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章 开局抽死签? ‘妈的!’ 港岛铜锣湾,崇光大厦A1栋的地下拳击馆内。 何耀宗望着自己手中那支已经发黑的竹签,忍不住在心里叫骂了一声。 竹签上,赫然写着一个朱红的‘死’字! 人一倒霉,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自己才刚刚穿越到这个港综世界不到两天,这个世界的门门道道都没有搞清楚呢,反手就被人架过来抽死签了? “大佬杀了人,被刑事组的人盯上了! 现在需要人去顶锅,抽到死签的,即刻往前一步!” 拳台上,身材矮胖,满身雕龙画凤的大佬B背着手走了下来。 何耀宗不由得扭头看向右侧。 站在他右边的,正是洪兴社大佬B门下,最受器重的几个马仔。 他甚至闭着眼睛都能叫出几个人的名字——陈浩南,山鸡,大天二,苞皮,巢皮。 这五个人都是在大佬B还未发迹之时,跟着大佬B从慈云山一路打到铜锣湾来的。 自己不过一个还未入门的蓝灯笼,什么档次,居然也配站在这里和他们一起抽死签? 眼见半天无人应答,大佬B直接上前几步,一把夺过了何耀宗手中的竹签。 随后大佬B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当下压低了声音。 “阿耀,跟我多久了?” “B哥,三个月不到。” “快三个月了啊?那我现在问你,想不想出头,到时候自己做大哥?” “B哥,我并不是很想啊……” 何耀宗照实回答,心里却不免不忿。 他不过是一个还没来得及拜门的蓝灯笼,洪兴社的海底册上都没有他的名字。 平时也就在铜锣湾一带守着咪表,替大佬B做些代客泊车的业务。 这次被叫来抽死签,摆明了就是大佬B坑自己。 他可以肯定,刚才一个竹筒里边六支签,上面写得都是一个‘死’字! 没有得到满意的回答,大佬B的脸色显得更加冷漠。 他把手搭在何耀宗的肩膀上,语气一凝。 “阿耀,你要考虑清楚了,出头的机会,并不是谁都能有的。 你替大佬接下这桩官司,我请律师帮你运作,误杀最多被判两三年。 在苦窑里捱个两三年,到时候大佬给你造条金楼梯走,你出来就是大哥了!” 眼见大佬B这话出口,站在一旁的陈浩南等人皆是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是啊靓仔,你不想想你一天到晚在外边做代客泊车多辛苦! 这种机会不是谁都有的,替大佬摆平这桩事,以后出来我们都得叫你一声耀哥。” 不等何耀宗开口,最为跳脱的山鸡便出来开始附和大佬B了。 何耀宗瞥了他一眼:“鸡爷,既然机会这么难得,不如我把它让给你好了。 我长得这么靓仔,不如以后铜锣湾一带的姑爷仔业务就由我来替你去做好了!” “你老母!还敢犟嘴? 谁抽到死签谁顶,你在这叽叽歪歪是几个意思?” 山鸡一时恼羞成怒,正待发作,却被大佬B一个犀利的眼神制止了下来。 大佬B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站到了何耀宗的跟前。 “阿耀,整个湾仔的人都知道我大佬B言而有信。 大佬我看你比较伶俐,才找你过来抽签。 你要知道,全港岛有几十万出来混的古惑仔,这些古惑仔,一辈子碌碌无为,已经是家里烧了高香了! 有多少被砍死砍残,生活不能自理的? 能代替社团去苦窑蹲个两三年,出来直接做大佬的,已经是少之又少了!” 威胁,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 何耀宗知道多说无益,只得长叹口气,他心中早有了打算。 “大佬,去苦窑蹲个三年五载的我倒不在乎,只是……” “只是什么,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我要五万的安家费,现在就要! 您也知道的,我在港岛无亲无故,也不敢奢求出来之后B哥你能捧我做大。 我就想在蹲苦窑之前,拿着这些钱好好去潇洒一把!” 大佬B不禁稍显错愕,自他出来混以来,找过的顶锅仔不在少数。 但如此直白问他要安家费的,还是第一个! 不过大佬B也并没有做过多言语,当下点头应允道。 “好,一会我会让人把这五万块送到你的手上,这几天,你自己拿着这些钱好好消遣一下。 三天后,记得去湾仔警署报到,我会找得力的律师,帮你打好这场官司!” “那就多谢B哥了!” 何耀宗点了点头,随后不再多做停留,调头离开了这间地下拳击馆。 就在刚才大佬B找自己说道的时候,他就已经做好了打算。 顶锅?开什么玩笑! 他好不容易穿越一遭,可不是为了来帮别人坐牢的! 前世作为一名资深的港片爱好者,他可清楚的记得替大佬B顶锅的大头仔是什么下场! 三年的误杀被打成了八年半的谋杀,八年来无人过问,大佬B甚至看都没有去看过他一次。 等他好不容易出狱,却发现大佬B早已经被人冚家铲了。 不得已只能在湾仔街头卖报纸,还要因为昔日混社团的背景,成天被敌对社团找茬。 所以事到如今,他决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去他妈的社团忠义,这种话唬鬼还差不多。 至于准备跑到哪里去,他也早有打算。 此时距离千禧年交接之际,已经不到十年。 与港岛隔海相望的鹏城,正如同朝阳般缓缓升起,那里曾经是自己的第二故乡。 好在自己这个身体的原主,也不算是一个无药可救的蠢货,在港岛街头混迹了这么多年,三教九流的人也都有交际。 何耀宗打算只等大佬B的安家费一到位,马上就去元朗那边联系过海的蛇头,连夜就跑路回大陆。 只要跨过那湾浅浅的海峡,别说他大佬B不过是洪兴社一个小小的揸fit人,哪怕就是洪兴的龙头蒋天生想找自己麻烦,也是无事于补了! 拳击馆内,大佬B已经带着几个心腹坐在了休息区。 看起来一脸憨像的巢皮抱来一堆汽水,给几人都分发了一支。 接过冰镇汽水,大佬B饮了一口,他把目光放在了心事重重的陈浩南身上。 “浩南,不开心啊?“是不是觉得大佬今天给阿耀做局,很不厚道?” “没有啊B哥!” “呵呵!” 大佬B浅笑一声,将汽水放在地上,同时拍了拍陈浩南的肩膀。 “浩南,我手底下这些兄弟里边,属你最为忠义。 但有时候忠义也要用在合适的地方才行。 何耀宗是什么人,不过一个无父无母,走投无路的飞仔罢了。 我送他去苦窑进修,就是送他一场造化,不然像他这种人,保不齐哪天被人砍死在街上,到时候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可是B哥……” “你不要再说了,你们几个是跟着我从慈云山一起出来的,大佬亏待谁都不会亏待你们! 另外浩南,这几天记得找人盯好何耀宗,他要一次性把安家费拿齐,我担心他拿着这笔钱跑路!” 陈浩南话音未落,便被大佬B挥手打断了。 对此,陈浩南只得点了点头。 “好的B哥!” 002章 破局 “两万块,都是清一色崭新的大金牛。 B哥够看重你了,从崇光大楼那边出来就要我去取钱,生怕耽误了你的快活时光!” 在一间时钟酒店逼仄的房间内,大佬B的管数烂命华从一个手提包里取出一摞钞票。 钞票上还散发着醉人的油墨香味,何耀宗定睛一看,果真清一色都是渣打银行发行的千元港纸。 “华哥,不是说好了五万吗?怎么少了三万?” 何耀宗不由得皱起眉头,大佬B果然当自己是个耗材,连区区五万块的安家费都不愿意一次性给齐。 不过他现在不想和洪兴社的任何人有过多交集,心中却早已盘算,一会如何去元朗寻找蛇头,连夜过海前往大陆了。 烂命华讪笑一声:“阿耀,两万块,够你在两天内把湾仔一带所有的花活玩个遍了。 另外B哥怕你大手大脚,要知道进了监仓,你还有很多地方需要打点,没有钱在手里是不行的。” “那行,把钱留下,你可以走了!” 面对何耀宗下达的逐客令,烂命华并没有急着离开。 他反而是点燃一支红万,继续对何耀宗说道。 “你能这么想还真是再好不过了,不过有些话,我觉得还是当面和你讲清楚比较好。 阿耀,你还记得五年前,旺角的靓坤为了替社团抢新填地的海鲜市场,砍死了东星社的陈琦,被判了三年的事情吗?” “华哥,你用不着安慰我,坤哥当时已经是旺角的红人了。 他砍死陈琦只用被判三年,是因为前前后后花了六十几万打点。 他肯去坐牢,是因为社团要捧他做旺角区的揸fit人,人家是去镀金的! 我什么货色,也配和坤哥相提并论!” 何耀宗现在一心只想把烂命华打发走,但烂命华闻言,只是咧嘴一笑。 “你误会了阿耀,我不是要把你和靓坤相提并论。 我是想告诉你,当初靓坤砍死陈琦的时候,也是有找人顶锅的。 他花了三万块,找了个越南仔去顶这桩官司。 后来越南仔收了钱不做事,更是在差佬约定交人的当天准备坐船跑路。 最后被靓坤堵在码头,一刀劈在脖子上,直接劈成了两截。” 烂命华说着抖了抖手上的烟灰,旋即起身,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何耀宗。 “阿耀,你也不是第一天出来混了。 大佬给你造条金台阶走,希望你不要不知好歹。 这几天码头这种地方就不要去瞎逛了,我怕到时候引起什么误会,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 何耀宗好一阵无语,良久之后才抬头看向烂命华。 “说完了华哥?说完了可以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下吗?” “呵呵,你多保重!” 烂命华意味深长的看了何耀宗一眼,随后大踏步离开了这间出租房。 “屌你老母!你说不去码头就不去码头啊?” 何耀宗走到房间的镜子前,望着镜子里那张清秀的面孔,忍不住骂道。 “看你长得也还算伶俐,怎么会想到认这样一个痴线做大佬。 跟着这种陀衰家累街坊的货色混,没有前途的!” 【叮——检测到宿主初次面临人生重大危机,现在正式为宿主激活‘财可通神系统’。 财可通神:宿主可通过帮助任意对象,凡是通过帮助付出的金钱,皆可在完成帮助之后,通过系统获得双倍返还。 目前单次可帮扶对象:1名。】 呆滞…… 何耀宗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脑海里出现的清脆电子音不是错觉,随后他把手缓缓伸进裤兜,摸出一支‘好彩’点上。 在大致理清楚了系统的功能之后,他才通过意识,在脑海里和系统沟通道。 “系统,返现方式是通过什么渠道获得的?” 【一千万港纸以下的返现,可以通过现金的方式自动返现到宿主的独立空间内。 高于一千万的返现,系统会自动汇入为宿主定制的银行账户内。 请宿主放心,由系统发放的每一笔金钱,都会由系统自行运作,以合法的手段变成宿主所有。 且每一笔金钱都不是凭空产生,系统会自动为宿主搜集世界上每一笔遗失的财富,用作奖励基金。】 一支烟,一口气几乎抽完了大半。 饶是身为一名穿越者,何耀宗也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 财可通神! 哪怕他刚来到这个世界,只做了三天不到的古惑仔,他也知道这句话的含金量有多少! 哪怕一条人命,五万块就能轻松搞定。 又是一口烟过肺,何耀宗强行平复了下心情。 “系统,如果这个世界遗失的财富搜集殆尽,那么是不是意味着我无法获得奖励了?” 【并不会,纵览人类数千年的人文史,遗失的财富数额之大远非宿主可以想象。 系统的金钱反馈将会在宿主获得的金钱积累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庞大到足以撼动时代的金融平衡之后,系统将自动升级为其他奖励功能。】 何耀宗感觉自己已经有点迫不及待了。 “什么功能?需要累积多少财富才可以升级?!” 【抱歉,现在暂时无可奉告,请宿主开始积累自己的财富,财富累积到位,系统将会自动完成升级。】 在回答完何耀宗这个问题之后,系统便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任凭何耀宗在脑海里如何呼唤,再也没有给到过自己任何反馈。 一支烟已经燃尽,何耀宗跌跌撞撞坐回床上,一时间开始再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错觉,有些怅然若失。 “他老母的,是真是假,出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一瞬间,何耀宗的脑子里又重新冒出一个念头。 现在大佬B只给了自己少少的两万块,再加上烂命华的威胁,卷款跑路回大陆已经是不太现实了。 但这个锅他又不想顶,不顶又要被大佬B收皮。 