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穿越了，可我的浏览器记录还没删
海城郊区。
物流工业园。
拎着行李的林道走下车，扫了眼面前的偌大库房，缓了口气。
一转身，露出笑容望向驾驶座上，白衬衫小西服的公司行政小姐姐。
“麻烦彤彤姐专门跑一趟送我过来，有时间请你吃饭。”
竖着高马尾，肤白貌美的苏彤彤下车。
站在林道面前，欲言又止。
“彤彤姐。”林道笑了笑“我没那么脆弱，我其实很硬。”
苏彤彤拍了拍林道结实的胳膊，缓声嘱咐。
“你啊，就是心气太高。”
“工作不开心，换一份就是了，真心没必要怄气。”
林道微笑颔首表示赞同，却是没有回应。
苏彤彤看了眼时间“有什么困难记得跟姐说，能帮一定帮。”
简单寒暄几句，她上了车招招手返回公司。
“怄气？”
林道低头跺了脚地面“我又不是孩子。”
“只有小孩子才会怄气，成年人有仇自当百倍奉还！”
不是什么惊天动地，荡气回肠的故事。
林道有个漂亮女朋友，却是被国外留学归来，空降公司的霸道总裁给看上了。
月入数千的打工牛马，与年入百万的公司总裁。
出了校门的女朋友，很是从心的做出了最为现实的选择。
一番波折下来，林道被发配到城郊的物流中心来看守仓库。
他不吵不闹，怀着强烈的复仇心与进取心，安静的过来。
“没能力的时候，卑微如喽啰。”
“他日一朝翻身，誓要尔等百倍偿还！”
“终有一日，让你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拎着行李，林道步入仓库。
做好了交接手续，安置好个人用品。
林道走进几间公司租赁的偌大仓库，清点库存。
公司是做进出口生意的，仓库里放着许多货物。
这其中有很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滞留在仓库里没发出去。
时间太久，不少货物包装上，都落满了灰尘。
拿着资料，将几个仓库都转了一圈清点完毕，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淡下来。
忙完工作的林道，打算去物流中心的小吃街吃晚饭。
离开之前，仓库角落里透出的微弱绿光，吸引了他的注意。
好奇心驱使之下，林道走了过来。
一堆箱子的夹缝之中，一团拳头大小的绿光悬浮于半空之中。
这光绿的有些刺眼，感觉头皮痒痒的。
面对未知，林道下意识后退。
绿光却是快速飞过来，直接钻进了他的身体之中。
下一刻，林道的身影陡然消失不见。
永和元年，二月初十。
建兴郡，广宗县，三合村。
村东头最偏僻处，一座破败不堪，土坯剥落，四面漏风的房子里，闪过了一抹温暖的绿光。
林道低头就见着几只干瘦的耗子，从自己脚畔窜过去。
疑惑抬头，环顾四周。
“这是给我干哪来了？”
寒风穿过破败房子的各处缝隙，卷在身上犹如刀割，激起鸡皮疙瘩。
回过神来的林道，伸手推开房门露出一拳大小的缝隙，看了眼外面的世界。
天空之中翻滚着浓墨乌云，寒风呼啸刺骨，带着哨子音席卷而过。
目光越过早已经倒塌的院墙，入目所见是一座座的破败土坯房。
间或之中，有三三两两穿着葛布麻衣，头戴毡帽的人在活动。
关上房门，林道的脑海之中思绪翻滚。
“我这是，穿越了？”
想到穿越，林道第一个念头就是。
“可我的浏览器记录还没删~~~”
一想到自己因为穿越而失踪，导致浏览器记录被搜寻自己的人发现，他就头皮发麻，羞愧欲绝。
“这是要社死我~~~”
再说了，哪怕穿越的时候没能带个仓库过来，可至少也得开艘船吧。
“我得回去删了浏览器记录...”
话音未落，眼前的景色变换。
下一刻，他的身形已然回到了仓库角落里。
环顾四周堆放的货物，林道第一反应就是“我刚刚说什么了？”
“说的回去？”
林道再度开口“穿越？”
景色变换，他又出现在了之前的那座破败土坯房里。
“回去！”
再度回到了仓库里，林道第一时间喊“统爷？统哥~统子！”
没有丝毫的回应，看来是没有系统这等高级的东西存在。
“不管了。”
林道快步出了仓库，打车直奔军品店。
今天是周末，店里的爱好者很多。
林道一上来就直奔主题“防刺服，高仿头盔，防暴盾，冬季作训套装，高邦保暖靴，强光手电筒...”
打车回来直奔园区小吃街，他下车买了条活鱼，加水装在塑料袋里。
平缓了下过于激动的情绪，直接跑步回到管理员房间。
穿戴整齐，拎起了装鱼的塑料袋，看了眼时间。
【19:32】
想了想，又从工具箱里取出来一把羊角锤握在手中用以防身。
“穿越！”
再度回到了那座破败的土坯房里。
林道举起塑料袋，仔细打量着之前还在游动，此时却是翻起了白肚皮的小鱼。
随手将塑料袋扔在地上，看着时间等了五分钟，再度穿越跑个来回看时间。
【19:37】
“首先确认，两边的世界时间流速相同。”
“其次确认，除了我之外，拥有灵魂的活物不能穿越，或者说是穿越了就死。”
“最后确认，穿越的地点，是以我为中心，而不是固定。”
验证了这些，林道顿时松了口气。
他最担心的，是穿越地点固定。
仓库是公司租的，产权属于物流中心。
这要是地点固定，那可就麻烦了。
没有活物可以跟着他穿越，避免了偷渡的可能。
作了验证之后，担忧的心可以放下了。
戴好口罩，握紧了手里的羊角锤。
林道推开门打量外面的环境。
天色彻底黯淡下来，入目所及的众多房屋之中，只有寥寥一两间透出昏暗的光芒。
林道迈步走出了院子，很快就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天空飘着雪花，寒风刺骨。
瘦弱的姑娘，紧紧裹着身上的麻布破衣，瑟瑟发抖的低着头小步前行。
“阿父的病越来越重，再借不到钱抓药...”
眼前闪过一抹黑影。
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捂着嘴拖走。
姑娘惊恐万状，明显是被吓到了。
她奋力挣扎，可长期的半饥饿状态之下，根本没有什么力气。
一路被拖到了昏暗破败的土坯房里。
房门被关上，刺骨的寒风被挡在了门外。
姑娘耳畔传来温热的气息，喷涂在脖子上，痒痒的。
一道强光亮起，照在了姑娘的脸上，惊的她几欲惊声尖叫。
“我问，你答。乖乖听话，我不会伤害你。”
听着强光后传来的低沉男声，姑娘下意识的点头。
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答“三合村。”
问“往大了说！”
答“建兴郡，广宗县，三合村。”
问“现在是几几年...当今天子的年号是什么？”
答“当今摄政是大赵天王，建武十一年。”
这个答案，一下子触及到了林道的华点。
他还真不知道什么大赵天王。
他只知道战国时期的赵国，可赵国只有大王，没听说过什么天王的，又不是太平天国。
关上手电筒，捏着姑娘下巴张开嘴，用手套堵住嘴。
拿出尼龙卡带捆住姑娘瘦弱的手腕与脚腕。
回到现代世界的林道，打开电脑查询重点。
关键词，大赵天王，建武十一年。
“嘶~~~”
林道惊愕“竟然是煲仔饭与夫妻肺片，都是真材实料的黑暗时代！”
大赵天王石虎，杀人如麻的超级魔头。
他还有个很有名的干孙子，叫做冉闵~~~
后赵建武十一年，也是东晋永和元年。
诸胡祸乱中土，人命犹如草芥的黑暗时代。
“不管是什么时代，我只坚定自己的追求。”
有了能够穿越不同时空的能力，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想起因为自己没钱，而转投霸道总裁怀抱的前女友，林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搞钱，搞钱，还是踏马的搞钱！”
他过够了当牛做马的日子，他现在只想搞钱。
毫无疑问，时空贸易绝对是一门能大赚特赚的生意。
有了钱，他才能将自己受到的屈辱，百倍千倍的还回去！
“诸胡混战的乱世，最为紧缺的商品，是粮食。”
林道拿出手机看了看自己的余额。
很好，之前军品店一波消费，剩下的余额除非取消小数点，否则不够作启动资金。
想了想，林道拨通了个手机号码。
“这个点给我打电话，是要请我吃饭？”手机那头传来了欢快的笑声，犹如风中铃动。
“彤彤姐~~~”
林道压着嗓子“最近胃不舒服，想吃点软饭。”
“停停停。”手机那边的苏彤彤，笑声清爽犹如雨后彩虹“打住，要借多少？”
“彤彤姐，先来五千块救急，我这边真的很急。”
“哈？”苏彤彤惊呼“你是遇上仙人跳了，还是在酒吧装大头开酒了？”
“是正事，工作上的。”林道赌咒发誓“彤彤姐，帮帮我。”
苏彤彤也没再追问，真的给他转了五千块过来。
“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就让我以身相许...”
那边苏彤彤大笑“滚呐~~~”
有了底气，林道当即换好衣服直奔超市。
虽然网购更有性价比，可时间不等人。
再度来到永和时空，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两个小时。
地上的姑娘，已经挣扎扭动到了门口位置，嘴里的手套也掉了。
寒风肆虐，呼喊声传不出去。
力气太小，也开不了门。
林道将她拎起来，剪开尼龙卡带，撕开包装塞了块大白兔奶糖过去。
人生第一次吃到奶糖味道的姑娘，眼都瞪圆了。
“甜的！”
接连吃了两块奶糖，接过林道递过来的运动饮料喝下。
姑娘的眼睛又圆了。
“甜的？水居然是甜的？”
可怜的妹子，这辈子估计都没喝过甜水。
笑容温和的林道，开口询问“叫什么名字。”
“回郎主话，奴名金莲。”
“哦。”林道颔首“原来是潘女郎。”
金莲愣神“奴是金氏...是，贱妾就是潘氏金莲。”
“你们村里，哪户人家最有钱？”
面对询问，金莲面露兴奋之色“何小娘家最富，他们家有几百亩地！”
三合村，从名字可知，这是三姓人家所组成的村落。
何姓最大最富，占据最好的田地。
刘姓次之，日子勉强过的去。
金姓最差，已经沦为被欺辱的对象。
听闻林道询问，金莲欢喜不已，认为林道是要对何家动手。
古时村落里，不同姓氏之间的争斗，是非常残酷的。
“何家。”
第二章 二十五倍利润的生意
林道摩挲下巴“何家，有金子吗？”
跨时空贸易，最值钱的财货，自然就是金子了。
这东西非常保值。
金娘想了想“我见过何家小娘戴过金钗。”
何止是见过，那何家小娘在她们面前炫耀过很久。
从小到大只用过木钗的金莲，真心是艳羡不已。
林道撕开一袋压缩饼干递过去“尝尝。”
金莲没有犹豫，拿过来就吃。
香，甜，还有丰富的油脂。
吃下肚子，满满的饱腹感，让金莲如登仙境。
“好吃吗？”
“好吃！”
林道露出了笑容“好吃的话，就帮我干活，以后不会亏待你。”
时空贸易，要跟有钱人作生意。
穷苦人家，哪里拿得出金子来。
回到现代世界，林道面露疑惑之色。
“按理说，相隔一千多年，口音上应该有着巨大差异才是。”
“怎么她说的我能听懂，我说的她也能听懂？”
想不通，那就不想了。
林道开始操作电脑，将今天仓库里的监控画面全部删除，再调整摄像头角度，留出更多的死角。
穿越时空的能力，他从未想过分享出去。
哪怕自己挂了，也要带着这份能力一起走，决不能让人捡漏。
物流中心位于城郊。
也就是城乡结合部。
附近不少村子里的人，都会来这边做零工。
他们通常都是骑着电动或者燃油三轮车来回通勤。
“大爷，你这车漆都快掉光了，五百块得了。”
面对林道的砍价，大爷连连摇头“小伙子，你这还价太狠了，怎么也得一千。”
“一千？这又不是新车！最多六百。”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商定以八百块的价格成交。
买这辆车，一方面为了方便运货。
更重要的是，可以用来防身。
永和时空，那可是一个掏心掏肺的黑暗时代。
林道可没兴趣，成为烹饪用的食材。
最好的防身武器，肯定是七步之内又快又准的真理。
可惜真理实在是弄不到。
林道本打算想买气枪，可这也买不了。
又想买弩矢，还是不行。
至于刀剑之类，顶多是能买没开刃的工艺品，这东西他又用不好。
燃油三轮车就成了很好的选择。
林道从油箱里抽油，倒进玻璃瓶里，再掺入些许的白糖与废弃的橡胶软管。
以布条封口，做成莫洛托夫的面包。
天色暗淡下来，林道将农贸市场买来的，每袋五十斤装的大米，总计二十袋堆放在三轮车上捆结实。
开车来到仓库监控死角，直接启动穿越。
再次出现，是在破败的院落里。
天上的雪已经停了，四周一片灰蒙蒙。
握着羊角锤的林道，坐在车上招呼“金莲？”
土坯房的房门被推开，小脸上带着冻疮的金莲，小心翼翼的走了出来。
“郎主~~~”
“过来上车。”
林道招呼“带我去你们村首富家。”
灰蒙蒙的夜幕之下，三轮车的突突声响惊醒了许多人。
却是无人敢于出来查看。
夜空之中铅云翻滚没有月光星光。
在这个普遍夜盲症，外加没钱点灯烧蜡的时代里，没人敢于大晚上的出门找麻烦。
车灯射出雪亮的光芒，映亮了冻的结实而又崎岖的土路。
一路来到村子西头，一座整个三合村最好的院落前停下。
附近的房舍院落都是一片昏暗，唯独这里有亮光。
在这点灯烧蜡就是烧钱的时代里，晚上家里有光就是财富的标志。
金莲颤颤巍巍的下车，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这等会自己动起来的仙家机关兽，完全超出了想象力天花板，给她带去了过于强烈的刺激。
林道下车将她搀扶起来，关心了两句。
“郎主，我无事。”
小脸激动到泛红的金莲，努力平缓下来上前敲门招呼。
“村东的金莲~~~”
厚实的院门被打开，拎着灯笼的中年人，警惕的打量外面。
“是金莲啊，你家阿翁的病好些了没。”
金莲小声说了几句，拎着灯笼的中年人向着林道走了过来。
透过半开的院门，隐约可见几个拎着兵器的身影在向外观望。
一旦有什么变故，立马就会冲出来。
“敢问尊驾...”
“林道。”
林道也不废话，解开绳索，从三轮车上拎下来一袋米。
用小刀划开袋口，借着灯笼的光亮，露出里面白花花的大米。
早在西晋的时候，北方就已经开始大规模种植大米了。
尤其是洛阳周边，种植了很大的面积。
这个时代的人，自然也是见过的。
中年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这可是质量上乘的精米。
“尊驾这是...”
“卖粮。”林道拍了拍三轮车上的粮食袋“要不要？”
要，当然要了。
这年头有粮食不要的是傻子。
他们家跟县城里的粮铺有关系，很清楚现在城里的粮价高到了何等程度。
现在的大赵，最缺的就是粮食。
据说邺城之中，粮价已经到了斗米千钱的夸张程度。
中年人连连颔首“老夫何晃，尊驾请里面说话。”
“不必麻烦。”
林道干脆摆手“要，就掏钱。不要，我就走。”
没有丝毫信任可言，他可不会冒险进人家的院子。
何晃明显愣了下，应该是没见过做生意这么直接的。
他顿了下“敢问尊驾，何价售米？”
“斗米百钱。”林道面色淡然“我要金子。”
粮食价格，历朝历代都不一样。
盛世丰收价格低的时候，斗米十几钱，乃至于几钱的都有。
可若是兵荒马乱，天灾人祸的时节，斗米千钱万钱，也不是什么奇闻。
就像是此时，石虎横征暴敛，社会生产遭到极大的破坏，后赵各地都是长期缺粮。
村子里还好些，可城池之中的粮价，早已经飞上了天。
这等精米，只要能运到城里去，绝对是大赚特赚。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何晃以半个金饼的价格，买下了林道的二十袋粮食。
一个金饼的重量，大概在二百五十克左右。
半个金饼，那就是一百二三十克。
考虑到纯度不高，以及需要折价出手的因素，差不多价值五万软妹币。
“果然，时空贸易真是暴利！”
林道买这二十袋米，花了两千多块。
一转手回去就是五万，二十五倍的利润！
捏软了手中用剪刀剪下来的半块金饼，林道招呼金莲上车走人。
望着突突突离去的机关兽，何晃心头惊骇。
“金莲这是，攀上高枝了。”
略作思量，他嘱咐搬运粮食袋的家中子弟。
“过些时日送粮去县城，记得抓几副药回来，我要去探望金三郎。”
物流中心，宿舍。
捏了捏手中的半块金饼，林道起身出门。
他购买了露营用的丁烷喷火枪，以及坩埚和硼砂等物件。
金饼肯定不能直接出手，上面是有印的，得先融了才行。
监控拍不到的死角，林道拿着丁烷喷火枪，对着坩埚里的金饼直喷。
融化之后倒入简单的模具里塑形，冷却之后就成了金条。
来自一千多年前的痕迹，彻底融化消失。
典当行。
柜员将金条放在了秤盘上，抬头看了眼戴着帽子与口罩的林道。
林道挑眉“有事？”
“没。”柜员笑脸“就是纯度方面...”
“价格可以谈。”
称量后的重量是一百二十一克，商定的价格是每克四百块。
总价四万八千四百块。
林道要的现金，装进背包里转身就走。
走出典当行，迎着风缓了口气。
神清气爽。
回想起前女友阿黑颜时，曾经许诺过的山盟海誓。
林道嗤笑一声。
“什么都是假的，对你来说只有钱才是真的！”
拿出手机，拨通苏彤彤的号码。
“彤彤姐，请你吃饭，四海缘。”
半个小时过去，黑色西裤白衬衫，脚上穿着小皮鞋，一身职场装扮的苏彤彤，走进了四海缘的包厢。
“点这么多啊。”
脸型很小，梳着丸子头，明眸皓齿的苏彤彤。
将外套放在椅背上，惊讶的看着一桌子的菜肴“这是发财了？”
“我寻了条财路。”
林道为苏彤彤倒酒“风险是大了点，不过利润很高。”
苏彤彤眉头紧锁盯着他“可别做犯法的事儿，我可不想去上财分校探监。”
“放心，不犯法。”
端起酒杯，林道笑着示意“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就是不能让人知道。”
穿越时空的能力，真若是让人知晓了，那可就不是犯法的事情了。
拿起筷子的苏彤彤，也没再继续追问。
说说笑笑，吃吃喝喝，一顿饭很是尽兴。
吃饱喝足，打车送苏彤彤回家。
到了她家楼下的时候，林道拍了拍背包“有事跟你说。”
苏彤彤瞥了他一眼。
“嗯。”
进楼，上电梯，来到苏彤彤租的房子。
房子不大，典型的打工人租房。
苏彤彤还是有实力的，至少没跟人合租。
从冰箱里拿出瓶水，苏彤彤递给了林道，在沙发上坐下。
“彤彤姐。”
林道从背包里拿出一摞软妹币递过去。
“多谢你的帮忙，一定要收下。”
“太多了。”苏彤彤大为惊讶“你还真是赚到钱了，千万别做违法的事。”
苏彤彤第一个念头，就是林道把公司仓库里的货给卖了。
这可是要坐牢的。
“放心。”
林道拍了拍她的手，给了个安慰的笑容“我懂。”
拿走一半的软妹币，笑眼弯成月牙的苏彤彤，将剩下的放回林道手中“有钱了也不能大手大脚，钱是省出来的。”
“彤彤姐。”
林道又给推了回去“有事情请你帮忙，这是报酬。”
苏彤彤眨眨眼，看着他没说话。
“我想开一家进出口公司。”
林道干脆直言“这方面彤彤姐比较熟悉，想请你帮我跑手续。”
个人大规模购买商品，终究不是个事。
换做公司行为，那就方便的多。
还有就是，林道一直没忘了那位霸道总裁，高高在上打发自己的傲然姿态。
等他赚到了钱，他要收购霸道总裁的公司，再把他给踹出去！
苏彤彤明显有些惊讶。
沉默片刻颔首点头“可以帮忙。”
“只是，做进出口生意是要很大本金的，主要是垫付货款。”
“还有就是，一旦收不回货款来，那可就完了。”
林道起身笑了笑“我会赚的很多，很多。”
“对了。”离开之前，林道随口询问“那位霸道总裁，有没有漂亮姐妹？”
彤彤姐一窒，旋即笑应“漂亮姐妹没有，不过他妈妈很漂亮，还是公司董事。”
“哦。”林道颔首“也行。”
第三章 用生命诠释的舞蹈
隔天一早，林道骑着三轮车去农贸市场。
买下四十袋大米堆放在三轮车上，捆结实了，开着三轮车来到仓库监控死角。
“穿越。”
永和时空。
眼睛还未适应昏暗的光线，耳朵里就被刺耳的尖叫声填满。
哭泣，尖叫，喝骂各种声音，混杂在风声之中呼啸而来。
林道第一时间拿起了三轮车上的防暴盾牌。
透过门缝向外张望。
身穿皮裘戴着皮帽的骑兵，挥舞兵器在村中肆虐。
马蹄践踏，环首刀挥舞而过，人头滚滚！
“郎主~~~”
身后传来颤抖的呼声。
林道下意识的将手中羊角锤向着身后砸过去。
羊角锤几乎是贴着金莲的鼻头停下。
“郎主！”
面白唇青，目光中满是惧色的金莲，眼泪滚滚而落。
“是你。”林道压低声音“外面什么事情，来土匪了？”
“是朝廷派来抓女人的胡骑。”
金莲小声解释“天王充宫禁，强征女子入宫。”
她的嘴唇颤抖，声音有些磕巴“村里本想出点钱，买通胡骑放过我们。”
“可这些胡骑，不但要财要人还要命！”
这事儿，林道之前查资料的时候，还真看到过。
石虎嗜杀好色，强征国中民女充实宫禁。
哪怕是有丈夫的，也是杀了丈夫再抢女人。
据说是抢了十几万女人。
被杀的更是不计其数。
而且也没有浪费，都被当作了食材储备。
林道第一个念头，就是先回去再说。
毕竟他是来搞钱的，没心思去打打杀杀。
思绪转换之中，马蹄震颤，本就破败不堪的院门，被毫无悬念的撞开。
林道转首，对上了胡骑的目光。
高鼻深目，轮廓分明，头发浓密略带卷曲。
穿皮裘戴皮帽，骑着高大健硕的战马，手中握着的环首刀上，还在滴着血。
望着奇装异服的林道，马背上的胡骑咧嘴一笑，露出了两排黄牙“汉儿？”
‘啪嗒！’
打火机冒出了火苗。
林道点燃包裹着瓶口的布条，将手中的燃烧瓶向着胡骑脚下砸去。
“你爷爷！”
酒瓶破碎，火光腾起，转瞬之间就将胡骑连人带马包裹起来。
马儿嘶鸣，胡骑怒吼。
可身上的火焰，却是犹如附骨之疽，无论如何都无法拍灭。
生死关头，一身是火的胡骑跳下马，嘶吼一声，握紧环首刀直奔林道而来。
悍勇如斯！
红了眼的林道血气上涌，拿起防暴盾抵在肩膀上直接前冲。
胡骑一刀劈在了防暴盾上，摩擦声刺耳。
下一刻，防暴盾撞在了胡骑胸前。
火光缭绕，胡骑仰头倒下。
他被撞的气血翻涌，头晕眼花，一时之间起不来身。
爬起来的林道，取下腰畔挂着的羊角锤，上前高举，重重落下。
一瞬间，胡骑的叫声就停歇了。
转身走向被烧的乱蹦乱跳嘶鸣着的战马，锤起锤落。
破败的院落里安静下来，只余火焰燃烧的滋滋声响。
林道重重喘息，取土将身上沾染的小火苗扑灭。
“郎主~~~”
双腿颤抖的金莲，面青唇白，明显是被吓的不轻。
“无事。”
林道摆摆手“第一次杀畜生，让我缓缓。”
没有想象之中那种恶心反胃的感觉，仅仅只是觉得有些气喘。
或许是因为，这些胡骑在他眼中，都是类人型牲口。
待到他缓过劲来，外面村落里的惨叫声已经逐渐停歇下来。
“待在这里别乱跑。”
嘱咐了一句，林道挂着羊角锤，拎着装满了燃烧瓶的背包，转身就往外面走。
既然已经动了手，那就往死里整就是了。
羯骑？
好大的名头！
村落中的打谷场，聚集了许多人。
胡骑数量并不多，打谷场这里总共只有几个人。
他们倒是带了不少马，粗略一扫得有三十多匹。
骑兵并非只骑一匹马，战马只有打仗的时候才骑乘，平日里都是骑着骑乘马赶路，还有驮马携带物资。
打谷场一角，聚集着几十个年轻女子。
她们神色惊恐，眼泪婆娑聚集在一起宛如鹌鹑。
有胡骑在架设灶台大锅。
不多会的功夫，十几个胡骑驱赶着一批男丁，从村子各处汇聚过来。
他们拖着抓来的男丁，当着女人们的面挥刀屠戮。
林道背着包，爬上了不远处一栋房子的屋顶。
他是真不怕，毕竟随时都能遁走。
村子里的男人们，很快都被杀光。
胡骑们嘻嘻哈哈的摆弄清点，劫掠来的财货。
“算上之前干掉的那个，也就不到二十人。”
“这村子少说也有个小二百人吧，居然被二十个骑兵屠成这样？”
趴在屋顶上的林道，怒其不争。
“跟他们拼呐，咬下一块肉也是赚了！”
这就是明显没经验，压根不知道冷兵器时代里，二十个骑兵的冲击力有多强。
长期饿肚子，没有训练，更无长兵甲胄的农夫，哪里扛得住骑兵。
灶台大锅架好，锅里水烧开不断翻滚。
几个胡骑走向女人们。
捏着下巴打量脸蛋，再伸手掂量份量。
不多时，就拽着个年轻女人的头发出来，向着大锅拖去。
林道瞬间想起了，查阅资料时候的记载。
之前看资料的时候，只觉得文字描述是那么的苍白无力。
胡骑明码标价，两脚羊分成三六九等，价格从一斤数十钱到百余钱不等。
此刻真实感受到了，这个时代的人，究竟是生活在何等残酷的环境之中。
这个时代，就是汉儿地狱！
热血上涌，他的眼睛都红了。
共情之心一起，天王老子来了他都敢宰了。
蹲起身来，将背包里的燃烧瓶取出来，依次在面前摆放好。
‘啪嗒！’
火机冒着摇曳的火光，点燃了封口布条。
胡骑们聚集在已经被吓疯了的女人身边，叽里呱啦的商议如何炮制。
旋转着的燃烧瓶，从天而降。
第一个燃烧瓶，撞在了灶台上。
碎裂的同时，火光四溅。
胡骑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沾染上了火光。
他们下意识的蹦跶拍打，可更多的燃烧瓶随之而来。
接连不断的破碎声响，火光大盛。
胡骑们手舞足蹈，于火光之中欢快的跳着，蹦着，喊着，叫着，唱着。
这就是舞蹈的最高境界，用生命来诠释的舞蹈。
有胡骑受不了火焰的热情，猛然扑向了一旁的铁锅。
铁锅翻滚之中，滚烫的热水浇灌在了身上。
下一刻，浓烈的水蒸气腾起，将其包裹起来，惨叫声猛然拔高。
水，是灭不了汽油火焰的。
胡骑们身上穿着皮裘戴着皮帽，体毛旺盛。
在燃烧瓶的加持下，很快就化为一个个人形火炬，在这打谷场上来回奔跑，尖叫。
再热情好客的舞蹈，也会有结束的时候。
随着最后一位火光加身，载歌载舞的胡骑，抽搐着倒地不起。
这段别出心裁的手舞足蹈，以及与其配合的高亢歌声，一起嘎然而止，只余噼里啪啦的燃烧声响。
空气之中飘荡着怪异的肉香味道。
林道的目光，望向了不远处聚集在一起，瑟瑟发抖的众多女子。
她们面色慌乱畏惧，却是无人敢于逃跑。
他从房顶上下来，寻来了金莲，带着她来到了打谷场上。
“阿父~~~”
金莲母亲死的早，跟父亲相依为命。
来到打谷场，就见着了躺在血泊之中的父亲，尖叫着扑过去嚎啕。
林道看了一眼遍地的尸骸，扫见了躺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的何晃。
他转身拎着羊角锤上前，为逐渐成为熟人的胡骑们补充睡眠质量。
“八十~八十~”
林道感觉自己得病了。
一点都不害怕不说，甚至心跳加速面色泛红，血气上头愈发亢奋。
拍拍脸冷静一下，不能过于变态。
拎着染满了红白之物的羊角锤，走向了焦躁不安的马群。
这要是能带回现代世界去发卖，立马大赚一笔。
马背上携带着许多物资。
挂着骑弓，箭囊，环首刀，马槊，连枷，水囊，干粮袋，褡裢等物。
忽略不远处女人们呼父唤母，撕心裂肺的哭喊。
林道安抚躁动的马群，上前查看自己的战利品。
“还尥蹶子是吧？”
“老子蜀道山~~~”
“砰！”
一锤子下去，躁动的马儿顿时安静下来，倒头就睡。
褡裢里有不少财货，金饼银锭各类首饰，林道还见着了被剪剩下的半块金饼。
不少首饰上还有血渍，明显刚取下来没多久。
收拾好东西，林道转身就走。
回到之前的院子里，返回现代世界。
再度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将丁烷喷火枪，坩埚和硼砂等物件都给带了过来。
戴上口罩手套与防护镜，当场就开始摆弄起来。
融了金饼与金首饰，得了两根金条。
以典当行的回收价格来说，差不多得有近十万。
至于银子与珠宝，兴趣不大直接收了起来。
银子不值钱，珠宝处理起来很麻烦。
林道心情大好，看着怯生生躲在门外张望的金莲，也觉得她眉清目秀。
“说。”
“郎主。”面上犹带泪痕的金莲，小心翼翼的上前“胡骑不归，必会再来，还请郎主带上我等尽快离去。”
胡骑报复心极强，后续来人发现这里死了这么多胡骑，必然大肆屠戮作为报复。
死，很可怕。
但是更可怕的是，被当作食材。
林道笑了笑“我为何要带上你们走？”
他是来做生意的，带着几十个女人上路算什么。
全是累赘。
杀胡骑是杀胡骑，那是林道自愿办事。
可带上几十个累赘，那可就成圣母了。
周树人曾经说过‘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做什么都行，就是不能做舔狗与圣母。’
金莲的目光，盯着林道手中的金条。
“郎主，你喜欢金子？”
“这话说的有意思。”林道被逗笑了“谁不喜欢金子？”
“郎主。”金莲上前几步，神色急切“奴知何处有金子。”
她跟着补充一句“好多金子。”
林道低头俯视着金莲“说。”
“郎主！”
金莲颤抖着跪下“三合村东南四十里外，有乞活军的营地坞堡，他们有好多金子。”
“郎主。”她小心翼翼抬头仰视“我等姐妹尚且年轻，若是发卖过去，可为郎主赚来不少金子。”
林道神色古怪。
“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世道~~~”
“求着被人发卖，居然还算是命好的！”
他俯视着女人，喉头微动。
“好。”
第四章 倒车请注意
雪已停，风未止。
铅色乌云在天空之中翻滚。
时近黄昏，枯燥的大地凄凄凉凉。
蓬头垢面的女人们，牵着马背着褡裢包裹，双腿在本能的驱使下移动。
走了大半天，也才走出了十几里地。
‘倒车请注意~’
‘倒车请注意~’
一片狼藉的世界里，传来清脆的电子音女声。
林道驾驶着三轮车，倒车停靠在了一处平坦之地。
身穿葛麻布衣的金莲，跳下车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自从坐上这会自己动的仙家机关兽，她就一直处在精神紧张的状态里。
憋了一路到现在，已经是身软腿软憋不住尿。
“安排一下。”
林道嘱咐“架锅生火，带来的马肉煮了吃。”
三合村大部分人都已经死在了胡骑刀下。
剩下的这些年轻女子，惊惧胡骑的残忍报复，简单收殓了亲人尸身，带上些许物品就跟着林道走。
在她们看来，林道能够操控火焰，能驾驭机关兽，毫无疑问的是绝世强者。
乱世之中，唯有强者才能提供保护。
缓过劲来的金莲，大声吆喝安排办事，狗腿劲十足。
大锅架起，遍地都是雪，取些干净的倒入锅中。
再将切好携带的马肉扔进去煮，撒点盐就成。
金莲很懂事，或者说是这个混乱的时代里，穷苦之家的孩子，懂事的早。
她从热汤翻滚的大锅里，盛了一大块的马肉放在陶碗了。
双手捧着，小心翼翼的递至林道面前。
“郎主，请用吃食~~~”
看了眼碗里那明显没煮透，肉上还带着血丝的马肉，林道干脆摇头。
“不饿，给你了。”
金莲当即露出了笑容“谢郎主。”
看着女孩伸手抓着肉块撕咬，形象略显狰狞，林道呲牙。
他没挨过饿，自然不会懂得，在这战乱时代里能够吃上一顿饱饭肉食，是何等的美妙享受。
女人们吃饱喝足，各自裹着装满了干草乱麻的衾（被子），宛如企鹅一般拥挤在火堆四周。
“好生看着点，我去办点事情，明天早上回来。”
林道嘱咐金莲“车上的东西，谁也不许碰。”
“郎主放心。”
金莲当即拍着自己的小胸脯“粮在人在！”
林道暂时还未打算离职。
他要以胜利者的姿态重新回去，将那个狗屁的霸道总裁给踩在脚下。
仓库的工作还是要继续做的。
车辆进出运送货物，都需要清点，记录在案。
忙完了工作，林道去小吃街上随便吃了点，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别的不说，宿舍里至少是有空调的。
若是去永和时空，寒风呼啸之中在野外过夜？
林道还不至于没苦硬吃。
隔天起床，洗漱完毕。
先是看了下值班信息，确认今天没什么货物进出。
跟着给苏彤彤打电话，询问了下公司注册进度。
忙完了这些，吃过早饭的林道干脆动身。
永和时空。
天空之中，寒风裹挟着盐粒雪，打在脸上生疼。
‘嘶~又下雪了。’
林道一过来，就挨着刺骨寒风的热情欢迎。
很明显，这边世界的温度，比现代世界要低的多。
不远处二十多个年轻女子，裹着被子聚集在火光摇曳的火堆旁。
看上去像是南极那边，抱团取暖的企鹅群。
身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转首看过去，三轮车上也有团破被子。
被子打开，露出了金莲那张被冻到发白的小脸。
迷糊中的金莲，见着了林道，急忙起身过来行礼。
“郎主。”
看了眼金莲怀中的环首刀，林道嘱咐“火都快灭了，安排人整一下，吃过早饭就出发。”
女人们的早饭还是马肉。
之前林道在三合村里锤死了好几匹，肉量多的是。
吃过早饭，继续出发寻找乞活军的路上，开车的林道拿出大白兔奶糖递给身边的金莲。
“补充点糖份。”
金莲眼睛里有光“甜的，真好吃~~~”
这个时代里，甜食这种高级食品，是真正的奢侈品。
寻常百姓之家，唯一能够吃到的甜食，大概只有麦芽糖了。
中午时分，风停雪歇。
久违的阳光穿透云层，将金色的光芒洒落大地。
一上午走了不到十里地，女人们明显疲惫不堪。
正打算寻个地方吃午饭的林道，停下车握住了羊角锤，目光望向远方。
数百步之外，一队骑兵正在缓缓靠近。
皮裘，皮帽，甚至马腿上还裹着麻布，看上去与之前的胡骑很是相似。
一旁的金莲却是欢快的喊着“郎主，是乞活军的人。”
林道大为惊讶，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至少他是辨别不出来，乞活军与胡骑，在远距离上有什么不同。
接下来的事情波澜不惊。
乞活军的巡弋哨骑，上前与林道交流。
得知林道运来了粮食想要交易，他们很是高兴。
对于乞活军来说，他们最缺的东西，就是粮食。
他们迫切的需要粮食供应商，再没大批粮食补给，老营那边就要饿死人了。
哨骑们当场就要带他们去营地，可林道却是拒绝了。
他嘱咐金莲办事。
在金莲的指挥下，女人们很快就支起了火堆，架起了铁锅，寻来干净些的雪倒进锅里。
哨骑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谁家大中午的还吃饭的啊~~~
女人们在金莲的大声吆喝下，有序排队领取煮肉吃饭。
哨骑中，一位自称姓秦名朗的卒长，忍不住的上前行礼“敢问尊驾，是何门第出身？”
一句话，就给林道问沉默了。
他这辈子第一次被人问门第出身，就很无措。
眼见着林道没回应，秦朗的目光逐渐变化“小姓？”
林道皱眉，郎声回应“炎黄子孙！”
秦朗犹豫了，这话不知该怎么接。
“何事？”
“粮食如此宝贵。”秦朗好言相劝“尊驾岂可浪费在女子口腹之中？”
他的气质神态，一开口就是老士族了。
就是话说的让人不爽。
“你们有黄金吗？”
林道随口回应“有足够的黄金，我这里的粮食要多少有多少。”
秦朗身后那些骑兵军汉们，都是面露轻视之色。
大言之辈，武人鄙夷。
还粮食要多少有多少，这年头哪里来的那么多粮食，真是能吹。
目光扫视一圈，林道出言邀请众人“来一碗？”
“好嘞！”
吃饱喝足，秦朗等人都是叠声道谢。
这年头吃一顿饱饭，还是有有油有肉的饱饭，真心不容易。
身为士族，吃了人家的东西，礼节肯定不能少。
收拾好东西，继续向着乞活军营地方向出发。
这一路上，林道见着了好几队乞活军的巡哨骑兵，还有许多的明岗暗哨。
“小说里动不动就是偷袭敌营，夜袭敌营杀的敌军崩溃营啸的，哪有那么容易！”
几千年的战争经验。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军队，各种防备早已经做到滴水不漏。
偷袭这种事情，正是因为成功的实在是太少，方才能被记录在史书之中。
午后时分，乌云重新笼罩天空，雪花再度飘落。
走了一下午，终于是来到了乞活军的老营。
这是一片连营，大大小小的营盘足有数十个之多。
相比起说是军营，更像是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坞堡。
乞活军，最初源于燕王司马腾所带领的，原并州官吏，士大夫，士兵与农夫们所组成的流民集团。
他们逃难求食，就谷于冀州，逐渐形成了乞活军。
北地战乱不断，胡人肆虐杀戮无数。
各地走投无路的流民，逐渐聚集，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各路乞活军。
他们抱团抵抗胡虏杀戮，为自己与家人争取一线生机。
武悼天王冉闵，就是出身于乞活军。
广宗县这里，是各地乞活军中规模最大的一支。
“敢问尊驾，是何门第出身？”
营地外，前来迎接的中年男人，开口第一句就是问门第出身。
林道自己不觉得如何，可在旁人眼中。
他身材高大，目光有神。
面色红润明显营养充足，举手投足间皆是自信。
这肯定不是黔首布衣泥腿子啊~~~
既然不是泥腿子，见面第一句，当然不会是问‘你有葱油饼吗？’
身为广宗上白乞活军大帅之一的冯盾，最近的心情很差。
老营缺粮，最多还能坚持两个月，之后就会断粮。
这青黄不接的时节里，几万户人家，何去何从。
他的压力真的很大，一睁眼就是几万户人家，张着嘴向他要粮食吃。
没粮食吃，就得吞了他这个大帅！
此时得知有人来出售粮食。
冯盾第一反应不是抢了他的，而是必须竭力维护这条路，期待能够买到更多的粮食。
“林道，寒素出身。”
林道表态“做生意也讲究门第？”
若是在江南东晋那边，说不得此时林道已经被赶走了。
那帮子吃五石散吃多了的门阀名士们，眼里就只剩下门第了。
不过在缺粮的乞活军这儿，冯盾当即请林道入营歇息。
“无需客套，先谈生意。”
林道从三轮车上，拎下来一袋粮食。
划开袋口，露出里面白花花的大米。
“是精米！”
四周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战国之前，麦子连壳都不去，吃的是麦饭。
永和时空这边，哪怕是战兵，平日里也只有夹杂着谷壳与沙子的粟米饭。
吃菜？肉食？
别做梦了，能有点咸菜吃，就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这等精米，通常情况下来说，只有最为精锐的具装甲骑才有资格吃。
抓起一把米，在手中缓缓滑落。
众人的目光，顺着雪白的大米滑落移动。
林道干脆直言。
“真材实料，童叟无欺。”
“斗米百钱，黄金结算。”
第五章 乞活军
林道开出来的价格，极具诱惑力。
快被饿死的前提下，别说是金子了，身子都给你。
自古以来每遭灾荒，插标卖首者不知凡几。
冯盾眼中泛光，猛的一拍大腿“好！”
一看他这反应，林道顿时心头咯噔。
‘坏了，开价低了。’
在林道看来，斗米百钱已经是天价了。
毕竟贞观之治的时候，米价最低只要斗米两钱。
‘还是经验不足的锅，这儿应该是卖方市场！’
林道明显后悔了。
只是他很快就调整了心态。
‘没关系，我的成本足够低。’
‘粮食这种日用消耗品，走量取胜。’
晋时一斗约合十二市斤，林道四十袋大米是两千斤。
斗米百钱来算，那就是一万六千六百余钱。
后赵货币方面基本沿用两汉魏晋标准。
官价是一斤黄金兑换十斤白银，约一万铜钱。
当然，这是官价。
混乱时代里，金银价值远超铜钱。
乱世黄金这话，古已有之。
经过一番商议，两边很快约定，以一枚金饼也就是一斤黄金的价格，买下这四十袋的精米。
林道的成本价，大致是四千多软妹币。
而一块纯度不高的金饼，重量大致在半市斤左右，也就是二百五十克。
在典当行里的回收价格，则是十万左右。
这等暴利的生意，林道也是笑开了花。
他已经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扩大出口生意。
待到公司注册成功，那就几吨，几十吨的出口粮食。
“只要你们有金子，粮食要多少有多少。”
毫无疑问，这话被乞活军当作在吹嘘。
此时的大赵，除了朝廷之外，谁也拿不出大批的粮食来。
不过无所谓，只要他能送来粮食，乞活军就愿意给他黄金。
与能果腹的粮食比起来，不能吃的金子算个屁。
几万户人家张开嘴要吃饭，林道运来多少粮食，他们都能吃下。
“尊驾，请入席。”
冯盾热情招呼林道去吃席“上酒，上好酒，上最好的酒！”
酒水度数一般，甚至还比不上啤酒，味道略显酸涩。
至于菜肴，只有豆豉，咸菜，酱料，以及烤的黑乎乎的烤肉。
林道不清楚别人是否喜欢吃，可看着眼前这一盘盘黑乎乎的菜肴。
他放下了筷子，端起了酒杯欣赏歌舞。
相比起菜肴美酒，歌舞助兴的美婢们，明显更有吸引力。
各处坞堡的大帅将军们，接到消息纷纷赶来参加酒宴。
混一顿肚圆倒是其次，重要的是搭上粮商这条线。
以往门阀子弟们聚会，都是为了聚会而聚会。
空谈大话，互相商业吹捧，再服用药散，搂着美婢放浪形骸。
至于家国天下，没人在乎。
现在不同了。
至少乞活军这边的大帅将军们，都是非常现实。
确定了林道还会继续送粮食来，一个个为了配额争的面红耳赤。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乃至于饱以老拳。
整个宴会，乱的一塌糊涂。
笑呵呵的看着眼前的热闹，林道突然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
“买家如此热情，我这个供货商，实在是太不专业了！”
“这个时候应该去进货，怎么能在这儿看热闹。”
林道当即动身告辞，骑着三轮车远离营地之后回到现代世界。
这次他换了一处农贸市场，再度购买四十袋的大米。
“我是给大学食堂送的。”
林道随口编造理由“学校里吃的多。”
“那你可挣钱了。”商家笑呵呵的帮忙抬粮食袋“学校里的食堂是最赚钱的，你也是校长家亲戚？”
纯粹就是闲聊。
只要能掏出钱来，商家才不会在乎你买了是给人吃，还是喂牲口。
永和时空，广宗县上白。
再度回到乞活军老营的林道，受到了热情欢迎。
尤其是三轮车上那摞起的米袋，打开之后露出了白花花的精米，更是让乞活军上下喜笑颜开。
一个个对林道极为恭敬，恨不得把他供起来。
没办法，这该死的世道，有粮食的就是大爷。
“敢问尊驾，可有取字？”
冯盾非常热情，眼睛里冒光。
“子厚。”林道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字。
“子厚兄。”冯盾热情的为林道介绍了几位乞活军的将领。
“子厚兄，我那边安排了酒水，还请赏光~”
“子厚兄，我那里有舞姬，歌舞一绝~”
“子厚兄，我有名刀一把，愿赠之~”
“子厚兄，我有名马一匹，宝马当配英雄~”
广宗县各处的乞活军，足有数万家之多。
男女老少，这就是几十万张要吃饭的嘴。
无论是大帅还是将军，不能填饱麾下人的肚皮，分分钟就得被端上桌。
林道能够持续的为他们提供粮食，这简直比亲爹还亲。
毕竟这个时代里，亲爹也有可能为了换粮食送你上桌。
而林子厚却是会为你送来粮食。
林道婉拒，催促他们尽快称重算账。
称重论价，还是一块金饼，也就是一斤黄金买下四十袋的精米。
“子厚兄。”冯盾神色激动“如此之多的精米，你是从哪弄来的？”
“据我所知，洛阳周边早已经打烂，没多少地方还在种。”
林道笑而不语。
回过神来的冯盾，抬手拍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瞧我，竟是胡言乱语。”
商业机密这种事情，少打听为妙。
他招呼秦朗“送子厚兄去歇息。”
转首又向林道直言“为子厚兄准备了一处宅院用来歇脚，万万莫要嫌弃。”
林道自是不无不可“那就多谢了。”
秦朗骑着马领路，林道开着三轮车，走过被冻的结实的道路，来到了一座院落之前。
“子厚兄。”秦朗很是热情“就是这里，还望子厚兄莫要嫌弃。”
“太客气了。”
林道下车上前，推开门就愣神了，院子里全是女人跟马，挤的满满当当。
空气中飘着饭香味，女人们捧着木碗陶碗在吃饭。
“郎主~~~”
金莲提着裙摆，欢快的飞奔而来。
“郎主，你回来了，奴好想你。”
院子里忙碌的女人们，纷纷上前行礼。
望着金莲那双大而黑的眼睛，林道面色缓和“你们怎么在这儿？”
“奴等都是郎主的人。”
金莲小声回应“大帅安排奴等在这里等候郎主归来。”
上次林道走的匆忙，压根就没去考虑如何安置她们。
未曾想，乞活军却是给安排妥当。
林道带着粮食回来了，这些三合村的女子与之前的战利品，自然还是他的个人财产。
若是过些时日还没回来，那自然会被分了。
“先把马牵出去，交给秦朗他们寄养。”林道挥手“人畜共处容易生病。”
女人们放下碗筷，牵着马儿们出了院子，交给了秦朗。
林道打量着她们的饭食。
这个时代北方的主食，粟米饭。
林道甚至看到了，碗里还有咯牙的碎石沙子。
菜是没有的，只有一些棒子们的国菜与豆豉。
“这是给人吃的？”
听闻此言，一旁的金莲小意应声“郎主，这都是乞活军挤出来的口粮，送粮的人还摆了好久的臭脸。”
“你们。”
林道环视回到屋里，神色惶惶的女人们“真的愿意奉我为主？”
女人们纷纷下拜行礼“奴等愿意~~~”
“既如此，那我也不能亏待了你们。”
林道指着她们的碗“这些都倒了，等我回来吃好的。”
出了门骑上三轮车，离开坞堡来到偏僻之地。
回到现代世界，开车直奔物流中心附近的小吃街。
“老板。”
来到林道直接招呼“给我来三十份盒饭，打包带走。”
“好嘞。”老板热情招呼林道坐下等候，锅铲炒到飞起。
等候出锅打包的时候，林道坐在塑料凳上摆弄手机。
公司群里消息不断，每个人都在努力展示，自己的工作是多么的忙碌。
很快，林道就见着了点名自己的讯息。
‘周哲：林道在不在？这几天在仓库过的怎么样？’
‘周哲：要我说，仓库工作并不难，但是需要耐心与努力。’
‘周哲：虽然岗位换了，可对待工作的态度不能换，你记得要用心。’
此人之前就与林道不对付，觉得林道一个穷鬼，凭什么有个漂亮女朋友。
现在林道倒霉了，肯定得过来踩两脚爽爽。
‘周哲：小林，虽然仓库的工作枯燥，工资也不高。可这是一个重要的岗位，对于公司来说，仓库管理员的位置很重要。’
‘周哲：虽说工资下调了，可至少你不用租房了，省下了一大笔钱可以凑合谈个新女朋友。’
‘周哲：别要求太高，是个女的就行~~~’
林道仔细数了下，这两天周哲@自己足有二十多条。
笑了笑，林道在群里回复了周哲一句。
‘@周哥，虽然你工资不高，没女朋友，租房只能租城乡结合部，上班是地铁换共享单车，为了面子还要扯淡说自己骑自行车是为了早锻炼，可你懂得倒是挺多。’
公司这里，看到讯息的周哲，脸黑的要滴出墨来。
四周也是一阵压抑的笑声。
对于周哲这种溜须拍马，一心想给霸道总裁当狗的人，真心没几个人会喜欢他。
‘唔系渣男，唔好中意雷~~~’
电话铃声响起，在外面忙事的苏彤彤，看到了公司群的讯息，电话当即挂了过来。
“大老板，事情办妥了。”
苏彤彤笑声明媚“注册资本金，办理税务登记，申请进出口经营权，开设银行对公账户，注册海关报关这么多的事儿，可算是办妥了。”
“海城这儿商业氛围好，办的也快。”
她心情很好，随口调侃“换做我老家那边，一个印章就能卡上十天半个月。”
“假期都用在给你帮忙上了，必须请我吃顿好的。”
“辛苦彤彤姐了。”林道笑了笑“是一人有限责任公司？”
“肯定是。”
林道看了眼打包之中的快餐“等彤彤姐有时间，咱们会所嫩模走起~~~”
手机那头苏彤彤笑骂“滚呐~~~”
三十份快餐放在车上，林道骑着车就走。
老板一边刷锅一边嘀咕“这年头，骑三轮车的都能开公司了。”
“那我这开快餐店的，岂不是饮食集团企业。”
第六章 赴汤蹈火啊郎主~~~
永和时空。
广宗县，乞活军老营。
三合村出来的女人们，眼泪吧嗒吧嗒的掉落。
两荤一素的盒饭，重油重盐还有香料。
油汪汪的大肥肉，一整个的鸡腿，这可是过年都吃不上的肉食。
“郎主~~~”
女人们感动到落泪。
这年头给奴婢们喂肉食，王侯将相们也没这么阔气。
郎主如此恩遇，唯有以身相报。
林道坐在胡床（马扎）上，低头玩着单机斗地主“吃饭别说话。”
女人们吃的很是用心。
哪怕吃完了，也要舀水涮快餐盒，连着盒底剩下的油脂一起喝下去。
喝完了还得再舔一遍快餐盒，那叫一个干干净净。
不过吃完之后，女人们就开始勤快的跑旱厕。
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突然摄入大量油水，跑旱厕是正常现象。
林道收起手机，起身开始干活。
将得来的金饼，用喷火枪坩埚等融了，铸成金条。
最早的那根金条已经折现，做了时空贸易的本金。
之后在三合村，火烧胡骑得了两根金条。
与乞活军交易两次，得了两块金饼，融了之后得四根金条。
林道带上这六根平均一百二三十克的小黄鱼，回到现代世界。
穿戴整齐，戴上帽子口罩，在几家位置不同的典当行里，将六根金条分别出手。
足足三十万的巨款收入，都够去县城买套房了。
“大量出手黄金，有点扎眼了。”
“得换个方式。”
周树人曾经说过：遇事不决问百度。
上网咨询一番，果然是有办法的。
大量出手黄金，也有不麻烦的地方，那就是金融港。
“彤彤姐。”
四海缘包厢内，林道热情的为苏彤彤倒酒“辛苦你了，先干为敬。”
苏彤彤解开了丸子头，黑色秀发瀑布般洒落。
抿了口酒水，她好奇询问“你手里有客户？”
全世界都知道，中土的工厂生产物资过剩。
进出口贸易公司，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将东西卖掉。
有了客户，生意才能做下去。
“有的。”
林道认真颔首“我这边准备请假去一趟金融港。”
“彤彤姐，陪我去一趟呗。”
“你在金融港有客户？”苏彤彤神色好奇“真没看出来，你人脉挺广的。”
“彤彤姐帮我这么大的忙，只是吃顿饭，太不够意思了。”
林道笑言“到了金融港，咱们好好逛逛街，给你买点礼物。”
他在金融港哪有什么客户。
他的客户，在遥远的一千多年前。
仅仅是在海城这里注册公司还不够，还需要一家对口的公司，从他这里进货，形成闭环。
吃完饭，林道送苏彤彤回家。
或许是喝了酒，两人在网约车上没怎么说话。
下车来到楼下，气氛逐渐有些升温。
“可以了。”苏彤彤捋了下耳畔秀发“今天多谢你请客。”
“酒喝多了，头有点晕。”林道目光灼灼“彤彤姐，上去喝杯茶？”
苏彤彤沉默片刻“下次吧。”
“好。”
林道没有纠缠，告别之后转身就走。
苏彤彤能力不错，林道明显被打压的时候，还愿意帮助他。
更重要的是，海港城的对口公司，需要挂在一个信得过的人名下。
还有谁，能比身边人更可靠？
呃~也不一定~~
林道骑着三轮着，满载大米再度来到乞活军营地。
称量大米体积，计算货款，交付结束。
拿到金饼的林道，骑着三轮车奔赴自己在坞堡中的院落。
还没到大门口就被惊到了。
大门外，密密麻麻的挤满了人。
见着骑着机关兽过来，一身奇装异服的林道。
这些人神色激动，快速围拢上前，振臂高呼。
“郎主，收下我等吧~~~”
“求郎主收留，我等愿为奴为婢。”
“郎主，我家细君颇有姿色~~~”
“赴汤蹈火啊郎主~~~”
战乱饥荒的时代里，一位能给奴婢们吃饱饭，甚至还能吃上肉食的郎主。
这哪里是什么郎主，这是活菩萨啊~~~
能给这位郎主卖命，祖坟都冒烟了。
广宗县的乞活军，几万户人家。
吃不饱饭，不，应该是吃不上饭的数不胜数。
女人们嘴快，还喜欢吹嘘。
林道善待奴婢的消息传出之后，很自然的吸引到了许多人，想要为他卖命。
这还是消息暂时只在冯盾的坞堡里传播。
若是在整个老营传开，想来为他林道做牛做马的人，不知凡几。
林道面色不变，只是示意众人让开道路。
这个时代真是太卷了。
工资俸禄那是提都不提，只要给吃饭就愿意做牛做马。
换做现代世界里，也就只有付费上班能够与之一战。
进了院子，女人们纷纷放下手中事儿，围拢上来行礼。
院子外面的人，抹着眼泪哀求想要进来。
身处人如草芥的乱世之中，已经在院子里的女人们，自然不会不懂事。
林道扫了眼院子。
女人们在缝补衣物被子，在劈柴。
寒冬腊月的时节，全靠全靠衣物被褥与烧柴抵抗寒冷。
林道迈步走入一侧廊下厢房。
进入房间，第一感觉就是昏暗破败还有冷。
感受不到房间里的温暖。
跟外面院子里差不多的温度，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能遮挡寒风，抵御雨雪。
房间里是一溜的大通铺，看着被子紧靠的摆放与数量，明显是人挤人，翻个身都困难的那种。
火炕什么的，这个时代是不可能有的。
这等寒冬时节里，睡在这种地方，真是遭罪。
林道也是诧异“这边的生活条件，这么艰苦的吗？”
“郎主，这已经很好了。”
跟着进来的金莲，实话实说“至少房子不漏风，而且还有衾（被子）用。坞堡内外，还有不少人家都在睡地窝子。”
林道犹豫了下。
他想说，房子不漏风应该是基本功能才是。
这么看来，后世那些搞豆腐渣工程的过来盖房子，那建造的都得是良心工程。
“村里的房子，还漏风？”
听出了林道的疑惑，金莲当即就急了。
“奴岂敢蒙蔽郎主。”
“家中穷苦，赋税徭役又重，为求一日两餐饱腹就已经是劳累不堪。”
赋税重，重到一年收获，交税之后剩下的不够活下去。
只能是寻野菜树皮，打猎捕鱼补贴。
徭役就更加要命了。
自带干粮，免费为朝廷干活。
就像是今年刚开年，石虎不但在各地强征女子，更是大兴徭役，征发数十万人去修长安的未央宫。
这种环境下，能活着就已经是幸运了，哪里还有时间和精力，去修缮房子。
林道上前，伸手捏了捏满是缝缝补补痕迹的所谓被褥。
“这被子里面，填的是干草？”
“是。”金莲小声回应“正房已经为郎主收拾好了，铺的都是大帅送来的绸衾。”
所谓绸衾，就是丝绸被子。
里面的填充物，是蚕茧抽丝后剩下的松软纤维，也就是丝棉。
这种东西，历朝历代都是富贵之家，才能用得起。
“正房？”
林道没想到，这里还给自己留了房间。
这处院落，类似一个拉长了回字型。
正对院门的是坐北的正房，两侧则是厢房，厨房，柴房等等。
林道用手搓着麻葛布，填充干草做的被子。
毫无疑问，这手感堪称扎手。
想想也知道，盖在身上的感觉是多么的难受。
“走。”
林道记在了心里，转身出了厢房“去正房看看。”
正房分东西两间，按照规矩东侧为尊。
东屋里，一张木制眠床上，铺着丝绸被褥。
大量胡人涌入中土，圆桌已经开始逐渐普及，只是没有后世的圆桌高。
油纸糊的窗户旁边，就有一张圆桌。
上边还摆放着一根蜡烛。
点灯烧蜡这种照明行为，同样得是富裕之家才能消耗的起。
蜡烛是很昂贵的。
无论原材料是蜜蜡，白蜡，又或者是油脂，都是巨贵的东西。
房间里还有其他一些零散物件，林道看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小脸上满是羞涩的金莲身上。
他疑惑相询“你脸红什么？”
“郎主~~~”
金莲低着头，身子微微前倾，声如蚊呐“等，等晚上，奴再来侍寝可好？”
林道沉默了。
这大概是他被误解的最严重的一次。
只是好奇，来看看古代的房子布局而已。
居然被误会是想大白天的充电。
望着金莲那因为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瘦弱犹如机场跑道的身形，林道心中毫无波澜。
他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
来到院子里，看着那些身穿满是补丁的葛布麻衣，向着自己行礼的女人们。
林道干脆相询“吃食，被褥，衣物。除此之外，你们还需要什么？”
女人们纷纷低头，无人回应。
这是她们的郎主，拥有着生杀予夺的权利。
因为贸然乱说话，而丢掉性命的事情，在这个时代之中，太常见了。
面色慌乱的金莲追了出来，小脸泛白“郎主~~~”
“无事。”
林道摆摆手“你们且忙自己的事就是。”
说罢，他直接出门，骑上三轮车离开营地。
回到现代世界，林道开始购物。
他先是去了劳保用品店，购买厚实的棉被，就是那种军绿色的行军被。
还在店里买了几十件的棉大衣，就是那种绿色的军大衣。
此外还购买了许多用来改善伙食的各种粮食，调味料，餐具厨具大铁锅等等。
忙完这些，天色早就黑了。
林道索性回家睡觉。
第七章 跟着郎主混，三天吃九顿
隔日清晨。
精神饱满的林道骑上三轮车，来到了永和时空。
院落外依旧是聚集着许多人，男女老少都有。
见着骑着机关兽过来的林道，一个个都是露出了祈求的神色。
林道摇摇头，当做没见着。
这么多人，他可养不了。
这些人又不能带去现代世界打黑工，作牛马为自己干活赚钱。
叫开院门，林道直接骑着车进入院子里。
“都过来！”
林道招呼女人们过来排队。
从三轮车上取下军大衣还有被子，一人发一套。
“都穿上。”
林道招呼“试试大小是否合身。”
很快，院子里一片绿油油。
这些女人大多瘦弱，穿上明显大了不少的军大衣，看着很是搞笑。
“嘿嘿~~~”
林道毫不掩饰的笑出声来。
女人们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她们非常开心，欢喜的绕圈互相打量，揉揉捏捏的好不热闹。
军大衣这东西，的确是保暖。
而且比起她们穿着的那些葛布麻衣，体感上也是舒适的多。
也是更加漂亮。
这年头，染色的布也是非常昂贵的。
穿上新衣服的女人们，欢快抱着各自的被褥，去左右厢房安置好。
出来的时候，林道这儿已经架起了大铁锅。
取了个燃烧瓶，倒些汽油浇在干柴上。
扯了根布条，用打火机点燃，仍在了干柴上，火焰立马就起来了。
“别用雪水了。”
赵清然嘱咐“雪水不干净，外面好像有水井，以后做饭用井水。”
大半锅的水烧开，林道拿起速冻水饺的袋子撕开，一袋接一袋的倒进去煮饺子。
“郎主。”在一旁打下手的金莲，咽着唾沫，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铁锅里翻滚的饺子“今天吃牢丸？”
“嗯。”
“有肉有菜还有谷物，给你们补充营养。”
林道拿着漏勺搅动锅里的饺子。
待到水开，拿起木瓢舀上半瓢的凉水，沿着铁锅的边沿浇上一圈。
如此反复数次，捞起个速冻水饺，一口咬下去，尝出来已经熟了的林道，拿着漏勺敲了敲铁锅边沿“排队，吃饭！”
一人一碗热气腾腾的牢丸，一口下去饱满的香气与口腹感，充盈着口鼻之间。
许多女人吃着吃着就落泪了。
这等肉馅的牢丸，以往很多时候，哪怕是年节也吃不上！
能有幸跟着郎主，实在是太好了。
跟着郎主混，三天吃九顿~~~
院落大门敞开，饭食的香气四溢，外面的人也是越聚越多。
看着女人们蹲在地上吃牢丸，外面的人不断咽口水，泛红的双眼之中满是渴望之色。
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的人，最无法忍受的，就是美食的诱惑。
很快就有人忍不住了。
一个大约十六七的年轻人，用力勒紧葛衣腰间的草绳，抬头挺胸尽力做昂扬状。
迈步走入大门，当即行礼高喊。
“郎主！”
“孙家大郎，愿为郎主效死！”
坐在三轮车驾驶座上的林道，点燃根利群吞云吐雾。
院落内外的人，都是有些好奇的望着他。
‘郎主莫不是在变戏法，怎会云雾缭绕？’
有见识的人，当即反驳‘别乱说，哪里是什么戏法。那分明是高门大户，才能享用的五石散！’
林道转首，望向那挺直了腰杆行大礼的孙大郎。
“饿了，想吃牢丸？”
孙大郎也不矫情，当即颔首“家中尚有幼妹忍饥挨饿，只求郎主能收下我等兄妹。”
“从此以后，孙大郎这条命，就是郎主的！”
林道笑出声来。
“我的饭，不是谁都能吃得上的。”
真要是来人就收，那广宗县内这么多的乞活军，能活活吃光他。
那可是十几万张，每天都要吃饭的嘴啊。
孙大郎眼神之中的光彩，瞬间黯淡下来。
他强行忍耐着，向着林道行礼，艰难起身就要离去。
这乱世之中，想要卖命卖身的人太多了，可也得有人愿意收才行。
“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林道一句话，就让顿住脚步转身的孙大郎，眼中再度有了光彩。
伸手指向不远处的柴房，林道笑了笑“里面有兵器，你自己去选。出了营地，取一颗胡骑首级回来，我就收下你。”
院外之人纷纷动容。
胡骑若是这么好杀，北方大地也不会沦为胡骑的牧场了。
当即就有人劝说孙大郎放弃，没必要为此白白送命。
孙大郎却是一言不发，干脆走进了柴房。
再度出来的时候。
他的腰畔挂着一柄环首刀与一壶箭，背上背着一张弓。
林道挑眉“会射箭？”
“家中本是猎户。”孙大郎回应“自幼随父亲学过射箭。”
“树林被砍光了，也就放下了些时日。”
听到这里，林道恍然想起。
十几万人聚集的地方，无论是做饭还是取暖，燃料消耗巨大。
营地附近的树林，的确都是光秃秃的。
嘴角含笑的林道起身，向着门外众人朗声开口。
“我话放在这儿。”
“谁能取一颗胡骑首级来，我就愿意收下他！”
院外有人面露惧意。
胡骑凶名赫赫，杀人犹如割草。
取他们的首级，岂不是九死一生。
也有人当即站了出来，慷慨应诺。
与其被饿死，不如去搏一搏命。
尤其是拖家带口的，家中妻儿父母，都快饿死了！
林道很是大方，将之前在三合村缴获的兵器都拿了出来，任由这些人随便拿。
“兵器什么的，我也不会用。”
“还是真理最可靠，七步之外，真理最快。”
“这次去海港城，试试能不能弄到手。”
永和时空这里毕竟是乱世，林道觉得仅仅凭借燃烧瓶，不足以保护自己的安全。
他打算在金融港那儿，想办法弄到真理来防身。
毕竟骑马打仗，拉弓射箭什么的，他真心不会。
想要在这等乱世里把生意做下去，自身的武力防护，以及忠心的护卫都得有。
回到现代世界里，林道应邀赴酒局。
现代世界，路边餐馆。
“李总，你这也太客气了。”
端着酒杯的林道，向着劳保用品店的老板示意“一切都在酒杯里，先干为敬。”
“老弟，你可是我的大客户。”
这边李总饮下杯中酒，神色感激。
“我这店都快开不下去了。”
“每次看到堆满了仓库的货卖不出去，想死的心思都有。”
这年头，跟工厂里没点关系，劳保用品真心是不好卖。
林道一次就买走了几十件的军大衣，几十套的棉被。
毫无疑问的大客户。
这次主动请客，也是希望这位大客户，以后能够继续帮忙清理库存。
吃菜的林道，顿时心头微动。
“李总，你那边的库存还有多少？”
拿着酒瓶的李总，给他倒酒“我也没细数，仓库那儿堆满了，几千件肯定是有的。”
“老弟你要是有兴趣全都拿下，我这里给你个成本价。”
“嘿~”林道笑着举杯“我要几千套军大衣军绿被做什么？”
他可不想表现的太过于急切，否则必然被宰。
永和时空里是乱世，生产力低下。
除了果腹的粮食之外，御寒的衣物，取暖做饭烧水的燃耗这些，也都是生意。
吃饱喝足，李总上了自己的凯迪拉克，邀请林道一起去洗脚按摩。
林道虽然喝了酒，可还没晕头。
他可不敢坐喝酒之人开的车，自己的命最重要。
再说了，他对爱随钟意起的兴趣不大。
永和时空。
乞活军老营。
坞堡内的气氛不对劲，弥漫着紧张感。
“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扫了眼正在往斛里倒大米，称量体积的兵丁们。
林道向监工的秦朗，递出根利群。
艳羡的看着林道手中的自走火，熟门熟路深吸口的秦朗，面露陶醉之色。
“天王让咱们乞活军交人。”
秦朗嗤笑一声“要乞活军交三千年轻女子，还要出三万青壮去服徭役。”
“他或是忘了，乞活军是跟胡虏血战起家的。”
“乞活军上下，哪家都跟胡虏有着血海深仇！”
乞活军是流民集团，与北地各路胡虏政权，向来都是不对付，经常厮杀。
现在虽说是休战期，明面上也是接受了后赵的招安。
可本质上，两边依旧是死仇。
历史上这一次，广宗县的乞活军因为缺粮，无奈屈服。
用人丁换取粮食渡过危机。
可仅仅数年之后，他们就拥戴出逃的后赵重臣李农，与后赵大军激烈交战。
冉闵在李农与乞活军的支持下，灭亡了后赵，建立冉魏政权。
可惜乞活军所托非人，最终二十万广宗乞活军，被活活坑死。
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林道第一反应就是。
‘这事不能成！’
他好不容易寻到一个稳定的出货渠道，若是乞活军不再缺粮，必然影响生意。
到时候粮食是卖给后赵的石虎，还是卖给慕容复的祖先慕容皝，又或者是卖给那些整天沉迷五石散的东晋士大夫们？
虽说商人做生意无国界，可商人本身却是有国籍的。
林道绝对不会卖给胡虏物资。
同样的，东晋那帮废物们也不行。
看向一脸陶醉，吞云吐雾的秦朗。林道心中暗自有了决断‘是时候加强对乞活军的支持了。’
“你们乞活军。”
林道斟酌开口“这次莫不是要从了石虎？”
“怎么可能。”秦朗连连摇头“我恨不得生吞了石虎那狗贼！”
林道颔首“既如此，那就带我去见大帅，我要加注了。”
第八章 我不要听你的困难，我只听你要多少
“乞活军，与羯胡不共戴天！”
冯盾喊出了所有乞活军的心声。
胡虏肆虐，北地一片狼藉，白骨露于野。
诸胡之中最为残暴的是羯胡。
它们的残暴，简直就是令人发指。
乞活军，大都是亲身经历过的受害者。
将自己的姐妹送给羯胡凌辱，自己还要去给羯胡干苦工服徭役？
冯盾这些坞帅将军们，若是真的敢答应下来，当天就得被送上餐桌！
口号喊完了，接下来就该谈真正的困难了。
林道也不废话，直接就问“跟石虎打仗，需要什么？”
“这个...”
