在跟这个人间最后的美好道别。
那些回去的人，会记住他们。
未来，每个知了吵闹的夜晚，老槐树下孩童的嬉笑声中会响起他们的故事，代代相传。
沈复兴没有注意到，那一排离开的“伤兵队伍”走远之后，保安团的三叶草标志出现了变化：训练初成；
保安团，走完了从杂牌部队到正规军的转变。
画面来到日寇的进攻阵地前
小野大佐已经出离了愤怒，语气意外的平静：
“知道那些人是怎么说我们的吗？”
“四国的乡巴佬，打不了仗的最弱甲种师团。”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看着瞬间红了眼的几个中队长，小野冷笑：“那些4天拿下平津的家伙，甚至叫我们拉面师团！”
轰——！
这下，铃木等人有了抽刀砍人的冲动。
小野大佐暗自点头，其实他比这些属下更愤怒，和知联队长的训斥早已送达，这个脸，他丢不起！
“去吧！”
“拿下朱家宅与隆家村，你们也不想到了晚上，让恒冈大队来摘果子吧？”
在一片充满怒意的“哈依！哈依！”中，沉寂了半小时鬼子们吃饱喝足再次发起了进攻。
前线
这时候沈复兴亲抵一线已经没人再阻拦，小鬼子的步兵班组再次开始了火力试探。
“团座，我们三营还有20支三八式步枪与1000发子弹缴获，要不要让警卫排都给换上？”三营长沈金生突然开口。
“嗯？”
沈复兴差点忘了自己还有一个指挥官特性【清道夫】，而三八式步枪在近距离作战太容易形成贯穿伤，给警卫排是为了肉搏！
“换，让警卫排把他们的子弹都匀给你们，让兄弟们放开了打，守到晚上就是胜利！”
轰——！
轰——！
轰——！
他话音未落，日寇的进攻就已经展开，连续几发掷弹筒在朱家宅大门右翼的废墟炸响，一片烟雾升腾，废墟里埋伏的守军当场身死。
但就在鬼子一个步兵班组嗷嗷叫着杀上来时，左近至少有三处废墟同时开火！
“啊——！”
惨叫声中，第二个步兵班组的就掷出了手雷，踏着前人的尸体直接冲向开枪的方向。
驻守的两人来不及撤退，仓皇间直接与日寇对上。
没有什么退弹白刃战，仗着三八式步枪的长度，径直刺入了守军的腹部，后者举着刺枪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就连最后的怒视也失去了力气。
“艹！老子跟你们拼了！”
另外一名战士愤怒地冲向鬼子，根本没想过自己1对4需要撤退。
男人最后留恋地望了一眼南方，那是家的方向，也是儿子撤退的方向。
死便死了吧！
第7章 易帅
罗店北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而11师指挥部内，彭善看着作战地图，眉头紧锁。
“际昌，后面的补充兵上来了吗？”
曹万顺摇头苦笑：“说什么兄弟部队比我们损失更大，优先补充67师去了！”
“混蛋！这张治忠能力不行，优柔寡断，调走我的31旅王严，难道罗长官不清楚吗？”
“67师，67师，他们1个旅的部队是自己打完的，凭什么优先供给？怎么不说把31旅还给我？张治..张司令不是被撤了吗？就不能找陈长官说项说项？”
见师长发火，曹万顺还是耐着性子：
“师座，67师确实损失颇重，镇里都躺满了伤员，镇长组织了好几百人运送伤员，根本运不完。”
“废物罢了，一个旅守东侧，还没人家一个保安团...”说到这里，彭善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等下，你说那个沈复兴答应坚守，而且还有300来人？”
“没...没错，不应该啊，可能因为北面多溪河，战车无法通行吧？”
彭善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开始来回踱步。
曹万顺知道，这是师长又开始计算得失，他有时候也想不明白，师长精于算计，打起仗来又敢冲到一线，真是令人费解。
半晌，他才听到彭善悠悠然的一句话：
“以我的名义给罗长官发报，就说：今知悉罗店北阵地守军团长沈复兴系校长同乡，楚珩本应率部支援一二，奈何31旅被抽调，麾下各部在夺回罗店时伤亡过重，如何应对，还请罗长官示下。”
“他妈的，这也可以？”曹万顺低声呢喃，心中大为震惊。
“际昌，你说什么呢？”
曹万顺这才反应过来，收敛表情：“我说，师座高见。”
彭善摆了摆手：“你啊，还是不明白。”
“啊？”
“际昌，是不是以为我在给那个沈复兴求援？”
“难道不是？”
彭善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逝：“看着吧，张治忠那个擦皮鞋的明天就得把31旅还给我！”
这时，曹万顺才恍然大悟，师长这是粗中有细。
师长这哪里是为沈复兴求援，分明是在跟罗长官抱怨自己兵少。
说到张治忠，此刻他刚刚在赶到嘉定，才一下车就直奔18军的指挥部。
“没有空军支援，大炮不足，军座，伤亡太大了，电报里也说了，日寇计划增兵4个师团，咱们18军才多少人？得找陈长官要援军啊！”
参谋焦急的声音传入张治忠的耳朵，他皱眉低喝：“什么陈长官？”
罗卓英抬头一看：“嗯？张总司令？您来做什么？”
刚才传令兵说的不是战区司令长官来了吗？
“我来做什么？罗军长这是何意？张某人现在指挥不动你了是吗？”张治忠脱下军帽，心中火气一下子就冒了上来。
罗卓英脸上全是疑惑，竟看着张治忠一时间没有说话，心道：
又换帅了？没接到通知啊。
“怎么？”
这时候，张治忠也察觉到了不对，整个指挥部的人都面色古怪，哪怕派系不同，但在等级森严的国军内部也是难以置信的。
哪怕撕破脸，那也是到了功德林之后的事情了。
罗卓英看对方的表情，突然想到了什么：“张总司令，您...不会没看通报吧？”
“什么通报！”
见对方不似作伪，罗卓英给手下参谋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会意，翻出一份电报，小心翼翼地递给张治忠，随后快步后撤，似乎在躲些什么。
接过电报的张治忠立马怒目圆瞪双手颤抖，眼看就要发作，可他却突然笑了起来：
“好！好！好！蕰藻浜以北交由你们陈司令指挥....哦？还有张司令...呵呵！上面还有冯司令，顾副司令。”
除了罗卓英，众人皆是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方大佬，看人家笑话是嫌自己命长吗？
“一个战场，三个前敌司令，还有一个名义总司令！这打得是什么仗！”张治忠一拍案几，没忍住喝道。
一言即出，众人更是恨不得自己不在现场，出去送个电报也好啊。
这尼玛简直就是在指着鼻子骂校长乱搞，你敢骂，我们可不敢听！
总指挥部、战区指挥部、集团军指挥部、军指挥部、师指挥部，还有一个在后方遥控微操的大师。
六级指挥！
谁都知道这事儿不靠谱，但谁都不敢说。
就连最高长官冯司令也只是在后方默默写下日记：“指挥之乱，战局之糟，嫡系调整师一周就打残，余部三天报销，地方师能撑过12个小时便是奇迹。”
无力之感透彻纸背！
毕竟，就算他到了前线，也没人听他的。
眼看张治忠气得打算回去找校长讲理，罗卓英立马开口：
“张司令，来都来了，有些事情还是要说说的。”
闻言，张治忠停下脚步缓缓转身。
可就是这一转身，指挥部的众人瞬间如坠冰窟，再次齐齐低头。
除了罗卓英，在淞沪这些统兵的将领看来，张治忠就是个办学校的，根本不会打仗，除了杂牌军之外都看不起他。
这也是彭善晚年接受采访时对张治忠不屑的原话。
“呵呵，张司令，我11师刚血战夺回罗店，损失颇大，殊为不易。”罗卓英双手撑在桌上，笑着开口。
“确实不易。”
张治忠他不知道对方这是何意，是要嘲讽他还是别的企图，但无论什么目的，现在开口就是不尊重他。
“那太好了，既然张司令也知道11师不易，为了罗店战局考量，那么31旅....”
嘶——！
张治忠身后跟着的副官倒抽一口凉气，背后的冷汗瞬间湿透了衣服，他也很愤怒，但他更怕他的张司令在人家地盘发怒。
指挥部的气压骤降，安静得可怕，众人能够清晰地听到这位张司令粗重的呼吸声，各自想着如果起了冲突该怎么办？
半晌，张治忠平复下心情：“理当如此。”
见对方退让，罗卓英立马堆笑，准备上前亲自送送这位张老师：“我一直说，有张司令是我等之福...”
“那个甬城保安团呢？这可是”张治忠指了指天花板：“特地交代要照顾一二的。”
！？
罗卓英顿时慌了神，因为他刚才给彭善的回复中说得很清楚：
“此乃国战，安有嫡疏之分，36师、87师、88师亦在一线，防务调整与否，由11师自决。”
初看没什么问题，但罗卓英的意思彭善又怎么会不了解？
翻译一下就是：
不认识，不了解，不熟悉，该怎么用怎么用！
陈长官都没安排的关系，那就是没有关系，要真是关系户，又怎么会在罗店？
可张治忠这话看起来又不似作伪，这下可要命了！
第8章 被遗忘之人（上）
罗卓英还是不甘心，他死死盯着张治忠的眼睛，似乎在寻找什么破绽。
难道那个部队真的跟校长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不相信！
陈长官是什么人？他没有交代的事情，那就是没有！
可对面那个家伙...为人师表总不会撒谎吧？
罗卓英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张司令说笑了，国难当头，人无分老幼，地不分南北，皆有抗战之责...”
说着说着，看到张治忠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那意思：你继续编...
罗卓英终于无法淡定，张嘴却说不下去。
人非圣贤！
只有保全有用之身，爬得更高才能施展自己的抱负，他可不想止步于此。
“还有3个小时就要天黑了，卑职想...”
“我看了布防图，你的意思是这个500人的保安团打了一天？”
已经改口自称的罗卓英被粗暴地打断也不敢生气，心虚的他立马扭头看向副官，后者立马想要出去打电话。
“就在这里打！”张治忠根本不给机会。
他这并不是跟沈复兴有旧，只是恰好看到地图上这个标志想起了当时看到那个一心抗日的男人，借机敲打敲打的这个不分上下尊卑的家伙罢了。
副官一脸为难的看向罗卓英，后者只能无奈点头。
这事儿，糊弄不过去了。
但电话还没打出去，却先响了起来，副官接起电话就惊讶地重复一遍确认：
“你说什么！罗店外围失守？蔡旅长殉国？守军退守罗店镇？”
一连串的反问惊得整个参谋部鸡飞狗跳，此时罗卓英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刚打算向张治忠开口，却听到：
“我走了，记住你刚才跟我说的话，为了罗店战局考量！”
在罗卓英看来，这是张治忠卖他面子，打算放弃那个保安团。
他目送对方大踏步离开，立马冲到地图前：
“告诉11师彭善，31旅最晚明天抵达，让胡琏放弃外围，回援罗店，33旅全部开进去！我不要伤亡，我只要罗店！让他死死钉在那里，一步不许撤！”
“赶紧给我接67师李树森！”
1分钟后，罗卓英呆呆地站在电话机前：
“懋亭重伤，210旅失联...”
在他愣神之际，有参谋借机尿遁出门3分钟。
3分钟后
后方震怒！
罗卓英接到了这辈子最令人恐惧的电话。
“娘希撇，我把这么重要的位置交给你罗高哲...”
...
此时的沈复兴还不知道67师在罗店东部几乎被打残，军官死伤惨重，堑壕阵地被日寇坦克直接碾过，旅长战死，师长重伤。
最后的师警备连组织敢死队，几十人抱着手雷上去，也只是炸掉了一辆薄皮战车。
“背城而守”的67师将士见师长李树森重伤，疯了一般扑向鬼子。
余部在肉搏中只是阻挡了日寇半个小时，掩护了师长撤退。
而在高层看来，罗店东部防线已失，为避免侧翼暴露，11师必须退守罗店镇。
至此，11师放弃外围阵地，67师失联。
而保安团？
怎么可能还活着？
可所有人都不知道，保安团不仅活着，还死死扛着北线一个大队日寇的进攻，双方的士兵已经完全搅在了一起。
在朱家宅，几处被突破的废墟被鬼子牢牢占据，但日寇的步伐再次停了下来。
一线的观察员已经无法分清敌我，在一次误炸友军之后，步兵炮的轰击也被迫停了下来。
不断有手雷的闷响带起一片瓦砾与沙土，如果是在阵地外围的烂泥地里，怕是战场的敌我只能通过身高来分辨了。
传令兵已经无法统计残余部队的准确数字，小野大佐也只能看着不断被运送回来的伤兵，却还有更多士兵被遗留在了那个血肉磨坊。
对于敌我双方而言，现在就是看谁咬不住，坚持下去，就有希望！
“团座！三营长受伤，目前前线交由王副营长指挥！”
“团座，左翼被鬼子突破，三营长带伤又杀了回去！”
“团座，二营的沈副营长腹部中了一刀...”
听着不断传来的消息，沈复兴的神经不断被磨砺，熟悉的名字，熟悉的脸庞，不断在他脑海中闪过。
死一人是伤，死两人是悲，死三人是痛。
到现在，沈复兴竟然生出一丝悔意，如果不是乡族子弟，是不是就不会难过？
“团座，二营长派人来问，有没有援军，要顶不住了，胡家村来的士兵已经战至最后一人。”
胡家村...沈复兴脑海里突然回忆起那天自己带着守义与小满来到那个山脚的小村落。
破旧的衣衫，黝黑的面庞，瘦弱的身躯，在这7山1水2分田的地方，不经商，靠山靠水都很难吃饱饭。
但当兵可以！
23个年轻人就这么随他踏上这片土地，在村口，那伛偻着身体的老人还问他：
“长官啊，这秋收怕是赶不上了，来年的春耕，能不能让孩子们回来啊？”
沈复兴不知道如何解释，被村长架走的老人一步三回头，而他也最终没有选择欺骗。
回到现实，看着两名受了贯穿伤口的伤兵被抬下来，其中那个他很是熟悉，是老管家的外甥。
“老ye...团座，我没给你丢人吧。”
看着他腹部与腿上的伤口，沈复兴张着嘴，颤抖着竟然说不出一句话来。
“团座，没事儿，姆妈说了，这种伤半个月就好，到时候我还跟你杀鬼子。”
这就是战场，双方死战不退的坟场！
太阳似乎也受不了这烟熏，准备躲开，血红的天空与血红的战场相互映照，一时竟分不清谁是谁的倒影。
“老杨啊，没人了，轮到我们上去杀鬼子了。”
沈复兴收敛好所有情绪，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责任是什么。
带着剩下的子弟守住，活下去！
悲伤、哀痛、恐惧、迷茫，这些情绪都被他摁在了心里。
初来乍到时的幻象早已消失不见，也不复送走那些乳臭未干孩子时的激昂，有的只是对战争的敬畏。
他记得，朱可夫说过：
战场就是士兵与低级指挥官的绞肉机。
保安团被作为一颗棋子投入罗店战场，这就是他们注定的结局。
大势汹汹而来，如果不能走出这汪泥潭，他就永远只能是在这绞肉机里求生存。
又何谈心中抱负与理想，系统又如何？
新手指引任务？
沈复兴笑了，旋即又立刻收敛笑容。
这变化让杨守义居然感到了一股压力，那是抛却了生死之人才有的。
许多年前，他在北边见过很多次。
“团座，你留下，我带最后的人过去支援就可以。”他还想试着劝说。
“呵！老杨，我相信你能守住我。”
啊？这算什么话？
但起身的沈复兴整个人都不同了，他平静地看着战场，略作思考：“鬼子是分开进攻的，我们先在这里狙击一波，然后再去支援。”
钢丝甲级玩家的优势就在这里，有理论知识：
哈尔科夫反击战
游龙！
第9章 被遗忘之人（中）
出发前，他突然想到了自己还有国策点未使用。
借着整理装备的时间，他打开国策树系统，四个分支的国策很快出现：
【内政】、【军事】、【发展】、【外交】，这些国策树下密密麻麻无数国策，有消除腐败的，有提升工业实力的，有对外求援的，也有纯粹军事的。
唯一的区别就是【内政】与【军事】居然是互斥的国策树，只能选择其中一个分支。
没有犹豫，他默念一句“臣乃武将...”便忽略了其他所有，直接选择【军事】线。
毕竟现在最关键的是提升自己的实力，活着才是硬道理，可摆在他眼前的选择并不多，能点的国策只有四种：
任务【内部监察】：是时候消除内部的派系与腐败了，上下一体，逐步填补部队空饷名额，增加部队战斗力；
被动【寸土寸血】：一寸山河一寸血，国土每丢失1%，部队血战概率提升1%；
任务【焦土抗战】：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对交战区执行焦土策略，损毁农、工、商等基础设施，入侵者补给获取减少30%；
被动【守土有责】：军靴所踏，即为国土，守土职责，吾辈自当之，激活后全国将领民族荣辱感提升100%，将领负伤率提升30%，怯战、逃跑概率降低50%，增援率提升10%；
尽管与自己熟悉的钢丝国策树不同，但很明显，这确实就是为了抗战准备的。
1和2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没用，人在战场，如何做任务？
现在这个局面还不叫血战，那什么叫做血战？
至于【焦土抗战】，不是不好用，老百姓怎么办？
你走了，百姓何辜？
毁田、毁商、毁路，毁的也是百姓的吃饭的碗。
作为军人，不能保护自己的百姓，却还要在他们身上雪上加霜？
他做不到！
曾经身为一个标准的牛马，他确实做不到。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守土有责】，提升荣辱感，怯战、逃跑概率降低50%，增援率提升10%？
增援率10%？
沈复兴眼前一亮，他知道，活下去的希望大概就在这里了。
至于将领负伤率30%？这个年头，战场上军长以下，没什么区别。
而【守土有责】之后的国策同样务实，【逐日计划】增加部队核心领土进攻10%、【全面抗战】增加部队核心领土攻防各10%、【民族复兴之战】增加核心领土进攻15%、【反帝战争】增加对日、伪军攻防各10%....
只是与被动国策【守土有责】不同，后续的国策都有前置条件或者标注了【任务】，看来不是凭空点一下就会完成。
沈复兴不在犹豫，直接选下被动国策：【守土有责】。
“嗡——！”
一声冥冥之中的青铜之音在苍穹之上化成一圈无形的涟漪覆盖华夏大地。
溪口，雪窦山
正在看书的少帅兀地起身，木讷地走到窗边望着北方，他的眼中饱含悔恨的泪水。
那个喊他“爷们儿”的二爷不在了，爹也不在了。
他们可是一起死在了鬼子手里的，他...怎么就跑了呢？
就因为那一张狗屁手谕？？
长城，雁门关
一个两鬓早已斑白的老人站在关上，看着身前身后的大好河山，这是他这么多年在三方夹缝中积攒下的家业，如今也是风雨飘摇。
“这么多豪杰，说死了就死了。”
“袁公，若是你，这雁门，是退是守？”
“呵呵，是我多余问，若守不住，炸了这必经之路便是！”
黄河边，德州
韩复榘一反常态的回到作战室，看着挂在墙上的黄河防线布防图，来回踱步一夜，终于在拂晓时一狠心唤来副官：“罢了，命令：第12军、55军、56军按照原先驻地范围，调动当地保安团，打开仓库，各自扩编两个师。”
“你跟了我多少年？”
副官愣神间本能回答：“5年...”
“5年...去吧，先去12军当个旅长，别给老子丢人，记得从警卫里挑些自己人。”
说完，他整理了一下军装，大跨步走出作战室：
“安排飞机，我要去一趟南京。”
“你不是要山东么？给你！拿重炮旅来换！”
“哈哈哈哈！终于也是，到了我韩某人挽天倾的时候了！”
在河北、在云南、在两广、在四川，在全国各地，不知道多少人抬起头，眼中似有破碎的秋海棠叶，心中多有自责。
这时的罗店，胡琏接到了撤退的命令，看着外围密布水网的完美狙击阵地，一跺脚：
“撤！回城里！”
副官看了眼远方还不住有枪声响起，心有不忍：“要通知他们吗？”
胡琏闻言停下脚步，咬了咬牙，冒着被溃兵裹挟的风险说道：“去，派人通知他们撤退。”
副官松了口气，转身通知传令兵。
“对了，提醒他们从西侧的河边走，别踩了地雷。”
“遵命！”
这边胡琏大步流星撤出阵地，东侧的日寇却已经碾过一片废墟的潘宅，看到了罗店镇的外围阵地。
和知鹰二联队长亲自来到一线，望远镜中满是残余的溃兵与惊恐的士兵，还有南侧的那栋白色建筑。
“让部队准备好夜战，支那今晚一定会来的，好好招呼他们。”
“哈依，请联队长阁下放心，我部还有两个中队预备队。”
“哟西，坂本君的确是我四国的勇士，看来，你升任大佐也近在眼前了。”
听到大佐两个字，坂本眼睛一亮，但他很快收敛神色。
毕竟眼前的联队长早已是大佐多年，之差一步便可拜将，这暗示的意思太过明显。
世子多病，汝当勉之。
果然，和知鹰二话锋一转：“小野看来需要回士官学校深造了。”
除了坂本人人期待，一个大队长的位置，在这个还没有大规模扩军的时代，相当珍贵。
可此时的小野简直快疯了，1个中队长，2个小队长，7个分队长都被朱家宅与隆家村这两个吴迪黑洞吞噬。
千人大队减员近400人，而对方的抵抗虽然越来越弱，但始终不曾断绝。
就在刚才，松木小队长在他眼前带队杀入左翼一处尽头有光的巷弄，很明显，那距离打穿朱家宅仅有一步之遥。
可没想到，冲过去的一个分队在一阵密集的枪声之后再无声息。
居然...居然是一处埋伏？？
看着身旁已被砍成三段的焦木，小野的怒火已经来到了极限。
“给我把墙炸平！都给我炸平！！我就不信支那人还能埋伏！”
第10章 被遗忘之人（下）
炮兵们看着癫狂的主将只能默默去搬炮弹，不敢抱怨。
毕竟朱家宅连同外围，百多处屋舍经过轰炸后，多半砖房尚存，一栋栋炮击？
炮弹都不够！
他们并不知道，在通道后面埋伏的正是沈复兴本人。
如果得知对方指挥官就墙后，小野怕是要亲自举着武士刀找对方单挑了。
20分钟前
“老杨，跟好我！”
陌生的语气，清晰的指令，坚决的动作，杨守义不自觉地就带兵跟了上去。
“右翼街尾水井的巷弄，就是连接二营阵地的口子，鬼子不敢走中间，你们敢不敢跟我走一遭？”
“嘶——！”
众人纷纷到抽一口凉气，这也太冒险了。
“嗯，我要是对面的指挥官，就敢直接穿插包围，轻步兵战术的巅峰就是穿插！”
是穷，他心里补充了一句。
士兵们哪里懂这个，指挥官有信心=能干，思考是什么东西？
20人躬着身子在废墟间快速穿梭，正好撞上守在巷弄的士兵。
“趴下，鬼子又来了！”
守在这里的李大胆来不及看是谁，焦急地低喝。
看到两名士兵一左一右斜角瞄准那个巷弄口子，沈复兴哪里还不明白。
“老杨！”
不用多说，杨守义立马安排部队分成两队，分散在两翼，一样成斜角对着巷弄口。
很快，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只是很快停下。
“叮咚~”
几枚被称为香瓜的97式手雷越过焦烟。
轰！轰！
伴随着数声爆炸，松木小队长与士兵们对视一眼：“诸君，让我们招魂社相见！”
鬼子士兵们满眼坚定地点头，仗打到这里，死亡对于双方都是一种归宿。
说罢，松木带头冲了出去。
“一开！”
咦~~
沈复兴满眼嫌弃，这帮小鬼子果然中二，喊着“战友”“羁绊”“天皇万岁”什么的就冲了出来。
“打！”
一阵密集的枪响，沈复兴的C90也终于见了血。
两翼的交叉火力覆盖太猛，这群冲出来的鬼子第一眼没看到正面的敌人，来不及蹲下观察火力点反击就被击倒。
“呃——！”
“啊——！”
受伤倒地的小鬼子抽搐着乱嚎，挣扎得最凶的那头又挨了两枪。
“快，上去！我们赶时间。”沈复兴急着喊道。
嗯？
警卫排还是一脸警戒地看着小鬼子，杨守义却是听得明白，立马点起身边的两人直奔鬼子。
“上刺刀！”
嗤——！
看着排长开始挨个补刀，其余人这才反应过来。
只是到最后，沈复兴上来看着唯一一个没挨刀子的鬼子，抬手就是一枪。
“嘭！”
下一秒，鬼子居然抽搐了两下。
装死！
“下次胸口左右各来一下，万一这些畜生是畸形呢？”沈复兴收好枪，开始扒拉鬼子身上的携带。
杨守义虽然没听懂什么意思，但沈复兴这左右各来一下的做法让他很是欣赏。
当年...他摇了摇头，将回忆抛诸脑后，跟着一起收拾缴获物资。
收拾好枪弹手雷，沈复兴交代留守的李大胆：“这两把三八式你们拿着，子弹不够了就用鬼子的枪。”
说完，他就带着人穿过朱家宅与隆家村之间的废墟，继续游走。
而这个时候，天色将暗，陈长官在几名战地记者的包围下来到18军指挥部外。
“诸位，罗店镇还在我军手中，其他无可奉告！”
一名外籍记者提笔记下：
罗店外围已失，18军恐难以坚守。
轰——！
日寇今天最后的炮击开始了，罗店内外顿时陷入一片火海。
这个当口，朱家宅身后的水渠中，一具尸体静静地躺在那里，直到死，他的眼睛也是盯着朱家宅的方向。
似乎有什么未了的使命。
申城的夜逐渐深了
曾经的东方不夜城如今一片萧索，偶尔有人影出现也是行色匆匆，转眼便消失在阴暗处。
只有胆子最大的那批混混，此刻正悄悄地将从周边村镇收集来的紧缺物资用一辆辆独轮车送到租界区。
城市那么大，租界区虽然用铁栏杆物理隔离，但过不了人总是能过一些物资的。
“不要法币！只要大洋、银子、金首饰也行！”
几十万难民涌入租界区，少数几个粥棚根本养不活这么多人。
首饰、家当，任何值钱的东西都被他们用来换吃的。
“嫌贵？嫌贵你别买啊，我告诉你，罗店已经丢了，等市区被包围，你们想买，我们还不卖了呢！”
脸上有着刀疤的男人冷笑着收回用报纸包裹的食物，报纸上赫然写着【罗店反击失利，18军退守罗店外围】。
反击失利？
退守？
从8月13日到现在，人们要么去乡下投奔亲戚，要么躲入租借。
信心？
6年前就没了！
如果能赢，市区现在早就没了枪声，前几天误炸租界区的事情还历历在目，他们哪来的信心。
已是不复当日那群带着钢盔士兵入城时的箪食壶浆，人们...早就被吓破了胆。
“我...我拿手表跟你换，这个是瑞士表，很值钱的，这几包都给我！”戴眼镜的男人终于忍不住摘下手表递了出去，伸手便想抓过包裹。
“拿来吧你！”刀疤脸一把抄过手表，拍掉男人妄想的手，转而递过去两包：“这个玩意儿撑死值这些，还要就拿别的来换！”
眼镜男的愤怒在对方狠厉的眼神下偃旗息鼓，随后在夫人的搀扶下走开几步才敢放狠话：“册老！有你们后悔的一天！”
刀疤脸借着月光看了看瑞士表，终于笑了出来，只是这一笑，扭曲的刀疤便愈发可怖。
这时，一队士兵路过，走在前面的年轻人似乎听到了什么直接冲了上来揪住他的脖领子：“你刚才说什么？”
“诶？军爷！”刀疤脸慌乱的挣扎，只是看到眼前那张稚气的脸，心下大定，挤出一抹干笑：“这位小军爷，我这也是帮助他们，没犯法吧？”
“我问你！你刚才说罗店怎么了？”
“没...没怎么啊，不就是败了...”
嘭——！
刀疤脸的后背撞上铁栏杆发出碰撞，引来租借内不少人的目光。
“呸！就该给他点教训！”眼镜男终于挺直身体，露出淡淡的嘲讽。
“罗店没败！我们白天才从阵地运送伤员下来，罗店还在！”
“你！放手！这是今天的报纸！”刀疤男艰难撕下包裹的一部分拍在对方胸口，趁着对方松手之际快步逃离：“我看你也是败军吧？赶紧逃命吧，小！军！爷！”
“你放屁！保安团在，叔还在，大伙都在，都在....”
嘶吼声在租借的栏杆外回荡，只是声音越来越弱。
眼镜男看着那个蹲下哭泣的身影，默默地紧了紧身旁的妻子与手中的食物，悄悄离开。
周围的人群也渐渐转身，选择将这与罗店，遗忘在这个夜晚。
“小战士...”
第11章 绝境
时间回到入夜之前
夕阳的余晖努力想要带走所有的血色，月亮在不断升腾的焦烟中缓缓照亮大地，重新映出血红。
过了处暑，夜风中已经有了些凉意。
18军的指挥与小野大队的指挥部的人也感受到了这份冷意！
陈誠亲临一线让罗卓英心中大定，但前线的局势确实不容乐观。
入夜前最后的炮击，让正在准备防御工事的部队损失惨重，20分钟的炮击带来了300多人的减员。
特别是还在开挖的地下工事，有两处直接的坍塌，损失最重！
“你手上还有多少能动的部队？”
陈誠看着作战地图，神色凝重。
就在罗卓英接到电话之后，他立马通过其他消息渠道得知此事。
在自己的再三保证下，今天在紫金山下指挥部挨了炸的老头子才逐渐消气。
也不知道鬼子哪里来的消息，轰炸市区的时候，居然偷摸着直接去了紫金山实施【斩首计划】！
而且险些就成功了！
一边是罗店外围失陷，嫡系精锐损失惨重，一边自己又挨了炸，这能不火吗？
罗卓英悄悄抬眼看了看陈誠的脸色，轻声答复：
“14师在常熟，67师已是残兵，不看再战，31旅明天能到，但能战之兵不过2000，剩下就是现在驻守罗店的2个团。”
“调14师过来，留一个团守太仓，一个团守福山口，67师那边让黄维抓紧整编，任命已经发出去了...31旅？”陈誠眼神疑惑：“你怎么要过来的？”
“呃...”他只能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等罗卓英说完，陈誠只觉得一个脑袋两个大，揉了揉眉心：
“罢了罢了，这家伙下午气冲冲的去找老头子了，我估计也就到这里了吧。”
罗卓英神色一凛，什么叫到这里？
那可是原战区司令，难道就此雪藏了？
“与你说也无妨，老头子也看他不爽利，若是当初一口气拿下日寇的指挥部，现在的情况就好多了。”
“这次他不去倒也罢了，老头子总不能一贬再贬，手底下军心还要不要了？”
“可这家伙倒好，在你这儿的话，下午就传到了老头子地方，既然去了，就必然会被请辞。”
罗卓英点头：“可惜了！”
“可惜什么？意气用事，这样的将军怎么能打仗？”
见对方还要说什么，陈誠摆了摆手：“不说他了，我会安排98师与你一起，今晚必须反击，明天援军到了再打就来不及了！丢了外围阵地，罗店三湾九街十八弄，不扩散防守阵地，白天光是飞机轰炸将士们就扛不住。”
罗卓英立马心领神会，他指着作战地图：“南侧的长途客运站我打算让67团去，防止日寇偷袭，其余部队今夜全部投入反击，北线目标直指朱家宅、隆家村一线，东线目标孟宅、潘宅一线，小鬼子晚上无法炮击，我们有优势。”
“好！能不能守住申城北门户，就看你的了！”
陈誠大咧咧坐下，任由罗卓英开始调度部队，看样子是不走了。
进攻的时间被安排在了7点30分，就是要打鬼子一个立足不稳。
市区失败的经验与之前成功的罗店反击都证明了，在鬼子的预设防御阵地前，正面进攻就是找死！
与此同时，日寇44联队1大队指挥部
小野大队长正半低着头，挨着和知鹰二劈头盖脸的唾沫星子，还不敢躲开。
一日的进攻，小野大队损失了半数士兵，两个中队几乎被打残。
“填线部队，支那杂牌？”
“人家在你的两个进攻区域来回作战，几个分队都被做成了寿司！”
“小野君，没有好武器切腹吗？还是缺个介错人？”
“恒冈大队哪怕是猝不及防退出罗店，也只损失了一百多人，你倒好，损失了一半帝国勇士？？”
被如此羞辱，乡下种田郎家庭出身的小野硬是咬着牙关：“请再给我一次机会，今晚我亲自冲阵，要么拿下阵地，要么我死在那里！”
和知鹰二转身挥手：“别说我不给你机会，这次恒冈大队正面进攻，你绕后袭击，刚才侦察兵汇报，敌人的第二线阵地似乎有缺口。”
“哈依！”
就这样，复仇心切的小野带着剩下的队伍绕开隆家村正面，从210旅被击溃的位置发起侧翼进攻。
而此时的98师两个团，也准备好了北出夺回隆家村。
没有人认为那里还有守军，被调往南线驻守关键位置的胡琏更是认为自己都顺利撤退，保安团也应该已经撤了。
没人问，他也就没说。
至于少了一名传令兵？
兵荒马乱的，哪个部队没有一定比例的失踪？
东翼与北翼的进攻部队都已经准备就绪，彭善更是亲自带着33旅叶高配与剩余部队亲临一线。
44联队第一大队小野大队从东向西北进攻罗店北阵地侧后方，第二大队恒冈大队从北侧正面进攻，消灭残余部队后汇合南下，与第三大队两面夹击罗店镇。
这刻，正是丁丑年，戊申月，甲申日，癸酉时。
大凶！
煞东！
海面上，203毫米与127毫米舰炮开始缓缓拧转，海军们按照预设诸元毫不留情地开炮。
日寇的出发阵地上，炮兵中队的各式大炮也同样轰鸣着。
刚刚出发98师两个团与彭善率领的33旅遭遇迎面袭击，一时间炮如雨下，昏暗的大地一次又一次闪烁着刺眼地强光。
每一次光芒亮起，被刹那间照亮的人影下一秒好像被黑暗吞噬，消失不见。
这时候退就是死，只有冲上去才能避开后续的炮击。
“不想被炸死的，都他妈跟老子上！”
彭善一把甩掉自己的帽子，拔出手枪连开三枪才止住了乱兵。
是夜，【拼命三郎】彭善率部迎面撞上44联队坂本大队。
北线
正准备从身后袭击隆家村的小野大队迎面撞上了刚挨了炮击的98师两个团....
1小时后
小野皱眉听着手下汇报溃退的支那部队踩到了自己埋的地雷，挥手示意衔尾追击。
至于身后的朱家宅与隆家村？
罗店的先登首功与扫荡杂牌部队哪个重要，他自然是分得清的。
2小时后
与日寇正面硬刚2小时，双方在两翼已经有了近距离的肉搏战。
“师座！不好啦！罗店....”
话都没说完，彭善一巴掌直接把传令兵扇在地上，他看了眼陷入激战的将士与身后起火的罗店镇，长叹一声：
“天要亡我彭善啊！”
而在朱家宅与隆家村打退了恒冈大队的沈复兴刚松了口气：
“鬼子这是脑子不好，哪有夜袭巷战的，关键你偷袭前又是炮轰，又是打照明弹去我后面是什么意思？”
他丝毫没有想到，就差一点，小野大队就要抄了他的菊花。
与沈复兴一样打着绷带的老王一边记一边絮叨：
“全团剩余105人，一营41人，二营29人，三营...三营25人，警卫排10人..”
“缴获43支能用的三八式步枪，1挺机枪，3000多发子弹，还有26枚手雷，其他物资不计。”
“头盔缴获64顶，都发了下去，这玩意儿能保命。”
“鬼子的皮鞋是真好，可尺寸小了，只有几双鞋子能穿，太可惜了。”
“晚上大伙都好好吃了顿缴获的军粮，味道比戚继光饼好多了。”
“对了，团座，晚上商团的物资没送来，也不知道小满他们顺利回去了吗？”
没有理会老王不住地念叨，起身走向收敛遗骸的士兵们。
“胡家老三，名字胡...你们谁知道名字？”见没人回答，沈金生摇头写下胡老三。
“村尾的李家汉子，李德福，家里还有个半大男娃。”
“王屠夫...诶，怎么没让徒弟回去呢？”
写着写着，沈金生的本子被人接了过来：“你念，我写，我欠他们的。”
只是越写，他的心情就越沉重。
这时候有人慌张的跑过来：“团座，不好啦！罗店...罗店丢了！”
沈复兴腾的一下站起身，心沉到了谷底。
身陷绝境
第12章 还在（上）
25日深夜，嘉定南翔
为了避开日寇飞机袭扰，下午老头子就带指挥部去了无锡。
可没想到，他乘坐的英国大使车辆居然还是被日寇盯着攻击，险些殒命。
统计处第二处戴处长停下所有工作，召集麾下精英骨干开启秘密行动，消失在了此行的队伍中。
沉默无法成为康桥，却可以成为最好的保命符。
陈誠也好，罗卓英也罢，就是被召唤到这里的其他指挥官齐齐不语。
一天两次袭击，一次在紫金山下无人知晓的隐蔽之处，一次连番辗转，坐着别国的汽车。
不光老头子慌了，这些将领也很慌张。
他们跟亲日的汪某人关系可不好，这个关键节点，他们这些师长、军长、司令谁都能死，唯独坐在上位的那个人不能死。
为什么？
暂时无人可替！
“都说说吧。”一口方言夹杂着普通话，应该说是灵桥牌普通话就这么在安静的会议室内响起。
桌边一排都是军长，后面椅子上师长云集，就连受伤的彭善也把部队交给叶高配赶了过来。
“哼！没人敢说吗？”
老头子扭头看向陈誠：“18军反击罗店，结果把罗店丢了，你下午跟记者可不是这么说的。”
被当面斥责，陈誠只能起身站定，低头不语。
这个时候，态度要端正。
老头子又不是真的来搞他，否则一纸文书就行。
就如同在无锡就辞职的张治忠，现在就去管湖南了。
“我不明白，这么多部队集中在申城，装备精良，民众支持，怎么一退再退？”
“当年，我在【勃】方的时候，条件还没你们现在好....”