该怎么办呢? 唯一的办法好像就是过档了! 他在铜锣湾开工,却并没有拜过大佬B的门,充其量只不过是洪兴社下面的一个挂名蓝灯笼,连社团海底册上都不记录自己的名字。 换句话来说,他连大佬B的挂名弟子都算不上。 只要重新找个肯收留他的大佬,把自己的名字写在其他社团的海底册上面,大佬B没有任何资格叫自己去顶锅!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找哪个大佬收留,这是一个问题。 根据原主残留的记忆,以及自己之前对港片的认知,何耀宗没有悬念的发现一件事情—— 这个年头讲义气,肯罩着细佬的大哥不是没有,但也就那么寥寥几个…… 恒记在油麻地的耀文哥,算是为数不多有脑有本事,又肯罩着下面做小的大佬。 但转念一想,何耀宗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自己连人家的面都没有见过,在油麻地半退隐的大哥文,凭什么为了自己去得罪已经在铜锣湾混得身光颈靓的大佬B? 思忖再三,何耀宗最终把目光放在了一个人身上。 这个人也许蛋散,但前去投奔他,也许是自己目前唯一的破局之 003章 够废柴的大佬 从铜锣湾拦下台的士,来到窝打老道西侧一带的地下赌场,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 这里是和联胜火牛的地盘。 下了车,把打车费丢给了司机,何耀宗便加快步伐,往百佳大厦A座的一处电梯口奔去。 百佳大厦A座的十一层,两年前本来是一家百货商城的仓库。 但现在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一间间由木板隔开的地下大档。 里边乌烟瘴气,因为赢钱而肆意的大笑声,输红眼赌徒的咒骂声不绝于耳。 在赌室旁边的账房里,一个背部佝偻的中年男子正打着哈欠,揉搓着浮肿的手背,眼巴巴望着一个负责在赌场记账的管数。 管数扶了扶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抬头看了眼这个中年男子,随后摇了摇头,继续核对手头的账目。 “森哥,有段时间没见到你了。 平日里听别人说起,你都是在大D的赌船上玩的。 再不济,也是为皇家马会做贡献,怎么今天想起来我们场子里玩玩了?” 这个一脸肾虚的男子,正是和联胜重量级元老辈龙根的头马——官仔森,现在是和联胜在深水涉一带,名义上的揸fit人。 为什么说是名义上的揸fit人呢,因为官仔森这家伙,在几年前就已经彻底烂掉了。 本来是深受龙根器重的后生,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染上了毒瘾,成为一名终日食粉追龙的道友。 染上毒瘾还不算,自从毒瘾入髓之后,他的全部精神寄托便放到了赌桌上面。 有钱大赌,没钱小赌,赌完回到住处,摊开锡纸追龙,晕晕乎乎睡上一觉,已经成为了官仔森这几年来的生活常态。 一个人把赌与粉这两样东西沾上一样,这辈子大抵就废了。 官仔森两样都沾,在和联胜一众大佬看来已经是彻底烂完了。 若非龙根念及往日情面,将深水涉一代几个得力的细佬挂在他名下,认他做个拜门大佬,这号废柴或许早就曝尸街头了。 官仔森揉了揉眼眶:“那没有办法口水全,再过半个月,就是我大佬的六十大寿了。 我的钱要留着给他备寿礼嘛,只得来你们场子捱一捱了。” “好嘢,那还是老规矩,森哥赢了钱,我们照例不抽你的水。 这次准备先拿多少钱的筹码?” “拿个卵啊,不是看你们场子可以打欠条,我还懒得来呢! 还是老规矩,先借两万块来玩玩,利息照常算上,等过几天吉米仔手头宽裕了,我就拿钱来还你。” 面对官仔森漫不经心的回答,坐在书桌前面的口水全当即露出一副为难的表情。 他拿出一副算盘,便开始噼里啪啦给官仔森算数。 “森哥,不是我们这些做小的驳你面子。 你上个月在我们赌场借了一万六千蚊,到现在还没有结清呢。 如果按照场子里的规矩,你现在至少也得还五万三千蚊回来才是。” 官仔森稍显错愕,但也知道自己的面子在和联胜的地界,早就已经不好使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借了?” 