冯盾微微一顿，双眼有些不确定的打量着林道。
虽说贵为坞帅，可他这辈子就没遇过这么豪气的人。
冯盾小意开口“羯骑野外浪战无双，我等缺马，恐不是其对手。”
林道挑挑眉“大帅若是让我寻战马，这可就是在为难我了。”
现代世界里的马匹，价格那是一个比一个贵。
而且就算是他能买到，带过来也就只能是当做肉类供应。
一旁陪坐的秦朗，急忙出言“并非如此。”
“子厚兄。”
“如今天寒地冻，野外浪战不可取，只需坚守坞堡，自可使羯骑无功而返。”
冯盾颔首“正是如此，唯一担心的，就是守城粮食不足。”
胡虏肆虐横行，导致北方生产力遭遇了极大的破坏。
再加上此时处于小冰河期，粮食产量锐减。
而守城，最怕的就是缺乏粮食。
没有足够多的粮食，人家围城也围死你了。
林道面色平静没有言语，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秦朗直勾勾的看着他“最怕的，就是羯骑围而不攻，一直拖到春耕结束。”
错过了春耕，秋收的时候颗粒无收，那时候就是泼天之灾。
“报个数吧。”
林道的目光，落在了冯大帅的身上“要多少粮食。”
我不要听你的困难，我只听你要多少。
冯盾当即与身边司马低声商议起来。
具体需要多少粮食，这得算。
秦朗靠过来，压低声音“子厚兄，上白这里足有数万户，二十万人丁。”
“最坏的状况，得养到明年秋收。”
“子厚兄。”秦朗缓了口气“你有那么多粮吗？”
林道沉默片刻“乞活军，有多少金子？”
“只要金子够，我就能养得起。”
在秦朗看来，这就是在吹嘘。
养活二十万人马接近两年的时间，这需要天量的粮食。
除了朝廷官府，也就高门大姓才能拿得出来。
可胡虏胡乱北方多年，北地哪还有什么高门大姓。
能跑的，早就在永嘉东渡的时候跑江东去了。
没跑掉的，男丁被屠戮首级悬挂于马首，士女被掳掠而走凌辱，甚至沦为果腹之物。
他林道，哪来的那么多粮食！
这边冯盾轻咳一声“我上白乞活军，需粮百万石。”
古代缺乏副食品，粮食是最为重要的食物来源。
一户人家按照五口之家计算，每月需粮一石半。
上白乞活军四万余户，一年就要上百万石的粮食。
当然，这是按照成年人的标准来计算。
老弱妇孺口粮减半，再配些野菜木屑什么的，一年有个几十万石也就够了。
若是现在这般，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需求量还能更少。
而这仅仅只是粮食，其他的像是盐等生活必需品，都还没提。
冯盾这边，也不相信石虎能将主力大军，用来围困乞活军一年之久。
先提个大数，最后能弄多少是多少。
林道没说话，拿出了手机开启计算机，手指点点点。
晋时一石约合一百二十市斤，百万石那就是一亿两千万斤，六十万吨！
林道瞪大了眼睛，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仔细再看，原来是多算了个零，是六万吨。
林道明显松了口气。
之前六十万吨的数字，真是惊到他了。
一艘航空母舰才几万吨而已，这些乞活军一年居然要吃掉几艘航母~~~
吓死人了。
“小打小闹的单人采购肯定不行，必须走公司流程。”
“运输工具也得升级，小小三轮车，得运到猴年马月去。”
林道自言自语，坞帅冯盾等人，则是紧张的看着他。
若是这位神通广大的粮食商，无法提供足够的粮食，那他们上白乞活军，就得认真考虑大赵天王的命令。
总不能所有人都饿死吧~~~
林道抬首，看向了坞帅冯盾“除了粮食，还要什么？”
“这...”
冯盾与身边的司马对视一眼，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
这边秦朗，则是咧嘴笑了“子厚兄真会说笑，我乞活军上下，什么都缺。”
君不见，乞活军老营附近的树林，都被他们给砍光了。
衣食住行各个方面，都有着无穷的物资需求。
林道颔首“明白了，从下个月开始，我会加大粮食的输送量。”
“至于别的物资，我也会尽力为你们筹措。”
说到这里，他的话锋一转“不过货款方面~~~”
冯盾心中疑惑林道能否弄来这么多的东西，面上却是连连点头“弄来多少要多少，绝对不会亏待。”
“我只要黄金。”
“这是自然。”
乞活军并非单纯的流民集团。
其中包括有大量的世家门阀，官吏军户等等。
乱世之中，家宅田地不好带走，可金银细软却是随身必备。
各路胡虏，也喜欢金银细软。
每次战后，获胜方都能获得大量金银等物的战利品。
来到坞堡内的院落里，看着院子里闲下来聊天的女人们，林道想给她们找点事情做。
古代的女人，其实挺忙碌的。
农闲时，要做家务做饭，要织布带孩子等等。
缝缝补补，洗洗涮涮都是女人的活。
农忙之时，甚至还要跟着男人一起下地干活。
下地干活，那是真的男人当畜生用，女人当男人用。
这种情况下，古时候真心没多少美貌村姑。
现代世界里，三四十岁了还自称小姑娘的仙女们，整日里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
换做古代，这个年纪不是在干活，就是在照顾儿孙，自称老妪了。
“郎主！”
敞开的大门外，传来一声低沉的呼唤。
正考虑给女人们，安排什么活计的林道，转身看过去。
见着衣衫褴褛，面色有些泛白的孙大郎，杵着横刀一瘸一拐的走了进来。
他将手中拎着的一颗狰狞首级仍在地上，激起女人们一阵惊呼。
“幸不辱命！”
林道大步上前扶住他的肩膀。
目光落在他肋下泛红的衣衫上“伤到哪了？”
“射了个胡骑，去割首级的时候，那家伙装死给小的肚子上划了一刀。”
孙大郎瘦弱的身躯微微颤抖
“郎主，我是不行了。”
“我家妹子，就拜托郎主了。”
林道当即掺扶着他，往正屋里走“别废话，你家妹子自己照顾，有我在，你死不了！”
“金莲！”
将孙大郎放在正屋西侧的榻上，林道招呼“把急救箱拿过来！”
这些时日里，林道陆陆续续的带了些日常用品过来，放在这边世界里，以备不时之需。
医疗物资，自然是少不了。
揭开衣衫，就见着孙大郎肋下的伤口。
伤口用草木灰覆盖过，不过看着开裂过不少次。
“失血过多，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
抬手试了下孙大郎的额头，明显有发热的征兆，有可能是伤口感染了。
“郎主，我家妹子懂事听话，一定会好生服侍郎主的。”
感觉头晕眼黑的孙大郎，认为自己命不久矣。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家妹子，竭力向林道推荐。
“只要给口饭吃，必当竭力侍奉~~~”
给口饭吃，就有姑娘愿意做牛做马。
这种事情若是放在现代世界里，估计会震裂小仙女们的三观，引来无数拳师声讨。
可在这方世界里，却是孙大郎用自己的性命，为自家妹子换来的一线生机！
“别废话了。”
拿着酒精清理伤口的林道，呵斥他闭嘴“我能救你。”
孙大郎不干，甚至拒绝林道的救治，死活就要林道答应下来。
“行行行，我同意了。”
林道无话可说，只好先行敷衍应下。
听到了林道的承诺，孙大郎这才放松下来，闭上了眼睛。
“郎主。”一旁帮忙的金莲，忍不住开口“他好像死了。”
林道面色一正“我说了，有我在，他不会死。”
“出去再叫几个平日里机灵的进来，好好学着点，以后可以当大夫！”
无论是在哪个时代里，医生都是收入高，有社会地位的职业。
当然了，想要学到真本事，恶臭的师徒制度下，必然是要走上一遭。
像是厨子学一道菜，走一遭后院什么的，已然是惯例。
林道愿意毫无保留的教她们救命的本事，这简直就是圣人的行为。
金莲激动的小脸都红了。
匆忙喊上几个平日里玩的好的，入屋里来打下手。
女人多了，尤其是安稳下来之后，很自然的就会形成一个个的圈子。
这一点，无论古今，无论在哪，哪怕是在林道这儿的小小院落里，也是一样。
首先是清理伤口。
接着是上伤药。
然后是缝合伤口。
跟着是包扎起来。
最后是给孙大郎喂消炎与退烧的药物。
林道自己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按照自己看过理解的经验去做。
至于孙大郎能不能活下来...
在林道看来，年轻的孙大郎虽然瘦弱，可却是有着旺盛的生命力，以及求生的欲望。
最重要的是，伤口其实没那么严重。
那胡骑临死前的一刀，应该是没多大的力气。
只是皮肉伤，连肋骨都没事。
最好还是再输血输液，可这些太高端，林道是真不会，也没这些东西。
他连验血型都不会，只能是让孙大朗自己抗了。
忙完了这些，安排金莲等人留下照顾。
洗好手的林道，去了东屋回到现代世界。
第九章 财货与之，恩义结之！
回到宿舍，林道打开电脑，查阅外伤救治流程。
复盘自己的救治过程，是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毕竟是一条人命！
永和时空的乱世里，人命低贱如泥，甚至论斤。
可林道却是生活在现代世界里的人，他的道德价值观，可比永和世界人高的多。
至于说为何如此重视孙大郎，自然是千金买马骨了。
随着生意越做越大，他的安全问题也是愈发重要。
查看了一番资料，感觉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林道起身伸了个懒腰，洗漱一番去睡觉。
第二天中午，忙完工作的林道，骑着三轮车去农贸市场进货。
他的流动资金快要见底，最近得去一趟金融港换取资金。
来到永和时空，先把粮食跟秦朗等人做交接。
换来金饼，带去小院打算融了做成小黄鱼方便出手。
围拢在小院外的人，依旧是很多。
众人看向他的眼神，灼热到发烫。
林道刚刚走进院门，身后就有人高喊“郎主，我等也敢杀胡骑，可否收了我等？”
顿足，转身。
目光扫过人群，林道掷地有声“还是那句话，谁能带来一颗胡骑的首级，我就收下谁！”
不少人面露惧色。
毕竟那可是胡骑，哪有那么好杀的！
不过也有许多人目光狂热。
他们被饥饿折磨太久，为了能够吃上口饱饭。
别说是胡骑了，佛祖来了也得敲的他满头包！
当场就有不少人转身就走，准备去搏一把。
林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他的生意，以后会越做越大。
被人窥视，那是必然的事情。
自身的防护之外，还得有忠心耿耿的死士们保护。
如何招收死士？
财货与之，恩义结之！
来到正房西屋，孙大郎靠在榻上，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孩，端着碗喂他喝粥。
“郎主！”
脸上明显多了血色的孙大郎，挣扎着要行礼。
“行了，等你伤好了再说。”
林道阻拦并未成功，孙大郎坚持行礼，这才拉过一旁的女孩。
“郎主，这是吾妹孙容。”
“妹子，快给郎主见礼。”
女孩放下木碗，恭敬的向着林道行礼。
“拜见郎主。”
“郎主救了阿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奴愿结草衔环以报郎主大恩。”
林道的神色古怪起来。
这话听着怎么有些耳熟。
帅哥救人，那就是以身相许。
丑拒救人，那就是结草衔环来世做牛做马？
他这儿发散思维，想着稀奇古怪的事儿。
那边孙大郎却是认为，郎主是看上自己妹子了。
毕竟自己妹子漂亮，性格又温婉，郎主一眼看中，这可真是大好事~~~
“郎主。”
孙大郎一句话，就惊醒了林道。
“今晚就让舍妹服侍郎主。”
林道想笑，如此上杆子送妹妹的，他真心是第一次见着。
他不知道是，这座小院的美好生活，早就传遍了附近的坞堡。
吃得饱，穿的暖，还不受什么欺辱，也不用干辛苦重活。
这简直就是天上仙人，下凡来拯救苍生的。
这等好事情遇上了，有机会当然是死命的保住大腿了。
林道摆摆手“我要出去几天进货，你且好生修养身体。”
“郎主放心！”
孙大郎当即正色表态“有仆在，绝不让人顺了郎主的财货！”
郎主于自己有救命之恩。
还给饭吃，睡床榻，盖暖被，吃米粥。
这份恩情，他孙大郎必当以性命相报！
现代世界，海港城。
近些年逐渐没落的海港城，在金融方面依旧非常发达。
林道带着金条去金铺换取现金，轻松方便也没引起什么关注。
“走。”
拉着苏彤彤的手，林道豪气叫车“去太古广场。”
太古广场这里的商场，有多家名牌专卖店与高级餐厅，是著名的旅游打卡之地。
小说之中，经常出现的店员瞧不起主角的桥段，在林道拿出成摞金牛的之后，并未出现。
相反，她们热情的很。
香奶奶的衣服，大H的包，迪奥家的化妆品礼盒。
店员们的脸上只有笑容，眼中只有艳羡。
网红餐厅里吃饭的时候，苏彤彤还有些晕乎乎的。
她想过林道会给自己买礼物，可没想过买的这么贵！
‘滋~~~’
来自澳洲的双头鲍，在铁板上滋滋作响。
厨师展现着精湛的刀工，不断摆弄大补之物。
苏彤彤撩了下耳畔秀发，侧首看着林道的脸“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林道直白以对“因为你漂亮。”
漂亮是前提，更重要的是，你可以为我的事业添砖加瓦。
逛街买礼物，网红餐厅打卡拍照。
接下来的流程，自然就是酒店房间里探讨人生哲学。
太古广场这里，最不缺的就是酒店，网红餐厅楼上就有。
半个多小时后，林道坐着抽烟。
浴室里的水声逐渐远离，他的脑海之中，开始考虑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粮食不能一次性给足，乞活军可不是什么圣人。”
“更不能让石虎，真的把广宗县的乞活军给灭了，他们现在是我最稳定的客户。”
“可以为他们提供一批军火。”
“在那边护卫我的死士们，也得用心拉拢。”
“个人方面的护卫也不能放下，得想办法弄真理在手。”
“没有足够的武力保护，我在那边就是一头大肥羊。”
“至于这边，现在钱还不够多，暂时低调发育。”
乞活军是流民集团。
与黄巢，李自成他们一样的流民集团。
之所以没能流动起来，那是因为他们的对手过于强大，并非是说乞活军都是好人，道德君子。
朝不保夕的乱世之中，哪里还有什么好人，死的最快的就是好人。
林道跟他们做生意可以，但是自保绝对不能放松。
拿着毛巾擦拭头发的苏彤彤走了出来。
“快把吓人的东西收起来~~~”
她的肌肤白嫩的好似要滴出水来，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幸福的光泽。
掐灭烟头，林道抬起双臂，苏彤彤小鸟依人般依偎在他怀中。
“帮我做点事。”
“你说。”
“我想在海港城这边，注册一家贸易公司，你来当法人。”
苏彤彤抬头盯着他，目光复杂。
“别担心。”林道在她耳畔轻语“绝对没有不法之事。”
他没骗人，的确是没有禁止时空贸易的法律。
既然没有，那当然不违法。
苏彤彤欲言又止，神色复杂。
她很清楚，一旦真的做了法人，但凡林道做些什么不法之事，她绝对是跑不了。
沉默了许久，苏彤彤伏在林道的怀中，轻声低语“你以后一定要对我好啊~~~”
林道没说话，转而用行动来表示，自己坚硬的决心。
苏彤彤去忙碌注册公司的事情。
林道则是寻摸着去弄真理。
没办法，刀枪剑戟他是真用不好，唯有七步之内又快又准的真理，最为适合他。
身为一个外来游客，想要寻到购买真理的路径，几乎不可能。
他总不能在大街上，见人就问哪儿能买真理吧。
盲人摸象般的转悠了两天，结果自然是毫无头绪。
眼看着签证到期，只能是先行离去。
永和时空，广宗县。
这几日天气回暖，地上的积雪逐渐解冻融化。
道路泥泞不堪。
林道一路骑着三轮车回到小院，车轮上已然满是泥泞。
院子外已经没什么人围着了。
敢去杀胡骑的都已经出发，甚至去的早的已经回来。
不敢去的人，自然也是各自归家，躺在床上减少能量消耗。
“也不知道修修路，坞堡里的人，整天都忙什么呢。”
蹭掉鞋子上的泥泞，林道抱怨着走入院内。
“郎主~~~”
院子里忙碌的众人，纷纷行礼。
几天不见，伤势好转的孙大郎已经能自己出门。
来到林道面前，恭敬行礼“郎主，有人取了胡虏首级回来，该当如何安置？”
“哦。”
林道想起了之前的承诺“那就收下做护卫。”
拍了拍孙大郎的肩膀“你来做护卫长。”
孙大郎当即激动起来“谢郎主！”
“对了。”林道笑了笑“可有人受伤？”
“有几个受伤的。”
孙大郎满不在乎的回应“有两个命不好，受伤很重，回来上交了首级就死了。”
“其他几个，医治一番还能喝粥。”
一旁拼命展示自己的金莲，小意嘟囔“郎主，是奴给他们治的伤。”
林道捏了捏手指。
这时代的人命，消逝的太过简单。
这还是活着回来的，那些死在猎杀胡虏过程中的，不知凡几。
沉默片刻，林道招呼“孙大郎，你去把人都召集起来。”
“金莲，你去寻冯大帅，跟他说，左右两边的院子我要了。”
石虎性格暴虐，动辄屠戮忤逆之人。
这次乞活军拒绝石虎的命令，很有可能会开战。
林道需要尽快加强自己的守卫力量。
稍显密集的脚步声传来，孙大郎领着十几个葛布麻衣的汉子进来。
“拜见郎主~~~”
“好。”
林道温言“尔等既然愿意追随于我，我也不会亏待你们。”
“每人先发两袋米，送回家里去。”
“待会过来聚餐，我请吃肉喝酒。”
没直接发钱。
一方面是这个时代物价崩溃，据说洛阳城内斗米千钱。
发的少了没意思，发的多了他也拿不出这么多的铜钱来。
再有就是，发了铜钱，坞堡里也没什么可以购买的商品。
更重要的是，这个时代的硬通货，就是粮食。
林道这的都是五十斤袋装大米，两袋就是一百斤，差不多合到接近一石了。
缺吃少穿的乞活军里，谁家能有一石存粮啊~~~
而且还都是贵人们才有资格吃的精米。
抗一袋子精米过去，足以换个媳妇回家。
“孙大郎。”林道嘱咐“那两个伤重而亡的，给他们家里各自送四袋大米去。”
“领命！”
走进正房东屋，林道返回现代世界。
第十章 愿为郎主效死~~~
林道去KFC，定了三十份的全家桶。
转身又去了超市，买上几大桶的酒。
就是那种塑料桶装，看着跟大桶矿泉水类似的酒。
价格便宜，量大管饱。
带着东西回到永和时空，招呼孙大郎带几个人进来，将全家桶还有酒水都给搬到院子里。
此时院中已经清出了一片空地，一扇不知道从哪儿寻来的门板，用石头垫着，放在了地上。
三十份的全家桶摆放在一起，还未打开就已香溢满院。
四周的女人们，都在用力抽鼻子。
肉香的气息，让她们喉中滚动。
孙大郎将一张胡床（马扎）放在主位上。
待到林道坐下，其他人方才席地而坐。
“这么冷的天，怎么能坐地上。”
林道当即嘱咐一侧服侍的金莲“军大衣还有吧，给他们每人发一件！”
金莲领命，带着女人们抱来了十几件的军大衣。
杀胡骑的汉子们，欢欢喜喜的裹着厚实保暖的军大衣，摸摸捏捏的环绕门板坐下。
现代世界里的衣服不值钱。
穿旧了的不想要，直接扔掉就是。
永和时空这里，天灾人祸之下，几乎家家都是贫民，衣服是重要资产。
甚至有些人家，只有一套能出门的衣服，家中谁出门谁穿。
郎主出手阔绰大方，如此崭新保暖的裘衣说给就给，汉子们都是感激不已。
门板上的全家桶被打开。
三十份的原味鸡块，香辣鸡翅，土豆泥，玉米棒还有百事可乐，摆放的满满当当。
众人看的呼吸急促，喉头蠕动。
他们日常吃的都是参杂着大量沙土木屑的粟米饭，还是吃不饱的那种。
至于肉食，附近的树林都被砍光了，哪还有肉食可打。
什么虎头山能打一百万斤肉，地下的蚯蚓都刨出来也不够。
野生动物的数量，是有环境承载上限的。
院子里的不少人，甚至数月未闻肉味。
“都别客气。”
林道拧开塑料桶装的酒水盖子，示意过来几个女人，给大家倒酒。
“敞开了吃！”
吃相？
不存在的！
这些汉子们饱尝饥饿的痛苦，见着肉食哪里还会有什么吃相可言。
从林道的角度看过去，那真的是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他是亲眼目睹，那牙齿是咔嚓咔嚓的，将骨头都给嚼碎了吞下去。
吐骨头？
当自己是皇帝啊，那么浪费！
没吃过土豆，没关系，只要是吃的就行，端起土豆泥就往嘴里塞。
玉米也是一样。
没见过没吃过都无所谓，能咬的动能下肚就行。
甚至就连玉米芯，都是嚼吧碎了咽下去。
唯一不太受欢迎的，就是百事可乐。
不少汉子表示酸，莫不是这水放坏了？
最受喜欢的，自然是高度数的白酒。
端着木碗直接就是一口一碗酒，然后仰着头‘吼~~~’
这时代可没有高度数的酒水。
汉子们如此豪迈的喝法，等到明天起来，一个个都得头疼欲裂。
林道不吃了。
他感觉自己可能还是买的少了。
这些汉子们吃起来都是风卷残云，恨不得连包装盒都给吃了。
别看这些快餐，在现代世界的时候被称之为垃圾食品。
可实际上却是饱含大量的油脂，优质蛋白，盐，淀粉还有糖等等。
不但美味，还能提供大量的热量。
四周的女人们，看的眼馋心热。
可却都是老老实实的待着，无人敢于提出过分要求。
家中有吃食，当然是让男人们先吃饱吃好。
男人吃饱了，才能干活养家，才能有力气保护她们！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众人已然是真正意义上的酒足饭饱。
在孙大郎的带领下，吃饱喝足的汉子们，面红耳赤的向着林道行大礼。
“愿为郎主效死！！！”
短短几天的功夫，林道的院落门外，再度围满了人。
那些投入林道门下之人，家里扛回去了精米，身上穿着保暖的裘衣。
家里人在坞堡之中，那叫一个神气活现。
妒忌，人人都有。
不就是杀胡骑吗，我也行！
随着消息传入附近的各处坞堡，无数饿疯了的人，红着眼睛出去寻找胡骑的踪迹。
相比起被饿死来说，拼命算得了什么！
现代世界。
“林总，合作愉快。”
物流园区的物业工作人员，笑着示意一旁的偌大仓库“从今天开始，这座仓库未来一年的使用权，就归属贵司了。”
林道微笑伸手“合作愉快。”
接下来，他就要大干一场了。
若是继续用之前公司的仓库打掩护，麻烦会逐渐增大。
既然如此，他干脆以自己新公司的名义，租用了一座仓库。
位置很近，就在他工作的仓库隔壁，方便他干活。
有了公司的名义，工作效率就是不一样。
像是现在他买粮食，无需自己骑着三轮车跑去农贸市场。
以公司的名义下单，供货方会安排车辆运输到仓库里。
而且，购买量不再是几十袋大米，而是以吨为计量单位。
送走了物业的人，林道走入空旷的仓库转悠。
“我的事业，终于要起飞了。”
回到值班室，林道下订单的时候，心中想起了一件事。
“只吃精米的话，好像容易得脚气病。”
拿出手机上网一查，果然如此。
“缺乏维生素B1...”
“可摄入豆类，谷物，肉类，蔬菜水果...”
“买面粉做馒头。”
“棒子们的国菜，量大又便宜。”
“肉类的话，八二年的冷冻猪肉哪里买？”
“水果...”
毫无疑问，林道是一位合格的供应商。
不但提供物资，还贴心的考虑客户们的营养均衡，科学搭配。
实际上，他这是想多了。
永和时空那边，精米是贵人们才有资格吃的上等东西。
乞活军这儿，寻常军户民户，依旧是以大量掺杂各类杂物的粟米饭为主。
林道运过去的精米，根本轮不到黔首们吃。
粮食之外，还有作战物资。
弓弩枪械不去想，只能在刀枪剑戟与甲胄上想办法。
网络商城里的这些东西，外形漂亮的一塌糊涂。
炫目的色泽与精美的花纹，看着就像是一件件的艺术品。
林道看的是热血沸腾，当即下单。
随后几天，他订购的东西陆续到货。
粮食方面，除了作为主粮的精米之外，还订购了大量的精面，玉米。
蔬菜以大白菜为主，外加部分可粮可菜的土豆。
肉食主要就是冷冻猪肉，买上几扇用来给自己人改善生活。
水果方面，出于保鲜的难度，只买了几箱子苹果意思一下。
真正让林道满意的，是那些做工精美，外观堪称美轮美奂的兵器甲胄。
实在是太漂亮了。
“接下来就是运输问题了。”
货物大头还是成吨的粮食，都是载重卡车运到仓库来的。
而他的三轮车，载重量只有一吨半。
真要是依靠三轮车转运，能累死他。
“我也是迷糊了。”
林道一巴掌拍在了大腿上“让买家自己运就是了！”
经过这么多次的来回穿越，林道对于自己的带货能力，已经有了足够的认知。
他每次的运货量，都是不断增长的。
现在的话，一次足以带走上百吨的物资。
若是连续来回穿越数次的话，就会出现头晕恶心的状况，需要休息。
之前他都是送货上门，方才显得三轮车的运载量不够。
念头通达，可以直接将物资运到坞堡外面的旷野上，让乞活军的人自己来运。
如此一来，这个小小的麻烦，也就迎刃而解。
林道走入粮食堆中。
下一刻，意念控制之下，以自己为中心的一定范围之内的物资，都随着他一起消失不见。
租用这间仓库的时候，林道特意要求物业，将所有的摄像头都给拆走，表示自己要重新安装。
这种小事，物业自然不会多说什么，照办就是。
如此一来，也就无需担心监控问题。
永和时空。
广宗县，上白旷野。
接连穿越了几次运货，眼前有些发黑的林道，坐在粮食袋上喘气。
歇了一会，缓过劲来的林道。
扫了眼足有数百吨，堆积如山的各类物资。
骑上三轮车，直奔坞堡而去。
“子厚兄，你可算是回来了~~~”
接到命令，每天都在坞堡外巡视等候的秦朗，听到熟悉的三轮车突突声，策马而来迎接他。
“怎么。”
林道停下车，笑言道“担心我许下大话，然后一去不回？”
这话说到了秦朗的心里去，让他好生尴尬。
“没有的事。”秦朗连连摆手“我等都信任子厚兄。”
他忙着转移话题，望向空空如也的三轮车“子厚兄，这次的粮何在？”
以往林道过来，机关兽上都背负着满满的粮食袋。
这次却是什么都没有，这让秦朗揪心不已。
他是真的怕，怕林道拿不出粮食来了。
若是这位供应商拿不出粮食来，那上白的乞活军，要么饿死，要么接受石虎那魔王的屈辱条件求活。
“慌什么。”
林道看透了他的心思“东西太多，没办法一次带过来，就在几里地之外。”
“太好了。”秦朗大喜“子厚兄大恩，乞活军上下没齿难忘。”
“现在就去运粮~~~”
“不行。”林道干脆摇头“这次的货太多，需要足够的人手运输。”
“还有，当面结清货款。”
林道之前出手金条的收入，已经花费的差不多了。
这次的入货量太大，他之前只付了定金。
得尽快回笼资金，去支付尾款。
身为时空商人，若是连货款都付不起，那可就太丢人了~~~
第十一章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
旷野之上，大批乞活军紧张戒备。
强弩上弦，骑兵着甲警惕四顾。
远处的游哨，甚至放出了数里地之外。
乞活军如此紧张，源于堆积在旷野上的粮食。
堆积如山的粮食袋，就这么大刺刺的展现在众人的面前。
初步目测，这里至少有五千石以上的粮食。
在这个掏心掏肺论斤卖，什么都能上桌吃的时代里，为了数千石的粮食，足够爆发一场惨烈的战斗了。
“主粮还是精米。”
林道正常交接“考虑到膳食营养均衡，配了些面粉玉米。”
“诸位放心，在营养价值方面，绝对差距不大。”
坞帅冯盾等人，热情高涨控制不住表情。
一个个欢喜不已，恨不得当场手舞足蹈。
什么营养均衡，营养价值的，他们不懂，也不想懂。
他们只知道，这里有足足数千石的粮食！
没挨过饿的人，是不会懂得饥饿的人，对粮食的疯狂渴望。
“子厚兄~此恩此情，我乞活军上下二十万口，绝不敢忘！”
冯盾与一众坞帅将军们，都是神情激动，围着林道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之前林道都是小打小闹，一次运来几十石的粮食。
虽然是雪中送炭，可相比起上白之地，乞活军那的庞大人口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可现在，一次飙升至数千石，那意义就是截然不同。
数千石的粮食，省着吃再配上野菜谷壳木屑沙土什么的，勉强能撑一个月了。
林道的重要性，在他们的眼中也是直线上升。
冯盾等人，甚至恨不得推举其做乞活军的大帅。
只要能让他们填饱肚皮，别说做大帅了，喊他阿爷（父亲）都成。
至于这些粮食是从哪里来的，又是如何运到这边的，无人询问。
天灾人祸之下，能买到粮食就不错了，问人家的秘密作甚！
“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
一通奉承袭来，林道可不会热血上头直接白送。
他指着一旁军司马手中的算盘“该结账了。”
“这是自然。”
“不敢亏待子厚兄。”
“应该的。”
“子厚兄只管运粮来，我等全都买下。”
做了多次生意，两边的价格基本上已经固定下来。
两千市斤大约十六石多，不到十七石算一金饼。
也就是一吨粮食换一斤（汉制）黄金。
粮食袋被打开，一袋袋的大米，面粉还有玉米，被倒入木制的斛中。
斛，是容积计量器具。
一斛十斗，也就是一石。
以往税吏征粮的时候，斛中是要装到堆起尖头的。
多收个一二斗，就是税吏们的外快。
林道当面，乞活军自然不敢这么干，都是老老实实的平口。
精米与精面自然不用多说，这都是上等的粮食。
而玉米虽然没有见过，可属于粮食的香味，却是不会骗人。
乞活军也不挑食，全部按照一样的价格来收购。
军司马手中的算盘，拨弄的啪啪作响。
“合计四千九百九十八石，折价三百斤金。”
冯盾他们付账非常爽快。
几十位的坞帅将军们，谁想要粮食就掏金子出来。
三百金看似不少，可大家一起凑，很快就凑齐。
林道将金子，还有几箱苹果，几扇冷冻猪肉，几袋子的土豆，网购的唐横刀以及甲胄等等，装上三轮车的车斗。
他示意堆积起来的那些大白菜“这些菘菜，算是给你们的赠品。”
众人自是忙不迭的道谢。
秦朗自告奋勇，带着一队骑兵护送林道去坞堡。
车上装着那么多的金子，难保有人铤而走险。
一路来到坞堡内的院子前，林道下车，向着下马的秦朗笑言“看一路了，看上哪个了？”
这一路上，秦朗不时就会瞄三轮车上的货。
秦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甲，真漂亮~~~”
当然漂亮了，这些甲是按照工艺品的价格出售的。
工艺品这东西，实用性是其次，最重要的就是颜值。
只要颜值高，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精美的造型，炫目的涂色，铮亮的光泽，让人炫目的云纹雕刻。
对于武人来说，绝对的稀世珍宝。
林道笑着从三轮车上取下一套甲胄，塞进了秦朗的怀里。
“咱们是知己好友，区区身外之物，喜欢就送你了。”
秦朗是坞帅冯盾的部将，是一位幢主。
魏晋军制，五人一伍，设伍长。
两伍一什，设一什长。
五什一队，设一队主。
十队一幢，又称五百主。
幢是旗帜，只有到了五百主这个身份，才有资格拥有表明身份的旗帜。
所以五百主，也被成为幢主。
秦朗就是幢主，麾下还是最精锐的游哨，类似于明军的夜不收。
林道有意结交，一套工艺品甲胄，不值一提。
“子厚兄~~~”怀抱甲胄的秦朗，大为感动。
这等做工精美的甲胄，都是妥妥的传家宝，将门世家秘而不宣的那种。
林道如此轻易就送给自己，但凡是还有些良心的，都会感动不已。
“诸位一路护送也是辛苦。”
从三轮车上取下半扇冷冻猪肉，林道交给了秦朗的部下“拿去打打牙祭。”
随着生意的扩大，个人安危方面的投入，也是随之极速扩大。
结以恩义这种事情，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
平日里的交流互动，施于恩惠更加重要。
结交秦朗与他麾下的这些游骑，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能起到用处。
至于付出...
工艺品，冷冻猪肉什么的价值，对于林道来说，压根不值一提。
毫无疑问，秦朗与他的部下们都是大为感激。
好听的话没说太多，毕竟军户武人们，在吹捧拍马这方面，完全无法与专业的大头巾们相比。
不过他们的表情动作与目光，都已经表达出了足够的态度。
径直骑着三轮车开进大门，院子明显大了许多。
左右两侧的院落都被冯盾送给了林道，打通了墙壁自然宽敞广阔。
“郎主~~~”
院中的女人们，围拢上前行礼。
两侧院落里习武锻炼的男人们，看到动静也都纷纷围了上来。
“郎主。”孙大郎上前“护卫队已经有五十余人，都是取了胡骑首级的猛士。”
“好。”
林道颔首“还是老规矩，每人发一套军大衣，两袋精米。”
“带人过来搬东西。”
三百金被送去正房，之后林道会融成金条。
几扇猪肉与土豆，交给女人们，拿去厨房处理储存用来做菜。
至于苹果，直接发给了护卫们。
青黄不接之时，能享用到这等，往日里只有贵人们才能享用的鲜美水果，护卫们都是喜笑颜开。
郎主恩重，必当以死报之！
“这些刀没开锋。”林道示意那些唐横刀“处理一下，你们分分。”
“还有这些甲胄...”
看到做工精美的唐横刀的时候，孙大郎等人都已经看直了眼。
等到甲胄取出来，护卫们一个个全都呼吸粗重，双眼带着红光。
上了战场，最重要的东西就是甲胄。
有甲打无甲，几乎就是大学生揍小学生。
林道看向孙大郎“取些兵器，试试效果如何。”
一套漂亮的甲胄，被撑在了院中木架上。
孙大郎等人，手持刀枪剑戟开始测试。
叮当声响之中，林道的面色逐渐黑了起来。
等到一名护卫，拿着强弩径直射穿了甲胄的时候，林道也是彻底黑了脸。
真是没想到，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啊~~~
“郎主。”
拿着强弩的护卫，上前查看甲胄之后，回来开口“这甲很好看，就是太薄了。”
林道上前，伸手捏了捏。
之前没注意，精力都放在甲胄的超高颜值上了。
此时认真起来，方才感觉出来，这甲真的很薄，估计也就是两毫米的厚度。
就算现代世界的钢铁制品，坚硬程度远超永和时空。
可这厚度...
这其实很正常，现代世界的网络商城，哪里会有实战用的甲胄出售。
卖的都是工艺品。
工艺品就是追求好看颜值，超薄也是为了方便穿戴。
“我还拿来当做礼物送人，这下可真是丢脸了。”
林道赶忙嘱咐孙大郎，出门去寻秦朗，告知他这甲胄中看不中用。
省的秦朗真的穿着上战场，那可就真是坑人了。
回到现代世界的林道，情绪不高。
他先是忙完仓库里的工作。
之后安排货车运输，订购船位，处理海港城那边的对接合同。
这些都是走过场，只存在于记录之中，用来应付可能的检查。
实际上仓库里的货物，全都被他送去了永和时空。
忙完了这些，他开始认真考虑甲胄的事情。
“工艺品好看是好看，可都是样子货。”
“得用真材实料的。”
林道上网搜寻，目光首先放在了防刺服上。
防刺服的防护能力很不错，尤其是对利器的砍伤，刺伤，割伤都有着非常好的抵抗效果。
“这个真不错。”
林道满意颔首“价格便宜，还能大量购买。”
他这边，已经是有了消费的冲动。
好在刚刚吃过亏，下单之前冷静下来。
“周树人曾经说过，遇事不决问百度。”
林道上网查询，防刺服的优点与缺点。
优点无需多说，缺点在万能网友的点评下，也是被找了出来。
“最大的缺点，就是防护面积太小。”
“只能保护躯干重要部位。”
“上了战场面对弓弩，四肢等部位被射中，也是直接伤退的下场。”
“还有，面对重兵器，锤子斧头骨朵连枷什么的，毫无用处。”
果然，还是万能的网友们见多识广。
如此一来，类似的防弹衣也就没必要考虑。
靠在椅子上，林道闭上眼睛揉着鼻梁。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手一拍大腿。
“发图纸给厂家，直接订购就是了！”
第十二章 订购甲胄
林道办理好商务签证，直飞海港城。
航班抵达之后，直接进入酒店住下。
吃过饭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一番，林道穿越来到永和时空。
取出丁烷喷火枪，坩埚和硼砂等物件，摆放在院子里。
林道亲自动手操作，喷火融金。
高温融化金饼，金水在模具里逐渐成了金条的形状。
林道一口气融了五十块金饼，铸成了五十根的大黄鱼。
每根的重量都在二百五十克左右，出手价值十万一根。
忙完工作，林道将五十根金条装进旅行包里。
“我出去一趟办事。”
林道背上包，嘱咐孙大郎等人“好生看家，看住家中的金饼。”
孙大郎当即行礼“郎主放心，金在人在！”
回到现代世界，林道背着旅行包出了酒店，直奔金店而去。
海港城这里，金融业非常发达。
核心地段，到处都是金铺与典当行。
黄金这种硬通货，走到哪里都受欢迎。
林道非常谨慎，走了十几家店铺分别出手金条换取资金。
走出最后一家金铺，背着旅行包的林道，压了压帽子，上了路边的一辆出租车。
没有回酒店，而是直奔之前在这边注册的皮包公司。
“林生。”
皮包公司办公地址，租用在一座商业大厦里。
别看面积小，只有几十平方米，可每个月的租金物业费就高达好几万。
员工只有小猫两三只。
这其中最重要的就是财务。
林道在这里的身份是股东，无所事事的几个员工，一见到他就热情招待。
虽然没什么工作，可他们的薪水却是从未拖欠过。
简单招呼一番，林道喊财务“丽萨，之前的货款你转进公司账户里。”
四十多岁的女财务，看着林道从旅行包里拿出一摞摞的金牛，也是有些惊讶。
前段时间，公司从海城那边进了一批粮食蔬菜。
这些货物几乎没有什么竞争力可言，没想到居然真的卖出去了。
“入账之后，尽快把海城那边的尾款结了。”
“好的林生，今天就能办妥。”
财务忙碌的时候，林道在一旁寻了张椅子坐下，心中开始考虑接下来的安排。
之前在网购兵器甲胄上吃了亏，林道现在冷静多了，不愿再做拍脑袋的事情。
周树人曾经说过，一人计短，众人计长。
自己应该集思广益，借用广大网友们的智慧。
拿出手机，将自己的需求发布在网络上后，很快就有不少网友给出了建议。
排除那些没意义的，打广告的，胡言乱语的。
最终总结出来的结果，还算满意。
“国内做加工的厂子很多，只要钱到位，除了7.62，5.56这样拉膛线的管子，其他的什么都能给你做出来。”
“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量少的话，人家不干，还不够开模的钱。”
“加工厂那边，估计得成百上千的订购，人家才愿意开工。”
“也别逮着一只羊薅毛，可以将不同的部分交给不同的加工厂去做。”
“前提是你的财力能撑得住，这可得一大笔钱。”
“我很好奇，楼主买这些东西用在哪儿。”
“非洲现在都不用这东西，人家有信仰射击。”
“影视公司也不用，人家都是用成本低廉，一眼假的塑料还有布做的服化道。”
“买了太多的话，楼主估计得看着满仓库的金属甲胄，唱老娘卖身的段子~~~”
“楼上的都别扯了，我严重怀疑楼主是穿越者，人家是带着这些甲胄穿越去打仗，争霸天下的。”
林道看的是连连点头。
“果然，高手在民间。”
“连我是穿越者都给看出来了，牛笔~~~”
他喊来闲着没事干的两个职员。
“威廉，你去收集古代甲胄的详细图纸，越详细越好。”
“彼得，你去联络机械加工厂，多联系几家，准备给他们下单订购甲胄。”
本地人，尤其是在中环上班的白领们，都喜欢别人称呼他们的外文名字，林道也算是入乡随俗。
反正他自己，对于外文名字什么的，肯定是没兴趣。
两位职员有些意外。
“林生，这东西能卖出去吗？”
这种商品也太过于小众了，这能往哪卖啊。
“有影视公司要搞大投资，大制作。”林道睁着眼睛说瞎话。
“服化道都要求真实，务必还原历史。”
“这趟生意有的赚，只管去做事就是了。”
林道待了两天，以公司的名义，向好几家机械加工厂下了订单。
有的加工厂收到头盔的订单，有的加工厂收到胸甲订单。
像是护肩，护臂，护腿甚至铁手套都是分别下单。
至于数量，则是一千件起订。
送货地址，全部都是林道在海城的仓库。
因为订货量不大，加工厂的要价不低。
各处部件加起来，一套的报价得有数千块之巨。
此外还要订购粮食蔬菜等物资，林道出售金条的收入，很快就消耗殆尽。
他对此并不着急。
毕竟这个时代做生意，很少有直接付全款的。
都是给定金，一批批的收货之后再一次次的结款。
林道也想多出手些金条，换取资金。
可他担心短时间内出手太多，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生意很重要，可安全与保密更重要。
安排完了海港城这边的事情，动身返回海城。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林道一边在之前公司里做仓库管理员，不断的收货出货登记盘点。
忙完了工作，就去自己公司的仓库，接收一批接一批的物资。
全国各地的货物，源源不断的发送过来。
他最终选定的甲胄模板，是从先秦一直到了明清时期都在大规模使用，实战之中使用最为广泛的札甲。
所谓札甲，其实是一种鱼鳞甲。
由一片片形似书札的甲片所构成，因此被称为札甲。
影视剧里，那种看着就让人发笑，满满塑料布既视感的所谓札甲，笑笑就行了。
真正的札甲，层层叠叠的甲片密不透风。
从头盔到护颈，从胸甲到裙甲，从护臂到护腿一应俱全。
穿上丝绸棉甲，套上一层轻便的锁子甲，最外面是札甲，就是历史书上最具威慑力的三层重甲。
林道还特意订购了一批，造型狰狞的铜面，就是金属面具，用以增加威慑力。
伸手抚摸着经过机器加工打磨上色的札甲。
看着那超高的颜值，再伸手捏了捏甲胄的厚度。
林道满意点头。
“虽然价格很高，可颜值与防御力并存，这才是我想要的东西。”
林道带上首批六十套甲胄，时隔数日再度来到了永和时空。
无边的旷野上，骑着三轮车的林道，突兀出现。
“......”
林道看着眼前，不过七八步之外正在出恭的身影，也是无语。
他以为这是某个乞活军的哨骑。
可下一刻，他的目光凝重起来。
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可不是乞活军的装束。
而更前方两三里地之外，则是矗立起来了一座座，之前根本没有的军营。
顺手拿起车座旁的羊角锤，林道下车走向不远处的身影。
一锤子下去，羯胡顿时倒地。
高眉深目，体毛浓密，满口的大黄牙。
身上穿着羊皮袄，手指粗壮，虎口处满是老茧。
林道补上几锤，确定倒下的羯胡只有出气没有了入气。
转身来到不远处的马匹旁边，伸手在褡裢里摸索。
硬的跟石头似的干粮。
用来引火的火镰。
两件还染着血渍的首饰。
一些铜钱，还有部分乱七八糟的东西。
这其中，林道只取走了一块木制牙牌。
这是属于军户们的身份牌。
“真是羯骑。”
林道抬头看向远处的连绵营寨“麻烦了。”
他为了保守自己的货运秘密，出现与离开的地点，选择在远离坞堡的地方。
乞活军老营被围，他反倒是被挡在了外面。
林道的穿越能力，是以他自己本身为中心。
离开之前在哪，回来的时候还是同一个位置。
此时此刻，如何进入坞堡就成了难题。
在战马屁股上来了一锤，让战马自己跑走。
回到三轮车上，林道启动穿越返回现代世界。
“遇事不决问百度。”
林道干脆上网，发布自己的求助帖。
“一个现代人身处冷兵器时代，如何使用现代科技，通过敌军围城营地，进入被围困的城池？”
还是与之前一样，设置悬赏。
毕竟请人帮忙，不给好处的话，有点干燥。
发布完帖子，林道去洗漱睡觉。
第二天早上有工作，忙完之后已经来到了中午时分。
端着快餐盒吃饭的时候，方才有时间看回复。
还是先过滤那些打广告的，说废话的，毫无意义的回帖。
剩下的回帖里，给出了不少的有用建议。
其中一篇回复，说的非常详细。
“古代围城，不是围困的水泄不通，除非是小说里的那种，百万大军围困村庄。”
“通常情况下，都是在城门与道路附近进行围困。”
“各处营地之间，都会留下巨大的空隙，以暗哨游骑，壕沟拒马进行阻隔。”
“可以选择夜黑云密，人体最困的凌晨三点出发。”
“携带微光夜视仪，热成像仪与各类工具，通过营地之间的缝隙抵达城下。”
“这个时候，只需要联系城内放下绳索吊篮，即可入城。”
第十三章 我林子厚，又回来了~~~
‘嗡~~~’
一架四旋翼无人机腾空而起。
螺旋桨的破空声响，在永和时空的天空之中回荡。
林道操纵着无人机，向着数里地之外的后赵军营地飞去。
当然了，人家自称是大赵。
无人机在连绵的营地上空转悠了两圈，后赵兵马营地布置尽入眼底。
林道在自己画的简易地图上勾勒，最终确定了入城路线。
给无人机换上新电池。
用一张写着字的纸，包裹着一盒利群，塞进锁扣吊篮里。
无人机再度起飞，径直飞到了坞堡上空。
解锁挂钩，吊篮坠下落入坞堡。
正在坞堡内巡视的秦朗，见着一员军户急匆匆的来到自己的面前。
他当即询问“何事？”
“幢主。”军户送上自己手中的纸张与香烟“捡到一封信，上面写着交于幢主。”
“哦？”
秦朗疑惑，接过东西。
还没看信，只见着那盒香烟，立马就知道这是子厚兄给自己的信。
之前他经常与林道一起吞云吐雾，也曾获赠过自来火与这种盒装香烟。
这东西，整个坞堡只有林道有。
秦朗急忙看信。
‘秦兄亲启：弟拟今夜四更天后至天亮前，抵达坞堡东侧墙下，还望秦兄接应，林子厚。’
“真的是子厚兄！”
秦朗大喜过望，急忙赶赴坞帅府。
乞活军在后赵朝廷之中，并没有耳目。
他们并不清楚，拒绝了石虎索取女子征调民夫的命令后，这位暴虐残忍的君王是何等的愤怒。
他无法容忍有人胆敢，在大赵挑战自己的权威。
立刻就命令司空李农，领数万军户号称二十万大军，前来讨伐广宗县乞活军。
因为缺乏消息来源，快速进军的李农，一直到入境广宗县，方才被乞活军发现。
历史上缺粮的乞活军，不得不接受石虎的胁迫。
可这次因为林道的出现，改变了原本的走向。
至于司空李农，历史上数年之后，他会出逃广宗县，被乞活军推举为乞活帅。
可他辜负了乞活军的信任，导致二十万乞活军几乎被全灭。
“太好了。”坞帅冯盾得知林道要回来，很是高兴。
不过转念一想，人能进坞堡，粮食怎么可能进的来。
若是羯胡长围...