“2个团正面面对一个大队，正面对攻竟然失败？”
“还有你...”
“为什么？”
众人只能听着老头子的灵桥牌普通话说着说着就歪到西伯利亚去了，没一个敢吱声的。
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2个团？
1个大队？
彭善几度想起身，却被罗卓英狠狠盯了一眼。
但他心里委屈，什么叫2个团正面冲不过一个大队？
他2个团才多少人？
满打满算2000不到，机枪也没多少！
11师是在民国22年按照3团编制组成的，定额8067人，两年前削了一批空饷，按照3534上报，其实连2000人都不到。
这个年头，物价飞涨，如果按照原来的军饷发放，下面怕是没打仗早就要造反了。
士兵的军饷一个月只有10-12块，原来一个月可以买上百斤大米，还有其他调料若干。
可36年的【白银协定】加速了物价飞涨，按照每盎司0.55美分对外交易，可对内货币兑换白银的价格却来到了0.3美分左右。
货币的价值大大缩减，这么算吧。
7月之前，1大洋等于1法币，100法币可以买一头牛，相当值钱。
7月之后，70大洋等于100法币，可以买两头猪，也是值钱的。
而且越来越不值钱，直到数年后，50万法币只能买一个面包...结果可想而知。
有意思的是，前几天申城去往四川的车票...早就被某些人炒到了天价，最后一张去四川的车票高达10万法币！
这种情况下，他们能不吃空饷吗？
报了空额，自己拿点，下面的兄弟们也多拿点。
人心稳了，部队也就稳了，部队稳了，就能打仗了。
最关键的是，伙食太差！
就算是嫡系部队，满编上报绝对吃不饱！
这次来申城之前，部队实际人数只有5500人，按照8000人上报。
这已经是嫡系部队最后的底线了，换成杂牌师，往往一个师不足3000人，人手一杆枪已经是可以独当一面了！
所以别看沈复兴的保安团只有500人，但满枪满弹，绝对可以当一个团使用。
可这话谁都不敢讲，大家心知肚明。
不一会儿，老头子就说得累了，跟着一起来的冯司令捻了捻须打圆场：“日寇飞机太厉害，部队往往还没接触就已经有了损失。”
说完，他立马低头。
那意思，你们赶紧自己【平账】吧。
众人立马你一句我一句，那意思日寇飞机太厉害，太多了。
非我等抗敌不力...
可说起飞机，老头子就是一肚子火，他转而看向随行而来的空军司令周至柔，指着鼻子喝问：“你不是亲口跟我保证有1000架飞机的吗？飞机呢？”
众人也纷纷看向周至柔，后者眼角一抽，心道自己不如不跟来。
本来被日寇空军偷袭两次，老头子就已经看他不爽，现在更是要背锅了，他强忍着情绪低声开口：“我军目前还是有300架飞机的...”
“300？我要的是1000！”
嘭！
众人看着老头子直接拍桌，纷纷向吸引火力的周至柔投以关怀的目光。
“你要今天不给我个说法，你这个空军司令也不用当了！”
战争的失败，总是要有人来背锅的，否则怎么跟民众交代？
好半晌，空军司令周至柔天人交战一番，终是叹了口气缓缓摘下军帽，一言不发。
这次轮到老头子愣住，什么情况？
这是要当着他的面撂挑子吗？
可其中不少人心中跟明镜似的，陈誠更是扭头看了一眼外面，那是夫人休息的地方。
前几天夫人也遭到了袭击，小腿还受了伤。
负责采购的人是谁？正是夫人！
说不定此时夫人手里的钱比国库都要多。
眼看会议陷入僵局，大家都下不来台的时候顾祝同轻咳一声：
“咳，委座，诸位，仗打到现在，18军与54军兵力不足的问题很明显，之前我跟辞修（陈誠）合计了一下，北面现在我部7个师伤亡已经超过了4万余...市区的36、87、88三个调整师”
“而日寇登陆的第3、11师团人数超过4万...”
“刚刚还有消息传来，日寇还有增兵的迹象，建议...提前调集兵力补充，要么...”
其实很多话顾祝同没说，3个集团军十几万精锐嫡系，围着人家2个师团1个陆战队打了十几天。
36、87、88眼看打残了，陈誠这边的两个师几乎不堪再战。
我的老头子，委座，够了，再打下去老本都没了。
你还有嫡系部队可以调吗？
罗店已失，申城北门户大开！
沪太公路面临北切断，刘行、大场即将遭受两面夹击。
如果不撤兵，市区的第9集团军与其余部队有可能被前后夹击，到时候要撤...代价难以想象。
在座的大多都是自己人，叹气之声不绝。
繁华的申城，这么多还没撤离的工厂...又要丢给鬼子！
老头子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已是天人交战。
如果这个时候有人站出来提议撤退，他怕是要立马拍板同意。
可偏偏这个时候，有人小跑着来到会议室门口急得直跺脚，竟然不敢进来。
第13章 还在（下）
“鬼鬼祟祟的做什么，还不进来？”
冯司令指了指门外之人直接开口，所谓无欲则刚，老头子不能拿他怎么样。
“法肯豪森将军来电！”
参谋官还想敬礼却被粗暴打断。
“念！”老头子不耐烦的摆手。
传令官看了一眼在座的大佬，感受着会议室内沉重且浓厚的失败氛围，突然就这么挺直了身体：“据悉：罗店北朱家宅一带仍有部队抵抗，负责进攻的44旅团恒冈大队长受伤转任，罗店南侧客运站亦被夺回，第三大队长坂本重伤。”
轰——！
这一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在每个人的心头炸响。
如同CD期的你，遇到了蓝色小药丸。
重振雄风！
“鉴于罗店未失，故，建议拓宽战场，维持35年既定战略，北线扼守黄河，避免平原会战被聚歼，南线沿长江，依靠水网，逐次抵抗以空间换时间，作持久抗战。”
老头子听着这大局战略，只觉得头皮痒痒的，好像一下子就豁然开朗了。
这个时候，又有人急匆匆跑到门口，不敢进来。
顾祝同不耐烦的挥手示意对方赶紧滚进来，那名参谋因为激动面色略显涨红：
“11师叶高配来电：胡琏部遭突击后获甬城保安团支援星夜反扑，已成功夺回罗店南客运站，并请报，罗店北亦在我军手中，请求支援。”
这下，所有人都坐不住了，消息是真的！
罗店没丢？战局没有崩坏！
“委座，可以打！”顾祝同想了想，第一个开口。
彭善立马跟上：“卑职即刻率部夺回罗店镇，以保战局不失。”
倒是陈誠，眼咕噜一转：“其实我们还有兵。”
“确实还有，也该他们出力了。”有人小声嘀咕。
“哼！西北军应该能出3个师。”一直写诗写日记的冯总司令终于开口，似乎是不满有些人的小人做派。
“皖军装备不行，但还是很能打的。”
“还有...”
见会议室内讨论的热烈非凡，老头子忽然感觉受伤的手臂也不疼了，那种意气奋发的勃勃生机又回到了自己身上，随机大手一挥：
“那就打！”
在一众人里面，却是罗卓英脸色阴晴不定，额头不时有汗水落下。
罗店北还有部队坚守？
什么叫得到甬城保安团支援？
这不是张治忠说的那个关系户？
老头子吹完牛逼后很兴奋，张口就要发勋章：
“这个胡琏打仗很不错，可以加加担子么，还有那个甬城保安团？尤青，你脸色不好，要不要先去休息？”
！？
罗卓英一个激灵，勉强稳住心声，只是脸色极为难看。
“我没事，就是有点热...”
老头子不以为意：“那个保安团在你的防区，是什么情况？”
罗卓英假意擦了擦汗站起身：“回委座，这是我之前就安排在罗店北驻守的部队。”
“嗯？你的意思是？罗店北还在抵抗的部队也是他们？”老头子停下脚步，双手撑在椅背上，目光灼灼地盯着罗卓英。
嘶——！
罗卓英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没人说罗店北的部队是哪支...
在座的各位都是聪明人，一听就知道罗卓英这是把人家当炮灰了，没想到被炮灰蚀了自己的眼。
可没人会落井下石得罪陈誠，大家只是扭头冷笑。
见对方的样子，老头子也明白什么情况，语气冷了不少：
“不管如何，我要他们继续坚守在那里，该怎么做，你自己看着办，明天早上我就会对记者说，罗店还在我军手中，可不要让我失望！”
罗卓英悻悻然坐下，心里盘算到底该怎么办。
与此同时
日寇大本营也听着松井石根大将的汇报：
“支那部队抵抗之顽强，超乎想象，我军至今未能完全控制罗店，无法切断沪太公路，南下申城。”
“11师团44联队多有折损，陆战队也亟待支援。”
“目前已在战场发现对方3个集团军，超过16个师的番号，还有许多其他部队，建议多线登陆，牵扯防线。”
而听闻海军马鹿今晚居然在庆祝陆军进攻受阻的消息，陆军部的大佬提前拍板决议增兵。
时间未至9月，参谋本部916号命令提前下达，派援军增强申城派遣军。
第9师团、后备步兵10个大队、炮兵3个大队、工兵2个大队、重藤支队（5步1炮），共计5万余人即刻装船登陆。
而同一日晚上
刘相缓缓放下电话，眉头的川字不见半分消散，紧了紧身上的睡衣，来到书桌翻出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告川康居民书】。
“你舍得你的嫡系调整师，那我刘某人就陪你走这一遭。”
说罢，轻声低唱起来：
“旌旎蔽日，战马啸鸣连千里路...”
广州军营
一封加急电报的闯入点燃了灯火，两个共同奋战了多年的男人站在一起。
“健生，你怎么看？”
“德公，民族大义在前，个人恩怨在后，既有诏，我去一趟便是。”
“呼！罢了，他既然敢在两广事变之后给我发报，那就让一切都过去吧，就是此行要辛苦你了。”
“德公放心，孩儿们我会照看的。”
桂军军营
“丢雷老母日本仔！”
一声怒喝之后，指挥部的灯火骤然亮起，一份份调兵行军计划开始跃然纸上。
总不能，让隔壁抢了先吧？
东北军大营
“故乡在北我面南，少帅不在，这东北军的脊梁，就由我们撑起来吧！”
“哈哈哈哈！终于不是那【不许抵抗】的狗屁手谕了，让小鬼子看看，爷爷的大刀锋利否？”
是夜，大汉们抹着眼泪，擦拭着武器。
皖军、豫军、黔军、西北军....地方军，华夏大地上一个个军营的指挥部被点亮。
就如同山巅长城上被点燃的烽火，一山又一山，一省又一省。
从渤海之滨到琼崖海角，从长江入海，到川渝雪山，烽火传遍了整个神州大地。
在这个山河破碎的时刻，那延绵千万里的烽火仿佛要冲破黑暗！
不过几日，数十万援军将赶赴申城。
这才是...国战！
然而，支撑着这一切的，竟然是罗店北沈复兴的保安团与罗店南的胡琏67团。
冥冥之中，两个男人似乎心有感召，皆在此刻站起身望向天空。
“啪嗒~”
“啪嗒~”
沈复兴伸出手，接住落下的雨滴。
“下雨了？”
第14章 民族双壁
翌日，大雨
“罗店南北阵地皆在，何谈失守？”
“确有一部分阵地被日寇占领，我军正与之交战，67团胡琏部，甬城保安团正在激战。”
“后续计划？无可奉告，目前展现依旧僵持，将士们仍在奋战，告辞。”
陈誠不想面对这些恼人的记者，前脚刚想走，却听到有人喊着问：
“保安团是哪个部分的？为什么其他部队撤了，他们还在？”
他停下转身，看向那个戴着眼镜瘦瘦高高的记者，淡笑一声：
“甬城保安团，顾名思义即为委座同乡，受委座感召而来，死守罗店北部，沈复兴团长，真乃吾辈楷模。”
保安团？
同乡？
沈复兴？
看着这一串信息，不少记者都想好了今天的头版头条。
【民族双壁：北复兴、南胡琏，不退！】
【孤军逐北，沈复兴率保安团坚守罗店】
【客运站升起的国旗，罗店还在，我军还在！】
【三等宝鼎勋章，甬城保安团死战罗店获勋】
一份份报纸被送往千家万户，所有担心丢失罗店会导致占据崩坏的市民终于放下心来，似乎在黑暗中见到了曙光：
“民族双壁，市区那些戴钢盔的都打不过鬼子，这沈复兴跟胡琏真是厉害啊。”
“昨天都说罗店丢了，鬼子很快就要打到市区，都在劝大家跑呢，没想到啊。”
“怪不得早上的大米比昨天便宜，原来是扛住了，菩萨保佑，沈团长跟胡团长要顶住啊。”
其实人们早已忘记了民族的旧日荣光，唐末的时候就像一栋摇摇欲坠破旧老屋。
但当你上门踹上一脚，却往往会冲出来几十个大汉将你狠狠揍一顿，然后将摇摇欲坠的老屋扶住。
现在，又到了那个时候了！
随着报纸传遍全国，沈复兴与胡琏这两个名字，开始逐渐为人所知。
教导总队参谋长看着报纸上的【民族双壁】轻轻点头：
“民族双壁？真想见见这位沈复兴，如何打巷战，柏林陆军大学的课程都是优火理论，可我们哪有这火力？”
正在前往淞沪战场的薛岳看完淞沪会战的报道，大手一挥：
“让部队加速行军！”
随后自信满满地抬头：“待我率军抵沪，世人当知我薛伯陵！”
北平城
在沦陷后仍留在城内与日寇斡旋的张自忠看着手上通过特殊渠道拿到的报纸：【民族双壁】，不退！
那份早已满溢的悲愤让他兀自捂脸痛哭，好半晌，平复情绪的他默默留下一份【北平十六日】，道尽各种心酸。
最后一句：荩臣有罪，自当赎之。
当夜，张自忠提前逃出北平，离开城市的那一刻，他回眸的眼中全是死志。
汉中
此时正在集结部队的王耀武看着电报中的【民族双壁】称号，忽然冷哼一声：
“呵呵，真是一群废物，竟让无名庶子的逞英雄！”
18军指挥部
罗卓英从头到尾反思了自己之前的一系列安排与指挥，发现一切都是与低估了那支保安团引起的。
98师两个团被侧翼的日寇击溃，导致罗店北部门户大开。
今天他方知晓，那支日寇竟然是去偷袭朱家宅与隆家村的小野大队。
晚上的反击有问题吗？
没有，有问题的是时机不对！
一向只在白天进攻的鬼子居然也选择夜袭，炮击之后进攻只能用惨烈来形容。
“这沈复兴到底是什么人？？”
就在罗卓英思考的档口，霍揆彰已经等待许久：“军座，14师42旅已经准备完毕，是否行动，还请示下。”
“有把握吗？”
“郭小鬼打仗很有一套，我亲自盯着，请军座放心。”
罗卓英点头，要保住战局，也要保住沈复兴，还要保住罗店。
丢人的事情，一次就够了，他罗卓英可不是吃素的！
而在租界区的各国公使看着这份报纸心头也是一阵怪异，以多打少，竟然还能如此宣传？
之前调停失败的时候，其实大家都意识到了战争可能进一步扩大。
只是欧罗巴大地并不太平，他们要面对德意志与日俱增的威胁，特别是英法代表。
他们已经得知了德意志正在谋划合并奥地利，这样计划让所有人都感到不安，如何阻止他们的野心成为了张伯伦的心头病。
而在阿尔卑斯山的旧罗马故地，那里的主人刚在他们眼皮底下把埃塞的流亡政府送到了不列颠岛。
战争的阴霾，似乎正在向着欧罗巴大地笼罩。
至于远东？
只要【庚子赔款】、【九国公约】暂时不变，他们确实无力掺和。
他们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与财政部的孔部长确认，是否还要向日方支付【庚子赔款】约373万美元。
毕竟双方已然全面爆发战争，虽然没有宣战，但与宣战无异。
只是对方一再打算将这些钱先存入汇丰银行，让他很是不解。
这些都是题外话。
画面回到罗店南的【白壁之家】客运站，胡琏一边让卫生员包扎右臂的穿刺伤，一边问：
“你叔还在北面，为什么你们这些人在这里？”
沈小满咬着牙，黝黑的脸庞居然有些红温：“我们在巷战中狠狠阻击了鬼子，他们不可能打进来，我记得走的时候还有200多人呢！”
嘶——！
不知道是因为拉紧绷带的疼，还是惊讶。
胡琏对此有些不信：“巷战？阻击鬼子？”
正面对抗过才知道，这甲种师团的强大并不是他们这些所谓嫡系部队可以对抗的，就算是市区那三个德械调整师也不行。
“怎么？你们不行不代表我们不行！”
看着倔强要为沈复兴正名的孩子，胡琏没有说太多：“你们巷战确实有一手，但你的要求我不能答应，正面打过去绝不可能，我的任务就是死死钉在这里，一步不退。”
“那我们自己去！”
在将伤员全部交给万国商会之后，沈小满就听说了罗店失守的消息。
他只是把事情说了一遍，还没询问大家意见，所有人就开始检查枪械子弹，准备回去。
没别的理由！
那里有他们的父亲、兄长、战友兄弟！
“胡琏，胡琏呢！”
一阵喧嚣，有群军官模样的人大大咧咧闯入这里，身后的兵马雄壮。
第15章 人生大事
罗店北，朱家宅
沈复兴躲在废墟的屋檐下，大雨滂沱之下，士兵的能见距离已经不足10米。
但这样的距离下，却让防守一方占尽优势。
海军马鹿的飞机早已无法起飞，大炮失去了指引也变成了摆设，只有掷弹筒躲在几处避雨的地方，偶尔打出两发。
“团座，还是您英明，隆家村的部队已经都撤回来防守后方，早上鬼子有意偷袭，被我们联手包了饺子。”
“半个小队的鬼子，没坚持几分钟就跑了，丢下十来具尸体，白白给我们补充了弹药。”
老王笑嘻嘻地挤进这处屋檐，掏出一包鬼子的香烟递给沈复兴一支，哪里还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伤亡怎么样？沈涛呢？那家伙怎么样了？”
说到沈涛，老王的划拉火柴的手抖了一下：“没了，昨晚烧了一夜，早上就硬了。”
“嗤——！”微弱的火光随风飘忽不定，老王猛吸了一口烟：“跟我那学生李力差了几天，都是22岁。”
沈复兴拿过他抽了一口的烟，同样猛吸一口。
此时明明已经天亮，却黑沉沉的可怕。
坚守的时间早就到了，但他们却陷入了包围之中，援军...连个联络员都看不到。
只有远处的枪声，让他知道还有部队在罗店坚守。
“还剩下多少人？我舅的伤怎么样了？”
“过来的时候伤了5个，牺牲3个，能动弹的还有97个，这点人，守着这片废墟倒是够。”老王再次吐出一口烟：“你舅还行，命大，死不了。”
说着，老王看了看左右，轻声说道：“我晚上让人去摸了一下左翼的那条河，下雨水位上来了一点，有些深，但咱们这大部分都会水...趁大雨，丢了武器还是能走脱的。”
沈复兴摇头：“别把鬼子当【戆达】，这么多人过河，只要被发现，死一半都是少的。”
“那也比死在这里....”
面对沈复兴眼神，老王终究还是没继续说下去。
可偏偏这个时候，一个喇叭音响起：
“对面的兄弟，对面的兄弟！”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如果现在投降，皇军敬佩你们是勇敢的战士，可以保证你们的性命，给你们最好的待遇。”
卧槽！
二鬼子的套路又来了？
这次，不等沈复兴开骂，前线立马有几声枪响，让对方直接闭嘴。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再次响起。
“皇军说了，他们尊敬你沈团长与胡琏组成的【帝国双壁】，只要放下武器，他们愿意放你们直接离开，这是对勇士的尊重！”
嘶——！
沈复兴倒吸一口凉气，这下，军心真的要动摇了！
他可以完全肯定，只要部队打算过河撤退，很有可能被埋伏歼灭。
这已经不是围三缺一这么简单了，而是直接标准的心理战。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深处绝地，本就抱着必死之心留下的战士们听到放下武器就可以回家，怎么可能不心动？
沈复兴忍不住了，腾的一下站起身：“能找到这家伙吗？”
老王同样起身看了一眼雨幕，淡定地摇了摇头：
“只能大概听得出来是右翼的方向，过不去的。”
该死！
“18军已经撤出罗店，他们把你们都卖了，不要傻乎乎的做无畏抵抗，到时候几炮下来，整个朱家宅...”
那边的心理战还在继续，沈复兴有些焦急，这种情况可不是一番大道理可以解决的。
哪有什么王霸之气，一番话就能让士兵为之效死。
何况部队这么分散，他总不能挨个废墟去演讲吧？当这写小说呢？
他看向老王，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
“你...”
“吾辈读书人，可以撤退，但不能逃跑，也不能投降。”老王再次蹲下身自顾自抽起烟来，好像过了今天，就没得抽了一样。
沈复兴又看向其他人，大伙儿要么坐着避雨，要么在那里点烟唠嗑。
一天的战斗，在养成了“脱尸”这个好习惯之后，子弹、补给在人数越来越少的保安团里是越发的充分。
特别是香烟，这个奇奇怪怪的物资居然能满足所有烟鬼。
家乡的大烟杆早就没了烟丝，这玩意儿也能顶一顶。
“试试呗，说不定明天就没的试了。”
那边年纪稍大的老兵给年轻一些的士兵点燃一根，然后看着后者呛到哈哈大笑。
另外一侧的士兵正在一颗一颗摆放着子弹的朝向，像一个强迫症病人一样，非要每个弹头都朝一个方向。
在沈复兴看不到的一处废墟，两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挤在一块门板下避雨：
“老李，那就这么说好了，你女儿17岁嫁给我儿子，聘礼我早就给他攒下了，这几年在沈老板地方做工可挣了不少些。”
“可以是可以，可咱俩都在这，他们怎么知道呢？”
一阵沉默，起先说话的男人张望了一下起身：“我去找王营副，让他给咱俩写这婚约，到时候团座会让人送出去的。”
老李想了想：“把咱俩得遗书也写了呗，这辈子也没机会读书，不识字啊。”
“要紧哦！”
出乎沈复兴预料的，时不时有人从雨中猫着身子找到老王，交代几句后就一脸期待地看着老王写了一张纸。
也不带走，就这么笑着对老王一拱手，行了个大礼。
“写了什么？”
沈复兴抓住一人，对方却只是憨笑着摇头：“没什么，给家里交代后事呢。”
可对方满脸皱纹黝黑，笑起来还有一口大黄牙的朴实面庞，怎么看都不像是电影里喊着口号慷慨赴死的英雄模样。
保家卫国的，似乎都是这些老实巴交的“乡下人”。
“不...不怕死吗？”
“讲什么呢，沈老..团座，列祖列宗都看着呢，总是不能跑的，就是...就是..”
见他支支吾吾的样子，沈复兴着急地问：“就是什么？”
“这死了有没有人送回去埋啊？逢年过节上坟怎么办？”
说完这句话，周围人都齐刷刷看着沈复兴，似乎都在期待一个答案。
一个...比生死更重要的答案。
！？
沈复兴如何都没想到，自己最担心的事情在众人眼中是最不重要的事情。
遗言、遗骸。
这才是军心所在！
他被这时代的人们彻底震撼，什么是大事？
这才是他们的人生大事！
早在那一份写有500人名字的名单送入县志，在祠堂面前的族谱誓言，在那批年轻人离开战场的时候，军心早就稳如泰山。
沈复兴感受着内心的激荡，看到了自己部队头顶的标志：
【训练有素】
第16章 遥远的河（上）
获泾河远处的小坡上
14师师长霍揆彰与郭旅长皱眉看着这条宽不过10米的河，神色凝重。
“小潮未退？水深至少4米？”
一名头戴斗笠，拄着拐杖的老翁点头：“农历初三、十八前后有大潮，初八、二十三有小潮，赶上这次大雨，水深至少4米。”
他缓缓蹲下身，许是要仔细端详一下或是想一想，半晌又补充了一句：
“小潮今天会结束，一会儿就是水位最低的时候，中午开始就要涨潮....嗯，明天下午应该就是大潮，怕是至少有17米宽，5米深。”
嘶——！
两人一脸不可置信，他们奉命增援沈复兴部。
强攻罗店不是他们的任务，北上支援的任务交给了其他团，他们的任务就是从西侧打开缺口支援罗店北。
可这场从早上开始下的大雨让两人望河兴叹，沿河搜罗了一番，寥寥几条小船让渡河成了难题。
不是不能游过去，只是日寇虽然没有摆设阵地，但大部队行动，巡逻的鬼子一眼就能看到他们。
夜间渡河？
伸手不见五指的，只消一个小队驻扎在对岸，照明弹亮的时候，就是他们的死期。
如之奈何？
“师座，怎么办？”
霍揆彰看着越下越大的雨，心中愈发焦虑，他从上衣口袋掏出怀表，时间已经来到了上午9点40，距离预定的出发时间还有2个小时。
“找几个水性好的，潜伏过去，看看能不能让沈复兴来接应一下。”
“这...他们有能力接应吗？”
“我总不能看着将士们去死吧！”
“诶！”
忽然，对岸枪声大作，爆炸声不断。
虽有雨幕拦截，可声音还是传了过来。
霍揆彰低头叹息：“让老周他们快点...军令如山，没等到救援是沈复兴的命，但不按期出发就是我的问题。”
偏偏这个时候，有人喊道：“师座，河里有人！”
几人定睛寻去，却看到一赤膊的汉子在大雨中露出一头，随后猛的扎下消失不见，好一会儿就在河中央的位置再次露头，又再次消失。
“好水性！”
众人纷纷夸赞，眨眼间汉子就赤条条在他们眼前警惕地爬上河岸。
老翁眼前一亮：“好个浪里白条！要是多些这样的汉子，可能不需要那么多船。”
霍揆彰没有理会老翁，因为那个汉子套上湿漉漉的衣服后发现了他们，焦急地向他们跑来。
“长官，你们是上面派来的援军吗？”上了岸的黄三赤着脚就跑向那群军官模样的人。
“你是？保安团的？”
黄三立马点头：“是，我水性最好，团座让我带着..带着大家的遗书出来。”他刚想拉住霍揆彰的衣服就被身边的副官拦住，无奈只能连连告求：“长官，赶紧派援兵吧，保安团血战一天，已经不足百人，这是求援信。”
说着，他翻了一下携带的两个水壶，掂了掂份量之后递过去一个。
“这是什么？”
“啊，信在里面，我怕渡河弄湿了。”黄三做了一个拧开的手势，这两个水壶凑起来也不容易。
你能相信吗？
一个保安团，在沈复兴的自费采购下，也只有不到100个水壶，大部分都是自制的竹筒。
没有能力生产这么多...
副官面色古怪的接过水壶拧开，抖出一块皱巴巴的白布，还些血迹。
摊开后交给霍揆彰，后者一看就知道这是衬衫的碎片，墨汁都晕开了一片。
“罗店危殆，日寇环伺，我甬城保安团孤悬北隅，业已完成国家于我坚守一日之重任。人不过百，弹不足千，外围已破，敌我交缠，撤退已是奢望。然军人守土有责，当以死报国，吾等将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血染疆场，魂散罗店。”
霍揆彰颤抖着将信交给身旁之人，这哪里是求援信，分明是绝笔啊！
“呼！”霍揆彰深吸一口气，已然下定决心要增援：“你怎么过来的，与我详细说说。”
黄三见状大喜，知道保安团有救了，作势就要磕头，却被一双大手死死拽住：“快说！”
“小的是...”
那边霍揆彰听着报告，算计着如何增援，这边沈复兴则是又一次击溃了鬼子的试探。
没错，大雨滂沱的朱家宅在日寇眼中早已变成了噬人的鸡肋。
不打吧，恒冈大队长眼看就要闭气，战死一个大队长可不是小事，放任凶手逃脱的话，和知鹰二怕是要背责任。
打吧...这能见度不足10米的城市废墟，进去1个小队只能回来3个分队。
总有一个分队失踪，然后被发现扒光了丢在一边。
你明明知道是对方为了缴获物资而干的，偏偏又无能为力。
总不能不让士兵穿衣服带武器吧？
总不能不带食物与医疗绷带吧？
此时的和知鹰二只能从占据了罗店的部队里面不断抽调人过来，但总是杯水车薪。
毕竟罗店南部的那个客运站也需要进攻部队！
兵力不足！
“八嘎，南线迟迟打不开局面，兵力不足的问题无法解决，这仗还怎么打？”
“1打5也就算了，现在几乎是1打10！”
“联系师团，要求战术指导！”
和知鹰二的愤怒不无道理，单他们联队正面的部队已经接近3万。
98师、14师、11师、67师今天已经得到了优先补充，1万人的兵员加上回归的31旅，陈誠已经在救人的同时谋划反攻中。
而反攻的基石就是南部的胡琏阵地与北部的沈复兴阵地。
殊不知，这一改变，让原本掩护第3师团进攻宝山的部队被抽调到了罗店，第3师团只能自己掩护侧翼，掩护后续部队登陆。
宝山，这个关键的争夺点被意外延后了。
作为距离吴淞、罗店、狮子林的重要水陆交通枢纽，可以说，拿不下宝山，日寇的后勤就根本无法送上去。
孤军深入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宝山若在，整个申城北部防线便连成一片，日寇无法对市区的第九军侧翼造成威胁。
沈复兴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看着【新手引导任务一】的时间逐渐归零，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
“叮——！”
“共和国向您致敬，尊敬的指挥官阁下，恭喜您完成了新手指引任务一：坚守阵地24小时。”
“在过去的24小时里，您一共下达了12次战斗指令，击毙/伤敌军579人，自身战损士兵269人，受伤77人，更是缴获无数。”
“对您的本次任务评价为：A+！”
“现进行任务奖励发放与新手引导任务二发布。”
第17章 遥远的河（中）
“新手引导任务二：固守待援48H，请坚守现有阵地，并接收援军抵达。”
“任务奖励同步发放，任务完成度A+，奖励指挥官特性【防守大师】，奖励决议点数1，奖励陆军经验100，激活陆军学说系统。”
指挥官特性【防守大师】Lv1：麾下士兵在防御作战时获得30%能力提升，努力成为东方的莫德尔，让你的敌人在进攻中哭泣吧！
！？
沈复兴先是一惊后是一喜，可随后便陷入思考。
哪来的援军？
北面是日寇的进攻阵地，11师团还有一部正在浏河与18军对峙，掩护进攻罗店的44联队侧翼。
东侧没有友军，不可能有支援。
南侧罗店尚在敌手，也不可能。
唯一的可能...沈复兴看向西侧的获泾河，眼神复杂。
他自己去远远看过，河面不宽，但很深。
随着大雨继续，渡河的难度越来越大。
泅渡？
船渡？
有着日寇不断地巡逻，一旦发现，无论是泅渡还是船渡都是灾难。
嘭！嘭！嘭！
东侧的枪声已然响起，沈复兴明白，这是增援的部队在给他们打信号，让他们坚持住。
他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换做后世，现在天空中早已嗡鸣声震天，激昂的音乐声中，长江三角洲部队该从直升机中降落支援了。
可如今，只有这一声声奋力的枪响在告诉他：
援军来了，坚持住！
当然要坚持住，最难的新手任务一都完成了，有什么理由不坚持的？
他旋即打开了系统查看自己的陆军学说系统，现在的情况，能加强一些部队能力就加强一些。
很快，三项学说就摆在他的面前：
【机动作战学说】：速度与力量是战场永恒的武器，以机动部队为核心，通过快速穿插分割消灭敌军；
【优势火力学说】：爆炸是战争的艺术，炸弹就是部队的生命，在绝对火力的倾泻下，让所有敌人消失在你的面前；
【决战计划学说】：谋略与智慧才是人类的巅峰，计划、统筹、协调才能让部队发挥最大的战斗力；
【人海突击学说】：人定胜天，局部的人数优势将带来碾压式的效果，士兵的战斗力将成为你粉碎敌人的武器。
“要是能选【优势火力学说】该多好啊，这么多年了，穷怕了啊！”
沈复兴摇头叹息了一声，从他出生开始就有火力不足恐惧症，来到这个淞沪战场，只是感受了一天日寇的炮击轰炸，瞬间老毛病就犯了。
可他没办法选择，别说【优势火力学说】，就连【机动作战学说】都是灰色的。
可惜了老祖宗冠军侯霍去病当年奔袭千里，封狼居胥的巅峰之作。
而【决战计划学说】对于目前只能依靠防御打持久战的国家来说，也不可取。
为什么日寇要扬言三个月亡我？
他们陆军参谋本部做出的所有计划都是歼灭国府有生力量，从而达到逼降的目的。
那么能选的，只剩下了【人海突击学说】，与原版的陆军学说不同，它不是单一的【人海左】与【人海右】双选项，而是出现了三条平行分支。
基础线：【人海突击】：通过密集队形和数量优势集中一点强行突破，以士兵生命换取战场空间。此学说将提升麾下部队攻击力10%、突破10%伤亡调整为110%；
防守线：【口袋防御】：没有火力、没有机动，那就用口袋防御近距离肉搏决胜吧！此学说提升麾下部队防御侦查10%、防御中攻击提升10%，携行补给消耗降低10%；
进攻线：【纵深穿插】：富则莱茵金属，穷则战术穿插，机动作战的东方实践版本。此学说将提升麾下部队突破10%、移动上限10%，真男人，真持久；
“呼——！”
看了一眼密布的大雨，【纵深穿插】他是真的心动，历来抗战打不了歼灭战，就是因为无法对日寇分割包围。
哪怕围住了，也往往陷入4对1、5对1的苦战！
没错，就是苦战，几次著名的包围战，数倍于敌却仍要组织敢死队玩命，最终往往还被鬼子走脱一部份，无奈至极。
要是有了将【纵深穿插】一路点到底，还有【纵深突破】、【优先突破】，绝对能让这帮小鬼子进得来，出不去，但此刻他只能考虑眼下的生存问题。
激活【人海突击学说】，选择【口袋防御】激活。
瞬间，整个保安团的士兵感觉自己已经很习惯这种巷战防守，仿佛天生就擅长一般。
做完一切，沈复兴看向老王：“援军来了。”
“呼！”老王猛吸最后一口，然后抄起武器：“团座，你说吧，咱们怎么干？”
那边堂哥沈金生也呲着牙，一手挡着眉眼小跑过来：“团座，河边打起来了！”
“你们说，鬼子是笨还是聪明？”
“be...”沈金生本能地开口却立马停下：“这帮畜生还是挺聪明的。”
老王冷哼一声，不愿意承认。
沈复兴不想扯开话题，摆手开口：“从劝降到围三缺一，对面绝对不是傻子，援军来得有些急，我怕...”