口水全苦笑:“森哥,那笔数火牛哥有和我说起,都是和联胜的弟兄,你还个本金就好了。 不过在你没还清这笔钱之前,我再借钱给你,火牛哥就该对我动家法了。 我拜托,你不要让我们这些做小的为难。” 官仔森抽了抽鼻子,眼中闪过一丝骇然。 他忽然神经质般的跳了起来,两手撑在桌面上,用通红的双眼瞪着面前的口水全。 这一举动无疑把口水全吓了一跳。 “口水全,我求求你,这次一定要借给我! 吉米仔上周给了我十万块,让我给他阿公备上一份寿礼,我痴咗线,把钱都输光了! 我一定要赢回来,一定要赢回来! 你帮帮我,一定要帮帮我!如果我大佬六十大寿我连份贺礼都拿不出来,到时候我就完蛋了!” “森哥,我这……我真的帮不了你啊……” 笃笃笃—— 就在口水全为难之际,账房外响起了一道敲门声。 一个添茶的伙计拎着个茶壶杵在门口,朝着官仔森如是喊道。 “森哥,外边有人搵你!” “我现在没空,出去,把门关上!” 官仔森回头瞪了这个伙计一眼,有些神经质的回应道。 不料伙计不为所动,反而是笑着答道。 “森哥,来的那个人说是来还你钱的,你确定不去见他吗?” 一听到这话,账房内的两个人皆是一怔,随后都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还钱?好!他人在哪里?” “就在门口的休息区,高高俊俊,穿着黑色运动衫,看起来像姑爷仔的那个就是。” 看着官仔森一溜烟跑出账房,口水全不禁松了一大口气。 他招手示意添茶的伙计过来。 “喂,真的有人会还钱给官仔森?他这副鬼样还能有钱借给别人?” “不知道啊全哥,反正那小子进来就和我说,他是来还钱给官仔森的。” …… 何耀宗叼着一支烟,坐在赌场的入口处。 坐在他身边的,是几个输红了眼,正在拿着座机拨打电话,到处借钱的滥赌鬼。 官仔森如同一只在垃圾场觅食的野狗,从账房那边走了过来。 只一个眼神交流,他便把目光落在了何耀宗的身上。 何耀宗当即朝官仔森挥了挥手。 “不用找了森哥,我就是那个来找你的人。” “你有欠我钱?” 望着面前这个素不相识的后生,官仔森狐疑地坐了下来。 何耀宗当即摇了摇头。 “我倒没有欠过森哥你的钱,只不过今天过来,是想拜在森哥的门,以后在深水涉搵口食的。” 一听到这话,官仔森的目光瞬间黯然了下去。 “痴线,既然是来拜门的,难道你不知道现在深水涉是由吉米话事? 我早就不收细佬了!” 这倒不是官仔森不想再收小弟,他这人难得可贵的地方在于——他虽然滥赌,追龙,但心里多少还有点B数。 他明白足够废柴,早没有精力去替龙根打理堂口事务了。 索性放权去给龙根最看好的后生仔,一来自己落个清闲,二来还能在龙根那边落个好,给自己捞一张长期饭票。 不过何耀宗是有备而来,自然不会因为官仔森的拒绝而退步。 “森哥,我知道你在火牛的赌场里,欠了一万多的数没有还上。 这里是一万六千的现金,你拿去还了赌场的债,我们再慢慢谈拜门的事情。” 官仔森为之一愣,望着何耀宗从衣兜里掏出的那沓‘金牛’,不禁舔舐了一下舌头。 “怎么,这是给我的拜门红封啊?” “当然不是,这只是单纯的帮森哥你还一笔赌债罢了。 整个深水涉谁不知道森哥为人有情有义,跟着你混,一定有出头的时候!” 何耀宗说的‘真诚’,这让早就想伸手去接这笔钱的官仔森彻底打消了顾虑。 他哈哈一笑,一把夺过何耀宗手上的钞票。 “既然这样,拜门红封也就没必要了,以后你就可以对外边说,你是我官仔森的细佬!” “慢着森哥,有些事情,我想我还是直接和你说清楚为好。” 眼见官仔森拿了钱就准备往账房那边跑,何耀宗又一把拉住了他。 亟不可待的官仔森只得止住脚步,歪头看向何耀宗。 “还有什么事情吗?” 004 章 投机取巧不可取 何耀宗用最快的速度,向官仔森解释了自己拜门的前因后果。 他知道官仔森现在一门心思都在赌桌上,一个昏了头的赌徒,只要给他钱,没有什么是他不敢答应的。 果然不出所料,还没等何耀宗把话说完,官仔森就把钱塞进裤兜,朝着何耀宗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 “OK,我知道了! 不想替洪兴的人顶锅是吧?