“算了。”冯盾摇摇头“见面再说。”
现代世界里，早早睡觉的林道，被闹钟吵醒。
看了眼时间，已然是凌晨两点。
他起身下了两袋泡面吃，之后就是收拾装备。
全套夜色迷彩作战服，凯夫拉头盔，防弹背心，指南针。
瑞士军刀，羊角锤，以及至关重要的微光夜视仪，热成像仪。
这些都是他花费重金，从军品店里买来的高科技。
虽说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随时穿越回来跑路，可这次行动依旧是存在着一定的危险性。
像是躲在黑暗中的潜伏哨，给自己来上一箭什么的。
但是这个风险必须得冒。
乞活军是他最重要，也是此时唯一的客户。
一旦乞活军被消灭，世家门阀掌握的东晋，以及残暴的石虎，都不可能与他好生做生意。
世家门阀与石虎，会把他连骨头带肉一起吞了。
若是到了那种情况，他大概只能是去寻，励精图治的前燕慕容皝合作。
永和时空。
夜幕降临，浓密的云层遮挡住了月光与星光。
林道确认好方向，调整夜视仪等设备，开始向着坞堡前行。
夜空之中云层浓厚，意味着有可能要下雨。
而下雨的前奏，就是刮风。
呼啸的夜风，掩盖了林道的脚步声。
灰蒙蒙的夜色，遮挡住了他的身影。
透过微光夜视仪，前行的道路看的清楚。
而热成像仪，则是为林道提前预警。
那些伏哨，游哨，暗哨等等，都被看的一清二楚。
走过一处处营寨之间的缝隙。
躲开诸多的暗哨。
最后林道被壕沟挡住了。
一条近丈宽（约三米）的壕沟，沟内插满了尖锐的木头桩子。
这是封锁沟，用来防备城内守军，出城夜袭用的。
封锁沟也有通路，只不过有哨兵看守。
林道若是这个时代的人，或许只能是依靠一些绝技才能通过。
现在的话，简单的很。
返回现代世界，林道取来仓库里的梯子，直接搭在壕沟上轻松过去。
“这是科技的力量~~~”
区区一个梯子而已，还扯上科技了。
通过了封锁沟，前方里许地之外，就是坞堡的院墙了。
院墙上防备夜袭的火把，在夜幕下异常耀眼。
围城的军营，通常都会距离城墙一段距离。
一方面是防备夜袭，还有就是得有足够的空间用来布置工程器械与兵力。
距离院墙只剩下数百米路程的时候，林道回去一趟取来了防暴盾牌。
他担心会被某个不长眼的守军，给来上一箭。
好在一切顺利。
院墙上的秦朗，隐约见着一个模糊的身影在靠近。
他当即高呼“可是子厚兄当面？”
“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秦朗急忙命人放下绳索与吊篮。
没过多久，林道就上了城头。
一番热情招呼过后，林道望向夜幕笼罩下的坞堡。
“我林子厚，又回来了~~~”
只要他人进入了坞堡，那就意味着，乞活军将会得到源源不断的物资，以及高科技的支持。
接下来，就该是羯胡们，迎接狂风骤雨的反击。
天色太晚，林道没去坞帅府，径直回到了自己的院落里。
“郎主~~~”
原本心思各异的男女们，见着林道大晚上的回来，一个个裹着军大衣来迎接。
羯胡围城，谁都害怕。
那些羯胡的残暴行径，世人共知。
男杀女那啥，还要被做成食材，谁能不惧。
郎主外出进货未归，让所有人都失去了主心骨。
这些时日里，不仅仅是外人窥视院内财富，就连内部都是隐隐有些不稳。
好在郎主终于回来了~~~
“无需多言。”
林道摆摆手“一切等天亮了再说，各自回去休息。”
精神紧张之下奔波许久，林道也是累了。
来到东屋稍作整理关上房门，回到现代世界的宿舍里睡觉。
早上起来洗漱吃饭，忙碌工作。
到了接近中午时分，方才来到永和时空。
当他从正屋出来的时候，院子里面全是人。
一水的军绿色大衣裹在身上，有着强烈的既视感。
“郎主~~~”
众人恭敬行礼。
现代世界里，礼乐早已崩坏。
混乱不堪的女人们，胆敢要求与古代闺秀一般无二的出嫁待遇。
可古代闺秀出嫁之前，那都是正儿八经的大姑娘啊~~~
永和时空这里，虽然身处乱世，可礼仪依旧还在。
家主在家，哪怕是吃饭，也要等候家主起床。
林道摆摆手，没解释什么自己睡过头云云，只是吩咐“开饭。”
古人通常都是早晚两餐，林道这里却是一日三餐。
这也是各处坞堡的人，争破头都想进来的一个重要原因。
厨房里很快传来了饭菜的香味。
孙大郎带着护卫们先行打饭，女人们则是安静的等待。
至于林道，金莲与孙蓉，将饭菜端到正房服侍他吃饭。
原本金莲想要垄断服侍郎主的机会。
可惜孙蓉是护卫头领孙大郎的妹妹，她拦不住。
两个妹子服侍吃饭的时候，也是暗地里隐隐争夺。
你给郎主递碗，我就要给郎主布菜，你来我往的很是热闹。
林道对此心知肚明，却是没有干涉的打算。
现代世界里，舔狗都快被淘汰了，更别说是古代了。
林宅的饭食，被认为是坞堡内最好的。
因为他们几乎顿顿有肉，精米白面更是管够。
就是坞帅府上，估计都没他家吃的好。
之前已经吃过饭的林道，对于水煮土豆，水煮肉块什么的没多大兴趣。
尝了两口就放下了箸（筷子）“你们吃吧。”
回到东屋关好门，林道从现代世界运来了十套甲胄。
这边刚回来，就听到窗外远处，传来了隆隆鼓声与呐喊声响。
要开战了。
开门招呼两个正在瞪眼吃饭的小姑娘“进来帮忙。”
金莲与孙蓉来到东屋，见着堆积在地上的精美甲胄，大为惊讶。
这屋子她们之前每天都会进来轮流打扫，从未见过这些东西。
“帮我穿戴上。”
重达数十斤的甲胄，自己穿戴会非常吃力。
林道先是套上防刺服，外面挂上一层链甲，最后才是沉重的札甲。
还好他经常锻炼身体，换做常年坐办公室的，还真不一定能穿戴起来。
跨上一把之前网购，造型色彩都非常吸睛的唐横刀，林道转了两圈迈步来到院中。
见着郎主穿戴整齐的出来，院中蹲在地上吃饭的众人，都是大为惊讶。
林道抬手示意“继续吃饭。”
金莲小跑着过来，将胡床（马扎）放在地上。
林道扶着刀坐下，安静等候。
众人明显加快了吃饭的速度，远处传来的鼓声，也是愈发急促。
护卫们吃干抹净，女人们快步上前将他们的碗筷收走。
林道此时方才开口“你们私下里，想来已经比试过了。”
“各自推选八个最强的出来。”
这些护卫们，都是敢于外出猎杀羯骑的狠人。
还是能够拎着首级，活着回来的狠人。
投效郎主之后，整日里吃得饱穿的暖，还没什么事儿做被养着。
精力旺盛闲来无事，互相之间好勇斗狠比拼一番，那是理所当然之事。
这年头，可没什么互殴一说~~~
护卫们经常打成一片，谁强谁弱早有分晓。
不多时，就有八个汉子出列行礼。
林道颔首点头，嘱咐一旁的金莲“带人去把屋内的甲胄搬出来。”
第十四章 攻城器械
鼓声隆隆，杀气冲天。
坞堡院墙上军士林立，警惕的看向外面。
坞帅冯盾松了口气“某不惧羯胡攻城，就怕他们长围。”
所谓坞堡，其实就是军事化的大型庄园。
永嘉之难后，北地膻腥遍地，胡虏肆虐。
遭受屠戮与奴役的百姓们，不堪忍受纷纷聚集坞堡以自保。
大型的坞堡，甚至近乎于城池，城高沟深，各类防御设施齐备。
城头上，军司马等人纷纷应声附和，称赞坞帅一言直指核心。
“坞帅，秦幢主来了。”
听闻禀报，冯盾微微皱眉“他不在堡内巡视，过来这里作甚？”
秦朗麾下都是骑兵，守城的时候自是用不上他们。
主要工作就成了巡视弹压堡内，避免出现内乱。
军士回应“秦幢主带着林贾主一起来的。”
行走贩卖为商，市镇坐商为贾。
做大生意的，才是贾主。
当下羯胡围城，冯盾认为林道无法再运粮进城，其重要性迅速降低。
不过考虑到羯胡退走之后，还需要用到人家，冯盾略作思索“让他们过来。”
当林道带着九个同样穿戴札甲的亲卫来到也院墙上的时候，四周顿时一片惊呼声。
札甲不稀奇。
冯盾手下穿戴札甲的甲士，足有数百之数。
可林道等人身上的札甲，颜值高啊。
机加工出来的产品，经过了抛光打磨上色等多道工业处理流程。
那绚丽的光泽，可不是手工制作的札甲能够相提并论的。
这一出场，立马就吸引了守军的目光。
“林贾主。”
冯盾笑容满面“来此何事？”
这句话的潜台词就是，没事就别来了，这边打仗呢。
林道听得懂。
他也是笑“看看能否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若是有什么需要差遣之处，大帅无需客气。”
“有心了。”冯盾满意点头，目光却是扫过林道身后护卫们身上的札甲。
太漂亮了，在武人的眼中，这就是倾国倾城的佳人。
想想也是，这么有钱的商贾，身边的护卫自是装备精良。
此时城外的羯胡，已经开始攻城。
这个时代最流行的攻城方式，就是驱民为壕。
抓捕城池附近的百姓作为炮灰，驱赶着他们清除城外的防御工事。
后赵大军开过来的时候，坞堡外的乞活军，大部分逃入了各处大小坞堡之中，或是四散而去。
可仍就是有一部分被屠被抓。
这些被抓的百姓，在羯骑的驱赶下，哭嚎着奔向坞堡。
他们背着装满泥土的麻布袋，填埋壕沟，拉拽鹿角木栅，破坏城外的各类防御设施。
面色沉静的冯盾，三十六度的嘴里，吐出了宛如寒冰的言语。
“射！”
强弓硬弩激射而出，射杀城外的乞活军。
箭矢飞舞，接连将许多百姓钉死于地。
见着林道面露不忍之色，冯盾言语劝慰“他们落在羯胡的手中也是生不如死，不如早些超脱为好。”
‘我不是在怜悯这些人！’
林道心头吐槽，面上却是颔首而笑“让大帅见笑了。”
他心中想的是，若是攻城力度只有这般，那真是死上几万人也别想攻下来。
来到这宛如城墙般坚固宽敞的院墙上，也是为了近距离观察战况，寻觅需要什么物资能够影响战局。
很快，随着外围的城防设施被破坏填埋，攻城力度陡然增强。
大批羯骑呼啸而来。
他们以十人为队，首尾相接。
用娴熟的骑术策马，绕着坞堡飞驰。
手中强弓重箭接连射向城墙，宛如毒蛇一般精准命中守军。
接连有守军被射中，惨叫之声不绝于耳。
这些羯骑的射术精准无比，几乎是箭箭咬肉。
孙大郎带着几名护卫，举着防暴盾快步上前，将林道护卫在盾后。
首次经历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林道，心中并无畏惧。
他只是惊异“这些胡虏，射的真准。”
‘噗噗噗！’
接连几支利箭飞来，钉在了林道面前的防暴盾上。
双手持盾的孙大郎，身形都为之晃了晃。
林道接过拔下来的利箭打量，一入手就能感受到沉重的份量。
“这是重箭。”
他当即想到，历史上用重箭最出名的，就是灭亡北宋的金国。
可那是八百年之后的事情了，东晋时期的科技水平，已经这么高了？
“这些都是石虎的禁卫军。”
秦朗张弓搭箭，接连射落城外数骑，引来四周守军欢呼雀跃。
守军士气大振，纷纷以强弓硬弩回击，接连射落数十骑。
远处的后赵军大营，传来了鸣金声响。
羯骑与炮灰们，宛如潮水一般退却。
秦朗此时方才解释“这些禁卫军都是精挑细选，骑术精湛，能开强弓的猛人。”
“城外的那些壕沟鹿角，除了抵御工程器械，就是用来阻挡这些飞骑。”
初次经历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林道，还处于学习阶段。
只看不说，认真学习。
正常情况下，现代世界的人用不上这些知识。
林道大概是唯一的例外，以后应该能经常用得上。
秦朗望向远处的后赵军营地，目光之中充满忧虑。
“飞骑上不了城，其实无需过于在意。”
他握紧了手中的弓，示意远方“真正危险的，是那边的工程器械。”
林道顺着他的示意看过去。
只见远处大批工匠民夫，正在赶制一件件大小不一的器械。
“那个木车上竖起长柱，足有七八丈高的是巢车，顶端藏人，用来窥视城内。”
“边上那几辆四轮木车，就是上面还蒙着牛皮的，是轒轀车，可挡箭矢落石，用来护人抵近城墙。”
“铁链悬着撞木的，是撞车，用来撞城门。”
“旁边那些大家伙，底座几对轮子，车上是带抓钩折叠木梯的，是云梯车，靠近城墙抓钩固定住，就能踩着木梯攻上来。”
“还有那边那些底座是车轮，上面数丈是蒙牛皮木栏的，是井阑，弓弩手立于其上，可与守军对射。”
林道认真听着，真是开拓了许多的知识点。
以往他对于冷兵器时代攻城的信息来源，只有影视剧里，那些扛着梯子攻城的场面。
影视剧里只有梯子，是因为梯子最便宜最方便。
真正意义上的攻城器械，哪怕只是道具，也是价值不菲。
反正观众们也看不出来，随便糊弄过去，大家分钱就得了。
此时方知，真正攻城的时候，几乎就没有梯子这玩意，全都是动不动高达数丈的大家伙。
“再过数日，想来就能造好。”
秦朗咬牙“那就是决生死之时。”
“提前毁掉如何。”林道提议“派人出城，把这些攻城器械都给烧光。”
“哈~~~”秦朗笑了“哪有那么容易。”
“对面戒备森严，非精锐强兵不得靠近。”
“就算是靠近了，拿什么烧？”
史上最早用石脂水（石油）烧毁攻城器械的记录，还是在几十年之后。
现在的话，面对那些蒙着牛皮铁皮，甚至刷了桐油防火的大家伙，普通的火把什么的，几乎毫无用处。
“我有办法。”林道含笑回应“明天来我院子。”
这个时代，缺乏附着燃烧物。
面对做了大量防火措施的攻城器械，缺乏摧毁手段。
可现代世界里，能对付这些大家伙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回到院中，林道解下身上的甲胄，回屋返回现代世界。
以公司的名义，购买数桶汽油。
去超市购买白糖。
小吃街上，买上十几箱的雪花放进三轮车。
废品站里，买来报废的橡胶制品，带回去剪碎。
将物资都带到永和时空，林道招呼孙大郎“今日赐酒~~~”
护卫们大为感激，纷纷捧着陶碗排队等候。
林道打开一瓶瓶的雪花，倒入护卫们的陶碗之中。
“都别客气。”他豪迈挥手“一直喝！”
这年头粮食都不够吃，需要耗费大量的粮食来酿造的酒水，寻常人连闻闻味道的机会都没有。
林道让护卫们一直喝，对于酒鬼们来说，这简直就是再生父母。
“郎主对我等恩厚。”护卫们见着林道赏赐的酒水，竟然都是装在昂贵的琉璃瓶里，一个个的都是感动不已。
能用价值连城的琉璃瓶装着的美酒，那必然是绝世佳酿。
“郎主。”孙大郎代表诸护卫们表态“这次的美酒，比之前辣嗓子的更好喝~~~”
真正喜欢高度数白酒的人，其实并不多。
古人的口味，其实更偏向于黄酒这种低度数的酒水。
“你们都过来。”林道招呼女人们“先把这些瓶子洗干净。”
女人们清洗瓶子的时候，一个个都是小心翼翼。
毕竟这可都是价值连城的琉璃瓶。
造型精美，晶莹剔透，真是太漂亮了。
若是失手打碎了，把自己剁吧剁吧也不够赔的。
林道拿出了油斗，插进瓶口倒汽油。
“拿勺子。”林道嘱咐金莲“这包里是糖，每个瓶子里都要糖加三勺。”
“孙蓉。”他又指向一旁的橡胶碎块，嘱咐孙蓉“拿剪子剪碎成橡胶块，一瓶塞三块。”
众人都是好奇围观。
不少人心中想着‘这味道古怪的水，加上昂贵的糖，还有这边奇怪的东西，莫不是酿造美酒的独家秘术？’
甚至于，有人还想尝上一口。
还好林道及时阻拦，否则他就得吞皂荚洗胃了。
装好东西，塞上布条堵住。
等到一百多瓶都装好，林道起身嘱咐“寻个房间放好。”
“记住了，绝对不许触碰，更加不许靠近火源！”
第十五章 水泼不灭的天火
隔日午前，温暖的阳光洒落大地。
林宅门外，秦朗嗅着院内传来的饭香，面露笑容上前叫门。
“子厚兄，我来也~~~”
正所谓来的早不如来得巧。
赶着饭点上门，那绝对是巧儿回家。
“秦兄来了。”
林道热情招呼“来来来，入座一起吃饭。”
女人们拿出干净的碗筷，为秦朗带来的护兵盛饭添菜。
满满一碗雪白的大米饭，一碟咸菜，还有一盘土豆炒猪肉。
林道带来了铁锅，也为永和时空带来了炒菜的技术。
这个时代吃饭，就是蒸煮以及生吃。
炒菜，那要等到八百年后才会普及流行。
油汪汪的大块猪肉，看的秦朗与他的护兵们，喉结滚动。
林宅的美食，在坞堡里那是出了名的美味。
坞帅府里，都没他家吃的好。
林道与秦朗，在正屋里吃饭。
金莲与孙蓉，将米饭菜肴摆放在食案上，还有昨天剩下的一些啤酒，也给倒上。
“子厚兄。”拿起筷子的秦朗，看着碗里洁白的大米饭，赞叹道“愚兄吃了二十余年的饭，唯有你带来的精米没有沙子。”
“没经过机械筛选，米饭之中有沙子很正常。”
林道笑言“我这米，那可都是精加工出来的。”
秦朗听不懂，却也明白这等精米必然是好东西。
他夹起一块猪肉塞进嘴里咀嚼。
吞下之后，抬手拍案“这豚肉，怎得做的如此美味？”
林道端起酒碗“我带来的豚肉，都是吃饲料长大的。这边的豚，都是吃旱厕长大的，当然不一样。”
有人说，古代猪肉不好吃，是因为没有煽猪。
实际上早在商代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煽猪的技术。
猪肉不好吃的原因，在于猪吃的东西，以及烹饪技术。
“饲料？”秦朗疑惑“何等饲料？”
“就是玉米。”林道笑言“我之前运来的粮食里，就有玉米。”
此言一出，秦朗顿时失色。
“玉米这等上好精粮，竟然用来喂豚？”
也难怪他接受不了，他之前也是吃过玉米。
虽是从未见过的新粮食，可口感却是出乎意料的好吃，还能饱腹。
这等上好的粮食，竟然用来喂豚，秦朗表示难以接受。
“这就是工业时代，与农业时代的差距。”
林道望向迷茫的秦朗，补充一句“碾压式的差距。”
酒足饭饱，秦朗询问林道唤自己来，所为何事。
“我有东西，可以帮你毁掉羯胡的攻城器械。”
林道取出一个燃烧瓶，带着疑惑的秦朗出门。
燃烧瓶这东西，可不能在家宅之中实验。
一旦走水，那可是扑都扑不灭。
在坞堡之中寻着一颗枯树，林道拿出打火机“看清楚了步骤，我只表演一次。”
他将燃烧瓶倒立，瓶子里的汽油很快浸透布条。
点燃之后，向着远处的枯树奋力扔过去。
撞在树干上的酒瓶破碎，略显粘稠的汽油喷洒四溅。
下一刻火光绽放，以极快的速度迅速燃烧起来。
秦朗大为震撼。
更加让他震撼的是，半柱香之后，火势非但没有熄灭，反倒是燃烧的愈发旺盛。
甚至于，整个枯木都被点燃。
“秦兄。”林道伸手指着枯木“羯胡的攻城器械，可否经得起这般烧灼。”
秦朗连连颔首“却是极好。”
“只是，羯胡必然取水灭火，出击兵马总得多坚持一番功夫。”
林道再笑“取水灭火？”
他伸手指了指一旁围观的几个护兵“去打水。”
不多时的功夫，护兵们拎着装水的木桶回来。
“把水泼到火上去。”林道嘱咐“离远了泼，小心些别沾上。”
秦朗他们的常识之中，水泼到了火焰上，火势很快就会熄灭。
可当护军将水泼过去后，让他们膛目结舌的一幕出现。
燃烧着的火势非但没有熄灭，反倒是轰然放大，燃烧的愈发旺盛。
“这，难不成是天火？”秦朗看傻眼了“怎会有水泼不灭的天火？”
“你带人去烧羯胡攻城器械的时候。”林道拍着他的肩膀“见着烧起来就可以掉头就走，无需等候厮杀。”
秦朗站在那儿看火烧大树，满目不可思议。
水泼不灭的火焰，对他来说完全无法理解。
林道侧首看他“你现在要做的，是议定出击方案。”
浑浑噩噩的秦朗，被护军们带走。
到了晚饭的时候，他又来了。
相比起中午的震撼，精气神明显恢复如常。
“子厚兄。”
循着饭菜香味进门的秦朗，笑着说道“又来叨扰了。”
林道示意金莲“给他们准备饭食。”
护军们接过碗筷，美滋滋的蹲在院内地上，与孙大郎等护卫吃饭闲聊。
秦朗则是入屋，给他专门上了食案。
晚饭是米粥，咸菜，白面馒头。
林道自己不吃，除他之外的所有人，却都是吃的津津有味。
这等乱世之中，哪怕是小姓，寒素之家，也不见得能吃上这些。
“坞堡之中，你家日子过的是最好的。”
三口一个馒头的秦朗，端起米粥稀里呼噜一口干“一天吃三顿，还顿顿都吃的好。坞帅吃三顿饭，都得偷偷吃，不敢让人知道。”
握着保温杯，往里面添加枸杞的林道，目光扫过去“坞帅同意你出兵了？”
吃下第二个馒头的秦朗，用力点头“不出兵不行，不能等到那些攻城器械建好了兵临城下。”
众多大型攻城器械直接怼脸，再坚固的城池也守不住。
轻摇着保温杯，林道吹了口气“我有一百多个燃烧瓶，全给你。”
“子厚兄。”吃下第三个馒头的秦朗，拱手行礼“大恩不言谢。”
古人在这方面的信誉还是不错的。
说报恩，基本上都会报答。
当然也有少见的例外，不过也都会为人唾弃。
向保温杯里添了一把枸杞，林道再问“还有什么事，只管说就是。”
既然是着意结交拉拢，能帮的忙，自是不会拒绝。
吃下第四个馒头的秦朗，当即开口“既如此，愚兄也不客气了。”
“此次出战，兵凶战危。愚兄想借几套铠甲保命。”
提起铠甲，林道面上有些尴尬。
上次送了秦朗一套工艺品铠甲，中看不中用的那种。
真要是穿着上战场，那就是坑死人了。
“你我之间，说什么借不借的。”
林道豪气挥手“送你五十套！”
正在吃第五个馒头的秦朗，险些被噎住。
他神色诧异，脱口而出“你有五十套铠甲？”
冷兵器时代，铠甲是最重要的军用物资。
家中私藏一套，那就是杀头的罪过。
秦朗本以为林道只有之前上城头时的那几套，打算借用一番用来保命。
“待会走的时候，只管带走就是。”
林道扫了眼拿起了第六个馒头的秦朗，侧首嘱咐金莲“装几筐馒头，让秦兄带回去吃。”
离开之前，秦朗特意检查了一番铠甲。
与之前那套虽然颜值爆表，却堪比纸薄的甲胄不同。
这次林道提供的五十套铠甲，每套都是极为厚实，札甲的甲叶感觉比竹简还要厚，拎在手中沉甸甸的。
秦朗向着林道深深行礼。
五十套铠甲，在小型坞堡之中，足以称王称霸。
这份恩情，他秦朗绝不敢忘！
两天之后，后赵军的工程器械，即将全部完工。
秦朗带着三百名，精挑细选出来的甲骑，打开了坞堡的大门，放下了吊桥呼啸冲了出去。
马蹄践踏，尘土飞扬。
后赵军这边早有准备。
先是飞骑出击阻拦，工程器械四周更是密布如林军士。
城头观战的林道，谦虚询问“羯胡为何将这些工程器械，摆放的如此靠近城墙？”
军中祭酒为他解释“器械沉重，若是离的远了，行动不便。”
“这些东西本就不甚牢固。”
“若是长途跋涉，恐还未靠近城池，就自己毁了。”
林道恍然。
这时代的技术水平不高。
大型工程器械，基本上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品。
距离远了，一路推到城墙下，会减少使用寿命，甚至自己在路上就垮掉。
说话之间，远处秦朗带着的甲骑，已然冲破了石虎禁卫军的阻拦，顶着箭雨撞入了步卒阵中。
此时的乞活军甲骑，明显已经少了许多。
很快，一团团的火焰，在那些大型工程器械上绽放。
这边城头上，顿时响起了一阵高过一阵的欢呼喝彩声响。
对于乞活军来说，此时就算是出击的甲骑统统死绝，那也是赚到了。
此时附近的树林几乎都被砍光。
想要再造，就得从极远之处拖过来，来往耗费时间不可计数。
大军在外，最怕的就是消耗时间。
羯胡那边早有准备。
大批征调随军的民夫，拎着木桶冲向那些燃烧着的工程器械。
木桶里的水泼出去。
可下一刻，火势非但没有减弱，反倒是瞬间爆烈，更加旺盛。
有不少民夫靠的过近，被火舌席卷吞噬。
救无可救。
之前乞活军甲骑冲锋的时候，是抱着必死之心冲过去的。
那是真正的生死置之度外。
面对做成列的长兵，也是纵马直接冲上去撞开口子，为后续的兄弟们打开前行的道路。
可当工程器械被点燃之后，求生之心汹涌澎湃。
他们急匆匆的调转马头，拼命打马逃亡。
军令已经办妥，接来下就是各自求活了。
羯胡禁卫军愤怒阻拦，最终秦朗只带回来了三十余骑。
“子厚兄！”
铠甲上还插着几支箭的秦朗，大步来到城头。
纳头便拜。
“某能活着回来，全靠子厚兄之恩！”
“今后若有差遣，敢不效死！”
第十六章 无人机火烧连营
军营之中，人喊马嘶。
帐帘被掀开，几个士人装束的身影，带着一群甲士走了进来。
“司空~~~”
背手而立，观看地图的大赵司空李农，闻言转身“东西都带来了？”
司空府司马挥手，自有甲士上前，将缴获收集之物一一摆放排列。
李农先看了从乞活军甲骑尸首上扒下来的甲胄。
微微颔首“不错。”
之后看了玻璃渣子，面露疑惑“琉璃？”
最后则是拿起了一个一次性打火机。
出击的乞活军甲骑，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来自林道的赠送。
“司空请看。”有文士上前摆弄，只听啪嗒一声响，一团火苗冒出。
‘嘶~~~’
李农顿时，大为惊讶。
他也算是见多识广了，可这等如此轻易就能冒火的器具，还真是第一次见着。
火镰与之相比，不值一提。
顺手将打火机收起，李农再问“尔等可知，那不灭之火的由来？”
甲胄，琉璃，打火机什么，都只是小事情。
真正让他在意的，是那水泼不灭的火。
数十台费尽人力物力打造的工程器械，轻而易举的就被不灭之火烧毁。
这可真是太奇怪了。
众人纷纷摇头，他们也是从未见过。
“想办法查清楚。”李农心中隐约有种预感。
搞清楚这不灭之火的来源，甚至比攻打乞活军更加重要。
想到这里，他补充一句“可以动用埋在乞活军里的坐探。”
众人领命，纷纷告退离开。
回到后帐，信佛的李农跪在佛龛前，诚心诵经。
“...无量业火...”
坞堡，坞帅府。
丝竹绕梁，钟磬回荡。
薄纱环绕的舞姬，踩着乐点轻舞飞扬。
案几之后的武人文士们，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应邀出席庆功宴的林道，坐在左手第一位上。
这是坞帅之下，最为显赫的位置。
文士武人们，接二连三的上前行礼，夸赞，示好，敬酒。
林道来者不拒，一碗碗度数极低的酒水灌进肚子里，那叫一个面不改色。
众人皆是赞叹，林贾主千杯不醉，真乃豪杰也。
此战得胜，明面上是秦朗带领的甲骑，决死一战。
可真正起到决定性作用的，还是背后支持秦朗的林贾主。
五十套铠甲，都是冲在最前边的敢死之士穿戴。
他们穿着极为坚固的铠甲，硬抗着飞骑的重箭，再撞开长兵阵列，为后续甲骑焚烧工程器械，打通了道路。
更为神奇的是，那些装在琉璃瓶中的神火。
正是因为有这些沾着了就泼不灭的神火，方才能彻底烧毁那些工程器械。
否则，大部分器械的火焰都会被扑灭。
而坞堡之中，再也组织不起来，数百人规模的决死甲骑。
“子厚兄。”
喝酒喝到红了脸的秦朗，端着酒坛过来，为林道斟酒。
“若无子厚兄相助，秦某此时早已经被埋入土中。”
秦朗举杯示意“大恩不言谢，先干为敬。”
按照以往的传统，冲击的甲骑需要守在燃烧的工程器械附近。
等到这些器械彻底烧起来，才能返程。
通常情况下，没人能活着回来。
毕竟守军又不是瞎子，怎么可能放任不管。
正是因为林道提供的燃烧瓶，烧着了就不会灭，这才有了秦朗的一线生机。
“不一定是埋在土里。”林道含笑打趣“也有可能是在锅里。”
对面的可是羯胡，史上最为残暴的类人型生物。
掏心掏肺，夫妻肺片，煲仔饭，两脚羊都是他们的拿手菜肴。
酒意上头，面色涨红的秦朗，顿时白了脸。
战死沙场他不惧，可死后被扔进锅里，这...
说笑了几句，待到乐声停歇，舞姬换场。
林道望向了坞帅冯盾“大帅，不如乘胜追击？”
“这个...”
冯盾面露为难之色“羯胡战力未损，强行出兵恐难取胜。”
你不出兵击败羯胡，我这边生意大受影响。
“坞帅。”不动声色的林道追问“何等程度，才能让羯胡战力大损，可出兵击之。”
冯盾一时无言。
本就是敷衍之语，你怎么能当真呢。
这边军中司马，接过话茬为主公分忧“林贾主，若是羯胡粮尽，必当军心大乱，那时出兵自是事半功倍。”
林道瞥了他一眼“明白了，烧光他们的粮草就行。”
他现在还未转职军火商，还处于事业的上升期，主业是粮食商人。
长时间的围城战，会严重影响到他的生意。
尽快结束这场战争的意愿，甚至比冯盾等人还要强烈。
酒宴过后，林道婉拒了冯盾赠送的舞姬，与秦朗约定有空一起喝酒。
回到宅院里交代一番，锁上房门回到现代世界。
约了网约车，直奔月罗路18号的烟花爆竹专卖店。
他要扫货了。
永和时空，子时。
坞堡的城头上，林道抬头扫了眼夜空。
月朗星稀，清风拂面。
“子厚兄。”秦朗望着忙碌给无人机添加烟花的林道，面色疑惑“这是何物？”
“知道墨子吗？”
林道笑了下“这是墨子流传下来的飞天神器，木鸢。”
“哦。”秦朗面露恍然之色。
墨子造木鸢，可飞三天三夜的故事，他还真在书上见过。
“子厚兄大才。”秦朗赞叹“竟是继承了墨家衣钵传承。”
林道笑笑没说话，这事儿越解释越黑。
安排好了前期准备。
林道坐在马扎上，调低身边露营灯的亮度，给无人机装上电池。
拿起操控版，在四周众人的惊呼声中，旋翼带动无人机腾空而起，向着城外远处的后赵军营地飞去。
军队之中的粮草，向来都是防御的重中之重。
周树人曾经说过，计毒莫过于绝粮。
由此可知，粮草对于一只军队来说，是何等的重要。
后赵的粮草囤积处，四周戒备极为森严。
哪怕是数以千计的甲骑来冲，也是难以靠近。
不仅是地面上的守备滴水不漏，羯胡甚至还将水缸半埋在了地下听音，防止有人挖地道靠近。
可以说，对粮草的安危防备，已然是做到了极致。
唯一的疏漏，或许只有头顶上了。
也算不得疏漏，毕竟这世上可没人会飞。
‘嗡嗡嗡~~~’
低沉类似蜂鸣的破空声响，引起了守军的注意。
他们四下里打量，却是并未寻着声音来源。
疑惑之中，终于是有人抬起了头。
“好像是天上的。”
下一刻，夜空之中，陡然绽放出了绚丽的光芒！
漂亮的加特林烟花，嗖嗖嗖的从天而降，落在了堆积如山的草垛上。
火力非常密集，数量极多。
无人机非常灵活，不断的调整姿势与方向，将烟花弹打向更多的草垛。
不大会的功夫，一团团的火苗，就在一处处的草垛上若隐若现。
守军终于回过神来，匆忙去拎水灭火。
草垛本就是易燃之物，被大规模引燃之后，火势蔓延速度极快。
不大会的功夫，就已经形成燎原之势。
羯胡骑兵多，马匹更多。
喂养马匹的草垛，堪称堆积如山。
火势一旦起来，哪里是水桶能够浇灭的。
蔓延的大火，逐渐吞噬粮仓内的粮食。
粮食是不能露天堆放的，一旦下雨那可就全完了。
越来越大的火头，在幽暗的夜色之中是那么的光芒夺目。
坞堡城头上的秦朗，目瞪口呆。
“真的着火了？”
之前林道说，有办法烧掉敌军粮草的时候，秦朗还不以为然。
可此时此刻，见着远处的火光，秦朗对林道的敬佩，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子厚兄，真乃神人也！”
收回无人机，林道更换电池与烟花。
再度起飞，奔赴另外一处后赵军营。
广宗县上白这里，有许多座的大小坞堡。
林道所在的这处坞堡，乃是最大的一座。
附近还有大大小小十余座坞堡，后赵军也是分兵围困。
林道一座一座的，操纵无人机去烧粮草。
一直到第四座营地上空，释放烟花弹的时候，地面上的羯胡方才有人回过神来，放箭将无人机射落。
看着黑掉的屏幕，面色平静的林道，转首嘱咐孙大郎“拎个箱子过来。”
孙大郎领命，取了个装着无人机的箱子走向林道。
在他之前所站的地方，相同的箱子还有数十个之多。
这一轮针对后赵军营地内粮草的纵火，持续到了远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意犹未尽的林道，起身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
“十几个羯胡营地，差不多都烧了一遍。”
林道取出利群，给秦朗等人散烟“基本上能烧的都烧了。”
“他们再运粮草过来，需要多久？”
秦朗想了想“传消息到邺城，筹措粮草，征集民夫运送，至少一个月。”
林道笑了下“什么时候可以出城去攻打羯胡？”
秦朗沉默片刻，心中思索“饿上三五天之后，羯胡粮尽士气崩溃，就是好时机。”
他都麻木了。
自己的这位恩人，可真是神通广大。
手中各式奇妙的玩意，更是层出不穷。
这等奇人，哪怕没有恩义羁绊，也是要好生结交。
想到这里，秦朗笑言打趣“子厚，你这香烟，比那五石散还要舒坦。”
本是一句闲聊，未曾想，林道却是顿时色变。
“莫要胡言乱语！”
“我与赌毒不共戴天！”
第十七章 工业克苏鲁的力量！
天空之中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军营之中却是愁容满面，哀嚎声遍野。
持续了一夜的大火，直到午后时分方才彻底扑灭。
或者说是，能烧的都被烧光了。
李农抽了抽鼻子，空气之中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那是粮食烧的熟透了，焦味与粮食香味混杂在一起的怪味。
巡视营地，见着眼前的狼藉，哪怕是向来以不动如山著称的李农，此时也是变的颜色。
被大火烧伤的伤员，那凄厉的嚎叫，更是让人心烦意乱。
中军大帐，司空府诸幕僚，各级军将皆是无言以对。
粮草被烧，对于出兵在外的军队来说，这就是泼天的灾祸。
身为主将，李农率先开口询问“军中粮草，还剩几日？”
军司马出列行礼“司空，清点军中剩余粮草，还可供全军食用三天。”
“若是不计民夫，可用五日。”
司空府督护出列进言“司空，某已派出信使，紧急征调附近州县存粮，数日之内可运至，或可支撑十日之用。”
“哈哈~~~”
这等紧急时刻，李农竟是还笑的出来“也就是说，有这些粮食，足够大军退回邺城。”
邺城，就是古之邯郸，也是后赵的国都所在。
从广宗县到邺城，不过数百里地。
想要退兵的话，剩下的到是足够回军之用。
只是，如此灰溜溜的回去，性格暴虐动辄杀人满门的天王会如何处置他们，那就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李农挠了挠油乎乎的头发“邺城再发粮过来，需要多久。”
军司马早就计算过了“至少一月。”
中军大帐内，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
收刮地方，最多也只能支撑半个月。
等到邺城的粮食运来，饿了半个月的大军，还能有活人吗？
有高鼻深目的羯人军将出列“司空，那些民夫也是粮食。”
“泡制一番，足以撑到邺城的粮食运来。”
帐中文官，多为汉人。
听闻此言纷纷皱眉。
李农不置可否，挥挥手让众人都出去。
是继续打下去，还是动身撤兵，他现在还未能下定决心。
林道在现代世界里，忙碌了两天的工作，接收了不少的物资，处理许多文件，还抽空与苏彤彤聚会，练习了一晚的外语。
待到他再度回到永和时空，已经是火烧连营三天之后。
来到城头，就感受到异样气氛。
他不解询问“这是怎么了？”
“子厚，你来了。”红着眼睛的秦朗过来，伸手指向城外羯胡军营“天杀的畜生们，他们在杀人！”
扶着女墙，林道向外张望。
见着远处的营地前，一群群衣衫褴褛的男女被拖拽出来。
高眉深目，甚至有金发的羯胡们肆意欢笑，刀锋闪耀将捆缚的男人们斩杀当场。
他们拽着哭泣的女人们搂在怀中，面向城墙这边肆意蹂躏，放声大笑。
好似在嘲笑乞活军，烧光了粮草又如何，我们有的是食材。
女人们的悲鸣哭泣声，参杂着冲天的血腥味，组成了一幅乱世全景图。
“都是随军民夫，还有之前被抓的乞活军男女。”
秦朗神色悲愤“羯胡杀了他们，节省口粮还能，还能...”
还能用来当作食材！
林道面色泛白，神容狼狈。
他从秦朗开始，一一扫过城头众人，最终落在了坞帅冯盾的身上。
“大帅，为何不出兵？”
“还不是时候。”冯盾摇头叹气“羯胡暂时不缺粮食，得等到他们断粮之后，方才是...”
“城外的人，比城内的人少。”林道深深的看着他“凭什么打不过。”
冯盾苦笑摇头“林贾主，你不懂战事。”
“打仗并非是人多就有用的。”
林道声音嘶哑“我是不懂战事，既然你懂，那就说说看，需要什么东西能打赢。”
“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们弄来！”
这话说的斩钉截铁。
远处一群接一群的男女，当面被屠戮蹂躏，刺痛了他的心。
这一刻的林道，不再去考虑生意。
他现在心头只有一个念想，屠光了羯胡畜生！
为此，他甚至不惜暴露自己的神奇能力。
冯盾等人，并不相信林道的言语。
就他那院子，能藏多少东西？
就算是真有东西，也得等到羯胡退兵之后，方才能运过来。
不过毕竟是非常重要的客人，面子还是要给的。
军司马走过来言语“林贾主，军户们出战，总得吃顿好的，家中也得留下些吃食，总不能出城去厮杀，家里人却是被饿死。”
“可以。”林道当即颔首“粮食酒肉，我给。”
“还要什么？”
军司马明显有些意外。
他下意识的去看冯盾。
见着大帅没得反应，只能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军中甲胄奇缺，军械不足。没有这些，正面厮杀恐死伤甚重。”
“可以。”林道点头“这些东西我来筹备，还要什么？”
军司马已经开始挠头了。
“抚恤，烧埋钱，战后赏赐，军马...”
林道磨牙“除了军马，其他的都有。”
他的目光，掠过额头冒汗的军司马，望向了冯盾。
“大帅，凑齐了物资，可否出战？”
被言语挤兑上的冯盾，别无选择。
“可！”
回到院中，林道当即开始操持。
支起坩埚模具，取出硼砂与丁烷喷火枪，将之前卖粮剩下的二百五十块金饼，一一融成金条。
他称这些金条为大黄鱼，每根重约二百五十克。
海港城的金铺与典当行中，一根价值十万左右。
林道被激怒了。
羯胡的残忍暴虐，冯盾等人的冷漠无情，都让他无法忍受。
“让你们见识什么叫做钞能力！”
“让你们好生感受一下，什么是工业克苏鲁的力量！”
回到现代世界，林道给苏彤彤发信息，让她帮忙给自己请假。
订好机票，直飞海港城。
下了飞机直奔酒店。
搜寻一番确定没有摄像头，林道动身去往永和时空，将融好的大黄鱼带过来。
“理论上高档酒店不至于有摄像头。”
坐在出租车上，林道皱眉沉思“不过事事无绝对。”
“最好能买...”