“围点打援？”
才说完，老王眼神一暗，又伸手去摸香烟。
沈金生张了张嘴，最后只是鼻孔恨恨地出了口气，憋屈！
那条河他们都看过，无论是泅渡还是坐船，对岸只要在两翼形成射击夹角...来多少死多少。
看着瞬间暗淡下去的气氛，沈复兴缓缓开口：
“他们打援的速度没那么快，我们打围！”
！？
“打围？？”两人异口同声。
“可以！”
不等沈复兴继续开口，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正是他那负伤的舅舅李鹤年：“这里交给我，你把守义他们都带去，只要有援军进来，鬼子就别想全力南下。”
“舅，你的伤？”
“没事，贯穿伤而已，死不了！赶紧去吧，我死之前，鬼子别想占领这里。”
说完，李鹤年招呼着身边几人走入雨幕。
沈复兴一咬牙：“三营长！”
“在！”
“北面交给二营长、南面就交给你了，一营剩下的人我抽10个，其他都给你们！”
沈复兴深吸一口气，向着不远处的杨守义招手。
出发！
第18章 遥远的河（下）
此时，获泾河西岸
稀疏的芦苇在暴雨中不断被拍打入水中，却又倔强地重新站起来，这不屈的挺拔似乎在给不断过河的士兵摇旗呐喊。
14师师长霍揆彰看着一批工兵在一个排的士兵掩护下，扛着几条竹筏打算搭建浮桥，可对岸突然响起的枪声打断了这一切。
雨幕中，子弹击中河面激起的水柱与大雨混在一起，让人看得胆寒。
“妈的！这帮畜生的鼻子真灵！”
霍揆彰将头盔一把砸在泥里，视线中，河面上漂浮的竹筏残骸正随着漩涡打转，第一批士兵只有半数逃了出来。
“汽油桶呢！不是早上就说要用吗？”
看着愤怒的师长，84团团长邹毓南轻叹一声出列：“师座，我来！”
没什么慷慨陈词，也没提什么要求，更没有什么遗言。
不等霍揆彰回话，邹毓南自顾自地步入雨中，身后的警卫同样默默跟上。
只见他到了河边便点起一名军官，那名军团当场脱了衣服，包好武器，带着自己的兄弟推着竹筏纵身一跳，借着惯性直接冲出去数米远，眼看就要到河中央。
五个竹筏带着二十名士兵就这么向着对岸冲去，可是水流湍急，有两个竹筏不受控制地就向着下游飘去，不多时便消失在雨幕中。
剩下的三个竹筏还在前进，一人在后面游着推，剩余两人左右抓着竹筏使劲游，上面的战士只能用步枪盲目还击。
哒哒哒！
对岸的枪声开始变得密集，溅起的水花在竹筏四周胡乱地升起水柱，浇得战士们睁不开眼。
“噗！噗！噗！”
一梭子弹很快命中最前面的竹筏，血液来不及染红河面就被吞噬。
那边郭汝淮见状直接来到机枪阵地，一把推开机枪手抓过捷克轻机枪就开始扫射。
可很快，第二批过河的军官连同士兵们消失在河岸。
当远处的百姓与工兵再次带着扎好的竹筏赶来，看着沉默的14师官兵还有上来默默接收竹筏的官兵，他们竟然有些恐惧。
这次送来的竹筏更多，数量超过了20！
邹毓南这次亲自带着人登上竹筏，超过百人的队伍被挑选出来。
1个营长，2个连长、6个排长，14个班长皆在其中！
邹毓南对着他们点了点头，又看了一眼南方，旋即脱下衣服，转身抓着竹筏跳入水中。
军官们有样学样，纷纷脱下衣服推着竹筏用力一跃，士兵们同样是如此。
“哎呀！不能这样过河啊！”
运送竹筏的百姓看着冒着枪林弹雨强行渡河的官兵，垂手顿足。
随着一具具尸体漂浮在河面上，随着水流消失在下游，眼泪终于止不住了。
亲眼看着自己的部队舍生忘死，哪里还忍得住。
有个村长模样的中年人一跺脚：“二娃，你去叫上邻村没走的那些人，去下游拉网，不能让孩子们走了也没地儿埋。”
“儿子！喊上水性最好的人来！”
做完这一切，他走向霍揆彰那边：“长官，别让孩子们送死了，这水不宽，等弄几个油桶，在上面绑上竹子，我让孩儿们在水下推，保管送你们过去！”
霍揆彰死死咬着牙关，他怎么不知道等等会更好。
可对岸的枪声随时在提醒他，那支不到百人的队伍，他们吃定了！
谁来都保不住！
拿下保安团，日寇的阵地就能连成一片，他们就会抽调更多的部队围攻胡琏。
见那个最大的长官没有反应，村长连连跺脚，声音中带着哭腔：
“哎呀！都是年轻的后生啊，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视线中，这批次的决死突击终于有人到了对岸。
可飘在河面上的尸体，让每个活着的人都感到无比沉重。
不是没见过尸山血海，但是这一片熟悉的人从你眼前飘过，如何能不动容？
上岸的官兵不多，只有十几人，但他们快速趴在草丛里借着雨幕躲藏自己。
见终于有人上岸，霍揆彰终于松了一口气。
可下一秒
一阵密集的枪响，夹杂着手雷的爆炸，顿时让那片近在咫尺的滩头成为了坟墓。
而这边的掩护射击也终于有了回应，霍揆彰的望远镜中有不少鬼子被机枪命中溅起一片血雾，但渡河支援还是失败了。
这时候，河边突然有人骂骂咧咧地站起来，想要招呼人继续冲击。
霍揆彰终于认出来，那是84团团长邹毓南，当下就松了一口气。
“师座，油桶在路上了，中午就能到！”
一名传令兵小跑着过来汇报。
听到这个消息，霍揆彰终于忍不住抬起头，闭着的眼角早已湿润。
中午才能到...
保安团还能撑多久？
能不能撑到中午？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军令如山，若是救援不利，他这师长也当到头了。
“嵩山兄，别来无恙！”
一个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霍揆彰的情绪，扭头就看到一群穿着白色军装的人带着一帮家伙什赶了过来。
“启基兄？你怎么在这里？”
“我这不是统筹海军院校南迁么？路过这里正好听说你在这里要渡河，就来了。”
霍揆彰二话没说，上去直接抱住对方：
“大恩不言谢，这个情，我记一辈子！”
来人正是汪肇元，海军的军部的科长。
“说什么谢不谢的，我们海军没有那个本事在海上拦截他们，渡河的本事还是有的。”说到这里，汪肇元的眼神立马变得犀利起来，他转身对着跟来的海军将士们喊道：
“兄弟们，东海守不住，我们跑了，长江口也守不住，我们又跑了，难道这小小的获泾河也要跑吗？来！送14师的兄弟们过河！”
从开战憋屈到现在的海军士兵终于有了发泄之地，那些被他们生生从公路上扛过来的救生船、救生衣、救生圈、绳索、挂钩，足够一次性供200人过河！
这时候，百姓自发组织的二十几个精壮小伙也到了这里。
汪肇元见状大喜，再次组织敢死队。
有了海军兄弟的帮忙，大家感觉这次也不至于十死无生。
超过200人的大规模军民渡河战役，终于打响。
眼看铺开近百米的水面上，先头的部队即将抵达对岸，霍揆彰耳中却传来了异样的声音。
“炮袭！”
轰！轰！轰！
沿河两岸不断有炮弹爆炸，直接打乱了14师的过河部署。
大部分落入水中的炮弹因为压力低于触发阈值没有爆炸，但那只要命中竹筏的炮弹...碎裂的竹筏成为了更致命的武器。
又一枚炮弹直接落在岸边，三名来不及躲避的士兵直接被炸飞了出去，凄惨无比。
一时间，枪炮轰鸣，死伤无数。
趴在地上的霍揆彰双眼通红，不断锤着地面，愣是咬碎了牙齿。
可河岸边，汪肇元却像是如释重负一般大喊：“哈哈哈哈！海军的兄弟们，机会来了，冲过去，死得其所！死得其所啊！”
说完，他一把脱掉没有任何布丁，完好如初的白色军服，直接跳入水中。
好像这个机会，他等了许久一样。
什么劳什子南迁，仗打成这样，海军死也要有个样子！
郭汝淮见状放下机枪，抄起身后士兵头上的M35戴在头上，不甘示弱地冲向另一艘竹筏，临走前，将一封遗书递给传令兵。
士兵们见长官悍不畏死，纷纷抓起绳索继续第二波冲刺。
M35之下...无懦夫！
河对岸
一片由废墟与帐篷构筑的临时掷弹筒阵地正冒着白烟，指挥官小泉直树看着望远镜中不断升起的水柱与爆炸物，笑容灿烂。
这条不过宽15米的获泾河，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第19章 反击！反击！（上）
“快点！”
大雨中，沈复兴带着二十几人已经悄悄离开了朱家宅。
身后的枪声断断续续，却是一刻也没有停歇。
看着老王一步三回头的模样，沈复兴拍了下他的肩膀：“读书人怎么瞻前顾后起来？”
“书读得再好，我也不是武侯啊，身后这荆州可丢不得。”
老王虽是这么说，眼神却有些古怪。
“放心，我不会独自偷偷跑掉渡河的，你呀，就是太聪明！”沈复兴一眼就看穿老王的小心思，摇头说道。
似乎是被拆穿了小九九，老王面色有些难看：
“留得青山在，你在，孩子们还在，咱们也算对得起这个国家了。”
“别说胡话，我不会一个人跑的，要是惜命，我就不来了！”
“诶！”
两人正说着，他们前面就传来一声口哨。
很快一名警卫就跑过来：“团座，两个鬼子的哨兵，应该是没听到我们摸过来，死得很干净，我们还发现了鬼子的阵地。”
“阵地？已经有阵地了？”
“两处，不对，应该是三处阵地，有一处应该是发射掷弹筒的，好多赤膊的小鬼子一直在搬炮弹。”警卫分辨了一下大雨中的位置，指向右前方某处被修整过的房屋。
“有多少人？”
沈复兴示意所有人都停下，那个距离太近了。
“没看得清，那房子不大，上面盖着帐篷，顶多也就30来人吧？”警卫想了想，说出一个数字。
“30来人？老王你跟我走左边，老杨你去右边，我这边开打，你从侧面杀进去！”
但杨守义明显有不同意见：“别小看老王，我跟你一起！”
说着就将沈复兴拉到身后给了老王一个“你懂得”眼神，两人会心一笑。
反击，从现在开始！
“哈牙科！哈牙科！”
“这些都是最好活靶子，你们的炮击考核分数难道都是作弊来的吗？”
“后面搬炮弹的，没吃饭吗？再快点！”
“斯国一！！小田君，这发打得漂亮！”
一阵阵厉喝中，小泉直树咧着嘴，露出残忍的笑容。
用掷弹筒消灭这种移动靶，看着望远镜中支那士兵一个个支离破碎的死去，带给他内心极大的满足与快感。
嘭！
眼看又是一发炮弹命中对岸的阵地炸起敌军的残肢，小泉没来得及夸奖就感觉身体的力量被瞬间抽空，视线中那飞上天空的断臂像是停在了半空，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在了地上。
原本喧嚣的战场开始变得安静起来，望远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眼角的余光看到一脸焦急冲向自己的士兵。
昏暗的天空愈发暗淡了，像是阿鼻地狱降临要将他吞噬一般。
“我不想死，新有莱还等着我...”
终于是...笑不出来了。
下一刻，黑暗将他彻底吞噬。
就在他倒下的时候，那些赤膊开炮的鬼子们纷纷冲向房屋一角，那是摆放武器的位置，有些则是掏出南部14想要硬刚冲上来的敌人。
至于销毁掷弹筒？
对不起，他们没有任何机会！
沈复兴看着如狼似虎的杨守义与老王一前一后完成了3...将鬼子捅了个对穿。
走前门的杨守义一点都不含糊，三下五除二就射出了自己的所有的..子弹，在他们的脸上..开了花。
而走后门的老王更是无比熟络，那个赤膊搬炮弹的鬼子被他按住腰，背过身，用力一顶！
随着那名鬼子整个人就扑向了自己的同伴，结局也就早已注定。
水银泻地！
酣畅淋漓！
沈复兴一走进那片阵地，才知道居然没有步兵小队驻守，仅有的岗哨也被他们摸了。
听着远处密集的枪声，他也没时间继续思考为什么？
也许是支援获泾河狙击援军了吧？
“团座，这家伙...看着像个小队长？”老王用脚踹了踹死去被一枪爆头的小泉直树，分不清楚职位。
杨守义蹲下身，看了眼肩章：“一颗星，少尉吧？看来是个小队长。”
沈复没有理会俩人的攀谈，抓起望远镜看向获泾河，那一幕，他终生难忘。
视线中，那一段河面被数不清的尸体与竹筏覆盖，不断有机枪射击的水柱连成一片，竟然也是红色的。
而那些被机枪扫中的竹筏瞬间染红，破碎、飘散。
他不忍再看，低头就发现了倒在地上的6具“黑色钢管”，还有角落堆积成小山的弹药箱，他的眼神有了光：
“老王，那个会么？”
“不会！”老王摇了摇头。
诶？！
沈复兴发现了盲点，武器知识这块...好像有问题啊！
这不是后世视频中的那种迫击炮，而是简化版的掷弹筒，他提在手里感受了一下，并不重，只有5、6斤的样子。
样式有些差不多，沈复兴扶起掷弹筒，尝试着拿起一枚炮弹，看了金属圆头，心想应该是通过那里击发吧？
捣鼓了几下担心炸膛，他开始变得急躁起来，渡河的援军正在流血，他必须要帮忙：
“这东西有插销或保险么？倒栽葱放进掷弹筒就能打出去？！他妈的这玩意儿没说明书吗？”
诶！
一声叹息后，沈复兴听到了天籁之音：
“团座，我来吧！”
沈复兴扭头就看到老杨眼神复杂的上前，还有两个一直跟着他的警卫也卷起袖子，看起来也是行家？
“好，老王，准备布置阵地，轮到我们开炮了！”沈复兴不想纠缠杨守义的过去，他们打几年前来到他家充当行商护卫，一直都是兢兢业业本本分分。
手下的两人他也认识，都在本地结了婚，生了子。
或许人人都有自己的往事吧？
可几分钟后，沈复兴有些不淡定了。
老王带着士兵在左近的废墟中埋伏下来，负责侦查的士兵也带回了鬼子狙击阵地的信息。
“鬼子在河流最缓的区域左右布置了两个阻击阵地，听枪声各有一个小队的规模，可能远处还有，我们没有发现。”
传令兵这边才说完，杨守义这边已经做好了准备，轻车熟路！
“拉杆！”
杨守义将6具掷弹筒分成两组，他在中间拿过沈复兴手中的望远镜站得笔挺，两名老兵立马重复：“拉杆！”
“左前30度，距离55（160米）一发试射。”
左侧的小组紧接着重复喊了一遍，那个老兵一门一门带着组员调整角度。
“右前40度，距离50，一发试射。”
同样的操作再次出现，两名老兵的声音也变得自信洪亮起来，中气十足！
几声闷响，沈复兴看着6个黑点飞向两翼远处。
不多时爆炸声就响了起来，只听杨守义来回看了一下：“一组向左5度，五发急速射。”
“二组，距离在58，急速...”
焦急的沈复兴直接怒吼：“都他妈的给老子轰，不要停！”
杨守义眼角一抽，似乎被沈复兴这股情绪感染，同样大喝：“开炮！”
反击，开始了！
第20章 反击！反击！（下）
在两人的呐喊声中，两组炮手像齿轮一样，开始了机械操作。
炮弹一发接着一发在鬼子的阵地爆炸，保安团正向着淞沪战场喊出自己的声音。
由于人手不够，沈复兴来不及看结果就加入了搬运炮弹的行列之中，似乎这样就可以多杀几个鬼子。
什么危险操作都顾不上，直接将弹药箱搬到了掷弹筒边上。
轰！轰！轰！
正狞笑着伏在阵地上玩“射击游戏”的近藤勇只感觉身下的大地突然剧烈震颤，紧接着一个重物砸在了他的肩头。
近藤勇本能地伸手一摸，却在看清楚血肉模糊之后瞳孔骤缩，竟然是条断臂...
“纳尼？”
不等近藤勇反应过来，一发炮弹就在身体右侧爆炸，眼前一黑的同时他感觉身体被整个掀翻过来。
近藤勇感受着大脑中炸裂的嗡鸣声，挣扎着地坐起身，看着空空荡荡的右腿，眼神瞬间变得空洞：“我...我的腿呢？”
忽然，他看到一截穿着军靴的断腿被焦土掩盖了大半，皮鞋上绣有紫阳花纹样，正是出征前母亲亲手为他缝制的。
恍惚间，藤勇似乎闻到硝烟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花香。
他仿佛看到了香川田间的绣球，到处随风飘摇，那么美丽，那么令人怀念。
近藤勇不顾断了腿与身旁仓皇逃窜的战友，疯了一般爬向自己的断腿，口中不断念叨：“卡桑~卡桑~”
直到下一枚炮弹落下，在他的身前爆炸，无数弹片瞬间刺入他的身躯。
“啊——！咳咳！啊！”悦耳的亡灵序曲开始响起，四处的倒地的鬼子纷纷“学着”配起了乐。
仗着《马关条约》、《庚子赔款》与美国的不断出口，早一步迈入工业国的小鬼子在战争中总是优势的一方。
今天，他们也尝到了挨打的滋味！
“炮袭！”
凄厉的声音在阻击阵地上迟迟响起，各级指挥官能动弹的都在指挥士兵找弹坑躲避。
继续阻击？
人都要被炸麻了，他们甚至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炮击。
但这个时候，乱象出现了！
小队长小津安二郎愤怒地指挥部队继续向河面射击，一边派人的回去找炮兵中队的小泉。
可有两个分队的队长看到炮弹是从后方打来的，便喊起步兵班组回去。
小津安二郎来不及呵斥那两个分队长就被下一轮炮击掀翻，眼看着无法起身。
这下，小队群龙无首，失去指挥。
乱了！都乱了！
霍揆彰与渡河的将士们看着河对岸的爆炸与停下的狙击，顿时士气大振！
邹毓南大喝一声：“跟我上！”
旋即第一个冲上河岸，带着第一批几十名士兵杀了上去。
与此同时，沈复兴也带着士兵从后面包抄上去。
剩下的的小鬼子有人想跑，有人选择冲锋，只是他们都慢了一步，被冲出来的沈复兴直接堵在了平坦的河岸上。
“板载！”
“板载！”
看着小鬼子在包围圈中最后的疯狂，沈复兴拦下了准备上去拼刺刀的老王。
“上什么刺刀，士兵的命不是命吗？打！”说罢直接一枪命中冲在最前面的那头鬼子。
顷刻间，鬼子们也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弹如雨下！
只是被军国主义洗脑的人啊，至死都认为自己能够魂归神社，而不是养肥了这片滩涂。
一次标准的前后夹击，近40头鬼子尸体就这么直挺挺的躺在那里。
另外一侧的鬼子见状不妙，为避免被包围，选择了暂时后撤。
沈复兴看向那群被雨水不住冲刷着血污的援军，心中百感交集，想着拱手抱拳，又觉得不合适，旋即举手敬了一个怪异且标准的军礼：
“沈复兴！”
邹毓南看了一眼还飘在河面上的将士，忍着悲痛回礼：“邹毓南！大恩不言谢！”
他们都没有多余的话，两支素未谋面的部队，就这么沉默地相聚了。
救人的一方也是被救的一方，被救的一方又是救人的一方。
尽在不言中！
对岸，海军的汪肇元被拉上了上来，他的肩上插着碎竹流血不止，如果不是水性好，怕是就要埋骨获泾河了。
在两岸的争分夺秒中，过河的士兵达到了500多人，整整一个营的兵力被补充到了对岸。
这个时候，对岸最后一批的士兵完成了渡河，一名传令兵冲到邹毓南面前：
“发现鬼子大规模增援，预计20分钟后抵达！”
“大规模是多少？”沈复兴很不满意这种描述，不清不楚的。
“至少一个大队...吧？”
面对沈复兴突来的质问，传令兵支支吾吾。
“王副营长！”
“在！”
随着沈复兴的点名，老王在雨中站得笔直，书生气、武人气，半点不少。
“带几个兄弟上去看一下，你知道怎么计算人数！”
“是！”老王转身点起三人就冲入雨幕。
这让邹毓南有些面子上挂不住，朝身边低喝一句：“东西带来了没？”
传令兵这才慌张地递过一个水壶，随后在邹毓南的眼神中，同样带着三人冲入雨幕。
看着对方突然递过去一个水壶，沈复兴有些不解。
“跟你们学的，里面有你的任命与嘉奖，如果还活着就给你...”
任命？
嘉奖？
随着他接过水壶，身后就有人举着衣服挡雨。
....部
兹任命：沈复兴...二十六年八月二十四日罗店北防务以来，孤军坚守阵地，保全战略要冲，堪称铁壁之师，足以壮我军威。今特擢升为...独立保安第一旅上校旅长，统辖原保安团及新编补充营。
火线提拔！
升...升职了？
旅长？
上校？
想到那个一天内从团长连升三级的川军将领，沈复兴明白，这是被抓典型了！
嗯，是好的那种。
这时候郭汝淮挤出人群，左臂用衣服紧紧包裹，还带着血迹。
“沈复兴，沈旅长。”看到对方已经打开任命状，他点头继续开口：“那天会议结束，陈长官与罗长官私下会见委座，这才有了这份任命。”
看着对方一副你懂的表情，沈复兴嘴角抽了抽。
“自然要感谢陈长官与罗长官，如果沈某能活着的话。”
郭汝淮闻言点了点头：“按照战场划分，保安旅归属罗长官指挥，邹团长的这批人暂时交由你指挥，后续过河的这批补充兵我也一并交给你了。”
“那补给呢？”
沈复兴追问道，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不到百人的队伍，坚持两三日还能说得通。
这几百人的队伍，吃喝怎么办？
弹药补给怎么办？
郭汝淮的脸色有些难看，沈复兴的问题太棘手了，高层哪里考虑这么细，先行动，后方案这是历来的习惯。
一时半会儿改不了！
“争取明天送过来！”
说完，他就趁着鬼子还没增援，过河治伤去了。
沈复兴狠狠抹了一把脸，看着这临时归属自己的部队，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一些。
虽然名字是保安旅，但任命状写得清楚，编制1500人。
打开系统界面，沈复兴看了一眼的自己的队伍情况：
【独立保安第一旅】训练初成↓
人数：812（359）；
武器：三八式步枪148，中正式步枪739，轻机枪5，子弹9372发；
掷弹筒6，炮弹89发；
从括号里就可以看出，暂时归他指挥的部队也会计入麾下，那就意味着他们同样可以获得30%巷战加成，10%缴获加成，30%防守加成，防御攻击10%加成。
“呼——！之前兵少将寡，我忍你，现在？小鬼子，给我等着！”
第21章 罗店大捷！（上）
很快，老王与邹团长的兵一起冲出雨幕。
“团座，发现了三个中队，初步判断为一个不满编的大队，先头的侦查兵被我们击毙一名，远处有螺马正在拉步兵炮！”老王来到跟前一口气直接说完。
“报告团座...他..就是这样。”
嘴慢的士兵无比憋屈，看向老王的眼神极为不善。
“要叫旅长了！”邹毓南提醒了一句，语气复杂。
！？
老王瞪大了眼睛看向沈复兴，后者拍了拍他的肩膀：“兵书还在码？以后你就是王参谋长了。”
弄明白事情缘由后，老王一反常态，没有了冲锋陷阵时的那种拼劲，整个人突然变得儒雅起来。
“旅座，要不要阻击鬼子大队，这天气，这军心，河岸土质松软步兵炮不一定过得来，我们可以...”
老王话没说完，他与沈复兴两人眼睛同时微眯，一股淡淡的杀气就冒了出来。
这是他们的默契！
“邹毓南！”
后者愣了一秒，立马习惯性站定喊“到！”。
接下来，魔鬼般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想不想报仇？”
嘶——！
一向沉默寡言的邹毓南顿时红着眼胸膛不住起伏，他忍不住向沈复兴低头：“旅座，怎么弄？这一路，憋屈死老子了！”
刚才那种在河里任人绞杀的感觉，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老王低头微笑，还是家主有本事，对方这嫡系部队的团长，连“座”这个尊称都用上了。
不过他此时已经开始帮沈复兴开始规划部队架构，一种生逢名主的感觉涌上心头。
如果有人问他是如何做到这个位置的，他一定会昂着头的告诉他们：
在他还是团长的时候，去他手下当个大头兵！
“很好！”沈复兴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中同样有着怒火：“告诉对岸准备迎敌，我们反击！”
他的这么多乡族子弟都死在了这里，这个恨，他记着！
沈复兴脑子一转，立马想到了【口袋防守】的战术：
“老王带50人去后面换三营长过来...”
刚说完，他就一阵脑仁疼，可用之人太少了。
偏偏沈涛...诶！
正说着，河面上最后一批人上了岸。
“阿叔！”
一声阿叔，让沈复兴猛地回头，那个在雨中向他冲来的圆脸少年正是侄子沈小满。
在他的身后，被叫回去的乡族们也都回来了。
“你们怎么来了？”
“叔！”小满红着眼睛：“伤员们都让商会的人送回老家了，我听说罗店丢了...我才不信！呜呜！”
“傻孩子！”
他一把搂过红了眼的小满，杨守义则是昂着头看着小五，微微点头。
有人就好办事！
“小满跟小五一起，你带50补充兵回后方，把三营长换过来，让他带20个老人，要经验丰富的那种。”
沈小满还想说什么，却看到老王的颜色，立马点头。
而沈复兴这时候发现自己多了一个选项，提拔指挥官！
不知何时，系统激活了指挥点数系统，20点指挥点就可以提拔一名团级军官。
而营级、连级分别只要10点、5点，前提只要对方的战斗经验达标。
现在，他的指挥点数已经子咱到了22点，足够使用了。
扫视一圈，发现只有老杨与麾下一名士兵可以使用。
“老杨，现在起你就是连长了，你去补充兵里挑100人，加上原来的弟兄，组成一连。”
“张兴武，你负责掷弹筒排，听我指挥。”
“老王，安排人穿上鬼子的衣服，等下与三营长演一出好戏。”
“邹团长，你带着你的两个连，去前面那处滩涂地里埋伏，看到鬼子沿河岸行军不要开火，听到炮声再行动。”
其他人都应声离开，只有邹团长立正敬礼咬牙回道：“遵命！”
沈复兴看着离去的众人，又忘了一眼雨幕，眼神笃定。
天时、地利、人和我沈复兴都占全了，总不能输吧？
总之，600对800。
优势在我！
好一会儿
邹毓南趴在滩涂地的小河沟坡上，看着远处在河边留下一个小队断后警戒的鬼子，暗骂一声：
“行军支援还留后队？”
很快，远处的枪声就响了起来。
支援的是接替小野的松木三郎，大队在进行补充之后恢复到了700人的规模，三个不满编的中队加上特地供给的炮兵中队，总人数接近800。
两门92式步兵炮与12具掷弹筒都被拉了上来！
下过雨的河岸泥泞难走，松木三郎如论如何催促，这牛皮鞋子像是老鼠踩到了粘鼠板一样，黏黏腻腻，一步只能分两步走。
听着远处的枪声，他忍不住呵斥：
“八嘎！哈牙科！”
“清水健一，你们中队脱了鞋子，加速前进！”
“哈依！”
松木三郎内心十分焦急，罗店镇一共就两个大队的兵力，加上外围的第三大队。
如果让支那军队大规模渡河，配合北面的钉子，罗店镇两面夹击之下会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
也正是他的这个决定，葬送了清水中队。
在沈复兴的望远镜中，前出的清水中队看到了正在追逐支那部队的友军。
“哟西！一刻所！”
一边跑，他一边看着远处河面上漂浮的白花花尸体，心中盘算之后，确定有利可图，一向稳健的他也生出了轻视之心：
“支那军人也不高么，果然165才是男人的巅峰！”
正想着，远处的枪声似乎停了下来。
不等他反应过来，爆炸就队伍里掀起血雨腥风。
侧翼的枪声同样快速响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的清水健一立马指挥反击。
他稳健的分出两个小队快速向两翼分散，避免被包饺子，又让机枪班组立刻原地反击。
鬼子训练有素的一面展现的淋漓尽致，机枪班组仅仅用了十几秒就开始了压制射击。
分散到两翼的部队中各有一个分队分成三组轮番猫着身子开始探索前进，一边做火力试探，一边尝试反击。
只可惜，这次进攻的重心几乎都在前出的清水中队身上。
负责演戏的部队率先给了他们当头一棒。
北面前出的分队看着回撤的友军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近距离包了个圆，一丝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北线侧翼，被堵死！
“让老杨的一连跟三营从正面与右翼压过去，把这帮鬼子赶到河堤上去！”
随着沈复兴的命令，掷弹筒宣泄着最后的炮弹，配合着新成立的一连与他堂哥率领的三营开始缓缓向鬼子施压。
人总是本能躲避炮弹的，鬼子的阵地随着掷弹筒的炮弹缓缓后撤。
起初，他们看着右翼的退路与还有100多米的获泾河不以为意。
可当一枚红色的信号弹飞上天空，对岸突然想起密集的枪声，清水健一终于出现了恐惧。
那是..复仇的火焰！
14师师长霍揆彰早就脱了上衣，亲自持着机枪疯狂扫射，口中不住呐喊：
“**你大爷的小鬼子！！”
三面夹击之下，清水中队扛不住了，在掷弹筒与偷袭下仅仅损失不到30人的队伍，竟然出现了崩溃的迹象。
面前是不断爆炸的炮弹，身后是汹涌的获泾河与对岸疯狂地射击。
看着唯一可以通行的后路，鬼子终于生出了逃跑的念头。
第22章 罗店大捷！（中）
暂一团阻击阵地
两个连的战士爬在小溪边上，不断向着两个中队的鬼子玩命射击。
沈复兴说得很明白，别想着吃掉他们，能干掉多少是多少。
远处的枪声更是清楚无误地告诉邹毓南，那个能在罗店北独立生存下来的男人，不是吃素的。
集中优势兵力先断其一臂，这是最正确的选择。
没上过黄埔军校与柏林陆军学院，否则他就会对这个战术很熟悉。
先放一部分敌人过去么，然后打个电话通知领导就行。
但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对面至少还有两个中队的鬼子，反击的火力已经开始压得他们抬不起头了。
手下的连长跑来找他哭诉：“团座，鬼子火力太猛了，这样下去可能撑不住啊！”
“撑不住也要撑，这是过河后的第一仗，别给老子丢脸！”
“可我们人太少了，就两挺机枪...”
“滚蛋！不是正面阻击，这是侧翼伏击...”
邹毓南早就发现自己成为了沈复兴计划的一部分，他心情极为复杂，又是愤怒于沈复兴的小看，又是苦涩于他对自己的照顾。
“死去弟兄的英灵都在看着我们，给我撑住！”无处发泄怒火的他，抢过轻机枪就开始扫射。
随着时间的推移，鬼子已经发现伏击的队伍兵力似乎有些不足。
之前他们遇到的伏击往往都是枪响之后大量支那军人冲上来肉搏，可今天对面只是开枪，且火力不足的样子，丝毫没有肉搏的预兆。
这让松木三郎起了疑心，而前方的战斗越大越激烈，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很快，清水中队派人回来求援：
“我部遭到支那军队伏击，至少一个团的规模，还有迫击炮，河对岸的部队也向我们发起进攻，大队长，快发救兵吧！”
听着前方的战况，松木三郎只觉得脑门青筋直跳。
一个团？
还有迫击炮？
那绝对是精锐的德械调整师了！
他没想过，早在1931年开始，他们就已经养成了谎报军情的习惯。
从一木清直谎报军情，到“幽灵航母”企业号被连续击沉，再到超过30万人大会战只损失850人的可笑战报。
上行下效么！
救还是不救？
如果就小股部队，他肯定大力增援，可如果是一个团...
德械调整师的战斗力在日寇军中评价可是很高的，特别是战斗意志与北面的那些支那部队完全不一样。
这些由江浙精英组成的军队在上海给他们带来的极大的麻烦。
可以说，清水健一稳健的思路...起了反效果。
半晌，这个后来的大队长还是派出了两个小队上去接应：“让清水健一先撤回来，小心一些。”
此刻他已经有了撤退的想法，出发的时候和知鹰二联队长跟他说得很清楚，能打则打，注意保存实力。
大本营支援的部队很快就到，想依靠两个师团，在35公里宽的阵线上完全铺开还要留下驻军，兵力完全就是捉襟见肘。
这个问题同样也是日寇未来要面对的一个大难题，占领地的驻军问题。
放少了，被游击队骚扰，除了消耗补给，一点收获都没有。
放多了，供给消耗都赶不上攫取。
除了涸泽而渔，别无他法。
到了41年，动员了200多万部队，长沙会战却仅仅只能动员十几万的部队。
现在的情况就是，北起浏河，南到月浦这17公里的侧翼都需要保护，海岸线的登陆点要守御，打下的地方要驻军，就连运输都要自己来。
在登陆场作战，没有填线宝宝的日寇兵力已经难以为继。
而沈复兴的出现，又让他们必须分出兵力包围朱家宅左近三面，更是加剧了这个现象。
松木三郎的选择没错，但他并不清楚前面的情况。
得到撤退的指令后，清水健一留下第2小队断后，带着人就直接开始撤。
“快！追上去，让掷弹筒用完炮弹，通知对岸继续渡河！”
沈复兴立马下令让部队衔尾追击，但第一批日寇留下的小队极为顽强，原地阻击，战至最后一人都没有投降的。
为了啃下这个骨头，三营新老结合的部队损失了20多名战士。
这可是在三面夹击之下的战果，鬼子的训练有素让人胆寒。
可沈复兴没有时间伤心，这正是取得战果的最好时机。
“老杨！敢不敢上去！”
此刻，必须要有人冲在前面，不能让溃兵再组织起来！
“有何不敢？”
杨守义一把脱下上衣露出精壮的肌肉，拿着轻机枪就冲到了最前方。
身后掷弹筒早就打光了所有炮弹，也端着枪跟了过去。
清水中队与被伏击的大队主力只有短短的一公里距离，而这生死一公里，成为了鬼子最遥远的距离。
随着老杨从侧翼追上清水中队，又一个小队被丢下断后。
可撤退中组织防守又谈何容易，不等他们展开，杨守义冲上去就是一梭子，直接打开一个缺口，旋即挥手掩杀！
什么叫做衔尾追击？
这就是！
此时清水健一已经慌了神，他的身边早已不足50人。
从被伏击开始，他中队就持续承受着减员，炸死的，断后的，不知不觉间，他的部队被沈复兴一口一口蚕食殆尽。
而身后的追击还没有停下，那漫山遍野的喊杀声成为了他梦靥般的存在。
远处，清水健一已经可以看到接应的小队，他鼓起最后的力量再次发力。
滂沱的大雨，泥泞的道路，失去了炮火与空优的鬼子连远距离射击的优势都发挥不出来。
或许他们可以在200米的距离上对射轻松干掉一个团的对手，但是在近距离的遭遇战中，并不会有太大优势。
就像是欧洲17-18世纪排队枪毙的战术一样，拼的不仅仅是双方的枪法，更是对军队意志力的考验。
保家卫国、抵御外辱，就连不识字的农民兵也听过唱戏的演过杨家将与岳飞！
最不济...浙东大地还有戚继光的故事。
如何就怕了鬼子？
清水健一亲眼看着对方的士兵在20米的距离上被一枪洞穿大腿，却愣是蹲下身反杀了本方士兵。
“这该死的步枪，该死的天气，该死的道路...”
这个时候，他的世界突然开始变得安静且诡异，天旋地转的视野，慌乱上来的士兵，还有凌乱打在脸上的却毫无知觉的大雨。
以保守稳健著称的清水健一，就这么死在了最后的200米。
不一会儿，几名追击的士兵跨过他的身体，继续追击！
沈复兴早就发现了这个鬼子军官，在队伍后面的他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眼死不瞑目的清水健一，又看向远方：
“回去捎个信，让你们那个尿分叉的天皇亲自带着钢盔来我面前！”
第23章 罗店大捷！（下）
溃退！
失去了指挥的鬼子疯了一般冲向援军，这时候，只要跑得比队友快就是胜利！
而支援小队的鬼子看着视线中恐怖的追击规模，他们知道露背必死，竟然在小队长的呵斥下原地布置防守，展开阻击。
逃跑的士兵被支援的小队长拦下，加入了阻击队伍。
眼看冲在前面的士兵纷纷中枪倒下，沈复兴及时叫停了这种疯狂地行为。
“让大家停下，不要做无畏的牺牲。”
他比任何人都想直接吃下对面的鬼子，但是不是用人命去填。
哪怕是后世1V17的那场旷世大战，也是建立在悍不畏死的信仰与极强的单兵作战素质上的。
断断续续的战斗又持续了近一个小时，看着远处强行通过泥潭赶来支援的战车部队，沈复兴终于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而对面鬼子也无力组织进攻，他们甚至不清楚沈复兴有多少部队，同样只能选择撤退。
这场罗店北的战斗，也在此告一段落。
在这吃人的淞沪战场，暂时的胜利，只是为死亡按下的暂停键。
回到渡河地点，那里已经被工兵与海军兄弟一起搭建好了简易的浮桥。
看着远处老百姓拆了家中的门板、破漏的木质家具还在陆续向这里运，将士们的心头都是火热的。
何为箪食壶浆？
不仅仅是你胜利挺进的时候夹到欢迎的人们，更是此刻军民一心的抵抗意志。
看着部队陆陆续续度过获泾河，还有拿推着独轮车运送物资的万国商队，沈复兴心中激荡。
这不是文字描述的寥寥几笔，都是活生生的人啊！
“沈旅长！”
霍揆彰已经穿好了军装来到沈复兴面前。
“霍师长！”
沈复兴率先敬礼，对方可是来救他的。
“这么年轻...”待霍揆彰看清楚沈复兴面容，便是有些惊讶：“沈兄弟今年？”
“二十有五。”
嘶——！
周围一阵倒吸凉气之声，霍揆彰连连赞叹：“年轻有为，年轻有为！若不嫌弃，喊你一声老弟？”
显然，霍揆彰有意结交。
委座同乡，罗店英雄，这样的人，在派系林立的国军内部，极受欢迎。
沈复兴也不矫情，直接拱手：“霍老哥！”
逢场作戏，身体中商人的基因开始启动。
“好好！沈老弟！”说着，霍揆彰拉着沈复兴走到一边，剩下的两拨人马开始交接的交接，收拾战场的收拾战场。
沈复兴明白，这是要说一些体己的话了。
“沈老弟，歼敌几何啊？”
“前后...200有余？火力不足，否则还能打掉鬼子一个小队。”
嚯！
霍揆彰微微后仰诧异，要知道胡琏夺回罗店的突袭，一共才击毙了百来头鬼子，这就是了不得的胜利了。
“算上昨天呢？”霍揆彰摸着下巴再次开口。
想到之前任务完成时的统计数据，沈复兴斟酌着开口：“怕是毙伤鬼子700有余了。”
“嗯？！”
霍揆彰愣在当场，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什么。
这个数字比他们一个师的战绩都要恐怖，他眼角一抽：“老弟说笑了...那就按这个报吧，我亲自为你打报告！”
哦？
这是要分润战功？
“老哥，我这缴获的三八式步枪就超过100支了，还有一个小队的掷弹筒，算数这块，沈某自认不会出错。”
此言一出，霍揆彰直接懵圈了。
扩大战功那是军中【习俗】，击溃一个小队杀敌20就是击溃一个中队，歼敌半数...