包在我身上!” “森哥,我觉得要不你还是去和龙根叔商量一下?” “用不着的,我的面子在大佬面前还算好使的。 就这样,拜门的流程都免了,等我赌完,回去就找吉米仔,让他把你的名字加在和联胜的海底册上!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和联胜的人了!” 官仔森话未说完,人已经来到了赌场账房的门口。 对此何耀宗只是浅笑一声,官仔森这人,比他想象中的更好搞掂。 【检测到宿主帮助官仔森偿还一万六千元的赌债,现在为宿主进行双倍返还。 恭喜宿主获得现金三万两千元,现金已自动为宿主存入独立空间,宿主可随时在独立空间进行提取。 宿主可自行寻找下一个帮扶对象。 请注意,只有通过系统产生的物品,才可以在空间自由出入。】 在官仔森进入账房不到数秒,何耀宗的脑海中便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在通过意识探查之后,何耀宗将系统奖励的这三万两千元取了出来。 数了数手上崭新的钞票,何耀宗的嘴角以一种难以控制的姿态上扬。 “他老母的,这么见效? 那岂不是意味着只要帮官仔森一直制造巨额赌债,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达成系统的财富累积条件了?” 这种金钱双倍返还的模式,不由得让何耀宗想起了国王与象棋的那个故事。 第一个棋格摆上一粒麦子,第二个棋格摆上两粒麦子,第三个棋格摆上四粒…… 以此类推,用不了几次,他的财富将会以一种几何级的速度扩张。 就在何耀宗暗自嘀咕的时候,系统当即在脑海中给予到了一记沉默的暴击。 【请宿主收起这个危险的想法,系统会检测宿主每一次帮扶对象的真伪性。 凡是由宿主自行制造的帮扶需求,系统皆会判定为无效。 检测到宿主离谱的钻研漏洞能力,系统临时添加一条补丁。 系统不提倡宿主以直接赠送金钱的方式获取返利。 鉴于现在是宿主的新手保护期,系统将暂时为宿主提供返利,但后续会持续消减此种方式的返利,直至冻结。 请宿主谨记,所帮扶对象,必须是要因为切身需要获取帮扶需求,且宿主只有帮扶成功,才可获得系统提供的奖励。】 何耀宗:…… 看来自己想利用漏洞进行恶意卡BUG致富的幻想破灭了。 不过何耀宗并未因此感到沮丧。 现在的他,相当于拥有了一门稳定获取双倍利润的赚钱能力。 日后累积的财富越多,他创造财富的能力就越大。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通过帮人获取回报是有一定周期性的。 而某些帮扶,很有可能是获取不到回报的。 比如某个卧病在床的重症病人,即便接受了自己的帮助,在耗费了大量的医疗资源之后,依旧宣告不治,那么自己前后所有的付出都将血本无归! “扑街系统,有规矩不早说清楚,早知道刚才就把全部身家都梭哈到官仔森身上了!” 在进一步了解了系统的规则之后,何耀宗坐在椅子上,一手捏着烟头,开始盘算起自己的全部身家。 从大佬B那里拿到了两万块的‘安家费’,花掉一万六,还剩四千块。 系统返还三万二,再加上自己之前两千块左右的积蓄,也就是说自己还有三万八千块可以支配。 看来这三万八千块,自己下次挑选帮扶对象的时候,得一次性花干净才行! 此时。 铜锣湾的一家茶餐厅内,大佬B刚好在二楼吃完晚饭。 正当他抹嘴准备下楼的时候,山鸡摞着个大哥大电话跑了上来。 “B哥,按照你的吩咐,大天二他们一直在盯着何耀宗。 这家伙自从拿了那两万块钱之后,就打车去了和联胜在油麻地那边的赌场。 他老母的,我们铜锣湾是没有自己的场子吗?” 大佬B瞥了山鸡一眼。 “由他去吧,盯紧他,不要让他跑了。 这几天湾仔那班差佬搞得我压力很大,总之后天下午,一定要催他去湾仔警署报道!” …… 什么是古惑仔,加入社团的就算是古惑仔吗? 这个问题何耀宗也说不清楚。 在他看来,自己短暂的古惑仔生涯中,几乎都是在大街上看守咪表度过的。 偶尔铜锣湾的夜总会里需要人手,大佬B手底下的人也会让他换上西装,然后随便在头发上抹上几把摩丝,去应付那些伶仃大醉的女客。 可以说自己之前搵钱的活计,除了没有交过税,好像哪里都不能和为非作歹的古惑仔沾边。 