想到海港城那冠绝天下的房价，当即改口“租间房子。”
两百多根金条，看似价值不菲。
可在海港城这儿，也就是一套大平层罢了。
海城那边，其实房价也是差不多。
“本以为有钱了。”林道自嘲一笑“没想到还是个穷鬼。”
“做了这么久的时空贸易，居然连套房子都买不起。”
本以为自己干时空贸易，利润已经很高了。
可想想房价，自己赚的那点钱，真是不值一提的小卡拉米。
戴好帽子口罩手套，背上沉重的旅行包下车。
当他走进金铺的时候，店员们也是目光警惕。
毕竟这身装扮，感觉跟劫匪似的。
身穿职业套装，白衬衫配黑色及膝裙，脚蹬恨天高的女店员上前“先生，有什么能帮到你的？”
林道打眼看着她“售金。”
“这位先生。”店员伸手示意一旁的当日回收金价“本店只收足金，镀金还有带玉的饰品都不收。”
林道扫了眼价格，这边是按两为单位收，一两约合三十七克半。
将旅行包放在了椅子上，沉重的份量引来四周店员纷纷侧目。
待到旅行包打开，露出内里叠摞的金条，安保这边松了口气，后退回了原位。
店内的师傅上前，接过林道递上来的金条。
手指在金条上划了下，师傅抬头“先生，您的金子不是很纯。”
这是这一行的专业技术，叫做分金术。
神色淡然的林道颔首“价格可以商量。”
这就没问题了。
商议好了价格，师傅接过一根一根的金条，当面放在秤上称重。
按克换算成总价后，开了价格单子递给林道。
拿着单子去往隔壁窗口，当面点清现金支付。
进来的时候一包黄金，出去的时候换成了一包纸币。
没有手续费，也没有拿到后面去融金。
明码标价，当面结清。
林道一次次的背着金条，跑了多家店铺，将二百五十根大黄鱼全部出手。
留下少部分在手里当作生活开销。
剩下的，都注入到了公司账户之中。
结清之前订单的尾款，跟着下新的订单，特意注明加急。
生产加急，运输也加急。
对于厂家来说，只要钱到位，二十四小时机器不停歇的给你干活都没问题。
至于说运输加急，直接给你上航空快递！
林道返回海城，蹲守在仓库之中接收一批又一批的物资。
持续数日后，林道再度来到了永和时空。
来到院子里，嘱咐孙大郎“去请秦将军过来。”
不多时的功夫，秦朗急匆匆的赶过来“子厚，你数日未曾出门，忙什么呢。”
林道笑了下“羯胡残暴，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给我送来了打仗物资，这几天都在忙着接手。”
秦朗摇头，表示不信。
若是老天爷真开眼的话，又岂会有永嘉之乱至今的无尽惨剧。
林道的话锋一转“找你来，有事请你帮忙。”
“尽管吩咐！”
“去组织些人手来，搬运物资。”
“要多少人？”
“千人足以。”
‘嘶~~~’秦朗面色格外复杂“千人？这么多人，都够将你这院子给拆了搬走。”
林道开口回应“相信我，老天爷都在帮我！”
帮我来到这方末世，屠尽膻腥救万民！
第十八章 猪肉炖粉条，土豆炖牛肉
邺城，皇宫。
身形肥硕的石虎，将手中的军报仍在了案几上。
努力睁开略显浮肿的双眼。
目光扫过石鉴，石遵，石苞，苻洪，姚弋仲，明乘，石闵等朝中重臣。
“你们都看看吧，李农那边战事不利。”
有内官上前捧起军报，奉给众人传递观看。
“李司空也是打了老仗的了。”彭城王石遵笑言“怎得如此不智，居然被乞活军给烧了粮草。”
苻洪出言附和“还说什么，有神鸟喷火烧粮，这等无知借口也能说的出来，笑死人了。”
“还有水泼不灭的无量业火，他莫不是佛经看多了，胡言妄语。”
众人皆笑，言语之中多有调侃之意。
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会有争斗。
朝堂之上，也是如此。
眯着眼睛的石虎没说话，等到众人笑声渐歇。
方才望向了身形高大，气宇轩昂的干孙石闵“棘奴。”
石闵出列行礼，声音洪亮“天王~~~”
“李农是个谨慎之人。”石虎敲了敲案几“不至于胡言乱语。”
“军报之中所言之事，想来也有几分真切。”
“命你领兵一万，征集民夫押运粮草，速速出发去援。”
“去了之后，弄清楚神鸟喷火，还有无量业火究竟是怎么回事。”
目光有神的石闵再度行礼“孙儿领命！”
广宗县上白，坞堡。
坞堡之中的空地上，烈火烹油，肉香四溢。
整个坞堡内的所有铁锅，包括林道运来的那些，全都被架了起来烧锅。
众多男女都在围着铁锅忙碌。
女人们扒拉菘菜，为土豆去皮切块，清洗粉丝。
男人们添柴加水，下油烧锅忙碌的不亦乐乎。
堡内数量不多的伙夫们，则是笑容满面的拎着刀剁肉。
“菘菜，粉丝，还有猪肉放一锅。”
“土豆跟牛肉放一锅，别放错了。”
百余口的大锅间隙，林道来回走动，大声招呼“猪肉炖粉条，土豆炖牛肉，要注意火候~~~”
虽说土豆粉丝什么的，都是听都未曾听闻过的稀罕物。
可对于坞堡里的人来说，只要能吃的东西就是好东西。
“子厚兄，美酒搬过来了。”
笑容满面的秦朗，带着一群人过来，人人怀中都抱着两箱勇闯天涯。
临到之前询问做调查，坞堡里的人大多都表示，琉璃瓶里的酒水更好喝。
这其中琉璃瓶的颜值占据了多少主观印象，暂且不提。
林道这边，也是从善如流的放弃了桶装白酒，直接上啤酒。
他知道古代武人好酒，鼓舞人心之时，美酒必不可少。
干脆直接找雪花的经销商订货，大货车一车一车的拉进仓库。
经销商那边给的是批发价不说，还打了折扣，因为林道走的是出口单子。
的确是出口，只不过是出口到了一千多年前的世界。
成箱的勇闯天涯堆积成山。
美食，美酒之外，还在当场发放物资。
“每丁两石粮，一匹布，一桶油。”
孙大郎等一众侍卫们，声竭力嘶的拿着铁皮喇叭高呼“不要挤，排队领取！”
林道不在农贸市场买粮，转而从粮油公司下订单。
粮食袋改成六十斤装，正好两袋就是一石。
布匹都是批发来的，机器制作经纬线密集均匀。
从质量上来说，对比永和时空的土布，有着压倒性的优势。
更重要的是，他批发来的布匹，都是染色的。
古代给布匹染色，那是技术活，更是要花大价钱的。
这些布匹的吸引力如何，看看四周围观的女人们，那火热的目光就知道。
至于食用油，是批发粮食的时候，粮油公司推销的。
价格打折力度很大，都快打骨折了，因为这是出口的单子。
林道砸进去了那么多的钱，也不在意多支出一笔食用油的开销。
这个时代缺乏油脂，也就是肚子里没有油水。
最为直观的表现，就是大量摄入碳水化合物，来提供身体所需的能量。
古人一顿饭吃一斤，并不是夸张的说辞。
其根源，就在于肚子里面没有油水，必须多吃饭维持身体需求。
当碳水化合物都不够吃的时候，也就意味着乱世降临。
不是谁都能来领物资。
那些喜气洋洋，美滋滋排队领取物资的，都是军户战兵。
都是愿意出城，与羯胡打仗的猛士。
猪肉炖粉条，土豆炖牛肉，勇闯天涯这些，也都是为军户战兵们所准备。
他们领取了粮食布匹还有油，当即就会与等候的家人一起，将东西送回家去。
这些都是军户们的安家费，或者说是开拔钱。
这年头，粮食布匹就是钱，真正的硬通货。
食用油那更是奢侈品了。
将物资送回家后，军户们陆陆续续的返回，端着陶碗在大锅旁排队盛饭打菜。
油汪汪的肥猪肉，吃了就犯法的牛肉，拼命往嘴里炫。
看着军户们狼吞虎咽，林道也是摇头。
“子厚兄。”秦朗说笑“莫不是心疼花销太大？”
林道抿了抿嘴“别小看我的实力。”
“我已经安排，尽可能的做到清淡了。”
“可他们肚子里没什么油水，我是担心他们的肠胃消化出问题。”
秦朗笑容一凝“都快饿死的人，有得吃就行了，谁还会在意这个。”
林道双目闪烁着光芒“既然他们愿意听从我的号召，豁出命来出城与羯胡拼命，那我就要尽可能的照顾好他们！”
“这是我这个号召者的责任！”
“你在这里看着点，我回去弄些健胃消食片过来。”
望着林道离去的身影，秦朗沉默不语。
在这个人命如草芥的荒唐世道里，这位子厚兄的所作所为，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
这世上，怎会有这等好人~~~
在其人性的光辉之下，那小小的院落里，如何能搬出这般海量物资的怪异事儿，已经是不重要了。
坞帅府。
冯盾坐在食案前，默默的吃着饭。
有幕僚按耐不住，上前进言“大帅，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看着那林道如此收买人心？”
林道又是请吃饭喝酒，又是发放粮油布匹的。
这毫无疑问的就是在收买人心。
吃人最短，拿人手短。
吃了拿了林道的，就得听他的话。
端着碗的手顿了下，冯盾继续埋头吃饭。
“大帅！”
幕僚急了“长此以往，上白乞活军就得姓林了！”
‘砰！’
冯盾猛然将手中的饭碗，拍在了桌子上。
他双目圆瞪，须发皆张宛如张飞怒目“你说怎么办！”
“去拦着不让他给军户们发粮，还是把饭菜酒食统统砸了！”
“你有这个胆量，那你就去砸，去抢！”
乞活军并非是朝廷经制兵马，他们的本质是流民，是饥民。
能为他们提供腹中食与身上衣，会被推荐为坞帅，将军。
可若是拿不出来，那坞帅将军们，又算什么？
真若是去砸去抢，都不用林道言语，愤怒的军户们，就能把坞帅府给拆了。
砸饥民的饭碗，那就是不死不休。
幕僚们都沉默了。
道理谁都懂，可却是没有应对之策。
除非他们能够拿出更多更好的物资出来。
关键点来了。
拿！不！出！来！
就林道这等吃法与送法，说不得石虎的禁卫军，都愿意跟着他干！
更别说是乞活军的这些饥民了。
屋里的气氛有些干燥，众人皆不言语。
这个局，破不了。
冯盾抬起头，神色平静“林宅之中的坐探，可有消息传来？”
“他的这些东西，究竟是哪里来的，总不成是屋子里长出来的吧！”
来路不明，却是有着大量物资的林道。
入了坞堡，身边自然会被安排坐探。
只要冯盾不傻不呆，这都是必然的事情。
军司马出列回应。
“大帅。”
“据坐探所言，所有的东西都是从正屋内搬运出来。”
“坐探曾潜入查探，并无地道。”
“可每次只要林道出来，之前空空如也的屋内，必然堆积了无数物资。”
说到这里，军司马有些犹豫。
“坐探说，这是神赐~~~”
屋内再度陷入了沉默。
他们可没看过穿越小说，如此超出常理的事情，必然是只能往神学上去靠拢。
除了这个理由之外，他们的知识层面上，完全无法解释与理解。
冯盾伸手拿起了碗，用筷子将食案上的米饭扫入碗中吃下。
哪怕是黏在食案上的一粒米，也不敢浪费，也得夹起来吃掉。
无人提及，派兵将林道拿下拷问。
一来是神秘侧的力量威慑。
没弄清楚，那些物资究竟是怎么来的之前，没人敢这么干，生怕招惹了难以想象的可怕存在。
二来则是因为，堡中军民皆受其恩惠。
动了林道，就等于是断了军民生路。
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对此一无所知的林道，正在分发健胃消食片。
他招待这些军户汉子，是为了让他们出城杀羯胡的。
若是因为吃的太好，吃的太饱，造成非战斗减员，那可就闹笑话了。
肉食管够，米饭白面敞开了吃的日子，持续了三天。
这三天的时间里，来吃流水席，领取粮油布匹的，足有万余之众。
一个人领二百四十斤米，按批发价两块一斤算，那就是小五百块。
再加上布匹与食用油，以及三天的胡吃海塞。
每个军户的开拔费，高达上千块。
这可是一万多人！
还未开战，就已经支出了这么一大笔的巨款。
难怪总有人说，战争的本质上就是烧钱。
林道此时，已经是烧了一大堆的钱。
而这，却仅仅只是开始。
第十九章 英雄
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是个适合打仗的好日子。
巳时初，每日正餐的时辰。
坞堡内的军户们逐渐聚集起来，排队吃大锅饭。
这顿正餐依旧是持续数日的猪肉炖粉条，土豆炖牛肉。
无人觉得吃腻，只觉得这是人间至尊美味。
用军户们的话来说就是“咱们跟皇帝吃的一样。”
这可不是在吹牛。
《周礼》记载的清清楚楚，天子食牛，诸侯食羊。
能正大光明的吃上牛肉，在吃饭方面的确是与天子同级。
相比起前几日的欢声笑语，今天大锅饭的现场气氛，明显凝重了许多。
喧哗声小了，面上的笑容也少了。
所有人都知道，吃完这顿饭，就该上战场了。
“子厚无需担忧。”
端着陶碗吃饭的秦朗，蹲在地上面带堆笑“吃了你的饭，喝了你的酒，拿了你的东西，就该为你卖命！”
说这番话的时候，他不露声色的瞥了一眼林道。
他这话，并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
毕竟以林道的豪迈做派，这哪里是什么收买军心，这分明就是在养死士啊！
现代世界里，一个月三五千块，包吃包住的那是打工牛马。
只有资本家才会认为，这种待遇是养死士。
在乞活军这儿，林道给出的这些东西，是他们用命都换不来的。
现在享受到了，那为林贾主效死，也是理所当然。
此时林道的心中，却是只想灭羯胡。
他的心态，一直将自己当作永和时空的过客，就连晚上睡觉都是返回现代世界。
永和时空的世界，对他来说只是出差工作的地方。
正因为如此，林道并未听懂秦朗话语之中的深层含义。
因为他的本心，就未曾往这方面去想过。
“这世上，最为宝贵的东西，就是性命。”
林道皱起眉头“他们愿意因为我个人的意愿去拼命，那我就该支付相应的报酬。”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番话，让秦朗的面色顿时有了变化。
看向林道的目光之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诸胡肆虐，天下大乱。
千里无鸡鸣，白骨露于野。
这个该死的世道里，最不值钱的就是命。
子厚兄这儿，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摇摇头，表示自己无法理解林道的思维。
林道拿出的这些物资，比乞活军的命，更加贵重。
毕竟是相隔一千余年的观念碰撞，难以理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待到众人吃饱喝足，歇息一番。
秦朗向着林道微微颔首示意。
“诸位。”
林道起身，站在了改装之后的三轮车上。
一脚踏在钢板上，举起手中的喇叭，放声高呼“你们都是无双猛士，愿意出城迎战残暴的羯胡。”
“天下百姓苦诸胡久矣，你们愿意出击胡虏，那就是天下百姓们的英雄！”
“你们都是英雄，是时代的英雄！”
聚集起来的军户们，隐约传出了嘈杂声响。
从未有人夸赞过，他们是猛士，是英雄。
本心而论，不过是为了求活而已。
林道一番话，让他们那干枯死寂的心，有了别样的脉动。
英~~~雄？
“出战羯胡是我林道提出来的。”
“既然是我提议之事，那我就有责任，解决你们的后顾之忧！”
“此次出战。”
林道那带着电子音的高声，透过喇叭继续传出。
“斩获一颗羯胡首级者，赠粮十石！布五匹！豚肉二十斤！油一桶！”
此言一出，之前的嘈杂声响，瞬间化为轰然喧哗。
别人这么说，军户们就当其是在放屁，没人会相信。
在这个每天都会饿死人的世道里，没人能拿得出这么多的东西来。
更加不可能拿出来，给他们这些乞活军卖命用。
唯有证明过自己实力，也真正拿出来物资让乞活军享用的林道，他说出这等话语，众人皆信！
“战死者，伤残者，家中皆赠粮百石！布五十匹！”
喧哗声响，化为不可思议的惊呼，热血上涌的怒吼。
这年头打仗，死了能有个芦苇席子裹身下葬，就是命好了。
通常情况下，都是葬身荒野无人问津。
更可怕的是，被人拖走作为食材。
抚恤？烧埋钱？
做梦去吧！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林道伸手指着不远处，堆积如山的甲胄兵器等物资。
高声疾呼“你们愿意听从我的呼吁去打仗，那我就有责任为你们提供作战物资。”
“武艺高超，身强体壮者出列，着甲！”
林道带来的甲胄，足有两千余套。
不是加工厂的生产力跟不上，也不是他没钱买不起。
加工厂那是要多少有多少，流水线生产，最不怕的就是订单多。
付款的话，只需要支付定金，一万套都够。
唯一的缘由，就是坞堡内的军户们，能够穿戴上这些重达数十斤的甲胄，还能够继续作战的，只有三四千人。
略去冯盾以守城安危为名，留下的直属甲士，剩下的也就是两千多人。
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的乞活军，大部分人都是身形消瘦，身上没几斤肉。
甚至不少老弱妇孺，身形干瘦到肋骨都突出来了。
此时能有两千余人穿得上甲作战，还是得益于林道这些时日里，运送过来的粮食，养出来的力气。
已然因功升为牙门将的秦朗，带着他的人大声呼喊招呼。
安排人手有序的穿戴甲胄。
林道带来的甲胄，质量那是没的说。
厚度高达两三毫米，而且是现代冶金工业的产品。
石虎禁卫军的飞骑重箭都难以破甲，除非是近距离用强弩抵近射击。
除此之外，林道还为他们准备了兵器。
影视剧里，战场上都是刀剑对砍，看的很是热闹。
可实际上，那就是在扯淡。
哪怕是剑圣来了，上了战场也是用长兵，而且是越长越好。
林道没买网上那些，做工华丽，色彩绚烂的刀剑。
他买的是，三棱破冰锥。
由加工厂开刃机加工打磨抛光，之后在破冰锥的后端，焊接上一段长铁管。
这东西的穿透能力极强，用来对付羯胡的甲士，效果绝佳。
除此之外，军户们还领到了锤子。
平头锤，羊角锤都有，挂在腰畔作为近战武器。
此外，所有军户都领到了一面轻便的盾牌。
这是阵列式防暴盾，使用的是工程塑料。
有着很强的抗冲击性，最重要的是轻便。
三轮车上的林道，再度怒吼。
“我只说一遍！”
“此战不要俘虏！”
“我只要羯胡的脑袋！！”
“杀胡~~~”
“杀！杀！！杀！！！”
羯胡营地这边，拽着女人们在营地前，向着坞堡内炫耀叫骂的羯胡。
见着坞堡城门大开，大批甲士涌了出来，立马挥刀斩杀女人，转身就跑。
大批甲士，潮水一般的涌出来。
排列成队，前出之后坐下休息，等待后续兵马列阵。
跟在他们身后的，是数量更多的轻兵。
轻兵之后，是秦朗带着的百余骑。
最后出城的，是开着改装三轮车的林道。
不是林道不愿意开焊接钢板的重卡，实在是一来没有驾照，二来重卡出不了城门。
坞堡毕竟是军堡，城门很窄。
“郎主安心。”
站在林道身边的孙大郎，手持盾牌神荣坚毅“奴必当以死护卫郎主安危！”
林道顿了顿，又想了想。
片刻之后面露微笑，颔首点头“那就拜托你了。”
三轮车的四周，都焊接了钢板。
林道自己也是一身的三层甲胄。
后面车斗上，站着几个他的护卫，手持强弩目光警惕。
林道回首，瞥向身后的坞堡城头。
坞帅冯盾，与他的幕僚们都站在那儿看着。
收回目光，林道并未多言。
他也能感受到，冯盾那边的敌意。
毕竟自己的所作所为，已然是近乎于夺权了。
此时的坞堡之中，除了冯盾的家族子弟，亲信门客之外，剩下的男丁几乎都跟着林道出来了。
换做林道身处于冯盾的位置，恐怕已经在考虑，如何干掉夺权之人。
人马过了万，无边又无沿。
单单是兵马开出来，整顿队列再出发前行，就耗费了许久的功夫。
待到真正开始向前压的时候，都已经过了晌午。
羯胡那边，也有着足够的时间做准备。
围困其他坞堡的兵马不能调动。
一旦调动的话，别处坞堡内的乞活军杀出来，立马就是祸事。
真正应对的，就是围困冯盾坞堡的李农大营。
观战台上的李农，看着逐渐缓步推进的乞活军，眼皮不断抽动。
打头的那些甲士，身上的甲胄在午后时分的阳光映照下，宛如金属长城！
明晃晃的，甚是刺目。
钢铁洪流汹涌而来，羯胡这边的士气，明显受到了压制。
李农嘱咐两句，身边军司马当即走向了旗手。
不大会的功夫，随着旗帜挥舞，数百骑石虎禁卫军，策马汹涌而出。
他们以十骑为一队，首尾相连。
来往纵横向着乞活军这边抛射重箭。
这些飞骑用的都是强弓，射的都是破甲重箭。
与前燕慕容氏作战的时候，曾经大展神威，杀的慕容垂狼狈不堪。
普通皮甲，除非是兕（犀牛）甲，否则根本扛不住。
哪怕是铁甲，距离近了也能射穿。
接连不断的‘噗噗’声响之中，前排的乞活军甲士，举着的盾牌上已经插满了箭矢。
甚至不少甲士的身上，也被射术精湛的飞骑射中。
然而结果却是，乞活军甲士，几乎无人倒下。
禁卫军飞骑，明显不甘心。
他们策马绕圈，再度飞奔而来。
这次拉近了距离，手中重箭激射。
与此同时，乞活军甲士队列的后方，弓弦声大作。
弓弩手们箭矢齐发，宛如一片黑云席卷，罩住了一片飞骑。
人喊马嘶，哀嚎声响彻四野！
第二十章 大胜
“让他们回来！”
面色铁青的李农，喝令出声。
鸣金声响，旗帜飞扬。
远处残存的飞骑，迅速调转马头往回跑。
之前飞骑抵近射击，遭遇步弓强弩的反射。
骑射与步射对决，结果自是骑射损失惨重。
这些可都是石虎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李农可不敢就这么白白的消耗掉。
“真该死！”
李农红了眼“乞活军哪来这么多的坚甲！”
破甲重箭破不开甲，战败也就在所难免。
许多飞骑是战马被射伤，导致摔落马下被摔伤，一时之间还未死透。
这些在地上挣扎呻吟的飞骑，在逐渐靠近的乞活军甲士眼中，那就是沉甸甸的粮食~~~
乞活军肿的队官校尉们，挥舞着兵器，声嘶力竭的怒吼，喝止甲士们冲出去收割首级。
一旦甲士们都冲出去抢夺首级，大阵很快就会乱掉。
对面的羯胡乘机冲过来，立马就是一场惨败。
校尉们斩杀了几个忍不住冲出去抢夺首级的甲士，以儆效尤后，混乱终于得到了控制。
踏步前行的乞活军，脚步从躺在地上的羯胡飞骑伤员身上践踏而过。
他们手中冰锥接连刺落，戳的飞骑伤员浑身都是窟窿。
有还未死的飞骑，在地上拼命的向大营方向爬行。
身下的泥土上，硬生生的拖出长长的血痕来。
他们的求生欲望很是强烈，只是没什么用处。
乞活军甲士们不断前行，密集的脚步践踏而过。
短促的凄厉惨叫声过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跟在甲士之后的轻兵，纷纷取刀将飞骑首级割下。
这些首级，都是要算在弓弩手的头上。
林道骑着三轮车，缓缓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对冷兵器时代的战争一无所知。
盲目指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他非常感触的将打仗的事情，全部交给乞活军的校尉军将们去负责。
至于林道自己，则是负责掠阵。
也就是跟在后面看热闹。
“这什么都看不到。”骑着三轮车的林道，昂首向前张望“人太多了。”
他的前方，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人。
只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厮杀声响，具体的战况却是压根看不到。
林道索性直接停车，转首嘱咐“无人机箱子给我。”
看不到没关系，直接上科技。
无人机飞到高空，战场上的局势尽收眼底。
一旁的护卫们，神色惊异。
“郎主。”神色飘忽的孙大郎，望着林道手中的操纵平板，浑身一颤“墨家神技，恐怖如斯~~~”
“墨家~~~”
操纵无人机的林道，头也不抬“就当是墨家的吧。”
通过无人机的摄像头看到，战场上两边已经纠缠在了一起。
祸乱中土的五胡之中，唯有羯胡的骑兵不强。
他们是一直到攻灭了匈奴人所建立的前赵，方才得到了强力的匈奴具装骑兵。
之前的禁卫军飞骑，就是从匈奴骑兵之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
而羯人真正的核心战力，是以其本族中亚人为主的步战士。
这其中的佼佼者，就是高力禁卫军。
高力禁卫军虽然也骑马，可却是以步弓格斗矛为主要武器，属于骑马步兵。
此时与乞活军厮杀的羯胡核心，就是三千多人的高力禁卫军。
高力禁卫军在数年之前，于河套地区两次重创了鲜卑大军，斩首七万余级。
生生的击灭了河套鲜卑部，威名远扬。
这些高力禁卫军，带着强烈的自信加入了战场，紧接着就被教育做人。
他们引以为傲的，近距离时甚至能射穿具装骑兵战甲和马铠的强弓，在林道送来的札甲面前黯然失效。
哪怕是相距仅仅十余步，他们的强弓依旧是无法射穿札甲！
最为强有力的武器，失去了作用，极大的打击了羯胡的士气。
等到双方接战，列出枪阵的高力禁卫军，再度悲剧。
他们使用的是格斗矛，而乞活军的甲士们，使用的却是焊接了延长铁管的破冰锥。
长度方面，破冰锥几乎比格斗矛长出了一倍有余。
锐利的破冰锥刺过来，轻易就能刺穿高力禁卫军的甲胄。
而高力禁卫军的格斗矛，却是压根够不着乞活军。
这就形成了单方面的屠杀。
无法再继续维持枪阵的高丽禁卫军，不得已发起挤压式的冲锋，用以拉近双方的距离。
硬抗着巨大的伤亡靠近之后，他们的格斗矛终于能够刺到乞活军。
可结果却是，格斗矛在札甲上撞出了火星，却是根本无法击穿！
观战台上的李农，面色铁青。
他万万没有想到，打的鲜卑人哭爹喊娘的高力禁卫军，在乞活军的面前，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整个大赵，总共只有万余精挑细选的高力禁卫军。
他这次出兵带来了一半，六千余人。
其中的一半在大营这里，另外一半则是安排去围困别处坞堡。
这些以浅色羯胡为主的军士，都是羯胡的核心力量。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被大肆屠戮，李农已经是无法再维持自己的仪态。
“可恨！”
李农气的第三条腿都要拍肿了“太子误我！”
出兵之前，后赵太子石宣表示，攻打乞活军是以攻城为主。
用高力禁卫军为核心，配属大量军户辅兵作为炮灰，足以破城。
无需携带大量骑兵，尤其是匈奴人为主的具装甲骑。
毕竟骑兵一人数马，出战的时候粮草消耗太大。
还是石虎，主动派遣了数百皇宫禁卫军，也就是飞骑跟随出兵。
“若是具装甲骑在此。”
李农恨的牙痒痒“绕行侧击乞活军侧翼，何至于此！”
他后悔了，不该过于托大，轻视乞活军。
应该带足骑兵来才是。
可此时的后悔，却是毫无用处。
之前遭受重创的飞骑，已经无力进行冲阵。
只能是依靠高力禁卫军，面对面的硬抗。
“司空。”
有幕僚进言“不若先行召回兵马，固守营寨？”
“守个屁！”一向信佛，讲究修身养性的李农，此时也是按耐不住火气“他们身后就是大营！”
能战之兵都已经出营作战，而大营的出入口却并不大。
一旦此时退兵，那必然就是溃逃。
到时候溃兵们拥挤在大营门前，十个人之中能逃入大营一个，就是命大！
失去了战兵，大营又如何能够守的住。
“一步错，步步错。”
李农抬手扶额，满脸的不可置信“先是轻敌，跟着又将剩余粮草集中在了大营里，我怎得会如此愚笨，接连出昏招！”
粮草被烧之后，李农将剩余的粮草，以及从附近州县收刮的粮草，统统集中在了自己的主营内。
集中看管防护，避免再被突击烧粮。
至于其余各处营地的吃饭问题，则是每天安排人马运送。
这本是一个稳妥的安排。
可现在，乞活军眼看着就要夺取大营了，这些粮草也会落入乞活军的手中。
如此一来，数万人马不是战死就是饿死。
这也难怪李农心态失衡，进退失据。
“没办法了。”
李农双目圆瞪“只盼前军能抗住。”
片刻之后，他压低声音嘱咐身边幕僚“命剩余的飞骑做好准备。”
“一旦战事不利，护送本官转进。”
战场上，胡须卷曲，眼眸淡绿的高力禁卫军，展现出了强烈的战斗意志。
他们承受着惨烈的损失，却依旧殊死抵抗。
毕竟是职业武人，而且都是上过战场的老兵。
可装备上的差距，不是意志力能够抵消的。
尤其是乞活军这边，同样意志坚定。
当高力禁卫军的伤亡超过三成的时候，他们崩溃了。
溃兵们扔掉武器盾牌，转身往营门方向溃逃。
身为核心主力的高力禁卫军率先溃逃，直接带动了辅兵们的溃散。
整个羯胡军阵，几乎是一边倒的崩溃。
这个时候，智慧的作用就展现了出来。
有脑子的，会向着大营两侧逃亡。
乞活军缺乏骑兵，几乎很难将逃亡的溃兵全部追上杀死。
逃出生天的几率很大。
而没脑子的，就只会奔向本就不大的营门。
当成千上万的人，都拥挤到营门前的时候，悲剧也是随之而来。
营门被堵住了。
随着乞活军的衔尾追杀，营门外爆发了大规模的践踏。
许多失去战斗意志的溃兵，遭遇推搡倒地，立马就会有无数双大脚践踏而过。
更可怕的是，许多羯胡溃兵，被挤落营地外的壕沟之中。
先行掉进去的溃兵，被木桩刺穿了身躯。
一时之间不得死，凄厉的哀嚎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随着后续越来越多的溃兵被推挤跌入，深深的壕沟几近填平。
绝望之下，大批溃兵跪地求饶。
而乞活军却是牢记林道的嘱咐。
不要俘虏，只要首级！
曾经屠戮无数，出征之时甚至不带粮草，只带女人的羯胡。
此刻宛如被阉割的死狗，毫无抵抗的被斩杀锤死。
军队一旦溃败，也就随之失去了抵抗的勇气。
哪怕有少数人拼死抵抗，可就像是扔进了海浪之中的石头，迅速就被吞没。
绝大部的羯胡溃兵，都是哭泣哀求，浑浑噩噩的被斩杀。
“一场辉煌的胜利。”
透过无人机看着战场的林道，满意颔首。
操纵无人机飞入羯胡大营，却是愕然见着那高立的观战台上，已然是空空如也。
早在羯胡崩溃的时候，李农就已经在飞骑的护卫下，直接从大营另外一边逃跑。
事不可为之时，保留有用之身以待后事。
这是李农的生存之道。
第二十一章 买单
“大建一时爽，掏钱愁断肠~~~”
仓库值班室内，林道看着林林总总的账单，也是挠头。
广宗县的乞活军，大胜后赵兵马。
这当然是好事情，解除了林道继续做生意的重大威胁，堪称是开通了商道。
可这场胜利，本质上是林道用物资砸出来的。
胜利之后，他就该买单了。
为了保障胜利，林道购买了诸多物资。
粮食，肉类，食用油，甲胄，破冰锥，药品，布匹等等。
这些物资的价格并不高，可架不住购买的量大~~~
别的不提，单说粮食。
出战之前，乞活军的军户们，每人从他这儿领到了二百四十斤的粮食。
按照每斤两块多一点的批发价，这就是每人五百块。
五百块看似不多，可出战的乞活军足有万余之众。
这就是还没开打，大几百万就花出去了。
更花钱的还在后面。
为了激发战斗意志，获取战争的最终胜利。
林道许诺，斩获一颗羯胡首级，就赠送一千二百斤粮食。
这就是两千五百块！
回到现代世界之前，经过粗略的统计，战后缴获堆积如山的羯胡首级，足有一万多级。
又是一千大几百万的开支。
这还仅仅只是粮食方面的支出，别的东西都还没算。
林林总总，结清尾款的话，估计得花费数千万。
打仗果然就是在烧钱。
当然了，烧钱总比拿去当赔款好。
“这仗打的。”
看着手机屏幕上，计算器显示的数字，林道想笑“把我这个赞助商给打破产了。”
若是没有林道的挑动。
乞活军会谨守坞堡，羯胡也会继续围城。
两边最终的结果，要么是羯胡退兵，要么是条件谈拢之后，乞活军再度服软，名义上归属石虎所辖。
是他林道自己主动跳出来，以超高的悬赏，挑起了这场大战。
那相应的，战争的开支自然是应由他来买单。
‘唔系渣男，唔好中意雷~~~’
手机铃声响起，苏彤彤挂来电话。
“工作总算是忙完了~”
“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听说有部好看的电影上映~”
“想喝点冰的~”
苏彤彤的这通电话，通篇的内容只有一个字。
约~~~
这很正常，毕竟女的比男的更加耶喽。
一旦开启了阀门，水流只会越来越大，再也关不上。
“债多了不愁，总会有办法的。”
林道起身收拾一番，出门去约会。
这一去，就是一整夜。
隔天清晨，林道打着哈欠回到了仓库。
一晚上又出去了几个亿...是几千块。
吃喝玩乐住酒店，再买点小礼物什么的。
真的是又累又花钱。
化身贤者的时候，男人们总是会抱怨的。
不过没关系，男人们通常当不了多久的贤者，很快就会继续期待下一次。
忙碌了一上午，处理好了工作上的事情，林道动身来到了永和时空。
他出现的地方，不是坞堡内的院落。
而是之前李农的主帐内。
“冯盾那边，应该已经愤怒到喷火了吧。”
林道以海量物资，鼓动冯盾麾下的兵马擅自出城打仗。
这就是毫无疑问的抢班夺权。
换做别人，早就打起来了。
虽然因为忌惮，冯盾没有动手。
可林道这边也不傻，坞堡内肯定是不能再住了。
“这生意，没法做了。”
林道拿起了案几上的佛经“坞堡里只剩下了冯盾的宗族，还有他的门客亲信。”
“做不了生意，就赚不到钱。”
“赚不到钱，就付不起尾款。”
“付不起尾款，我就要破产了。”
这就是最让他忧心的事情。
随着两边关系恶化，虽然还未公开撕破脸。
可想要再像之前那般，做生意赚黄金，却是不可能的事情。
没有了收入，林道这儿的财政状况急速恶化。
“郎主~~~”外面传来了孙蓉的呼唤。
从后帐出来，林道询问“何事？”
“郎主，各处坞堡的坞帅将军们，已经等候多时。”
乞活军是一个，由流亡的门阀世家，官吏，军户，流民等组成的团体。
门阀世家与部分官吏，以宗族为核心，收拢归纳军户流民，形成了大小不一的团体。
坞堡，就是这些团体的聚集地。
大的坞堡主，可称坞帅或是保壁帅。
小的坞堡主，则是自称将军。
广宗县上白这里的乞活军，是由数十个这样的团体所组成。
这其中，冯盾的实力最强，也被众人推举为乞活帅。
类似于武林盟主的意思。
两天没过来的林道，迈步在主位上坐下“他们找我什么事。”
“诸位坞帅将军，得知郎主悬赏羯胡首级。”
孙蓉低着头，轻言细语“之前羯胡各处营地溃散之时，不少坞堡出兵追击略有斩获。”
“他们想用这些斩获，换取郎主的悬赏。”
林道恍然“明白了。”
之前李农的主营战败，消息很快就传递到了其余各处后赵军营寨。
各处营寨里的羯胡很清楚，他们的粮食都存放在主营。
此时主营被攻破，也就意味着彻底断粮。
几乎没有犹豫，各处羯胡支营纷纷出逃。
他们围困的乞活军坞堡，自然是见得到城外的动静。
大部分的坞堡，都选择了出兵追击，颇有斩获。
待到互相派人联络，交换信息后，方才得知林贾主开出巨额悬赏之事。
一级羯胡的首级，高达十石粮食！
红了眼的各路坞帅将军们，天还没亮就聚集过来。
他们也想分一杯羹。
“哈~~~”
目光泛亮的林道，压不住嘴角。
“这可真是，瞌睡的时候有人送来枕头。”
“请，速速请诸位坞帅将军们进来。”
“我要与他们谈生意。”
前一刻，林道还在为自己缺乏出货渠道而烦恼。
下一刻，出货渠道们，却是自己主动找上门来。
没了你冯屠户，不吃带毛猪了？
有的是人能顶替你！
天空之中骄阳明媚，洒落无尽的温暖。
大地上生机盎然，流动着春日里的暖意。
马背上的李农，心头却是风雪呼啸，寒冷如冰。
“我该如何向大王解释？”
“出征之时，三万大军数万辅兵，民夫流民无数。”
他环顾四周，护卫自己的飞骑“回来的时候，只剩下了不足百骑的飞骑...”
李农神色凄苦“全族危矣~~~”
石虎暴虐嗜杀，动辄灭人满门。
虽说李农是他信任的重臣，可损失这么大，败的这么惨。
也难保石虎在盛怒之下，拿他全族泄愤。
生活在后赵的土地上，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死法。
石虎喜欢将人折磨致死，最轻的死法，也是腰斩。
从腰部将人一刀两断，一时之间还死不了，拖着半截身躯，在地上艰难爬行哀嚎，其状之凄惨，足以止小儿夜啼。
这还只是最轻的死法。
至于家中女眷，命运之悲惨，那就更不用提了。
“报~~~”
愁云惨淡的李农，为探马军报所惊醒。
“何事？莫不是乞活军又追上来了？”
此言一出，四周飞骑顿时面露惊恐之色。
两天时间狂奔数百里，是源于对死亡的畏惧。
秦朗带着百余骑，一路疯狂追杀，已经是吓破了他们的胆。
飞骑也曾组织过反击。
可秦朗麾下的骑兵，犹如疯子般，不要命的疯狂厮杀，杀的本就没什么战意的飞骑，丢盔卸甲狼狈不堪。
乞活军骑兵，割下飞骑的首级，悬挂在马脖子上。
红着眼睛，宛如恶鬼般往死里追杀。
没办法，每颗羯胡的悬赏都是太高了，那近乎于一家老小一年的口粮~~~
在这每天都有饿死人的乱世里，一颗首级换全家一年的口粮。
这等天降的美事，谁遇上了都得拼命。
两天的追杀下来，李农这边已经被吓成了惊弓之鸟。
“司空，是修成侯带着援军来了！”
此言一出，李农与身边一众飞骑们，精气神立马就提了起来。
修成侯，石闵。
其父是石虎的养子石瞻，因战功卓著获封西华侯。
石瞻出身陈留乞活军。
陈留乞活军兵败之后，为后赵俘虏。
被俘之前，石瞻本名冉瞻。
石瞻死后，石闵继承了他的爵位。
因为从小就果敢敏锐，石虎很喜欢石闵这个干孙。
将其爵位，自西华侯改封修成侯，还封他为游击将军。
七年前，石虎派遣大军讨伐鲜卑慕容氏。
各路兵马皆败，唯有石闵击退了慕容恪的大军，名声鹊起。
五年前，石闵与李农等人出兵东晋。
各路人马没什么战果，唯有石闵大破晋军，击杀了晋军主将，威名更盛。
得知这样一位常胜将军领兵来援，李农等人顿时有了安全感。
“司空。”
石闵看着面前狼狈不堪的李农，大为惊异“何至于此？”
“唉~~~”
李农连连摇头“羞愧难当，无言以对。”
“当自缚于天王当面请罪。”
身形魁梧的石闵，眉头紧皱。
李农可是带着数万大军出征的，怎么回来的时候，身边只剩不足百骑。
广宗县的乞活军，竟然悍勇如斯？
他本是援军。
可此时主队都战败了，他这援军也没了援助的目标。
只能是掉头退兵，回到邺城看天王如何安排。
远处的山岗上。
胯下战马脖子上，挂着几颗羯胡首级的秦朗。
远远注视着逐渐离去的后赵兵马。
片刻之后，他勒住缰绳调转马头。
“回去！”
第二十二章 战后奖赏
现代世界的网络上。
若是谁敢说，只需要花费几千万就能赢得一场战争的胜利。
那必然会被无数人给喷成筛子。
几千万？
油费都不够！
而在永和时空这里，林道投资价值数千万的物资，却是实实在在的打赢了。
大手笔的投资，为的是收获。
“也就是说。”大帐之中，林道望向金莲“除了这座大营之外，我什么都没分到？”
“郎主。”
小脸上满是愤愤之色的金莲，向着林道行礼“奴带姐妹们查过了。”
“当日破营之后，营中物资都为军汉们席卷一空。”
她的话语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不满。
那帮子军户，竟然把东西都给卷走了，只给郎主留下了一座空营。
也不想想，若是没有郎主，他们此时还被围在坞堡里吃沙子。
林道挥挥手“说清楚。”
“郎主。”
金莲说的断断续续“奴从坞堡里出来的时候，就见着那些军户从营地里卷东西走。”
“那些牛皮帐篷，直接割了，拿麻绳捆着拖走。”
“灶锅木头，也是能拆的都给拆了。”
“若不是校尉们呵斥，他们连这座大帐，还有营地里的栅栏都给拆了。”
林道颔首，表示理解。
牛皮那可是战略物资，卷包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随着人口的增多，向自然界的索取力度也在飞速提升。
做饭需要木材，烧水也需要木材，取暖更需要木材。
广宗县左近的树林，几乎都已经被砍光，甚至连草都没放过。
军汉们将营中的木材拖走，完全可以理解。
这是极为重要的燃料与建材。
“姐妹们在路边看着。”金莲的抱怨还在继续“军汉们是什么都拿。”
“工匠营里的工具，各类药材，粮食草料，油脂火镰，兵器甲胄，陶碗酒樽，旗帜乐器~~~”
“等下。”林道抬头，好奇询问“军营之中哪里来的乐器？”
军中的确是有乐器，甚至还有专门的乐手。
装备着鼓，钲，铙，铎等各式各样的乐器。
像是鼓，所谓闻鼓而进，鼓声响起就意味着军队向前开拔。
钲，是一种铜制的打击乐器，形状像小型的钟，悬挂起来敲击。
这种乐器名字听着或许有些陌生。
不过说到鸣金收兵这个成语，那就明白了。
钲，就是鸣金收兵里的金。
铙和铎，一个类似小钟，一个像是铃铛，主要用在军队行军之中维持行军节奏。
此外军中，还有其他各式各样的乐器，都是有着各自的用途。
“继续说。”听完解释，林道点点头表示了解，示意金莲继续。
“那些伤了的牲畜，都被宰杀分肉，与营中其他东西一起，扔上大车全都给运走了。”
金莲秀眉紧皱“这些军汉们，一点都不懂得感恩！”
“行，我知道了。”
林道沉吟片刻“此事无需多言，我心中自有计较。”
金莲领命应声。
“郎主~~~”帐外传来了孙蓉的呼喊声响“诸位大帅将军已至。”
林道站起身来，换上笑容“快快有请~~~”
一众坞帅将军们，鱼贯而入。
每个人都是形象各异，可脸上却都带着相似的忐忑，期盼，以及紧张之色。
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
冯盾坞堡里的人，能拿首级换粮食赏赐，凭什么他们没有？
这事若是发生在朝廷经制之军中，弹劾的奏疏早就雪片似的飞出去了。
一番寒暄，坞帅将军们送上了连篇的吹捧之词。
甚至有人连‘林贾主乃是我等乞活军恩公’这等阿谀之词都说出来了。
林道身份特殊，对于乞活军来说，他是外人。
没办法，人家愿意给谁发赏就给谁发。
他们麾下的军户们，都在眼巴巴的等着呢。
若是没能谈出来好结果，这队伍可就不好带了。
待到众人皆已落座，林道开口就是一颗定心丸。
“诸位安心。”
“无论是谁，只要是能取得羯胡首级，我这里都发奖赏。”
一众坞帅将军们，顿时齐齐松了口气。
目光扫过众人，林道平静开口“诸位坞堡之中的存粮，想来不多了吧。”
一句话，让这些各自坞堡里的土皇帝们，顿时收声。
“既然羯胡已败，我这边运粮的商路也可以重开。”
林道面露笑意“还是原来的价，你们拿来多少金子，我就卖你们多少粮食。”
订单越大，他就越高兴。
最担心的，就是羯胡围城那般，严重影响到了生意。
“今日还有要事办理。”定下了最重要的事情，林道起身送客“就不留诸位吃饭了。”
不是推辞，是真的要事。
他要兑现自己之前的承诺，给军户们发放奖赏。
发放奖赏的地方，位于距离大营数里地之外的一座山岗左近。
从现代世界仓库里运来的各类物资，在这边堆积如山。
粮食，布匹，猪肉，食用油。
分门别类都是成堆。
孙大郎等护卫们，仰头看着这么多的物资，只感觉头晕目眩。
“郎主难不成真的是神仙？”
“如此多的东西，是怎么运到此处的？”
护卫们，是真的难以理解。
面对无法理解的未知事物，他们心中只剩下了敬畏。
以冯盾坞堡的军户为主，大批军户们浩浩荡荡的过来，领取属于他们的赏赐。
具体的斩获，早已经登记造册。
此时只需要人带着牙牌，过来领取就行。
至于伤员，还有战死者的抚恤，林道会安排护卫们送上门去。
“冯堡中军，左厢乙队军户刘仲，斩获羯胡一级，当领粮十石，布五匹，豚肉二十斤，油一桶！”
拿着喇叭高喊唱名的，是之前俘虏的后赵军文书。
这一战还是有俘虏的。
林道悬赏的是羯胡，匈奴人也算。
后赵军中的汉儿，并不在悬赏之列。
这些俘虏，主要以工匠，随军民夫，沿路抓捕用来作为炮灰的流民，以及后赵军在各处坞堡外的地窝里，抓获的乞活军男女为主。
羯胡之前屠戮了一番，节省口粮的同时储备食材，导致剩下的人并不多。
真正充任战兵辅兵的汉儿，除了被杀的，逃走的，审问之后处死的，也没剩下多少。
工匠们被强行留下，这些都是有技术的手艺人。
被抓的乞活军男女，则是当场放走。
流民则是多吃了两顿饭再放走。
至于随军民夫，则是被看管起来，这些人力资源有用处。
不过乞活军男女，还有那些流民们，却并不愿意离开。
他们留在了大营之中，主动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表态愿为郎主效死。
这些人，林道还没来得及做安排。
被抓的文士，只有十几个。
头铁的，要为天王尽忠的，都已经被砍了。
剩下几个愿降的，此时都在这边帮忙做事。
“冯堡下军，左厢丁队什长田二郎，斩首羯胡三级，当领粮三十石，布十五匹，豚肉六十斤，油三桶。”
“陈堡上军，右厢甲队队主刘虎，斩首羯胡七级，当领粮七十石，布三十五匹，豚肉一百四十斤，油七桶。”
坐在粮食袋上，玩单机斗地主的林道，闻言抬起了头。
只见一员身形粗犷的军汉，在众人敬佩的目光注视下，走上前领取奖赏物资。
“郎主。”
一旁的孙大郎，指着那军汉“此人是陈坞帅堡中军户，素有勇名。”
“郎主若是有意，奴去招揽他。”
望着刘虎那极为雄壮的身形，林道点点头“先查查此人品性如何，走访四邻询问口碑，再做计较。”
“领命~~~”
能凭一己之力，斩获七颗羯胡首级。
这等猛男，的确是值得招揽。
冯堡，就是坞帅冯盾的坞堡。
从冯堡来的人，几乎人人都带着用牲畜拖拽的大车。
他们喜笑颜开的将获得的奖赏物资装上大车，驱赶着牲畜运送回去。
“好多都是战马。”
见着这一幕，孙大郎甚是惋惜“竟然用来拉车。”
后赵军溃败，就连粮草都没来得及放火烧毁，大批牲畜也被留在了营中。
受伤的牲畜，被宰了吃肉。
剩下的那些，无论是牛马还是骡羊，统统都被军户们掠走瓜分。
在这个时代里，大牲口那可是重资产。
“无妨。”
林道低头继续斗地主“牲口是要养的。”
大牲口甚至比人还要娇贵，尤其是敏感的马匹。
就算是有耐心伺候，可大牲口的食量，数倍于人。
在这个每天都有人饿死的时代里，军户黔首之家，养活自己全家老小都困难，养活大牲口那更是奢望。
“郎主说的对。”
一旁的孙大郎，伸着脖子盯着手机屏幕“这时节，连草都没有多少。”
“除非他们肯拿出粮食来喂大牲口，否则就只能是眼睁睁的看着牲口掉膘。”
二十万乞活军男女，聚集在广宗县这里多年。
附近的树木早已经砍伐殆尽。
没了树木，就开始割草晒干了用。
可以说，除了耕种田地里的农作物之外，其他的一切植物都被一扫而空。
就像是不远处的山岗，一眼看过去就是光秃秃的，杂草都见不着几根。
至于说用粮食去喂养大牲口。
盘古在上，得林贾主的恩惠，方才吃上几天饱饭的乞活军，谁敢这么糟蹋粮食！
到了那个时候，这些大牲口大都得出售。
环顾四周，唯一能接下这些大牲口的，唯有林道一人而已。
第二十三章 没死在战场上，反倒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这都是上好的粮食。”
林道俯身从粮食袋里抓起一把玉米。
“诸位请看。”他向着一众坞帅将军们示意“颗粒饱满，色泽金黄。”
“放在锅里煮熟了吃，满满的饱腹感。”
“还可以磨成玉米粉，做玉米饼，玉米卷，玉米窝头。”
“既可以当米来吃，也可以当面来吃。”
林道竭力推销着玉米。
至于原因也很简单。
大米一斤批发价两块多。
而玉米的批发价，一斤只需要一块多。
这么高的差价，对于每次下单都是以吨为单位的林道来说，有着巨大的利润空间。
反正对于永和时空的人来说，只要是粮食就行。
商路重开，在最大宗的粮食贸易里，他打算逐渐提高玉米的比重，从而节省开支。
随着经验的积累，林道做时空贸易的能力与见识，也是逐渐提升。
现在已经学会了降低采购成本，从而扩大利润收入。
“诸位。”林道将玉米放回袋子里“粮食好不好，自己尝尝就知道。”
有坞帅捏了粒玉米放入口中咀嚼。
粮食的味道，是不会骗人的。
“林贾主。”
“这名唤玉米的粮食，我等之前从未见过。”
“就算能吃，可价格方面总不好与精米相比。”
坞帅们纷纷开口“我等购粮，买这些玉米也可以。不过价格方面，只能按粟米价格来算。”
林道之前也运过来一些玉米，不过都留在了冯盾的坞堡里。
别处坞堡，并未吃过。
之前林道提供的粮食，是以精米为主。
那些精米的品质，甚至比专门供给皇室的清城之杭（稻品名）品质还要好。
玉米这等从未见过吃过的粮食，想要卖出精米的价钱来，坞帅将军们必然是不肯的。
“价格不能动。”
林道冒着巨大的风险，穿越时空来到这边，是来做生意的，不是来做慈善的。
他很清楚，现在的环境是卖方市场“从今以后，我这边售粮，玉米配半。”
态度强硬，也是无奈之举。
上过学的都知道，玉米的营养价值，比起大米还是要高一些的。
可问题是，乞活军这儿没人懂这个。
他们只知道精米是天底下最好的粮食。
这劳什子玉米什么的，之前压根没见过，甚至都未曾听说过。
林道很清楚，解释是没用的，会陷入自证的怪圈。
干脆直接上强度，爱买不买~~~
大帅将军们，都是无话可说。
他们可以不买。
但是回去之后，麾下男女们要吃饭的时候没有粮食，说不得全家就要被端上餐桌。
这个时候，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上。
“陈堡购粮七百石，豚肉三十斤，油三桶。”
“方堡购粮四百石，油一桶。”
“曹堡购粮一千二百石，豚肉五十斤，油三桶。”
“戴堡购粮三百石。”
“高堡购粮九百石，豚肉二十斤，油一桶。”
一众坞堡纷纷购粮。
多则千余石，少则数百石。
豚肉买的不多，主要用来犒赏麾下军户，煮成白肉祭祀分食。
大帅将军们，基本上是不吃豚肉的。
这个时代里，豚肉被认为是下等肉，穷人吃的。
贵人们吃的，是羊肉。
至于食用油这等高档货，跟糖蜜一样，都是坞堡核心才有资格享用。
“这份资料。”
大帐内，林道晃着手中文书们记录的订单，向着孙蓉笑言“也可以看做是军情资料。”
孙蓉不解“奴不懂。”
“通过这份资料，就能分析出，各处坞堡的人口，经济，货币储备等方面的内容。”
“难得你识字。”林道将资料递过去“以后这些就交给你掌管，让那些文书们给你打下手。”
这次售粮，林道收取了超过四百五十枚的金饼。
他的财务状况，立马得到了缓解。
果然还是要消灭羯胡，才能稳定的做生意。
晚饭后，林道进入主帐后室，返回现代世界。
子夜时分，一道身影避开巡夜的护卫，来到了隐蔽之处，放飞了手中的信鸽。
信鸽飞向空中，盘旋了两圈，振翅往邺城方向飞去。
隔日午后，忙完工作吃过午饭的林道，从后帐内走出来。
“郎主！”
早已等候在外的金莲，幸灾乐祸的上前“今天早上，冯堡那边打起来了。”
林道惊讶“还有羯胡？”
“不是羯胡。”金莲明显情绪上头，小脸都因为亢奋而泛红。
“冯大帅命军户们交出一半的赏赐。”
“军户不肯，两边就打了起来。”
“听说死伤不少。”
望着一脸欢喜的金莲，林道也是无语。
没战死在对抗诸胡的战场上，反倒是倒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这就是生活环境不同，带来的认知差异。
出生成长在现代世界的林道，并不清楚在永和时空这个时代里，人们心中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国家民族认知。
这个时代的普遍认知是。
‘天下是司马家的，与我等何干~~~’
‘有事也是高姓望族之事，我等升斗小民只管求活。’
‘打仗自有军户~~~’
林道觉得，自己人之间的武装冲突，是不该出现的事情。
可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唯有自己家，自己的宗族才是自己人。
在案几后坐下，林道缓了口气“事情说清楚给我听。”
金莲上前跪坐一旁，为林道添水。
“那些个军户，之前卷了军营里的战利品，就让坞堡里的人眼红了。”
“昨天郎主给他们发了赏赐，那么多的粮油肉食，一车车的运入坞堡，里面的人都妒忌疯了。”
金莲所言的军户，是指之前接受林道悬赏，出城与羯胡作战的那些人。
主要以冯盾坞堡里的军户为主。
至于坞堡里的人，指的是冯盾宗族的人，以及门客亲信等附庸。
这些人并未响应林道的号召出城作战，自然也没资格领取奖赏。
“听说昨天晚上就闹腾起来。”
“因为天色晚了，不了了之。”
“今天早上，冯大帅亲自下令，所有军户都得交出一半的赏赐，否则就要赶出坞堡。”
听到这里，林道皱眉“冯盾如此不智？”
冯盾的坞堡，是当时非常典型的结构框架。
核心是冯盾的家族与宗族。
中层的附庸，则是以流亡官吏，小姓寒素家族为主，外加工匠，厨师，医师等技术人才。
他们担任幕僚，负责民政事务，以及在军中出任中低层校尉军官等。
下层结构，就是以军户为主，有资格入住坞堡，也是乞活军的主要战斗力来源。
最外围的，则是没资格入住坞堡，只能在堡外搭建窝棚求活的流民。
他们的主要作用是担任炮灰，以及种地砍柴等工作。
能够成为保壁大帅，冯盾并非无脑之辈。
他也知道，抢夺军户的赏赐，会导致严重的后果。
只是，他需要仰仗自己的家族宗族，以及附庸们的支持，这些都是他身为坞帅的核心支柱。
当家族宗族的人，以及附庸们都因为眼红，而鼓动其抢夺军户们赏赐的时候。
冯盾也没别的选择。
他必须支持自己的核心力量。
“军户们当然不肯。”
金莲边说边笑，林道都担心她会笑岔气。
“郎主给他们的赏赐，那都是全家活下去的命。”
“一边要抢，一边不给。”
“结果就是打了起来，死了许多人。”
林道沉默了。
这件事情在他看来，简直荒唐可笑。
没死在对战羯胡的战场上，反倒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这叫什么事儿~~~
林道起身，准备去阻止这场闹剧。
“郎主~~~”
大帐门帘掀开，孙蓉走了进来行礼。
“何事？”
孙蓉行礼“回郎主话，秦牙将来了。”
“哦，秦朗回来了。”
林道笑着起身“请他进来，算了，我还是出去吧，这里的味道太重了。”
这座大帐，是以牛皮制成的。
冬日里还好，现在春风拂面温度回升，那味道可就难以忍受了。
也就是林道晚上不在这边睡觉，否则早就拆了。
“林君。”
风尘仆仆的秦朗，一见着林道就上前行礼。
“秦兄。”
望着秦朗身后的众多军户，林道笑着上前将其搀扶起来“怎么了？”
秦朗双臂发力，并未起身。
他仰着头望着林道，犹豫了下“我等请林君收留~~~”
一众军户们，也是纷纷行礼高呼“请林君收留~~~”
与冯盾闹翻之后，军户们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与冯盾火并，重新决定坞堡的归属。
要么就是离开坞堡，投效他人。
冯盾掌握着坞堡最精锐的，以其宗族与附庸为主的兵马，麾下甲士足有数百上千之众。
而军户们缺乏组织，尤其是缺乏领头的狮子。
虽然有林道提供的甲胄与兵器，可胜负犹未可知。
就算是赢了，也必然是损失惨重。
在缺乏领头人的情况下，损失会更大。
至于说投效他人。
别的坞堡，是否愿意接纳他们，是一个疑问。
毕竟军户们的行为，等同于叛变。
其他坞堡的保壁大帅们，也得担心自己会不会遇上同样的事儿。
这个时候，之前追击李农的秦朗回来了。
接连取得战功的秦朗，在军户之中的威望迅速提升。
当他提出，所有人离开坞堡，去投效林贾主的时候，几乎无人反对。
原因很简单。
林贾主他，是真的大方呐~~~
第二十四章 郎主的恩情，一辈子还不完~~~
倒春寒。
冷风呼啸，阴雨连绵。
淅淅沥沥的雨水，敲打在帐篷上，水花四溅。
“阴天下雨，总是会难受一些。”
伤兵营中，和颜悦色的林道，安抚着伤兵们“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好生养伤，生活方面有我兜底。”
“郎主的恩情，一辈子还不完~~~”
一众伤兵们，哽咽抽泣，真情流露。
战争，会导致出现大量的伤兵。
永和时空这里的伤兵，除非身份足够尊贵，地位足够高。
或者是家里有钱，支付的起汤药费用。
否则的话，就只能是依靠自己的身体去硬抗。
扛过来的，就能活下去。
抗不过去的，那就抬出去埋了。
因为没有抗生素药品，以及医疗水平，设施，环境的极度恶劣。
通常情况下，战场上的死亡率只有两三成。
而在伤兵营里，死亡率却是高达恐怖的七成以上！
许多人都说，被抬进伤兵营，就等于是被抬进了墓地。
这话夸张了，毕竟永和时空的伤兵，绝大部分人死后都没资格入住墓地。
昨天林道第一次来伤兵营的时候，到门口就败退了。
这里的味道，实在是让他无法承受。
卫生环境方面，那就更别提了。
伤员长期身处于这种恶劣的环境之下，也难怪死亡率这么高。
安排了人手，做了紧急环境清理外加通风之后，今天林道方才顶着风雨过来慰问。
“这是箭伤？”
林道检查着面前伤员的伤口。
他俯身仔细查看敷在伤口上的伤药，面色疑惑“这是...草木灰？”
跟着的医师，连忙确认“郎主，正是草木灰。”
草木灰这东西其实很好用。
可以直接用来清洗伤口，也可以直接敷在伤口上。
能够起到消炎杀菌的作用，促进伤口的愈合。
而且安全无副作用。
“这东西，怎么能做伤药。”
林道开了口“这要是在医院里~~~”
若是在现代世界的医院里，哪个医生敢用草木灰涂伤口，那这医院别想开下去了。
拿起一旁的布条，看着满是血污的麻布，林道连连摇头。