你这是实诚人啊！
“好！好！好！这战报，我亲自草拟，以你的名义发！”霍揆彰这时候已经改变了心意，与其分一些军功，不如托一把。
以后说不定能给自己留条后路！
没错，在这旷日持久的战争中，多一个帮手，就多一条活路。
畏敌不前的例子比比皆是，救谁谁死的也不是胡琏一个人的专属。
“那就有劳老哥了！”沈复兴嘴角一抽，以为对方要给他自己润色润色功劳。
两人告别之后，沈复兴马不停蹄的开始整编自己的部队。
这次霍揆彰带来的两个团还有两个满编的补充营，一个工兵连，这也是高层需要树立典型必须下的筹码。
当然，工兵连是霍揆彰送沈复兴的礼物。
1100人的补充队伍，800条步枪，10把轻机枪，2万发子弹。
子弹原先只有1万发，霍揆彰又给补了1万发。
最关键的是，第一保安旅有电台了，还是上个月从大洋彼岸飘过来在南方卸的货。
现在，沈复兴终于知道为什么嫡系部队战斗力强了，那些正在从千里之外赶到淞沪的部队，可没有这个待遇。
从百来人苦守朱家宅，到现在千余人的队伍，沈复兴心中豪气顿生。
“老王，召集大伙开会！”
很快，他的乡族嫡系来到那处日寇的掷弹筒基地，召开第一次大会。
人不多，但都是熟面孔。
他的舅舅，二营长李鹤年，现年37岁，年轻时候参加过北伐战争，任排长，因伤提前回家养伤。
堂哥，三营长沈金生，现年31岁，原本管着家里码头的生意，10年前叛逆，离家出走随李鹤年打仗，一起归乡。
杨守义，一连连长，5年前从北方南下，来沈家讨口饭吃，眉毛处有伤痕，短了半截。
王德厚，保安旅参谋长，坚持君子六艺的私塾先生，书法是法，枪法也是法。
这边正在开会，其他地方可就热闹了。
申城派遣军总司令松井石根正在面对《巴黎晚报》的记者采访。
“本次事端，皆因...率先挑起....行为恶劣...非我所愿...”
“我军11师团44联队已于昨日攻克罗店，不日就要还申城与租借一个太平...”
只是话到一半，急切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进门的军官第一句话就让松井石根变了脸：
“前线急报，支那14师成功渡河与罗店北守军汇合，我阻击部队被击溃，罗店北失守。”
《巴黎晚报》的女记者还没来得及吸收如此劲爆的消息，身后的助手也拿着一份加急印出来的报纸送了过来。
【罗店大捷！沈复兴率部击溃44联队收复罗店北】
申城的街道上
88师的官兵正在紧张的盯着对面的日寇阵地，残破的街道挣与一墙之隔的繁华租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避难的人们经常在这里看着自己的官兵浴血奋战，对抗日寇。
忽的
有一骑自雨中破空而来，自行车叮铃铃的响声回荡在人们不安的心头。
声音由远及近，一份报纸被那人高高举起，似乎是一种仪式。
“大捷！罗店大捷！”
雨中围观的人群也好，驻守的88师官兵也好，似乎都没听清。
那一骑又近了些
“大捷！罗店大捷！”
“沈将军率部收复罗店北，击溃日寇44联队！”
轰——！
在人们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那一骑又快速远去，只为将这消息告诉更多的人。
“大捷！罗店大捷！”
一暮年老者挣扎着站起身，眼眶早已泛满泪水，喉咙滚动两下：
“那是王师的露布飞捷！”
大雨中，人们似乎看到了阴霾中的那束光，冲破了乌云，也冲破了雨幕。
哪怕这光再微弱，也是希望！
第24章 眼中钉
罗店大捷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华夏大地。
一连两日的胜利，直接打破了日寇不可战胜的神话。
各个城市都有人骑着车，沿路喊着“大捷！罗店大捷！”。
这片土地上期待胜利已经太久太久，从1931年开始，似乎每一次都是隐忍、吃亏。
《伪清廷复辟》、《塘沽协定》、《128淞沪停战》，还有不为人知的《何梅协定》。
6年了，没有一点好消息传来。
调停，调停，那些欧美大国的话从来都不算数。
只有今天，人们才从那飞驰的身影上看到了一丝希望。
连日被轰炸的金陵，也在“大捷！罗店大捷！”中鼓足勇气，重新恢复。
特别是正在搬迁金陵兵工厂的工人们，吆喝声变得更响亮了。
他们要把这里的机器都搬到武汉三镇去，在那里继续为将士们造武器，造大炮，造子弹！
这一次，霍揆彰没有半点抢功的意思，事实摆在那里，他的功劳怎么都少不了，还不如捧一捧沈复兴。
44联队有没有出兵？
有！
罗店北有没有收复？
有！
那有什么问题？
战报么，不都是这么写的。
霍揆彰写战报，罗卓英润色，陈誠签字，这份战报送到大本营，当场就引发了剧烈的轰动。
即刻宣发全国的指引被很快下达，办公室内回响着熟悉的灵桥牌普通话：
“娘希匹，那些小鬼子不是叫嚣着要三个月灭亡我们吗？啊！”
“如今，一个小小的保安旅就将他们拦在了罗店，简直可笑！”
“嘉奖，大力嘉奖，让他过来，我要给他发青天白日勋章！”
就连何应钦也频频点头：“昨日还在谈论北复兴，南胡琏，今日竟有此大胜，当树立典型，成为抗战标杆，抗战英雄！”
“最主要，这个名字好啊，复兴复兴，您听听，多好！”
一番话，讲得座位上的男人连连摸着自己的光头，笑得合不拢嘴：
“敬之啊，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看看如何安排比较妥当。”
与金陵大本营的精神振奋不同，日寇申城派遣军总司令松进石根在冷着脸回到作战室后，将自己关在办公室半个小时。
门口的警卫在一阵“乒铃乓啷”声中胆战心惊，前来开会的第11师团师团长山室宗武中将、第3师团师团长藤田进中将，同样不敢主动打扰。
半晌，似乎是怒气已消，松进石根缓缓走出办公室：
“去作战室！”
这两天大雨，部队的进攻屡屡受挫，海军马鹿们的飞机也无法出动，这让擅长先投掷燃烧弹，然后炮击进军的日寇打得很是狼狈。
不光是这里，就连月浦、宝山一线的进攻都屡屡受挫，损失颇大。
众人也是不敢多言，紧紧跟在身后。
“沈复兴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说是你们，但松井石根的眼睛却是看向11师团师团长山室宗武。
“一个联队，居然被杂牌部队击溃，我甚至以为我们在面对远东方面军。”
“不，保安团？支那是这么称呼的吧？”
“山室君，我有些不懂，跟您请教一下，请问什么叫做保安团？”
山室宗武心中亦有怒火，这种失败对他来说简直就是羞辱，但这时候他无法反驳，只能鞠躬：
“请阁下给我两天时间，我会让支那人知道，什么叫做大捷，什么叫做帝国军人！”
听到这话，作为资格最老的甲种师团之一的第三师团师团长藤田进嘴角浮现冷笑。
在他看来，乡下师团打乡下支那部队，棋逢对手而已。
要是换做他来，罗店早就攻下了。
说不定现在兵锋就直指罗店身后的嘉定，切断沪太公路，威胁沪宁铁路了！
但对于松井石根来说，现在手下只有这两个师团，他也不敢把山室宗武逼得太紧，见对方服软表态，也就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你最好记得你说的话，大本营的命令很清楚，尽快击溃支那军队，结束淞沪战役。”
“为什么你们两个师团在申城北登陆，我也跟你们再三强调，尽快打通罗店到大场的通道，切断公路、铁路，支那军队就只能不战而溃。”
“如果因为你的原因无法尽快完成战略计划，我会向大本营提议换别的师团来。”
“重藤支队最迟后天就会登陆，两个大队原本计划从北面进攻浏河，现在他们会直接增援你，还有青岛过来的天谷支队，一并给你。”
松井石根的话让山室宗武点头不断“哈依”，其实他也觉得很委屈。
和知鹰二那个家伙谎报罗店全部被占领，结果又整这么一出，简直就是给他挖坑。
“根据情报显示，支那第1军，胡宗南部已经进入战场，目标很可能是吴淞，藤田君，给你5天时间，拿不下宝山、吴淞一线我就让13师团代替你。”
“还有...”
松井石根没有在开会的时候说废话的习惯，一系列作战指令下达之后，他挥了挥手，屏蔽左右，将官之下自觉离开。
“那个沈复兴，让帝国很丢脸。”
几个参谋面面相觑，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应该是个没有智慧的哑巴，后悔自己没走。
但11师团师团长山室宗武没法不吱声，他重重吐了口气：
“两日后补给送到，就是那个沈复兴的死期。”
松进石根不可置否，没有回答。
这个时候，有人敲门，进来一个身穿中山装的男子，脸上带着职业的微笑。
松井石根点了点头：“你们都出去吧，山武君，记得你的承诺。”
后者“哈依”一声径直离开。
等所有人离开，中山装男子笑着开口：“您有何吩咐？”
松进石根将那份报纸丢了过去，男人没有没有接，只是看了一眼便直接开口：
“沈复兴，祖籍甬城江北慈湖，幼年在广州求学，18岁因故回乡继承家业，不过三年便将生意做到了申城，涉及运输、进口、纺织、鱼获等多个行业，比其父亲沈继业更加优秀。”
“但19岁那年在申城遭遇128事变，据说回乡时受了伤。”
“今年7月，沈复兴变卖家产，仅留下运输的生意，组建保安团赶来申城。”
见对方一脸疑惑，岩井英一微笑解释：“这份资料是今天申城商会的友人紧急送来的，申城分部之前的工作非常到位。”
松井石根眼睛微眯，轻轻点头：“哟西！岩井君不愧是帝国的精英。”
来人正是，外务省的特务头子：岩井英一，他微微欠身，表示谦逊。
只听松井石根继续说道：“陆军大本营的本意不是在这里继续扩大战争，光是补给运输，国内的物资就已经很紧张了，10万人，这是目前能动员的极限，华北的7个师团，是不可能动的...”
停顿了一下，松井石根叹了口气，不知道是在可惜兵力太少，还是可惜大本营的目光短浅：
“如果能用更少的部队，完整更大的战果，大本营也许就不用为难了。”
岩井英一频频点头：“我完全理解您的意思，拿下罗店，就可以直插申城部队的后路，这一战要是能拿下，金陵方面也该投降了。”
“没错，所以...你有什么计划么？”
只是略一沉吟，岩井英一便开口：“我手里有几个好的人选，可以通过商会安排进沈复兴的部队，直接进行刺杀。”
“当然，这需要一些时间，我相信以帝国军队的实力，这个后手应该是用不上的。”
见对方如此给面子，松井石根心情大好：
“我这里还有些国内送来的清酒，有没有兴趣陪我喝一杯？”
“恭敬不如从命。”
“哈哈哈！”
松井石根拍了拍手，副官应声进来。
“去，将三上小姐请来，我要好好款待岩井君。”
第25章 新的任务
此时，罗店北的沈复兴还在进行着他军旅生涯最重要的一次会议。
“现在我们除了回乡的，还有1250人的规模，我打算分成三个团，加上一个掷弹筒连与警卫，你们怎么看？”
老王心中一算，感觉有些奇怪：
“旅座，这规模会不会太小了？一个团不足400人，缺编太严重了。”
沈复兴摇头：“人确实是少了点，但不能看眼前，遇到友军配合的时候，你是营长，对方是个团长，怎么办？”
“今天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如果不是任命状，他邹毓南会听我的？”
众人皆是摇头，但除了他老王质疑外，其他人都是一脸期待。
升官啊，谁不期待？
别不把保安团的团长不当团长！
老王顿时哑口无言，可他看着沈复兴的目光，却看到了某种不一样的东西。
难道是？
“舅舅，你的伤怎么样了？”
李鹤年解开衣服，露出被包成木乃伊的身体：“这次命大，有个避雨的地方，只是家里带来的药用完了。”
沈复兴指了指自己肋部的伤：“看小满孩子，一个擦伤包得跟你一样。”
哈哈哈哈！
气氛终于缓和了一些，沈复兴继续说道：“这仗啊，有的打，规模也会越来越大，团也好，旅也好，都是这巨大战场中的一叶扁舟，要打鬼子，首先就是要保证自己能活下去。”
“不是都在说欧美会介入调停吗？”老王有些不解。
“为什么？人家凭什么调停？”
“呼！”老王深吸一口气：“当年签署的《九国公约》，虽然耻辱，但这也是列强给我们的承诺保护，怎么...”
“那6年前三省沦陷他们怎么不保护？5年前怎么不保护？现在怎么不保护？”沈复兴的每一句反问，都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一阵沉默
“我们并不是只在对抗日寇，作为农业大国，大量枪炮需要依赖进口。”
“但日寇呢？70%以上的钢铁、石油，就是你口中的列强们提供的。”
“他们有工厂，大洋彼岸有材料，正处于【金融危机】的他们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大的市场？”
“至于我们？我们能买得起多少东西？这都是利益啊！”
“现在，还以为我们是在与日寇1对1吗？错了！”
“那是两个工业国对我们一个农业国！”
老王的脑袋重重垂了下去，心中的那股韬略被击得粉碎。
沈复兴拍了拍老王的肩膀，伸手问李鹤年要了烟给老王点上：“你的想法其实没错，只是你低估了他们的无耻罢了，明哲保身，并不是只有我们才会的，你看着吧，以后有他们的苦头吃。”
老王狠狠抽了一口烟，短短这一会儿他已经想过无数种可能，但始终无法辩驳倒沈复兴。
这也是大多数官员在这个时期的幻想，国家实力差距太大，能不打，自然就不打。
政治么，总是妥协为主的。
“不说这些了，还是把队伍安排一下，今晚我们就有行动！”
“舅舅，你带一团，定额400人。”
李鹤年想要起身，被沈复兴一把拉住：“别人我信不过，战场上见死不救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复兴，只要你舅舅还活着，一定不会让你出事！”
两只大手紧紧握在一起，重重点头。
“堂哥，你这边负责二团，定额350人。”
沈金生显然有些激动：“复兴，我...人家说打虎亲兄弟，我虽然是你堂哥，但大姆妈待我如亲子，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嗯！”沈复兴抿着嘴，自然知道这位堂哥从小在他家长大，关系很不一般。
“老杨，我一直以来都把你当成警卫连的最佳人选。”
说到这里，他明显感觉到老杨眼中的失落，慢慢补充道：“但小五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我信他，打算让他负责警卫工作，所以，你能帮我带好三团吗？”
“这？”
老杨明显有些意外的站起身，有些猝不及防。
沈复兴可以感受得到他粗重的呼吸，只是有些疑惑：这招效果这么好吗？
可老杨的眼中明显有不一样的东西，有感触，又有回忆，还有些感动，极为复杂。
半晌，杨守义咬牙开口：“请..请旅座放心，我杨某以前...”
不等他说完，沈复兴就拉着他的手坐下，同样递给他一支烟：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杨团长，好好带你的三团。”
听到这话，杨守义立马一个站定，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是！”
沈复兴满意点头，继续开口：“掷弹筒连让张家兄弟去带，兼着工兵连的任务，小五跟小满留在警卫排。”
“还有，你们各自找好副手，我就不管了，小满他们带回来的人，加上朱家宅的老弟兄，这140人我打算分成三部分。”
“我们人少，一个团定额就一个营两个连，能用自己人绝不用其他人，包括连排长。”
众人纷纷应诺，抓住军权，这是生存的根基。
最后他拉着期待的老王：
“我已经任命王德厚为参谋长，以后对他尊重一些。”他扭头对老王说道：“王参谋长，抓紧时间布置防区，晚上有行动。”
“哟~参谋长呀~”李鹤年一把搂住老王的脖颈，笑容玩味。
其他两人倒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沈复兴眼角一抽，扭头就看到了举着电报过来的传令兵。
不理会身后的众人，他接过来一看，眉头立马皱了起来。
身后的几人见沈复兴没有任何动静就围了过来，老王只看了一眼就无比惊讶：“副旅长？16独立旅？”
没错，在这封从最高层一路传达下来的电报里写得很清楚：
一、第一保安旅改编为第16独立旅，暂时归属18军指挥，算半个土木系；
二、给他安排了第16独立旅的副旅长，帮助沈复兴做好部队建设；
三、9月中会有一批补充兵到，会将他的部队按照3500人补充完整，两团制；
四、让他扩大罗店北防区，98师将成为他们的侧翼，因为胡宗南的第1军先头部队已经到了宝山；
宝山？
那不是姚子青...
沈复兴这个时候意识到，自己已经悄悄改变了战局。
罗店的意外让松井石根做了少许战术布置，同时也坚定了全国抗战的决心。
或许，这次第1军能够坚守宝山，情况可能会有所改变。
“好了，都别看了，你们快速整理队伍，今晚夜袭隆家村，我们打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叮——！”
“共和国向您致敬，指挥官阁下，您在罗店北的渡河战役中大破日寇44联队第一大队，极大地鼓舞了全民抗战的信心，为战局做出重要贡献。因此，您的新手指引任务二已经改变，还请您及时查看。”
“鉴于新任务难度提升，相应奖励将提前发放，还请您查收。”
任务改变？
他原本还想着有了三个团的兵力，凭借这场大雨，守住48小时难度会小很多。
如今看来是想多了，打开任务界面，文字跃入眼中：
【新手进阶任务一：日寇增员在即，请在7日内收复罗店】
第26章 金丝眼镜湖南腔
“克复罗店？”
沈复兴看着这个任务，不禁有些头疼。
500人的保安团，为了朱家宅与隆家村这两个地方流干了鲜血。
在最难的时候，连带伤员甚至不足百人。
今天的渡河大捷，如果不是伏击、偷袭，加上天时地利人和，以他们的实力根本就无法与甲种师团正面对抗。
火力不足，数量也不够！
否则，那个第一大队就不可能让他跑掉！
盘踞在隆家村的鬼子总共也不过2个小队，加上外围布防的军队，加起来只有一个中队的规模，与罗店两个大队加上炮兵、战车连的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雨夜袭城？
更是不太可能，光是每天晚上打掉的照明弹就比他这个旅的信号弹还要多。
泥泞的道路同样也是【远距离进攻】的阻碍！
或许有人会问，难道就没有雨夜突袭成功的先例了吗？
有啊，金城之战，1300门大炮加上喀秋莎开路，战果斐然。
但那能模仿吗？有这个能力吗？
他没有，知道吧？
突袭，突袭，讲究的就是一个突然。
现在两支部队之间不过几里地，双方时刻戒备，突袭根本不可能。
现在沈复兴有些回过味来，新手指引任务与进阶任务果然出现了本质上的不同。
趁着几人像自己一样提拔亲信的时候，他决定先看一下任务转置的奖励是什么。
“系统，请打开本次奖励。”
“叮——！”
“尊敬的指挥官阁下，您本次任务完成的系统评分为A+，奖励指挥点数50，陆军经验点数50，获得称号【任人唯亲】。因您已经升任旅级单位指挥官，指挥官等级系统正式开放，请自行查阅。”
【任人唯亲】：举贤不避亲，举亲不避嫌，亲自任命亲族为麾下重要将领，且将领实际能力未达标准，提升麾下军官团凝聚力30%，组织度30%，增援率100%。
嗯？！
沈复兴只是微微惊讶，想来都是自家人，不用这个称号也有同样的效果。
他只是不确定，这个称号是否能叠加属性。
先不管那么多，因为系统界面已经出现了巨大变化。
在第16独立旅的界面之下，已经出现了几名指挥官的头像，除了副旅长的黑色头像下有一个正在计时的标志代表还未赴任之外。
旅长是他自己，一团长李鹤年、二团长沈金生、三团长杨守义、参谋长王德厚都出现在了部队界面之中。
其中只有他自己的头像是彩色的，其中Lv1特别显眼，旁边还出现了四个图案：
交叉的双剑（进攻）
巨大的盾牌（防守）
象棋的棋子（谋略）
燃料的油桶（补给）
目前四项属性都只有1点，分别提供5%的加成。
这个时候，顶着【训练初成】的第16独立旅，进攻加成5%、防守加成35%、缴获加成10%，补给消耗降低5%、防御侦查加成10%、防御攻击加成10%、防御补给消耗降低10%。
在这样的加成下，单兵战斗能力直逼训练有素的嫡系部队！
可其他四个人的头像却是灰色的....明显是因为不合格。
现在为止，加上之前的20点指挥点数他一共拥有70点，刚好提拔三名团长。
这与他口头任命不同，而是通过系统提拔，确保他们有足够的能力。
瞬间，三人的头像全部亮了起来。
可这时候沈复兴发现，点数居然还有25点？
细看之下才察觉，提拔杨守义居然只要5点...难道？
“用人不疑！”他摇了摇头，这一路都是杨守义在保护他，谁还没点过去呢？
最后的25点拿来提升王德厚！
正在整编部队的四人同时觉得大脑轻灵了许多，很多想不通的事情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傍晚时分，王参谋长带着【夜袭隆家村】的方案找到他。
“正面突袭有困难，鬼子明显有了守备，下午的试探伤了3个弟兄，计划是3团正面佯攻，1团两翼包抄，主攻北翼，2团负责警戒与支援。”
他一边说着，一边摊开简易的地图补充：“北翼已经安排工兵一路挖战壕过去，400米的距离，接力挖的话，凌晨可以到达预设阵地。”
沈复兴很满意，2个团的兵力夜袭一个中队的鬼子，算是比较稳健了。
700打200，优势在我！
“你一个人做的？”
“还有一个徒弟，实在没人，都是不识字的，唯一两个识字的负责电台去了。”
沈复兴拍了拍王参谋长的肩膀，没继续说。
他带来的孩子，不少都在战斗中牺牲了，他这个老师也不好受。
这时候，传令兵急匆匆进门：“军部有消息。”
沈复兴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着您即刻前往军部开会，有重要情况。”
开会？
沈复兴有些反感，有命令就下，开会这种东西，哪个牛马会喜欢？
可他忘了，下午还是他自己召开会议时...
“老王，这里交给你了，有什么情况发电报！”
说完，沈复兴就带着小满两人跟着过了河。
罗店战事焦灼，18军的指挥部就设在罗店东翼的村庄里。
沈复兴起初以为指挥部在右侧看起来宽大砖房中，可没想到传令兵直接将他们带到了一间破旧木屋里。
“老弟！”
熟悉的声音率先响起，入眼竟然是霍揆彰。
“霍老哥！”
原本还对开会有些抵触的沈复兴看见熟人便安心不少，霍揆彰上前直接拉过沈复兴坐下：“是我让人先带你过来的。”
说着，他示意传令兵先下去，沈复兴心领神会，让小满也先下去。
“知道给你派的人是谁吗？”
见对方神神秘秘的，沈复不禁有些好奇：“难道是哪家的公子？”
“诶~~老弟你有所不知，可不是什么公子，是大才，傲气得很！”
“谁啊？老哥就别卖关子了。”沈复兴隐隐有些不安。
“教导总队的骑兵连连长，廖建楚！”
！！
这个名字，简直如雷贯耳！
【黄埔六期第一人】
【圣西尔军校第一】
【东方巴顿】
【斯瓦河莫德尔】
【丛林之虎】
【上校司令】
【功德林学习委员】
那句“我兵团畅通无阻”更是家喻户晓，但他不抽烟、不喝酒、不贪财、不好色，至少在口碑上胜过无数将领。
他就是
金丝眼镜湖南腔，抗日名将廖耀湘。
第27章 战局为重
“怎么是他？”
沈复兴忍不住问道。
霍揆彰端起茶轻轻抿了一口：“老弟啊，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这廖耀湘可是我黄埔名人，委座爱徒，骑兵上校，这次是上头亲自点的将。”
沈复兴还是不解，这其间有什么关联？
“我听说...他跟同事关系不好？”
“老弟你这都有耳闻？”霍揆彰一下子来了精神，坐直了身体开口：“他啊，太聪明，读书的时候样样第一，就看不起其他人，也没什么爱好，总喜欢直呼别人名字，得罪了不少人。”
“老哥你怎么这么清楚？”沈复兴顺手就从包里拿出几包缴获的香烟递了过去，前身这商人的习惯总是改不了。
“你看..这就是你们的区别，前线没什么东西，你还知道老哥爱抽烟，可这家伙，我听说是有人不想他待在教导总队，走了关系送他。”霍揆彰毫不客气拿过香烟，倒不是他看中这点东西，而是喜欢沈复兴的态度。
“如今时局艰难，如何还有这个心思，我今晚还有重要行动，希望莫坏了事才好。”
“我就知道老弟你一心为国，这些信息还是我特地托人问来的。”说着，霍揆彰递过来一个信封。
沈复兴打开一看，有些摇头无语了。
怪不得当了司令也只是个上校，看看这都写的什么？
廖，秉性骨硬，傲气足，不谙人情世故，不烟、不酒、不赌，入席仅斟一杯，绝不再饮，不尊上而少友，痴迷训练，无他尔。
这哪是介绍一个军人？
分明就是小报告啊！
所托之人明明知道人家打听此人如何，偏偏这么写，大概就是有仇了。
哪个领导喜欢这样的下属简历？
见沈复兴皱眉，霍揆彰也收敛笑容：“听说你那都是自己亲族，不行就架空他，当下还是战局为重，情况确实不太好。”
“闸北出事了？还是宝山？”
霍揆彰摇头，掏出怀表看了一眼：“走吧，我带你去开会。”
很快，沈复兴跟着霍揆彰来到会议室，大家已经基本到齐，只有军长罗卓英还没现身。
11师彭善、67师黄维、98师夏楚中、副军长刘绍先、参谋长施北衡，加上14师霍揆彰，这里面职务最低的就是他沈复兴了。
可看到沈复兴进来，大家还是向他颔首致意。
没什么，战场上，军人用战绩说话。
能在罗店北活下来就是本事，运气什么的，那是阎王爷考虑的事情。
“来来来，军座不在，我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沈老弟。”
霍揆彰拉着他挨个介绍土木系内部人员，这让沈复兴感动的同时，也感慨军队的派系复杂。
救不救？
拼不拼命？
全靠你平时人情维系！
要么上级下死命令救你，要么好兄弟舍命救你。
也别怪他们如此，抗战旷日持久，中前期在正面战场，除了搏命，只能逃跑。
271位将军为国捐躯，惨烈程度可想而知。
沈复兴自然态度谦和，一一拜了码头。
只是到了彭善那里，对方态度似乎有些冷淡，沈复兴也不以为意，总不能让人人都喜欢吧？
“军座！”
随着卫兵的敬礼，这场军事会议迎来了他的主人，罗卓英。
进来之后，他特地多看了几眼敬陪末座的沈复兴，似乎要将这张脸彻底记住一般。
“好，人都齐了，施参谋长先介绍一下情况。”
施北衡起身来到地图前，第一句话就让人神情凝重：
“据悉，青岛支队、重藤支队、还有第13师团，即将在吴淞至狮子林一带登陆，妄图打穿我申城北部防线，连接闸北市区日寇。”
“有进一步消息称，华北两个师团正在集结，第9、第101师团同样也在集结，意图不明。”
“按照估算，至9月5日，日寇总兵力将达到15万人，其中包含2个重炮旅团、1个重炮联队、5个炮兵联队、3个炮兵大队与1个迫击炮大队...”
嘶——！
这次是真坐不住了，不算军舰，光是这些大炮就碾压参战的三路大军。
除了沈复兴，所有人齐齐看向罗卓英。
虽然没说，但意思很明显。
罗卓英摆手：“陈长官也在想办法，当务之急，是重新构筑防线。”
他终于站起身，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现在赶日寇下海是不可能了，守住罗店到大场一线才是最关键的，其中罗店更是重中之重。”
“沈复兴！”
“在！”
终于被点名，沈复兴立马起身。
“给你的补充兵会尽快安排，但罗店北的战场，你得给我收拾出来，背靠罗店镇，这仗总还是有的打。”
“是！”第一次开会，沈复兴没想着出风头。
“夏楚中。”
“在！”
“最迟明日夜里，你部渡河，进入罗店北，向东进攻南长沟一带，威胁罗店日寇补给线，与第16旅协同南下，进攻罗店镇。”
“彭善！”
“在！”
“胡琏疲矣，11师还能战否？”
彭善哪里听得了这话，当下怒目回报：“报告军座，明日我自己去，拿不下罗店镇，提头来见！”
众人无不动容，这不是什么装逼的地方。
从开战到现在，罗店已经填进去不下5个团的兵力，也就是说，明面上至少有近万人葬身此处。
看看为什么不让黄维去？
他67师到今天为止，也就剩下不足5000人，还是补充了新兵的情况下。
损失那个叫惨啊！
而98师若不是有胡宗南的第1军接替宝山、月浦一线的防御任务，根本就无力再进攻罗店。
彭善这种亲自上战场的表态，大家自然敬佩。
其余安排也很快被一一做出，只是如何面对日寇的援军，罗卓英却始终没说。
直到霍揆彰送走，远远地，罗卓英看向霍揆彰的眼神极为不善，副官轻声低语：
“大家都知道您今天要跟沈复兴聊聊，他这么大包大揽的，这是明着跟您作对呢！”
“狼崽子，养大了啊。听说上峰对其十分看重，有人提议要升他为军长。”
副官眼珠子一转，以为罗卓英想让一步：“要不要卑职做东...”
话没说完，罗卓英便举手：“不必！战事要紧。”
“霍揆彰、何应钦，有意思，有意思。”罗卓英一边走，一边低语：“当年的教导团炮兵排长霍揆彰，团长是何应钦？呵呵。”
不过这些事情与沈复兴无关，当他回到驻地的时候，指挥部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白白胖胖，左眼皮有明显疤痕的军官正与老王拍桌子：
“你这是哪门子夜袭计划？舌头抓了吗？火力点试探了吗？侧翼掩护了吗？进攻的梯次是什么？打到哪里结束？”
“我在圣西尔军事学院的课余作业都比你的计划复杂！”
“你这是渎职！严重的渎职！”
第28章 失意者的虎啸（上）
“你！你这是故意找茬！”
老王憋了半天，只能梗着脖子硬顶，这种东西一句两句话怎么说得清楚。
“找茬？呵呵！”
廖耀湘一手扶了扶眼镜，一手轻敲桌面上的计划：“就这份计划，还不值得我找茬，我只是对将士们的生命负责！”
“哟~~这么能耐，怎么来我这保安旅了呢？”
老王最见不得这种高高在上的模样，直接双手一摊，撇着嘴秀出八字眉，学起了镇上泼妇的手段：阴阳怪气。
当年他去买菜的时候，可是好好领教过的。
“你！这是独立旅！”廖耀湘一时气结，指着老王的手微微颤抖。
“哎呀，早上还是保安团呢，什么旅不旅的，再给我们1000人，我们就是师了呢！啊对，保安师！”
老王直接跳进泥坑，对着廖耀湘勾了勾手指：你过来啊！
对方实在没想到，堂堂旅参谋长竟然如此做派，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
但事实却是，他身边跟来的两人看着廖耀湘跟老王的争吵，一副我早就知道，但我也没办法的生无可恋。
“咳咳！”
沈复兴看不下去，轻咳两声走了进来。
“旅座！”
老王当即收敛那副市井无赖的模样，恢复了身为参谋的儒雅。
变化之大，速度之快，让廖耀湘好半晌缓不过来。
“旅..旅座！”
他再不媚上，总是也知道尊卑的。
“是建楚吧？一路辛苦。”沈复兴回了个军礼，只是态度也不显得热情，倒是看上去有些敷衍。
廖耀湘心头一暗，果然被那帮人说中了，自己这也算是一种明升暗贬。
可惜他一身才华，却无处报国，想到这里，语气便有些低落，没有了刚才的桀骜：“正是卑职。”
“坐！”说着，沈复兴随便找过一块木板，吹了吹灰直接坐下。
老王嘿嘿一笑，也跟着坐在旁边，那个样子让廖耀湘很是不爽。
可他看了看穷破到三面漏风，只有一张桌子还是瘸腿靠石头垫的指挥部，也没有多说什么，那有刀疤的左眼皮跳了跳，也不情不愿地坐下。
“建楚，你的意见很好，那我问问你。”
听沈复兴要考教他，廖耀湘顿时挺直了身体。
当年公派去圣西尔学院流血，他先是上榜而后又落榜，也是主动请缨，通过了委座的考教才重新获得的资格。
这种事情，他丝毫不惧。
“你刚才提了几点，抓舌头，侦查火力，梯次进攻是吧？”
“正是如此，战争不是儿戏，岂有为将者随意一指便让士兵冲锋陷阵的道理？”
沈复兴点头同意：
“说说看具体如何做？”
廖耀湘一愣，沈复兴没有问题为什么这么做，而是问如何做，这可不是理论文字可以说得清楚的：
“那自然是遣一部精锐...不，日寇必有其侦查...不，趁夜色摸...不！”
连续三次否定自己的方法后，廖耀湘的额头竟然隐隐有汗水渗出，当时正在气头上，竟然忘了这不是精锐的教导总队。
“你会日语吗？”沈复兴冷不丁开口。
“这...”
“夜袭如何侦查火力？是否考虑暴露？”
“呃...迫击...”说到一半，他自己都反应过来，这里不是教导总队，哪来这么多火力？
话问到这里，廖耀湘显得有些失落，刚想继续开口却听沈复兴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
“梯次进攻的想法很好，不，非常好！夜袭如何打出声势？就是要靠一波一波的进攻不断冲击对方的心理防线。”
沈复兴没有去看廖耀湘的脸色，直接拽着他来到那副简陋的地图前：
“佯攻的部队可以...”
“可以很佯攻，就是等两翼展开攻势后再变为主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廖耀湘情不自禁开口，他指着南北两翼的阵地：“只要两翼采用梯次进攻的战术，瞬间给到的压力足以改变敌方指挥官的判断，再留一个团在这里，还有这里设伏的话...”
“建楚大才！当个骑兵连长可惜了，来我独立旅正好！”沈复兴连连拍手。
这下轮到廖耀湘难为情了：“这...旅座，其实，其实卑职已是参谋主任了。”
怪不得！
同为参谋，廖耀湘什么水平，老王什么水平？
这作战计划在他看来肯定...
突然，沈复兴发现了盲点：“不对，你是教导总队的参谋主任？那为什么...”
廖耀湘的头垂得更低了，这对自负才华出众的他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没错，可能在某些人眼中，这样的委座爱徒去英雄部队是一种奖励，同样也是一种上升的渠道。
但是在他廖耀湘与很多人眼中，一个运气比较好的杂牌部队罢了，去千多人的旅当副旅长，这跟一个副团长有什么区别？
还不是嫡系编制！
老王这时候也没有落井下石，反而有些同情对方。
其实这份计划没什么问题，只是因为缺乏参谋人员，老王与三个团长将很多细节早已讨论清楚，就是没写出来。
导致心情郁结的廖耀湘一来，就发现了很多不完善之处，这才有了开头的争吵。
“晚上的夜袭，就交给你跟王参谋长负责吧，建楚，好好打一仗给他们看看。“
廖耀湘大为震惊：“啊？我？”
“怎么？圣西尔军事学院第一的高材生，指挥一场千人规模的战斗，觉得屈才了？”
沈复兴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廖耀湘。
“不是，只是...”
“只是什么？”沈复兴走上前，围着他，他刻意的低语不断在廖耀湘的耳边萦绕：“难道你不想证明自己吗？”
“想象一下，你走之后参谋室那些人的嘴脸吧。”
参谋室？同僚？那些冷眼看他，从不与他搭话的人？
廖耀湘的脑海里出现了那些熟悉的面孔。
“太好啦，廖耀湘终于走了，只不过仗着自己会读书会考试的书呆子罢了，有什么可神气的。”
“就是，请他吃饭酒都不喝第二杯，一点面子都不给。”
“他呀，就是去那种杂牌部队的命，哦不，那叫保安团，哈哈哈哈！”
随着沈复兴的模仿，廖耀湘脸色终于变了，眼神中睿智的思考居然带了一丝杀气。
“你的上级呢？他们会说：哎呀，总算是送走了那个抬头看天的家伙。来教导总队做什么，为什么不去跟百里先生写书呢？”
廖耀湘垂在两边的双拳早已紧紧攥住，指甲嵌入掌心的疼痛让他可以牢牢记住这份耻辱。
“听着，没有人欣赏你黄埔六期第一、圣西尔学院第一的成绩，我沈复兴欣赏！”
“没有人会期待你会成功，我沈复兴期待！”
“没有人会给你机会建功立业，我沈复兴给你！”
“现在，回答我，你想为这个国家，为这个民族做贡献吗？”
廖耀湘哪里经得住这样的PUA，嘴唇轻颤着开口：“想！”
沈复兴来到他的面前，微微摇头：
“我听不到！”
只见不断胸膛起伏的廖耀湘红着眼艰难开口：
“想！”
“大声一些，我听不到，似乎...你也不是很想嘛？”
廖耀湘终于忍不住，他深吸一口吸，挺直了胸膛，双手从军帽到腰带“唰唰唰”整整齐齐理了一遍，随后右脚重重踏下，敬了一个极其标准的军礼：
“想——！”
一声虎啸，在这1937年的夏天，提前响彻淞沪！
第29章 失意者的虎啸（中）
老王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人搂着肩，就这么大咧咧地走出去。
“这也可以？”
他掏出支烟猛吸了一口，这与他预想的差距太大了。
站起身来到刚才沈复兴站的位置，老王尝试着模仿开口：“山河破碎，倭寇入侵，我沈某以商贾之躯散尽家财只求救国图存，不愿坐死家中。”
说着说着，老王感觉对味了，缓缓后退一步拱手：
“建楚乃是大才，未遇伯乐，难以施展，古有刘备三顾诸葛于茅庐，今我非刘备，而卿乃吾之诸葛。”
老王越演越上头，干脆对着空气就是一拜：
“我沈某愿以身家性命相托，建楚可愿助我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说完这话，老王很快站到对面，虚空捻须，微微点头，然后对着空气扶了扶：
“沈旅长以国士待我，我必以国士报之。”
老王做完这一些，似乎是很满意自己的模仿，又抽了一口烟。
只是抽着抽着，他就在原地坐了下来，将烟叼在嘴里，缓缓掏出一本边角早已磨破了的《孙子兵法》，轻轻抚摸。
“黄埔六期...圣西尔军事学院么？”
...