现在他拜入和联胜门下,这种感觉就更甚了。 和联胜在港岛号称有五万会员,是港岛最大的社团。 但是这五万会员,至少有一多半的人,是一些寻求社团招牌庇佑,做些本分生意的街坊小贩。 深水涉,荔枝角大道,和泰茶楼。 坐在何耀宗跟前,已经是和联胜深水涉一代名副其实话事人的吉米仔,也属于这一范畴。 吉米仔拉了拉自己的西装领带,先是打量了何耀宗几眼,旋即又把无奈地目光看向了官仔森。 “森哥,你是大佬,怎么收人那是你的自由,我本来不应该多嘴的。 但是……何耀宗是洪兴社选好的顶瓜仔,你要收他入门,到时候肯定会得罪洪兴的人的!” 本来在赌场把钱输光之后,官仔森心里确实后悔过。 但当何耀宗告诉他,只要能让自己拜入和联胜,那么半个月后龙根的过寿的贺礼,他将一并帮官仔森搞定,官仔森当即就把心放落在了肚子里。 对于他来说,什么洪兴社,什么大佬B,在他这个只有半条命的烂人来说都是浮云。 只有龙根,才是他活在这世界上的唯一倚仗。 龙根开心了,他仲可以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恶了龙根,保不齐他今天晚上就得去死,毒瘾那一关他都捱不过去! 005章 我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收烂账 “吉米,大佬好多年没有收过这么伶俐的小弟了。 还记得当初你是怎么拜入我门下的吗?你也是父母早逝,一个人在石峡尾屋邨做点小生意,每天饱受欺凌,日子过得很不容易。 当时我就想,像你这种有为的后生,本不该在世界上受这么多的委屈。 我就觉得现在的阿耀很像当初的你……” 看来官仔森食粉,还未把脑子食坏。 此时此刻,更是懂得和吉米仔打感情牌。 他沉吟了半响,忽然抬起脑袋,诚挚地看向吉米仔。 “吉米,大佬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我是个只剩下半条命的人了。 我想为自己积点阴德,为阿公再多招揽几个人才。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阿耀这样一个有为青年,就这样稀里糊涂去替别人顶锅。 如果洪兴社到时候来找麻烦,我自然会出来顶,我欣赏阿耀!” 此话一出,何耀宗和吉米仔都为之咂舌。 官仔森是个什么样的货色,二人都心知肚明。 对此吉米仔只得长叹口气,随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堂口海底册,同时从兜里摸出一张五百元的港纸。 “森哥,阿公有交代的,海底册名单不能让你看到。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你先去食个宵夜吧。” “多谢,多谢了!” 见到这五百块之后,官仔森当即两眼放光,多的含糊话也不说了,一手夺过钱,起身便离开了这间昏暗的茶室。 “饮杯茶啦,以后大家就是同门师兄弟了!” 吉米仔翻开海底册的最新页面,一边从胸前的口袋拿出钢笔,一边招呼何耀宗饮茶。 何耀宗打个哈哈。 “吉米哥,见怪莫怪,我这也是迫不得已。 你可能不知道,我是没有办法才选择加入社团的,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会是一个医生,一个律师。 哪怕在街头做一个无所事事的鱼蛋佬,也好过加入黑社会啊!” 准备埋头记录何耀宗名字的吉米仔当即一怔,随后他停下了记录,放下钢笔,面色凝重的看向了何耀宗。 “既然是这样,那之前为什么会在洪兴社做事?” “吉米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老母在生下我之后不到半年,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 我老豆在我十五岁那年,替号码帮跑船去马来西亚,结果卷入了当地的帮派斗争,死在了码头。 像我这种人,如果不选个屋檐遮风挡雨,难道指望鬼佬的福利院养活吗?” 这番话完全是何耀宗根据原主的经历复述的,并没有掺加半点水分。 