“难怪伤兵营的死亡率这么高。”
“诸位。”林道的目光扫过诸多伤兵“我这就去给你们订购最好的伤药！”
“挺住！”
正所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将这些伤兵从鬼门关前拉回来，再保障其生活水平与待遇。
必然会得到他们的忠诚回报。
回到现代世界的林道，并没有去医院药店购买物资。
他购买的药品里，包含了抗生素。
这东西是处方药，哪怕是以公司的名义购买，也会有很繁琐的手续。
既如此，那就用简单的办法来处理。
林道网购了兽用抗生素。
就是兽医给大牲口们用的抗生素。
说是兽用，其实与人用的也没太大的区别。
在林道的理解中，大概就是单位浓度不一样，所以稀释的比例不同。
疗效方面，反正他觉得差不多。
至少拿到永和时空去，那就是救命的神药~~~
他直接下单订购了两桶。
没错，兽用抗生素论桶的。
除了抗生素之外，林道还大量采购了医疗绷带，氯化钠冲洗液，以及伤药。
说到伤药，永和时空有着上好的伤药，名唤七厘散。
采用二十三种名贵药材制成，疗效很好。
当然了，七厘散高昂的成本，也注定了身份低微的军户黔首们，别说是用了，就连闻一闻都是奢望。
“说到伤药，当然是云南白药了。”
林道这里，非常干脆的下单云南白药。
这事没的说，云南白药的名气太大了。
在伤药这个行当里，没谁能在名气上与之相比。
林道不断的下单，并且要求加快运输速度。
也就是航空快运。
只要钱到位，货运飞机运货真的是很快。
“那些伤兵，都急等着治疗。”
在永和时空见过了太多的残酷，林道此时竟然有些悲天悯人。
“每拖一天，都有可能死上一批伤兵。”
古代伤兵死亡，最大的根源就在于伤口感染，破伤风。
在古代，被称之为邪毒入体。
因为见不着微小的细菌，所以称其为邪毒。
伤口感染引起的各种并发症，会带走大量的生命。
一天之后，林道带着大批医疗物资，来到了永和时空。
“金莲。”
他没急着去伤兵营，而是喊来了金莲“三合村出来的女子都集中起来，再从乞活军中寻些胆大心细，做事认真的女子来。”
金莲与孙蓉，在他身边的工作类似于秘书。
是真正干活的秘书，不是挨啥干的秘书。
孙蓉读过书认识字，主要负责行政，以及账目方面的工作。
至于文盲金莲，则是主要负责生活杂事。
接纳了冯盾坞堡里出来的军户后，人口数量激增，秘书们的工作非常繁忙。
当然，这也能锻炼人。
很明显，金莲锻炼的不错。
没花费多大的功夫，就将合适的人手集中起来，约有五六十位女子。
林道走出了牛皮帐篷，抬头扫了眼乌云翻滚的天空。
“雨虽然停了，可看这天上的意思还得下。”
“说是春雨贵如油，可耽搁了我太多的事情。”
冯堡出来投奔他的乞活军男女，加上收留的流民，城外住地窝子的黔首，以及后赵军中投效的部分俘虏民夫。
林道现在需要操持三四万人衣食住行。
第一件事就是盖房子，总不能一直住帐篷，地窝子。
可这天气，的确是影响很大。
踩着脚下的泥泞，林道望向眼前的女人们“寻你们来，是给你们安排一份长期工作。”
“是技术类的工作，可以享用一辈子的技术。”
人总是要分远近亲疏的。
三合村的女子，一路跟着林道来到了广宗县上白。
现在有了好处，他自然是优先亲近些的人。
而且他之前，曾经有过这方面的许诺。
医师，无论是在哪个朝代里，都是受尊重，收入高的职业。
年纪越大，经验越丰富，收入也就越高。
更重要的是，哪怕是诸胡也懂得技术人才的珍贵。
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将她们端上桌。
“东西都搬走。”
林道指挥女人们，搬运医疗物资“到了伤兵营，好好看着我是怎么做的。”
昨天林道在现代世界也没闲着，专门抽出时间，学习了一些相关方面的知识。
再加上生活在信息爆炸的时代里，现代人基本上什么事情都是略懂一二。
眼见着林道，带着一大群的女子来到伤兵营，许多人都好奇的过来围观。
伤兵营内的伤兵，见着女子过来，纷纷强忍伤痛，将痛苦呻吟憋回去。
中土大地的男儿要面子，不愿意在女子面前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
林道寻着一位箭伤感染的伤兵，命人将他抬到了宽敞之地。
“都看清楚了。”
林道先是取出了氯化钠冲洗液“这就是盐水，可以用来清洗伤口。”
转首看向神色忐忑的伤兵，笑言宽慰“可能有些疼，忍着点。”
伤兵顿时昂首，挤出笑容“郎主尽管动手就是。”
“若是哼上一声，某就不是好汉！”
解开布条，看着已经开始红肿发炎的伤口，林道将冲洗液倒上去。
‘嘶~~~’
伤兵立马就瞪直了眼。
是真的疼呐~~~
“别怕别怕。”林道好言安慰“这是为了给你治伤。”
伤兵面容扭曲，感觉都快哭出来。
却还是咬牙硬抗“不，不疼~~~”
围观的女子之中，有人忍不住的捂嘴发笑。
金莲瞪眼看过去，吓的她们立马收声。
“他的伤口恶化感染了，也就是邪毒入体。”
林道点燃酒精灯，取出手术刀在灯火上消毒“这个时候，要将恶化的部分割掉。”
取了块毛巾让伤兵咬着，又喊来看热闹的秦朗等人按住伤兵，这才动手下刀。
不是林道不愿意购买麻醉剂。
实在是这东西，真的是太难买到了。
没办法，只能是让伤兵们忍着了。
林道没有经验，也就是看过些视频，了解点所谓的课程。
下刀的时候，难免有所误伤。
等到勉强结束，被几个大汉压下去的伤兵，早已经疼晕过去。
抬手抹去额头上的汗水，林道自嘲一笑。
“我果然不适合干这一行。”
他上学的时候，也曾经想过学医。
毕竟工作稳定收入高，医院里还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小护士~~~
可惜真不是这块料。
只能是跟漂亮的小护士们说再见。
有缘无分呐~~~
“清理好伤口，接下来就是上药。”
林道取出云南白药，打开封口，一股药材的味道涌入口鼻。
上药之后，林道又取出了绷带“教你们几种包扎的方法。”
“环形包扎法~”
“螺旋包扎法~”
“八字包扎法~”
“一定要记住。”林道认真嘱咐“绷带使用之前，必须要清洗干净，用高温蒸煮消毒，否则有可能造成反复感染。”
“若是没有这种绷带，普通的布条也勉强可以替代。”
最后拿出了稀释过的兽用抗生素。
“这东西，是神药。”
“用了之后，可以抵抗邪毒入体。”
等到忙完了这些，林道终于是松了口气。
他的目光扫过女人们“都记住了吗？”
女人们没说话，反倒是按着伤兵的秦朗开口“记住了。”
“嗯？”
林道瞥了他一眼。
用女人做救治伤员的工作，主要优点在于耐心与细心。
还有就是，伤兵面对女性医务工作者的时候，心理压力也会小很多。
留下金莲带着女人们，为伤兵们重新处理伤口。
林道走出伤兵营，取水洗手。
“郎主。”
投效之后，改口喊郎主的秦朗靠过来行礼“房子的事情，不知郎主有何安排？”
“再过些时日，就该春耕了。”
“到时候就没那么多的人手，来搭建房舍。”
林道抬头看了眼天色。
“我来想办法。”
第二十五章 老狐狸与小狐狸
“林总。”
“三万块，这边的活动板房，你全都打包带走。”
一处即将完工的工地内，面对着包工头的热情推销，林道目光扫过不远处成排的活动板房。
“再便宜点，新的一套也就千把块。”
“已经很便宜了。”带着红色安全帽的包工头想了想“这样吧。”
“听说林总你要的数量很大。”
“我们可以帮忙在别的工地上寻一部分，价格方面量大优惠。”
活动板房这种东西，在工地上那是属于耗材。
工程结束之后，就会被当做垃圾抛弃掉。
若是再其他有工程，到时候重新买新的。
这么做，也是方便经手的人赚点烟钱。
“我要的量很大。”林道竖起根手指“至少一万套起步。”
“没问题。”
红帽子笑容满面“都这个点了，咱们先去吃饭，慢慢谈。”
林道还没买车。
他赚到的钱，都投进时空贸易去了。
个人享受方面，还没来得及跟上。
在红帽子的热情招呼下，上了对方的凯迪拉克。
饭店包厢内，一群包工头聚集于此，各种商业吹捧加敬酒，外带旁敲侧击林道的实力。
海城这边工地很多，每处工地上都有大量，用来提供给工人们住宿的彩钢活动板房。
林道若是真能吃下一万套，他们这些人内外倒手，必然是赚上一笔。
“主要是卖到非洲去。”
“新开的公司，没什么实力，就是有点门路。”
“只要运到仓库里就行，别的什么都不用管。”
“价钱可以商量，可质量上没得商量。”
林道应付起来游刃有余。
价格上卡死底线，需求上锁住质量不放。
包工头们的酒桌攻势，没能起到作用。
永和时空，数万男女的住房问题亟待解决。
彩钢活动板房，是非常合适的选择。
向厂家下订单的话，一套价格在一两千左右。
至少需要一万套，这可是一大笔钱。
从包工头们的手里买旧的，那可就便宜太多了。
“林总。”
包工头们眼见着林道油盐不进，决定改变进攻方式“咱们去放松放松，生意慢慢谈。”
开雷克萨斯的说去放松，懂的都懂。
他们的语音导航，都跟别的车主不一样。
林道明白不能表现出急切来，否则就会被宰。
他笑容满面的接受了邀请。
放松了一番，出门放水的时候，林道意外见着了公司同事。
靠抱新总裁大腿上位的周哲。
林道瞥了眼不远处笑容满面，讨好客商的周哲。
去往柜子那边，取出手机给苏彤彤挂了电话。
“周哲最近，在忙什么单子？”
苏彤彤在之前的公司做事，能及时为林道提供有用的讯息。
“那位霸道总裁，最近在国外拉了笔服装出口的生意，主要是衬衫T恤还有裤子。”
“现在是周哲在跟这个单子。”
“好。”林道平静的点着头“晚上回家，我来奖励你。”
那边还在公司里加班的苏彤彤，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红着脸啐了口。
“呸！不正经。”
林道看着被挂断的手机“我的意思是给你带宵夜~~~”
寻着请客的包工头“张总，帮个忙？”
“林总你说。”
“我想跟那边那位客人聊几句，能帮忙把他身边的人支走吗？”
“小事，我来。”
周哲被撞了下，他本想息事宁人，可对方却是不依不饶。
两边很快就起了冲突，纠缠在了一起。
“这位先生。”来到看热闹的客商身边，林道递出了名片“我跟他们公司一样，也是做进出口生意的。”
“尤其是服装生意，质量有保证。”
“价格方面。”林道顿了顿，露出笑容“比他们公司的开价，便宜百分之二十。”
“有兴趣的话，可以联系我。”
脸上挨了两拳的周哲，气愤不已的回到客商身边。
客商问了一句，略带深意的话“贵司在客户信息保障方面，做的还不够好。”
“啊？”
周哲一脑袋问号。
对于林道来说，抢生意，抢客户。
尤其是抢那位霸道总裁的客户，别说是有得赚，赔钱他都干！
之所以敢开出便宜百分之二十的价格来抢客户。
在于林道这边，有着充足的劳动力资源。
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他这边几乎没有人工成本。
林道再度来到了海港城。
先是将融后的四百五十根小黄鱼，多批次小数量大范围店铺的出售，换取资金。
支付之前的货物尾款后，再度通过贸易公司下订单，批量订购脚踏式缝纫机。
做衣服而已，没什么复杂的高科技。
虽说电动缝纫机效率更高，可需要用电，价格昂贵，还需要一定的技术知识。
林道手中最大的资本，就是永和时空的人力资源。
还是那句话。
哪怕是赔钱，他也要断那位霸道总裁的财路！
“我有时空贸易的利润兜底。”
“你有什么？年过四旬，依旧貌美如花的老妈？”
海港城，贸易公司。
“林生。”职员神色古怪的开口“这种脚踏式缝纫机没有市场的，现在都是电动的。”
曾经的四大件之一，在科技浪潮的冲击之下，早已经没落。
“卖非洲的。”
职员都知道的事情，林道自然更加清楚“买主已经付定金了，你们只管下单，催促送货就行。”
“还有报关定舱要尽快。”
听到这话，职员们的脸上当即露出笑容。
“还真有冤大头。”
“既然有买主，那就没问题了。”
“林生，你的门路真广。”
别说是脚踏式缝纫机，就算是针头线脑的，只要有买主愿意买就行。
林道的脸都黑了，那个冤大头就是他自己。
“客户只有一个要求，尽快交付。”
“都忙起来，催生产厂商，催物流货运！”
永和时空，邺城。
‘滋~~~’
一盆水浇在了燃烧的木料上，腾起了大股白烟。
瞥了眼熄灭的火焰，胖乎乎的石虎，看向了李农。
“你确定，真有水泼不灭的火？”
李农在石闵的护送下，回到邺城。
一回来，他全家就被软禁在府中。
石虎仔细询问，溃散逃回来的溃兵们，关于此战的所有详细细节。
最终确定，此战之败，是败在了泼不灭的神火烧毁工程器械。
从天而降的飞火流星，烧毁了粮草。
乞活军装备了极致坚固的甲胄与新式兵器。
还有乞活军突然高涨的悍勇士气。
没能带去足够的骑兵，导致战场受挫。
李农在应对方面，并没有出现什么重大错误。
也就是说，非战之败。
石虎虽然残暴，可头脑还在。
李农全家解除了软禁，官复原职。
一批炼丹术士被召集至邺城，炼制出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不灭神火。
只不过一番实验下来，炼丹术士们所谓的神火，统统都是以被浇灭而告终。
“天王。”李农行礼“确有这等神火，微臣亲眼目睹。”
‘啪嗒！’
石虎望着手中自来火（一次性打火机）冒出的火焰，面色忽明忽暗。
他挥挥手，一群禁卫军甲士迅速上前，将哭泣求饶的炼丹术士拖走。
随着远处炼丹术士的哀嚎嘎然而止，四周一片寂静。
沉默片刻，石虎笑了“真是有趣。”
“乞活军那边，好似出了个了不得的人物。”
“寡人最喜招揽天下英雄。”
石虎小心翼翼的收起了自来火“李农。”
李农急忙出列行礼“天王~~~”
“你去一趟广宗县。”
貌美宫女上前，将胖乎乎的石虎，从御座上搀扶起来。
坐这么一会的功夫，石虎竟是有些气喘。
当年那个策马疆场的猛将，此时已然虚弱的不成样子。
可只要他还活着，依旧压迫感十足。
“去见见那位奇人。”
“告诉他，寡人很欣赏他。”
“只要他愿为寡人效力。”
“权势爵位，金银美人。”
“他想要什么，寡人都能给。”
“只要他，愿意投效寡人。”
历朝历代的胡虏势力，入主中原的前期，都是极为大方。
功名利禄，醇酒美人这些东西，只要开口那就给。
若是再出个雄主，改朝换代也是随之而来。
毕竟都是抢来的东西，拿出来收买人心，那是毫无顾虑。
不过待到安定下来之后，就该秋后算账了。
之前给出去了多少，得翻着倍的拿回来。
李农这边，心头叫苦。
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臣，领命~~~”
石虎正欲回宫，却见身形魁梧的石闵出列。
“棘奴，何事？”
“大父。”石闵行礼“奴愿随李司空同去。”
石虎打量着他，片刻之后颔首“可。”
这个干孙，是个有心之人。
看似魁梧雄壮，天生的猛将。
心思却是细腻，比起蠢货儿孙们强的多。
出宫的路上，李农询问“成侯为何要去？”
石闵打了个哈哈“无甚，就是想去见见那奇人。”
“成侯。”李农缓缓开口“老夫不久之前，方才于那奇人手中战败而归。”
“是某失仪了。”石闵当即行礼“绝无他意。”
听到对方的解释，李农面色缓和“三日之后城门处见。”
望着李农上了马车，逐渐远去。
石闵啐了口“老狐狸。”
端坐马车上的李农，眯起了双眼“小狐狸。”
“这等奇人奇物，天王怎可交在你的手中。”
“年纪不大，野心倒是不小。”
第二十六章 等着吧，到时候帮你改名田文镜！
广宗县，上白。
“小冰河期的天气，是这么冷的吗？”
戴着雷锋帽的林道，抖落军大衣上的雪“这都三月天了，居然还下雪。”
抬眼看过去，偌大的军营之中，到处都是一片片晃动的军绿色。
做劳保用品生意的李总那儿，仓库里的存货都被林道拿下。
就这还不够，额外订单追加了许多。
林道这一大笔单子，可算是让李总吃饱了。
那叫一个热情感激，说什么都要拉着林道去潇洒一条龙，就差直接住下了。
不买不行。
天气突然转冷，气温狂降。
前几天还只是淅淅沥沥的下着雨，可现在都开始下雪了。
寒夜之下，住在地窝子里的人真有可能被生生冻死。
哪怕是住帐篷的，也有被冻伤的可能。
彩钢活动板房搭建完成之前，军大衣与军绿被子，是防寒保暖的必需品。
双脚踩在地上咯滋作响，留下成串脚印。
林道行走于营地之中，巡查有无意外状况。
“最近霸道总裁的出货单，大部分都是送去非洲。”
“非洲人民已经开始富裕起来了？”
林道脑海之中，思索着自己工作时，记录的仓库货物进出单据。
他要让霸道总裁破产，首先就要弄清楚，公司的生意做在哪儿。
如此一来，方便进行针对性的截胡。
这些资料，他这个仓库管理员可以看的清清楚楚。
在公司总部的苏彤彤，就无法接触到这些资料。
就算是旁敲侧击的打探，也绝对没有林道这里的详细。
脑海之中的思索，被一阵吵闹叫骂声打断。
抬头看过去，不远处一群人正在打架。
应该说，有个人正在接受单方面群殴。
“住手！”
林道大喝一声，迈步走了过去。
一直跟着他的孙大郎等人，也是纷纷扶着腰畔刀柄，快步上前护卫。
“郎主~~~”
众人见着林道过来，急忙行礼。
瞥了眼倒在地上呻吟之人。
穿的是皮裘，不是军大衣，也就是说不是营地里的人。
林道没有大发脾气，而是冷静询问“说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遇到意外状况的时候，要先行弄清楚事情的缘由，再做出决断与应对。
而不是流程反过来，一上来就先搞事。
“回郎主话。”
人群之中自有人出面“此人居心叵测，竟然咒言天寒降雪是郎主的罪过。”
“他还鼓动我等，返回坞堡之中，说什么坞堡之中，至少有房子可以御寒。”
众人纷纷开口，愤怒的指责挨打之人。
周树人曾经说过‘穷人虽然穷，可穷人并不傻。’
坞堡里的确是有房子可以住。
可那些破破烂烂的房子，也挡不了多少寒风冷雪。
他们都清楚，回到坞堡之中，就等于是回到之前的生活。
之前在坞堡里，是什么样的生活？
军户也只有满是沙石的粟米饭吃，一天也只有一顿而已。
至于家眷，一天能喝上一碗稀粥，就算是命好了。
更要命的是，保壁大帅他们，还要抢走军户们从郎主这儿，领到的赏赐与开拔费。
在这个粮食就是命的时代里，军户们怎么可能投身狼窝之中。
真当他们傻~~~
“原来如此。”
林道颔首，上前两步望着躺在地上之人“是冯大帅安排你来招揽人手的？”
“回去给冯大帅带个话，从今以后我不再跟他做生意。”
“日后若是再做这等龌蹉之事，那我可就要发飙翻脸了。”
他挥挥手，自有汉子上前，将此人抬走扔到坞堡门外去。
处理了这件小事，林道继续巡营。
“活动板房的搭建，必须加紧。”
看着不远处一排排正在施工建设的活动板房，林道嘱咐孙大郎“这件事情你亲自带队督促。”
说着话的时候，林道抬眼看向天空“过几天估计会更冷。”
若是在现代世界里，活动板房的搭建就跟搭积木似的，要多快有多快。
甚至有可能几分钟就搭建起来一座。
可永和时空这里，一来没有大型器械。
二来干活的人，压根没有相关经验。
三来就是，天气环境也是影响到了施工进度。
眼见着天气越来越冷，林道只能是上强度。
“郎主放心。”
孙大郎用力点头“那群饭桶吃饭的时候一个比一个厉害，干活的时候若是再不好生出力，某定不能饶了他们！”
搭建活动板房的，主要是之前俘获的后赵军随军民夫。
审问之后，做过恶的都被砍了，剩下的人则是被关了起来。
虽说是关着，可待遇却是比当民夫的时候还好。
不但每天都是让人乍舌的三顿饭，而且每顿饭都是不那么稀的稀粥。
甚至还有一碟酱菜，用来补充盐分。
民夫们感动的眼泪都下来了。
这哪里是俘虏的待遇，他们之前在家里的时候，都吃不上这么好！这么饱！
在林道看来，这种伙食标准，已经是远低于提篮桥上财分校的待遇。
可在永和时空的人看来，林贾主简直就是活菩萨。
跟着贾主混，三天吃九顿。
有饭吃才能活下去。
这该死的世道里，最大的追求，就是活下去。
等到开始搭建活动板房，伙食待遇也是立马提升起来。
不但吃上了馒头米饭玉米粥，甚至每天还能有顿菘菜炖豚肉吃。
盘古在上！
这里是仙界吗~~~
其实压根用不着孙大郎来盯着。
民夫们已经是极为投入的努力干活了。
制约搭建速度的，是没经验与不熟练。
营地里活动板房的搭建，如火如荼的时候。
林道也没闲着。
在临时用布匹帐篷围出来的简陋厂房里。
他正在向上百个挑选出来的，以聪明伶俐，手脚勤快著称的乞活军女眷，传授如何使用脚踏式缝纫机。
“这其实不难~”
“脚踩着这个踏板上来回踩动~”
“这里是落针的地方~”
“将布放在这里~”
“要记得穿线，调线~”
“先从直线缝开始，之后还要学曲线，转角~”
“~~~”
林道自己，也就是突击学习一番。
主要还是看视频，看资料。
他教授出去，也就是学个勉强。
不过好在，女人们都是非常认真努力的学习。
其学习态度，丝毫不亚于高三冲刺。
这些脚踏式的缝纫机，在现代时空里，早就沦为古董般的老旧物件。
可在永和时空这儿，这就是毫无疑问的神器。
当林道终于是缝出了一件，前长后短，歪歪扭扭的所谓衣服时，女人们全都爆发出了不可抑止的惊呼声。
真的是太神奇了！
“行了。”
林道起身招呼“我给你们一周...七天的时间熟练操作。”
“之后你们还要担任师傅，每个人带上几个学徒传授。”
“至于具体的工作。”
林道拿出了款式图与分解图“先裁剪布料，这上面都有标线，按照线裁剪。”
“之后就用这种缝纫机，制作成图纸上的式样。”
“至于待遇。”
“工作期间提供三餐。”
“之后按照成品的质量与数量做评判，可以将剩余的布料带回家。”
工钱什么的，那是压根提都没提。
不是林道没提，而是女人们没提。
这年头，能给顿饭吃，就有的是人愿意卖身卖命卖全家。
而且古代的恶臭师徒制度下，给师傅白干十年活，那都算是少的了。
还想要工钱？
怕不是玉米粥喝多了，烧坏了脑子。
望着女人们坐在缝纫机前开工，转轮转动的声响充斥耳畔。
林道拢手于袖口之中，脑海之中浮起了，那位标准资本家姿态的霸道总裁。
“生意转向非洲服装市场是吧。”
“我就是赔本赚吆喝，也要把你的单子全都截了！”
“等着吧，到时候帮你改名田文镜！”
时至正午。
“开饭喽~~~”
随着伙夫们的大声吆喝，整个大营都好似沸腾起来。
男人女人。
青壮老幼。
乞活军，流民，俘虏等等所有人。
全都是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向着一处处的饭点集中。
“还行，懂得排队就是进步。”
见着所有人都是有秩序的排队打饭，林道满意颔首。
排队打饭不是天生就会。
是在许多人因为争抢，而失去了吃饭的资格，饿了肚子的教训之下，主动学会的。
不排队可以，那就没得吃。
就像是闰土说过的那样‘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一教就会。’
因为不排队而饿上一顿，只能是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在面前吃饭。
下顿饭的时候，必然就能学会了。
“郎主。”
军大衣穿在身上，只能露出半个脑袋的金莲小跑着过来。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请郎主用膳。”
回到大帐之中，林道在永和时空的主要班底，除了在外面盯着的孙大郎之外，都已等候在此。
两位女秘书，十几位给她们打下手的文书。
主要负责管理军户的秦朗，与十几位小姓，寒素出身的中层校尉。
还有就是，身形宛如铁塔一般魁梧的刘虎。
就是之前领取赏赐时，一人斩首七级羯胡首级，出身陈帅坞堡的队主刘虎。
孙大郎去招募刘虎的时候，被他给拒绝了。
刘虎表示，自己不是一个见着好处就背主之人。
可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
带着大量赏赐物资返回坞堡的刘虎，被陈壁帅给打劫了。
非但用命拼来的赏赐被抢走，刘虎还被陈壁帅的亲族给打伤羞辱一番。
“你个军户出身的泥腿子，有好东西不知上贡，一点规矩都不懂！”
“再有下次，仔细你的狗命！”
第二十七章 可革可代可继，唯独不可沦落蛮夷之手！
陈壁帅出身并州高门大姓，夫人更是著名的清河崔氏女。
石虎的皇后，也有一位是清河崔氏女。
陈壁帅与石虎，说不得还是连襟。
他们早已经习惯了，世家门阀高于一切。
抢夺麾下猛士家财，导致离心离德。
这等在正常人看来自毁长城的事情，对高门大姓来说，实属是稀松平常之事。
军户厮杀汉而已，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之后是得知此事的林道，用粮食将刘虎全家都给换了过来。
还安排人，为刘虎疗伤。
伤愈之后的刘虎，非常自然的投效了林道。
在主位上坐下。
林道拿起筷子，夹起了一块红烧猪肉放进嘴里。
见着郎主动筷，众人这才纷纷开动吃饭。
金莲与孙蓉，一左一右的服侍。
刘虎则是站在三步之外，警惕站岗。
林道吃着饭，心里想着的却是生意。
“各处坞堡的金子，听说已经所剩不多。”
“每天三万多人开伙，光是吃饭都能吃穷了我。”
“衣食住行都得操心，这可都是都是支出。”
“我只是来做生意的，怎么生意做着做着，就背上几万人的命运了。”
林道头疼，吃着饭也是漫不经心。
“得尽快想办法，开通新的收入！”
吃完饭，众人向林道行礼，各自去忙碌事情。
林道起身来到后帐，拿出了图书馆里借出来的地图。
东晋十六国的地图上，后赵立国虽然只有二十余年，可北地大部都已入其手。
后赵再往北，是鲜卑拓跋氏占据云中等地，建立的代国。
鲜卑拓跋氏，就是之后的北魏。
东北方向，则是鲜卑慕容氏建立的燕国。
现在还叫前燕，占据幽辽之地。
慕容公子心心念念要复国的燕国。
复国与娶老婆，也没什么冲突啊~
西边是前凉，西南川蜀之地，则是氐人建立的成汉。
至于南方，就是永嘉南渡之后，世家大族们建立的东晋。
“乞活军手里的金子不多了。”
林道盯着地图“开辟新商道财源，找谁？”
“前凉成汉太远。”
“北边是鲜卑人的地盘。”
“南边是世家大族。”
林道沉思“商路不好开。”
其实他很清楚的知道，若是与后赵羯胡做生意，必然是源源不断的收入贵重金属。
尤其是去年大旱，粮产锐减。
石虎又穷兵黩武，不断与燕国晋国开战。
还大肆征发徭役，于各地修建宫殿，更是征集天下美人等等。
其肆意妄为的结果，就是民不聊生，国家处于崩溃的边缘。
最为直观的表现，就在粮价上。
到了此刻青黄不接之时，邺城洛阳等地，一枚金饼只能买二斗粟米。
相比起林道卖给乞活军的粮价，那真的是良心价。
若是能打通与羯胡的商道，那收入必然疯涨。
可林道不能这么做，因为那是在资助羯胡。
中土之地，可革可代可继，唯独不可沦落蛮夷之手！
不能驱逐鞑虏就已经很不爽了，岂可再资助他们！
“没办法。”
林道起身缓了口气“先把乞活军的金子榨干了再说。”
他的手，一直在后赵的地图上按着。
都说乱世之中，有枪就是草头王。
这句话有个前置条件，那就是得有粮。
填不饱拿枪之人的肚子，人家凭什么跟你干。
林道的思维，还没从做生意上转变过来。
可他麾下靠着他吃饭的人，已经在行动。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填饱了肚皮，就该想着如何进步。
“都看看~”
“瞪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
孙大郎用筷子，夹着一片油汪汪的肥猪肉，向着聚拢在营地外的男女抖了抖“这是肉！”
“尔等好好想想，你们多少年没吃过肉了！”
跟着孙大郎的一众护卫们，也是得意的展示自己碗中的肉菜。
这些护卫们的身份更高，吃的自然也是更好。
一碗水端平这种事情，现代世界里都做不到，更别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永和时空。
营外的男女们，眼睛泛着绿光，死死盯着他们手中的陶碗。
若不是还存留最后一丝理智，知道扛不住营地之中的兵器，早就扑上来了。
这些人，都是各处坞堡的流民与军户。
保壁大帅们，虽然从林道这儿够买了粮食。
可首先供应的，是他们的家族与宗族。
之后是附庸，养着的甲士等。
至于寻常军户与流民，每天都是几碗稀的能倒影面孔的稀粥吊着命。
每当大营内开饭的时候，那浓郁的食物香味，就会引来无数人围观。
哪怕是嗅上一口饭香味道，也是好的。
“想吃饭吗？”
孙大郎怒吼“想要吃饭，就奉郎主为主，为郎主献上忠诚与性命！”
“郎主就会赐予尔等口中吃食，身上衣裳。”
“从此之后，全家老小就能吃上饭！”
短暂的沉默过去，营外成数以百计的人群，踉跄涌过来。
“都排好队！”
“一个一个的进来！”
孙大郎望着人群接连入营，犹如看着归圈的羊群，目光慈祥。
“妹妹读过书，比我聪明。”
“她说这么做能帮到郎主，肯定没错。”
林道这边，压根就不知道有这事儿。
他要养活的人，每天都在不断增加。
各处坞堡的大帅将军们，对他的不满也是与日俱增。
军户流民都跑光了，那可就没人干活了。
现代世界。
四海缘包厢。
“周哲丢了非洲的单子。”
苏彤彤捂嘴笑“霸道总裁当着所有人的面骂他。”
“你是没看到，周哲被骂的连头都抬不起来。”
嚼着嘴里的海参，林道含糊回应“骂一顿就结束了？”
“嗯。”
苏彤彤又夹起一条软绵绵的海参，递至林道面前“后面进办公室了，具体说了什么，不知道。”
“我真用不着吃这些东西。”
林道皱眉推拒“软趴趴的没什么嚼头。”
苏彤彤媚目如水，往下瞥了一眼“我倒是想尝尝有嚼头的，就怕你不舍得。”
接过海参放在盘子里。
林道目光扫过她那饱满的弧度“我也想尝尝。”
晚饭吃到一半就匆匆结束，浪费了不少好东西。
没办法，学习的热情高涨。
赶着时间去酒店学外语，多拖上一秒钟，感觉都要世界毁灭。
一个小时后。
林道靠在床头，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手中夹着烟思考人生。
世界又安全了。
“公司仓库里，好像有一批过期的罐头。”
林道开口询问“你知道是哪来的吗？”
水声停歇。
不大会的功夫，苏彤彤擦拭着秀发走了过来“好像是一家倒闭的罐头厂的库存。”
“因为过期了，又被退了回来。”
“卖不出去，厂家也没了，就一直仍在了仓库里。”
走到床边坐下，侧首看着林道“你想把这批罐头卖掉？”
“过期的东西别碰，出事了很麻烦。”
林道双目发亮“你知道是哪家罐头厂吗？”
“他们家，还有库存吗？”
苏彤彤挺直了盈盈一握，正色“你现在发展的很好，别给自己找麻烦。”
林道笑着伸手“你就告诉我，买来了放在仓库里不卖出去，犯不犯法？”
“批发购买过期食品的确不犯法。”
苏彤彤无法理解“可销售是犯法的。”
“你买了不卖，那不是有病吗？”
“这你就别管了。”林道站起身来，轻抚她额前秀发“海参，海参。”
折腾了几天。
林道以极低的价格，购买了一大批过期罐头。
看着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罐头，林道动身来到了永和时空。
“郎主，你终于回来了！”
见着林道从后帐里出来，身形娇小的金莲，急忙跑过来“外面快打起来了。”
“羯胡又来了？”
“不是羯胡。”金莲言语无措“是保壁大帅们。”
“失心疯了这是？”林道抬腿向外走“欺人太甚！”
来到帐外，孙蓉等人见着他，急忙行礼。
林道摆摆手，径直向着嘈杂声四起的营寨大门走去。
孙大郎的嗓门极大，老远就听到他的怒吼“尔等豺豕休得猖狂，有本事你过来呀！”
营外也在喊“你们这群田舍儿，吃了几天饱饭，就忘了自己是乞索儿出身，有胆子就滚出来~”
刘虎的嗓音低沉，很有识别度“尔等豺狼般的黑心肝，军户们的赏赐都要抢，你们全族都是破面鬼！”
对面大怒“奴子无礼！背主老庸，何敢狺狺狂吠！”
“何人在我大营门前狺狺狂吠？”林道一脸平静的走了过来。
刘虎等人急忙竖盾，挡在他的面前。
对面沉默了。
片刻之后，一身甲胄的冯盾，在盾墙护卫下上前“可是林贾主当面？”
林道缓缓开口“你们带兵前来，这是要开战？”
“林贾主误会了。”
冯盾挤出笑容“我等只是前来讨回公道。”
“这话没头没脑的。”林道反问“究竟是什么事情，说清楚！”
“林贾主勾走我等麾下军户农户。”冯盾扬起声调“此事，总该给个说法！”
毫无疑问，这话问住林道了。
他下意识的想要反驳，话到嘴边顿住了。
目光瞥向四周众人“怎么回事？”
孙大郎当即站了出来“郎主，莫要听那些豺豕胡言妄语。”
“各处坞堡的儿郎们，都是仰慕郎主，主动来投。”
“他们来投，你们就收下了？”林道揉了揉眼皮“我还纳闷来着，怎么各项开支越来越大。”
“郎主！”
孙大郎当即下跪行大礼“此事都是奴一人所为！请郎主责罚！”
“责罚个屁！”
林道动怒“别人都打上门了，这个时候罚了你，岂不是让人小觑。”
“你的事情，以后再说！”
他转身透过盾牌缝隙，向着冯盾高喊“是我做的又如何，想打那就来！奉陪到底！”
第二十八章 认贼作父
冯盾这边，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各路大帅将军们，本心是想打的。
大营内那么多的物资粮草牲畜人丁，当然想打了。
只要拿下，立马就是大赚特赚。
可问题在于，大营内有着两三千之众，之前击败过后赵大军的甲士！
这些甲士的战斗力之强，至少冯盾是亲眼目睹的。
再加上各处坞堡逃亡成风。
各处坞堡剩下的那些军户泥腿子早已经人心思动。
若是逼着他们去当炮灰，必然直接投奔过去，跑进大营。
可若是让各路坞帅将军们，拿自己宗族附庸去冲营。
那可以预见的惨烈损失，是他们不愿意承受的。
本以为可以依仗站住理，拿捏一下林道，索取些好处。
未曾想，林道竟是个不讲理的！
此时话赶话到了份上，两边都下不来台。
哪怕是为了面子，最终还是要做过一场的。
可随着几骑哨探呼啸而来，一场刀兵相向瞬间平息。
“邺城来人了！”
时隔多日，李农再度踏入了原本属于他的大帐。
帐内两侧，站满了各路坞帅将军。
正中上位，林道端坐其中。
“大赵司空李农。”
收拾心神，李农上前见礼“礼见乞活帅。”
林道略微有些出神。
待到冯盾出列，接下李农手中礼册，放在了林道面前的案几上。
他这才回过神来。
李农说的乞活帅，是他自己。
我什么时候成乞活帅了。
瞥了眼案几上的礼册，林道缓了口气“有事就说。”
“天王得闻，乞活帅身怀造化之物。”
李农拱手“天王很是欢喜，特命某前来拜会。”
“若乞活帅愿归顺天王，名利爵位，金银美人，无论乞活帅想要什么，尽管直言就是。”
林道还未有什么表示，冯盾这边脸色不断变幻，当即出列。
“真是可笑！”
“尔等打输了就想招降？”
“哪有这等好事！”
虽说之前还在剑拔弩张。
可面对羯胡的时候，各路大帅将军们，还是愿意同心协力的。
自从司马腾从并州带来第一路乞活军开始。
中原大地上，蜂起的大大小小乞活军何止上百股。
可这其中，大部分都是被后赵羯胡所灭。
甚至于，石虎亲自带兵消灭的大股乞活军，就足有十余支之多。
除少部分人之外，大多乞活军都为羯胡所屠，多坑之。
广宗县上白这里的乞活军，也是持续多年与后赵厮杀不断。
双方之间的仇恨，如山似海。
面对死仇羯胡的时候，与林道之间的利益冲突，自是可以暂时放下。
冯盾如此急切，更多的在于害怕。
若是林道真的投奔羯胡...
那些水泼不灭的神火，飞天烧粮的木鸢神鸟，精良至极的甲胄兵器，源源不断的粮草。
这些东西若是落入羯胡手中，那他们这些乞活军可就死定了！
“乞活军这里，没有礼数的吗？”
李农身后的石闵，眉头微皱“乞活帅尚未发话，尔等部属岂能越俎代庖？”
被说成了林道的部下，冯盾怒气冲冲“你是何人？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这位乃是副使。”
李农出言“修成侯，游击将军，天王之孙，石闵。”
冯盾大惊失声“你就是击破慕容恪的石闵？”
数年前，石虎派遣十万大军攻打鲜卑慕容氏。
结果各路大军被鲜卑名将慕容恪接连击破，遭斩首三万余人。
这场大败之中，唯有石闵稳住了阵脚，发起反击打败了追击的慕容恪，慕容垂等人，掩护各部平安退兵。
要知道，这个时代鲜卑慕容氏的具装甲骑，战斗力极强。
甚至就连匈奴人的具装甲骑，都不是其对手。
石闵带着以步卒为主的偏师，击败了慕容氏的具装甲骑，名声为之响彻天下。
“石闵？”
林道这里面露恍然之色“你是叫冉闵吧。”
冉闵，冉魏的建立者，大名鼎鼎的武悼天王。
一纸杀胡令，让羯胡彻底从历史舞台上消失。
整个南北朝时代里，最为著名的猛人，就是他冉闵了。
“大帅何出此言。”
石闵微微一愣“某乃大赵宗室。”
林道哦了一声“认贼作父。”
“你~”
石闵大怒“大帅好生无礼！”
还是那句话，这个时代的人，缺乏对国家民族的认同感。
在石闵看来，自己家从乞活军的流民身份，成为了大赵宗室成员，这是一件祖坟着火的好事。
林道说他认贼作父，他当然会生气。
一众坞帅将军们，纷纷发笑嘲讽石闵。
心高气傲的石闵，咬着牙就要发飙。
“行了。”
林道挥挥手“到饭点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谈事情。”
起身回到后帐，返回现代时空。
骑着三轮车去超市，买了些罐头带回永和时空。
卖给羯胡物资，那属于资敌。
可若是卖给羯胡的，是有问题的物资，那还能算是资敌吗？
“罐头这种好东西，便宜羯胡了。”
“虽然吃了会拉肚子，会得肠胃炎，会引起食物中毒，会诱发癌变，可罐头好吃啊。”
“最好是石虎的宗室，军队把这些过期罐头，全都给吃光。”
“大帅。”李农伸手指着不远处成排成列的活动板房，神色惊异“这是何物？”
之前入营的时候，心思不在这上面。
匆匆一瞥，只觉古怪。
此时前往食堂的路上，越看越是古怪，忍不住的出言相询。
“你这是年纪大了，眼神不行了？”
林道惊诧“那是房子。”
“房子？！”
李农与石闵对视一眼，都见着了对方眼中的惊愕之色。
不止是他们。
各路坞帅将军们，也是满脸错愕。
李农皱了皱眉“可否一观？”
“没什么不能看的。”林道抬手示意“怕是耽搁了饭点，你们饿肚子。”
一行人来到活动板房附近。
入目所见就是一排排，排列整齐的板房。
每排板房的一侧，都竖立着一块木牌。
李农好奇看过去，只见一块木牌上边写着。
‘右营丙区三保一甲。’
‘维护公共卫生，人人有责。’
‘严禁随地大小便，违者停饭一天。’
‘夜间生活控制音量，勿要惊扰邻居。’
活动板房搭建完成，林道借用保甲制度，重新规划了营地。
整个营地，分为前后左右中五个营区。
大帐所在的中营，主要是军营，医疗所，伤兵营，工匠营，食堂，裁缝厂等。
后营主要是安置牲畜，粮草物资存放处。
其余营区，都是生活区。
生活区中，再度划分甲乙丙丁等区域。
每处区域内，以保甲制度分配活动板房。
每排活动板房，都是上下两层十个房间，安置十户人家，设置为一甲。
十排活动板房，设为一保。
四周简单的洒上一圈石灰粉，算作区域划分。
此时正值饭点，女人们都去食堂打饭。
留在家中的男丁，见着郎主来了，纷纷领着孩子上前见礼。
食堂规矩，每户人家按票领取饭食。
家中有女人的，必须由女子领取，否则不给。
这种安排，是为了给女人们提供一层保护。
毕竟哪怕男人吃掉大部分的食物，也会给女人留下一口活命的口粮。
若是家中女人饿死了，那就无法领取食物，从而饿肚子。
这是乱世之中，保护女性的手段。
乱世的残酷，现代世界的人，根本不懂。
那些整天喊着要穿越去宫斗的小仙女们，真若是穿越过来了。
首先就是持续三天的，被动输入法。
之后就是端上桌子，或者是送入锅中。
石闵伸手敲了敲墙壁“不是石头，也不是木头。”
“是合金钢。”林道给他解惑“能抗震抗强风，暂时性的居住地。”
众人皆是无言，竟然用钢做房子！
石闵好奇的打量着林道，心中思索。
‘此人，究竟是何来路？’
一路来到食堂。
女人们正在排队打饭。
空出来的区域中，摆放着几十张长条桌椅，主要是各处干活的过来吃饭。
秦朗挥挥手，干活的人迅速起身离开。
众人分别落座，伙夫们端来了今天的午饭。
中午只有两个菜，油炒菘菜，油炒土豆丝。
林道示意刘虎等人，将抱着过来的各类罐头摆放在桌子上。
“来来来，都别客气。”
他拿起撕掉包装的午餐肉罐头，教授众人如何打开。
罐头一打开，浓郁的油脂肉香，混合着香料的香味，充盈口鼻之间。
看着伙夫要来分餐，林道当即阻止。
“分什么分，一人一罐！”
第二十九章 陈郡谢氏，谯国桓氏
“香料与肉糜搭配。”
“辅以油脂盐糖调味。”
吃完一盒午餐肉，石闵抹了把嘴。
先是赞叹一句“确实美味。”
跟着眼皮一抬，点出了关键之处。
“只是，耗费如此之多的肉食，还有价比黄金的香料。”
“这等美食，也就是贵人之间偶尔食用尝鲜，无甚大用。”
东西当然是好东西。
可又是肉糜，又是香料，又是盐糖的。
哪一样都是只有富贵之家，方能享用之物。
说到底，也就是一道美食罢了。
林道神色从容“你是带兵打仗的将军。”
“你告诉我，这东西若是行军打仗之时作为军粮如何？”
石闵嘴角勾起讥讽笑意“盒内灌有许多油脂香料还有盐，想必能存放许久。”
“若是用来充作军粮，当然是最上等的好东西。”
“不过...”
“不过成本太高。”林道截断话头“根本无力承担是吧。”
石闵摊手没说话，很明显就是这个意思。
肉就不用多说了。
天灾人祸之下，除了军中还有大牲口之外，能吃的都被吃光了。
甚至于，都开始转而寻求两脚羊。
丝绸之路送过来的香料，那更是等重黄金。
尤其是后赵与前凉交恶，连番大战之下商路断绝，香料更是有价无市。
盐还好说，可油脂与糖，同样是非常昂贵的物资。
这些昂贵之物聚集在一起做出来的吃食，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军户们享用。
林道伸手，敲了敲罐头盒子，开口就是王炸。
“一盒五百钱，要多少就卖给你们多少。”
众人皆惊！
石闵看向林道的目光，就像是在看沙雕。
邺城粮价，现在已经飙升到了，一块金饼只能买两斗粟米的天价。
就这还是根本买不到粮食，只能是从黑市上，以更加昂贵数倍的价格买粮。
五百钱，一盒上等精肉？
这哪里是什么奇人，分明就是沙雕啊~~~
“大帅莫要说笑。”
这边神色不悦的李农，接过话头“何至于如此戏耍我等。”
林道忽然笑了起来“我只是在报价而已，怎得就成了戏耍？”
“你可知邺城一个曼头作价几何？！”
李农愤而击案“五十万钱！”
“这么多的钱，一辆大车都装不下！”
“五百钱？”
“连这铁皮盒子都买不到！”
林道诧异，没想到李农居然如此激动。
后赵的粮食，主要供应羯胡匈奴等诸胡。
至于汉儿，都是自己想办法。
哪怕是在国都邺城，互赠妻儿以为食材之事已属寻常。
一路来回，沿途路边所见，冻饿而死者不计其数，白骨露于野。
身为汉官，李农自是兔死狐悲。
若是汉儿都死光了，他们这些投效了胡虏的汉官，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谈个生意而已。”林道缓了口气“何至于此。”
“是某失态了。”
李农收拾心神，下意识的瞥了眼石闵。
“李司空无需多虑。”
石闵懂他的意思。
石虎听不得抱怨，谁敢在他面前聒噪民生，通常都是腰斩起步。
李农这是请石闵，别打小报告。
石闵的目光，扫向不远处那些，身穿军绿大衣，排队领取饭菜的女子们。
“乞活军这里，吃饱穿暖住的好。”
“我大赵子民，却是忍饥挨饿，难免失衡。”
乞活军是流民，流民是穷的饭都吃不上，蝗虫般到处劫掠的穷鬼。
可这些穷鬼们，此时却是过上了让人难以置信的美好生活。
再想想邺城洛阳等地，那宛如人间地狱般的凄惨，难免唏嘘。
林道招手，等候在一旁的金莲上前，将手中的几个黄桃罐头，摆放在了案上。
“这是~”
看着面前的黄桃罐头，石闵惊诧“琉璃瓶？”
“这个贵点。”
林道上手，拧开盖子“一个千钱。”
所有人，看向林道的目光，都像是在看傻子。
护主心切的金莲，实在是按耐不住的开口“郎主，这个瓶子就不止千钱了。”
“此处哪有妇道人家开口的道理！”冯盾当即开口“你有多少，我要多少！”
别的不说，琉璃瓶拿出去发卖，就足以赚翻了。
林道并未搭理他。
伸手打开两个黄桃罐头，推到了石闵与李农面前。
“尝尝。”
两人到是不惧被下毒，没必要那么麻烦。
真想要他们的命，广宗县上白这里，足有十几二十万的乞活军男女。
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他们了。
对视一眼，两人拿起筷子夹起黄桃塞入口中。
清脆爽口，甜香四溢。
李农连连颔首“未曾想，这金桃（黄桃）竟是如此美味。”
黄桃原产地就是中土，广泛分布于北方各地。
永和时空的黄桃，口感上必然是无法，与后世精心培育出来的品种相提并论。
石闵干脆伸手拿起了瓶子，瞥了一眼，直接往嘴里灌了口汁水。
旋即失声“蜜水？”
他是行伍出身，领兵打过仗。
自是知晓，战时疲惫之际，来上几口蜜水，很快就能恢复精力。
可是蜜水极为昂贵，根本不可能大规模配给军户们享用。
念及于此，石闵不由心下恍惚。
目光看向林道，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他是真心想要问上一句‘你是不是傻？’
就像是那女子所言，这瓶子就不止千钱！
哪有这般做生意的，分明就是白送~~~
“敢问大帅。”
李农不再犹豫“午餐肉与这黄桃罐头，有多少？”
“几十~”林道想说仓库里堆着几十吨。
转念一想，吨这个计量单位，石闵他们又不懂。
当场拿出手机打开计算器。
先是做个除法，跟着做个乘法。
收起手机回应“大概有十五万个。”
‘嘶~~~’
周围吸气声四起，好似集体牙疼。
李农当即拍板“某可做主，全都要了！”
“可以。”
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林道当即应下“我只收金子，按照官价计。”
官价一两黄金兑换一万钱。
一个金饼十六两，那就是十六万钱。
午餐肉罐头五百钱一个，黄桃罐头一千钱一个。
数量上两边差不多，折中价格就是七百五十钱一个。
一块金饼可以购买二百一十三个多一点。
全算下来，那就是七百出头块金饼！
林道目光慈祥，言语温和。
“至于石虎说，想要招揽我的事情。”
“等我们先做几趟生意，互相熟悉了之后再说。”
没有几趟生意可做。
后赵那边大规模窜稀爆发，傻子也知道是林道提供的食物有问题。
这就是一锤子买卖，只能做这一单。
江左，会稽郡，东山。
“叔父，我来啦~~~”
明眸皓齿的少女，拎着裙摆，欢快笑着走入山洞之中。
说是山洞，却是人工开凿修葺。
内里灯蜡如柱，亮如白昼。
各式家具一应俱全。
靠着石壁的地方，几排书架上摆满了书册竹简。
“是令姜啊。”
放下手中的书，谢安颔首露笑“今日怎得有空来寻我？”
少女那双大而黑的眼睛，明亮灵动。
她的嘴角微微翘起，笑起来露出浅浅酒窝“就算是没空，也要来拜见叔父。”
“哈哈哈~~~”
谢安捋须大笑“行了，想要什么书，自去取之就是。”
“每次来顺我的书，都是先灌一大碗迷魂汤。”
“这迷魂汤再喝下去，可就真醉了。”
少女欢快笑着，清脆的笑声宛如黄莺初啼。
谢安拿起了书，继续翻看。
少女则是来到书架前，仔细寻找。
这个时代的书，就是财富，就是对知识的垄断。
每一本书，都是价值不菲。
谢安这里，有不少的孤本，也就只有少女能从他这儿顺走。
“家主~”
有家仆前来禀报“桓都督来访。”
“哦？”
谢安颔首起身“快请。”
不大会的功夫，安西将军，护南蛮校尉，荆州大都督桓温，大笑着步入山洞之中。
“安石，冒昧来访，莫要见怪。”
谢安上前见礼“拜见大都督。”
一旁的少女，也跟着行礼“拜见大都督。”
“哦，令姜也在，尊公在晋陵可还安好？”
少女应声“阿耶一直念叨着，还要与大都督共饮。”
桓温摇头笑言“可别，与尊公饮酒，每饮必醉。下次相见，还是煮茶吧。”
少女的父亲谢奕，曾任桓温安西将军府司马。
整天拉着桓温喝酒，喝的桓温都怕了，躲进夫人司马兴男的屋里不出来。
闲聊几句，很有眼力劲的少女，主动告辞离开。
分别落座之后，桓温干脆直言。
“安石，此次来寻你，是为了征蜀之事。”
谢安点头“李贼无道，臣民不附。”
“过于依仗天险，兵甲不修。”
“大都督讨贼，必当一举功成。”
桓温满意颔首“众人皆言征蜀不可行，唯有安石赞我。”
谢安笑而不语。
他人虽在野不在朝，可天下大势却是尽在心中。
这叫以退为进，在野养望。
谢氏与桓氏之间的关系亲密。
桓温想要征蜀的事情，谢安早已知晓。
仔细斟酌多时，方才有此论断。
“李贼（成汉）昏庸无能，不过仰仗天险而已，某从未将其放在心上。”
桓温瞥了眼谢安“某担忧的，是石贼（后赵）。”
“石贼与李贼互有盟约，若是出兵，自需等待时机。”
谢安之前，已经认真考虑过此事，此刻应对起来自是胸有成竹“据传，张凉州（张骏）病重，恐有不忍之事。”
“石贼窥视凉州已久，张凉州若去，必当乘机举大军攻伐。”
“待到彼时，自是征蜀良机。”
第三十章 天使来了~~~
张凉州，是为张骏，前凉君王。
张氏本为凉州大族，西晋时期，朝廷封张氏为凉州刺史。
永嘉东渡后，中原大乱隔绝来往。
前凉张氏虽名义上臣属东晋，可实际上已成割据之势。
谢安的意思很明确。
等到石赵与张凉开战，无暇东顾之时，即可出兵拿下川蜀的成汉。
历史的脉络，也是如此发展的。
一年后，张骏病死，石虎出兵前凉。
桓温抓住机会，出精兵攻打川蜀，消灭成汉。
此时此刻，桓温对谢安的分析很是满意。
准备告辞离开，返回荆州筹划攻打川蜀的时候，桓温却是又多提了一句。
“单靠一个凉州，恐不成事。”
“可还有别处安排？”
谢安面色平静，心中却是松了口气。
还好他之前有考虑过这些。
“幽州慕容氏，北地乞活军，皆可用。”
桓温大笑离去，这些事情就交由谢安去安排。
此时的谢氏，在江左还未出头，还不是未来那个，王与谢，共天下的谢氏。
陈郡谢氏，此时更像是谯国桓氏的附庸。
也是借助着桓氏为跳板，方才有了之后的腾飞。
送走桓温后，谢安拢袖而立，目光遥望北方。
“鲜卑慕容氏，乞活军！”
广宗县，上白。
时隔两日，林道一回来就遇到了案子。
“偷罐头？”
林道先是想笑，谁疯了会偷过期食品。
反应过来，第一个念头就是“何人指使？”
面带愤色的孙大郎，当即回应“是几个无知小儿，见着稀奇就偷去了吃。”
“他们全家都已拿下，请郎主定夺如何处置。”
偷食物，在这个时代来说，算不得罪行，而是保命的手段。
不说偷，直接抢都是寻常事。
林道之前将数十吨的罐头运过来，孙大郎带人转运去往仓库。
人多手杂，现场混乱看管不严。
几个看热闹的小儿，乘机偷走了几个罐头，各自分了吃。
拿着铁皮盒子与玻璃瓶炫耀的时候，被人检举了去。
明白了事情的缘由，林道心思回转。
若是身处现代世界，自有无数人为小儿出头。
‘几个罐头而已，值得当大题小做。’
‘你那么有钱，还缺几个罐头？’
‘他们还是孩子啊~~~’
‘还没找你呢！若是吃坏了肚子，你得赔钱！’
想到这些奇葩言论，林道也是忍俊不禁。
果然，人只有吃饱饭的时候，才会胡思乱想，什么妖魔鬼怪都蹦出来。
摆摆手，林道询问“依律当如何处置？”
孙大郎这里，顿时面露难色。
他是个连字都认不得几个的文盲。
问他律法方面的事儿，真心是有些过于为难。
“郎主。”
这边孙蓉行礼出言“《盗律》有录，五人盗以上，谓之群盗。”
“赃一钱以上，斩左止，黥之以为城旦。”
所谓五人盗以上，说的就是五人以上的团伙。
若是团伙，哪怕只是盗了价值一钱的东西，也要重惩。
斩左止就是刖刑，砍掉左脚。
黥是在脸上刺字，洗不掉的那种。
让人一看到你的脸，就是知道你是个犯事的罪犯。
罚为城旦，就是罚去修城墙。
类似修长城一样的重徭役，累死人的那种。
林道询问“有几人？”
这边孙大郎抬起头“有四小儿。”
偷瞥了眼郎主，望之面色平静，不知喜怒。
林道再度看向了孙蓉。
姑娘知道他的意思，再度开口。
“不足五人，窃六百六十钱以上，黥劓之以为城旦。”
“郎主的罐头，一盒午餐肉也需五百钱。”
不算团伙的话，惩罚力度明显降低。
先是有了惩处标准线，也就是赃物价值。
最高的一等，就是六百六十钱以上。
惩处力度，也从砍腿降为割鼻子。
“你们是兄妹。”林道失笑“你这个做妹妹的，连律法都懂，倒背如流。”
目光转向孙大郎，调侃“你这个做哥哥的，却是大字都不识得几个。”
孙蓉下意识的垂首，脸色微变。
“嘿~~~”
这边孙大郎小意回应“郎主，吾妹是路边捡来的，以前家中也是寒门，从小读过书。”
他的父母，收养孙蓉的本意，是做童养媳。
只是这两年相处下来，却是处成了兄妹。
林道沉思片刻，伸手敲了敲面前的案几。
“既有律法，自当依律从事。”
林道这里，不存在年龄优待。
这次的事情若是轻轻放下，那以后整个营地必然一片混乱。
所有人都会漠视他的权威。
若是如此，那队伍可就散了。
“郎主。”
孙蓉再言“晋律有载，犯事者年幼，当由其阿耶承责。”
林道打量了她一眼，缓了口气“既如此，黥劓就改成军棍。”
“二十军棍，父子各自承担一半。”
“也不用他们赔了，全家赶出营地就是。”
在营地之中，过了几天能吃饱饭的好日子。
却是被赶出去，重新回到朝不保夕，野菜都得抢的地狱。
这等落差，谁能接受？
毫无疑问，这些偷罐头的孩子，会接受来自阿耶的爱的教育。
刻骨铭心，永世难忘，打断手脚的教育。
“对了。”
林道询问“吃了罐头，这些孩子有无什么症状？腹泻头晕，脱水面白什么的。”
“未曾。”孙大郎急忙回应“虽说被关起来饿了两日，可并未生病。”
听闻这话，林道一时茫然。
之后若有所思。
“这些罐头虽然过期许久，可都是做过杀菌排气处理。”
“得接触到空气里的细菌才行。”
想明白了这件事情，林道起身向外走。
“去仓库。”
“孙蓉，去召集些人手同去。”
来到仓库，看着里面堆积如山的罐头，林道摩挲着下巴。
不大会的功夫，孙蓉就唤来了百余人。
众人皆是行礼。
伸手拿起一罐黄桃罐头，林道向着众人示意。
“看清楚了。”
他一手握住瓶身，一手握着瓶盖，发力一拧。
随着一声脆响，瓶盖被打开。
甩了甩手上沾染的汁水，林道嘱咐“所有的黄桃罐头，全部都打开，放到外面太阳下去晒。”
“最好能晒足一百八十天！”
“晒到买家来取货。”
众人皆是面露惊色，完全不懂郎主这是何以。
林道自是不会去解释。
放下黄桃罐头，拿起了午餐肉罐头，举起来向着众人示意。
“这个用两钱锥，在边缘这里扎孔。”
“记住，一定要扎透！”
两钱锥就是修补衣物，木工制作时候使用的小锥子。
虽然很小，可却是极为锋利，穿透力强。
林道望向孙蓉“人手不够，你且再去多寻些人来做这事。”
说罢，抬头望着仓库的屋顶“把屋顶给拆了，让阳光透进来！”
营地内很是忙碌。
春耕即将到来，所有人都在忙着一年之中最为重要的事情。
林道也在为春耕忙碌。
购买各式农具。
这一日，林道携带着一批，由机械加工厂专门打造的曲辕犁过来。
还没歇一会，缓口气喝杯水，外面就传来了呼唤声。
“郎主~~~”
秦朗的呼声之中，挟着激动的颤音“仆有要事禀报！”
林道转身出了后帐。
“郎主。”
见他出来，神色激动的秦朗，上前一步行礼，音色略带颤意“有天使来了~~~”
林道‘(°ー°〃)’
他的音调随之高亢“你说什么来了？”
《左传》有载，天使为天帝之使者。
早在秦汉时期，帝王使者可称钦差，也可尊称天使。
乞活军滞留北方，与各路诸胡来往厮杀。
停下刀兵之时，也向诸胡称臣，换取喘息之机。
这都是权宜之计，名义上的臣服。
实际上的各路乞活军，尤其是成建制上规模的乞活军，一直都在接受东晋的封赏，实为东晋朝廷之外围力量。
真心投效诸胡的也有，李农就是其中代表性人物。
观秦朗那激动的心，颤抖的手，自然就是忠心朝廷正统的代表性人物。
“天使，是朝廷的天使来了。”
“原来如此。”林道缓了口气“他们来此，有什么事儿？”
秦朗有些尴尬。
江左的使者，好几年没来过了...有可能是来了，但是路上被莫名其妙的干掉。
毕竟乱世之中，流寇，山贼，流民，胡骑，县兵，甚至行商都有可能下手。
得知朝廷来人，秦朗过于兴奋，什么也没问就急着跑过来禀报。
身为外来人的林道，是无法理解，常年身处遍地膻腥的地狱。
乞活军男女们，对江左朝廷正统的期盼与渴望。
林道安坐。
不大会的功夫，秦朗就引着一行人入内。
他们身上穿着的，都是商贾服饰。
可以理解。
这等乱世之中，唯有商贾可以大范围的行走，用以掩饰身份。
“陈郡谢氏，谢奕。”
为首之人上前见礼“乞活帅当面，敢问是何门第出身？”