夜渐渐深了
沈复兴带着廖耀湘直接来到前线，就在距离小鬼子阵地不足300米的地方拉着三个团长开会。
“给你们介绍一下，廖副旅长，廖耀湘，黄埔六期第一名、圣西尔军事学院第一名...”
“我是廖耀湘，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现在我跟你们一样，都是旅座的兵。”此刻的他只想着证明自己，这些荣耀对他来说...并不值得炫耀，因为很容易。
李鹤年三人微微点头，各自叫过“廖副旅长”自我介绍一番，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旅座信任我，今晚的行动由我来指挥，让我们做一些小的调整...”
说着，廖耀湘着重跟李鹤年说了梯次进攻，讲得对方一愣一愣，不时看向沈复兴。
“咳咳！听廖副旅长的...”
“复..旅座，我知道这样可行，但我们没那么多基层军官啊，这以一个班10人为单位，南北各分成10个批次，从4个切入点发起进攻...我..部队..”李鹤年有些急了，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说辞。
沈复兴也有些尴尬，他提拔了几人作为团长的能力，但是下面的基层军官才是每场战斗的核心。
补充兵加上经历了两天大战的“新兵”，巷战或许没什么问题，但是一旦投入进攻，所有淞沪会战部队遭遇的问题他们都要面对。
廖耀湘显然没想到这点，他沉吟片刻就做出决断：
“那计划不变，杨团长，你这边还是佯攻，但有机会不要错过。”
杨守义点头，对命令没什么想法。
“沈团长，侧翼交给你了，如果敌人逃跑，能留下多少算多少，不要追击。”
“如果鬼子敢来增援，务必坚持到我们剿灭隆家村残敌。”
说完这些，廖耀湘站起身对沈复兴敬礼：
“旅座，二团与三团就交给你了，我亲自去一团指挥一线战斗。”
沈复兴顿时起身想要拦阻，却被廖耀湘抢先一步开口：
“廖某人今年三十有一，从未有人如此信重于我，不谈他人眼光，于国于己，我都该亲自上战场。”
这下，不光是沈复兴，大家都看着这个身高不过170，白白胖胖的新人副旅长不知道如何说。
尊敬？？
他们是真怕诸葛亮提刀上战场....
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不让上似乎也不行，沈复兴一咬牙：“行！小五，你带警卫排跟着廖副旅长，我在三团这里，不会有事。”
看着廖耀湘直接带着警卫去了南翼，李鹤年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兀自向北面走去。
说到底，沈复兴还是很担心廖耀湘的，这家伙称号很多，战功也绝对卓著。
可那都是战史上的记载，若是指挥几百人的战斗，他心里还是没谱。
“老王，老王！”
没外人的时候，他还是习惯叫王德厚老王。
“旅座，在的。”
看着幽灵般冒出来的老王，沈复兴没有多想直接说道：“你去留守的工兵连带几个兄弟跟我走，我还是担心。”
可没想到老王当即开口：
“我已经从工兵连抽了2个班，2团、3团各抽了2个班，临时组了2个排，随时可以出发。”
“你？”
“总不能让廖旅长葬身落凤坡吧？”
听到老王奇奇怪怪的话，沈复兴没有理解，但总攻在即，他顾不得计较那么多，带着人直接尾随向南侧。
这次，第16独立旅几乎倾巢而出。
第44联队的鬼子们已经得到消息，援军已经登船，只要据守两日就可以展开反击。
时间还有15分钟就要来到12点，这是约定的进攻节点。
天空的雨已经变得越来越小，这场保护了沈复兴一天的大雨终究是来到了尾声。
廖耀湘此刻浑身湿漉漉的，身后的200名战士已经被他分成了20个小组，沈复兴交给他的警卫排作为最后的力量。
光是选择这20个小组的领头人他就花了几个小时，原本他计划新提拔一批人上来。
结果发现原先李鹤年选择的这些旅座同乡，居然已经是最好的士兵了。
2天减员近70%的战斗，让这些剩下的新兵早已变成了老兵。
所以他的“理论”不但没有效果，反而遭到了许多白眼。
在进攻前的最后的准备中，廖耀湘看着夜色，心中竟然升起了一丝狠厉，他扶了扶金丝眼镜：
“等下第一个批次的进攻，跟着我冲！”
小五人一下子就不好了，这家伙抽什么疯？
旅座知道自己斤两，除了迫不得已从来不会冲最前面，你特么白白胖胖的，逞什么英雄？
但他小看了这句话对于士兵的杀伤力，大家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突然空降来指挥他们进攻的副旅长。
连长赵守财想要开口被他喝止：
“你在我后面盯着，谁敢后退，直接枪毙谁！”
“如果是我后退，你就直接枪毙我！”
“就这样决定！”
妈的，疯了，士兵们这次真的疯了！
那个白白胖胖的廖副旅长已经掏出手枪，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等待着进攻的信号。
刚才他说的一切，是真的！
忽然，隆家村西侧一颗信号弹升空，旋即枪声大作，三团的进攻开始了。
廖耀湘半躬着身子，等待着约定的第二颗信号弹。
只是口中呢喃:
“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第30章 失意者的虎啸（下）
“快点，战斗已经开始了！”
沈复兴不断催促众人跟上，远处的枪声早已响成一片。
老王跟在沈复兴后面，看着天空不断有照明弹升起，照亮这细雨中的战场，没来由地念了一句：
“东风夜放花千树...”
那被乌云遮住的天空，出现了一颗颗闪耀的星星，就连三团打出的第二发进攻信号弹都被淹没其中，无法分辨。
等待使人变得冷静，廖耀湘迟迟没有等来进攻的信号，便开始进入思考模式：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堑壕坑道内，时间已经来到了0点10分。
廖耀湘仿佛回到了军事学院的课堂，如果他是此时日寇的指挥官，会不会调动两翼的部队顶到最前面？
不会！
从常理来说，国军的夜袭往往都是伴随着冲锋肉搏。
而王参谋长制定的战斗中，正面的战斗多以留存的掷弹筒炮弹与士兵的火力压制为主，并没有冲击阵地近距离肉搏的计划。
“不！有问题！我要是对面的指挥官，一定会加强两翼的防守！”
廖耀湘思考的一点都没错，第五中队的长河素茂只是看了一眼正面的情况就撤出来一个半小队的兵力，稳如泰山地坐在隆家村祠堂边上。
“雕虫小技！”
鬼子们见中队长冷静无比，也跟着稳定下来。
“是北面还是南边？还是两边？”
可坐在那里不动如山的长河素茂却没有看上去那么冷静，白天的战斗记录已经传遍了44联队，第一大队几乎被打上了耻辱柱。
对面绝不是泛泛之辈，那可是和知鹰二联队长亲口说的【支那铁壁】。
对44联队来说，隆家村绝不容有失，他只要坚持到下午援军抵达就行。
“报告，北面发现支那军队进攻！”
“再探...敌人没有发起冲锋就不要来汇报！”长河素茂只是挥了挥手。
看着传令兵远去，众人对于长河中队长如此镇定佩服到五体投地。
“报告！东南发现有部队活动的痕迹，距离隆家村3公里。”
“报告！第三小队快顶不住了，请求支援，冲过来了，全是人，数不清的人！”
这时候，长河的内心已经开始颤抖，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哟西！果然不出我所料，想驱我入瓮？太嫩！”
“传我命令：第2小队抽调一个班组，工兵与后勤部队全体集结，跟我支援北线！”
大批鬼子浩浩荡荡奔赴北线！
细雨中，廖耀湘的额头早已渗出汗珠，此刻的他压力巨大。
早一步损失惨重，晚一步作战失败，廖耀湘咬着牙心中默念：
“廖耀湘你没有朋友，没有上级关照，这是你输不起的首战！”
“廖副旅长，我们是不是该...”
“等！”
廖耀湘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
尽管嘴上这么说，心理承受到了极限的他已经给自己定了一个时间，5分钟。
5分钟之后无论如何都要发起进攻！
只是很快，对面的日寇传来了指挥官的厉声呵斥，看样子北面应该是打起来了。
“要不要等三团化佯攻为主攻再打？”
不得不说，某种想法一旦产生念头，就会不断滋生，侵蚀，毕竟第一个杀入隆家村的必然是首功。
这太过聪明的人上了战场，总是容易瞻前顾后。
可偏偏这个时候，他想起了父亲对他说的话：
“给你取名耀湘，是为了让你光耀三湘，莫负，莫负！”
细雨中，廖耀湘仰面让自己更清醒一些，旋即深吸一口气，看着空中即将熄灭的照明弹，在身后战士们惊讶的目光中站起身：
“一团的弟兄们，跟我上！”
那个自比拿破仑的中年人终于杀出堑壕，踏出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冲锋！
“妈的，快，追上去！”
身后的连长赵守财一脚踹在愣在当场的士兵，连拉带拽让整个班的士兵抢到了最前面。
疯了不是？
真的带头冲锋？
你他妈的要是死了，老子怎么跟旅座交代？
搁在古代，将军死了，亲卫都是连坐的！
第一批20人就着细雨，直奔隆家村南翼的日寇阵地，下一批20人紧随其后。
咻！
第二颗照明弹被送上漆黑的夜空，白色的光芒点亮了阵地前的旷野。
“纳尼？”
负责警戒的鬼子只觉得眼前画面一闪，数十道人影已经杀到了50米处，仿佛突然出现魔鬼一般！
“敌の...支那也！！”
破音的嘶吼划破长夜，阵地上的枪声如同惊醒的野兽，跟着低吼起来。
一处处避雨的躲炮洞、有屋檐的废墟中，鬼子们仓皇起身，甚至来不及戴钢盔，抄起枪就冲向阵地。
“手榴弹！”
廖耀湘看着越来越近的阵地，大喝一声率先丢出手雷。
分散的人群丢出了密集的手雷，当第一批二十颗手雷爆炸，枪声竟然停了下来。
“一组上，二组继续！”
已经倒下半数的一组来不及查看受伤的战友，猛然一个加速冲刺。
此刻，刚好一道闪电划破长空。
奔跑的人影与越过头顶的手雷定格成最强的徐进弹幕！
噗！
一枚子弹恰好击中那名战士的胸膛，可开枪的鬼子却看到了这辈子最恐怖的微笑。
下一秒
轰！
一枚手雷，正好在阵地上炸开。
防线上，出现了一处漏洞。
可第二批的战士还没上来，怎么办？
廖耀湘看着这血淋淋的战场，突然大笑一声，似乎是在与自己过去31年的生涯做个告别，又或是在与勇敢做着交接。
“杀——！”
一声咆哮，那个并不高大的身躯竟然第一个跳入那处阵地。
只要枪声一响，什么计谋智慧，都抵不过那一声“杀”！
嘭！嘭！嘭！
被手雷炸得七荤八素的几名鬼子尽数伏诛，廖耀湘的勇猛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第二组的战士们只是落后一步，惊讶地发现这处阵地的鬼子竟然被眼前那个副旅长一个人全干掉了。
但来不及兴奋，密集的枪声已经在这处阵地炸开。
“小心！”
廖耀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名士兵扑倒，随后的爆炸与地面的颤动就让他大脑一片混沌。
巨大的嗡鸣声占据了廖耀湘的大脑，可杀疯了眼的书生又怎么会害怕呢？
他可是【丛林之虎】啊！
廖耀湘紧紧咬着牙关推开没了声息的士兵，对准嗷嗷叫着的鬼子就是几枪。
咔！咔！
手枪的子弹瞬间耗尽，他捡起步枪，左脚迈出，身体迅速蹲下瞄准，雨滴打在睫毛上也丝毫不受影响。
不得不说，第一名就是第一名！
标准跪姿的廖耀湘百发百中，一连击倒四名冲过来的鬼子，阵地左侧的威胁很快就被他一个人压住。
二组的士兵顿时士气大振，疯了一般还击。
但鬼子小队长此刻也杀疯了眼，举起指挥刀，嗷嗷叫着就杀了上来。
“他妈的！”
乱军中，不知道谁喝骂了一声，愤怒地端起手中卡壳的步枪，直接起身冲向鬼子。
嘭嘭嘭！
唰！
一道寒芒闪过
鬼子的小队长冷笑着准备跨过这名愚蠢的支那士兵，可下一秒，他看到了对方脸上临死前的嘲讽。
怒意还未上涌，他就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眼前的战场消失不见，变成了家乡的模样，可没等他好好享受。
啪！
画面被人强制关掉。
轰！轰！轰！
密集的爆炸将他的身体炸得粉碎，连同跟他一起杀过来的几人都无一幸免。
“建楚！！”
“廖副旅长！”
此刻，由于日寇的防御被打开了缺口，一字铺开的阵地被延绵不绝的冲击直接淹没。
隆家村南翼阵地
被攻克！
看着士兵们越过自己不断向隆家村里面冲去，廖耀湘很高兴，真的很高兴，但高兴的不是要赢了，而是因为一个男人！
“你他妈为什么在这里？啊！”
“还笑？谁他妈的允许你带头冲锋的？”
“你不是熟读曾胡兵法吗？说说看，哪一段？哪一句让你自己冲锋的？”
“什么骑兵装甲科？我看你是匹夫之勇科吧？”
“战场上子弹难道会因为你是第一名就不打你了？”
沈复兴抓着廖耀湘的脖领子一通怒吼，可对方却在雨中笑得越发放肆，像是丢掉了什么枷锁。
“你，你，你...回去给我好好写份检讨，简直胡闹！”
远处的老王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抿着嘴点了点头。
第31章 巨大收获
“给军部发报，我部已肃清罗店北残敌，正在驱赶。”
将部队交给其他人，沈复兴带着廖耀湘与老王回到了那个简陋的指挥部。
“具体怎么写，你们拟一下。”
忽然，他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一把摘下廖耀湘的帽子，沈复兴一声叹气：“小满，给廖副旅长处理一下。”
“我没...”话到一半，廖耀湘看着带血的帽子也就不说话了。
左耳的上方，有一道不深不浅的豁口，他居然一直没有察觉。
“逞强！你是真的能逞强，人家好歹带着警卫上去，你是真的虎，把警卫也编了进了进攻梯次。”
廖耀湘一边接受包扎，一边又抽空笑了笑：
“我可是听说旅座也有这样的经历。”
“能一样吗？我有老杨守着，人家什么水平，你什么水平？”
“我射击也是第一啊...”
得，把天聊死了。
沈复兴不想跟他说话，好不容易有个能用，且绝对能抗战的将领，万一提前死在了这里不就白瞎了？
这时，三团长杨守义率先回来打破沉默：
“旅座，扫荡了三遍，没有遗漏，鬼子撤退的时候留下了近百具尸体，二团的正在阻击。”
“兄弟们呢？”
“三团死伤30余人，主要是进隆家村剿灭残敌的时候剿灭祠堂守军损失的。”
“这么多？”沈复兴皱眉，这只是负责佯攻的三团就有如此损失，其他团怎么办？
杨守义叹了口气，擦了擦脸上的雨水，拿起桌上的烟就蹲下点了一支。
“谁也不知道哪里是鬼子的弹药仓库，手雷跟他妈不要钱一样乱丢，要不是我亲自带人从后面翻墙摸进去，怕是要死更多人。”
沈复兴面色一暗，夺过杨守义嘴里的烟：
“好生安葬兄弟们，老家的都集中起来，商会的4点多会派人过来。”
说着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你说那是什么仓库？”
“弹药库！”
“嘶——！有多少存货？”正在包扎的廖耀湘脑袋一转就扯到了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老王看着空空如也的盒子：“还有吗？”
“没算，也就...”杨守义看了一圈连墙都不全的指挥部：“三个指挥部大小吧？”
轰！
众人皆是眼前一亮，只有廖耀湘悄悄找来一名警卫：“我带回来的那名弟兄别动，等下我亲自安葬。”
沈复兴一拍大腿：“走，我们去看看。”
“同去！同去！”
一行人刚走出指挥部，天空乌云似乎也因为众人的好心情开始散去，一轮明月重新出现。
只是跟在众人最后的老王抬头看了一眼，眉头瞬间紧锁。
“月满则盈，月盈则亏，渐亏凸月？”
只是看着兴致盎然的众人，他又不好说什么。
来到隆家村的祠堂，门口的几处小泥潭在月光下透着渗人的红色，尽管敌我双方的尸体都已经被清理，但浓浓的血腥味始终没有散去。
“小满，明天早上接收物资的时候，让人托商会的买些纸钱，别让兄弟们路上饿着。”
“好，晓得了！”
随着几人走进仓库，廖耀湘率先击掌：“漂亮！”
今天的进攻，他可是吃了大苦头。
千算万算，怎么也没算到，一个旅的部队连迫击炮都没有，只有6门掷弹筒，还是缴获来的。
而这里居然有一门迫击炮，还有4门掷弹筒！
“所以...他们的掷弹筒小队全灭，没人会用？”
沈复兴看向老杨，嘴角一抽。
“大..大概是吧？我也很奇怪，明明有为什么没用。”老杨挠了挠头。
“你啊，现在明白什么叫命大了吧？”
廖耀湘这时候笑不出来了，如果他们进攻的时候，别说那门迫击炮，就是4门掷弹筒齐发，估计他这150斤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沈复兴走向另外一间，看到的是堆满的弹药箱，一看就没有武器。
“老王，统计一下损耗，各部分掉吧。”
“老王？”
身后半天没有反应，沈复兴扭头就发现大家站在另外一间仓库门口发呆，没人理他。
“你们干什么呢？”
刚想伸手扒拉几人，可入眼的景象让他也不禁愣神。
“卧...”
几人竟然站在那里齐齐怔住，廖耀湘没忍住一步走进仓库，近距离观察那战场的绝对杀神：
92式...杀神？！
“怎么会有这个？”
沈复兴忍不住开口，三面防守的阵地，哪怕加上一挺，几百人的进攻就跟开玩笑似的。
老王也跟着进去，可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诶，好像没子弹？就一箱...”
廖耀湘也翻了几个箱子：“油呢？”
呼——！
几人齐齐松了一口气，看着明显使用过的痕迹，想来是因为下雨断了后勤才没用。
别看这家伙能在200米的距离上击穿12毫米的钢板，几乎是所有街头堡垒的克星，但对于使用的要求太高了。
光是抹油的消耗就不是一般部队玩得转的，加上7.7毫米的特殊子弹，简直就是后勤的噩梦。
见几人情绪不高，沈复兴摸了摸下巴：
“这样，明天早上我去一趟军部，我们用不起，军部总能用吧？这挺重机枪，换点迫击炮总行吧？”
廖耀湘这时候开口：“再要点轻机枪吧？今天这情况，要是打头阵的多几把轻机枪压制，情况会好很多，那玩意儿也皮实多了。”
众人不住点头，沈复兴自然从善如流。
最后点了一番收获，众人的脸上都有了笑容：
大约2万发子弹，100支三八式步枪，300枚97式手雷，4挺歪把子轻机枪，1门迫击炮，4门掷弹筒，4个基数炮弹。
最关键的是，还有够200人吃三天的罐头们...
加上缴获的70把三八式步枪与2挺轻机枪，这次的收获绝对超过预期，至于为什么？
谁知道呢！
这些装备足够装备一个德械调整连，也让原本笑嘻嘻的众人瞬间不嘻嘻了。
三个团长死死盯着沈复兴，谁都想要！
沈复兴瞬间一个脑袋三个大，无奈只能打开系统界面，看看各团现在的情况再做考量。
可才一打开系统界面，他就发现了不对。
在指挥官界面多了一个正在缓缓点亮的头像，不是廖耀湘是谁？
而那个头像右下方绿色的加号按钮，也在同步亮起。
第32章 战斗不停
二级指挥官？
不对，也对！
与团长职位不同，沈复兴很明显感受到廖耀湘这个亮起的头像更像是...与他一样的指挥官。
而团长这一级的，却是下级军官的样子。
指挥官与军官有着很大的不同，当他点开那个绿色的【+】号就越发的肯定了。
与自己一样！
【组织专家】
【装甲指挥官】
【骑兵指挥官】
...
【特战指挥官】
而在这其中，他竟然发现廖耀湘的【装甲指挥官】与【骑兵指挥官】早已被点亮，获得不同程度的加成。
【丘陵斗士】与【山地专家】居然也是解锁状态？
学霸就是学霸，这次是真的捡到宝了！
可为什么是刚刚点亮的？
难道？
嘶——！
沈复兴后背瞬间湿透...他感到有些后怕。
稍稍算了一下，廖耀湘应该是去年才从圣西尔学院留学归来，而他在教导总队一开始是骑兵连长，然后调任参谋主任...参谋主任...
也就是说...
丫第一次上战场？？
差一点..就差一点，这位学霸型指挥官就葬身这小小的隆家村。
要是冲锋的时候某颗子弹，或者头上的那伤再稍稍偏一点。
沈复兴不敢想象，那样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妈的，非必要不能让他上一线！”
他只是一个穿越者，他的优势并不是去一线指挥几个班几个排或者几个团的战斗，而是通过已知的历史与系统去一点点缝合这片土地上的裂缝。
退出界面，看着目光灼灼的几人，沈复兴已经有了决断。
“迫击炮与掷弹筒交给工兵连，其他弹药武器优先供给一团，后面还有攻坚的任务，建楚你跟王参谋长合计一下赶紧拿过来，我签字。”
三个团长一下子就将目光投向了廖耀湘与老王，沈复兴定基调，具体分配的全力交给两人。
这也是一种平衡的手段。
一夜无话
只睡了几个小时，沈复兴就在朦胧间被叫醒。
“唔..小满，几点了？”
他还没睁开眼，习惯性伸手去接毛巾却捞了个空。
“旅座，旅座，有人来了。”
听到老王的声音，沈复兴感受着背脊的酸痛揉了揉眼睛：“谁啊？霍师长还是？”
“都不是，万国商会今天来送物资，说是有两个年轻人有意参军报国，想见一见你。”
“...你见不就完了？之前又不是没见过。”沈复兴坐起身一脸的怨气，凌晨才睡下，这天没亮就把他叫醒...正是起床气的时候。
“人家冒着危险送来给养，不好不见吧，对方很热情，给我送了两条烟呢。”
老王很自觉的分出一条递了过来，然后两人的目光一碰，齐齐微眯。
“那就见一下吧，小满！”
很快，简单洗漱后的沈复兴就见到了这次负责送给养的刘老板。
“刘老板，辛苦辛苦，你看这战场之上，也没什么好招待你的。”
沈复兴眼神平淡，脸上却已经挤满了笑容。
大早上被吵醒廖耀湘与杨守义远远看着两人攀谈：
“听说旅座以前是商贾？”
“嗯，做生意一等一的厉害。”
“那为什么从军了？”
“可能太有钱了？”
“嗯？什么叫太有钱了？太富就想要从军？”廖耀湘摸了摸自己的双下巴，想不明白。
“我又没富过，我怎么知道？”
杨守义看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回去找老王安排今天的防务了。
不一会儿，沈复兴就见到了那两个立志从军报国的年轻人。
可说是年轻人，也不太年轻。
一个晒得黝黑，脸上皱纹比掌心纹路还多，叫做张奇。
一个面容坚毅，目光如炬，就是生的矮了些，叫做吴德志。
“好啊，好！”沈复兴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去三团锻炼锻炼，记得子弹不长眼睛，要听老兵的话。”
两人点头应是，跟着卫兵去了三团。
等人散去，老王悠悠然从一旁出来，两人对视一眼，立马齐齐回到指挥部。
“吴德志？”
“不，两个都是。”老王显得很自信。
“哦？”
“走的时候，那个叫张奇的低了头，而你拍吴德志肩膀的时候，他颤动了一下，明显是练家子，强行止住了躲避的动作。”
沈复兴点了根烟：“一个是死士，一个报信的？”
“不一定，那个吴德志应该是明面上的，张奇怕是最后的杀手锏，这家伙长得老，混在人群中都不起眼。”
“好，那让老杨挖个坑埋了？我可没那功夫管这个。”
“别啊，咱们可以这样....”
两人在指挥部商量了好半晌，直到老王出去布置，沈复兴觉得自己有些小看老王了。
....
海平面上
一轮红晕缓缓升起，天空在闸北租借的头顶形成了黑白明显的分界线。
嗡——！
轰鸣声中，一架架飞机呼啸而过，在人们复杂的眼神中奔向目的地。
市区的空袭警报例行响起，但永远传不到罗店。
“空袭！”
“空袭！”
远处的哨兵怒吼着冲向阵地，可没等他跑到，飞机就已经从他头上越过。
罗店各处阵地人头攥动，防炮洞与堑壕内都是躲避的人群。
可恶的是，飞掠而过的敌机并没有立马投弹，居然欺负守军没有高射炮抵近又飞了一圈。
终于，三枚炮弹在隆家村的上空落下。
轰——！
废墟中爆炸并没有带来太大的伤害，可爆炸将无数汽油点燃，直接控制了一大片区域。
熊熊的火焰开始爬上任何可以燃烧的物体，木头、焦炭还有衣服。
惨叫声此起彼伏！
不断有战士在火焰中被点燃，四处喊着救命。
可有些上去灭火的战士一不小心就会引火烧身，让身旁的其他人看着心惊胆战。
“跳入泥坑里面，快！”
“铲子，拿铲子来，把土盖上去。”
在一阵手忙脚乱之后，似乎一切都已经平息。
但随之而来的尖啸让人们听到了死神的呼唤，海面上的舰炮与1个重炮旅团、1个重炮联队、3个炮兵联队齐齐发威。
地动山摇般的爆炸在罗店南北及整个淞沪战场炸响。
所有阵地都陷入地狱之中，就连沈复兴与廖耀湘等人，也在指挥部旁的防炮洞内死死忍受。
轰！
巨大的震动让脚下的泥水不断溅起，所有人都听到了似乎有什么倒塌的声音。
嘭！
防炮洞似乎被什么压住，陷入了黑暗之中。
第33章 援军！援军！
十几分钟后
“救人！”
“快，挖这里！”
喧嚣中，沈复兴等人看到了一束光芒照入防炮洞。
“呸呸呸！”
被警卫们拉出来后，沈复兴看着炸塌的指挥部一阵后怕。
“老王你怎么知道早上可能有危险的？”
老王欠身回答：“渐亏凸月，盈满则亏，在这吃人的战场，我们太顺了。”
此时，廖耀湘也被警卫拉出防炮洞，听到老王的话立马问道：
“你这是夜观星象？？”
“不是...昨日雷雨，鬼子飞机飞不了，又吃了大亏，怎么可能不报复？”老王对着廖耀湘耐心解释，但眼睛却始终看向沈复兴。
不过沈复兴没有说话，他听着远处已经响起的枪声，觉得自己，不，觉得军部想多了。
他们想着反攻罗店镇，对手又何尝不是想着拿下着两个眼中钉呢？
倒是廖耀湘大脑冒出来一句：纸上得来终觉浅。
可他们这个时候都不清楚，为什么敌军只投下了三枚燃烧弹...
18军指挥部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疯狂地咆哮中，军参谋战战兢兢的拿着电报重复：
“98师行军途中遭遇炮击与飞机轰炸，损失惨重，团长...牺牲，师长夏楚中轻伤。”
罗卓英一拳砸在桌上，脸上的愤怒让整个指挥室都感到气压低得可怕。
“夜里行军，夜里行军，这个夏楚中脑子是这么想的？看人家晚上打得好，就眼巴巴的冲上去要抢功劳？”
“愚蠢！废物！”
这时候，又一名参谋官进来，脸上同样带着惶恐。
“军座...11师33旅胡琏电报。”
胡琏因守罗店有功与沈复兴一起获得提拔。
“念！”罗卓英强忍着怒火，胸膛不住起伏。
“我部客运站阵地出现日寇新番号，日寇第11师团大部已抵达罗店镇，是夜，敌两个中队借雨夜掩护挖掘堑壕至北部正面百余米处发起进攻，我部正坚守，暂时无力反击。”
听到这个，罗卓英只是皱眉，刚打算下令让胡琏必须守住，忽然听闻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快点！”
不等对方说话，他抢先一步。
“11师彭善急电，他们遭遇日寇第11师团第43联队袭击，敌人准备渡过获泾河，对33旅进行切割包围。”
罗卓英这下站不住了，直接冲向作战地图。
“44联队在罗店，43联队在月浦...月浦...”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急电第1军胡宗南，问问他那里是什么情况？”
十几分钟后
罗卓英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失神，口中喃喃自语：
“宝山月浦一线没有进攻，只有零星炮击...没有进攻...”
一个个参谋不断跑进来，只是看着罗卓英那副样子，没人敢开口。
半晌，他终于恢复过来：“备车...不，给我找辆自行车，我要去总指挥部。”
“不用了！”
一道洪亮的声音打破了指挥部的阴霾，左翼军总指挥陈誠大步走进指挥室。
“均座...您，您怎么来了？”
罗卓英立马起身敬礼，只是举起的手被对方直接摁下：
“我给你带援军来了，嘉兴的第16师，警备部队两个团，还有税警总队1支队，2万人马下午就能到！”
随着陈誠的话，罗卓英眼泪都快出来了，可这还没完：
“我以请报委座，扩充14师为54军，吸收后续增援兵马，霍揆彰我就先要走了，他在侧翼可以帮你分担。”
眼泪止住了。
“98师扩建成79军，夏楚中这次功劳苦劳都有。”
眼泪收回去了。
“至于你，我提议升你任第15集团军军团长，他们还是你的兵。”
眼泪又下来了。
陈誠拍了拍感动到涕泪纵横的罗卓英：“坚定守住，一定会有办法。”
很快，一系列的战斗部署就被传达下去，原本定在今晚的反击也暂时取消，要求坚守两日。
可罗卓英想等援军，松井石根却已经等到了青岛的天谷支队的登陆，重藤支队也将提前一天抵达吴淞！
但此刻军容最齐整的却是第3师团，后备部队与补充人员一起抵达。
按照战时编制，第3师团应有25251人，早上的登陆中第29旅团7569人、炮兵第3联队2556人、辎重第3联队3821人在四个登陆点集体上岸。
彻底补满编制！
申城派遣军记录：第3师团现役25028人，欠员2924人已补充，现地入院223人。
此外，第29旅团登陆后立马向罗店移动，其余部队准备进攻月浦、宝山一线。
天谷支队6451人，下辖第12联队、山炮第1大队排队登陆，今晚抵达罗店战场。
重藤支队2841人，下辖两个大队，今晚登陆。
也就是说，此刻陈誠这里得到的消息只有日寇援军一部抵达。
但是具体规模根本不清楚，本土作战却连最基本的信息都无法获取，战斗难度可想而知。
而胡宗南此时只得到一个侦查回信：
吴淞口出现日寇登陆。
9个字！
胡宗南根本就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日寇在今天登陆，如果他亲自去看一眼，就会看到那遮天蔽日的舰艇铺满了整个入海口。
惨烈的战斗从中午开始，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此刻金陵的指挥部还在那里对着电报破口大骂，而沈复兴与胡琏却早就黑着脸，担心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鬼子的进攻从来都不是人海突击战术，虽然他们也很喜欢猪突。
可正常指挥官，在拥有绝对火力的情况下，炮击开路才是正确的选择。
在隆家村，几乎每一分钟都有士兵死亡。
朱家宅已经成为了核心炮击的对象，为什么？
隆家村外围在下午就被突破，双方再次缠斗在了一起。
不到1平方公里土地上，双方已经展开了不下20次肉搏战。
沈复兴将部队分为3个梯队，轮次进入隆家村防守，可后续的部队根本就不敢待在朱家宅。
对方的炮击并不密集，但时不时一个哆嗦的炮击，没人能接受这样的精神折磨。
“建楚，二团怎么样？还顶得住吗？”
指挥部已经搬回了防炮洞内，工兵们临时加固之后刚好可以容纳6-7人藏身。
“不行，损失太大了，下午的小鬼子好像换了一批，刚才有一个小队差点冲破防守。”
沈复兴想亲自过去看看，却被廖耀湘拦住：
“今天的炮击不是正常规模，我估摸是刚登陆的部队。这样，我先带三团的一个连上去，不添油是不行了！”
“要我也是我去，你给我呆着！”沈复兴一把拽回廖耀湘。
“旅座，你去太危险了，鬼子早就杀疯了，几百具尸体堆满了隆家村啊，甚至一团都已经全员换装三八式步枪，否则我们自己的子弹早就不够用了。”
沈复兴拎起他的脖领子：“我是旅长还是你是旅长？算了！一起去，让工兵把那挺92式送上去，马上就入夜了，一定要坚持住！”
这边两人带着一个连与92式重机枪杀回隆家村，却不知道，那边的鬼子正在准备今天最后的疯狂。
第34章 见你妹！（上）
“联队长，我恳请让我做最后的进攻！”头上跟手上都绑着纱布的小野康仁目光决绝。
尽管指挥室内却已经有人不忍再看，火线回归的小野大队长连续带队冲击...第1大队已经不足200人！
但和知鹰二表现地极为冷酷：
“第12联队会从南翼与你一起进攻，这是你洗刷耻辱的最后机会。”
得到首肯的小野康仁没有一点兴奋，只是缓缓脱下自己的军服上衣，接过副官递给他的鉢巻系在自己头上，然后深深鞠躬：
“感谢您这些年来的栽培，我战死后，他日大东亚共荣圈建立，阁下回到申城，若有紫阳花开，那便是我来见你了。”
说完，小野康仁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和知鹰二双手撑在桌上，久久没有动静，众人亦是不敢说话。
半晌，和知鹰二抿了抿嘴，像是回忆般说道：
“你们可知，我与小野君从小便是好友，我们一同考入士官学校，一同进入11师团。”和知鹰二的声音缓缓响起，似有诸多不忍。
“我与他的友情羁绊，是所有人里面最深厚的。”
“这场战斗，说到底是我过于自负了，小觑了支那的军人。”
“一个小小的罗店，竟然同时有胡琏与沈复兴这样的人物，可支那如此辽阔，又会有多少个沈复兴，多少个胡琏呢？”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又摇头苦笑：
“我不记得这场仗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了，5年？6年？或许吧，但现在已经压上了亿万国民赌国运，你，我，我们，谁都跑不了。”
话说到这里，和知鹰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风纪扣与军帽，掏出手枪检查了一遍：
“走吧，诸君，我们去送送小野君，若是小野身死，那明日便轮到我们了。”
整个指挥室人人肃容，纷纷鞠躬：
“哈依！”
....
隆家村
“对！就摆在那里！”
在隆家村阵地的最后那条路口，倒塌的废墟成为了战士们依赖的街垒，没有沙袋就用碎石砖瓦层层叠加，还是能凑出一人多高的。
只是士兵们趴在上面，总是有些搁着慌。
鬼子迎面的进攻已经冲击了很多次，要不是两翼的废墟大半还在一团手上，这隆家村怕就是双方的玉石俱焚之地了。
李鹤年喘着粗气坐在残破的墙桓边上，向沈复兴伸出两根手指不断颤抖：
“2个中队长...2个大尉...胡连长亲手宰掉一个，乱枪打死一个，疯了，简直疯了。”
“小队长什么的就不说了，遍地的尸体，遍地啊！”
沈复兴听着几乎没有停下的枪声，看来情况比他想象地要更加严峻，带来的士兵都在安全地带躲着，不过一会儿就有人过来：
“左翼水井的三班都死光了，来一个班！”
“右翼有2个分队的鬼子，你们排跟我走，上刺刀，准备肉搏。”
“谁有手雷？谁有三八式步枪？跟我来！”
不断有士兵被他们的长官叫回来，然后带着人回去。
可有时候往往支援的部队还没赶到，就听到几声爆炸，剩下一地尸骸。
“还剩下多少人？”
老王拿过副官记得歪歪扭扭的本子回答：“不足200人...二连长老雷没了，排长、班长...7个，加上其他团的损失，400多弟兄...”
廖耀湘闻言皱眉：
“隆家村太小了，没有足够的纵深，这么守完全就是拼命。”
沈复兴没有理会，继续问道：“我们的弹药还够吗？现在获泾河还能运输。”
李鹤年自然知道问的是什么：“小鬼子的武器子弹还够，我们自己的子弹不够，中正式都给二团、三团送去了，这样下去，明天没有补给送到的话，恐怕守不住。”
“建楚，给上面发报，不要枪，要子弹，要手雷...”
“旅座！！”廖耀湘忍不住打断沈复兴的话：“我们不能这么拼，必须把隆家村与朱家宅当做一个整体，扩大防守纵深，让出一片阵地给他们，这里不是旷野，我们有优势。”
沈复兴咬牙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地图！”
廖耀湘毫不客气地伸手，老王毫不在意，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折成口袋大小的地图递了过去。
“敌人现在看起来三面进攻隆家村，但我们正面的防守宽度太大，损失自然就大。”说着，他指向隆家村东侧目前还在一团手里的阵地：“放掉这里，把正面的敌人也放进来，减少作战宽度，增加防守纵深，逐次抵抗。”
廖耀湘说着说着，眼中似乎有光芒在闪过，他怔了怔，似乎突然就...顿悟了一般：
“旅座，我们这样，弹性防守搭配口袋防御，白天梯次抵抗，巷战包歼打援，晚上渗透夜袭，骚扰绕后，整个旅分成三个部分....”
随着他越说越来劲，整个人都变得自信起来，各种战术名词与小范围规范操作不断从口中冒出，几乎所有人都在他的安排之内。
妈的，第一名就是第一名。
而一旁的老王却只是笑笑，大脑不断记忆，吸收。
很快，一整套战术被廖耀湘摆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沈复兴当即拍板：“就这么干！”
但偏偏这个时候，一声爆炸在街头掀起无数瓦砾飞石。
“坦克！！”
一声大喝将几人拉回了战场，李鹤年这时候也急忙冲过来：“旅座，快撤吧，小鬼子的坦克开进来了！”
！？
“什么？！”
“我说刚才的进攻比上午差了这么多，原来给坦克开路去了，你们赶紧走，这里怕是要守不住了。”李鹤年急得不行，一边说一边推着沈复兴离开。
“不行，我要去看一眼，几吨重的坦克怎么开过来的？”
早在昨天，他们就对过账，外围水网密布，鬼子的战车联队不可能通过路口的障碍与那几道烂泥一般的战壕。
拗不过沈复兴，几人远远地看着一辆只有半卡车大的坦克缓缓转向，驶向最后的街头。
叮叮当当的，步枪的子弹只能在它身上溅起几道火星。
而空中不断落下的手雷，在一阵烟雾后，并不能阻碍它的前进。
毕竟...有烟无伤么！
“绑上！紧一些！”
沈复兴循声望去，有两组士兵正在给战友绑手雷，看起来打算用人肉去炸那坦克。
可听着声音，鬼子上来可远不止一辆啊！
“不对，这是94式超轻坦克？”
沈复兴盯了一会儿，察觉出了坦克的不同。
“94式超轻战车？”
廖耀湘不愧是骑兵装甲科毕业的，如数家珍般继续说道：
“长3.08米，宽1.62米，高两米...正面装甲不到12毫米！”
最后，沈复兴也似乎想起了什么，两人异口同声：
“把宝贝抬上来！”
看着默契的两人，老王轻轻一咳：“旅座，让让...”
两人扭头，一群人肩扛手提，拿着铲子、弹药箱早已来到了身后。
而沈复兴挡住的，正是92式重机枪！
第35章 见你妹！（下）
“快！快！让我来！”
沈复兴还没上手就被李鹤年一把推开，沈复兴几人被小满带着警卫拽到了远处观察。
视线中，94式超轻战车身后跟着一堆光着膀子，头上系着鉢巻的鬼子，手上的三八式步枪已经上了刺刀，在夕阳下寒芒逼人。
“这帮鬼子疯了吗？”
不等沈复兴说完，只听得一声“板载”，旋即一大群鬼子喊着“板载”就这么越过慢悠悠的战车冲了上来。
百米猪突！
此刻，鬼子们在小队长青木的带头下，仿佛找到了曾经前辈的荣光。
乃木希典惊世之作：旅顺港大猪突！
一战而定！
哒！
哒哒！
似乎是第一次用，李鹤年的点射试枪让沈复兴怀疑舅舅这个年纪开始尿不尽了。
起初
这只是一次标准的战车搭配步兵的标准步坦协同推进，但随后发生的事情，差点成为了现场所有人的噩梦。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当92式重机枪不计损耗地开始咆哮，那名绑好了手雷，早已视死如归的战士也感觉浑身冰凉。
光着膀子的身体宛如肥沃的土壤，绽放出一串鲜艳的花朵。
贯穿！
一穿二！
一穿三！
横向...血幕！
就连沈复兴也是第一次看到血幕，这无数向后喷溅的血液连成一片，像是一个巨大的南瓜向后炸开。
“子弹！快点！”
“浇水，浇水！”
在这一声声怒吼中，前排的几十名鬼子只剩下了两翼的几人。
可哪怕是做好了死亡准备的猪突，这恐怖的一幕也让他们呆立当场，勇气在钢铁面前，似乎不太够用了！
“开枪啊！”
顿时，阵地上枪声大作，剩下的几人无一幸免。
“机枪的发明，让游牧民族变得能歌善舞，还猪突？万岁冲锋？”沈复兴回过神来，对鬼子的这次进攻很是鄙夷。
廖耀湘也认同点头：
“还是老毛病，鬼子这步坦协同与步炮协同像是音乐老师教的，那本《作战要务》好像跟士兵有仇一般，蠢！”
叮！叮叮！
滋——！
尖锐的刺穿之声后，那辆坦克停在了原处，再也不动。
后面的战车看不清情况，缓缓绕过，又是被五连发打到停机。
突然
咔！
一声清脆的声音让所有人侧目，廖耀湘更是几步冲到跟前。
只是一眼，他就急得直跺脚：
“找家伙，把它翘出来！”
这连子弹都要抹油的大宝贝，浇着水只打了200来发就被自己的子弹卡住，设计师真特娘的是个甜菜！
“小心，又来了！”廖耀湘被李鹤年直接扑倒。
轰——！
很显然，后面那辆战车配备的是37毫米火炮，与前面两辆的机枪完全不同。
而在它的后面，等待许久的小野康仁已经拔出了自己的战刀：
“这是我赌上性命的冲击，十八年天然理心流剑道修炼，今天要见真章了。”
轰——！
伴随着他的猪突，又是一发37毫米战车炮轰向街垒。
“啊！”
“救我！”
“鬼子上来了！”
一片狼藉的硝烟过后，街垒的阵地已经残破不堪，死伤一片。
李鹤年正拖着廖耀湘离开，身后的警卫被沈复兴推着上来救人，远处还有许多奔走的散乱士兵。
一切，仿佛都在预示着只能守到这里了。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乱军中有个狞笑着逆行的家伙。
男人个子不高，摘了帽子后还有些微微秃头，他一边加速，一边口中喃喃有词：“戏文里怎么唱来着？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小野康仁看到一个浑身绑着手雷的士兵向他冲来，嘴角冷笑，猛地跨步踏出，寒光一闪...身影已经越过了那名士兵：
“一气~！”
继续冲刺！
又是冲出几步，可身后猛然响起巨大的爆炸声，冲击破让他差点没站稳，天空中顿时残肢血液乱飞。
“Ké sǒ！”
小野康仁甩了甩头，咬牙向着十几米外的阵地发起了最后的冲刺！
但这爆炸终究还是迟滞了鬼子的脚步，战场之上，毫厘之差，生死之别。
哒！
哒哒哒！
那恐怖的声音再次响起，密集的子弹触之即伤，中之必死！
关键时刻，沈复兴冲到92式重机枪前，对准卡壳的弹带一脚直接踹了过去：
“给老子...开！”
只听“咔哒”一声，贱兮兮的子弹被踢了出去。
他亲自坐下，对准了冲在最前面的小矮子就是一个五连绝...点射！
哒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装弹！浇水！”
看到旅长如此勇猛，警卫们更是疯狂向着鬼子宣泄子弹。
最后那辆战车眼看光膀子的士兵纷纷倒下，它成了光膀子的那个，直接开了倒车...溜了。
沈复兴这边还想对准战车射击，可子弹再次卡壳。
这次，无论如何都踹不好了。
“旅..旅座...这子弹带都踢歪了，还..还能行吗？”士兵看着一脚一脚还在不停踹着的沈复兴，低声提醒。
沈复兴悻悻然转身拍了拍手，只是嘴里还在嘟囔：
“机器坏了不都是从上到下，45度角用30牛顿的力拍几下就好了吗？怎么都不懂呢？这不是常识吗？”
众人呆呆地看着旅长离开那个恐怖的杀人机器，来到老王身边熟练地从他兜里掏出香烟，拿起一节还在燃烧的木炭：
“呼——！看什么看？赶紧把受伤的兄弟抬下去救治。”
廖耀湘与李鹤年对视一眼，咽了咽口水：
“旅座威武！”
众人顿时忙活起来，老王看着那大杀器，有些惋惜：“真特娘的好使，就是坏了有些可惜。”
“着急什么？听说金陵兵工厂早就能仿制了，就是产量小了些，拿去修一修，关键时刻还能用，不用他换子弹了。”沈复兴看着不断被抬走的士兵与落日的余晖，长出一口气。
远处，跟在小野后面的和知鹰二眼看事不可为，挥手撤军。
这一日的战斗，到这里也算有个结束。
但光是这个损耗，就让三个人坐在那里，久久没有说话。
好一会儿，李鹤年过来汇报：
“减员459人，按这个强度，明天就守不住了。”
“弹药还够么？”廖耀湘用力揉了揉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还剩不到1万发，中正式的子弹不够了，剩下的基本都是三八式的...”
“老王，派人去后面催一下，这样下去罗店守不住的。”沈复兴丢掉烟，看着正在搬运尸体的人群喊了一声：“哎，那边的，做什么呢？”
一名士兵小跑着来到面前：
“回施主，阿不，回旅座，我这是给小鬼子超度呢。”
“你给他们超度做什么？”老王不解地问道。
“这帮孽...哎，鬼子罪孽深重，我只念一半《地藏经》，可送轮回，但不减罪恶，这样他们大概都会去畜生道吧？”
士兵扭捏着回答，似乎有些违背了师傅的教诲。
“这...”
士兵见旅长不太理解，递过去一封沾了血的书：
“那家伙尸体上的，说什么花开了，要见面什么的，我看不过去，就犯了戒，旅长你可别怪我。”
沈复兴眼角抽搐着转身，默默点了个赞。
干得漂亮！
这帮侵略者还玩这套？
见...见你妹！
第36章 庙算于野
夜已经深了
几人回到青石条搭建的防炮洞，或者说微型指挥部更合适。
廖耀湘习惯性坐在最外面的洞口，只是因为里面烟味太重他不太适应。
沉默
沈复兴手中的那几张纸在众人传阅过一遍之后回到了他的手上，第一封赫然就是霍揆彰给他送来的私人信件。
“我率部接替98师支援北线，遭遇日寇包抄渡河，郭汝淮行军途中与敌激战...”
很直白，纯手写，且明显不是给上级的那份。
因为送信的是霍揆彰的贴身警卫，等沈复兴看完后拉着他来到角落只说了一句：
“师长说了，无论如何，别死在这里，他会给你安排后路。”
剩下还有抄送的战报，南线日寇43联队渡过获泾河从南翼包抄，被从嘉兴赶来的16师堵住，目前双方陷入激战。
税警总团与警备部队紧急调往刘行、大场一线...登岸的鬼子开始进攻月浦、宝山一线。
下午，第11师团一部转头，狮子林失守，鬼子全面登陆。
最后的电报是罗卓英的命令：坚守待援。
沈复兴就不明白了，好好的反击局面，怎么就打成这个样子，他狠狠吐出一口烟：
“这糊涂仗再打下去，都得死在这里！”
从813开始就是依托答辩！
“闸北说打就打，说停就停，外部调停，调停到对面增援？”
“没准备就在这里开战，还不如去华北送死。”
“每次进攻都变成防御，这打的是什么？主场作战，调兵还没人家登陆作战快！”
这玩意儿纯纯地越说越气，沈复兴觉得指挥部太小，直接到洞口挨着廖耀湘坐下，心中的憋屈就别提了。
“11师、14师、67师、98师加上补充的16师与税警总团，对面两个师团加上两个支队，诶！”
廖耀湘看着天空，同样想不明白，这申城歼灭战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建楚，那三个德械调整师是不是不行了？”
“说是装备损耗严重，人力消耗过半，我来的时候，教导总队第二批正在动员，估摸着也该到了。”
“你说，这三个德械调整师，最精锐的嫡系，要是一口气拿下闸北，是不是我们现在都该去黄河防线了？”沈复兴双手向后一撑，同样抬头看起了遍布星河的天空。
“黄河防线？”廖耀湘怔了怔：“按照计划应该是的，我看过张司令的作战方案，以7-9个师的兵力直接合围日寇的海军陆战队，要快！要坚决！”
说到这里，他眼神暗淡：“给列强证明，我们有能力维护他们的利益，从而让他们介入。”
“旅座，你说说，这究竟是个怎么回事，我们要向他们证明？？凭什么？”
沈复兴撑着的手握满了沙土，正一点点被挤出掌心：
“是啊，凭什么！一个公平的世界，为什么需要弱者来证明自己？？所以，这只是一个吃人的世界罢了。”
廖耀湘的表情相当失落，似乎他这平生所学，也无法救国：“旅座，我们能赢吗？我是说能把这帮小鬼子赶出去吗？”
听到这个问题，其他人也纷纷扭头看向沈复兴，似乎在寻求一个安慰的答案。
“当然！”沈复兴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要是问他这场仗能不能打赢，沈复兴没有把握，但抗战必然是胜利的。
因为...他见过那个世界！
众人听到这坚决地回答，也只是会心一笑，权作是安慰。
见大家只是笑笑，沈复兴突然坐直了身体：
“怎么？不信？”
众人点烟的点烟，吃饼的吃饼：
“信~”
“您说的，我们自然信。”
沈复兴没有理会那几个家伙，直勾勾看向廖耀湘：“你信吗？”
“我应该是信的，可我从学校到今天，却是越来越没底了。”廖耀湘摘下眼镜，重重抹了一把脸回答。
沈复兴跳出洞口，找来一把刺刀开始在地上比划：
“你啊，百里老师的书白读了！”
“是不是觉得申城开打，不如去黄河防线？”
“你觉得黄河防线能守多久？7个师团一字排开，要多少个师才能守得住？”
“华北一片平原，根本无险可守，决战就是赌命，赌国运，还是那种输了就要灭国的决战！”
“但从长江这里开打，鬼子没法征调民夫运输，所有的补给都要从国内海运过来，消耗是在华北的数倍。”
“江南地区多水网，向南又多山脉，我国的铁路基本都在北方，南方只有粤汉线与沪宁线、浙赣铁路，东西连接至今还主要依靠水路！”
“机械化部队大规模铺开，没有铁路靠什么运送补给？我们的援军为何迟迟不到？没铁路啊！”
“一马平川的华北，控制城市就可以控制周边乡镇村落，但山路延绵的这里与晋察冀，驻军规模就需要北面的几十倍！”
“为什么？有额外人力！！”说着说着，沈复兴变得有些咬牙切齿。
廖耀湘大脑仿佛被开辟了一个新的画面：“你是说...复辟的那个？”
沈复兴无奈点头：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在辽沈地区也只是驻扎在铁路沿线，不敢下乡。虽然少帅走了，但他们的抵抗没有停下，消耗驻军就是对国力的消耗。”
“一个什么都依赖进口的小国，土地产出有限，如何鲸吞我国？”
“我估摸着算了一下，如果...我说如果，申城后撤，金陵也后撤，华东华北连成一片，几倍于日寇那小小的四岛之地，光是占领地驻军，少说也要100多万，将近50个师团。”
“光是北方四省，便有300多个县区，这里只会更多，加上华北、华东..我是说如果...至少有上千县区！！！”
嘶——！
这时候众人纷纷围上来，看着地上那丑不拉几的地图，却是对这“歪门邪说”很是感兴趣，只有廖耀湘与老王两人低头闭目不语。
“鬼子一共才几个师团？一共才17个师团，近卫师团驻守东京是不动的，国内至少要剩2个师团驻守，这样还有14个师团。”
“剩下华北3个师团，半岛2师团，东北4个师团，这些地方就需要9个师团驻守，这里登陆的加上后续，至少4个师团，就只剩下1个师团...”
“当然，他们还会动员，否则打完申城就等着趴窝吧！”
“到时候一个县区近百乡村，只能分配到不足千人，拿什么来进攻？？？”
“难道我们不会游击战消耗对方？别忘了，熊将军可是提出过这个方案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结果是什么你们知道的。”
听完沈复兴的话，老王眼睛顿时一亮，《孙子兵法，始计第一》：《少算不胜》庙算多者胜。
这个他熟啊，旅座决计不是瞎说的。
而廖耀湘早就张大了嘴巴，这个账...他可是从没听过，也没敢算过。
毕竟...从没想过丢失那么一大片国土到底会发生什么，谁都不清楚。
但沈复兴说得...真他吗有道理！
这是他开战以来第一次看到希望，胜利的希望。
沈复兴此刻心里想着，只要那个叛徒不过来组织什么狗屁委员会，绝对是有机会依靠自己的力量，反击！
乃至...
第37章 最后的悲鸣（上）
是夜
金陵紫金山下的指挥部内同样灯火通明，不断有人带着一份份电报进进出出。
而在指挥部的一间静谧小屋内，却有着咆哮声响起。
“娘希匹，枪毙，统统枪毙！”
“什么叫我们中出了一个叛徒？大敌当前，他黄浚居然敢投敌？”
“你说说看，我哪里亏待他了？身居高位，国家危难之际天天歌舞升平，这还不够，跟儿子一起出卖国家利益？？”
“来来来，文件拿来，明天早上让军事法庭审判，下午必须枪毙！”
“他们不是喜欢一起吗？那就一起枪毙！”
“对了，还要登报，什么狗屁神童！”
在他面前站着的男人一动不动，没有波及到他便已是邀天之幸。
这样的人身居高位，而他居然没有发现！
为此，负责监督内务的几人，要么贬职，要么就直接送去一线执行任务，这辈子算是没希望了。
戴立默默将文件递了过去，拿到签字后刚准备离开就听到了新的任务：
“加派人手，最近我感觉人心有些不稳。”
“明白！”
戴立低着头缓缓退下，轻轻关上房门。
等在门口的手下快步跟上，接过他递来的文件。
只是一眼就变了脸色，即刻执行、军事法庭。
“有什么惊讶的？那枚炸弹就差几米，到时候我们都要陪葬！”戴立的呼吸明显粗重几分，这次的事情也让他脸上无光。
全民一心的举国抗战差点因为两个叛徒就功亏一篑？
这件事情想想就令人后怕！
“对了，多派些人照看好我们的病人。”
身后之人顿时停在那里，瞪大了眼睛惊骇莫名。
“跟上，一惊一乍的，以后万一我走了，你怎么办？”戴立转身轻拉了他一把。
“是...明白！”
男人心中早已波涛汹涌，病人是谁？
这只是一个代称，那个遭遇刺杀后，被医生断言活不过十年的男人，代号就是【病人】。
二把手啊...虽然因为政斗，平时也有人窃听追踪，可现在能一样吗？
两人快步离开紫金山，他们自己千防万防，却没防着人家直接跑掉...
这些都是后话，处理完了内部的叛徒，夜间的军事会议如期召开。
“情况你们都清楚了，下一步该怎么办？”
此时，李宗仁已经主动抵达金陵，算是一个坚决抗日的态度。
他听着这番话，怎么咀嚼都认为对方还想要扩大战事，便给何应钦使了个眼色，意思等下跟我一起劝劝。
“委座，淞沪战役目的已经达到，此役乃是自1931年之后...最重大行动，扬我军威、鼓舞士气、激荡民心，更是在国际上打出了自己的名声...”
一通好夸之下，高坐的男人笑着点头：“德邻，说下去。”
“然，日寇增援速度远超我等，目前兵力10万对25万，海军空军皆不占优势，不如退至身后的吴福线、锡澄线，节节抵抗...”
话没说完，只听得一拂袖：
“不必再说了，我说过，要把日寇赶下海去，我要的是方案，不是撤退！”
李宗仁张了张嘴，见无人应和，也便沉默下去。
可说到底，还没败，他的内心也是想打的。
会议室内众人只能无声地叹息，好半晌，顾祝同缓缓开口：
“委座，狮子林、宝山、吴淞一线核心是反登陆作战，如今日寇已然登陆，坚守海岸线已无必要，或可退守罗店、刘行、大场至蕰藻浜一线，做二次抵抗。”
“如此一来，便可避开日军海面炮击...”
可顾祝同的建议同样遭到反驳，那挥袖子着急的样子，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绝对不行，国联大会已经决定讨论77事件，这是我们争取国际舆论与支持的关键时刻，一步都不能后退！”
李宗仁挺直身体，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说到底，军事行动还是为政治服务的。
眼看自己统一了意见，灵桥牌普通话再次上线：
“既然大家想法一致，我说几句。”
“第一、淞沪必须坚持打下去，为了这场仗，第9军、18军、教导中队，税警总队，无有不奋战者，撤退二字，无需再提！”
“第二、让俞飞鹏紧急调动全国火车专列，加速运输援军，援军不到，申城守不住，工厂照样无法西迁！”
“第三、趁日寇立足未稳，陈誠部集中力量必须夺回罗店，保证沪太公路安全。”
“第四、让第1军守住吴淞，不得后退半步。”
“第五、组建新军的任命尽快下发，军部应迅速对前线进行补充。”
来了！来了！
李宗仁闭上眼睛，只感觉后脑胀痛无比。
顾祝同低头不语，大概是认命了罢？
其余人更是眼观鼻鼻观心，只是提线木偶罢了。
...
第二天一早
老王偷偷摸摸找到沈复兴递过来一个包裹：
“旅座，成了！”
还有些起床气的沈复兴顿时来了精神，狠狠揉几把脸接过包裹，只是手中顿时一沉，差点没抓住：
“这么沉？”
翻开几层包裹的麻布，竟然全是一根根粗糙的金条。
“还是一团长老李有本事，当着那个张奇的面直接活埋了吴德志，说是慢工出细活，光填土就填了半个时辰，那张奇差点疯掉，全交代了。”
“哦？怎么说？”沈复兴毫不意外两人就是刺客。
他们两人没什么问题，粗看之下也是个拳拳报国的好汉子。
可关键在于这刘老板是商人，商人只有在明知不可为而想为的时候...才会走后门...
这人啊，太聪明，急于想要做成一件事情，就会露出马脚。
要是没那两条烟，这事怕就成了。
老王笑起来满脸都是皱纹：“那个吴德志是日寇培养的杀手，枪法一流，据说400米的距离都能命中水壶，而那个老小子张奇是叛徒，熟悉周边地形，负责刺杀后逃跑的，小鬼子承诺张奇事后带他妻女离开，最后，那个刘老板就是他们的接头人。”
“那这？”
“哎呀，要接近旅座，不是要买通人么？我开价10个金条，安排给你做护卫，刘老板早上就悄悄给张奇送来了。”
“漂亮！去，拿着金条送到霍师长那5条，另外5条你亲自过河，找到后勤处长，要子弹、手雷、炮弹！”说着，沈复兴想起了什么：“要不要把那300支中正式拿去换子弹？”
“要！”
这时候，廖耀湘也走了进来，只是脸色非常难看。
“建楚，这么早？”
廖耀湘没接话，而是递过来一份电报：“上面疯了，王参谋长，我们要很多子弹与手雷、掷弹筒炮弹与迫击炮炮弹。”
沈复兴只是一眼，就感觉头皮发麻。
《淞、沪、浏、嘉、宝附近围攻计划》，当然，给他的只有其中一部分。
18军、74军等部反击罗店，沈复兴独立16旅与98师残部、14师从北部进攻。
14师主攻，沈复兴与夏楚中部主守。
只是一个瞬间，沈复兴明白为什么后期那么多将领都不愿意听参谋本部的命令。
朝令夕改，莫名其妙！
这...是让他们去送死啊！
第38章 最后的悲鸣（中）
27日清晨
沈复兴那边看着命令心中满腔怒火，而在金陵城外的小型野战机场，却有一场送别。
“少川，你此行任务艰巨，全国上下都等着你的好消息。”
而被叫做少川的男人，正是太仓嘉定的顾维均（jun），也是那个在巴黎和会痛声疾呼的顾维均。
“委座，放心，少川自当竭尽全力。”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顾维均并没有任何信心。
那帮所谓的列强，所谓的保护国，到底是个什么成分，他早就看穿了。
战胜国的待遇都可以被随意剥夺，更别说现在敌强我弱。
要那帮白皮老爷为我们火中取栗？
简直就在痴心妄想！
见对方脸上没有任何笑意，所有人都明白，想要借助所谓的国联调停，核心还是要自身强大才行。
战场上拿不到的东西，谈判桌上更不可能拿到！
“哎！我亦知你难处，此行且去，20万将士浴血奋战，40万援军从全国各地赶赴淞沪，他们都将在你身后。”
似乎是想到了那悲壮的一幕，那灵桥牌的普通话也变得有些低沉：
“国家如此，非卿之过，只消宽待几日，当捷报送达，便可做少川腰胆！”
顾维均终是重重点头：
“委座，别送了，少川必不辱使命。”
说完，顾维均转身就上了飞机。
似乎是每个领导的天性，从【竭尽全力】到【不辱使命】，光头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容。
送走了顾维均，声音再次在众人耳畔响起：
“今日，敬之你替我去一趟，让部队务必按照命令行事，如有后退者，严惩不贷！”
何应钦领命而去，这时候有军团手捧电报急步而来。
“日寇发兵10万，进犯保定，剑指太原。”
话音刚落，众人纷纷围了上来：“委座！”
那踉跄后退半步的身影，此刻肩上已是万钧重担！
...
罗店南翼
11师师长彭善与16师师长彭松龄，站在前线的观察壕内举着望远镜满脸不解。
“楚珩兄（彭善），为何今日敌机轰炸未至？”
彭善掏出怀表看了眼时间：“还有18分钟，时间一到就进攻！我部两个营出北翼，南翼就靠鹤遐兄了。”
“只望不负国家信重，昨日打的太惨了。”
两人齐齐沉默，昨天的遭遇战，两边都没有准备，就这么在旷野上直直撞在一起。
半日激战，16师伤亡600余人，无法前进。
小鬼子也没好到哪里去，分割包围的计划同样全部落空。
“报！”
这时，传令兵急匆匆赶了过来。
“念。”彭善一个挥手，示意对方直接念。
“闸北空战大捷，我空军自笕桥机场、大校场机场、扬州机场起飞，会敌于闸北、宝山、狮子林一线，击落敌机8架，击伤4架，日寇仓皇逃窜仅损失一架。”
说到这里，整个观察壕人人振奋，几个激动地更是一拳砸在沙包上。
解气！
传令兵等了几秒，继续开口：“说是今天不会有敌空军袭扰，望各部抓紧时间！”
彭善与彭松龄对视一眼，顿时有了些信心。
“传令，将战报发下去，通知各部，准时进攻！”
而在罗店北
沈复兴并没有见到夏楚中，有的还是霍揆彰派来的副官。
这次对方更加尊重于沈复兴：
“沈旅长，师座让我将仓库最后的家底给你送来，我部一个团正在过河，预计午时可发起进攻。”
“辛苦了！”
看着这5000发子弹，还有接近100枚炮弹，他知道自己送出去的东西有了效果。
不过沈复兴还是低估了此时此刻淞沪会战将领们抗战的决心，不过一会儿那名副官又赶了过来：
“沈旅长，第二批物资也来了，我们师座特地从后勤处给你带来了1万发子弹与300枚手雷，还有几箱掷弹筒的炮弹，一会儿就送到。”
沈复兴还没说话，廖耀湘就率先跳起来握着那人的手：“谢谢啊，太谢谢了，我替我们旅座谢谢霍长官。”
那名副官一脸尴尬，心道你廖耀湘的谢谢值个屁钱...
沈复兴自然不会不懂事，回身去老王的秘密仓库拿出几包烟悄悄塞了过去：“霍老哥大气，让他放心攻，这侧翼我替他守着，没有鬼子能过来！”
对方这才郑重向沈复兴敬礼离开，算是完成了上级完成的任务。
廖耀湘站在那里，差点尴尬地原地抠出罗店防御图。
“诶，建楚你什么都好，就是这人情世故，真是半点不理解。”
“旅座，这...你们不是好‘哥们’？”
沈复兴苦笑：“这是战场，私交归私交，生死时刻，我若是要跑，两翼夹击他14师可就交代在这里了。我若是败了，哪怕通知他一声，今天这送来的武器，也就值了！”
“这...”廖耀湘还是没反应过来，只能悻悻然坐下，研究如何布防。
突然，远处爆炸声响彻整个战场，想来是罗店南北同时开打了。
很快第16独立旅正面也遭到了日寇的炮袭，重藤支队的两个大队奉命支援44联队，对罗店北发起了清剿进攻。
这场属于罗店的血肉磨坊，才真正拉开序幕。
仅仅半日，各个指挥官看着自己手上的战报都头皮发麻。
14师师部
“我部自中午11时发起进攻，两个团轮番冲击祁河南岸日寇阵地，下午1时，3营长李伯钧亲自冲锋中弹殉国，连、排长全数牺牲。”
“下午3时，79团关汉骞部突破祁河防线，目前大部已经渡河。”
“半日激战，死伤接近半数...”
霍揆彰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挥退手下后只有一句：“老弟，一定要守住我的后背啊！”
11师前沿观察壕
此时这里只剩下第16师师长彭松龄一人，北翼的部队进攻不力，彭善亲自冲了上去。
看着望远镜中直接冲过获泾河的彭善，彭松龄大手一挥：
“渡河！”
此时，他的南翼进攻部队已经换了第三批。
几乎半个团的兵力折损在这小小的河边，正面击溃对方43联队一个大队的防守，直扑罗店镇。
真正是一寸山河一寸血，你问河那边是什么？
那是烈士的英魄啊！
在罗店北阵地
沈复兴已经压上了所有的火力，第一批进攻的日寇两个中队丢下无数尸体，如潮水般退去。
只是半日，获取的弹药便已经耗去7成，激烈程度可见一斑。
日寇工兵大队用渡河的浮桥材料填平了壕沟，一辆辆战车正排队缓缓驶向隆家村阵地。
鬼子企图通过战车联队一战定罗店北！
第39章 最后的悲鸣（下）
“建楚，老王！”
沈复兴赶紧叫过两人，情况已经不能再糟糕了。
“98师还没来吗？咱们这点人，对面至少有两个大队的兵力，一团已经撤出战斗，二团三团还剩多少人？”
廖耀湘皱眉回答：“说是即将渡河，可就是没见到人。”
“再电夏楚中！再不来，就可以给老子收尸了，对了，跟霍师长说一嘴，妈的，不能老子一个人急！”沈复兴摸着嘴角的燎泡，明显是急得上火。
老王立马点头：“有道理，我们要是溃退了，14师也就完了，还谈什么反攻罗店？”
就在几人发电报的时候，鬼子的战车已经靠近了隆家村。
在机枪与炮火中，这五辆坦克几乎是战场上无敌的存在，只是一个照面，最外围的防线瞬间被突破。
可是鬼子似乎还是记吃不记打，仍旧沿着那条贯穿村内的小路杀了进来。
负责防守的三团长杨守义咬牙喊过一名排长：“老吴，啥也不说了，回去你儿子就是我儿子，嫂子还是...嫂子！”
“滚你妈的，吃老子豆腐？”
被称为老吴的男人虽然骂骂咧咧，但是手上的活没停下。
两捆手雷被他抓在手里，头也不回地就冲了上去。
狭窄的巷弄两侧早已被炸成废墟一片，半高的墙桓后面总是冷不丁的冒出枪响，随后坦克缓缓停下，瞄准就是一炮。
烟尘散去，几名鬼子就翻过墙桓占领这处废墟掩护部队前进。
老吴在不远处看着警惕性极强的小鬼子，紧了紧身上的两捆手雷：“你们三个，猫过去吸引火力，剩下的交给我。”
“不！排长，我来！”一个年轻的战士伸手就想要抢手雷。
“滚！我有儿子！你有什么？你只有一个没用过的牛子！滚一边去！”
老吴骂骂咧咧地一脚将他踹开，只是临走前，掏出一封皱巴巴的黄纸信：“存好了，回去给参谋长，送给我老婆。”
年轻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默默接过信纸，放进胸前的口袋。
“记住，动静弄大一点！”
三人就这么在废墟中猫着身子不断穿梭，眼看距离巷弄还有三道墙的距离，那个最年轻的士兵一咬牙，将皱巴巴的信封给另外一人：“我去前面吸引，你们准备上！”
“你！”
战场上，机会转身即逝，不等两人反应年轻人就已经一边开枪，一边反向狂奔。
侧翼掩护的鬼子见到敌人，狂叫着举枪反击：
“在那里！”
这一喊，躲在战车后面的士兵都被吸引，剩下的两人默念着数字。
5
4
3
2
1
嘭！嘭！
一枪一个，被击中的鬼子还要挣扎起身还击，可哪还有人影？
巷战技能是早就被刻在他们骨子里的东西，活到现在的就没有傻子！
来到这片废墟，他们就是废墟中的幽灵，几乎每个活下来的战士手上或多或少都至少干掉一个鬼子，用战士们朴素的话来说：
“我们早就够本了！”
身后的步兵突然遭遇伏击，前进的战车只能缓缓刹车，炮口缓缓转向...然后卡住。
这款轻型坦克是不能360度转向的，趁着这个档口，老吴突然从街边跳出来，直奔鬼子的头车。
轰——！
哪有什么豪言壮语，他的希望，在团长的口中，在那封皱巴巴的信中，就是不在这个...糟糕的世道中。
吱嘎！
吱嘎！
鬼子的战车停在那里，再也没了动静。
只是不断有黑烟从缝隙中冒出，看起来内部似乎出了问题。
“八嘎！快救人！”
后面的战车连长探出身体，对着步兵就是一阵怒吼。
在他看来，这群废物就该出现在战车前面保护，而不是躲在后面。
一点也没有武士道精神！
远处的沈复兴此刻同样在怒吼：
“再电夏楚中！这个混蛋再不来，老子只能亲自带人上去了！”
就在刚才，趁着隆家村打得热闹，鬼子突然分兵朱家宅，从第三个方向进攻第16独立旅。
北侧、东北侧、西北侧三个方向超过2000名鬼子同时压上，在打完最后的炮弹之后，张氏兄弟已经带着工兵连填入了朱家宅战场。
大混战！
如果不是麾下部队有着30%防守与巷战能力加成，怕是半天都撑不过去！
但他急，鬼子更急！
“啪啪啪！”
三个响亮的耳光之后，联队长和知鹰二亲自带队冲向了朱家宅。
没错，三个方向的进攻，只有朱家宅的方向才是44联队的进攻方向，剩下的两个大队来自重藤支队。
面对鬼子疯了一般的进攻，沈复兴已经将自己身边能派出去的都派出去了。
下午4时
小满哭嚎着跑到隆家村的阵地，直接在沈复兴面前瘫软坐下，呜咽着不断抹着眼泪：
“金生叔不行了，中了三枪...啊~~”
话没说完，就趴在沈复兴大腿上哭个不停。
“哥...”沈复兴鼻尖一酸，顿时红了眼眶：“妈的，这个夏楚中，老子不管你什么来头，这个梁子我们结下了！”
“你们几个，跟我走！”
他身边早已没了人，老王与廖耀湘早就带着警卫上了一线。
什么预备队，此刻的他就像是被突破了阿登森林的甘莫林，只能无奈地表示：
没有了，没有预备队了。
起身查看了一下手枪子弹，他对小满说：“去，去14师师部，找霍师长的副官，老何，或者找到郭长官也行，就说我沈复兴命悬一线，能不能活着，就看他们了。”
“不！叔，我跟你一起去，我不要逃跑，你别骗我！”小满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死死拽住沈复兴的衣服，不让他走。
“听话，你叔跟霍长官是兄弟，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沈复兴摸了摸小满的脑袋，眼中竟然有些不舍。
他也不想死，但这是战场...
该死的战场！
说完，沈复兴就带着最后的几人直奔朱家寨战场。
当他赶到的时候，早已满目疮痍。
到处都是硝烟，到处都在战斗，不断有枪声、呵斥声与爆炸声响起。
沈复兴心中那个恨，恨自己不够强大，恨援军没有抵达，也恨这帮侵略的畜生。
他的加入，让朱家宅重新有了指挥，但那也只是延迟死亡而已。
突进来的鬼子太多了，实在太多了！
死了一个又冲过来一个，3个中队的鬼子踏着密集的步伐疯狂肆虐。
每一秒都有战士死去，也有鬼子倒下。
沈复兴觉得，自己的命运恐怕就要在这里结束了。
看着系统面板上297/1209的存活数字，还有2183的总击毙/伤数字，他觉得自己值了。
“我这也算是，替抗战做了贡献吧？”
可偏偏这个时候，最远处的朱家宅北侧却响起了喊杀声，密集的队形在那面大旗的带领下正杀穿敌阵向他冲来。
竟然从后面直接击溃了攻入朱家宅的日寇！
98师583团第3营
姚子青！！
可等到那杆大旗冲到跟前，却只是一个中年人。
“哪位是沈旅长？”
沈复兴疑惑地向前一步：“你是？”
“卑职98师583团3营营副，何曾！”中年人向沈复兴敬礼。
“何曾？你们营长姚子青呢？”
此话一出，何曾的眼泪再也止不住：
“我们营昨日刚从宝山撤出，连夜赶到罗店，白天渡河的时候遭遇日寇伏击，营长身先士卒强行渡河，身中两弹不下火线，直到击溃日寇。”
“壮...壮烈殉国了！”
沈复兴如遭雷击，身影一个不稳差点没站住。
“殉国..了？”
他以为自己的出现挽救了一个抗战的英雄，没想到...
再回想起之前自己三次电报...