这并非是在调侃林道。
实则广宗乞活军，前身乃是当年并州刺史司马腾，所领并州就食集团。
历代乞活帅，都是并州流亡之高门大户出任。
士族相见，先问门第是这个时代的规矩。
哪怕是陈郡谢氏，在谢安崛起之前，于江左也是为高门轻视。
林道揉着额头，仔细想着自己家祖上，究竟出过什么名人。
可惜实在是想不出来。
摇摇头，直接略过话题“这位使者，来此何事？”
“谢某添为晋陵太守，曾任安西将军府司马。”
谢奕点明自己的官职，还拿出了藏在身上的信物，用以证明身份。
林道看了看，也没在意。
再度询问“来此何事？”
谢奕有些生气。
虽说朝廷威望大不如前，而且这里还是胡虏窃取之地，可你这也太过轻视。
他强忍着怒意开口“来此乃是传旨！”
第三十一章 天下的生意
“皇帝今年，三岁还是两岁？”
“他这个年纪，能写什么圣旨给我。”
东晋现任皇帝是司马聃，去年即位皇帝。
司马聃是一位小皇帝，两岁即位，今年也不过三岁。
毫无疑问，这个年纪的皇帝，那就是傀儡。
这边谢奕面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
的确，三岁的皇帝能下达什么圣旨。
所谓的圣旨，不过是朝中重臣们的意思。
只要门第足够高，让宫里出圣旨，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不过，以往这等事情，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不会去拆台。
哪有像是林道这般，直接给当面点出来的。
谢奕这里，有些尴尬。
他干脆假做不知，直接上硬菜。
“天子拜乞活帅假节，荡寇将军，都督冀州中外诸军事，幽州刺史，护乌丸校尉。”
收起圣旨，谢奕郑重拿出了几份敕牒与告身，外加几枚印信，恭敬送上。
之后又取出了门旗二面，龙虎旌一面，节一支，麾枪二支，豹尾二支共八件。
看着这些林林总总的东西，林道有点懵。
毫无疑问，这些东西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这都什么跟什么。
而一旁的秦朗等人，早已经是激动的面色涨红，颤抖不已。
“郎主。”
孙蓉上前屈膝，小声为林道解释。
节，就是旌节。
凡将军在外，皆赋旌节。
旌节分为使持节，持节，假节三种。
最高等的是使持节，可杀二千石以下官吏。
次之的持节，可杀无官职在身之人，于军中可杀二千石以下校尉军士。
至于假节，唯有再军中，可杀犯军令者。
所谓假节，假通借，视为借节。
是天子将旌节，借给执行临时任务的臣子使用，用以威慑一方。
比起前两种，假节属于临时性质。
对于出征在外的将军而言，持节已经是标配。
至于节的具体的实物，就是一根七八尺左右的竹杖，顶端处装饰有旄牛尾。
门旗，龙虎旌，麾枪，豹尾这些，都是旌节的旌，就是旗帜旗号。
伸手拿起那杆竹节，打量着那旄牛尾，林道连连颔首“现在我明白了，原来节度使的节，就是这个。”
“苏武当年被匈奴人抓住，持节而立的也是这个。”
“这节，代表的是皇权杀人的权利。”
“皇帝通过节，将代表皇权杀人的权利，下放给了出征的将军。”
不只是杀人的权利，真正重要的是，斩杀两千石以下官吏校尉的权利。
将军在外，下达民政军令。
谁敢不听，两千石以下的直接斩杀，不会受惩。
这就是传说之中，合法杀人的证明。
不想被持节将军给干掉，那些官吏校尉就得好生听命做事。
否则被砍了脑袋，都无处去伸冤。
孙蓉继续解释。
所谓荡寇将军，乃是杂号将军其中之一。
虽说是杂号，可也是能名正言顺的统兵。
乞活军是军事组织，封给乞活帅一个将军号，是理所当然之事。
而都督冀州中外诸军事，就是冀州大都督。
整个冀州的军事力量，都归大都督管理调动。
“名头到是挺大。”
听到这里，林道摇头失笑“冀州这儿，除了乞活军之外，哪还有朝廷的兵马？”
说是大都督，其实就是个空头名号罢了。
孙蓉再言“幽州刺史，与护乌丸校尉向来都是一起任命的。”
“担任幽州刺史者，通常都会兼任护乌丸校尉。”
刺史就是之前汉末三国时期的州牧，为一州之地最高行政长官。
意思是说，整个幽州都归林道管。
只不过，现在幽州为鲜卑慕容氏占据。
这同样还是一个空头名号。
两晋时期，军中校尉的地位较高，仅次于将军。
晋时地位最高的校尉是司隶校尉，担任京师守备工作。
掌管边境地区屯军的将军，通常也被称为校尉。
如护乌桓校尉，护西戊校尉，护南蛮校尉，匈奴中郎将等。
本质的意思，是这些地方的保护者。
幽州最多的胡虏就是乌桓，因此幽州刺史，通常与护乌桓校尉捆绑任命。
“奇怪。”林道严肃起来“广宗县属冀州，为何安排幽州刺史，而不是冀州刺史？”
“这是朝廷的意思。”谢奕负手相对“乃是朝廷器重乞活帅。”
器重...个屁！
全都是空头名号，一点实际的支持都没有。
任命乞活帅为冀州大都督，那是因为乞活军本就是在冀州活动，这个大义的名份必须给。
否则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至于说安排乞活帅为幽州刺史与护乌桓校尉。
则是谢安的额外安排，是在给乞活军与鲜卑慕容氏之间挖坑。
慕容氏的地盘在幽州，可幽州刺史却是乞活帅。
两边自然就得起矛盾，如此一来就可分而化之。
仗还没打呢，就已经开始算计战后的事情，先把坑给挖好。
这就是世家门阀的处事风格。
谢安虽然还未出仕，可能力手腕却是早已经就位。
随手为之，就埋下了日后战争的伏笔。
“郎主。”
孙蓉指着案几上的几份敕牒与告身。
“这是敕牒，朝廷有备案，上面已经用了大印。”
林道连连颔首“明白，这个就是委任状。”
委任状这个东西，他是懂的。
他伸手指向了敕牒“名字这里，怎么是空白的？”
孙蓉瞥了一眼谢奕，出言解释“朝廷与乞活军数年未曾有过来往，不知乞活帅姓甚名谁。”
如此一说，这就明白了。
谢奕一行人出发之前，压根就不知道现在的乞活帅是谁。
应对这等事情的办法，那就是谁是乞活帅，敕牒上就直接写上谁的名字。
至于告身，基本上就是官吏们的身份证。
上面写着姓名，籍贯，年龄和特殊体貌特征等。
同样的，告身也是空白，林道自己填写就成。
伸手拿起一块印鉴，看着上面刻着的‘荡寇将军印’几个字。
林道微微叹气“这个我知道，官印。”
“谢太守。”
面色如常的林道，开口询问“朝廷那边，要乞活军做什么？”
数年未曾联系，以来就送上几份大义的名份。
鲁迅曾经说过‘无事献殷勤，必定有求于人~~~’
果然，谢奕这里只有一句话。
“出兵讨伐石贼！”
谢安安排这些，就是想利用乞活军，给石虎增添麻烦。
能拖住一些羯胡的力量，为桓温讨伐成汉创造机会，那就是赚到了。
失败了也无所谓，反正也没付出什么。
林道一时沉默。
片刻之后，他嘱咐秦朗“送谢太守去休息。”
谢奕知晓乞活军是由各路人马组成。
这等大事，必然是要好生商议一番，方才能做出决断。
得知消息的众人陆续赶来，商讨此事。
“除了这些旗帜文书。”孙大郎嚷嚷“朝廷什么都没给，这就想让郎主为朝廷卖命？”
“也不是什么都没给。”
秦朗微微叹气“至少给了官爵名份。”
“官爵名份？那为何不许开府？为何没给爵位？勋位更是提也未提。”
“若是接下，那就是要跟羯胡全面开战。”
“羯胡全力动员之下，能拉出百万大军来。”
“屁的百万大军，大部分都是凑数的老弱病残。”
“他们穷的都要吃土了。”
“吃土的是黔首布衣，羯胡精锐是吃肉的。”
屏蔽那边的争吵，林道转首看向了刘虎“你有什么看法？”
“郎主的看法，就是奴的看法。”
刘虎瓮声回应“郎主要打，奴就上阵杀敌，为郎主取来石贼首级。”
林道微微动容。
他站起身来，走向了后帐“此事我会认真考虑。”
“都去忙自己的事去。”
回到现代世界，林道在椅子上坐下，开始上网。
诸事不决问百度，直接上网悬赏发帖。
听听无所不能的网友们，给出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这是送上门来的好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大义的名份主动送上门，北地汉儿蜂拥而至，给他们吃泔水就行，人手一根螺纹钢开片！”
“楼上的过分了，至少也得给饲料吃。”
“有钱有粮，自当招兵买马，屠灭鞑虏。”
林道仔细看着回帖，寻找有用的讯息。
一位网名‘孝廉’的网友回复，引起了他的关注。
这位网友写的字数多，字数多的有理。
“楼主，我看了你的提问。”
“你的假设之中，提到可以从现代世界购买物资带过去，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这意味着，你的背后，有一整个工业克苏鲁的支持！”
“拥有这份力量，什么王侯将相历史名人，统统都是小卡拉米。”
“至于购买物资的资金方面。”
“只要你有物资，就能招揽大军。”
“有了兵马，直接抢就是了。”
“古代的名贵药材，字画古董，珠宝黄金，丝绸茶叶，煤炭木材，珍稀动物鱼类等等，这些都是资金来源。”
“当然，前提是要安排好合理的出货渠道。”
“记住，千万不能种田。”
“又不是魂穿过去的，还能来回跑带物资。”
“这等天大的优势必须利用起来，傻了才去种田。”
“最后说一句，楼主要是真的能来回穿越，请务必收下我的膝盖！”
“我也想穿~~~”
“赴汤蹈火啊楼主~~~”
看着长长的回复，林道陷入了沉思。
“果然，人才在民间。”
“一个县的人才，都足以改朝换代用。”
他反思着自己。
靠着时空贸易赚了点小钱，自己是不是飘了？
“做时空商人只是开始，完成原始积累，就该做别的生意。”
“现在层面越来越大，后赵东晋都接触上了。”
“再抱着做生意赚钱的心思，用着小手段坑人毫无意义。”
林道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接下来，该做大生意了。”
“天下的生意！”
百吨王撞具装甲骑
第三十二章 谢奕的震惊之旅
雨后初晴，春风拂面。
雨水湿润了土地，开启了春耕的步伐。
林道俯身抓起一把泥土在手中揉捏，手感泥泞。
“这么好的地。”
环顾四周旷野，轻叹一声“果然，骨子里还是想种地。”
“林贾主。”冯盾略显疑惑的呼喊声，打断了林道的感慨。
“唤我等来此，所为何事？”
当着羯胡的面，可以默认林道为乞活帅。
可没了外人，两边的对立感从未消失。
毕竟林道照料收容的，是以军户流民为主。
与高门大户，朝廷官吏们处于不同的阶级。
林道瞥了眼金莲。
金莲行礼，转身招呼人手上前演示。
坞帅将军们，好奇观望。
只见一头健牛被赶了过来，背上驾着一具造型古怪的犁。
“这犁头怎么这么短？”
“犁头不是直的！”
“犁头钻的很深。”
“这地翻的好！”
羯胡强势，乞活军流窜不起来，被迫聚集于此。
这么多年来，也是依靠耕种过日子。
否则的话，早就饿死了。
这些坞帅将军们，对于农具农耕，自然也是懂行。
相比起之前使用的直犁，长犁来说，眼前这款新式犁，明显效用方面提升巨大。
更重要的是，这并非石犁，木犁。
而是铁犁！
“这是曲辕犁。”
林道主动介绍“具体效果如何，你们也亲眼看到了。”
他再度示意金莲，很快又有人送来了一批铁制农具。
除草用的镰刀，耨。
翻土用的锄头，取土用的锹，松土平整田地用的耙等。
无一例外，这些农具全部都是铁制品。
相比起乞活军现在使用的木制农具，甚至是石制农具来说，优点那是一目了然。
曲指敲了敲铁锹，林道干脆表态。
“这些东西，想要就拿黄金来换。”
原本这些农具，都是林道为大营里的乞活军准备的。
他甚至都打算下单，订购拖拉机用于春耕。
可随着后赵与东晋的使者纷至沓来，林道的思绪也开始转变。
经过深思熟虑后，他决定放弃种田，转而直接开片。
充分发挥乞活军流民的本质，先把羯胡干翻了再说。
至于已经下了订单的农具。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打算出手给各路坞堡，换取军费。
林道没打算带着各处坞堡的人一起走。
各处坞堡里的人，都是各路坞帅将军们的家族宗族附庸。
他们拥有很强的自主性。
林道不愿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精力。
等榨干了最后一笔，直接出兵走人。
冯盾等人，没有当场下决定，表示需要回去商议。
林道非常大方，每人赠送了一套农具，让他们回去好生研究使用。
其实若是想要种田，还得先与各路坞帅将军们大战一场。
因为附近的田地，都是属于各处坞堡的。
田地，是古代最为重要的资产。
为了争夺田地而爆发血战，必然只能是以惨烈的死伤结局收场。
冯盾等人刚走，那边谢奕不知从何处得来了消息，赶来了田头。
“大帅。”
谢奕打量着堆积在地上的各式农具，神色惊异“这都是哪来的？”
“想要？”林道笑言开口“拿金子来，想要多少都卖你。”
谢奕的使团，的确是带着一部分黄金。
只不过，这些是用来收买慕容氏的，怎敢随意挪作他用。
下定决心的林道，接受了网友的意见。
可以暂时利用东晋的大义旗帜，接受册封。
等到北方安定之后再渡江南下。
将祸国殃民的司马氏，与那些整日里嗨五石散的世家门阀，统统赶净杀绝。
此时处于互相利用阶段，林道也是面露笑容招呼“正好赶上饭点，一起吃饭。”
于大营之中一路观摩，谢奕也是啧啧称奇。
规划整齐的活动板房，对他来说是从未见过的稀罕物。
路过女工们的裁缝厂时，布曼围起来的厂区内，传出连片咯噔咯噔的声浪，更是让谢奕好奇心爆棚。
“大帅事务繁忙。”
谢奕想要更加深入的了解这支古怪的乞活军。
主动表态“某自去就是，无需相伴。”
林道也不矫情，唤来孙大郎“照顾好谢太守。”
一路来到食堂，谢奕环顾四周。
见着取饭的都是女子，他并未惊异，反倒是颔首点头。
“此乃善举。”
江左那边也是经常出现灾荒。
灾荒之年，让女人领取救济粮，已是成了默认的规则。
迈步来到一处无人排队的饭台前，谢奕看着伙夫，伙夫也在看着他。
谢奕微皱眉头，这伙夫好生无礼。
他可是竟陵太守，这次出使鲜卑慕容氏与乞活军回去，就能凭功进入朝堂成为重臣。
一个小小的伙夫，竟敢与自己对视！
伙夫不认得他，等了一会见他没表示，不耐烦的用手中勺子敲了敲锅“票呢？”
谢奕被问的莫名其妙“什么票？”
伙夫顿时警惕起来“你不是营里的人？”
孙大郎上前“这位是郎主的客人，不是细作。”
他拿出了一张饭票，递给了谢奕。
“想要在这里吃饭，要用饭票。”
谢奕好奇的接过饭票。
半个手掌大小，纸张很薄，摸上去滑滑的。
上面写着漂亮的字迹，极为工整，堪比书法大家。
正面写着两个大大的‘饭票’二字。
背面则是写着‘单人份，小灶，一次使用。’
这是林道找印刷厂印的，类似于彩票的纸张质地。
为了避免浪费等各种因为吃饭而产生的问题，应运而生。
“某是郎主的亲卫。”
孙大郎示意谢奕，将饭票递给伙夫“吃的是小灶，这顿算我请你。”
军士们在各自营地里吃，做工的女工们，统一在工厂里吃。
此外匠户，干活的民夫，伤兵，女护士等都是有专人负责打饭送饭。
只有孙大郎这些亲卫们，以及特殊工作的才会来到食堂吃饭。
食堂这里，主要是供应各户人家来领取的大锅饭。
伙夫很快就打好了饭菜，盛在塑料餐盘里递了过来。
一荤一素是油炒菘菜，土豆丝炒肉。
外加一大勺的精米饭，以及一碗蛋汤。
如果是大锅饭的话，那全家就只有一个素菜。
身为林道的亲卫，吃的自然要更好。
“这~~~”
谢奕连连摇头“无需刻意安排这等美食。”
“能有口饭吃就行。”
他伪装商旅一路来到广宗县，沿途自然是见着各种凄惨场景。
亲眼看到过，为了争夺一碗野菜而被杀之人。
路边随处可见，冻饿而死的枯骨。
乞活军这里这么多人，粮食供应必然更加困难。
无需在招待自己方面，下这么大的本钱。
孙大郎笑着摆手“郎主麾下，这都是寻常饭食。”
见他如此吹嘘，谢奕自是不信。
他干脆转身走向了排队的女人们，去看她们吃什么。
成排的饭点前，排满了等候打饭的女人们。
她们同样手中拿着饭票，端着偌大的陶碗。
饭点有两口大锅。
一口装满了白如雪花的蒸米饭。
另外一口，则是香气四溢的油炒菘菜。
谢奕亲眼见着，伙夫先是盛一大碗米饭，放进陶碗里。
跟着又添上一勺油炒菘菜。
仔细看的话，菘菜里竟然还有些许，炼制猪油后剩下的油渣。
众人排队不争不抢，打饭的速度很快。
两大锅的米饭与油炒菘菜很快见底。
大锅被端走去了后面的厨房，很快有几个伙夫，又端来了两大锅。
谢奕举目四顾。
入目所见的饭点，皆是如此。
端着锅来来回回的伙夫们，络绎不绝。
“怎么可能？”
谢奕表示难以置信“菘菜，精米，油！”
“乞活军，哪来的这么多粮食？”
一路走来都是人间地狱，怎么到乞活军这儿，就成世外桃源了。
不但吃得饱，而且还吃的好。
孙大郎得意的走过来“如何？”
神色古怪的谢奕还是不相信，认为这是乞活军专门表演给自己看的。
他走向不远处一女子，伸手索要其手中紧攥着的饭票。
孙大郎开口“给他看！”
女子这才不情不愿的交出了饭票。
与之前那张同样大小，同样材质。
区别是上面写的内容。
‘普通灶，前营甲区五保三甲~’后面是谢奕不认识的309室阿拉伯数字。
下面还有‘当日有效’的印鉴，以及一串不认识的数字。
“这太奇怪了。”
谢奕从未见过这等东西，也从未了解过这等规矩。
可心中却是莫名的，透过这小小的一张纸，感受到了神奇的力量。
虽然不懂，却是能够感受到，这股力量的与众不同。
这，就是规范化，与组织度。
压下心头对未知的不安。
谢奕将饭票还给女子，干脆迈步直奔厨房。
他还是不相信，乞活军能供应得起，数万人都吃上这等美食。
别的不提，单单是给这么多人做饭，所需要的木柴就得砍光一片小树林！
孙大郎示意无需阻拦，想看就让他看个够，这也是郎主的意思。
厨房不是很大，也没有烧柴煮饭那等烟雾缭绕。
上百名伙夫与帮厨，都在有序的忙碌各自手中的工作。
谢奕望向炉膛，有些不确定“这是，石墨（煤炭）？”
“烧的烟火哪去了？”
跟过来的孙大郎，指了指烟囱“都从这里排出去。”
谢奕伸手指着成排的炒锅“为何要将食材于锅中翻炒？”
“这叫炒菜。”
“你们哪来的这么多精米？”
“自是郎主所赐。”
“你们郎主，究竟是何方神圣？”
孙大郎没说话，他也不知道林道究竟是哪来的。
沉默许久，谢奕露出笑容“孙君，某还有上百随从，他们的饭食，还请孙君安排。”
孙大郎沉默了。
他一天也只有三张小灶票而已。
第三十三章 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扑棱~扑棱~~’
夜深人静，鸟儿振翅的声响，格外刺耳。
“郡公。”
出门查探的随从，回来禀报“是信鸽。”
借着蜡烛的光亮，俯身奋笔疾书的谢奕，头也不抬“无需理会。”
“喏~~~”
乞活军内被安插坐探，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二十万男女老幼，数万青壮。
这样一股强大的力量，没人会视而不见。
那位来历神秘的乞活帅，还未接受朝廷的册封。
使团这里，自然无需多管闲事。
奋笔疾书的谢奕，将自己在乞活军中的所见所闻，详实的记录下来。
哪怕是觉得匪夷所思之事，也没有丝毫遗漏。
坐在案前思索良久，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谢奕吹灭蜡烛，起身休息。
银色的月光，透过活动板房的琉璃窗户，倾泻满地。
躺在行军床上的谢奕，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肉菜，蛋汤，精米！
自己身为一郡太守，也不敢说顿顿如此。
可他在食堂的时候，却是亲眼目睹了，至少有数十上百的亲卫，文书取了这等小灶。
当着他的面，在那些古怪的长条桌椅上吃着。
一盘肉菜，油盐酱料甚至还有香料。
素菜虽然无肉，可却是一层明晃晃的油。
蛋花汤，一碗至少用一个鸡蛋！
那孵化了就是一只鸡啊~~~
至于精米，这东西向来都是贵族才有资格享用。
只是有资格享用。
江左的高门大户各房子弟之中，没那个财力吃不起精米，整日里靠着粟黍度日的多了去了。
而乞活军这里，竟然人人都在吃！
谢奕感觉，自己来到了一处光怪陆离的神奇之地。
这里的每一处，都仿佛罩着神秘的光环。
“在这人吃人的世道里，怎会有这等世外桃源？”
隔壁房间，传来了随从们响亮的鼾声。
谢奕先是皱眉，旋即释然。
这些随从们，长这么大估计都没吃过几次纯粹的精米饭。
今天敞开肚皮吃了个饱。
若是被拦着，他们能吃到撑死！
随从们汤足饭饱之下，美美睡个好觉倒是可以理解。
谢奕请叹口气，闭上眼睛“这铁皮房挺好，就是隔音太差。”
现代世界。
林道应邀，来到了机加工厂参观。
销售经理全程陪伴，吃喝招待一条龙，照顾的非常周到。
没办法，这年头厂子不好开，卷的太厉害了。
林道这种，愿意花大价钱订购钢片的冤大...老板，必然是要招待好的。
饭店包厢内。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林道开始说正事“这次过来，主要是想请贵厂，帮忙做一批加工件。”
“林总，我们厂的技术，那是没的说。”
销售经理大包大揽“只要您提的出来，没什么东西是我们厂做不出来的。”
“哦？”
林道怔了一下，旋即笑言开口“那5.56，7.62口径，拉膛线的管子能做吗？”
“林总说笑了。”销售经理笑容不减“不是不能做，是不敢做。”
“我们厂，是正规的厂子。”
林道笑着摆了摆手。
不正规的厂子，就算是敢做，他也不敢去找。
被人点了怎么办？
最近的日子逐渐好了起来，他可不想去进修。
“这次我想，委托贵厂加工一批螺纹钢。”
林道开口“数量有点多。”
“没问题。”销售经理为他倒酒“12的，14的，还是16的？”
这里说的是螺纹钢的直径，单位是毫米。
“20的吧。”林道考虑了下，还是粗点的好。
“对了，二十的多重？”
“20的螺纹钢，一米差不多五斤重。”
“有点重。”林道想了想“18的多重？”
“一米四斤。”
“就这个。”林道从容开口“直径18的，长度用三米。”
“一头加工成锐角，穿透力越强越好。”
“最好是能刺穿铁片。”
销售经理也是见多识广了。
可却是摸不准，这位老板弄这玩意是要作甚。
工地上也用不着啊。
销售经理想了想询问“刺穿多厚的铁片？”
林道有些不太确定“一两毫米？”
“那没问题。”
“好。”林道当即决定“先给我来两万根。”
这东西主要用来装备乞活军中的青壮。
至于军中的精锐们，依旧是使用焊接钢管的破冰锥。
至于副武器，除了刀剑之外，一人再发一把锤子。
什么圆头锤，扁头锤，羊角锤的。
以工具的名义订购，这种东西是要多少有多少。
谈好了螺纹钢的生意，林道接着说“你知道，西方的那种板甲吗？”
这话一出，销售经理的眼睛，顿时放光。
这是要上精度啊。
这生意要是谈好了，能卖出艺术品的价来！
销售经理端着酒杯的手，都有些抖。
他恨不得直接喊‘老板，我们厂可以连夜给你开模！保证要多漂亮有多漂亮！’
“用不着那么精细。”林道正色“就是前后两片铁板，凹个形状打上串绳索的孔。再压个差不多的头盔就行。”
得，工艺品秒变粗糙机加工件。
“先来两万套。”
“我订货量这么大，你这边折扣力度得到位。”
林道毕竟不是永和时空的人。
在他看来，螺纹钢做的武器，铁皮做的甲胄极为简陋，只配给青壮使用。
可实际上在冷兵器时代里，一旦装备起来，这就是两万甲士！
更加恐怖的在于。
他可以通过工业克苏鲁，源源不断的，批量装备甲士！
林道现在已经有了那么点，这方面的意识。
但是不多。
毕竟穿越的时间不长，而且他一直生活成长在和平年代里。
相隔一千多年的不同世界，一时之间难以适应那边的规则。
随着经验的积累，他现在也开始逐渐反思，自己之前办的事情，有不少明显不符合永和时空的规则。
最典型的，就是粮食。
白米饭，在现代世界里，是最为寻常不过的食物。
林道觉得给乞活军提供这种食物很正常。
可在永和时空待的久了才知道，白米饭居然是贵族才能吃得上的上等粮食！
他现在只想，尽可能的多了解永和时空的规则。
尤其是要开战了。
战争之中，许多人的性命，会因为几句话而消逝。
不得不慎重。
回到永和时空。
林道找来了在营中闲逛打探的谢奕，表示愿意接受朝廷的册封。
这本就是谢奕来此的目的，自然不会有什么波折。
“擂鼓，聚众！”
走程序的目的，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
随着鼓声响起，营地中的人群聚拢而来。
搭建的点将台上，谢奕神色郑重的，当着无数人的面，走完了程序。
待到流程走完，林道也就正式成为了大晋朝的假节，荡寇将军，都督冀州中外诸军事，幽州刺史，护乌丸校尉。
就像是蜀汉，从未自称蜀汉，而是自称大汉一样。
东晋也不会称呼自己为东晋。
蜀汉东晋什么的，都是历史书上的词。
“借用东晋的名头，在北地汉人这边的号召力应该有用处。”
“还能名正言顺的索要军资。”
“开通商路，赚他们的黄金充当军费。”
“等平定了北方，再找由头南下渡江。”
“至于找什么由头，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回到大帐前，林道看着眼前这座天热的时候就会散发古怪味道的帐篷。
原本是打算拆掉的。
可决心与后赵开战，肯定是要离开这座营地，也就没必要去折腾。
走进大帐，一众心腹人等，外加谢奕都是分别落座。
林道昨晚看了电视剧《三国演义》。
此时模仿着周瑜的动作气度，展现大都督的威仪。
“诸位。”
“说说看，接下来当如何进军？”
此时的后赵，正处于巅峰期。
整个北方，几乎都被为其所有。
数年前，石虎为了征讨前燕，聚集了五十万兵马，运送了千万斛的粮食。
这等恐怖的军力，带来的压迫感极强。
决心开战的话，怎么打就成了关键所在。
“郎主。”
孙大郎第一个行礼开口“奴觉得，可以趁着春耕，各地人手调动困难的机会，直奔邺城！”
这招就是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直奔后赵国都邺城，拿下石虎以及后赵宗室，基本上就等于灭亡了后赵。
“不可！”
秦朗当即起身反对“虽说春耕之时，各地州郡县兵马难以调动。”
“可邺城左近，却是集中了数万羯胡精锐。”
“高力禁卫，黑槊龙骧军，宫卫飞骑等皆是天下骁锐。”
“而且邺城城防坚固，若是未能破城，等到各地兵马围拢而来，恐怕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孙大郎不服“那你说，去打哪？”
“当南下。”秦朗明显早有准备“去淮水，背靠朝廷。”
很明显，孙大郎的提议激进。
虽然成功了收获巨大，可却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而秦朗的提议稳妥，背靠淮水得到来自朝廷的支援，进可攻，退可守。
只是，东晋朝廷只是利用乞活军而已。
利用的目的就是用乞活军去吸引石虎的注意力，怎么可能会让其南下。
果然，身为使者的谢奕，先是哈哈一笑，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接着起身出言。
“大都督，有个好地方近在咫尺，何不出兵取之？”
一直端坐的林道，开口相询。
“何处？”
“羯胡陪都，襄国，建平城！”
第三十四章 千里传音
秦灭赵，置信都县。
项羽分封诸侯，封张耳为常山王，改信都为襄国，都之。
早在秦末汉初之时，襄国县就是都城。
永嘉东渡后，后赵开国君王石勒，定都于此。
“十年前，石贼迁都于邺。”
谢奕款款而谈“襄国降为旧都。”
“石贼奢靡享乐，营造宫室，大兴徭役。”
“修建太武殿，征发民夫何止十万之众。”
“襄国城内防备空虚，却修有多座仓储，粟藁存储无数。”
谢太守意气风发，指点江山“如此大好之地，自当取之以壮我军之势。”
防备力量不足，有着大量可以转换收拢的民夫，外加还有多座仓库，储备物资众多。
毫无疑问，襄国是个非常合适的目标。
林道这儿，望着谢奕挥斥方遒，心中想着的却是，昨晚看的《三国演义》里的名场面。
若是给穿着一身儒服，头戴纶巾的谢奕手里塞上一把羽扇，那就更像了。
‘话说，诸葛亮跟周公瑾聚一起的时候，通常都是在坑大都督。’
‘怎么感觉，这位谢太守，也是在坑我这位大都督？’
谢奕真是在坑他。
襄国的确是防备力量不足，可其地位重要性，却是摆在那儿的。
这是石赵的陪都。
攻打这里，就是一棍子敲在了马蜂窝上，一巴掌扇在了石虎的胖脸上。
暴怒的石虎，必然会将注意力转移过来。
如此一来，桓温攻打成汉，侧翼的安全就得到了保证。
至于说，乞活军战败之后会如何凄惨，谢奕不会关心在意。
他这趟出使，工作就是干这个的。
在谢奕看来，乞活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能够动员起百万大军的石贼的对手。
“襄国距此不足三百里。”秦朗严肃开口“兵马速行，十日可至。”
“确定没多少守军？”林道蹙眉“陪都没守军？”
在他的印象里，都城，陪都这等重要城市，必然都是戒备森严，大军云集才是。
“是。”秦朗严肃应答“襄国位于石贼腹心之地，并无多少守军。”
“乞活军就在边上。”林道不解“石虎看不到？”
众人闻言，皆是面露尴尬之色。
“郎主。”秦朗言语颇显沉重“之前乞活军迫于压力，不得不假意臣服石贼。”
虽是假意臣服，可缴纳赋税，出兵跟随打仗都是有的。
这次是被逼急眼了，外加林道这个变数的出现，方才反水对抗。
“哦~~~”林道缓了口气“明白了。”
“既如此。”
他站起身来挥手“那就出兵襄国！”
身为史上最强流民集团，乞活军的动员能力极强。
只用了两天时间，已经暴涨至接近五万之数的男女，就将整个大营都给拆了。
营内的各项物件，都被拆卸之后装上了大车。
甚至就连栅栏木材都未放过，统统打包带走。
这才是流民的本色，蝗虫过境一般，什么都不放过，统统都是卷包会。
冯盾等坞帅将军们，都是默默的站在城头看着，并未选择跟随。
文雅点说，这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粗俗些说，尿不到一块去。
两边的阶级与追求不一样，分道扬镳已是最好的选择。
直到此时，谢奕方才知晓，林道这位乞活帅，压根就不为各路乞活军所承认。
现在木已成舟，已然无力反悔。
只能是希望，林道这边能够做大做强，将石虎的注意力给牢牢吸引住。
数万人的庞大队伍，沿着破败不堪的道路，往襄国县方向前行。
具体的行军安排，都是秦朗等军将校尉负责。
林道依旧是骑着自己的三轮车，依靠孙大郎等百余亲卫获取信息，传达消息。
三轮车的后斗上，坐着神色警惕的刘虎，两位侍女秘书金莲与孙蓉。
以及，坐立不安，神色惶恐的谢奕。
原本谢奕出使的任务已经达成，成功撩动了乞活军出兵。
他谢奕，应该是动身去寻鲜卑慕容氏，作为牵制石虎的后手。
可谢奕觉得，林道的这支乞活军，有着太多他看不懂的好东西，不明白的事物规矩。
决心跟着去襄国看看，确认这支乞活军的战力如何，方便安排接下来的行动。
被邀请上三轮车的时候，还抱怨这大车略小。
等着牛马被牵过来驾车前行之时，三轮车居然自己动了！
谢奕被吓的魂飞魄散，手舞足蹈险些跌落下车，引得金莲等人捂嘴偷笑。
“机关兽，竟然是机关兽~”
“墨家机关兽，竟然真的存在！”
之前在大营里，吃精米，住活动板房，看到随处可见的琉璃玻璃，都没现在的震撼大。
专心开车的林道抱怨“这路太差了，这也能叫路？”
孙蓉附言解释“石贼暴虐无度，喜好大工。”
“民生之事，向来不问。”
“年久失修之下，自是不堪行走。”
石虎每年都要征调数十万的民夫。
不是修建宫殿，就是运送物资打仗。
至于兴修水利设施，维护道路，修缮城墙什么的，那是一概不问。
风吹雨打，年久失修。
水利设施荒废，道路不堪重负，城墙垮塌什么的，也就再为正常不过。
一骑快马飞奔而来。
由几个亲卫引着，来到了三轮车旁。
“报大都督~~~”
“前军楼校尉通禀，路遇坞堡一处，当如何处置。”
林道微微缓气“多大，可曾询问是否愿与我军同去？”
“未曾询问。”
“那就去问。”林道转首望向谢奕“这通讯太不方便了。”
“前军都跑出二十多里地了，我们还在路上，后面的甚至还没从大营动身。”
“有什么消息，来回通报太慢。”
数万人的行动，自然不可能像是小说里那样，一句话的功夫，几万人就从这里到了那里。
甚至于，几万人乃至于十几万人，都能蜷缩聚集在一座村庄里。
实际上的行军，是精锐人马充当开路先锋。
强壮的民夫随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修建住宿营地。
后面的人分部依次行军，宛如一条长龙。
许多时候，前军都开拔数日了，后军还没动身。
“这~~~”收拾心情的谢奕，勉力作答“自古以来，不都是如此？”
在谢奕看来，这支乞活军已经做的足够好。
哪怕是江左的世兵，也不过如此。
乞活军的战斗力与组制度，的确是很强。
谢奕的儿子谢玄，组建大名鼎鼎的北府兵之时，其招募的核心力量，就是流亡江左的乞活军流民。
“自古以来？”林道面上微微展露笑意。
时至下午，行军已经停下。
林道与身边人，入住了前军民夫修建的临时营地。
待到吃过晚饭，林道嘱咐刘虎守门，谁都不见。
自己则是动身返回现代世界去采购。
上了网约车，直奔军品店。
来到店内，林道表达自己的需求“对讲机，给我来十套。”
自古以来的传统，需要新科技，新技术，新规矩打破。
在现代世界的科技面前，所有的自古以来都没有意义。
隔日一早，林道在开着空调的宿舍里起床。
洗漱之后去小吃街吃早饭。
回到宿舍，带上充了一夜电的对讲机，来到了永和时空。
走出帐篷，望着守护一夜的刘虎，满意颔首。
“去吃饭。”拍了拍刘虎的肩头“唤孙大郎过来。”
谢奕逐渐适应了乞活军的生活节奏。
比如早上卯时就开始吃饭。
他在江左的时候，早上的大食，通常都是辰时才用。
‘吸呼噜~~~’
满满一大碗的玉米粥，外加两个雪白的曼头（馒头），配上一碟咸菜。
所有人都是吃的热火朝天。
永和时空这个真材实料的世道里，吃饭永远是最重要的事情。
林道能给他们提供充足的饭食，他们自然也会为林道献上自己的忠诚！
吃过饭收拾一番，营地里的人动身前行。
营地并不会拆掉，要留给后面的人接着使用。
三轮车后斗上，刘虎裹着军大衣，蜷缩躺着入睡。
孙大郎站在一侧，手中摆弄着对讲机。
谢奕看的奇怪，又是未曾见过的东西。
正待开口相询，却是听到那小盒子里，突然传来了言语之音。
‘队主，卑已至楼校尉身侧，听得到吗？’
这音一出，谢奕惊恐颤抖，险些摔下车斗。
他们吃早饭的时候，林道已经教授了一批机灵的亲卫，如何使用对讲机。
学会使用后，快马加鞭的安排去往各部。
楼校尉所部，是为前军开路先锋。
“郎主？”孙大郎将对讲机递给了林道。
接过对讲机，林道按住开口“楼校尉在你身边吗？”
“郎主，奴在。”
“昨天下午，你说的那个坞堡，怎么样了？”
“奴拒了坞堡送粮百石，请我军离开的请求，给他们一夜的时间考虑归顺。”
“到此时还未有回应。”
“有没有告诉他们，我是朝廷册封的冀州都督，冀州地面上所有军队，都要服从我的调令？”
坞堡是军事设施，坞堡里的人，称之为军队并不为过。
“已经告知。”
握着对讲机的林道，面色不变“那就攻城。”
说罢，将对讲机递给了孙大郎收着。
他转首向着谢奕微微一笑“既不愿归顺朝廷，那必然是羯胡附庸，当攻之。”
谢奕怔了怔，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对讲机。
片刻之后语带颤音。
“千~千~~千里传音~~~”
第三十五章 屠城灭国的甲士
“地波通畅~”
“电离层稳定~”
“没有电磁波与辐射源~”
“没有高楼大厦，输电线路与铁塔的阻碍~”
“音质更好，通讯距离更长~”
坐在车斗里的谢奕，听着林道的声音，宛如来自九天之外。
他的神色恍惚，脑袋里面嗡嗡作响。
明明听到了，却好似没听到。
略显混乱的脑海里，只剩下了那古怪盒子里，传来的声音。
“这是仙法~~~”
“怎么可能？”
“列祖列宗在上，请为不肖子孙解惑！”
迷糊失神之间，谢奕被用力晃醒。
“郡公。”林道半转身，抬起胳膊放在车斗架上“睡着了？”
晃了晃脑袋，缓过神来的谢奕，顿了一下，方才小声回应。
“未睡~”
“何事？”
不知怎得，林道听着谢奕的话语，总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感觉像是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他也没细想，直接招呼“到之前那个不肯投降的坞堡了，一起去看看如何攻城。”
“哦。”谢奕彻底清醒过来，站起身跟着林道下车。
密集的人群让开位置，向林道行礼。
跟在林道身后的谢奕，望着眼前的身影，微微垂下了头。
他的心中乱如麻。
眼前之人若是仙人，那~~~
若是能攀附，那陈郡谢氏，岂不是要飞起！
相隔不足一里地，林道打量着远处的坞堡。
比起乞活军的坞堡来说，这处坞堡简直就像是个地主家的大院。
都不需要什么大型攻城器械，直接架梯子上就行的那种。
“此处坞堡乃舒氏所有。”
一旁的楼校尉介绍“男女不足千人，附近数千亩地，都归舒氏所有。”
林道干脆表态“你去指挥攻打。”
“喏~~~”
舒氏坞堡很小，城外也没什么像样的防御设施。
挖了几条壕沟，埋了些许鹿角，设了部分栅栏也就没什么了。
这等防御手段，应对山贼马匪，小型的流民团伙还行。
面对乞活军的时候，那就不够看了。
安排开路的前军，都是精锐。
上千名穿戴着精良札甲，手持加长型冰锥的甲士前出列队。
林道招呼秦朗“装备新兵甲的军户，也拉一批出来，试试装备效用如何。”
所谓新兵甲，就是装备了新式兵器与甲胄的军户。
他们手上缠绕麻布，握着三米长的螺纹钢。
腰上挂着各类锤子。
伍长什长们，则是挂着环首刀，这主要是用来割首级的。
至于军户们的身上，则是穿戴着机加工出来的胸甲。
前后两片大约有两毫米厚度，半凹形冲压甲片，以牛筋相连护住躯干部分。
头上则是戴着一顶，与M35有些类似的冲压头盔。
从林道的视角看过去，整体装备都是不伦不类，各方面非常简陋，典型的过渡性装备。
可从永和时空之人的视角看过去，他们要疯~~~
舒氏坞堡墙头上，低气压笼罩。
所有人的面色，都是犹如祖坟着火般极为难看。
“盘古在上！”
舒氏家主热泪纵横“我舒氏，不过是个人不满千的小坞堡而已！”
“至于派遣数千甲士来攻吗？”
他身后的舒氏成员，各个都是面色悲愤。
舒氏这是干了什么遭天谴的事儿了，会招来这等祸患~~~
午后的阳光，洒落金色的光晕，笼罩着大地。
从舒氏成员的视角向外看过去。
首先是上千队主以上的军官，所组成的超豪华精锐阵列。
那在阳光的映照之下，明亮到耀眼的札甲，看的他们头晕目眩。
这等精良甲胄，在军伍之中，至少也得是个队主才有资格穿戴。
要么就是，黑槊龙骧军这种，有资格天天吃精米饭的天下骁锐，有资格穿戴这等顶级精良甲胄。
外面的人说了是乞活军，那肯定不是黑槊龙骧军。
乞活军居然集中了上千中低级军官甲士，来攻打自己的坞堡？
这与曹丞相派遣五千虎豹骑，去围攻隆中村有什么区别。
更夸张的是，在这些低级军官们组成的军阵后面，又是源源不断的开出来更多的甲士。
同样的铁甲，阳光下熠熠生辉。
数千甲士，潮水一般逐渐铺满了坞堡前的田地。
阳光之下，宛如银光闪闪的金属长城。
这些都是甲士！
足以屠城灭国的甲士！
“快快快~~~”
回过神来的舒氏家主，连连招呼“开城门，出城请降！”
有年轻气盛的少年，下意识问了句“这就降了？”
家主手中的棍子，兜头就抽了下来。
“眼瞎啊~~~”
“人家派出来的甲士，比堡中男女加上鸡鸭犬豚的数都多！”
“还不出降，是想着堡中上下，鸡犬不留吗？！”
两刻钟之后，舒氏家主被带至林道面前。
舒氏家主非常懂礼仪。
低着头根本不看林道，直接纳头便拜，额头顶着黄土，口称有罪。
坐在胡床（马扎）上的林道，手肘压在膝盖上，带着一丝不满“之前为何不降？”
以额触地的舒氏家主，愈发恭敬“唯惧屠堡。”
礼乐崩坏，道德沦丧的时代里。
骗开了城池，屠城烧杀的事情数不胜数。
自是无人敢于轻易投降。
通常都是送些粮草财货，打发走了事。
林道再问“为何此时又降？”
舒氏家主，坦诚回应“大都督兵威煊赫，小民胆破。”
非常坦诚，就是被吓坏了。
毕竟你随便拉一支甲兵出来，数量比我堡内的人口还多。
这压根就没得打。
只能是求上天怜悯，对面主将是个心善之人。
林道捏着手指，陷入沉吟。
四周一片安静，无人敢于言语出声。
所有人都知道，大都督这是在想着，如何处置这舒氏。
狠心些的，直接男杀女通，抢走堡内的一切物资，一把火烧掉坞堡之后，带着战利品走人。
舒氏家主，额头上落下的汗珠，湿润了泥土。
决定家族几百口人命运的时候，到了。
思索片刻，林道开口。
“你族中男女，分户安置各部之中。”
“堡中一应财货物资，全部充公。”
“你可愿接受？”
本心上说，林道不太想接受这种大家族。
毕竟大家族有着很高的凝聚力。
按照这个时代的传统，以家族为中心。
家族的命令高于一切，拒绝甚至反抗主君，这都是习以为常之事。
在林道看来，唯一能够接受的方式，就是将其整个家族都给拆解。
这等要求，应该很难接受吧~~~
“砰！”
舒氏家主用力叩首，泪水横流“多谢大都督开恩，舒氏上下感激涕零，愿为大都督效死~~~”
“嗯？”林道蹙眉。
家族被拆解，家产被充公，这等惩罚难道还不够力度？
“大都督慈悲为怀。”这边谢奕补刀“实乃冀州万民之幸也。”
还真是下手轻了！
实际上的舒氏坞堡，是明确拒绝了招降之后，选择武力抵抗的。
之后是眼见着打不赢，方才选择出降。
按照这个时代的传统，当先杀一批人立威，尤其是家主必死无疑。
之后男的贬为奴，女的投入女营。
家财什么的，自是全部收走。
林道的惩罚如此之轻，这可真是盘古开眼了。
面色平静的林道，挥挥手示意舒氏家主回去办事。
他向着秦朗的方向探了探身，这边秦朗急忙俯身曲膝靠过来。
“人跟东西都出来后，把这坞堡给烧了。”
“断了他们的后路，绝了他们的逃亡之心。”
秦朗行礼“喏~~~”
时至正午，前军带着干粮再度出发。
林道的中军所部，则是在坞堡前，即将开启春耕的田地上，休憩吃午饭。
坞堡内的男女，三三两两的出来。
孙蓉带着一众文书们，为他们登记造册，打散分发安排去不同的营地。
坐在胡床上的林道，打量着这些人。
大部分人的状态都很差，尤其是女人与孩子。
头发乱糟糟的，目光无神。
面色泛黑发黄，身形更是瘦弱干瘪，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很明显，这些人当是堡内的附庸，以及舒氏的旁系成员。
地位不高，自然获得的资源就少。
能够活着，已属不易。
“影视剧果然是骗人的。”
林道释然而笑“影视剧里，一个村姑都是身形饱满，曲线动人。”
“面白发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修长好看。”
“村姑？公主还差不多。”
“眼前这些，才是真正的古代女人。”
后续出来的男女，精气神方面到是还可以，当是堡中家族核心成员。
气色不错，身量姿态也够勉强够格。
比起前边那些葛布麻衣的，穿的也很好，至少是有穿鞋子。
“鞋子？”
林道心头一怔。
之前那些坞堡里的人，有许多人都是光脚的。
想到这里，林道干脆起身，巡视众人脚上穿的都是什么款式的鞋子。
自己的两个秘书，脚上穿着的，是皮革与丝织品镶嵌而成，类似筒靴的靴子。
一看就知道，是地位高了之后受到的优待。
孙大郎等亲卫们，穿着的则是有带子的鞋，与现代世界里的鞋子类似。
这是胡鞋，诸胡从西域带过来的款式。
亲卫们穿的胡鞋质量很好，是由牛皮制成。
不用多问也知道，是身边人的优待。
对于这些优待，林道并无丝毫不满。
他很清楚，身边人得不到优待的话，别人怎会跟着你卖命。
第三十六章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众人穿的鞋子，堪称五花八门。
许多人穿着的是，由麻草藤编制而成的屩，感觉有些类似草鞋。
更多的人，则是直接穿着袜子。
只是这袜子的材质，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哦~”
林道想起来了，这是他进货给女工们裁剪缝纫的布匹。
看那一块块缝补的痕迹，当是边角料拼接而成。
这时代的袜子，也是有带子的，穿的时候直接系紧带子就行。
再之后，林道见着了熟悉的东西。
“这是，木屐？”
没错，就是小子宣称是自己文化的木屐。
实际上的情况却是，小日子的祖先还在树上生活的时候，中土这儿就已经开始穿木屐了。
“总说棒子喜欢偷，小日子偷的更多！”
乞活军的确是要感谢林道。
林道来之前，大部分人其实都是光脚的。
是林道带来了大量的布匹，大部分的乞活军，才有机会穿上鞋袜。
虽然都是花花绿绿的边角料制成，可至少比光着脚底板强。
他之前在大营里待着，真没怎么注意乞活军穿什么鞋子。
此时行军动起来，一双双的脚，就显得重要。
“行军，行军。”
得益于生活在信息爆炸的时代。
林道第一时间就想到了编织草鞋与打绑腿。
“草鞋用不着，直接下订单买鞋就行。”
“世界工厂生产的鞋子，要多少有多少。”
“打绑腿可以，这个是是真的有用。”
傍晚时分，换孙大郎在门口守卫。
回到现代世界的林道，先是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返回宿舍洗漱，躺在床上上网，搜索有关行军鞋的讯息。
种类丰富，样式繁多。
好的是真好，质量非常好，造型也是好看。
当然了，价格方面也是很好，几百块一双都是寻常。
林道给自己定了几双质地优良的军靴，之后过滤价格，五十元以上的统统不看。
很快，一双勾起回忆的鞋子，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黑色胶底，军绿色帆布鞋面。
大名鼎鼎的解放鞋。
“价格便宜，质量有保证。”
“就是你了。”
林道直接联系厂家，以公司的名义下单订购。
隔天一早，林道吃过饭就动身来到了永和时空。
出来招呼守夜的孙大郎“金莲吃过饭，让她带匹麻布过来。”
“你也去吃饭休息。”
回到帐篷里，林道撕了布条，按照网上学来的方式，给自己打绑腿。
不大会的功夫，身后一阵仓促的脚步声传来。
怀里抱着麻布的金莲，喘着气跑进了帐篷里。
“说了不着急的。”林道回过头来“吃饭重要。”
金莲下意识的摇头“郎主的吩咐更重要。”
说话真好听。
林道招手“过来。”
“裁剪布条~”
“大概是这么宽，这么长~”
“一端是平头，一端分叉成两根绳~”
“叉口一定要结实~”
“从鞋帮的位置开始绕腿平裹~”
“太紧迈不开步，太松不起作用~”
打绑腿并没有什么难度，金莲自己试了两次，很快就学会。
“既然学会了，那就去传授给更多的人。”林道笑言鼓励“争取让所有人都用上。”
金莲美滋滋的出了帐篷，抬眼就见着了站在外面的孙蓉，冷着脸瞪着自己。
“哼~~~”
见她那副生气的模样，金莲得意的扬起下巴，扭着腰抱着麻布，昂首挺胸的离开。
望着金莲离去的身影，孙蓉暗自咬牙。
平缓了心情，捧着手里的账簿走入帐内。
女人之间的竞争，硝烟味或许不重，可竞争却是无处不在。
打绑腿很快就传遍了各部。
虽然一开始不习惯腿肚子胀，可几天之后习惯了就会感觉舒适。
行军速度，也是有所提升。
若说绑腿有什么缺点，最大的缺点就是怕火。
尤其是沾上了就扑不灭的凝固弹，威胁很大。
好在永和时空里，会做凝固弹的只有林道自己。
购买的解放鞋也是逐渐到货，林道却并未直接发放。
他现在开始逐渐转变观念。
除了生活必需品，军用装备之外，其他物资大多将会以赏赐的方式发放。
用以提高积极性与军心士气。
数万乞活军不断前行。
几乎每天都会遇到一处小型坞堡。
流程也都差不多，只要将甲士们拉出来晒晒太阳，坞堡里的人，立马就会出来投降。
因为之前有了成例，林道这边也都是按照舒氏的方式处置。
按照规矩办事的好处是稳定。
拍脑袋的处置，则会让人感觉不安。
乞活军的前军，用了七天的时间，抵达了襄国城外。
后续各部人马，陆续在之后几天抵达。
襄国城，又名建平城。
自石勒起，凡数十年来，每年皆调动大量民夫来此修建城桓宫殿，大修城郭。
城池高大，防御设施齐备。
若说有什么缺点，就是守军不足。
城内的守军，只有区区数千人。
以这个时代的通讯能力，以及行动能力来说。
附近郡县兵得知消息，从春耕农忙的土地上集中起来，再开拔抵达建平城，至少得半个月。
“大都督，城内尚有数万民夫。”
“大都督，工匠营说，建造攻城器械，需耗时十余日。”
“大都督，建平城距邺城不过二百余里，羯胡援军旦夕可至，当速速发兵攻城。”
军议上，众人争吵不断，各种讯息纷至沓来。
林道安静的听着，从中分析有用讯息。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没有相关的经验。
胡乱下达命令，自是不可取。
这个时候，需要听从专业人士的意见。
待到众人的争论声逐渐停歇，林道看向了秦朗。
“你说。”
秦朗行礼，神色严肃的汇报。
“等着工匠营建造攻城器械，耗时太久肯定不行。”
“建平城距离邺城这么近，没等攻城器械建好，那边的援军就已经开过来了。”
“到时候腹背受敌，恐有不测之事。”
“守军兵少，当分派兵马三面佯攻，分散守军兵力。”
“集中精锐甲士，择一面猛攻破城方为上策。”
林道颔首，目光扫过众人“谁还有别的建议？”
沉默之中，却是谢奕主动出列“大都督。”
“某以为，城内尚有数万民夫，若是能说动这些人反水投效，破城之战势必事半功倍。”
“可行。”林道点头应许“具体如何操办，就交由郡公负责。”
有了决断，数万乞活军迅速行动起来。
偌大的建平城，四面都出现了乞活军。
长长的城墙上虽然有不少人，可大多都是身形消瘦，目光麻木的民夫。
他们本是在城内修建宫殿群。
吃不饱，干活累，还要遭受鞭打惩处，乃至于虐待而死。
此时又被拉上城头打仗，早已经是心如死灰，宛如行尸走肉。
城外各处，架起了一口口的大锅。
米饭馒头，菘菜猪肉，土豆牛肉的香气，随着风飘上了城头，让民夫们的喉咙滑动，眼中逐渐放光。
“一起喊。”谢奕招呼身边一群大嗓门“记住教你们的话，别喊错了，要喊的整齐。”
吃饱喝足的众人纷纷应声。
他们上前，在弓弩射程之外，举起了铁皮喇叭高呼。
“里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大都督讨伐羯胡，汉家子斩羯胡首级一枚者。”
“记功一转入军籍，赏粮一石，肉十斤！”
“尔等遭羯胡欺压，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朝不保夕。”
“攻城之时只管动手，杀羯胡越多，赏赐越多~~~”
“报仇之机就在眼前！”
‘嘣！’
眼见着民夫们蠢蠢欲动，守军受不了这等压力，直接动用床弩射击，驱散城外煽动军心的大嗓门。
不少羯胡守军，挥动兵器斩杀民夫，震慑军心。
鲜血与杀戮，短时间内稳住了阵脚，可民夫们眼中的仇恨却是愈发加深。
城外的乞活军，米饭馒头肉食敞开了吃。
他们在城头守城，却依旧是只给稀的能倒映脸的稀粥喝。
这等待遇上的巨大落差，自是无法接受。
什么家国大义破家之仇的，都比不上食物待遇上的巨大落差。
‘嗡嗡~~~’
无人机飞上了天空，居高临下的监控战场。
四面都有乞活军在攻城。
分不清楚乞活军主攻方向的守军，只能是哪里告急就往哪里调兵。
他们的行动，都暴露在了无人机的摄像头下。
“这里。”
林道示意身边的秦朗，看自己手中的操控屏幕“这里的着甲守军，出了一大队人往东边去了。”
秦朗仔细观观察，再抬头看向远处的建平城。
片刻之后他用力点头“郎主，永丰门守备空虚，破城的时机到了。”
“好。”
林道也是没有犹豫“那就开始！”
“斩获一级羯胡首级，赏粮十石，布五匹，豚肉二十斤，油一桶！”
“先登者，额外加赐！”
“领命！”
设定无人机悬停，林道侧头看着一旁的刘虎。
见着他双拳紧握，微微颤抖。
好奇询问“你也想去？”
这必然不会是畏惧，刘虎可是一个人干掉七个羯胡的猛人。
那必然就是激动到颤抖。
刘虎有些言不由衷“奴要护卫郎主。”
林道回头，瞥了一眼一众面露喜色的亲卫们。
“想去的就去，留一半人就行。”
“多斩杀些羯胡，有了军工，我好安排你们去带兵。”
第三十七章 手里的刀子都抡冒烟
战鼓隆隆，喊杀震天。
城墙上的守军，眼见着四面着火，也是焦头烂额。
城防太宽，兵力太少，根本顾不过来。
“大当户！”
须发皆卷的千长，踉跄奔来禀报“乞活军的甲士过来了！”
高鼻深目，满嘴黄牙的大当户怒吼“城外到处都是乞活军甲士！”
他也是要崩溃了。
四面八方围攻的乞活军，居然人人着甲。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乞活军哪里来的这么多铁甲！
田地里长出来的不成？
“永丰门！”
千长急切大喊“永丰门外的甲士，不一样。”
“大当户，求您去看看吧~~~”
石勒立国之初，推行汉晋旧制。
朝廷，地方，军队都是沿袭魏晋官制。
与此同时，却也实行了胡汉分治，设立单于庭管理羯胡。
羯胡之间，依旧是以旧时匈奴官制称呼。
羯胡，本就是入塞匈奴十九种之一。
守备建平城的羯胡大当户，手中只有三四千兵。
此时四面八方都告急，能用的人手早已经上了城墙，只剩下他身边的最后三百人。
所有的千长都在喊，自己的防区危机。
大当户只剩下三百人，说什么也不敢轻易动用。
这还只是开战第一天而已。
预备队都用光了，后面还怎么打。
“滚回去守城！”
“天王援军不日便至。”
“到时候将城外的汉儿，统统斩尽杀绝！”
千长多番哀求，皆不得允。
无奈之下，只能是回到永丰门城头。
他麾下兵马本就不多，防守城门之外，还要守备一段长长的城墙。
此时来到城头，入目所见到处都是汉儿民夫，族人不足百人之数。
他打了个冷颤。
若是这些汉儿民夫反叛~~~
喧哗声猛然暴涨，惊呼声四起“甲士上来了！！”
城垛女墙处，身披三重甲胄的钢铁堡垒，举着盾牌跳上城头。
取下咬在嘴里的环首刀，挥舞之间荡开一片。
千长大急，当即大声疾呼“砍死他！”
可城头上的民夫们，却是在这一刻崩溃。
他们转身就跑，堵住了想要上前的羯胡。
羯胡大怒，挥刀乱砍，惨叫声不绝于耳。
民夫们也是被杀急眼，拿着手中的兵器反抗。
戴着鬼面的刘虎，大口喘着粗气。
他身上的甲胄，插着十多支的箭矢。
全靠甲胄质量过硬，方才能一路顶着铁盾上到城头。
当然，他的运气也挺好，滚木礌石什么的都没砸中他。
他是带着必死的决心跳上城头的。
拉开了架势正准备厮杀一场，可眼前的守军却是潮水般退却，甚至还互相之间砍杀起来。
“让开啊！”
身后传来同伴的吼声，惊醒了刘虎。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前冲。
民夫们却是高呼‘投了~投了~’将本就不多的羯胡淹没。
刘虎几次举刀，却又放下。
待到四周民夫散开，附近已经没有站着的羯胡。
“我这也算先登？”
铜面后的刘虎愤怒不已“没有斩获，算什么先登！”
推开争抢羯胡首级的民夫，刘虎等人沿着马道（城墙内侧上下漫坡道）冲入城中，疯狂搜索羯胡的踪迹。
冲进城内的乞活军，全都疯了。
见着羯胡，就如同西门大官人遇上了潘金莲，疯了似的扑上去，手里的刀子都抡冒烟。
在他们的眼中，羯胡完全没有了往日里的可怕与狰狞。
那都是白花花的粮食，厚实的布帛，香喷喷的肉啊~~~
为了郎主的赏赐，别说是羯胡了，就算是泰罗来了，也要咬下块肉来！
得知永丰门失陷，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大当户，急匆匆的带着援军赶来增援。
当这队足有二三百之众的羯胡，出现在了冲入城内的乞活军面前的时候。
现场瞬间陷入了一种难言的沉寂。
宽阔的街道上，两边的甲士对望。
没来由的，一众羯胡感觉莫名的心慌。
对面铜面下那一双双的眼睛，好似带着火焰。
那是贪婪的，想要借首级一用的欲望之火~~~
短暂的沉默之后，身披重甲的刘虎，怪叫一声“杀胡啊~~~”