但何曾的下一句话，击穿了沈复兴最后的防线：
“姚营长最后还喊着：渡河！渡河！”
沈复兴仿佛来到了那窄窄地获泾河边，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战场，那个戴着眼镜的军官殉国前疾声高呼：
“渡河！渡河！”
这是英雄最后的悲鸣！
他默默转身：
“走，杀鬼子，替姚营长报仇！”
第40章 血肉磨坊
沈复兴带着98师的第3营击溃进攻朱家宅的日寇后，随着天边的火烧云带走战场弥漫的硝烟，今天的战斗逐渐来到尾声。
天色渐暗，众人在第16独立旅指挥部沉默不语。
地上的担架上盖着灰布，就这还是好不容易找来的。
“把这个一起带去吧，算是有个陪葬。”
沈复兴从身后接过一把刀递给何曾，这是他们在打扫朱家宅战场时发现的。
“谢谢您，姚营长..”说着说着何曾的眼泪又下来了。
“廖副旅长。”
“到！”听到沈复兴喊自己职务，廖耀湘知道这是有正事。
“记：27日下午4时许，姚子青营长率部强渡获泾河，冲破日寇伏击，击溃当面之敌。后，率余部直扑朱家宅敌44联队后防，击毙日寇44联队联队长..”沈复兴又拿起那个小本本拿近了仔细辨认：“和知...鹰..二？”
虽然觉得名字很奇怪，但人家好歹是个联队长。
“加个大佐，不改成联队长！”
何曾听到这话，“咚”地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我...卑职替姚营长谢谢您。”
沈复兴立马上前一把拉起对方，其余几人早已红了眼眶。
战场战死本是军人归宿，独立旅也有营长战死，二团长沈金生受了重伤入夜才被送回后防抢救，但没有人站出来反对这件事情。
一来本就是3营的功劳，二来人家毕竟是救命恩人。
谁能想到日寇还有兵力围点打援，换成别的部队....
支援不力失败的战役，那叫一个罄竹难书。
这年头，能有一个为你拼命的人，怎么能不感动？
更何况还是个陌生人。
不对，是为国拼命的人！
战报很快拟好，沈复兴看完满意地点了点头，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老王，照顾好弟兄们，一会儿我跟建楚去趟军部。”
随后又转头对何曾说道：“老何，烧了吧，我们送送姚营长。”
“不..不能好生安葬吗？”何曾还想争取一下，他不想如此草率就葬了营长。
“烧了吧，给！”沈复兴递过去一个小坛子：“等下你来捡骨灰，派人送回老家安葬，落叶还是要归根的。”
说到这里，他给了老王一个眼神，后者离开半晌拿回来两根金条递给何曾：“这是我们旅长的一片心意，留着路上花销，剩下的...给孩子。”
男人这一生啊，都在追求盛大的落幕。
而这，或许就是英雄最盛大的落幕吧？
对于眼前这个躺在地上的姚子青来说，沈复兴只能还给他一个史书上的寥寥几笔，这也是他应得的。
两人安排好部队就直奔18军指挥部而去，今晚的会议非常重要，据说顾祝同跟余飞鹏都亲自来到了一线。
过河不久，沈复兴就看到远处泥泞的路边有辆车等着，车旁有人正倚着抽烟。
“霍老哥？”
没错，等着的人正是霍揆彰。
“老弟，今天没亲自过河支援你，不会怪老哥吧？”原本爽朗的男音如今竟然有些沙哑。
待走近一看，沈复兴发现霍揆彰右臂吊在脖子上，额头、脖子都包着纱布。
他急忙上前询问：“霍老哥，你这是？亲自冲锋去了？”
“呼——！”霍揆彰吐出一口眼圈，显得有些惆怅：“我是在行军的路上遇到日寇的轰炸，也不知道这帮小鬼子哪里来的消息，下午的时候直接排出飞机扫荡我部行军队伍，居然直接把我的汽车打爆了。”
沈复兴瞪大了眼睛：“不是说早上赢了吗？怎么下午还有飞机？”
“呵呵，人家就在海面上起飞，你从几百公里外起飞，拿什么跟人家拼？”
霍揆彰看了眼天色，示意两人上车再说。
“老哥，你这伤...回头我跟万国商会那边打个招呼，给你个医生来吧？”
“谢了！说实话，今天老弟你差点就见不到我了...”
！？
沈复兴这才反应过来，车上就他们三个，没有老何：“老何他？”
“老何...哎，今天要是没老何，你就真见不到我了。”
说完，霍揆彰低着头不住抽烟，车厢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对了，老弟你今天要当心一点，除了罗军长，谁跟你说话都别接。”
沈复兴默默点头，知道没好事，两人只是在这颠簸的道路上随着车轮上下，有一口没一口的抽烟。
当真是风抽一口我一口，苍天也染人间愁。
此时的沈复兴心情有些复杂，他以为自己应该是冷酷的，智慧的，像一个无所不能的主角一般，拯救天下苍生，弥补那些岁月史书上的遗憾。
直到姚子青就这么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个血战宝山7个昼夜的抗战名将为了渡河...死得同样英雄！
这彻底刺激到了沈复兴，看着廖耀湘真的化身法式面包，疯狂地吸收他不经意输出的各种观点，并且融会贯通。
看着教书匠老王密不透风的做事风格，还有两个护着他的舅舅与堂哥。
而他呢？
把战争看成一个个数字的游戏，在几个维度比拼数字大小，然后留下伤亡数字与缴获数字。
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做的更多一些？
忽然，沈复兴感觉肩上一沉，原来是霍揆彰的手：
“上次见面匆忙，忘了问老弟家中老大几何？”
啊？
沈复兴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回忆了一下，突然皱眉。
“怎么？”霍揆彰反应很敏锐，他感觉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记忆中，自己求学途中突然接到家里通知，父亲意外离世，母亲重病，他未过门的未婚妻同样意外离世。
至此沈复兴变得少言寡语，从学生化身商贾，数年期间便超越父亲。
128事变之后，更是早有准备，从军绝非临时起意之举。
就是那未婚妻...不知为何，沈复兴想到便有些心疼，大抵...也是定了终身的。
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有个未过门的，意外离世，家中仅余母亲与祖母，我这一脉，单传。”
“这...你看老哥这嘴...”
虽然霍揆彰是这么说着，但是嘴角却是有些忍不住翘起来。
“无妨，都已经过去了。”
看到对方心情低落，霍揆彰竟然挪了挪屁股，向沈复兴那里挤了挤：“贤弟啊，有没有考虑...延绵子嗣？”
沈复兴摆了摆手：
“倭寇未定，何以为家。”
说完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妈的，有些装逼了。
沈复兴连忙摆手：
“老哥，我实在没这个心思，不怕你笑话，原本我还想着是多杀几个鬼子，可事到如今，活着，带兄弟们活着杀鬼子，才是我唯一的想法。”
霍揆彰点了点头，眼中的欣赏之色愈发浓了，脸上也忍不住笑意盈盈：
“不急，呵呵，不急。”
随着汽车驶入18军驻地外围，沈复兴感觉到了系统提示，只是来不及查看就被拽入会议室。
第41章 从天而降的兵马
沈复兴跟在霍揆彰身后，找了个后排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这次会议规格不低，左翼军司令陈誠、副总指挥顾祝同还有后勤部长俞飞鹏亲临，守在吴淞口反登陆的胡宗南也在列，不到副军长级别不够资格坐在第一排。
才一坐下，沈复兴就盯着那个后勤部长俞飞鹏看，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眼熟。
趁开会前，他打开系统界面看了一眼，亮起的系统决议已经出现提示：
被动触发任务【上一辈的恩荫】：不消耗决议点数，接触后勤部长俞飞鹏，解锁父亲、未婚妻离世之谜。
？！
就这么一句话，什么意思？
可任务名称又是上一辈的恩荫，难道说？
不等他细想，会议很快开始，顾祝同清了清嗓子率先开口：
“好，人都齐了，罗军长，通报一下今天的战况吧。”
罗卓英闻言起身来到地图前，说起了今天的战况：
“今，我18军11师、14师、98师还有16师向日寇围着罗店发起猛攻....”
“14师霍揆彰负伤、98师夏楚中负伤，旅团长以下军官，阵亡54人...”
“14师突破祁练河防线，推进至罗店镇北部外侧...”
“98师姚子青部渡河遭遇伏击，营长姚子青身先士卒，先登过河击溃当面之敌，从背后进攻敌44联队，击毙联队长和知鹰二，自身...壮烈殉国。”
“16师与11师在南翼协同过河...目前已在南翼搭建防御阵地...”
“第16独立旅硬抗日寇三个大队猛攻一日...”
看起来，似乎情况都不错，可顾祝同发现在座的每一个将领脸上都没有笑容。
夏楚中师长更是直接没有来参加会议，派来的是他的副手。
霍揆彰身上的纱布，更是说明了一切。
包括在上面说着明日部署的罗卓英，脸上同样凝重无比。
“部队伤亡情况怎么样？”顾祝同打算掀开被子看看，实际情况到底怎么样。
此话一出，有人立马跳起来：
“我部激战一日，主力团变成了辅助连，小鬼子火力太猛了。”
“谁不是呢？现在啊，就是拿命填。”
“谁有炮？我那2门炮还没开火就被炸了，好在刺刀是不缺的。”
罗卓英与胡宗南脸色立马黑了，原来是98师副师长跟胡宗南的手下在那里跳脚。
要知道，今天的战报可都是【我部推进XX距离】【我部渡过XX】，战报从来都是要好看的，剩下的要私下说。
有了几人开腔，会议室顿时热闹起来，大家纷纷开始诉苦。
可没说几句，霍揆彰才开口就让会议室就变得沉默了：
“我霍某人还有一只手，手枪总还是能开的....”
一时间，会议室烟雾缭绕。
这时候俞飞鹏悄悄起身，来到门口佯装透口气，但沈复兴却看到了对方冲自己使了个眼神。
他立马掏出火柴，紧随其后。
众人沉默之际并没有注意，只有霍揆彰暗自点头，心道果然被他猜中了。
“嗤~”
俞飞鹏缓缓吐出一口烟，看着沈复兴上下来回打量，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神看得沈复兴直皱眉，看来这家伙不好打交道。
可偏偏系统任务又避不开他，否则这所谓的“恩荫”可就无了。
就在他打算先行开口的时候，俞飞鹏脸色终于缓和，可一开口却差点让沈复兴没反应过来：
“嗯，不错！一转眼都快成将军了，小时候来我家拜年，就知道低着头吃千层饼。”
沈复兴这时候似乎想起了小时候过年的场景，好像每次去奉化，都会碰到这个面相很凶的长辈：
“俞...俞叔？”
“哎！”俞飞鹏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笑意：“还记得你俞叔就好，只可惜你爹走得早，如果他看到你现在这样，一定会为你自豪的。”
说着说着，两人脸上都没了笑容，沈复兴更是觉得心头沉甸甸的：
“当年，家父...走得太急，母亲回来就病到现在，什么也没说。”
俞飞鹏闭上眼睛猛吸了一口烟，似乎是陷入了回忆：“当年那件事，说来也怪我...”
原来，当年有一批重要的物资从海外运来，里面有一批很重要的军工图纸需要送到金陵兵工厂，俞飞鹏就是托付好友沈家商行走的水路。
当时正是国家近代史上最大规模的军阀混战，各方兵力都极为紧张，而俞飞鹏上任军需署署长不过两年，仅有两个排的士兵跟着护卫。
后因消息泄露，有境外势力与军阀勾结，在长江上伏击了船队。
沈父与跟着去金陵探亲的沈母、未婚妻尽数落水。
最后只有沈母一人得救，因为肺部进水，长期卧病修养。
“谁干的？”沈复兴咬牙问道。
但俞飞鹏只是摇头：“西北那边停战后交代了一个旅长，这事才算了结。”
阎老西？
沈复兴没有放狠话，他只是默默在心里记下这个名字。
当然，他的小本本上的名字不止这一个。
见对方低头沉默，俞飞鹏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着急，这事儿不止我一个人记着。”
沈复兴没有说话，政客的记忆跟金鱼有什么区别？
为了利益任何东西都是可以遗忘的！
“对了，嫂子托人给我的信收到了，复兴，以你俞叔的能力，可以直接运作安排你去守卫后勤仓库，虽然日机经常轰炸，只要你自己不去，便不会有事，挂个名开个会就行。”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俞飞鹏的眼睛却是盯着沈复兴，似乎在观察着什么。
可沈复兴只是摇头不语，混吃等死？
这不是他要的！
这么多弟兄都死在了罗店，他...走不了，也不会走。
见对方拒绝了自己，他的眉头终于松了松，似乎是放心了，也有些欣慰：
“真不去？淞沪每天报上来的死伤都是3千多人，你还没有子嗣，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
“国家要是没了，谈这些还有什么用？怕死，怕死我就不来这里了！”沈复兴语气坚决，丝毫不为所动。
“你不后悔？”俞飞鹏侧过身，刻意不去看他。
“绝不后悔！等打退了倭寇，我带母亲去奉化给您拜年！”
“哎，老沈就你一个独苗，真不考虑去后勤？别的不敢保证，少将总是逃不掉的。”余飞鹏再点上一支烟，透过淡淡的烟雾观察沈复兴。
沈复兴突然想到了一句话，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我们生在这个时代，总是要有人去死的，我们不去死，那就是我们的儿子辈、孙子辈去死，那...还是让我们来吧。”
这番话听得俞飞鹏转身正眼看向眼前的年轻人，眼中已经全是欣赏，可下一句话，却让他彻底下定决心。
“俞叔，跑是跑不掉的，谁让我们跟委座都是同乡，不好跑的，不能再让人骂江东鼠辈了。”
俞飞鹏彻底认可了眼前的故人之子：“有一批补充兵员，部分是东北来的，不少人都是伤愈归来，只是部队早就散了，便在后面登记了名字，还有些各地参军报名，刚完成训练的，有个3000来人，明天自己来领人。”
沈复兴眼睛一亮：“真的？？3000？”
“还有钢盔吗？轻机枪、迫击炮，工兵铲，子弹也要，这些玩意儿太缺了。”
俞飞鹏看着脸上越说越兴奋的沈复兴有些哑然：“跟你爹一个样，知道危险一点也不怕！”
“虎父无犬子么？”这个时候，沈复兴不想借光也不行了。
“行！等下我给你批条子，按照调整师的配置给你，但有一点不能依着你，嫂子说了，这仗打完，有个人你要见一下，没什么问题就把婚期定了。”
“谢谢俞叔...”沈复兴只听了前面半句，似乎早就飘到了战场上去了。
要复仇！
要进攻！
第42章 反击罗店（上）
得到了俞飞鹏的承诺，沈复兴知道，该给罗店的小鬼子好好上一课了。
1200人的队伍，连带伤员只剩下不到300人！
这仇能不报吗？
他不想守了，也不想别人再因为救他而死了，这种感觉每时每刻都在刺激着他。
一个带着使命过来的穿越者，想方设法守着别人的后背，到头来却还要别人来救？
这不就白来了吗！
是，敌我实力相差悬殊，小鬼子海陆空三位一体打击确实猛的一批。
再凶也凶不过范弗里克弹药量吧？
同时，这也是沈复兴第二次面对麾下减员超过70%，如果没有廖耀湘，没有老王，没有他的舅舅与堂哥。
一个人要承受多大的压力，才能面对减员70%的战斗？
在送别姚子青的时候，沈复兴就已经对先烈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样的仗，居然硬生生扛了8年！！
当一个个数字化作血肉倒在你的面前，内心受到的冲击绝对是颠覆性的。
慈不掌兵？
哪有什么慈不掌兵，只不过是在孤独的夜里，一个人咬牙独自消化罢了。
回到会议室，众人依旧沉默。
在场所有人都不想在这里继续打下去了，没有坚固的工事，没有险峻的山脉，没有宽阔的河流。
驻守在这小小冲击平原上的他们，只能等待着日寇的飞机大炮不断轰炸。
有些部队，还没开打，就已经损失了数百甚至更多的士兵。
士气？
若非大家咬着牙，心里装着国仇家恨，部队早就崩溃了。
顾祝同见状，只能将目光看向陈誠，他不想当这个恶人。
陈誠无奈，只能轻咳一声：
“弟兄们很难，我也知道，但军令就是军令，身为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说了半天，大家才明白，原来是顾维均去了国联要求九国调停。
到最后，更是什么计划都没有。
只是...来督战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男人站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想法，我胡宗南来之前，委座只跟我说了一个道理。”
众人纷纷扭头看向这个被称为只能指挥一个“排”的黄埔一期前辈。
“你胡宗南是黄埔的一期的大师兄，为什么把第一军交给你，就是希望你能做全军的表率。”
“此去淞沪战场，我不要求你别的，只有一点，打出第一军的气势来，给其他师弟们看看，也给从全国各地赶来的地方部队看看，我蒋某人，是不是舍不得自己的嫡系，我蒋某人是不是敝帚自珍，我蒋某人到底想不想抗日！”
话到这里，不少人已经低下了头。
在座的几乎都是嫡系，绝大部分都是前三批的调整师部队，吃的、用得、穿的，都比其他地方杂牌部队要高上不止一个等级。
在他们每天都有22两（1斤16两）米饭的时候，其他部队还在啃大饼就白开水！
更别说武器配置，那些在路上的川军，甚至还有老式的套筒步枪，汉阳造已经是高配了！
胡宗南深吸一口气，没有去看羞赧低头的将军们：
“国难当头，谁的压力不大，是委座的压力不大，还是陈长官、顾长官的压力不大？”
“来的时候我路过闸北，租界区几十万的难民啊，没饭吃，你们知道吗？没饭吃！！”
“你一句此地不可守，老百姓怎么办？？”
“委座的期待怎么办？”
“这个国，我们还要不要了！！”
说到最后，胡宗南已是声嘶力竭，双手撑在桌子上胸膛起伏不定，重重喘着粗气。
那些个师长们要么低头不语，要么重重揉着脸，却是无一人再敢去看他们的“大师兄”。
“我明天亲自带兵上去，要是我死了，军座、陈长官，家中妻女就拜托了！”彭善说完，默默坐下继续点烟。
“夏师长受伤了，明天就由我上吧，总是要死的，各位长官，98师绝不会给你们丢人的。”
“大师兄都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吧。”
会议室的气氛陡然一变，在胡宗南的带领下，各位将军纷纷请战。
要不说，胡宗南或许只有一个“排长的指挥能力”，但他的组织能力，却在所有黄埔军官之上！
最后，后勤部长俞飞鹏爽利了一把，物资补给敞开了供应。
倒是沈复兴没站起来说那些豪言壮语，要是喊口号有用，这仗早特么赢了。
再说，也轮不到他一个小辈表态。
走出会议室，廖耀湘那边也跟着过来：
“怎么样？”
“老哥，上车说。”
三人回到车上，沈复兴将事情讲了一遍，也没瞒着霍揆彰。
“好小子，有这层关系你怎么不说呢？”
“我很小就外出求学，奉化也只是7岁之前去过，哪里还记得。”
霍揆彰哈哈大笑：“我就说你小子有前途，明天老哥给你顶着，你抓紧整编部队，咱们得赶在鬼子援军到之前拿下罗店。”
沈复兴这边万分感激，倒是廖耀湘那边支支吾吾地欲言又止。
“放！”
这廖耀湘什么都好，就是早期有些内向，后世的他在经历了金陵保卫战之后，与邱清泉一样性情大变，逐渐走向前台。
现在的他，刚毕业的萌新而已！
“旅座，我...我..我想去带二团，我想...”
不等廖耀湘说完，沈复兴立马打断他：“没问题！但我们约法三章，一、不许亲自去一线；二、不许带头冲锋；三、有替代人选，你还得给我回来。”
廖耀湘激动地连连点头，他心中早有盘算，两个扩编团，一个预备团，他的一腔学识，总算有用武之地了。
回去的路上，沈复兴打开系统界面，刚才还有一处系统提示没有检查。
很快，那个闪闪发光的兵书吸引了他的目光。
那原本灰暗的兵书代表着【军事学说】，此刻，兵书自动翻开，光芒闪耀。
可明明陆军经验只有91点，按道理100点陆军经验可以选择一个新的军事学说科技树，这不应该啊。
他试着选择【军事学说】，系统立马略过其他学说，自动跳转到了【人海突击学说】界面。
很快，沈复兴就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机动作战学说】那里也亮了起来，第一个分支【机动作战】同样不再灰暗。
【人海突击学说】里面的【纵深穿插】与【纵深防御】也消除了灰色的阴影，光芒闪耀。
这？
突然，他看到军事学说上原本空着的【理论家】居然出现了一个人的头像，赫然就是廖耀湘。
【军事理论家】廖耀湘：减少【人海突击学说】、【机动作战学说】10%陆军经验消耗。
好家伙...
谁说【畅通无阻】不行？这【畅通无阻】可太棒了！
这次没有犹豫，沈复兴果断激活【纵深穿插】：
富则莱茵金属，穷则战术穿插，机动作战的东方实践版本。此学说将提升麾下部队突破10%、移动上限10%，真男人，真持久；
只要拿下罗店，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43章 反击罗店（中）
回到罗店，沈复兴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整理名单。
接过老王给出的军官名单，那名字后面触目惊心的红叉看得他眼角一阵抽搐：
“这...这么多吗？”
几人齐齐沉默，老王散了一圈烟缓缓开口：“一团的一个营长，两个连长都是受伤被抬下来，二团的情况稍微好一些，但班、排长损失最大，情况最好的就是三团，主要原因是人数少。”
沈复兴抹了一把脸：“一个团长重伤，2个营长牺牲，1个营长受伤，2个连长牺牲，2个受伤，排、班级死伤超过20人...”
廖耀湘这时候轻声开口：
“我问过11师跟98师的副官，情况比我们还要糟糕，67师...据说今天反攻，后勤的都拉上去了，剩下不足2000人。”
杨守义更是一支接着一支：“张家兄弟如今只剩下了一人，可怜张二还没娶妻...”
沈复兴自然听得出来，这是想给张家留个后，他想了想开口：
“都是爹妈生的，我这脉，也是单传，回头这里结束了，能给兄弟们说项的，我亲自上门去，总不能真断了后。”
老杨听到这话才重重点头，算是得到了一个承诺。
“明天早上，98师全面接防，我们撤回嘉定整编，3000人的部队要全部吃下，怎么安排，得有个章程。”
“回来的路上，我跟建楚大概商量了一下，一团的编制扩充到1200人，编2个营加一个直属连，舅舅，至少一个营长、直属连长跟警卫排，都得是自己人。”
李鹤年点头：“老王，你那徒弟来我这当个连长吧，其他人用着我不放心。”
“行，先说好，我就剩这最后一个徒弟了，得顾好。”
沈复兴对这种往来没什么意见，都是一家人。
“二团暂时由廖副旅长兼着，等我堂哥回来，商会的晚上已经派人送了信，转到租界医院，命应该是保住了。”
说到这里，众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这要是从码头一起登船来这里的兄弟再少一个，谁都受不了。
“二团扩编到1000人，编2个营。”
廖耀湘终于听到任命，脸上藏不住的兴奋，只是下一刻，沈复兴的话给他浇了盆冷水：
“2个营长与连长我会让老王安排人去，你不要有意见，毕竟这是我凭本事弄来的，让你掌控二团，我把你当自己人，你也要把他们当自己人！”
这话讲得很直接，但廖耀湘脸色却是变得惨白。
因为他发现其他几人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这时候他只要跳起来，朱家宅今晚就会多一处坟包。
也或许连坟包都不会有！
好半晌，廖耀湘终于低下了骄傲的头：“建楚晓得，若不是旅座，怕是我现在还是那个每天只能写报告，送报告的参谋。”
见对方低头，沈复兴递过去一支烟。
“嗤~”
见旅长都给他点了火，廖耀湘知道，这不是和光同尘，这是交投名状。
你不是不抽烟吗？
要不要成为自己人，你自己看着办！
想着这几天与沈复兴朝夕相处，这个商贾出身的旅长对于日寇的仇恨先放到一边。
身先士卒，临战听劝，虽然一线指挥不行，但是大战略与思路简直能赶上百里先生。
那天夜里的庙算，更是让他这个圣西尔学院的第一名都甘拜下风。
他相信国内几乎没人这么算过日寇的综合国力，这套理论要是拿出去，绝对惊世骇俗。
任用乡党算什么？
看看最上头那个，亲近之人也多是乡党。
否则他胡宗南这黄埔大师兄，有什么能耐当第一军的军长？
就因为年纪大？
不爱洗...咳咳！
想到自己的梦想，齐家治国平天下...平天下！
不就是抽烟么？
“嘶....咳咳，咳咳！”
看着呛到的廖耀湘，众人的心也放了下来。
这人太骄傲，部队少的时候，作为副手无所谓。
可一旦掌权，万一...万一...呢？
连自己部队都无法掌控，还谈什么带兵打仗？
“那就这样，老王，你跟建楚一起挑人去二团。”沈复兴很满意地点了点头，同时给了廖耀湘自己挑人的机会。
廖耀湘咳得脸色涨红：“咳咳，谢...咳咳，谢旅座。”
后面的事情比较简单，老杨的三团作为预备部队，扩充到650人。
剩下的450人，留给警卫连与工兵连、辎重连各150人。
....
翌日凌晨
98师三个营接防，沈复兴率部度过获泾河，持续了几天的战斗，终于迎来了停歇。
不管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过了那条河，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也出现了不少人直接晕倒的情况，那是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放松的缘故。
300人的部队拉回嘉定，看着满营的散兵游勇，沈复兴只有一句话：
“拿着枪去接收，如今没时间跟他们玩心思！”
廖耀湘皱眉：“万一有不听话的呢？”
“毙了！你写条子，我签字！”
沈复兴知道，那些伤兵复原的，多半是老油条，一个处理不好，就要被反制。
杀鸡儆猴，这方法到哪儿都行得通。
“也不必如此，等我一会儿。”
只见杨守义吐出最后一口烟甩在地上踩了踩，大咧咧地就走进那个混乱的军营。
不一会儿，几个看起来头领模样的人就跟在身后走了出来。
“在下马彪，这些兄弟都是东北军残部，早已没了归属，承蒙沈旅长不弃，我等愿效死力！”
那个看上去身高至少180的壮汉，对着沈复兴抱拳行礼。
原本脸色紧绷的沈复兴立马展开笑容：“马兄弟说得哪里话，到了独立团就是到家了，老杨，你说是吧？”
马彪等人立马看向老杨，似乎隐隐以他为首。
“旅座，那不是没了归属的弟兄，是没了家...”老杨的话到这里，其乐融融的气氛便暗淡了几分。
沈复兴与老王对视一眼，两人眼中的忌惮一闪而逝。
随后只看到老王笑盈盈地掏出香烟，挨个上去分了起来，一时间烟雾缭绕中，气氛又暖了起来。
李鹤年低头挠着脸来到沈复兴身边低声：
“我明天安排人回去，你弟弟今年20，你小舅的儿子也快成年了，让他们一起过来，警卫连都得换成自己人。”
看着不断列队整编的士兵，沈复兴想了想，突然笑了：
“没事，让这些人去廖副旅长的二团，精锐么？就该让精锐来带，你去其中把好苗子挑走，剩下的交给三团。”
李鹤年还想说什么，只见沈复兴摆手打断：
“我没时间跟他们玩这个游戏，本就是快刀斩乱麻的事情，到了战场上，谁杀得鬼子多，谁嗓门就大一些。”
看着来回奔走的众人，沈复兴很是感慨。
这还是一群关系最稳固的亲戚、乡党，他才能勉强控制这3000人的部队。
天知道那些书里的穿越大佬，是怎么用王霸之气控制这么多部下，那些都是战场上见了血的狼，哪有这么容易听话的？
一天半的时间，部队完成了整编。
说是整编，其实就是领了装备后，士兵认识了长官，上级认识了下级。
而在这一天半的时间里，98师第一天结束就因为损失太大撤出罗店北，补充了兵员的黄维继续带人顶上去。
可半天时间，也基本被打残，如今又是亲自上了火线。
下午时分，战报回到罗卓英手上，他也不理解：
“这堂堂整编师，怎么打得还不如沈复兴呢？？”
站在门口的沈复兴又尴尬又疑惑，人姚子青凭借600人在宝山县城硬抗日寇5000人三位一体的进攻长达7天，歼敌无数。
可不就是通过巷战与灵活变通的弹性防御吗？
“报告！”
看着门口的曹操，罗卓英面色一僵，但他很快恢复：“沈旅长来得正好，今晚的进攻，你部准备的如何了，有把握吗？”
沈复兴当场立正敬礼：
“成功虽无把握，成仁却有决心！”
第44章 反击罗店（下）
夜深了
农历二十三的下弦月还未升起，整片大地仍旧是黑暗一片，只有罗店镇四周时不时升起的照明弹，证明这里并不是死寂一片。
守在罗店镇的正是第3师团支援11师团的68联队矢住政之的第2大队与第11师团43联队和田泰雄的第1大队，两支部队多日激战补充后尚有近2000头鬼子。
两个大队分别守卫南北两侧，却互相看不顺眼，今夜和田泰雄大队长亲自守在南翼阵地，而矢住政之则是在抢占来的指挥部小憩。
此时，沈复兴站在出发阵地前看着眼前的几头怪物，怎么看怎么别扭：
“这是怎么搞的？”
老王上前轻轻拍了拍怪物，金属的回响让廖耀湘脸上露出的淫...阿不，垂涎的表情。
“军营里面有个机修工，原本是负责修法兰西进口的雷诺战车，正好，我们不是缴获了五辆吗？拆东墙补西墙，刚好凑出4辆，怎么样？”
沈复兴表情极为精彩，他恨不得上去抱住老王亲上一口：“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廖耀湘也期期艾艾地凑上来，却被沈复兴一把按住：“你在法兰西不是学的骑兵装甲科么？这些玩意儿就交给你了，不过培训战车手好像要时间吧？”
老王这边又摆了摆姿态：“咳咳，那什么，跟那个机修工一起的还有十几个战车手...”
这下，廖耀湘脸色有些难看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半点不知道。
沈复兴看出他的不悦：“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什么叫厚德载物，这就叫厚德载物！”
呃...
廖耀湘一愣，这是点我呢。
沈复兴推了他一把：“好了，让部队抓紧时间休息，等下火炮先行，你自己争取来的二团打头阵，可别丢人！”
“请旅座放心，这头功，我们独立16旅拿定了！”
廖耀湘敬了一礼便跑去接收他的宝贝坦克，这下纵深穿插更有把握了。
沈复兴与老王来到炮兵阵地，22门掷弹筒，12门迫击炮，3门75毫米沪造野战炮分散在6个阵地上，延绵一片。
那一箱一箱，如同一座座小山的炮弹，要多大气有多大气。
其中22门掷弹筒全是缴获的，剩下的有俞飞鹏的条子加上老王从商会刘老板那骗来的金条，连拉带骗才搞来这么多火炮，一下子从落魄户变成了狗大户！
但这只是第16独立旅的炮火，98师、67师一起也拿出了11门迫击炮，5门野战炮，霍揆彰更是让郭汝淮带着他珍藏的8门野战炮来助阵。
从军部那里出来，沈复兴自然知道南边也是差不多的光景，但其他部队是不是倾囊相授就不知道了。
可这已经是3个德械调整师与独立旅剩余的所有
火力，加起来也不过33门迫击炮、16门野战炮。
要知道，光是日寇一个师团就配备野战炮48门、步兵炮48门、迫击炮72门、掷弹筒144门，如果是第一师团这种老牌师团，掷弹筒更是达到了恐怖的340门！
这不是一倍两倍的火力差距，是跨科技工业的碾压！
所以，前辈们没有钢铁大炮，便只能用钢铁般的意志，拼上自己的性命了。
“指挥部的位置不会错吧？”沈复兴再三确认。
老王看着手上细致的罗店镇地图，点头确认：“没错，空军的兄弟飞了三趟，还为此损失了一架飞机。”
30日凌晨1点45分
副旅长兼二团长廖耀湘，参谋长王德厚，一团长李鹤年、三团长杨守义齐齐站在进攻阵地前，沈复兴看了看怀表：
“凌晨2点准时发起进攻，现在还有最后的15分钟，这次进攻二团主攻，一团候补出击，三团作为预备队。”
“不管南边怎么打，我们这里所有野战炮给我瞄准了指挥部，先轰他一个基数，所有迫击炮给我炸正面阵地，掷弹筒交给二团指挥。”
“建楚，昨天说了一天的步炮协同与纵深穿插，让我看看，也给兄弟部队看看，你的第一名，到底是怎么来的！”
廖耀湘当即出列：“卑职明白！”
这么多人之中，只有杨守义眼中有些不舍，二团里面，可是有不少他的老弟兄啊。
可偏偏，旅长把乡族优先补到了他地方，还语重心长地跟他说：“我可是把我对我最重要的人都交到了你手上，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就问你感不感动？
真不敢动啊！
部队陆续进入进攻出发阵地，整个二团被廖耀湘按照计划分成6个箭头，其中坦克连单独安排。
用廖耀湘的话说，今晚他就要插死小鬼子！
“滴答！”
“滴答！”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凌晨2点，沈复兴一声令下：“开火！”
16门75毫米野战炮率先发挥，炮弹直奔鬼子两个大队的指挥部而去。
听着这炮火轰鸣之声，老王竟然看呆了。
“看到没有，这特么的才叫真理！”
沈复兴紧紧攥拳，火力还是太少了，要是有足够的火炮，什么罗店狮子林，他鬼子军舰敢开进长江，他就敢直接轰！
没错，他就是绝对的【优势火力学说】崇拜者。
没办法，从小就穷怕了，看着先烈们的电影，穷怕了！
在南侧阵地
9门75毫米野战炮也在宣泄着自己的怒火，胡琏正亲自带着部队，随时准备突击，在他的身后就是彭善。
不得不说，论人脉这块，沈复兴还是比彭善有那么些优势。
至少他给姚子青妻女送金条这事儿，全军上下都传遍了，都夸沈复兴有情有义！
随着25发炮弹落下，迫击炮开始发威。
鬼子的阵地一时间如雨落人间，他们也第一次尝到了被炮击的滋味。
短短1分钟，整个罗店镇被炮火笼罩。
3发急速射后，野战炮开始向着镇内其他坐标开始宣泄火力。
反正今天不打完，明天会不会被鬼子飞机炸掉还是两说，炮兵们光着膀子，一发接着一发向着罗店轰击。
不过几分钟，沈复兴似乎能看到罗店镇内日寇慌乱的身影。
轰——！
这个时候，不知道哪个幸运儿命中了弹药库，漆黑的夜里，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升起的小小蘑菇云。
“真...壮观啊！”
老王嘴角抽了抽：“这么大火，怕是不方便点烟吧？”
这个时候，前方传来了喊杀声。
“嗯？二团怎么提前动了？”
沈复兴的望远镜里看到二团的士兵居然跟在战车后面开始了移动，但前面的炮弹还在落下。
“怎么会？是不是看错时间了？快让炮兵停下！”老王这时候急了，误炸了自己人可怎么办？
这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跑上来：“报告！廖副旅长让我们...让我们炮兵延伸炮击，按照每分钟100米的距离...”
“卧槽！这家伙疯了？”老王抓过传令兵就要往炮兵阵地去。
这时候沈复兴却伸手拦住他：“建楚心里有数，老杨，让你的人准备跟进，这家伙要玩个大的了。”
“三团长杨守义！”
杨守义一听到职务称号立马站定：“到！”
“三团一营前出警戒，别让鬼子增援部队进来！”
“是！”杨守义转身就走。
这时候如果你从天空俯瞰战场，就会发现【猛如虎】的胡琏与【丛林之虎】廖耀湘。
黄埔四期的落魄生与黄埔六期第一人，正南北夹击罗店镇！
第45章 纵深穿插
“敌袭！”
轰——！
第一个冲到街上吹哨的鬼子直接被炮弹命中，他的身体瞬间被撕裂，变成了大地的养分。
但有更多的鬼子在各自指挥官的哨声中冲出来，有的跑向防炮洞，有的跑向阵地
很有意思的是，这个时候偏偏没有人去找他们的大队长。
一直以来良好的战斗素养让他们不需要上级下令，一个个小队长带着士兵们就冲向了预定的地点。
而被连续命中的指挥部内，长鹤素茂大队长已经被压在废墟下，也不知道自己当初是否后悔强行霸占这里。
北线
值夜的鬼子在炮火中抱着脑袋瑟瑟发抖，唯一的观察员盯着不断飞溅的尘土看着视线中向阵地驶来的94式超轻战车竟然一时间忘了出声提醒。
轰——！
直到那辆战车的炮口有火光闪过，趴在战壕里的观察手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炮弹还在持续落下，压得一线阵地里的士兵迟迟无法抬头，更多的则是躲在防炮洞内。
如果此时他们抬头就可以看到有三路士兵仿佛海神的三叉戟一样，以坦克为中心，向他们冲来。
距离...不足100米！
这是一个绝对疯狂的距离，任何一个国家的步炮协同都没有这么疯狂。
廖耀湘此时早就忘掉了什么约法三章，他就在最后一辆战车上，身后的士兵们口中咬着树枝。
【人衔枚马裹蹄】的另类步坦协同！
复合作业！
步坦协同的初级版本配合步炮协同的最高级版本：弹幕徐进！
就在94式超轻战车跨进百米距离时，弹幕开始延伸。
33门迫击炮开始延伸射击，而剩余的16门野战炮也搬出了最后一个基数的炮弹。
不过了！
日子不过了！
张氏兄弟中的大哥此时早已脱去了衣服，眼中含着泪不断搬运炮弹。
“放！给老子狠狠地打！”
亲弟弟就死在这狗日的罗店战场，每次的炮击，都是他对于鬼子的仇恨宣泄。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这个当哥哥的好受一些。
50米！
对面阵地上的鬼子似乎有了抬头的迹象，混沌的小鬼子开始不断挣扎着回到阵地抬枪射击。
“掷弹筒2轮急速放，不要管，其他人准备冲！”
更加疯狂的指令随着疯狂的【丛林之虎】下达，22门掷弹筒整齐的轰向94式超轻战车的正面战壕。
绝对集中！
“哼，这才叫火力压制，接下来让你们看看，我跟旅座说的【纵深穿插】到底是不是吹牛！”
廖耀湘看到两翼的阵地已经开始交火，而他正面的机枪始终没有咆哮。
“冲过去！”
与此同时，身后的阵地上的沈复兴也明白了廖耀湘想要做什么。
“这个混蛋，他说的纵深穿插原来是这个！”
“老王，马上通知一团全部跟进，跟着中路直接冲入罗店，狗日的，这次鬼子来多少援军都没用了！”
说完，沈复兴又拽过一名亲卫：“去，给14师发电报，让他们准备跟进，我们进罗店镇！”
老王这时候还没看明白，却发现旅长已经掏出手枪，点起自己的警卫连准备上战场。
“旅座，你不能去啊！”
“你懂什么？建楚这个王八蛋要直插鬼子腹地，两翼的部队都是佯攻，他要通过绝对的人数优势直接进城巷战！！”
！？
老王一下子脑袋嗡嗡的，一不小心，沈复兴已经带着警卫杀了上去。
他说的没错，廖耀湘的【纵深穿插】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穷则战术穿插！
而是廖耀湘通过学习偶像拿破仑的【大兵团作战】思路，还有戴高乐将军在1934年写的《建立职业军》，将两者相结合。
前者讲究运用优势兵力作战，后者的核心是研究步坦协同突破。
这就是东方版【纵深穿插】！
在廖耀湘的计划里，两翼的作用就是牵制敌军，通过兵力优势直接从中间如同洪水一般冲进敌军腹地，分割、歼灭。
当四辆94式超轻战车穿过第一道防线，这场战斗迎来了最高潮。
远处疯狂冲向一线的鬼子援军在炮火洗礼之后见到了蜂拥而至的独立旅，一线的阵地被完全突破。
战士们踏上滚烫的土地，心中的热血同样滚烫，这是祖国母亲在召唤！
4个连的士兵前赴后继地越过战壕，深入罗店镇。
廖耀湘根本没有时间去收拾两翼的守军，带着手下最精锐的东北军直插罗店镇！
真正是滚滚洪流！
直插到底！
面对迎上来的鬼子，廖耀湘跳下停机的战车，抢过身边的战士的轻机枪，大喝一声：
“兄弟们！杀鬼子！”
在后方被人排挤的日子廖耀湘早就过够了，他在留学时，寝室墙上有一张写给自己的勉励之语：
关山万里越重洋，肝胆一心酬壮志！
校长给了他留学的机会，而沈复兴则给了他施展抱负的机会！
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罗店镇，我志在必得！”
这位圣西尔学院的第一名，看着远处的那面膏药旗，终于露出了自己最锋利的獠牙。
鬼子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疯狂的进攻，敌人踩着炮弹爆炸扬起的烟雾就这么直接杀进了罗店镇。
南翼的日寇已经与胡琏的部队展开了白刃战，而北线则是被全线突破！
哒哒哒！
哒哒哒！
随着一团的后续兵力挺进，超过2000名士兵涌入了罗店镇，外围战壕里的鬼子更是淹没在人海之中。
“小满，带人去找到廖耀湘，老子要罢了他的代理团长！”
“李团长，让一团一营两个连在前，一个连在后扫荡，向左切割，不要走小路，直接从房屋的废墟里穿过去，有墙就炸，有门就砸，一定要把小鬼子给老子包圆了！”
“让二营向右翼切割，还是一样，穿插过去，我们今天吃饺子！”
李鹤年领命而去！
与廖耀湘不同，沈复兴的战术才是最标准的战术穿插，切割、包围、歼灭。
但他也很佩服廖耀湘，换其他人指挥，怕是还在白刃战...
正打出淞沪会战最大规模白刃战的胡琏突然打了个喷嚏，一个突刺干掉一名矮脚虎后，他喘着粗气看着喊杀声震天的罗店镇，突然升起一种无力感：
“这他娘的沈复兴到底是什么人？这就突破了？？”
第46章 第6穿插连
“廖建楚！”
沈复兴跳上94式超轻坦克，一把抓过正在兴头上的廖耀湘。
“你疯了，谁家好人副旅长冲到一线的？”
轰！轰！轰！
前面连续的爆炸让两人纷纷俯下身闪避，那栋挂着膏药旗的建筑屋顶都被爆炸掀飞，漫天的碎石让两边的士兵都无法靠近。
“谁特娘的这么猛？”老王的额头被碎石砸开一道口子，身旁的警卫赶紧上来包扎。
廖耀湘这时候却露出了兴奋的笑容：“旅座，是我新成立的第6穿插连，怎么样？猛不猛？”
“什么穿插连？”
“那群东北汉子最近几个月憋得慌，走到哪都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正好被我抽调人手，组成了这把尖刀。”
廖耀湘看着烟尘弥漫的废墟，第6穿插连又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旅座，还记得你是怎么问我的吗？”
沈复兴有些哑然，这货什么时候会激将法了？不可能啊！
“我就问他们一个问题，要不要为自己正名？要不要为东北军正名？要不要在全国的报纸上为自己正名？喏，他们又上去了！”
“这马长胜是我在里面挑选出来的连长，老王也觉得可以，以前是旧军阀的一名副营长，很有能力。”
果然，三人顺着目光看去，已经突破到罗店中部第6穿插连在后方掷弹筒一轮齐射之后，竟然真的踩着冲击波的余韵跃入对方的街垒。
“杀——！！”
一阵冲天的咆哮后，人高马大的汉子们就这么光着膀子，宛如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一般扑向被炸得七荤八素的鬼子。
枪出如龙！
一米八的汉子配一米八的刺枪（约1800mm），简直就是一个个白袍陈庆之。
血腥味很快变得浓郁起来，不少人在补刀的时候情不自禁多来了几下。
好家伙，那如同马蜂窝一般喷涌的鲜血，化成了一个个人形喷泉。
畅快淋漓！
沈复兴将一切看在眼里：“都是一心想回家的好汉子，建楚，好好待他们，总有一天，我们要带他们回家！回家！”
廖耀湘有些诧异地看向沈复兴，他知道自己的旅长一向爱兵如子，可他真没想过要带这些汉子回家。
在这个人的罗店，能不能活到战争结束还不知道。
回家？
这个词太陌生，太遥远。
哪怕对他来说也是如此！
家....
这里的中央集群突破简直就是爆炸一般的效果，从来没有见过一支部队能够如此深入敌阵，直接杀了个对穿。
没错，第6穿插连几乎没有停下，身后的掷弹筒小队已经从一开始一个连的150人扩充到了200多人。
一路跟着跑，每到一处阻碍，左右两翼的排长很自觉地带着士兵翻过墙桓，穿过门窗，直奔敌军身后。
正面的士兵只是在连长马长胜的带领下，听到身后掷弹筒的击发声便直接高喊着“杀！”便冲了出去。
待炮弹落地，他们的身影便从升腾的烟雾中跃出。
不顾生死，不计得失！
跑什么？
老子不跑了！
回家？
那是上峰安慰自己的谎言罢了？
一帮失魂落魄的丧家之犬，哪里还有家？
第6穿插连马长胜永远都冲在第一个，就如同当年他是第一个逃跑的一样，只是今天反着来了。
看着眼前惊慌失措的鬼子，他只恨自己没有带金环刀。
那家伙，绝对能一刀削去眼前这矮脚虎的脑袋。
高高跃起的身体侧身避开这矮脚虎的突刺，感受着寒芒在眼前划过的心跳加速，右手猛地递出。
噗——嗤！
拔出刺枪的马长胜没有避开，任由喷涌的鲜血将他浇灌，仿佛如此便能洗去身上的耻辱一般。
身旁的兄弟们一个接着一个跃入战壕，他们心中的怒火并不比他少。
那个可笑的廖副旅长还用什么劳什子激将法？
什么正名？
什么向全国人们证明？
他们做事情需要向谁证明？
笑话！
死便是死了，那又如何？
本就是应死之人，无非是躲在阴暗的角落里腐烂发臭而死，还是在战场上快意恩仇而已。
“老大，打穿了！”
听着手下的喊声，马长胜狞笑着将手里的枪丢了过去，随手撕下一块鬼子身上的衣服当做抹布往脸上一抹。
“还有烟吗？”
“有！有！”小弟很快掏出香烟递上，可余光看到马长胜身上的伤，便有些紧张。
“慌什么？老子死不了，去，给副旅长回话....呼——！”
吐出一口烟，马长胜感觉心中的郁气消散不少：“就说...马某人已经完成约定，希望他记得他的诺言。”
“得令！”
士兵一溜烟离开，向后跑去。
这时候，罗店镇内一团的战斗也接近了尾声，守在路口每屋必争的鬼子没想到一团居然不走正门！
守在街垒上的机枪手们，只是听着两翼的房屋或是废墟时不时爆出炸弹声，或是一阵密集的枪声，随后又归于平静。
不一会儿，又是这么一个循环。
只是这个循环却一直从远处向着他们而来，直到最近的房屋发出凄厉的惨叫，疯了的机枪守们便向着那栋商铺疯狂扫射。
似乎只有如此才能消除心中的恐惧！
好半晌，终于里面没了动静，有人试探着向那里缓缓走去。
忽然！
一个人影出现在黑洞洞的窗前，似乎要抬枪射击。
哒哒哒哒哒！
又是一阵扫射后，只听得一阵沉闷的倒地声后，终于有人冲进那栋商铺。
“啊——！”
这突如其来的惊叫差点吓坏了所有的鬼子。
下一秒
“八嘎亚罗！”
怒喝之后伴随着枪声，又是一声沉闷的倒地声。
随着外围的枪声越来越近，恐惧终于击溃了这群鬼子的心理防线。
当他们嗷嗷叫着撤退时，等待已久的枪声终于响起。
哒哒哒！
露背，还不死？
“鬼子疯了吗？对自己人开枪这么凶？”
士兵们缓缓走出那栋商铺，脸上都是不解。
原来刚才是撤退的鬼子士兵与自己人黑灯瞎火撞在一起，爆发了激战。
胜利的那人发现自己杀错了战友，刚想提醒其他人，又被惊恐的鬼子打成了筛子。
“谁知道呢？这是最后一处了吧？”
看着空旷、毫无血迹的街头，士兵们还是有些骄傲的。
论巷战，鬼子就是不行！
第47章 不信！
“赢了！赢了！罗店打赢了！”
18军指挥部，一名参谋的举着电报踉踉跄跄冲进来，因为太过激动直接甩了一跤。
“赢了，我们赢了！”
这名参谋一点都没有感觉到疼，起身三两步冲到罗卓英跟前。
后者接过破了一角的电报也不以为意，只是脸色严肃的表情怎么也收不住，顾祝同与陈誠面前念了起来：
“凌晨2时15分，我第16独立旅二团攻入罗店镇，日寇不敌败退，歼敌千余。”
！！！
一夜无眠的顾祝同直接抢在陈誠面前拿过电报，一字一句又看了一遍：
“这...不会谎报军情吧？不是南北夹击吗？11师的战报呢？”
“几个师苦战数日，这家伙一天就打进去了？那我们...”
见对方说话开始变得难听，陈誠黑着脸过来接过战报：“复兴还是很有能力的，他一来我就看好他，这次收复罗店，尤青（罗卓英）啊，给委座的战报你亲自来写。”
顾祝同吃了一憋，脑子飞快运转：
“哦？沈复兴表字也是复兴吗？倒是别致。”
这下轮到陈誠愣住，他立马看向罗卓英，却发现对方脸上也是尴尬之色。
顾祝同暗笑，连对方表字都不清楚，还很看好？
可他却只是到此为止，这毕竟是人家的地盘。
只要打了胜仗，这些都可以放一边。
不一会儿
又一名参谋顶着黑眼圈小跑进指挥部：“11师彭善急电，33旅胡琏率部与日寇在罗店展开白刃战，正面击溃日寇攻入罗店。”
说完，这名参谋一脸期待地看着长官们露出笑脸，他这个送信的好歹也混个脸熟。
沉默...
整个指挥部现在很尴尬，刚才沈复兴的第16独立旅15分钟攻入罗店，而且有歼敌数字，千余。
胡琏倒好，居然打出了一场白刃战....攻入罗店。
到底谁是嫡系土木王牌，谁是杂牌军？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
“咳咳！”还是陈誠率先开口：“着令14师、67师、98师接管罗店防御，11师、16独立旅撤回二线修整。”
“对了，让胡琏跟沈复兴来军部。”
参谋悻悻然领命而去。
此时，松井石根在睡梦中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等他慢条斯理整好衣服出来，就看到了一脸急不可待的侍从副官。
“请您移步指挥...”
啪！
响亮的耳光止住了侍从副官说了一半的话。
“我说过很多次了，每遇大事有静气，你这么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路上的人看到了会怎么看？”
松井石根一边慢条斯理地走向会客室，一边教育身边的侍从副官，木屐声在走廊里“咚咚咚”不断回响。
“记住，以后有什么大事，请在早上6点准时在我的会客室等待，你是申城派遣军的优秀军官，就要起到典范的作用。”
“我时常阅读支那历史，在唐宋时期，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夜里宰执们是不会进宫汇报的，京都是一国命脉，身居高位的宰执要是夜里仓皇入宫，你猜猜第二天会发生什么？”
“没错！流言四起！京都乱了，商人们，百姓们，达官贵人们心思就变了，国家就乱了。”
身后捂着脸的侍从副官低着头，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
“我作为申城派遣军总司令，要是凌晨匆忙赶去指挥部，明天人们会怎么传？”
“皇军败了？战事吃紧了？”
“这里有多少记者？国内的，国外的，你让大本营怎么看？”
侍从副官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差点闯了大祸：
“哈依！总司令阁下，我明白了。”
这时候松井石根才开口问：“说吧，怎么回事？”
“支那夜袭罗店镇，守军败了，两名大队长都没能回来。”
木屐声嘎然而止，松井石根艰难地转过身，侍从副官甚至可以看到他脸上正在跳动的青筋。
“你再说一遍？”
“支那第16独立旅沈复兴率部击溃第矢住政之第二大队攻入罗店镇，和田泰雄大队与支那11师胡琏部爆发白刃战....根据回报，和田泰雄本人战死当场。”
“八嘎亚罗！”松井石根一脚踢飞走廊的移门，一股寒意瞬间涌入走廊，露出外面仍是漆黑的夜。
一轮下弦月正挂在当空，下弦月又称残月，此刻在松井石根眼中，已是不祥的预兆。
他深吸了几口气，看着低头的侍从副官开口：“悄悄的，找人来修好。”
说着，松井石根缓缓走向会客室，这对于他来说注定是个无眠之夜。
只有留在原地的侍从副官嘴角抽了抽，刚才他脑子里全是“每逢大事有静气”....
会客室
看着接连送来的战报，松井石根对于罗店发生的事情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猛烈的炮火？有多猛烈？山室宗武没有派遣援军吗？”
越看，松井石根越是恼火：“什么叫援军受阻，罗店顷刻间陷落？”
“还有，我记得这个沈复兴，不是应该死了吗？天亮之后给我联系岩井英一，让他给我一个交代。”
“15分钟？？？”
看到这里，松井石根又忍不住想拍桌子，这次好歹是忍住了：
“推卸责任，这简直就是推卸责任，漫天的炮火中，支那部队15分钟冲入罗店？？这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战报！他以为他是谁？江户川乱步？这是小说《地狱中的魔术师》？？开什么玩笑！”
“给我彻查！第13师团已经登船，我看山室宗武这第11师团师团长也是当到头了，什么战报都敢写。”
罗店失守，日军的北线包抄计划就无法快速实施。
从一定程度上来讲，从围着罗店到守着罗店，双方在战事扩大这一点上，各自有了新的认知。
让我们回到罗店战场
此时，旷野中的鸟儿已经率先醒来，闻着血腥味飞向罗店镇，乌鸦的叫声已经传入了沈复兴的耳朵。
“胡旅长，好久不见，听说你们打了场惊天地泣鬼神的白刃战？”沈复兴笑着跟狼狈的胡琏打招呼。
胡琏眼角肌肉一跳：“沈旅长别说笑了，独立旅好手段，在下佩服。”
“别，都是你师弟的功劳，建楚，来见过胡旅长。”沈复兴拉过廖耀湘，打算让他混个脸熟。
未来总是要跟别人打交道的，他不可能天天当保姆一样给廖耀湘擦屁股。
凌晨的进攻廖耀湘什么都考虑到了，就是没考虑上级对于他进攻的配合问题。
一旦炮兵不配合，或者一团跟进慢一些，二团哪怕拿下罗店镇也要损失惨重。
解决协同配合问题，这是每个指挥官都必须要有的素养。
孤军作战那是莽夫！
“学长好！”廖耀湘站定敬礼，总算是没有摆学霸的架子。
“好！我黄埔果然人才辈出！”
胡琏宽慰不少，输给沈复兴这个商贾，他是绝对不服气的。
但是输给自家人，还是黄埔六期第一人的廖耀湘，他心里就好受多了。
此时的廖耀湘还不知道，沈复兴到底要做什么。
几人正在这边寒暄，那边的老王带着两个团肩扛手拉，正在疯狂抢运....
“你瞎啊！没看到缝里还有一颗子弹！”
第48章 小江湖
足足1个小时，胡琏不知道为什么沈复兴就是拉着他在那里不断聊天。
他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跟对方关系这么好，上次见面他记得自己挺不客气的。
但盛情难却，对方这一仗也确实打得好。
纵深突破，分割包围。
想想之前其他部队那种夜里人海战术，白天乌龟趴窝，怎么感觉跟人家都不是一个档次的部队呢？
特别是眼前这个矮矮胖胖的六期学弟，说起步坦协同眼睛都会放光。
好半晌，远处的副官焦急地想要过来报告什么，胡琏终于忍不住：
“沈旅长，我...”
“哎，胡兄，难得打个胜仗，别着急走啊。”
沈复兴还想再劝，他却看到远处的老王却悄悄探出脑袋竖起了大拇指，当即话锋一转：“不过真有事的话，兄弟下次做东，我们把酒庆功。”
胡琏的三角眼再次抽了抽，这人跟他所有见过的将领都不一样。
真的不一样！
直到副官火急火燎冲到他面前：“旅座，整座罗店镇都被搬空了，除了鬼子的尸体没带走，连衣服都给扒完了。”
“你说什么？！”
胡琏咬着牙看着远处脚步越来越快，到最后甚至小跑起来消失在黑夜中的沈复兴，眼中差点冒出火来：
“沈！复！兴！”
一想到两个大队的物资都被他搬空，胡琏心头就堵得慌。
刚才两人还称兄道弟，相谈甚欢，结果对方给他来这么一出。
副官等了一会儿，看着胡琏没敢继续说话。
“还有什么事情，快说！”
副官这才低着头继续汇报：“师长让你跟他回一趟军部述职，这里交给其他部队，我们旅后撤休整。”
“知道了！”
....
话说廖耀湘被两人带着一路小跑，直到出了罗店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旅座，旅座！这么着急是为什么？我还没跟学长讨论好战术呢！”
沈复兴真想敲开这家伙的脑袋看看，智商超绝，情商负数的脑子到底是怎么样的：
“你看看，那是啥？”
廖耀湘顺着沈复兴手指着的方向看去，立马张大了嘴巴。
只见一排94式超轻坦克正在互相拉拽着驶离罗店镇，前面更是上千人的搬运队伍。
有背着十来把步枪的，有一人扛着两箱子弹，脖子上还挂着一堆携行带的，还有一队士兵扛着三挺重机枪，跟扛着媳妇儿一样。
“这...这...合适吗？”话是这么说，但他的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几辆战车。
沈复兴摇头调侃：“哟~你建楚也知道不合适？”
“旅座，您就别调笑我了，这上了战场，没有足够的默契与熟悉的军官，万一冲锋的战士犹豫了怎么办？一线的指挥官胆怯了怎么办？”廖耀湘话音越来越小：“我要是不去盯着，能不能打进去还是两说呢。”
沈复兴不置可否，他扭头看向老王：“去，拿1挺重机枪，2挺轻机枪，2000发子弹，嗯，战车是建楚的宝贝，先不动。”
“这样，我们不是有一批换下来的中正式么？有多少？”
老王掏出小本本一翻：“这次缴获800多支38式，加上储备的，我们多出来1100多支38式，800多支中正式。”
“给他300支，手榴弹给他3箱，建楚，你亲自给你的学长送去。”
廖耀湘一愣，指着自己：“啊？我？”
“你信不信，这胡琏正在背后骂我呢，你去唱红脸，明白吗？”
沈复兴说完一伸手，老王立马送上一支烟，两人就这么远去。
廖耀湘挠了挠头：
“看来...这课堂外的学问，还有很多要学啊。”
十几分钟后，胡琏看着一脸为难的廖耀湘，又看着这小山一样的装备，叹了口气：
“行了，建楚，你这是遇到了伯乐，替我谢过你们沈旅长。”
说着，胡琏拍拍他的后背，示意廖耀湘回去吧。
“300支步枪，1挺重机枪，3挺轻机枪还有手雷，这沈复兴还算是给面子。”
副官这时候也嘿嘿笑着：“要不是我们拖住南边的鬼子大队，他们能打这么顺？？”
“哈哈哈！”
胡琏终于舒畅地笑了出来，白刃战击败日寇，这够他吹很久了。
可要是让他知道沈复兴那边缴获的9辆战车，还有上千人搬运的弹药物资，估计他就笑不出来了。
画面一转
沈复兴路过14师驻地，见到了等待已久的霍揆彰。
“老哥，这天没亮就醒了？吃了没？”
霍揆彰翻了个白眼：“沈老弟，我怎么感觉你升旅长之后人变了呢？这罗店镇真就那么容易？”
沈复兴朝廖耀湘努了努嘴：“喏！我家廖疯子直接就冲了进去，不过，说来也是多亏了老哥的炮火支援，我这不就给你还礼来了吗？”
“老王，让人把东西抬过来！”
随着一声令下，老王带人把一箱一箱物资摆了上来，那长长的运输队伍，看得霍揆彰都震惊了：
“92式重机枪？老弟你这礼...太重了吧？”
这个时候，战场缴获多少，都是部队自己消化，不可能上缴的。
毕竟大家供应都不足，上面问就是没有。
给兄弟部队送枪炮子弹，那都是关系无间的象征，都是给自己留后路呢。
“这，这，这...手枪？步枪？老弟你这是日子不过了？”
霍揆彰已经激动得说话都有些哆嗦了，两挺重机枪，大几百支步枪还有军官用的手枪。
“咱们哥俩还计较这个？有我的一份，肯定有老哥你的一份。”
沈复兴话是这么说着，但送出去的两挺重机枪是他养不起的，步枪是淘汰的，手枪...那玩意儿不好使！
可如果是马克沁重机枪，那他说什么也不会送人。
只能点射的鬼子重机枪实在是...吃油、吃人力的累赘。
至于悄悄塞进霍揆彰口袋里的法币，还有送到他指挥部的那箱烟与清酒，就是人情世故了。
“哎！老弟你...以后有事，一个电报，老哥拉着队伍拼命都会赶来！”
沈复兴等的就是这句话，那天俞飞鹏已经说过，霍揆彰很快就会升任54军军长，与其到时候上杆子巴结。
不如现在打好基础！
在霍揆彰含泪的送别中，第16独立旅撤出罗店地区，向后方休整等待命令。
沈复兴则是带着廖耀湘前往军部，部队的事情，他只有交给无妻无子的老王才放心。
再说老王办事，总有一些文人的偏执在里面。
只是一到18军指挥部，他就听到了顾祝同急切的声音：
“日寇猛攻宝山、吴淞一线，第一军危急，闸北危急！”
第49章 谁众谁寡
沈复兴站在指挥部外，听着里面激烈的讨论，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不一会儿，胡琏也急匆匆赶来，看到沈复兴站在门口没进去，顿时心头一紧。
“沈兄，你这是？”
胡琏话没说完，只听里面又是一声咆哮。
“这胡宗南为什么不报？第一军两个师，短短两天功夫就已经补充了4000兵员，牺牲有多少？？到底有多少？”
“顾副司令，当务之急是支援宝山，补充兵最快明天下午才能到，如果退到杨行一带，罗店侧翼就空了，如何守得？”
沈复兴耸了耸肩：
“要不你先进？”
胡琏眼眸低垂，嘴里倒是半点没有尊重：
“大战当前，一个拍板的都没有！”
似乎是两人嘀咕的声音被听到，里面传来罗卓英的呼喝：“你们在门口干什么？站岗吗？还不进来？”
两人这才无奈走进指挥部，简陋的指挥部只有一副作战地图挂在矮墙之上，除了桌椅连个沙盘都没有。
有了两人加入，顾祝同这才没有继续咆哮，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罗店镇一战你们打得不错，保住了沪太公路，也保住了申城北线。”
“沈旅长率部攻占罗店，我会向军部上报，为你请功，接下来你们有一天时间休整，战事紧急，很快就会用到你们。”
只是说到这里，陈誠与罗卓英对视一眼，似乎想说什么。
顾祝同也反应过来，只是低头不语。
毕竟是副总司令，越级指挥别人的部队，这可是兵家大忌。
在18军的指挥部，让人家增援第1军...得陈誠首肯。
倒是陈誠笑着过来，看着两人很是欣赏，他先对胡琏开口：“胡伯玉啊胡伯玉，我是真没想到，拼命三郎彭善下面居然还有你这个小拼命三郎，听说你手刃了一名鬼子大队长？”
胡琏挺直了胸膛：“回陈长官，是的！那名小鬼子举着武士刀连续砍翻我多名弟兄，我...”
陈誠极有耐心地听完胡琏的汇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资鼓励，然后扭头看向沈复兴开口：“沈...”
沈复兴：？？
可看着对方丝毫没有疑惑的眼神，他突然明白：“维安。”
陈誠频频点头：
“沈复兴，沈维安，复兴而后维安，好字。”
至于之前怎么跟顾祝同说的，他丝毫不在意，谁特么还不是亲信呢！
可接下来罗卓英的话，沈复兴脸上就不太好看，倒是胡琏在那边看戏，就差瓜子啤酒花生米了。
“咳咳，你看啊，18军现在部队都压在罗店，保护整个战区的后路，也守着申城到金陵的通道。”
“11师、16师、67师、98师还有14师在罗店一字排开，正面是日寇的11师团与重藤支队、青岛支队、还有第3师团一部，兵力捉襟见肘啊。”
“98师与67师仅仅只是补充到4000人而已，而且新兵太多，有战斗力的，只有14师与16师。”
“江防部队几乎抽调一空，要是日寇继续增兵，我这18军怕是有被合围的危险啊！”
“增援的51师最快3日下午能到。”说到这里，罗卓英重重叹了口气：“第1军身后，已经没有预备队了。”
沈复兴听着这残酷的战局，顿时觉得头皮发麻，扭头看向眼观鼻鼻观心的胡琏，恨不能将他拽过来。
看着作战地图，谁不知道吴淞、宝山一线日寇志在必得？
而且后续的三个师团都是在那里登陆，他这3000不到的人马过去就是填无底洞！
可不去的话，想到后世吴淞、宝山、狮子林一线失守，接下来就是蕰藻浜、刘行、大场这申城最后的北门户了。
其实此时，闸北的激战已经变成了对峙。
最早开打的市区变成了最安全的地方，也挺讽刺的。
“军座，我第16独立旅也都是新兵，哪怕是我，不也是新兵吗？”沈复兴态度很谦逊，完全就是顺着对方的话说。
那边的顾祝同差点笑出声来，只是梗着脖子强忍着没出声。
罗卓英无奈，只能看向陈誠，人家这话说的在理啊。
“维安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瞒你，你跟伯玉都要去，但不是去吴淞，你去杨家行，伯玉在你身侧，同步掩护张华浜，给第1军留一条后路。”陈誠也终于说出了他自己的安排。
胡琏猛地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陈誠。
他不想去支援其他人，自己的老家底可都在罗店呢！
沈复兴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扭头看向胡琏，庆幸自己给他留了点物资，否则沈复兴是真怕胡琏把他卖了。
“陈长官，我33旅一夜激战，人员、武器、弹药都不充足。”胡琏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您一定要我去，我胡琏绝不二话，我这有封遗书，还请您转交给内人。”
那意思很明显，领导，你要不试试看，当着顾长官的面逼我去死。
以后人家开会可有的点评了：
“哦，陈誠啊，我知道，就是那个逼着属下交了遗书去死的那个领导，这种人能带好兵？”
沈复兴在那边瞪大了眼睛，心道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外号。
“狡如狐，猛如虎”
真特娘的贴切！
陈誠倒是心里有些感动，他此刻对于胡琏的狡猾还没有足够的认知。
只是对方当着顾祝同的面，这么做不太好，有些过了。
“哎~伯玉何必如此，这次去，人员、武器、弹药，今天都给你补充，晚上出发，明天就进驻。”说着，陈誠也看向沈复兴：“你们俩一起报上来，缺的人、枪、弹药我跟顾长官给你们补充。”
两人齐齐站定敬礼：“是！”
其实，拒绝是不能拒绝的，军令如山不是开玩笑。
不用召唤两人，只要一封电报，你不死也必须去死！
但这毕竟是他自己的土木系部队，还是今天罗店的功臣，要是就这么安排去送死。
其他人还会死心塌地跟着他吗？
这是为了照顾军心，才不得不礼贤下士。
两人走到门口，心照不宣地的给对方分了支烟：
“我听说你们33旅损失惨重，至少要补1500人吧？”沈复兴大声说道。
胡琏划火柴的手一个哆嗦，火柴直接掉在了地上：“没...没错，听说你们缺枪少弹的...应该...应该缺迫击炮？”
说到这里，胡琏真想抽自己一巴掌。
得多不要脸才能说出独立旅缺弹药这样的话？
沈复兴倒是无所谓，继续当着其他人的面开口：“正是正是，听说你们33旅还缺一些低级军官？损失有些多啊？”
一回生二回熟，胡琏索性也豁出去了：
“没错，听说你们独立旅生活物资上也短缺得很呀？”
“是呀是呀，听说...”
两人就这么从18军指挥部门口一路大声聊到后勤...
第50章 率土之滨？海岛奇兵！
两人大声的谈话自然也被指挥部里面的几位大佬听得一清二楚。
罗卓英的听得脸上肌肉狂跳，恨不得冲出去把两人抓回来好好教育教育。
但是陈誠却是呵呵一笑摆手：
“哎~尤青，这是好事。”
罗卓英气得直翻白眼：“陈长官，这还是好事？什么叫1500人损失？他33旅要是损失了1500人，还能打进罗店？”
“这不是没打进吗？在罗店南白刃战击溃了日寇，损失大一点可以理解，毕竟打赢了。”
咳咳！
顾祝同嘴角不断抽搐，他知道两人这是做戏给他看呢。
“他们这是趁机要挟军部！”
罗卓英并不是要刻意为难两人，只是当着长官的面，两人也太没有军人的样子了。
两个上校跟混混似的，一点也不正派！
可陈誠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又气又恼，又是心疼。
“尤青啊，他们这是...这是去死地，有什么脾气，等他们回来再教训他们。”
说完，顾祝同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现在整个淞沪会战的主战场就在这里，右翼军与中路军没有大规模交火，零星的互攻让总部都失去了关注的目光。
从目前中路军的张司令张治忠将军在离开之后，居然没有立刻任命新的主帅这点就可以看出，闸北确实不太紧张。
顾祝同为什么不在总部呆着？
毫无意义！
这里就是一线指挥所！
罗卓英也无奈坐下，翻出了最新的战报：“均座，他们两还不知道第1军伤亡过半，估计顶不了几天了。”
“第1军连续数日阻敌于吴淞、月浦一线，扛着日寇的舰炮飞机轮番轰炸，寸土不让。”
“但人力、物资已经来不及补充，我预计最多2天，要是援军上不去，就必须撤到杨家行一线，否则...”
后面的话没说，但大家都明白。
第1军是委座的嫡系，要是就这么消耗掉...陈誠与顾祝同怕是也在劫难逃。
“后撤迎敌？”陈誠站在地图前，缓缓开口。
“逐步后撤，宝山一线还能守几天，给维安与伯玉一些时间修筑工事。”
说完，罗卓英看向顾祝同，陈誠也看向顾祝同。
后者叹了口气：“我还是回去一趟，争取一些支持，第八集团军目前驻守杭州湾沿岸，我看看是不是先调动皖军一部，而后给予张司令补充。”
“那就麻烦顾副司令了。”说着，陈誠叹了口气。
想要得到他的同意退兵推卸责任？
都是千年的狐狸，又如何会跳入这个深渊。
看着远去的顾祝同，两人对视一眼，只剩下无奈。
唱了半天双簧，对方不中套啊。
这个时候，沈复兴与胡琏正缠着军需官陈文翰要物资，要人。
小小的屋子里挤满了人，气氛很是不友好。
“刘副军长，你看...我独立旅只要10门迫击炮，1000兵员，他就推三阻四，这合适吗？”沈复兴指着军需官陈文翰，脸上满是悲愤，好像吃了大亏一样。
胡琏立马接上：“是啊，刘副军长，为什么陈长官与顾长官派您过来，可不就是为了让兄弟们好上阵杀敌么，我这还没要军饷抚恤呢，要些补充兵，要些子弹都给不齐，这要是败了，谁负责啊？”
两人一唱一和不亚于刚才指挥部内的陈誠与罗卓英的戏台子，看得廖耀湘头皮痒痒的，感觉要长脑子了。
18军副军长刘绍先只觉得一个脑袋比两个大，他看向军需官陈文翰：“还有多少储备？”
可军需官陈文翰却是一脸堆笑：“刘长官，您就不要说笑了，哪有储备？都是后面运到多少，我就送出去多少，前几天的战斗各部都是敞开了拿，仓库里的老鼠都要饿死了。”
看着快胖成球的陈文翰，副军长刘绍先也觉得一阵头大。
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一把拽过陈文翰来到角落附耳几句，后者顿时脸色大变，看向沈复兴的脸色都变了。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假笑，而是一本正经：
“33旅，1300名补充兵员，在嘉定城北的四号军营，步枪1000支，轻机枪10挺，子弹10万发，手雷50箱，迫击炮2门，炮弹10箱，在刘行的19号仓，这是批条。”
陈文翰一边写一边说，说完也写完，直接将皮条递给胡琏，与刚才虚与委蛇的模样完全不同。
“第16独立旅，1000名补充兵员，在嘉定城外西的七号军营，步枪700支，轻机枪8挺，子弹8万发，手雷40箱，迫击炮5...6门，炮弹30箱，在刘行的22号仓库。”
“哦，听说你们还有些大玩具，这是其他物资，卡车没有，仓库边上还有些木制独轮车，一并拿去吧。”
说完，同样将纸条递给沈复兴。
副军长刘绍先这才笑着离开，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胡琏眼中思索片刻，却没有继续追问，敬了个礼之后快步离开。
沈复兴这边点了点头，他大概猜到了什么，递过一支烟给军需官陈文翰：
“小满！”
沈小满递过来一个包裹，沈复兴开门见山：
“辛苦陈处长了，这些都是刚才外面买的特产，不成敬意。”
陈文翰眼前一亮，这地方连个老百姓都没有，哪里来的特产？
入手一沉，他心中更是有底了，果然是后面有人，懂事！
再一摸，嘿！好家伙，都是硬的！
“小满，去门口！”沈复兴支开旁人：“鬼子大佐的腕表、怀表，都是进口货，瑞士的！还有一台相机，老贵了。”
陈文翰一听，脸上的笑意越发浓烈，只是很快就转为警惕之色：
“咳咳，这如何使得，快拿回去，都是战士们拼命得来的。”
可话是这么说，却没有任何退回去的意思。
沈复兴一脸不高兴的开口：“哪里，18军这么多师，兵马人吃马嚼的，您才辛苦，瞧瞧，您都瘦了。”
这么违心的话，陈文翰却是连连点头，摸着自己的三下巴：“确实，没日没夜的计算给养，动不动还要被那些兵痞子威胁，我也不容易，上头就运来这么点东西，大家都缺，不好平衡啊。”
“那是自然，不过兄弟们晚上就要去杨家行，此去也不知道回不回得来，您看，这迫击炮是不是...”
陈文翰立马一拍脑袋：“哎呀，你看我这记性，22号仓库明明还有16门迫击炮，记错了，记错了。”
沈复兴会心一笑：
“陈处长你放心，回头我给你买点白面补补，您可不能累倒下。”
“那就..谢谢沈旅长了。”
陈文翰提笔在6门迫击炮前补了一个1，又在30箱炮弹前面加了一个1，笑着递过批条。
等沈复兴离开，他轻轻打开包裹，拿出一块手表举过头顶细细观察：
“啧啧啧，瑞士牌，高级货啊~~”
但走出门外的沈复兴却差点恶心到吐出来，他也很不齿自己刚才的行为。
可人在屋檐下，想要杀更多的鬼子，为了在兄弟们冲锋的时候多打两轮炮，为了在这个乱世之中实现自己的目标，他就必须如此。
“军官贪，后勤也贪，这帮混蛋烂透了！”
“怪不得特么的从【率土之滨】玩成了【海岛奇兵】，活该！”
想到这里，沈复兴扭头看向还沉浸在震惊中的廖耀湘：
“建楚，是不是对我很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