一瞬间，所有人都活了过来。
街道上，两边成百上千的甲士，挥舞各式兵器，呐喊着撞在了一起。
宛如两堵金属长城的碰撞。
很明显，乞活军这边的甲胄质量更好。
羯胡手里的刀枪剑戟，在乞活军的札甲上，只能是留下火星。
唯有骨朵瓜锤，巨斧连枷方能造成伤害。
乞活军这边就简单了。
身穿札甲的全部都是强壮的精锐。
他们不但手持铁盾，更是配备了双武器。
一把环首刀用来割首级，一柄来自现代世界的长柄锤子，抡起来虎虎生风。
别小看锤子。
这玩意是真正的破甲重器。
但凡是抡到了身上，砸在骨头上就是断骨头。
没骨头就是内出血。
抡到脑壳上就更别说了，当场凉凉。
穿着甲胄戴着头盔，也就是勉强提供些防护，不至于当场就被锤死。
可很快，羯胡们发现，当场没被锤死反而更惨。
许多挨了锤子的羯胡，倒在地上失去了抵抗的力气，可一时之间还未死透。
乞活军的甲士们，却是取下了环首刀，就这么扑上去压在羯胡的身上去割脑袋。
垂死之前的凄厉嚎叫声，让羯胡们双腿发软。
乞活军割下首级，取出麻绳熟练的将脑袋系在腰畔。
不少乞活军甲士的腰畔，已经挂上了好几个。
溅了满身鲜血的乞活军甲士，站起身后，依旧是生龙活虎的向着羯胡扑过去。
向来以手段残忍而著称的羯胡，都被宛如地狱修罗般扑过来的乞活军给吓坏崩溃。
他们在悍不畏死的乞活军甲士冲击下，溃散而逃。
沿着这条大街一路走到底，就是著名的太武殿。
太武殿，基高二丈八尺，纵六十五步，广七十五步，规格甚至比乾清宫还大。
整个大殿用漆涂饰屋瓦，用金子装饰瓦当，用银装饰楹柱，珠帘玉壁，巧夺天工。
宫殿内安放白玉床，挂着流苏帐，造金莲花覆盖在帐顶。
太武殿的四周，是包括建德殿，建德后殿，徵文殿，单于庭，东堂西阁，后六宫，百尺楼，崇训宫，社稷坛，宗庙，挈壶署，藏冰室等在内的庞大宫殿建筑群。
推进的乞活军甲士，在太武殿这里遇到了强力抵抗。
驻守太武殿的，是数百石虎的亲卫甲士。
“路易十六来这儿，得笑开了花。”
骑着三轮车入城的林道，望着街道上众多失去了首级的羯胡尸首，笑言“这里有如此之多，摸不着头脑的同伴。”
大批甲士护卫四周，属于医疗所的民夫跑着上前清理街道。
乞活军的伤员，抬走送去医疗所救治。
战死者，也是抬走集中起来准备下葬。
剩下的，只有羯胡的尸首，则是随意的拖走丢弃在街道两侧。
羯胡没有伤员，毕竟没有了首级，只能是尸首。
一颗首级十石粮食起步，怎么可能还有伤员？
“都说诸胡勇猛善战，汉儿不能挡。”
“全踏马扯淡！”
“腐烂制度下，饭都吃不饱的军户，当然打不过。”
“更加不愿意，为了司马家与世家门阀这些奴隶主们去拼命。”
“像我这般好处给到位，武器装备配置齐全，赏赐达到心里价位。”
“不就是拼命吗，胡虏算个屁！”
在林道的认知中，他开出的悬赏其实并不算多。
十石粮食一千二百斤，两千多块钱。
晋时一匹布长四丈，换算过来不足十米长。
现代世界购买的，四十支全棉白胚布，均价五块钱一米。
五匹布就是二百五十块？
二十斤猪肉不到二百块。
食用油那就更便宜了，几十块一桶。
加起来全部成本，也就两千多不到三千块。
两千来块钱，买条胡虏的命？
这成本在林道看来，何止是低廉，简直就是命如草芥。
现代世界里开出这种价格来，杀手组织得先把委托方给崩了。
侮辱人啊这是。
这是生产力不同，带来的认知差异。
林道眼中毫不起眼的物资，运送到永和时空来，那价值完全不一样。
不说别的，扛着一袋精米去提亲，保准能换个媳妇回家。
之前定下这个标准的时候，林道对这方面还不太了解。
可标准既然已经定下了，那就只能上涨，不能降低。
在众多甲士簇拥下，三轮车来到了街道的尽头。
抬头看着不远处巍峨壮丽的太武殿，林道咂舌“修这么大的房子，这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郎主~~~”
腰上挂着一串羯胡首级的刘虎，跑过来见礼。
林道望着他札甲上插着的十多根箭矢，关心询问“可有受伤？”
刘虎急忙称谢。
“甲胄极为坚固，并无大碍。”
林道下车上前，伸手去拔箭矢。
接近两毫米厚度的钢片，弓箭几乎不可能射穿。
刘虎战甲上的羽箭，都是卡在札甲甲叶的缝隙里。
弩矢也是差不多，挂在身上的都是被卡住的。
想要射穿，估计得用床弩。
“郎主。”
刘虎开口言语“殿内有数百甲士据守。”
“他们堆积柴薪硫磺等物，威胁烧殿。”
林道愕然“这岂不是自己找死？火攻啊！”
刘虎有些讷讷。
“郎主~~~”秦朗策马而来，翻身下马上前行礼。
“为什么不火攻？”林道微微蹙眉相对。
秦朗下巴上的胡子微抖“回郎主话。”
“这太武殿，当奉郎主入住。”
这么一说就明白了。
是想留着这座宏伟的大殿，作为林道的寝宫。
望着神色局促的秦朗，林道哑然失笑“里面的守卫，有什么条件？”
“他们想请郎主放他们离去，返回邺城。”
“啐！”林道啐了口“无恶不作的羯胡还想活命？做他们的春秋大梦去吧！”
“放火箭！”
第三十八章 赏赐
自石勒立国起。
襄国城历经三十年大建。
城内的宫殿群，巍峨壮丽，气势恢宏。
石虎所建太武殿，为宫殿群中的明珠。
这颗明珠，却是在大火之中烧了一天一夜，方才逐渐熄火。
驻守殿内的数百名石虎精锐宫廷亲卫，皆是葬身火海。
这座大殿真的很好，可林道并不在意。
只要能消灭敌人，别说是一座大殿了，把山炸了都行。
谢奕为此赞叹“大都督不为奢华所扰，当成大事！”
林道瞥了他一眼“郡公还不走？”
谢奕早就该走了。
册封乞活军不过是顺路，他出使的主要目标，是鲜卑慕容氏。
问题在于，亲眼目睹了林道展现出来的种种神奇，谢奕的心中，已经是彻底抛弃了自己的使命。
他笃定林道必是仙人降世，一心想要与其攀扯关系。
“大都督神威，半日下襄国城。”
谢奕拍马“末官愿追随大将军羽翼。”
林道摇摇头不再理会，动身来到了高台上。
临时搭建的高台前，是黑压压的人群。
此战之中立下功勋的乞活军将士，斩获羯胡首级的城内民夫等。
以及四周数量更多，来围观看热闹的。
这里，正在发赏赐。
拎着羯胡首级的民夫上前，将手中战利品交出来检验。
确认是真胡，既壳就有文书为其登记造册，从此之后成为林道麾下正式的军户。
按照传统，可称之为世兵。
“并州，太原郡，阳曲县人士沈雄，斩获羯胡首级一枚。”
“记军功一转，赏粮一石，赐肉十斤！”
名唤沈雄的汉子，急忙上前两步，向着高台上的林道行礼。
“愿为郎主效死~~~”
称大都督，那是朝廷的人。
称郎主，方为自己人。
看似奇葩，可这个时代的规矩就是如此。
愿意卖身为奴的，比愿意效忠朝廷的多的多。
面色平静的林道，颔首开口“赏。”
自有人上前，将粮食与猪肉当场称量，确认无误后交由沈雄。
沈雄再度行礼“谢郎主厚恩~~~”
这倒不是林道想要学习小站练兵。
都是他手下那些人弄出来的。
收买人心这种事情，古已有之，一点都不稀奇。
林道就像是雕塑一样，站在高台上接受新晋军户们的效忠。
站的时间久了，腿都难受。
好在后面加快了速度，一次过来十几二十个，速度大为加快。
这些得赏的都是之前在襄国城内服徭役的民夫，他们临阵反水倒戈，为破城做出了重要贡献。
民夫们得到的赏赐，自然不可能与正式的乞活军甲士相比。
他们最大的好处，就是成为乞活军的正式一员。
从此之后就能端林道的碗，吃林道的饭，穿林道的衣。
既是郎主之奴了，那以后衣食住行自然是郎主负责。
他们主要负责卖命。
至于那些没有斩获羯胡首级的民夫，暂时属于编外临时工。
也就是能混点饲料吃，还得干活。
哪怕如此，与之前为天王修建宫殿的时候相比，乞活军这儿已然是人间仙境。
一百多斤的粮食，十斤的肉。
斩获首级的民夫，艰难拎着这些沉重的赏赐，回到同乡之中，迎来的都是无比艳羡的目光。
羡慕疯了的那种。
同乡民夫们，也是心中暗自发誓，下次遇到羯胡，一定要借颗首级来用！
民夫的赏赐结束，接下来就是乞活军甲兵们的赏赐。
“...刘虎，奋战先登，斩获羯胡首级五枚~”
“记功三转，赏粮五十石，布二十五匹，豚肉百斤，油五桶~~~”
望着台下行礼的刘虎，林道露出了笑容。
“你立下大功，可愿去做幢主？”
幢主，又称五百主，掌十队之兵，妥妥的中级军官。
刘虎摇头“奴愿护卫郎主左右！”
“既如此，命你为亲卫副队主。”
这还没完，林道迈步走下高台，借机活动腿脚。
取来一双高档军靴递给李虎“赏给你穿，若是大小不合适，只管说，我去换。”
本是林道给自己购买的高档军靴之一。
为了赏赐刘虎的先登之功，干脆送他一双。
“谢郎主~~~”
这还没完。
林道招手示意，很快就有人推来了一辆大车。
上面堆着百十个罐头，以及十多匹绫罗绸缎，还有一大箱子的铜铁钱。
本想卖罐头给石虎，谢奕的到来终止了这份生意。
那么多的罐头一路带过来，林道干脆直接当做赏赐发放。
至于绫罗绸缎与铜铁钱，则是在襄国城内的缴获。
林道又取出了两瓶蒲陶酒（葡萄酒），塞进了刘虎的手里。
葡萄酒是下单批发的，九块九一支的那种。
现代世界里虽然不值钱，可永和时空这儿，却是稀罕物。
单单是这个酒瓶子，就是价值不菲。
“这都是你应得的。”
这么多的赏赐，加起来堆满了好几辆大车。
主要还是在于奖励刘虎的先登之功。
接下来，是十几个亲卫出身，斩获了战功的甲士。
这些都是最早跟着林道，早在广宗县坞堡时期，就愿意为了林道一句承诺，跑去杀羯胡的猛士。
有好几个，都吃过林道买的KFC。
喝过甜中带酸的水。
“辛苦了。”
林道亲手为他们记功，发放赏赐，还能闲聊上几句。
“这次安排你们去带兵，莫要辱没了亲卫队的名头。”
“严格训练，赏罚分明，作战勇猛，永远忠诚！”
“好好做，别让我失望。”
一个个为林道拍着肩膀嘱咐的亲卫，感动的热泪盈眶。
这可真是，面子里子，郎主全都给了。
敢不效死~~~
这些亲卫们，将会担任队主。
虽说一队五十人，可这五十人都是穿札甲的精锐。
以后作战继续立下军功，提升肯定更快。
之后上前领取赏赐的军士们，得到的赏赐，就没这么多了。
斩获两颗羯胡首级的，可以多得一双解放鞋与十听罐头。
之后每多斩获一颗，就多得一份赏赐。
至于葡萄酒这种上等好货，那自然是没有的。
这些东西，林道以后不打算直接发放，全都当做赏赐，以及激励军心的时候使用。
在这个物资极度匮乏，就连吃口饭都是奢望的时代里。
林道如此大手笔的赏赐，极大的刺激了所有人。
无数人都渴望，能为林道效力，称一声郎主。
大规模的赏赐，持续了一整个上午。
直到午后方才结束。
事情却是还没有办完。
眼见着即将午时三刻，一大群人被押解上前。
“尔等助纣为虐，效忠胡虏，欺压良善，为虎作伥，无恶不作，罪不容赦~~~”
被冠上一堆罪名的这些人，是襄国城内的士族。
早在石勒立国时期，后赵就已经恢复了，魏晋以来的九品中正制。
正式承认了士族门阀的选举，以及免役等诸多特权。
对于高门大姓来说，只要能够保障他们的利益。
谁当皇帝都可以，甚至龙椅上坐着的，是不是人都无所谓。
正因如此，石勒与石虎时代，都有大批高门大户的士族出仕效力。
像是李农等人，就是其中的代表。
在这襄国城内，建有太学，还有宣文，宣教，崇儒，崇教等十余所小学。
于这些地方任职的，都是当地士族。
林道不会收下这些人。
也知道这些人对后赵忠心耿耿。
因为后赵保障了他们身为世家门阀的特权，而这是林道给不了的。
留下他们，必然会成为祸患。
既如此，那就只有一个解决的办法。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封赏后的饭食酒宴，是极为丰盛的。
林道不许劫掠，更加不许屠城。
为了安抚战场上杀红眼的军士，大吃大喝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琼浆玉液，色如琥珀。”
谢奕端着手中的酒杯，由衷赞叹“此等美酒，真乃人间美味。”
九块九一瓶还包邮，哪来的人间美味。
林道连连颔首“郡公喜欢，那就多喝点。”
襄国城内最奢华的太武殿，此时已然化为了灰烬。
可城内，并非只有一座太武殿。
这里历经三十年的建设，有着一大片的宫殿群。
此时林道等人，正身处于建德殿中，召开庆祝宴席。
幢主以上军将校尉，除了在外执勤的，都在这儿喝酒吃肉。
笑容满面的谢奕，放下了酒杯。
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切片的午餐肉塞入口中，又是赞叹。
“色香味美，绝了。”
全军都在大宴，伙夫根本不够用。
这里的酒宴，开始的时候，各人案几上只有午餐肉与葡萄酒。
还是林道看不过眼，觉得过于寒酸。
回到现代世界，从小吃街上买了些拍黄瓜，油炸花生米，毛豆，鸡爪子带回来添菜点缀。
虽说花生米什么的从未见过，可谢奕等人却是吃的津津有味。
也没人过敏啥的。
毕竟这世道，能有口吃的就是邀天之幸了。
谁还会在乎，吃的是什么。
总比夫妻肺片，煲仔饭什么的，强上万倍。
尤其是还能有酒喝，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也难怪，古人会将吃喝，排在朴赌的前边。
林道喝的是啤酒，他只敢喝雪花，生怕别的牌子有特殊添加剂。
至于午餐肉，更是一筷子未动，也就是吃些花生米。
眼见着众人风卷残云，吃的差不多了。
林道微微敛容“诸位。”
“襄国城一战而下，斩获数千，缴获无数。”
“接下来，当何去何从？”
第三十九章 谢玄是你儿子？
脱离了坞堡的乞活军，就是真正的流民集团。
按道理来说，本该宛如蝗虫般继续流动，席卷沿途的一切。
许多人却是觉得，驻守襄国城，借助襄国城的坚固城防对抗羯胡大军，也是个很好的选择。
“郎主。”
嚼碎嘴里的鸡爪子，随手抹在身上的秦朗当先开口“邺城那边，想来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石贼麾下黑槊龙骧军，匈奴具装甲骑，宫卫飞骑等皆是天下骁锐。”
“快马疾驰，两三天可至。”
“若是我军出城而走，车马众多人员复杂。”
“若遭雷霆一击，恐成崩溃之势。”
攻陷襄国城最大的收获，除了数万青壮民夫之外，就是海量的各类物资。
以流民集团的习惯，自是要全部带走。
毫无疑问，这会极大的拖延行军速度。
庞大的运输团队，缺乏有效管理的人群，身处城外旷野上的漫长行军队列。
遭遇到这个时代精锐骑兵部队的突袭，下场必然是极为惨烈。
众人纷纷颔首，表示赞同。
魏晋南北朝时期，是重装骑兵的巅峰。
这些重装骑兵，拥有着极为强大的冲击力。
野外行军，遭遇重装骑兵的突击，几乎没有丝毫胜利的可能。
后赵的重装骑兵，其实还不算强。
前凉的重骑，乃至于大名鼎鼎的燕国慕容氏的具装甲骑，才是这个时代的巅峰。
武功赫赫的冉闵，就是败在慕容氏具装甲骑的手中。
“继续说。”林道盘腿坐着“不出城，那就是留在襄国城内？”
“石虎的大军来攻，能守住？”
“能！”
秦朗自信开口“襄国城的城防完善坚固，比起邺城也是丝毫不差。”
跟着拍马“我军一战而下，是郎主英明指挥，将士奋勇，并非是这城不行。”
没什么英明指挥，就是仗着人多装备好，四面围攻乱拳打死老师傅。
襄国城被攻破，主要在于守军数量太少。
以及城内强征的数万民夫，临阵反水倒戈。
“郎主。”
“城内人丁众多，可以借着这段时日，好生整顿训练。”
“储备物资充足，哪怕被围城一年半载，也不惧缺粮。”
“有了坚固的城防作为依托，新兵们可以接受战争的洗礼，尽快成长起来。”
“羯胡强势的骑兵，攻城之时，也无力展现野外浪战的优势。”
林道挪了挪膝盖“说缺点。”
“若是长围，恐粮草不济。”秦朗瞥了眼林道。
其实乞活军最大的依仗与本钱，就是郎主你啊~~~
郎主你是能变出物资的仙人。
只要郎主的法术还在，哪怕羯胡围上十年八年的，都不用担心。
林道微微抬手，目光望向了谢奕。
“郡公，若是乞活军吸引羯胡主力于城下。”
“可有良策助我？”
谢奕自是听懂了林道话中之意。
羯胡主力被我拖在了襄国城下，该朝廷发力了。
“大都督且放宽心。”谢奕欣然而对“末官明日动身，结交外援。再向朝廷痛陈厉害，建议朝廷抓住时机，大举北伐收复山河。”
读书人就是会说话。
一句话说的是慷慨激昂，好似只要他一回到江左，朝廷天兵立马就能渡河（淮河）北伐一般。
可实际上，痛陈厉害的意思是说，这事儿我会跟朝廷讲。
建议抓住时机北伐，就是说我肯定会去推动提议，至于具体能不能通过，那就不是我说了算的了。
归根到底就是，事情我肯定去办，至于成不成的就别指望我了。
不愧是做过将军府司马的人，事情还没办呢，就先把责任给撇干净。
林道听懂了他的话“若是只懂得点火，却不懂如何灭火，那是会引火烧身的。”
“大都督过虑了。”
谢奕明白，大都督这是没听懂自己话里深层的意思。
本意是想展现自己的能力，难办的事情给办成了。
他也不再卖弄，急忙表态“末官这就启程前往幽州慕容氏之处。”
“慕容氏与羯胡多番交战，双方之间仇深似海。”
“若是有机会，其部必不会错过出兵良机。”
石虎一直视鲜卑人为最强的对手，连年与鲜卑各部交战。
打垮，降服了不少鲜卑部落，可却是接连惨败在了鲜卑慕容氏的手里。
主要是鲜卑慕容氏的具装甲骑，实在是过于强大。
而且慕容恪，慕容垂等人皆是善战将种。
两边都是属于那种，只要是有机会，就必然是会出兵咬一口的关系。
若是石虎的主力被牵制在了襄国城下，慕容氏必然出兵占便宜。
“之后末官当乘海船南下，返回江左。”
“于朝堂之上，推动出兵事宜。”
在江左，北伐一直都是诊治正确。
不仅仅是能提，更是人人都喊。
问题在于，真正敢于北伐的太少。
林道不信“你能说动朝廷北伐？”
“末官虽然人微言轻。”谢奕言词恳切“可末官家弟，却是有这个本事。”
“末官尚有一好友，心念北伐也可成事。”
“口气挺大。”林道怔了怔“你弟弟何许人也，好友又是谁？”
“家弟谢安，有经天纬地之才。”谢奕赶紧俯首“虽在野，却心怀天下。”
“至于末官好友，则是荆州大都督桓温。”
“他手握荆州兵马，一心想要建功立业。”
“若有机会，必然会出兵。”
“末官愿去说服家弟与桓都督，出兵北伐为大都督解围。”
谢奕的本意，是展现自己与陈郡谢氏的实力。
他亲眼目睹林道所展现出来的神仙手段。
想要攀附，也得展现出自己的价值来。
“你~~~”林道神色怪异的打量着谢奕“你弟弟是谢安？谢玄是你什么人？”
他对于两晋时期的名人了解不多。
姓谢的，只知道两个。
一个是谢安，一个是谢玄。
都是打赢了淝水之战的关键性人物。
谢奕大为惊讶“大都督竟知犬子之名？”
他这个幼子，今年方才两岁，竟为远在冀州的大都督所知。
这可真是太让人惊讶了。
“谢玄是你儿子？”林道微微叹气。
他察觉到自己少做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通过现代世界的爆炸性信息，详细的了解永和时空的人与事。
当天晚上，返回现代世界的林道，查阅了许久有关两晋时期的资料。
网络上的资料，大多是似而非，没那么详实。
不过已经够用了，至少在永和时空那边，就是先知先觉。
“真没想到。”
躺下入睡之前，林道还在为谢奕的事情啧啧称奇。
“本以为只是个小角色。”
“未曾想，儿女都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谢奕的儿子谢玄，组建北府兵，指挥打赢淝水之战，唐宋时期配享武庙。
相比起谢玄，谢奕的大女儿更加出名。
《三字经》里都有他女儿的事迹。
‘蔡文姬，能辨琴。谢道韫，能咏吟。’
两晋时期最出名的才女，谢道韫。
第二天上午，林道前往永和时空，为谢奕的使团送行。
“大都督厚赠。”望着大车上的物资，谢奕肃然行礼“必不敢忘。”
几辆大车上，装着大量在襄国城内缴获的绫罗绸缎。
数量最多的，则是林道赠送的罐头与酒水。
罐头无需多说。
酒水有两种，一种是大型塑料桶装的白酒。
这种酒，身处寒冷北方的慕容氏，应该会喜欢。
此外还有几十箱的葡萄酒。
葡萄酒自是珍贵，可在江左的世家门阀之中，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其真正贵重的地方在于，所有的葡萄酒都是琉璃瓶装的。
林道甚至还多送了几套玻璃酒杯。
这价值感，立马就飙升。
在古代，琉璃一直都是高档货。
甚至贵人下葬的时候，都有口中含着琉璃珠的，也是让不少摸金校尉们大喊晦气。
“这把剑，送给你儿子谢玄，还有女儿谢道韫。”
林道将手中的两把工艺品剑，递给了谢奕。
这是他之前在网上订购的存货，造型非常拉风漂亮，就是没啥实用性。
之所以赠送谢奕这么多的东西，也是源于谢玄与谢道韫。
谢玄打赢了淝水之战，避免了整个中土都沦落诸胡之手。
谢玄阻止了亡国灭种，他是有功的。
至于送给谢道韫兵器。
是林道看资料的时候得知，历史上的谢道韫，在叛军破城的时候，居然挥剑抵抗，斩杀数人。
竟然还是个文武双全的才女。
毫无疑问，谢奕心头满是疑惑。
谢玄方才两岁，大都督为何如此看重？
至于女儿谢道韫，也是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送走了谢奕一行人，回到城内的林道，开始自己的工作。
先是去伤兵营探望伤兵，查看医疗保障。
之后主持为战死将士的家眷，分发抚恤与烧埋钱。
家里有儿子的，可以继承从军名额，这也是晋朝的军户制度。
若是没有儿子，则是从孤儿营，选人过继继承香火。
总之，就是尽可能的缓解军户们的后顾之忧。
忙完这些吃过午饭，观看军户们的训练。
晚饭前，巡视城防修缮进度。
后赵的实力，还是有的。
其巅峰时期，能够动员起来百万大军。
这等情况下，急不可耐的与石虎火并，必然不是明智的选择。
学习老朱低调发展，
待到石虎遭遇东晋，前凉，鲜卑慕容氏围攻，内部再生动荡的时候出手，最为合适。
站在襄国城的城墙，林道目光看向了邺城的方向。
“首先要做的，是守住这里，抗住石虎的报复！”
第四十章 具装甲骑
邺城，显阳殿。
珠玉满身的美人们，跪伏于地。
无人敢于擅动，更不敢言语出声。
‘咣啷啷~~~’
做工精美的昂贵金器，重重砸落在金砖上。
大赵天王愤怒的咆哮声，于大殿之内环绕。
“你们两个蠢货！”
“蠢如豚羊！”
“让你们去降服，人没带回来，反倒是带些无用的吃食！”
“晋人的使者一到，立刻就倒向了晋国！”
“废物，你们就是废物！”
石虎骂到气喘吁吁，坐回去大口喘着气。
接过一旁美貌宫女递上来的黄桃罐头，狠狠灌上一口糖水。
至于被骂的，自是李农与石闵了。
他俩去招降林道，反被忽悠着做了生意。
原本兴致高昂的带着样品回到邺城，还为林道说了不少好话来着。
可接下来，林道投了江左朝廷，出兵奇袭夺取了襄国城的消息接连传来。
毫无疑问，这是外交方面的重大失败。
石闵感觉很是委屈。
他只是跟着去看热闹而已，这事儿应该李农去抗。
同时也对林道大为不满。
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天王，是臣等失职，请天王责罚~~~”
面对暴虐的石虎，他们不敢辩解，唯有认罪求饶。
石虎暴虐，亲儿子都能虐杀。
大臣干孙，自然不在话下。
只是，马上就要开大战了，正是用人之际。
“每人领二十鞭子，好生反省！”
“出兵之后，戴罪立功！”
李农与石闵，齐齐俯身行礼“谢天王~~~”
胖乎乎的手，拿起小刀插进琉璃瓶中，取出块黄桃塞进嘴里咀嚼。
甜味刺激之下，神色逐渐缓和下来的石虎，目光扫过众人。
“说吧，怎么打。”
打是肯定要打的，襄国城可是陪都，而且距离邺城这么近。
必须要夺回来，否则脸面都丢尽了。
石遵，石鉴，姚弋仲，苻洪，麻秋等人皆言动员兵马，反攻乞活军夺回襄国城。
冠军大将军苻洪进言“天王，乞活军乃流贼。”
“劫掠襄国城后，必然搬运物资远遁。”
“可遣精骑追之，一战而破。”
这个时代的共识，就是野外浪战之时，强大的骑兵可以摧垮步卒军阵。
三十年前的宁平城之战，十余万晋军为数万胡骑所破。
司马家宗室三十六王，皆被俘后斩杀。
这一战充分展示了骑兵在野外的强大战斗力。
石虎颔首，表示赞同。
“既如此，由太子领军，苻洪，麻秋为副，即刻出兵襄国城，击灭乞活军。”
“记住，乞活军中的那位奇人，不许伤之，务必生擒于寡人面前！”
羯胡虽融合汉化，可本质上依旧保持着游牧民族的特性。
其各部人马，主要掌握在各自部族头领手中。
现任太子石宣，手握东宫精锐兵马高力禁卫。
苻洪为氐族首领，麾下精锐部众数万。
他的儿子叫苻建，有个孙子叫做苻坚。
氐族在之后，建立了几乎一统天下的前秦。
麻秋史书上名声不显，却是后赵猛将。
先后击败过苻洪，鲜卑段氏等强敌。
身为石虎宠信的大将，其麾下乃是大名鼎鼎的黑槊龙骧军。
常年处于战备状态的黑槊龙骧军，最先出击。
他们领着同样骑马的辅兵，一路换马疾驰，飞速赶至襄国城外。
“将军~~~”
有校尉伸手指向前方路边“你看！”
麻秋循声望去，顿时勃然大怒！
京观！
一座由数千羯胡首级垒起来的京观，就矗立在大道一侧！
卷发黄牙，高眉深目。
这些首级特征明显，身为羯人的麻秋自是认得。
“该死~！畜生！！”
一众黑槊龙骧军的羯胡，皆是暴跳如雷。
人总是如此。
这些羯胡屠戮北地，杀伐无数的时候，从不会认为自己是畜生，自己该死。
可当这等事情落到他们自己身上的时候，却是无法接受。
这不就是双标嘛。
愤怒的黑槊龙骧军冲向了襄国城。
无数马蹄践踏，大地都为之颤抖。
城外的哨兵，早就将消息传入城内。
此时襄国城各处大门紧闭，城头上挤满了人。
得知消息的林道，也是急匆匆的上了城头观望。
一眼望去，只见城外成千上万的骑兵，来往纵横驰骋，尘土飞扬动静极大。
黑槊龙骧军是重骑兵，也就是具装甲骑。
他们的装备极为奢华，人马俱甲。
使用超长马槊，背负强弓，携带破甲重箭，远射近攻，拥有极为强大的陷阵能力。
这支骑兵是石虎的心腹兵马，是他的御林军。
成员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老兵。
他们的待遇非常优渥，平日里吃饭都不吃粟米，而是吃精米。
总数约有三千骑，加上辅助骑兵，有近万之众。
“果然。”
城头上的林道，连连颔首“固守襄国城的决定，是正确的。”
若是带上缴获物资跑路，正好被这些羯骑堵在城外的旷野上。
这么多强大的骑兵冲过来，后果不堪设想。
毕竟此时的乞活军虽然人多，可其中妇孺也多。
许多军户，都还未曾接受过严格的训练。
哪怕是林道没什么经验，也能够看的出来，乞活军在野外行军状态下，根本挡不住。
“历史上这支兵马~~~”
林道仔细回想“对了，是被前凉打垮的。”
“步卒持长枪借助地形列阵，抵住甲骑冲阵。”
“凉州大马绕行侧击，大败之！”
听着城外羯骑的叫骂声，林道环顾四周“出城列阵，试试他们的成色。”
以林道的威望而言，自是无人反对。
而且任由这些羯骑，在城外耀武扬威，很伤士气。
一座城门被打开，大批甲士潮水般的出城。
黑槊龙骧军察觉到了动静，收拢兵马开始聚集。
他们并未乘机冲城，而是安静的等待着。
出城的乞活军，约有三千人。
前边都是手持螺纹钢长枪的军户，最后则是身穿札甲的精锐压阵。
“别出太远。”林道嘱咐“待在城头弓弩手的射程保护之内。”
“羯骑来攻的时候，弓弩齐发一刻不停。”
不受干扰，骑士般的正面对决？
别扯淡了！
自从某个孙子发明了各种下阴招的战略战术之后，中土这里就再也没有什么骑士般的对决了。
都是不择手段的搞死对方。
眼见着出城的乞活军甲士，不再前行。
麻秋也是明白了对面的意思。
叫骂了几声，也并未过于在意。
他对自己麾下的具装甲骑，有着绝对的信心。
辅助骑兵们上前袭扰，抛射箭矢。
这种软绵绵的攻击，自然不会取得什么像样的效果，也就只是袭扰。
因为乞活军背靠城池，黑槊龙骧军没有绕行侧击的机会，只能是正面硬冲。
他们先是吃干粮喝水补充体力，接着是给冲阵的战马喂掺盐的精料。
真正的骑兵，行军时候骑着骑乘马，甲胄兵器等物资，则是由驮马驮运。
最强壮的战马，只有在冲阵的时候，才会骑乘。
吃饱喝足，羯胡骑士们就给战马披甲，随即自己着甲上马。
三千黑槊龙骧军集结起来，开始逐渐提速。
城头上的林道看过去，就像是一座金属浪潮，乌压压的压了过来。
‘嘣！嘣！嘣！’
床弩开始射击，堪比手臂粗细的床弩飞射而出，不断没入黑槊龙骧军阵中。
披甲再厚，也不可能扛得住床弩。
顿时就有不少具装甲骑，连人带马的倒地。
不过床弩装填太慢，也就一轮射击的时间。
至于城头落下的箭矢，几乎没有什么用处。
前排的乞活军，将铁盾插在地上。
手中螺纹钢长枪，后端插入土中，枪身斜指向前搁在盾牌上。
军户们半跪于地，用肩膀死死抗住铁盾。
成千上万的马蹄翻飞，大地都好似在颤抖。
彪悍的具装甲骑，就这么硬生生的顶着箭矢，径直撞上了如林的螺纹钢长枪！
刹那间，人仰马翻~~~
马匹快速冲锋加持的巨大冲击力之下，乞活军的枪阵很快被撞碎。
虽然有不少黑槊龙骧军，连人带马被螺纹钢刺穿，可阵型毫无疑问的被摧毁了。
大量的人马尸首，伤兵，兵器等物形成了障碍，终于减缓了具装甲骑的冲锋势头。
后面的乞活军精锐，奋勇上前。
他们举盾挥锤，砸马头马蹄，将羯胡骑兵拖拽下马。
扑上去压在羯胡骑兵身上，挥舞锤子猛砸脑壳。
“这冲击力，真猛。”
城头上的林道，眉头紧锁。
具装甲骑如此强势，野外浪战遇上了，该怎么办？
总不能永远都守城吧。
这还只是后赵的具装甲骑。
比他们更厉害的凉州大马，还有慕容氏的具装甲骑，当如何应对？
林道陷入了沉思‘开着重型卡车，跟他们对撞？’
‘普通卡车可不行，至少得是百吨王级别。’
“郎主？”
身侧校尉的呼唤，让林道回过神来。
他瞥了眼城外的战场，用力颔首。
城头上的十余台抛石机旁，军户们用火把，点燃了投盘上的陶罐封口布条。
机括响动声中，这些陶罐被抛射出去，落入后续黑槊龙骧军之中。
陶罐破碎，恐怖的火焰顿时冲天而起，将附近的一切全部吞没。
观战的麻秋，亲眼目睹浑身起火的羯骑，哪怕满地打滚也无法扑灭身上的火焰。
只能是在哀嚎之中，痛苦倒地。
他猛然起身，圆瞪双目。
“不灭神火，竟然是真的？！”
第四十一章 麻秋！还我军团！
“畜生啊~”
“踏马的畜生啊~~”
“竟然用火攻~丧尽天良~~~”
远处观战的麻秋，目疵欲裂，状若疯虎。
每一名黑槊龙骧军的甲骑，都是骁锐中的骁锐。
真的是千挑万选，方才挑选出来的猛士。
总数也只有三千骑而已。
在天王那儿，这支具装甲骑就是心头肉。
远处城头上，一群接一群冒着火的陶罐，呈抛物线落下。
每一个陶罐落地，迸发的大火总会吞没附近几个甲骑的身影。
连人带马，但凡是沾染上了，那是别想扑灭。
生命的消逝是如此的轻易，一盏热茶的功夫，就能烧的没了生息。
可培养训练他们，却是何其艰难！
“他们吃的都是精米，是精米啊~~~”
麻秋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嚎啕。
损失太大了，这些骁锐每年的消耗，何止十倍于普通军士。
更重要的是，损失过大，想要补充都非常困难。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成批成批的倒在火海里，麻秋要疯。
‘铛铛铛铛~铛~~’
清脆，且极具穿透性的鸣金声响，传入了战场。
残存挣扎的黑槊龙骧军，听闻鸣金声响。
纷纷狼狈不堪的调转马头，背扛着箭雨，躲避火海拼死打马逃亡。
聪明些的甲骑知道躲着火跑。
愚笨的则是直接策马，穿过大火。
结果就是沾染上了火焰，烧的哭爹喊娘。
城头上的林道，举起了手中的对讲机。
“秦朗，出兵。”
由别处城门出城的乞活军骑兵，浩浩荡荡的绕城杀了过来。
换做之前，面对着乞活军的骑兵，麻秋都不带正眼相看的。
可现在不同，黑槊龙骧军遭受重创，很多人都没能回来。
军心士气方面，遭遇了重创打击。
尤其是那些身上带火逃回来，却怎么都扑不灭火焰的甲骑。
就在众人面前翻滚哀嚎，眼睁睁的看着被烧死。
上前救助的战友，反倒是沾染上了不灭神火，导致救人的也是跟着被烧。
黑槊龙骧军，已经是没有什么士气了。
麻秋双目泛红，翻身上马高呼撤退。
局势不明，先跑了再说。
火攻，太缺德了！
“借助地形优势，背靠城墙列阵。”
“长枪阵抵挡冲击，有螺纹钢枪阵。”
“凉州大马侧击，乞活军也有骑兵追杀。”
林道满意颔首“历史书上的记载，果然有用。”
羯骑远遁，城门大开。
大批民夫抬着担架冲出城门，搜寻救治乞活军伤员。
至于羯骑，无论生死都是取下首级，剥下衣甲，捡取兵器，拽走马匹。
无头尸骸扔进城外壕沟填埋，首级检验登记后，送到大道旁再铸京观。
死掉与受伤的战马，拖去处理做成肉食，用来犒劳军士。
没伤的战马则是归拢起来，交给骑兵们驯服驾驭。
不足一个时辰之后，秦朗就带着骑兵回来了。
“郎主。”
秦朗神色羞愧的上前行礼“末将无能，未能有所斩获~”
他带的骑兵数量不多，且以轻骑为主。
黑槊龙骧军毕竟是石虎的禁卫军，士气恢复一些就能将其击退。
也就是羯骑忙着逃跑，若是大举反击，说不得还得咬上一口。
“无妨。”
林道不在意的摆摆手“非战之罪。”
实力不足，打不过人家也是正常。
“对了。”
林道略过此事“让你学开机关兽，学的怎么样了？”
提到机关兽，秦朗立马双眼放光。
“会开了！就是撞了好几次，恐有损伤~~~”
“会开就好。”林道从容一笑“以后会有更大的机关兽，让你学着开。”
“不仅仅是你自己学会，还要挑选一批胆大心细，为人机灵的跟着你学。”
秦朗想不出，比三轮车更大的机关兽是何等模样。
不过既是郎主开口，那就只管应下就是。
“今天打跑了羯骑，主要是依仗地利与燃烧瓶。”
林道好似自语“他们吃过亏，以后就不会再上当。”
“想要野外浪战之中击败甲骑，最好的办法，还是重甲对重甲。”
广宗县的乞活军，也是有骑兵的。
只是这些骑兵多为各位坞帅将军们的亲族附庸，是他们的核心力量。
他们与林道不是一条路。
骑兵，是需要接受长期的，严格的训练。
不仅仅是装备与马匹，人也是非常重要。
没有长期且严格的训练，顶多算是骑马步兵，叫做有码~龙骑兵？
林道做两手准备。
一方面是加大训练骑兵的投入。
另外一方面，就是从现代世界里，购入跨越时代的工业产品，用以对抗甲骑。
拖拉机，卡车，挖掘机乃至于装甲车坦克什么的。
民用产品还好说，有钱就行。
装甲车坦克这种，风险较大。
信息时代里，出国其实购买不难。
难的是，沾上这些东西，必然会引来关注与调查。
林道最担心的，就是调查。
若是自己身为穿越者的秘密暴露。
那他余下的日子里，就只能是永远待在永和时空了。
“这些事情慢慢来，民用产品应该够用了。”
获胜之后的赏赐与酒宴，自是少不了。
林道亲自发放赏赐，酒宴之时也是到场与军士们同饮。
“手中兵器，身上甲胄可有优劣？”
喝酒的时候，林道言语询问新式装备的效用如何。
“甲胄非常坚固，就算是羯骑的破甲重箭也射不穿。”
“就是不少兄弟被撞伤，断了骨头吐血。”
“锤子很好用，照着羯骑脑袋来上一锤，他们就再也起不来，只管割就是。”
“钢枪太重了~~~”
“感觉钢枪有点软，前端还会晃动下垂。”
林道认真记下，打算回去征求万能网友们的意见进行改进。
网友们果然是无所不知。
针对林道发帖提出来的几个问题，很快就有了许多回复。
林道筛选一番，选中了几条意见加以采纳。
‘甲胄遭受冲击导致内伤，可以加内衬。’
‘最好是锁子甲，再加丝绸或者棉甲都可以。’
‘螺纹钢实心的肯定重啊，可以用无缝钢管。’
‘32mm（外径）的无缝钢管，一米也就三斤出头。’
‘三米长度，重量可以控制在十斤之内，套个枪头就行。’
‘这个绝对不会晃悠，也不会头部下垂。’
林道认真接纳网友们的指点，决定再度更新乞活军的装备。
这次，他寻着了另外一家机加工厂，委托代工。
“方经理。”林道将打印出来的要求，递给了销售经理“我提出的要求，能不能做到？”
三米长无缝钢管，三分之一处拉双层螺纹（增加手掌把握摩擦力）。
另外一头顶端，拉左旋螺纹，用以拧套枪头。
此外每根无缝钢管，另配机加工枪头一枚。
技术上来说，肯定是毫无难度。
也不是什么违禁品，而且是要出口的，很快就签下了单子。
“又没钱了。”
支付定金，公司账面再度枯竭。
林道拿着手机定飞往港城的机票“还是得继续出手黄金。”
现在他手上的金子，都是攻破襄国城后，缴获而来。
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无论是游牧部落还是农耕民族。
大家对黄金的热爱与认可，从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改变。
林道在襄国城内缴获的金饼以及各类金器，包括抄家那些士族的缴获，融了之后铸成四百多根金条。
毫无疑问的一笔巨款，差不多够在海港城最繁华的核心区域，买下一套一百平左右的房子。
还真是巨款~~~
出了机场上了出租车，前往公司的路上，林道脑海里一直在想着，如何优化自己的生意。
“这边的金店，消化能力肯定够。”
“可一直用零散出货的方式出售金条，总有被盯上的时候。”
“如果我有一座金矿~~~”
林道连海港城的豪宅都买不起，更加买不起金矿。
可如果是已经挖光了矿脉的废弃金矿，那可就便宜多了。
他要的只是这个名头，可以走正规渠道的将黄金，卖给这个福，那个福的金店。
“得抽时间出国一趟。”
林道花费数天的时间，多批次小规模的出售黄金。
枯竭的账面资金，再度富裕起来。
除了黄金之外，他还在襄国城内缴获了许多好东西。
像是名贵药材木材，各类毛皮，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等。
就是缺乏来源证明，不好出手。
永和时空，邺城。
“一千骑？一千骑！”
暴怒的石虎，红着眼睛上前，一把薅住了麻秋的衣襟用力摇晃。
“麻秋！还我军团！”
黑槊龙骧军总共只有三千骑。
却是在襄国城下损失了一千出头。
等于一战损失掉了三分之一强的实力。
这些可都是他石虎的禁卫军。
若不是众臣齐齐相救劝说，麻秋必然是要被腰斩的。
石虎非常愤怒，也是急眼了。
“令，司，冀，青，徐，并，雍各州，五丁抽三集兵！”
“令，各州，郡，县仓储，五取四送至邺城。”
发了狠的石虎，这次是要不惜代价的，干掉襄国城内的乞活军。
“天王~~~”
金紫光禄大夫明乘，急忙出列，神色急切“不可啊~~~”
“时值春耕，青壮都抽调作战的话，各地春耕就无法完成。”
“待到秋后，必将天下大乱~~~”
“臣请天王，收回成命~~~”
满脸肥肉的石虎，眯着一双狭长的吊眼，目光如刀的扫过明乘。
“来人~~~”
“拖出去，腰斩！”
第四十二章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石虎暴虐极恶，却并不傻。
他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此时面临的是什么。
丢失陪都，心腹兵马惨败。
动摇的是自己的威望，损失的是威压各部的力量。
他必须以最为强硬的手段，消灭乞活军。
唯有如此，方能维持住自己的威望，压制各部蠢蠢欲动的野心。
石虎很清楚，自己麾下的这些人，包括儿孙们，没一个是省油的灯！
相比之下，各州的春耕算得了什么。
秋收的时候饿死人，那就饿死呗，反正又饿不死他。
天王之令传至各处，自是怨声载道。
这边各地衙门还在抓捕年轻女子，送往邺城。
现在更是连男带女一起抓。
女的送入宫中，男的要么为兵要么做民夫苦力。
后赵各地，皆是水深火热，民不聊生。
襄国城。
“太武殿已经清理干净。”
孙大郎禀报“附近的太学等地也已拆除，空出了偌大的地方来。”
林道微微颔首“走，去看看。”
占地面积广阔的太武殿，一把火烧光了之后，残骸灰烬也已清理干净。
各部军户，都被安排来此训练。
他们以队为单位，在各自队主的带领下，做着各式训练。
监督训练的校尉们，见着郎主过来，纷纷上前见礼。
“我自行看看。”
林道挥挥手“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他沿着偌大的空地行走，仔细观察各队训练状况。
走了一会，林道面色疑惑“怎么就这点人来训练？”
“我看兵册上，数量很多。”
兵册上的数量当然多了。
实际上襄国城内的男丁，要么就是在册的军户，要么就是编入军中的辅兵民夫。
这是以万为单位计算的。
孙大郎微微一怔。
他安排了精彩的操练，准备在郎主面前表现一二的。
未曾想，话题怎么问到这上面来了。
收敛心神，急忙应声“回郎主话，各部皆是十日一操，今日来校场者~~~”
“啊？”
顿住脚步，林道转身“十天训练一次？”
孙大郎连忙再言“不少军户还在养身子，待到有了力气，当五日一操。”
操练，操是会操，类似周报汇演那种。
练则是日常训练，主要是在各自营中打熬身体武技。
襄国城内的许多人，好日子还没过上几天。
之前长期饥饿之下，身体亏空的多，还没靠吃饭补回来。
十日一操，还能撑得住。
等到身体状况逐渐好转，方可五日一操。
冷兵器时代里，五日一操的兵马，皆可称得上一声精锐了。
林道愣在当场，久久无语。
十天训练一次，这能训练出个啥来。
这种训练强度，连现代世界里的学生军训都比不上。
“那军士平日里做什么？”
“晒太阳？”
孙大郎也是难得听出了，郎主话语中的不满。
急忙应声“往日里吃不上饭时，多是各处寻觅吃食，或是躺着节省力气。”
这说的是实情。
饭都吃不上的时候，谁还会去训练，也没有力气训练。
要么就是想方设法的弄食物。
要么就是躺着减少消耗。
训练？
是怕自己死的不够快吗？
林道没说话，等着孙大郎继续说下去。
“有郎主供养，吃饱饭自当训练。”
“精锐之兵五日一操，平日里各自打熬身子，锻炼武技。”
“寻常军户，十日一操，平日里主要是以养身子为主。”
精锐之兵，是林道来之前，依旧是能够得到重点供养的精兵。
林道提供充沛的物资，是加强他的身体素质。
而寻常军户，林道穿越来之前，都是等着饿死之人。
哪怕是吃了这么久的饱饭，还是需要继续进补，调理身子。
没办法，之前的长期饥饿，亏空身体太多了。
林道仔细考虑一番“普通军户，可以先等等。”
“依照他们的身体，从十日一操，逐渐提升到五日一操，三日一操。”
“更重要的是，日常的训练不能放下。”
“战场上，这是在保他们自己的命。”
“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至于各部精锐。”
他干脆直言“每日一操。”
一旁孙大郎震惊了，忍不住多嘴“郎主，就算是精锐，每日一操也撑不住。”
林道当即摇头“我不信。”
跟着想到，不能拿这些冷兵器时代的军队，与威武之师比较。
旋即缓了缓气“每日一操是集中训练，只训半日。剩下半日，可以做些体育运动，整理内务什么的。”
“每隔五天，休沐一日。”
他用力挥手“就从今天开始。”
既是吃着郎主的饭，郎主命加练，那就只能是加练。
‘啪啪啪啪~啪啪啪~~’
林道来到宫城西北角的百尺楼附近。
此地原为后赵单于庭所在，负责管理胡人事物，类似满清的都统衙门之类，此时已经被拆了征用。
靠近此处，就听闻密集的啪啪声响，不绝于耳。
这里并非女营，乃是工匠营所在。
从街上出来，林道就见着了数以百计的女子，正在不断用木棒敲打各自面前的棉花。
她们身边还有帮手拎着水桶，敲打过一阵，就将水桶里的水，浇在棉花上。
如此反复，将棉花拍打成很薄的棉片。
“郎主。”
金莲拎着裙摆，快步跑过来行礼。
林道关切询问“棉甲制作进度如何？”
“郎主放心。”金莲笑应“奴盯着呢，现在每天能制成上百件。”
“走，去看看。”
反复拍打浸水的棉片，被装上大车送到隔壁去。
这里有工匠营的工匠们，将多张棉片缀成很厚很实的棉布。
在两层棉布之间嵌入铁甲，内外用铜钉固定。
拎起一套棉甲仔细观看，上手用力捏了捏。
林道示意跟在身后的刘虎“拿过去用弓弩试试。”
将棉甲固定在木架上。
亲卫手持弓弩上前，以不同的距离释放箭矢。
从效果上来看，棉甲的防御能力的确不差。
“外面再加上一层简易板甲，这防御能力至少提升一个等级。”
林道对此非常满意，大手一挥“加餐！”
干活的女工，工匠营的工匠们，都将得到加餐的奖励。
所谓加餐，自然就是酒肉了。
这个时代的人，吃饱饭的原始渴望之上，就是能吃肉喝酒。
众人的欢呼声中，金莲小心翼翼的压低声音。
“郎主，奴有事禀报。”
“嗯。”林道领着她，来到了百尺楼旁“说。”
“昨日傍晚，有下工的女工返家路上，遇袭。”
林道转首盯着她看。
金莲急忙说出结果“好在其呼喊挣扎，引来了巡队，未曾让贼子得逞。”
林道微微皱眉“是军户？”
“是。”
若是民夫，可以按照晋律处置。
军户的话，本质上就是他林道的世兵。
“我一直强调要重视军纪。”林道蹙眉“现在吃饱喝足，就开始想女人了？”
“虽说是未遂，可此风不可涨。”
“二十军棍，连家属一起驱赶出城。”
金莲先是应声领命，跟着又解释了一句“此人并无家眷，孤身一人。”
林道恍然，原来是个光棍。
这是饱暖之后忍不住了？
可以理解，但是不能接受。
军纪严明，是军队战斗力的保障。
一旦肆无忌惮，那整支军队迟早都会被毁掉。
林道有些好奇的询问“城中没有家眷的，多吗？”
金莲急忙颔首“最近迎亲的很多，可没有家眷的更多。”
迎亲的多，是林道发放了大量的奖赏。
这些扛着粮食袋，拎着猪肉上门提亲的军户，基本上都能娶上媳妇。
没家眷的更多，则是源于战乱时节，最先吃苦倒霉的，必然是妇孺。
女人数量不足，外加很多军户民夫也没战功奖赏。
那就只能是依靠手艺活解乏，或者干脆憋着。
憋不住的，就得铤而走险。
“这事~~~”
这事林道也为难。
他能带来各式各样的海量工业品。
可带不来成千上万的女子啊。
就算是有一心想要穿越来宫斗的穿越女，愿意为无数光棍们布施，可也过不了时空壁垒那一关。
“这事我知道了。”
林道示意金莲去忙。
他自己则是步入百尺楼内，想着应对办法。
遍地膻腥的时代里，想要解决这么多光棍的需求，这可真是难住他了。
百尺楼内转悠了一圈，林道决定还是走之前的路。
万事不决问网友~~~
晚上回到现代世界的宿舍。
林道坐在椅子上，吃着外卖发布帖子。
网友们的智慧都是伟大的，新奇的，别开生面的。
‘这还用问，当然是用充气的了！’
‘楼上落伍了，现在都是流行硅胶的~’
‘其实杯子也不错，便于携带。’
‘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最好的办法还是去抢~~~’
豁然开朗。
永和时空，邺城。
凶神恶煞的官吏，闯入一户户的人家之中。
无视了哭号叫嚷，年轻些的男女统统捆走。
至于家中财货粮食，自是顺入各自腰包。
“我是云游至此的学子。”一户人家之中，年轻人面对官吏从容应对“不日就将得贵人相重出仕。”
穿着官服的官吏，盯着他冷笑“可得贵人举荐？”
“暂时未有，不过只需多些时日~~~”
“带走！”官吏一声呵斥，几个吏员当即上前，将年轻人捆住。
“姓甚名谁？祖籍何处？”
满眼怒火的年轻人，奋力咬牙“青州北海郡剧县人士，王猛！”
第四十三章 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刷火箭！
“军户们精力过于旺盛，也是个麻烦事。”
望着眼前成箱的塑料与硅胶产品，林道蹙眉沉思。
“直接给军士们发这些东西，面子上不好看。”
“难不成，还得我亲身示范如何使用？”
想象着自己，当着成百上千大老爷们的面，抱着塑料与硅胶~~~
‘嘶~~~’
“整不了，整不了~~~”
林道连连摇头，打死他也干不出这等事来。
一旦消息传出去，他在永和时空，差不多就可以社死了。
想了许久，林道招呼人，去唤金莲入寝殿。
他在永和时空襄国城这儿，住在建德后殿内。
距离被烧毁的太武殿遗址不远。
建德后殿，位于建德殿的后方，石勒大建襄国城的时候，这里就是当做寝宫来修。
原本殿内摆放着许多的金银器皿。
不过都被林道给踩扁了，拿去融了做金条。
此时殿内，明显有些空空荡荡。
俏脸酡红的金莲，耽搁了好一会才来。
不是拿乔，也不是工作忙碌脱不开身，而是沐浴更衣去了。
她换上了一身漂亮的袿衣，俏脸上点缀着斜红妆。
鬟髻上，插着心心念念的金钗。
进入寝殿的时候，守在门口的刘虎瞥了她一眼，示意一旁的女官上前搜身。
哪怕是郎主召唤来的，也得搜身。
这其实已经很潦草了。
换做满清时期，那都是清洁溜溜裹在被子里送进去的。
满清的皇帝们，都是怕死怕到发疯的程度。
待到确认并无违禁品后，刘虎放行。
金莲一路步入寝室，见着郎主背对着自己，手中拿着个古怪的东西，正在呼哧呼哧的吹气。
“郎主~~~”
林道起身侧首“来了？”
“来的正好，快过来帮我吹~~~”
外面的刘虎，听力挺好。
他听见寝室内不断传来‘呼呼呼~~~’的声响，也是疑惑不解。
‘这是在作甚？’
“郎主，这个东西~~~”
好不容易将塑料吹起来，看着眼前的类人型物件，金莲也是红了脸。
“还有这个。”林道拿出了硅胶物件。
“现在我教你，这些东西如何使用。”
他认真嘱咐“记住了，这事只有你自己知道，万万不可说出与我有关的一字一句。”
他丢不起这个脸~~~
自从林道在三合村干掉了那些羯骑，为她报了杀父之仇后，金莲的忠心就从未有过动摇。
当即真诚表态“郎主放心，奴死也不说！”
“没那么夸张。”
林道摆摆手，向她解释介绍如何使用这些东西。
这边金莲也是俏脸绯红，扭捏不已。
等到介绍完，低着头的金莲，方才呐呐相询“郎主，奴是女儿身~~~”
我是女的啊，知道如何使用这些奇怪的东西，有什么用呢？
郎主送我这些东西，我也用不着啊。
“是这样子的。”
林道耐心解释“你寻一批有丈夫，生过孩子的妇人。”
“告知她们，这些东西如何使用。”
“之后再由她们，告知她们的丈夫如何使用。”
“将这些学会的人集中起来，我之后安排他们做事。”
金莲满怀期待的来了，懵懵懂懂的走了。
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一大包的塑料与硅胶制品。
这是她的教学器材。
她本以为郎主唤自己来寝殿，是要宠信自己来着~~~
‘唉，郎主究竟何时才愿收我~~~’
‘嘭！嘭！嘭！’
校场上，秦朗等人都是好奇的看着林道手中，不断拍打着的球。
“郎主，这是何物？”
林道随手一扔，抛向天空“这个是篮球。”
指着不远处的简陋篮球架“将这个球扔进那边的篮筐里，所以叫篮球。”
“这东西只能用手，不能用脚。”
接住落下的篮球，林道摆出投篮的姿态，手腕发力，动作漂亮的将篮球投出去。
没有丝毫意外的三不沾。
神色如常的林道，又从脚下的袋子里，取出来一个足球，一脚踢上天。
“这个是用脚踢的，叫足球。”
“看到那边带网兜的铁门框没，将球踢进去就行。”
“这东西只能用脚，不能用手。”
“之前见你们训练之后多是无所事事的等吃饭。”
“弄了这些东西，给你们用来玩耍。”
足球落下，林道上前几步一脚凌空抽射，足球呼啸着打了飞机。
司马家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之后，军队的战斗力与兵员素质，那是急速下降。
尤其是军户世袭制度下，导致军队之中充斥着大量的老弱。
七八岁到十几岁的孩子，五六十岁以上的老人，军中多到举目皆是。
缺乏训练，吃不上饭，兵戈不修，地位低贱，再加上老的老小的小。
这样的军队，被诸胡打崩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林道吸取晋朝军队崩溃的教训，军中都是青壮。
不过问题也是随之而来。
年轻人火气大，又不能每时每刻都在训练，那样会累死人，同时心理方面也会有影响。
得在练兵的同时，给他们减压。
运动，就是非常好的选择。
足球与篮球的规则很简单，林道自己简化之后的简单。
“篮球，只需要将球扔进对方的篮筐里就行。”
“足球，只需要将球踢进对方的球门里就行。”
除了篮球不能用脚，足球不能用手。
以及不能恶意伤人之外，没有这个犯规，那个规则的。
就是简单粗暴，让精力旺盛的军士们，去抢，去争，去撞。
训练与运动到流汗疲惫，只想吃饭与睡觉就行。
听完林道对于规则的讲解，很快就有人开始下场比赛。
以队为单位，每队都出相应的人数上场。
林道这边，还在添火。
“哪边赢了，我这里会给奖赏。”
“秦朗，点支香。”
听闻有赏赐，军士们的动力那就更加充沛。
林道寻地坐下，饶有兴致的看球赛。
“郎主。”
金莲带着十几个，抱着箱子的汉子过来见礼。
“来了？”林道颔首示意“东西先放下，等比赛结束了再说。”
金莲上前在他身侧跪坐，小意揉肩服侍。
没有专业的场地，就是摆上架子与球门。
两边甚至连区分队友的服饰都没有。
反正队友都是本队的同袍，一眼就认识。
对抗的比赛，又缺乏规则约束。
一来二去的，很快就不可避免的爆发冲突。
也就是都知道郎主在一旁看着，这才强忍着没有互相饱以老拳。
不过强力冲撞，对喷垃圾话，踹人抱摔下黑手什么的，都是层出不穷。
林道向着秦朗招招手。
看着屈膝身侧的秦朗，林道交代“安排别的队的队主，去做裁判。”
“动作直接就是奔着伤人去的，就给罚下场。”
“喏~~~”
规则什么的，大致防着受伤过重就行。
本质上是为了让军汉们有个宣泄精力的渠道，又不是要搞什么职业队。
没大伤就成。
要说技术什么的，那肯定是没有。
无论是比篮球的还是比足球的，基本上都是依靠身体办事。
至少在林道看来，感觉更像是摔跤大战。
随着一炷香燃尽，林道起身叫停了比赛。
两边四支队伍齐聚他的身前，气喘吁吁满身大汉的同时，精神状态倒是挺好。
“得胜的出列。”
打篮球的与踢足球的，各有一队站了出来。
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得色。
“嗯。”
林道示意金莲“这里有些奖品，你们收下就是。”
金莲招手示意，抱着箱子来的十几个大汉们，纷纷俯身抱起了箱子，领着疑惑的军汉们返回营房。
林道这里，则是嘱咐秦朗“训练结束之后，可以组织各队之间的竞赛对抗。”
“其他人也可以在四周围观欢呼。”
“尽量让他们将精力都用在训练与球场上。”
“获胜的队伍，我这边有安排奖赏。”
“对了，有家眷的不发奖赏，这点你要提前告知。”
秦朗连连颔首“喏~~~”
数日后，羯骑的踪迹开始出现在襄国城四周。
秦朗带着骑兵出城驱逐，羯骑并未迎战，而是主动退却。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羯胡出现。
他们封锁道路，修建营寨，囤积物资，明显是打算长期围城。
“城外的哨探全部收回来。”
城头上的林道，收回目光“各部轮流守城值夜，万万不可让羯胡偷袭得手。”
林道不惧守城。
现代世界的工业品多的是，哪怕是石虎派来了百万大军，也足够招呼。
他担心的是城池被突然攻破，大批羯胡冲进城内。
虽然林道自己肯定没事，大不了跑回现代世界。
羯胡再能打，难不成还能突破时空壁垒，追杀到现代世界去？
苦的是城内的乞活军。
以羯胡的残暴来说，无论男女下场都会非常凄惨。
林道的穿越能力，不能携带拥有灵魂的生物，也就没办法救人。
对林道来说，这次的守城战，唯一的顾虑就是不能被偷袭，让羯胡冲入城内。
安排了一番守城任务，林道动身返回现代世界。
来到仓库，望着成堆的煤气罐，铁丝网，石灰粉，烟花爆竹等物资。
他的面上露出了笑容。
为了欢迎羯胡，特意订购了许多好东西。
现在是时候带过去了。
蹲下身子，伸手拍了拍面前的钢管。
手指从钢管上印着的‘莱阳钢铁厂’上划过。
“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刷火箭！”
第四十四章 大赵朝廷，已有取死之道
车辚辚，马萧萧。
邺城至襄国的官道上，人喊马嘶拥挤至极。
南来北往皆是人与车，好似大赵的男儿，都云集于此。
“饶命，饶命啊~~~”
路边一群衣衫褴褛的黔首，跪在地上连连叩首哀求。
“我们也不想的，可路上遇到暴雨冲断了桥，不是故意误期~”
“实在是没路过河~~”
‘呛啷~~~’
回应他们的，是羯胡拔出来的环首刀。
‘噗！’
羯胡熟练挥刀，刀芒宛如白练闪过。
下一刻，无头尸体倒在了地上，鲜血泉涌而出。
更多的羯胡上前，将这群误期的民夫一一斩杀。
自有不甘心受死之人，爬起来奋力向着远处逃亡。
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的王猛，见状微微摇头。
“愚蠢！当往人群里钻！”
“往旷野上跑，两条腿跑的再快，难不成还能跑的过马？”
羯胡骑着高大的战马冲出了道路。
马背上的羯骑呼喝着将手中的环首刀，反握平放于腿前位置。
马蹄声沉重，战马呼出白气，奋力扬蹄前奔。
战马从民夫身侧疾驰而过，横放的环首刀，平齐掠过后脖。
借助马匹的力量轻松切开，无需耗费力气挥舞砍杀。
技艺如此出众，想来也是常做此事。
后脖处鲜血激射的民夫，前扑倒在了地上。
调转马头的羯骑，策马从其抽搐的身躯上践踏而过。
鞭子落在后背上，带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刺痛的感觉，让王猛昂首缩背，呲牙咧嘴。
身后传来坚昆人的怒吼。
咬牙硬挺的王猛，跟着本队民夫前行。
来到路旁，在坚昆人的嚷嚷声中，民夫们上前，将被斩杀的耽期民夫拖走。
为他们提墓地？那就是不懂事了。
这年头，什么身份能有座墓地？
挖坑填埋？那就是给自己找罪受。
本就又累又饿的，还要挖坑？
难不成是想累死自己，陪着一起埋坑里不成。
芦苇席裹身，也是太过于奢侈了。
这一路上，连野草都被薅光了，哪里来的什么芦席。
唯一的处理方式，唯有拖到路边旷野上，就这么仍在那儿。
天黑之后，自有饿狼野狗，秃鹫腐虫吞之。
望着自己亲手拖到野地之中的尸骸，王猛微微出神。
什么时候开始，汉家子的性命，如此贱如草芥了？
不但死的犹如草芥，死后竟然连一席裹身的芦席都没有！
曾经那些卑贱犹如猪狗的诸胡，却是耀武扬威，生死操之于手。
王猛陷入了沉思。
鞭子带着呼啸声，抽在了他的后背上。
剧痛刺的王猛面容狰狞的蹦起来。
坚昆人叽里呱啦的怪叫着，催促所有人回去，推着装满物资的大车继续前行。
红霞微敛，日近黄昏。
王猛等人终于得令歇息。
远离大道的旷野上，王猛取出火镰生火。
同队的民夫都围了过来“郎君，有火无柴怎么办。”
王猛抬头望向远处大营，那里是太子石宣的营地。
重行围守，成千上万的火光，点亮了整座偌大的营地，宛如白昼。
王猛他们一路行来，沿途根本就没有见过木柴。
大木都被拉去工匠营，用来制作攻城器械。
杂木枯枝干草乃至于树桩子，都被前行的各路人马拔光烧了。
王猛环顾四周，都是运送粮草物资的各路民夫，于夜色之下簇拥在一起取暖。
“诸位。”他压低声音“拆了大车上的木料来烧。”
民夫们大惊“拆大车？会被杀的。”
王猛摇头“朝廷只要粮草物资，不要大车。”
“每辆大车只拆几根，足够我等熬过今夜。”
身处小冰河时期，初春时节的夜晚，依旧是寒风刺骨。
本就破衣烂衫，无力保暖。
再不能烧火取暖，一夜过去必然是要冻死人。
众人信他，各自从自己运送的大车上，拆了几根木头下来。
燃烧的火焰带来了温暖，吸引着民夫们不断靠近。
肚皮里传来的响声此起彼伏，自是有人抱怨连稀粥都不给吃。
不少民夫，将目光看向了自己运送的粮草。
“不可。”
王猛阻止了众人的蠢蠢欲动。
“大车可拆，粮草不可动。”
“交接之时少粮，所有人都得死！”
王猛看的明白，他们这些人，在胡虏眼中连牛羊都不如。
类似他们这种运输的民夫队伍，遍布四周旷野。
所有人都是缺粮少柴，忍饥挨饿硬抗寒风。
然而在王猛看来，旷野虽冷，却是遍地火星。
那是民夫们心头不断点燃的怒火。
“诸位。”王猛嘱咐“可知会各地运粮民夫，拆大车以取暖。”
他很清楚的知道，想要有所行动，单纯依靠自己的力量是不够的。
需要取得更多人的信任与追随。
唯有如此，自己方才能有更大的机会保命。
远处大营内，隐约传来粮食与肉食的香气，引来民夫们忿忿不已。
“大赵朝廷，已有取死之道。”
听着大营内隐约传来的乐声与欢笑声，王猛的目光愈冷。
“此战若败，朝廷必亡！”
他的目光，越过大营看向远方。
那里，是襄国城的方向。
“乞活军~~~”
襄国城，校场。
“所有人，手都稳着点！”
林道仔细关注着徒手拆卸爆竹的民夫们“轻拿轻放，避免震动。”
转首环顾四周，查看有无火源靠近。
“自己造火药多麻烦，用别人造好的多省事。”
“质量有保障，数量有保障，拆了重装就行。”
“还不会有什么人来查。”
“果真是造不如买。”
他原本的打算，是自己制造土炸药。
网上询问之后，遭到了网友们的一致反对。
网友们表示，你有这个念头是真刑。
别说制造了，买点原材料都得被关注。
林道别的都不担心，唯一担心的就是被关注。
他仓库里的货，虽说也有报关，有定舱，有运输记录什么的。
可基本上都是空跑，退货退单等等。
数量少，种类大众自是无人关注。
可一旦认真查起来，必然是经不起查。
这个念头，自然也是随之消散。
再之后，林道见着那些烟花爆竹，心中立马就有了主意。
“自己造不行，那我用别人造好的，总可以吧。”
这才有了，此时永和时空里，一群人徒手拆爆竹的场景。
“郎主~~~”
金莲与孙蓉，各自带着一群妇人过来。
她们的手中，都是捧着陶盆。
“郎主。”金莲快上一步，挡在孙蓉的面前，将手中陶盆抬起示意“奴遵着郎主的意思，已经将蛋清分好了。”
林道瞥了眼陶盆里的蛋清，颔首点头“做的好。”
得了夸赞的金莲大喜，继续挡着孙蓉与林道言语。
“郎主，这么好的鸡子，为何要分开？莫不是要做新菜？”
林道摇摇头“有用。”
后边咬着银牙的孙蓉，上前一步将金莲挤开。
将手中陶盆端起来给林道看“郎主，雪糖已经取来，请郎主示意如何处置。”
所谓雪糖，就是林道买来的白砂糖。
原本是用来给伤员们，冲糖水喝的。
因其洁白如雪，乞活军中都称之为雪糖。
这是最顶级的物资，通常只有伤员方才有资格享用。
“先等等。”
林道嘱咐“等他们那边，把事情办完再说。”
爆竹内分出来的黑火药，收集起来装在陶罐里。
林道检查了一番，对此表示满意。
“工业品就是好用，不用去背一硝二磺三木炭，冒着危险自己去手搓，花钱买拿来就能用。”
他转首招呼“心细手巧的上前。”
“动作都慢些，手法一定要轻柔。”
“加入蛋清，仔细搅拌均匀。”
“将药粉粘成颗粒状。”
“白糖融一部分，慢慢加进去。”
“搅拌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轻轻的来~~~”
做出来的产品，就是颗粒黑火药。
拉开了距离的林道，再度招呼“将这些颗粒，轻些倒进这些钢瓶还有长管里。”
“还是那句话，动作一定要慢，不要心急。”
第四十五章 司马氏，真该死！
春光明媚，杨柳抽芽。
微风打着旋掠过襄国城，带来丝丝春意。
城内偌大的校场上，此刻空无一人。
“记住了。”
站在校场边缘的林道，将手中的打火机塞进刘虎的手里，郑重嘱咐“点着了引线之后，立刻往回跑，能跑多块跑多快。”
“绝对不可以逗留。”
“更加不能好奇驻足观看。”
刘虎用力颔首“喏！”
眼见着刘虎小跑着，奔赴校场正中的煤气罐。
这边林道挥手，大声招呼四周围观之人“所有人都蹲坑里！”
说罢，他自己也是跳下足有一人高的深坑。
踩在坑底的马扎上，露头观察远处点火的刘虎。
百余丈外，刘虎撅着腚趴在地上捣鼓，却是半天都没什么动静。
等了好一会，林道不耐烦正要开口呼唤。
那边刘虎却是猛然腾身而起，转身埋头狂奔。
林道也不废话，坐在马扎上，双手捂着耳朵张开了嘴。
过了一会，一声轰然闷响传来。
“怎么回事？”
林道蹙眉不解，这不对啊，不该是这个动静。
他站起身来张望，却是见着一团黑点从天而降。
于视线之中逐渐放大，最终轰然砸在了距他百米之外的地方。
林道所在的坑中，却是早已空无一人。
约莫一盏热茶的功夫，林道方才举着防暴盾，重新出现在了坑里。
他举起望远镜张望。
只见远处的钢瓶，明显膨胀扭曲变形，还在不断喷吐浓烟。
可却并未炸裂~~~
林道沉默了。
这是质量不行，制作过程有瑕疵，还是钢瓶过于坚固？
“郎主？”附近坑里，传来了呼唤声。
“等等吧。”
“等烟没了再说。”
煤气罐炮弹的方案，露头就遭遇重创。
“没关系，我还有火箭弹。”
林道自言宽慰“火箭弹万箭齐发，足够用了。”
一个多时辰后，刘虎在之前相同的位置上，点燃了火箭弹的引线。
这次火箭弹爆炸的动静，与之前煤气罐不同，动静很大。
火光浓烟四溅，声如惊雷。
只是，林道上前查看的时候，却是见着唯有装药的前端被炸裂开。
钢管扭曲撕裂宛如麻花，却并未如想象之中那般，炸的铁屑四溅构成强烈杀伤。
蹲在地上的林道，目光一遍遍扫过钢管。
“难不成，是因为质量太好了？”
林道微微失望，却并未放弃。
他唤来金莲“取个陶罐过来。”
黑火药放进陶罐里，插上长长的引线再度点燃。
轰然巨响，宛如晴天霹雳。
纷飞的碎石热土陶罐碎片，雨点般洒落。
明亮的火光与浓郁的硝烟，笼罩四周。
校场附近的人，全都被吓坏了。
这是旱地惊雷啊~~~
甚至有不少人惊吓失神，瘫坐于地。
还有人连连跪拜，口中喃喃不绝，神色虔诚。
对于永和时空的人来说，这就是神迹。
“果然，是煤气罐还有钢管的质量太好。”
林道确定了之前实验不成功的原因。
“我的煤气罐炮弹，还有莱阳火箭炮~~~”
原本设想，可以横扫天下的大杀器，因为技术上的原因，暂时冻结了。
“没事，可以装在陶罐里用。”
“火箭弹，也可以用木头竹子来代替。”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
强行为自己辩解一波。
“改！”
“现在就改！”
“寻陶罐，还有圆木来。”
城内热火朝天。
城外的攻城准备，也是如火如荼。
来自后赵各处州郡县的军户民夫，逐渐云集襄国城外。
从城头上看过去，城外连营如森，旗帜如林。
入目所及，皆是后赵人马。
宛如汹涌浪潮，将襄国城围困的水泄不通。
城头上，林道伸手指着二三里地之外的一处大营询问。
“那边就是赵国太子的大营？”
“观其旌旗，正是高力禁卫。”
“他们正是羯胡东宫直属兵马。”
林道心头暗道可惜。
若是自己的莱阳火箭弹能用，一口气射过去百多枚，说不得能炸死这位嗜血太子。
想至此处，林道再问“你上次说，这太子早就从邺城出兵了，怎得现在方到？”
秦朗当即面露鄙色“羯胡太子石宣，携姬妾乘辇同行出征。”
“他这一路上走走停停，到处围猎行乐。”
“听闻，为了方便他打猎，到处封山锁路封闭渡口桥梁，导致道路不畅，粮草不足。”
“冻饿而死的民夫士卒，足有上万之多。”
“这可真是~”林道一声叹气“司马氏，真该死！”
大好江山，因为司马氏的愚蠢，却是落在了石虎石宣这等类人型牲畜的手中。
生灵涂炭，山河破碎，无数百姓罹遭大难。
还有贾家~
正是贾南风那个丑女，邀请诸王入京夺权，方才引发了八王之乱。
从那之后，混乱的司马家，再无力阻挡诸胡入侵。
“石宣。”林道缓了口气“是个嗜血疯子。”
打个猎就能害死上万人，胡虏果真从未将汉儿视为人来看待。
“来吧。”
伸手扶着女墙，林道微微昂首，望向远处密密麻麻的成片连营。
“羯人，给你们准备了这么多的礼物，都死在这座城下吧。”
石虎有十三个儿子。
这些儿子的性格，几乎与石虎如出一辙。
狠厉残暴，视人命如草芥。
前任太子石邃，残暴非人。
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将美丽的姬妾打扮起来，再斩下首级放在盘子里，与宾客们互相传看。
之后以其身，合牛羊肉煮之，与众人同享。
石邃死的过于轻易，也是便宜他了。
开罪了石虎后被处死，与全家一起合入一口棺椁之中。
与自己的兄长相比，石宣在残暴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抵达襄国城下，他每日里不是围猎行乐，就是督促建造攻城器械，催促各地军户民夫，与粮草物资尽快送来。
工匠营日以继夜建造攻城器械，累死者无数。
石宣依旧是嫌慢，每次过来工匠营巡视，都会杀上一批工匠与民夫。
美其名曰，督促加快进度。
日常巡营行猎之时，也是动辄处置屠戮。
甚至于，有民夫军户们，莫名其妙的被圈入了猎场范围之中，也被残酷除掉。
如此暴虐行事，众人皆是朝不保夕。
后赵军中人心浮动，士气低落。
“郎主。”
城头之上，秦朗出言禀报“据探，羯胡所建各式攻城器械足有百余台之多，且已初具规模。”
“最多三五日即可全面完工。”
说完这番话，就用期盼的眼神看着林道。
“嗯。”
林道懂他的意思“差不多是时候了，今夜无风，晚上就将这些大家伙全都给烧了！”
秦朗大喜，急忙拍马“郎主神威~~~”
大型攻城器械建造困难。
之前乞活军坚壁清野，早已将城外本就不多的树木砍伐殆尽。
甚至就连城外的宅院房舍商铺村落，都给拆迁扒房，石料木材统统带入城中。
后赵军建造攻城器械的大型木料，都是从遥远之处，耗费大量人力物力拖拽而来。
一旦损失掉想要再度重建，来回折腾至少得耗费一两个月的功夫。
动员了那么多的人马，每一天的粮草消耗，都是天文数字。
羯胡才是拖不起。
林道在现代世界里，请人帮忙改进了无人机。
操作更加简单，动力更加强劲，载重量也更大。
待到晚上，月朗星稀，银色的月光洒满大地。
‘嗡嗡~~~’
四翼无人机逐渐升起，下方挂钩上，挂着一大桶玻璃罐的装燃烧剂。
林道特意多加了些稠化剂，铝粉，金属镁等配料，用以增强效果。
粘稠附着性更强，燃烧更加持久。
尤其是针对木制结构，有着极佳的燃烧效果。
瓶口处附带点燃的火绳，坠落破碎后，立刻就能引燃。
林道盯着操控屏幕，驾驶无人机飞上夜空，直奔城外存放攻城器械的后赵大营而去。
若是去烧粮草，羯胡最多因缺粮而退兵。
哪怕是将所有的粮草都烧毁，城外那么多的民夫，也足够羯胡撑到退走。
林道想要的，是羯胡强攻坚固城池，对其进行大规模的杀伤。
让羯胡跑了，还会继续为祸人间。
只有死了的羯胡，才是好的羯胡。
月色之下，轻微的破空声响，引起了后赵营中值夜军士们的注意。
他们警惕的环顾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
之前李农讨伐乞活军的时候，遭遇天降神火的事情，羯胡们早已经得知。
很快就有人抬头看向夜空。
“天上，有鸟！好大的鸟！”
“这鸟怎么是方的？”
“没翅膀的鸟~~~”
“都闭嘴！快唤射雕手来！取弓！”
为了防备乞活军的那位奇人，故伎重施的去烧粮。
后赵军中的神射手们，都集中在了各处粮仓附近。
未曾想，林道这次却是将目标定在了攻城器械上。
不少羯胡，已经张弓搭箭向着天空中的无人机射箭。
林道特意提升了高度，距离地面足有百余米。
羯胡这边都是仰射。
绝大部分的箭矢中途就已经坠落。
就算是能碰到，也早已是强弩之末，软绵无力。
城头上的林道，透过无人机上的摄像镜头定好位置，掰动开关。
挂钩脱落。
装满了粘稠燃烧弹的大号玻璃罐从天而降。
没有卫星定位，全凭手感操作。
说是对准了，其实还是有些偏差。
原本林道是对着一台云梯的顶端扔的。
结果却是擦着云梯一侧，砸在了地上。
从天而降的巨大冲击力下，玻璃罐应声而碎。
粘稠的液体四溅而出，很大一部分溅射在了一旁的云梯上。
有个羯胡靠的近，身上也沾染了些许。
下一刻，随同坠落的火绳，点燃了火焰。
耀眼的火光，冲天而起！
第四十六章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烧起来了！”
城头上的乞活军，欢呼雀跃。
夜空之下，远处的羯胡大营内，腾起了一团明亮的火焰，是那么的耀眼。
冲天而起的火舌，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一台云梯吞没。
‘啊~~~’
那个倒霉的羯胡，身上也冒起了火焰。
他拼命拍打，在地上滚来滚去，抓起泥土往腿上涂抹。
却始终无法熄灭身上的火焰。
若是一开始，干脆利落的脱下衣服扔掉。
身上皮肉若是沾染的话，直接用刀子剔除，倒也可以留下条性命。
可他不断拍打，不断的滚来滚去，结果就是火焰迅速烧遍全身。
有同僚拎来了水桶，兜头浇下去。
结果却是火势瞬间壮大，直接将人吞没。
羯胡傻眼了，这火居然扑不灭？
“救我~~~”
为烈焰所吞噬的羯胡，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声响，扑向了一旁的同袍。
猝不及防的同袍被抱住，火焰随之烧到了他的身上。
羯胡被吓疯了，拳打脚踹拼命挣扎，想要将火人推开。
然而与落水之人，会拼命抓住救命稻草一样。
全身都烧起来的羯胡，死死抱着同袍不放手，仿佛是要将自己的痛苦转移出去，寻求那渺茫的一线生机。
不过一盏热茶的功夫。
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羯胡，惨叫声逐渐停歇，化为熊熊燃烧的火炬。
四周的羯胡，已经有人吓疯了。
眼前的场景，真心是过于恐怖。
无人机飞回城头，喜笑颜开的秦朗等人，快步上前再度加挂大号的玻璃罐。
攻城战中，对于守军威胁最大的，就是那些大型攻城器械。
每一台攻城器械，守军都需要付出至少数以百计的性命，方能摧毁。
此时在郎主的机关兽面前，却是如此轻而易举的就被烧毁。
秦朗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世间最美好之事，就是郎主是我们的郎主~~~’
如果郎主是对面的敌人。
这种事情哪怕只是想想，都会不寒而栗。
接连三台大型攻城器械燃起了大火，守护各处粮仓的神射手们，方才急匆匆的策马而来。
他们寻着天空之中无人机的轨迹，冲出营寨之外。
手持强弓弯利箭，以夜隼般锐利的目光，锁定无人机放箭。
民用无人机的外壳，以碳纤维为主。
难以抵挡接二连三的利箭，遭穿透损伤内部电子元件，翻滚着摔在地上，溅起大团火球。
羯胡欢呼雀跃，终于射落了天上的怪鸟。
只要能射落，那些怪鸟也没什么可怕的！
因为天降神火而下落的士气，也是随之回升。
城头上的秦朗等人，眼见着飞鸾还未入羯营就被射落。
一个个捶胸顿足，泪目抽泣，宛如失去了世间至宝。
对他们来说，能飞天的飞鸾，的的确确就是至宝。
林道缓了口气，示意侍立一旁的刘虎，去将摆放在不远处的无人机箱子，再拖一个过来。
这样的箱子，他足有数十个之多。
“射雕手？”
装上电池，启动调试，挂上载荷。
新的无人机再度升空“射的到是挺准。”
“这次我飞两百米的高度，再射中个给我看看！”
高度提升，命中率必然下降。
飞至二百米高度的无人机，虽然不再被射中，可接连几轮投掷的燃烧罐，都未能命中目标。
眼见着下边的羯胡，已经是在奋力推动攻城器械，打算将其分散开。
林道这里，很快有了应对主意。
取来强光手电筒，缩圈后垂直向下挂在无人机上固定。
这东西自然是谈不上什么精度。
可比起之前的盲投来说，准确率是大幅度提升。
毕竟攻城器械都很庞大沉重，只需用垂直向下的光柱笼罩住，直接放下脱钩就行。
无人机一趟趟的起飞，投掷，降落，换电池挂载荷。
如此循环往复，后赵军中辛辛苦苦打造的百余台攻城器械，全都化为了夜空下的一团团火炬。
羯胡也曾疯狂抵抗。
冲天而起的箭雨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面对跨越千年的科技碾压，他们的抵抗显得毫无用处。
到了后面，羯胡干脆是彻底放弃了。
不再射箭，不再浇水试图灭火，也不再推动攻城器械转移。
众多羯胡都是远远围观，默默的看着天上的怪鸟不断的下火蛋，将他们打造的攻城器械吞没于火海之中。
“差不多了。”
收回无人机，林道起身“熬夜有点累，我回去休息。你们这边好生盯着。”
敬佩到无以复加的秦朗等人，纷纷高呼行礼。
“恭送郎主~~~”
回到现代世界的宿舍，林道倒头就睡。
‘唔系渣男，唔好中意雷~~~’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道迷糊之中，被手机铃声给吵醒。
屏幕上的号码有些眼熟。
趴在床上的林道，眯着眼睛滑动手指“哪位？”
手机中沉默了片刻，之后传来了哭泣声。
‘呜呜呜~~~’
“林道~是我~~”
这声音熟悉，正是那位投入霸总怀抱的前女友。
林道瞬间来了精神，坐起身来“嗯，你说。”
前女友哭哭啼啼，哽咽落泪的开始讲故事。
‘~他给我开了家公司~’
‘公司出事了要赔钱~’
‘他不帮我，还让我去陪客户~’
‘我不肯，他就打我，让我赔钱~’
‘我怀孕了~’
‘林道，求你帮帮我~~~’
林道咬着牙强忍笑意。
将手机塞进枕头下边，用力锤着床垫，笑到打跌。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呐~~~”
“海外留学回来的，都是玩的花。”
“那是什么尺寸都用过。”
“你没有人脉背景，更加不是门当户对，就只有一张脸，还做着嫁入豪门的美梦。”
“被人玩腻了再利用抛弃，这就是活该~~~”
昨夜的疲惫感，顿时一扫而空。
精神大振的林道，控制好情绪，拿出手机贴在耳畔。
“真是太过分了！”
林道话语之中，满是怒意“真是人渣，败类！”
“他怎么能这么对你，你那么爱他！”
“其实他对我挺好的。”前女友小声维护霸总“带我去米其林餐厅吃饭，还给我买了好多礼物。”
林道挑挑眉，不就是砸钱吗，这种事情毫无技巧可言。
有钱的话，谁不会呢。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林道再问“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林道。”前女友略带小心的问“能不能借我点钱？”
“让我先把欠的钱还了。”
“呵呵~~~”林道眯起眼“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我哪里有钱借给你呢。”
“我要是有钱，你要多少我都愿意给你！”
前女友明显有些感动，再度哽咽“你真好，我有些后悔离开你了。”
“呵~~~”
林道抬头，向着天花板啐了口。
你后悔个噔啊~~~
钱没借到，前女友还有别的花样。
“林道，我现在怀孕了。”
“我想把孩子生下来。”
“这是好事啊~~~”林道笑言“说不定那位霸总，会看在孩子的份上，追妻火葬场的把你追回去。”
“对对。”前女友笑出声来“我也是这么想的。”
“那个~~”她的话锋一转“我现在这个样子生孩子不太好。”
前女友的声音越来越低“你能不能帮帮我？”
她这么一撅.腚，林道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
心头嗤笑一声，嘴上却是温言说着“有什么事你就直说，能帮的我一定帮！”
“我想跟你复合。”
前女友急忙解释“假的那种，孩子也说是你的，这样就不会有人对我说三道四。”
“你看行不行？”
“嘿~~~”
林道捏着响指“行啊，能帮我肯定帮。”
“等你生孩子的时候一定要告诉我，到时候我去医院送奶粉。”
挂断手机，林道随手一扔。
“拿我当冤大头？当我是舔狗？”
“生孩子吧，好好生下来。”
“你一无业游民，看你怎么养！”
“最好是生个儿子，到时候想找老实人接盘，都没人要！”
精神头上来，林道也不睡觉了，哼着歌起身穿衣服去饭店吃饭。
今天喜事临门，必须去饭店大吃一顿好生庆祝。
第四十七章 拯救天下苍生的重担，我林道一肩抗之，当仁不让！
春风掠过连营，略显湿润的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焦糊气息。
哭号声中，数百捆绑着的工匠与军户，被拖拽至焚毁的攻城器械前。
甲叶铿锵，脚步沉重，大批高力禁卫上前。
一人按住工匠与军户，一人拽着头发拉伸脖子。
还有一人，手持利斧立于一侧。
“太子。”
高力军都督梁犊，向着石宣恭敬行礼“罪囚已至。”
描金卧榻上，貌美姬妾用银筷，自琉璃瓶中夹起一瓣黄桃，小心翼翼的递至侧卧榻上的石宣嘴角。
咬住黄桃，单手撑着半边脸颊的石宣，闭上眼睛咀嚼。
满面皆是自得色。
“这蜜汁金桃，味道真是不错。”
两晋时期生产力落后，寻常百姓填饱肚子都是奢望。
可哪怕如此，对于皇族权贵们来说，接受万民供奉自是不缺享受。
他们有蜜汁喝，也有金桃可吃。
可将蜜汁与金桃完美的结合起来，味道更加美味的技术，却是没有。
再加上有琉璃瓶这等精美昂贵的器皿盛着，格调自是不同。
石宣抬起眼皮，目光望向远处的襄国城。
“可惜美味太少。”
“只盼攻破襄国城，多少能寻着些。”
李农与石闵，总共只带回来了二十余罐试吃的罐头。
身为太子的石宣，也就分到了几罐而已。
正是因为少，反倒是勾起了他的兴趣。
待到吃完，石宣的目光，方才落在了梁犊的身上。
“守不住军资的废物，留着也是白白浪费粮食。”
“都处置了。”
梁犊连忙行礼领命。
他退后转身，向着那些高力禁卫们高抬手臂，旋即用力下落。
高力禁卫们手中的利斧，也随之落下。
数以百计的首级，落在地上翻滚。
喷涌而出的殷红鲜血，染红了大地。
卧榻被抬走，高力禁卫护卫着石宣离去。
这些高力禁卫军，都是石宣的东宫卫士。
历史上数年之后，石宣被废被杀，高力禁卫军也被流放戍边。
他们不甘心受难，在梁犊的带领下起兵叛乱。
接连击败了后赵的大军，威势直逼邺城。
最后还是冉闵大发神威，将其全部击灭。
石宣离去后，自有卷发高鼻的坚昆人，呼喝叫嚷，催促民夫们上前收拾。
王猛混在一众民夫之中，低着头上前。
也与人合力，分抬手脚将尸骸扔上大车。
推着大车来到营外空旷之处，随意抛弃于野。
“各位兄弟。”
王猛瞄了眼百十步外，牵着马说笑的羯骑。
压低声音“大军就快要攻城了。”
“到时候我等皆为填壕炮灰，必是十死无生。”
残酷的攻城战中，攻城甲士都是九死一生，更别提连麻衣葛袍都是破烂不堪的炮灰了。
有人疑惑“王兄，你怎知要攻城？”
“那些攻城的大器都被烧了。”王猛耐心解释“这附近根本找不到材料再造，工匠也是被杀大半。”
“以太子的急切性格，不可能再等上两个月重造攻城器械。”
石宣的性格暴虐急切，众人皆知。
石虎与他的儿子们，几乎都是这等性子。
“咱们之前去挖渠，那是断护城河水源的。”王猛再言“河水一断，接下来必是攻城。”
“王兄，我等该如何是好？”
“要不咱们都跑吧~~~”
“两条腿的人，怎么可能跑的过四条腿的马！”
“就算是跑掉了，身上没吃食，也是饿死的下场。”
“家里的田没人耕种，回去也是全家饿死。”
“我不想死啊，我想阿母~我想回家~~”
众人忍饥挨饿苟且偷生，为的就是能活下去。
此时听闻生命即将走向终点，情绪难免失控。
一番宣泄后，终于有人询问“王兄，你向来机警，我等可还有活路？”
“有！”
王猛用力点头“若要攻城，我等必然被驱使填壕。”
“到时候大家听我的指挥行事。”
“不敢说所有人都能活，可至少还有个希冀。”
说罢，他抬头望向襄国城方向，目光犹豫。
“乞活军，给个机会~~~”
襄国城，校场。
手持篮球的林道，身手矫健的背身单打向后一挤。
挡在他的身后，是体格强壮，能穿着几十斤甲胄，在敌阵之中来回冲杀的秦朗，顿时‘哎呀~~~’一声，连退数步向后倾倒，摔了个四仰八叉。
神色凌厉的林道，快步上前跳起来上篮。
他身前有一身高八尺，宛如铁塔的校尉。
双目圆瞪，喉中怒吼，张牙舞爪奋力起跳拦截。
校尉努力跳起了不足一尺，还是向后跳的，眼睁睁的看着篮球入框。
成功上篮的林道，抬手向后甩了下头发，轻呼口气。
场边观战的金莲与孙蓉，欢呼雀跃喝彩加油。
所有人都是连声赞叹，表示郎主真是太厉害了，我等完全防不住啊~~~
队友都是把机会给自己，对手都是各种作秀相让。
这些事儿，林道自然是看在眼里。
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呵斥别人作秀。
大家伙一起陪你作秀，为你提供充足的情绪价值，这是好事儿。
瞥了眼不远处的记分板，上面记着的是二十比零。
全场独得二十分的林道，大手一挥“中午加餐！”
众人欢呼雀跃，欢喜不已。
郎主的加餐，向来都是真材实料。
那必然是有大肉。
投奔郎主麾下，自是能吃饱饭。
可想要吃肉，哪怕是军士也只有战时可享。
返回现代世界，林道去小吃街上的‘毛嘴卤鸡店’买上了几十只卤鸡。
回到永和时空，场上打比赛的，场下欢呼喝彩做啦啦队的，每人都分上一只。
加了香料卤制的鸡肉，酥软可口，香气十足。
口感方面那绝对是没的说。
众人都是吃的满嘴流油，秦朗刘虎这样的大肚汉，就连米饭都少吃了两碗。
林道没吃卤鸡，仅仅是就着油炒菘菜，吃了碗米饭。
放下碗筷，看着刘虎等人大嘴张合不断。
口中嘎嘣声响连绵，鸡骨头都嚼碎了吞咽下肚，不容一丝浪费。
刘虎吃的性起，干脆解开了腰间蹀躞（腰带）。
看着他那圆滚滚的肚皮，林道也是连连点头。
“这才是真实的武将。”
影视剧里，那些弱不禁风的小白脸，也敢称武将？
他们弱的连铁甲都穿不起来！
古时真正的武将，那都是膀大腰圆，满肚子的脂肪。
脸是方的，肚子是圆的，脖子是与脑袋同宽的，胳膊腿是要多粗有多粗的。
玉树临风的小白脸？
这种人真上了战场，只有一个去处。
女营。
“穿越女看影视剧看傻了。”
“以为古代武将，都是影视剧里的那些小白脸。”
“一心想着要穿越，去跟玉树临风的将军们谈恋爱。”
“她们若是真的穿越了，跟了将军。”
“肠子都得压出来~~~”
待到吃干抹净，秦朗拍了拍自己的大肚皮。
看着面前的陶碗，略显感慨“一只鸡，少食了两碗饭。”
他们吃饭用的碗，都是类似于盆的大碗。
两碗米饭，差不多能有下锅前半斤的份量。
“肚子里有油水，碳水化合物的摄入自然就会减少。”
林道接过金莲递上来的水杯“不过若是高油高盐高糖吃多了，对身子来说也不是很好。”
瞥了眼众人满不在乎的神色，林道也是失笑摇头。
这个时代里，能有口吃食就已经是天大的幸运了。
谁会在乎吃多了影响身体健康的。
林道不再关注大肚汉们。
他转首望向孙蓉“扫盲班的事，进展如何？”
“回郎主话~~~”
以瘦弱的身躯，吃下了一整只卤鸡的孙蓉，低着头打了个饱嗝“已经安排妥当。”
“招募培训了上百名书案。”
“他们通常在晚饭之后，去往各处军营教授俗体字。”
俗体字类似简体字，笔画简单书写方便。
从学习的角度上来说，比起笔画繁杂的正体字，容易许多。
“书案的数量还是有点少。”
林道微微一笑“这方面要加强培养。”
“还有，教授军士们扫盲识字的同时，也要教授他们道理。”
“要让军士们明白，我们是盘古后裔，炎黄子孙。”
“我们要驱逐胡虏，光复中土。”
“要让他们明白大义，是为何而战，为谁而战！”
这边秦朗等人纷纷起身高呼。
“穿郎主衣，吃郎主饭，为郎主战~~~”
林道连连点头，双手下压“好好，既然大家都对我寄予厚望。”
“那拯救天下苍生的重担，我林道一肩抗之，当仁不让！”
隔日中午。
处理完现代世界的工作，林道自建德后殿寝室出来。
今日负责巡城的孙大郎，早已等候多时。
“郎主！”
他上前行礼禀报“护城河的水，断流了。”
“哦？”
林道蹙眉“走，去看看。”
一路上了城头，探身出女墙箭垛向下张望。
果然，深达数丈的护城河内，只剩遍地泥泞。
一些鱼儿，在泥水之中拼命挣扎跳跃。
“郎主。”
孙大郎进言“当是羯胡于远处挖了引流渠，切断了河水来源。”
“算算日子。”林道抬头看向于远处的羯胡连营“这活，他们已经干了半个月。”
“原本应该是配合攻城器械建成来攻城的。”
“现在没了那些攻城器械，那就只能是用人命来填壕。”
林道沉思片刻，缓了口气。
“也就是这两天，羯胡就要攻城了！”
第四十八章 王猛入城
尺许见方的浅水坑中。
巴掌大的鱼儿奋力挣扎。
鱼鳃张合不断，述说着对水的渴望。
茫茫天地之间，虽一小鱼，却也拼命求活。
偌大的麻袋从天而降，重重砸落泥水之中。
须臾之间，更多的麻袋冰雹般落下。
麻袋逐渐填满了河底的泥地，堆叠如山。
鱼儿运气还好，所在水坑未被压上。
‘嘭！’
惨叫声中，人的身影于高处落下，砸落于地。
抽搐片刻之后，很快没了动静。
更多的麻袋落下，将河底之人掩盖。
视线从河底上移数丈，喧嚣嘶喊声瞬间响彻世界。
成千上万的汉儿民夫，伛偻着瘦弱的身躯，扛着装满泥土的麻布袋，奋力向前。
匈奴人，铁弗人，鲜卑人组成的弓手队，站在城下与守军对射。
披甲举盾的羯人，站在稍远的地方警惕注视。
谁敢临阵脱逃，当场斩杀。
“诸位兄弟！”
手中拎着麻袋的王猛，压低声音嘱咐四周众人。
“麻袋背在背上用来挡箭。”
“守军忙着与诸胡对射，不会过多关注我等。”
“到了护城河畔，切记抱着麻袋往下跳。”
“寻好位置躲避隐藏，等待天黑。”
他的神色略显黯然“生死有命，能否活下来，就看各人的造化了。”
王猛自认一身所学不弱于人。
奈何出身低微，上进无门。
此时竟落得炮灰前驱，生死操诸于天命的境地，也是徒呼奈何。
好在他也知晓，抱怨并无用处。
只为求活，也要拼死一搏。
坚昆人呼喊呵斥，挥舞手中的鞭子。
王猛这队人，迅速背起了麻袋，咬着牙冲向了襄国城。
城头上的守军，果真并未过于在意这些填沟的民夫炮灰。
守军的主要精力，都用在了与杂胡对射上。
杂胡也是胡，郎主那儿也能换来赏赐。
每队弓手的身侧，都有书案观察记录。
确认射中的杂胡数量，获得的赏赐全队平分。
攻城战的残酷环境下，自是不能出城去取首级。
也无人可以确认，箭矢来往似雨如梭的战场上，是谁射出的箭矢，射中了敌军。
这种情况下，一队守军负责一片区域。
所有战果众人平分，就成了最佳选择。
相比之下，射杀民夫黔首并无赏赐。
守军也不在意填壕，毕竟林道的意图，就是引羯胡攻城，从而大量杀伤其有生力量。
这种情况下，填壕民夫的生存率，自是大幅提升。
一路惊险冲到护城河畔，王猛探头张望。
原本深达数丈的护城河内，此时不少地方已然填埋过半。
他没敢犹豫，一咬牙就抱着麻布袋，往填埋起来的地方跳了下去。
撞击，翻滚，跌落，倒地，满身泥泞。
落到了河底淤泥中的王猛，连滚带爬的扑到角落里，拽过一袋泥土挡在身前。
他蜷缩着身子，默默等待。
持续了半日的填壕战，于夕阳西沉时宣告结束。
城头上传来浓郁的饭菜香味，这让出发之前只喝了碗稀粥的王猛，腹中愈发饥饿难当。
不远处的浅水坑里，传来拍打声响。
竟然是一条鱼！
王猛大喜过望，急忙扑过去抓住巴掌大的小鱼，张嘴就咬。
令人牙齿发酸的咀嚼声，窸窸窣窣让人头皮发麻。
什么鱼鳞鱼刺，什么腥味难挡。
在足以令人疯狂的饥饿面前，这些都不叫个事。
一墙之隔的城头上。
“猪肉菘菜炖粉条。”
前来巡视的林道，招呼士卒“诸位守城辛苦，敞开了吃！”
“谢郎主恩赏~~~”
喜笑颜开的士卒们，真心实意的向林道致谢。
别的什么都不说。
单单就是郎主能让他们吃饱饭这一条，就足以让士卒们，心甘情愿的为其卖命！
看看城外的那些汉儿民夫。
同样是卖命，可他们却是连口饱饭都是求而不得。
如此一对比，守军士卒的幸福感，瞬间爆棚。
“今日各部记功之事。”林道提高声量，确保更多人能听到“一定要尽快统计完成，赏赐也要尽快发放下去。”
士卒们自是再度行礼表忠心。
听闻城头传来的喧哗声响，护城河底的王猛抬头张望。
倾听片刻，确认有乞活军重要人物就在附近。
他没有犹豫，当即高声呼喊。
“城上诸君！”
“我等皆是汉儿，为胡人掳掠而来。”
“受其胁迫不得已冲城，并无与乞活军为敌之意。”
“现困城下，愿乞降~~~”
城下传来呼喊声的第一时间，刘虎已然举盾上前，将林道护住。
一众披甲亲卫围拢过来，试图引林道下城。
“不急。”
林道摆摆手“听他说完。”
待到王猛喊完，林道朗声回应“尔等如何证明，自己不是细作？”
“无力证明。”
王猛起身，赤脚站在泥泞的河底。
“我等命如草芥，生死只在诸君一念之间。”
“若为细作，诸君只管屠了便是。”
林道从容而笑“听你言语，倒是个有文化的。”
“也罢，上来说话。”
有吊篮落下，王猛不多时上了城头。
四周火光明亮，饭桶里装满了香气四溢的菜肴与白若雪花的米饭。
他任由亲卫搜身捆绑，目光却是死死盯着饭菜。
一身破衣烂衫还光着脚的王猛，的确是没什么利器在身。
搜身的亲卫见他盯着饭桶，调侃而言“别看了，你可没资格吃。”
王猛微微蹙眉，旋即舒展眉头“这可说不准。”
他对自己的本事有信心。
只要能活下来，终究会有机会展示自己的能力。
终有一天，他能吃上饱饭。
望着被押到面前的汉子，林道微微颔首“说说看，羯胡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羯胡残暴，各部苦不堪言，军中士气低落。”
“之后数日，必当大举攻城。”
林道怔了怔“你怎么知道羯胡要大举攻城？”
王猛低头小心回禀“军中缺粮，人却太多。”
“要么用之为粮，要么攻城消耗。”
“羯胡是不可能耗费大量粮草，养着这么多人的。”
林道失笑“你倒是个有眼光的。”
“大帅。”王猛乘机开口“城下还有不少与某一般，不堪羯胡欺压者，求大帅慈悲收容。”
林道再问“你们怎知，躲在护城河里，等天黑了投诚的？”
“是某出的主意。”
闻言，林道敛容以对“既如此，那你就且做个民夫头，归拢众人在民夫营里做事。”
“谢大帅恩典~~~”
隔日，羯胡果然大举攻城。
大批衣衫褴褛的民夫黔首，拿着削尖了的木棍，扛着长梯涌向城墙。
连皮甲都没有的黔首们，所谓的攻城只有一个作用。
消耗守军的箭矢与守城器械。
这就是历朝历代，诸胡入侵之时惯用的手段，驱民为壕。
箭如雨下，黔首炮灰们成片成片的倒地。
哀嚎哭泣之声，响彻盈野。
“这些胡虏，真是该死！”
虽说早已知晓会有这等场景，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林道还是难以抑制心头怒意。
就算是对待自己家中的牛羊，也不至于如此驱赶去送死。
这些羯胡畜生，一定要灭了他们！
“郎主~~~”
见着金莲过来，林道面色微凛“兵凶战危，你怎能来这边？”
金莲惶恐行礼“奴知错了，请郎主责罚。”
“起来说话。”林道干脆挥手“什么事情？”
“郎主。”金莲小意开口“昨夜入城的黔首，有人托奴带话。”
金莲是刀子嘴豆腐心，真心求助，她也觉得对郎主有用的话，还是愿意帮忙的。
换做孙蓉就不行了，做事有板有眼，一切都是按照规矩来。
“说。”
“那人说，羯胡驱民填壕，民夫黔首必不愿为其卖命。”
“郎主可安排人手呼喊，弃械跳壕求生者不杀。”
“嗯？”林道惊诧“他叫什么名字？”
“此人自称王猛。”
遥远的北方，龙城。
“贵使来此，寡人甚慰。”自立为燕王的慕容皝，热情招待来访的谢奕。
“大王英姿勃发。”
“南退石贼，东破夫余，北并高句丽，攻灭逆贼宇文部，降服夫余。”
“拓地三千里，增民十余万户。”
“古之明君，未敢言功过于此~~~”
谢奕丝毫不提，慕容皝不再尊奉江左，自立为燕王之事。
话语之中满是吹捧。
慕容皝心中警惕，面上却是大笑连连。
“贵使速速入座，今日必当不醉无归。”
乐声起，舞姬入。
灯火摇曳，身姿妖娆。
“大王。”
酒过三巡，谢奕笑眯眯的拍手示意“外臣此来，特为大王带来了礼物，还望大王赏面收下。”】
慕容皝再笑“贵使既来，便已是大喜。”
“何至破费，寡人汗颜。”
一番来往拉扯，谢奕这边很快献上了礼物。
传统的金银器皿，绫罗绸缎。
这东西大家都有，看看也就过了。
接下来则是瓶装红酒，大桶装的高度数白酒，玻璃酒具，各类罐头等。
辽东苦寒之地，享用方面自然比不得中土。
慕容氏众人，等待检验后，好奇享用一番。
众人皆是连声赞叹。
哪怕是心怀大志，能力出众的慕容皝，手举着晶莹剔透的玻璃酒杯，望着酒杯内晃动的葡萄酒水，也是微微失神。
这礼物，也太重了些。
慕容恪饮下一碗白酒，顿时大呼过瘾。
慕容垂却是摆弄着手中的罐头，目光盯着微笑捋须的谢奕。
“贵使之礼过重，不知我慕容氏当如何回礼？”
“不过是些吃喝享用之物罢了。”谢奕摆摆手“真正的礼物，可不是这些。”
慕容皝惊异“还请贵使明言。”
谢奕整理衣袖，正色以对“大王，拿下幽州的机会，就在眼前！”
第四十九章 乞活军真是没品，打仗的时候居然撒石灰粉~
海鸟鸣啼，浪花飞溅。
张开巨帆的海船，撞碎浪花，横行于波涛之间。
摇晃的海船甲板上，返回江左的谢奕，背手而立举目眺望。
直袖宽衣在海风吹拂下，猎猎作响。
此情此景，旁人观之，似有仙风道骨之感。
一个浪头上来，海船起伏颠簸，船身也传来让人牙酸的咯滋声响。
‘呕~~~’
谢奕俯身干呕，一旁的随从急忙上前将其搀扶起来。
“快~”面色泛白的谢奕，连忙招呼“送我回去。”
回到舱内的谢奕，下意识的就要去拿五石散。
以往身子不舒服之时，只需服下五石散，即可缓解症状，甚有飘飘欲仙之感。
也正因如此，世家门阀子弟，皆追捧之。
可之前在襄国城的时候，林道却是对他说过。
服用五石散，那是在燃烧自己的性命！
别人说这等话，谢奕大概率一笑了之。
可被其视为仙人的林道这么说，谢奕肯定是信的。
仙人说的话，必然是真理。
“拿一罐...两罐金桃罐头来。”
谢奕嚼着酥脆可口的金桃，端起琉璃罐对嘴喝蜜汁。
依靠着甜味带来的幸福感，抵消身体的不适。
“郡公。”
见他面色好转，随员出言相询“鲜卑人，会出兵吗？”
“鲜卑人是否出兵，不在你我，也不在鲜卑人自己。”
谢奕慢悠悠开口“胡虏贪婪，唯利是图。”
“若是石贼主力，被困于襄国城下。”
“鲜卑人见着好处，无需我等催促，自己就会主动出兵。”
“辽东苦寒之地，有机会南下，谁能拒绝？”
谢奕小心收起琉璃瓶，用布包裹起来，带回江左，这就是价值不菲的礼物。
“某现在担心的是，江左诸公不愿出兵北伐。”
东晋兵马，几乎都是世家门阀的私兵。
高级将领，中层军官，几乎都被世家门阀的子弟，与其附庸所占据。
平民黔首出身者，哪怕勇武过人，最多也就是个队主。
能做到幢主，那都是祖坟冒烟着火。
所谓朝廷兵马，早已经为各家瓜分。
想要说服门阀世家出兵，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得让他们见识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才行。
随员疑惑询问“郡公，为何不担心襄国城守不住？”
“若是襄国城破，那一切皆成泡影啊。”
谢奕闻言，顿时发笑“某最不担心的，就是襄国城能否守住。”
“有大都督在城内，羯胡死绝了，也别想破城！”
襄国城。
林道坐镇城门楼，坐在马扎上低头看着手中的无人机操控板。
无人机上搭载的摄像头，画面实时传递。
“这石宣莫不是个疯子？”
看着屏幕上，后赵兵马潮水一般涌过来。
在守军打击下，成片成片的倒地。
林道表示真心看不懂，这不就是白白送死吗。
来自各州郡县的兵马，一波接一波的冲向坚固城墙。
他们得到了太子的许诺，攻破城池之后，三日不封刀！
对于这些穷的只剩一条命的人来说，单单是这个诱惑，就足以让他们去拼命。
更别提，他们的身后空地上，竖立着如林的木杆。
上面悬挂着成百上千，形状不一的狰狞首级。
手持格斗矛与利斧的高力禁卫，虎视眈眈的站在攻城兵马的身后。
临阵脱逃者，皆斩！
弓弩手与城头守军对射。
后赵士卒们，一手举着木制盾牌，口中咬着兵器，一手攀附着梯子努力上爬。
失去了大型攻城器械，后赵军攻城，只能是依靠梯子。
从无人机的角度看下去，这就真成了影视剧里的常见场景。
另有上百后赵军士，分成数排扛着绳索托起的巨大原木，冲向城门试图撞开大门。
“微风。”
城头上，举着麻布条测试风向的军户，向着队主喊“风向城外吹。”
队主点头，挥手招呼自己的部下们做准备。
众人纷纷取出麻布，缠绕于口鼻之间。
接着取出郎主发放的塑料护目镜戴上。
一队数十人，各自拎着布袋上前，旋即将手中布袋透过垛口向下倾倒。
霎那间，白色的石灰粉瀑布般倾泻而下。
石灰粉随风飘散，很快就将附近这片城墙区域，笼罩在了一片白雾之中。
长梯上攀爬城墙的，下边扶着梯子等待上城的，甚至稍远一些用弓弩对射的后赵军士。
促不及防下，纷纷揉眼嚎叫起来。
眼睛是人体最为脆弱的地方，比把根留住还要脆弱。
剧烈的灼伤之下，城外遍地哀嚎。
附近城墙上的乞活军，也开始不断向外倾倒石灰粉。
成百上千袋的石灰粉，倾泻而下。
不大会的功夫里，方圆里许的范围内，尽是白茫茫之色。
也有机警之人，急忙闭上眼睛，倒是能躲过一劫。
屏幕上也是一片白茫茫，林道缓了口气“人都废了。”
眼睛受伤，在这个残酷的时代里来说，毫无疑问的是废了。
这些伤兵对于后赵来说，完全就是负担。
操控无人机回来，林道放下操作板，与一旁的刘虎笑言“从此以后，羯胡攻城必然得先看风向。”
刘虎努力挤出笑容，连连点头“郎主说的都对！”
“保持本心就好。”林道拍拍他那粗壮的胳膊“无需学他人奉承。”
刘虎讪讪，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勇猛冲锋他是行家，可奉承郎主实在是过于为难。
城外远处的后赵军大营内，传来了鸣金声响。
攻城的后赵兵马，之前躲过一劫没沾上石灰粉的，如蒙大赦般遮挡着眼睛转身就跑。
至于眼睛里被石灰粉迷住的，那就只能是看命了。
不少人因为视力缺陷，一头栽进了护城河中。
填埋护城河，并不是把所有的河段都给填满。
那工程量太大了些。
主要就是填埋部分选定的地段，用来过人过器械去攻城。
护城河没被填埋的地方，仍旧有着大片宽敞区域。
看不着道路的后赵军士，接连不断的摔入其中。
还有许多眼睛看不见的后赵士兵，哭嚎着往鸣金声响的方向爬行。
从城头上看过去，场景的确很是凄惨。
只不过，若是这些人攻入城中，凄惨的就是乞活军了。
被屠了不说，还得被端上桌。
“今天的攻城，差不多到此结束。”
出了城门楼的林道，抬眼看了眼天色，已然是日近西山。
“那就提前吃饭，提前休息，叫火头军送饭食上来。”
不多时的功夫，早已经准备好了的火头军们，扛着扁担推着独轮车，将晚饭送上城墙。
主食依旧是白米饭。
成桶的白米饭，最受军户们的喜欢。
“其实精米的营养价值并不高。”
坐在马扎上，看着一众军士们，端着陶碗蹲在地上狂炫米饭。
林道闲来无事打趣“都是没胚芽的米，比不上糙米粟米，甚至比不上饲料。”
军户们不懂什么营养不营养的。
他们只知道，这是只有贵人们才能吃得起的精米。
以往别说是吃了，闻一闻味道都是奢望。
现在有的吃，当然是能吃多少吃多少。
林道也是无奈一笑。
城内那些干活的民夫们，倒是都在吃便宜的饲料。
营养价值甚至比大米还高。
不过民夫们没有菜吃，通常都是豆豉咸菜下饭。
军户们不但能吃上菜肴，还是荤素搭配，油水十足。
甚至作战有功者，还能得一罐黄桃罐头，那可是昂贵的蜜水~~~
远处羯胡大营的鸣金声响，早已经停歇。
可城外的哭嚎声，却是不绝于耳。
军户们恍若未闻，依旧是喜笑颜开的狂炫饭菜。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生活在这个该死的世道里，各类惨剧早已经屡见不鲜。
比这更加凄惨的事儿，他们见的多了。
林道这边，被这些哭嚎声扰的有些心烦意乱。
他干脆抬手招呼，守备这段城墙的校尉上前。
“天黑之后，安排人手下城墙。”
“外面那些鬼哭狼嚎的，统统处置掉。”
校尉当即行礼“喏~~~”
羯胡大营这里，后赵太子石宣，也在处置伤员。
“眼都瞎了，还留着有什么用，留着摸象吗？”
接过身侧美人送上来的酒杯，石宣一饮而尽。
“留着也是浪费粮食，都处置了吧。”
都督梁犊，当即行礼领命。
出了大帐，就领着高力禁卫们去处决伤兵。
“乞活军真是没品。”
石宣并不在意攻城失败。
左右损失的也不过是炮灰而已，大赵最不缺的就是炮灰。
“打仗的时候，居然撒石灰粉。”
“风一吹飘回城墙上，倒霉的还得是他们自己。”
石灰粉只要提前有准备，闭上眼睛就足够用了。
也就是一开始措手不及会吃亏，有了教训自然会谨慎。
石宣一把将身侧美人揽入怀中。
伸着脖子在其身上乱嗅一通。
片刻之后，目光灼灼的盯着怀中美人“你可真香呐~~~”
原本得主君赞美，本该欢喜才是。
可美人却是面色苍白，娇躯颤抖犹如打摆子。
“太子，饶命~~~”
石宣的兄长，后赵前任太子石邃，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将自己的美貌侍妾给端上桌，还喜欢邀请众人一起观看分享。
他们这一家子，性格嗜好方面基本上都差不多。
石宣这个爱好没那么明显，可必然也是有的。
“哼~”
随手将美人扔在地上，石宣起身迈步走出了大帐。
他遥望远处的襄国城，低声喃喃。
“父王，你把全国的兵马交到我的手中。”
“这么好的机会，是在鼓励我造反吗？”
第五十章 呸！
车辚辚，马萧萧，千军万马竟折腰。
头戴紫纶头巾，身穿熟锦衣裤。
金银镂带，五彩织鞋。
手执羽仪，鸣奏军乐。
数以千计的女飞骑，宛如一道美丽的风景线，自邺城方向浩荡而来。
她们簇拥环绕着的，是一辆金银描边，珠玉点缀，绫罗为幕的庞大马车。
身躯肥胖宛如野猪王的大赵天王石虎，坐在车架之中闭目养神。
“天王~~~”
黄门侍郎严生，于车驾外禀报“太子携诸将，于三里外迎驾。”
过了好一会，车驾内方才传来石虎的闷声回应。
“嗯~~~”
石宣等人一路赶来，于车驾前行礼。
然而车内的石虎并未理会，车驾继续前行，直奔大营而去。
众将的面色都有些难看。
很明显，天王对他们的表现不满。
一路来到军中，石虎毫不客气的占据了石宣的大帐。
望着帐外密布的宫禁甲士，石宣的面上闪过一抹阴霾。
太子，终究只是太子。
“你们打的好啊~~”
眯着眼睛的石虎，目光扫过众人“死伤数万之众，连城头都没摸上去。”
诸将皆知其残暴性情，无人敢于在此时辩解，全都是俯身请罪。
石虎是战场上杀出来的枭雄。
自是知晓，乱世之中兵权的重要性。
如此之多的兵马集结于此，交于太子之手，他又岂能放心。
过来之后先行一番敲打，确立自己的权威，也是顺势拿回兵权。
“强攻难成。”
见着众人俯首，石虎语气微缓“就没想过别的法子？”
冠军大将军姚弋仲出列“请天王示下。”
“城中守军各部。”石虎出言相询“可曾试过收买？”
“功名利禄，金银美人皆可允之。”
“那些汉儿世家门阀，不是最喜朝中权势，地方田亩的吗？”
“可允诺朝中为官封侯，地方上赏赐良田万顷。”
“想要更高的官职爵位，更多的田亩都可以商量。”
“不怕他们提条件，只要愿意提就行。”
“若有内应打开城门，此战何须如此麻烦。”
收买，永远都是最高效，最省事的行动方式。
历朝历代各路胡虏，向来都是深知此道。
本就都是抢来的东西，给出去多少都不会在意。
反正待到事成之后，有的是办法，连本带利的全都收回来。
“天王。”
戎昭将军张豺出列行礼“城中乞活军，并无高门大姓之家。”
“甚至就连寒门小姓者，也不多。”
“嗯？”石虎大感惊讶“怎么可能。”
“没有高门大户，那些黔首如何懂得打仗？”
“天王。”苻洪出列“确实如此。”
“这些乞活军，都是从广宗县过来的。”
“臣等已然派人去探查过，他们是内讧之后分家。”
“高门大姓之家，都留在了广宗县。”
“那些黔首们，则是于奇人所领，奔赴襄国城。”
“倒是个有本事的。”石虎赞叹“寡人现在是越来越欣赏此人了。”
“李农。”
“你代寡人修书一封，劝降此人。”
“只要他愿意归顺，寡人必当重用之！”
李农心中苦涩，却是不得不出列领命。
他与林道打过交道，深知此人目光如炬，天生自带傲气与自信，压根就不是甘心屈居人下之人。
劝降？
有个屁用！
这边石虎的嘱咐还未说完。
“若是城中不肯投降，那就寻些别的手段攻城。”
“打造攻城器械不易，那就挑选精锐夜袭。”
他的目光扫过苻洪，姚弋仲“此事就交你们去办。”
两人心头微凛，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领命。
苻洪是氐人，姚弋仲是羌人。
他们麾下的部众，在石赵之中的地位高于汉儿，却不如正经的国人羯人。
现在遇到危险的事情，自是他们先上。
石虎再挑人“棘奴。”
这边石闵当即出列。
“你去一趟广宗县。”石虎嘱咐“将剩下的那些乞活军都带过来。”
“若是不从，尽灭之！”
李农这里，很快写下了一份言辞诚恳，辞藻华丽的劝降书。
入城自然是不可能入城的。
两边打仗，重臣为使者，不是被杀就是被抓为人质。
这一点上，靖康时期的大臣宗室皇帝们，深有体会。
由骑士手举白旗，策马城外将书信射上城头。
襄国城内。
林道此时正在巡城。
他是郎主，城头奋力厮杀，城内各处打工安顿，不是他的工作。
提供物资，安抚军心民心，赏罚分明保持各处稳定，才是他该做的事情。
看望伤兵，巡视城防，检查女工们生产的衣服。
一路走到了最大的一座民夫营。
城内各处民夫营中的民夫数量，已是非常膨胀，足有数万之多。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是之前攻城之时，听话躲在护城河里的炮灰。
他们并非乞活军出身，所以心理按摩...心理建设方面需要更多的关注。
按照惯例，巡视的时候总是挑选在吃饭的时候来。
前提是伙食供应良好，安抚的效果加倍。
“郎主~~~”
一众在棍棒教育下，懂得了打饭要排队的民夫，纷纷向着林道见礼。
林道颔首回应，笑容关怀。
“住在营中，可有不适？”
“吃穿用度，可曾有克扣？”
“先养好身体，身子好比什么都重要。”
走到一处灶台前，林道打量着大锅里的饭食。
锅内是颜色略深，呈糊糊状，正飘散着粮食香气的饲料。
没错，就是饲料。
这么多人每天都要张嘴吃饭，那是真的能把他给吃垮了。
林道没得选，只能是购买价格最为便宜的饱腹之物。
毫无疑问，饲料是最便宜的。
像是林道订购的猪饲料，每吨价格不到两千块。
比起每吨两千多的玉米还要便宜。
接过伙夫手中的大勺，林道握着勺子在大锅内搅拌，舀起一勺凑近观察。
“玉米粒，饼粕，醋糟，酒糟，粉渣，豆腐潭，酱渣~~~”
其实林道只能认得出玉米粒，还有掺杂其中的麦麸与粟米。
麦麸与粟米，都是襄国城内缴获所得。
其他的东西，他都是买饲料的时候，看的成分表。
将勺子还给伙夫，林道询问一旁等候的民夫们“这些东西，吃的可还好？”
民夫明显有些激动，面色泛红言语磕绊“郎主，郎主就是我等的再生父母~”
“我等本就该饿死的，是郎主给了我等吃食活命。”
“愿为郎主效死！”
背手而立的林道，微微颔首“说话真好听，是以前读过书？”
“没，没读过。”弯着腰的民夫连连摇头“是王大郎教我们这么说的。”
“说是遇上郎主，就这么说话。”
不远处的王猛，无语望天。
有些话，有些事儿，不需要说的那么详细！
林道此次过来，主要也是为王猛而来。
他在现代世界里查阅资料的时候，见到过这个名字。
是一位真正意义上，文武双全的猛人。
这次过来，就是要确认一番。
迎着林道似笑非笑的目光，王猛做好心理建设，出列上前见礼。
“拜见郎主。”
“王猛。”
林道笑言“让你管理这座民夫营，你怎得不将心思用在正途上，反倒是琢磨这些阿谀之词？”
“郎主误会了。”王猛正色“并非阿谀之词。”
“我等众人，皆是感念郎主活命恩情。”
“郎主的恩情无以为报，愿为郎主效死~”
四周民夫们，纷纷应声高呼“愿为郎主效死~~~”
每天喂给饲料吃，就能让人为其效死。
这就是资本家们，梦寐以求的牛马打工人。
仅次于付费上班的神人。
林道失笑颔首。
待到众人安静下来，他看向王猛，敛容以对“你觉得，我所为之事，可有不足之处？”
“郎主。”王猛闻言，心中略显犹豫。
他明白，郎主这是在考校自己。
“郎主，待众人过于恩遇了。”
林道笑问“难道不好吗？”
“好，也不好。”王猛正色回应“好，是可以快速收揽人心。”
“不好，是持之无力。”
“前期给的太好，一旦后续乏力无法支撑，必遭反噬！”
他是看的明白的。
襄国城内这么多人，都是靠着郎主吃饭。
郎主给出的待遇又是如此之高，一旦粮食吃完，后果不堪设想。
林道自不会告知，自己有特殊的来源渠道。
他继续追问“还有别的吗？”
“郎主身边，只靠亲信维持。”王猛再言“人少之时，自是无妨。”
“可人多了，地盘大了，弊端必显。”
“郎主需要一个，可靠的行政班底来办事。”
直到此时，林道方才出言相询“你祖籍何处？”
“青州北海郡剧县人氏。”
先考校一番能力，再询问相关资料。
两厢一比对，果然就是那个王猛。
不肯能因为一个名字，就无条件相信。
不说人心会变，就算是历史书上的记载，也不一定都是真的。
言语之间，有军士赶至，奉上书信。
“郎主~城外羯胡送来了书信。”
打开书信，满篇皆是劝降之言。
林道随手将书信塞给了王猛“帮我写一封回信。”
王猛顿时精神一振“喏~~~”
寻来笔墨纸砚，做好了书写的准备。
王猛提笔抬头看向林道，等着他口述回信。
林道心思略有飘忽“回信上就写一个字。”
“一个字？”王猛惊讶“何字？”
他惊讶于，哪个字能呈现出应允或是拒绝的意义来。
林道缓了口气。
“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