但他说这些话也是有目的的。 吉米仔,现在是和联胜重量级元老辈龙根最看重的后生仔。 他本质上就是一个一心想拿社团做跳板,又一心想要摆脱社团的商人。 而自己目前要在他来做遮风挡雨的屋檐,自然要和他拉近些关系才行。 “阿耀,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姓李,名叫李家源。” 舒展了下稍显沉重的神情,吉米仔终于向何耀宗伸出了右手。 父死娘嫁人,娘死父遭殃,这种悲惨的故事仿佛在港岛司空见惯一般。 但两个有着相同经历的人,总会向对方展示出一点适当的善意。 何耀宗伸手与吉米仔握了一下,同时笑道。 “吉米哥,你是不是很好奇,森哥为什么答应会收我这样一个顶锅仔?” “没什么好奇的,森哥这人我清楚,只要给他钱又不会麻烦到他,他什么都敢做!” 吉米仔说着重新拿起钢笔,在海底册上迅速记录好何耀宗的信息。 接着他开口说道。 “现在我和你聊点相关的事情。 堂口那些兄恭弟谦的规矩我就不和你多介绍了,大致和你在洪兴那边没什么两样。 和联胜九区堂口,深水涉算不上最拔筹的那一批。 挂在我们堂口名下开工的菜市摊,鸡窦,马栏,地下大档,娱乐会所,累计有三百六十多家! 我看你长得一表人才,现在我有两个门路供你选择,你是准备继续做代客泊车呢,还是准备去鸡窦,做一个训马的马夫?” 何耀宗也叹了口茶,旋即摇了摇头。 “代客泊车,日晒雨淋,时不时还要看阿sir的脸色,狗都不做!” “那你会养马喽?” “养不了一点。” “那你想干什么么?” “收账,我知道阿公在深水埗开了家财务公司,每个月都有很多烂账收不回来。 如果吉米哥你信得过我,可以安排我去财务公司开工,我收账是有一手的!” 吉米仔闻言,当即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阿耀,这里不是说大话的地方。 我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擅长收烂账的人,个顶个都是大佬眼中的宝贝。 你要是有这本事,大佬B怎么会舍得找你去顶锅?” “也许是他瞎了眼吧,吉米哥,信我这一次。 我是带着麻烦加入社团的,不想让阿公看轻。” 面对何耀宗信誓旦旦的答复,吉米仔思忖了片刻。 最后点了点头。 “行,和泰茶楼上面,就是阿公的财务公司。 平时这家公司都是由我来打理的,一会我带你去和负责催收业务的细伟认识一下。” 自从尝到了替官仔森偿还债务的甜头,何耀宗便坚定了收烂账的信念。 在他看来,官仔森就是一个尚未开发殆尽的金矿。 如果能让自己进入财务公司收取烂账,那岂不是……猛虎落入了羊窝? 系统的规则是必须根据对方的切实需要提供帮助。 而社团这些收数佬都收不回的烂账,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证这些欠债的是真的拿不出钱来了。 而且通过替目标偿还债务的方式获取奖励反馈,周期短,见效快,算是保证自己致富的最快手段了。 从茶室出来,沿着走廊上了楼梯,三楼便是龙根的和泰财务公司。 吉米仔轻车熟路的带着何耀宗来到一处账房门口,账房里,几个收数的打仔正在和管数的账房核对今日收回来的账目。 笃笃笃—— 吉米仔扣响了账房的门沿,室内的五个人当即回首。 当看到吉米仔之后,这些人齐刷刷转身立定,纷纷朝着吉米仔问好。 “细伟,这个月的数还差多少没有收齐?” 吉米仔并没有急着和这些人介绍何耀宗,而是朝着一个穿着灰色紧身汗衫的大只佬招了招手。 细伟面色一颓废。 “吉米哥,还差十八万没有收回来。 都是上个月放出去的一些贵利,有些杂碎是软硬不吃,我们刚才还在讨论,要不要上点合适的手段……” 自从五年前,《中英联合声明》发布以来,鬼佬便开始扮演起了绅士的角色。 早在几年前,港岛社团成员去收贵利,动辄就砍手砍脚。 但现在这一套已经不能搞得这般冠冕堂皇了。 收数,也是一门需要动脑子,磨耐心的活计。 在差佬的压力下,社团只有在处理那些大额烂账,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使用那些‘非常手段’。 吉米仔未作多言,只是指了指站在身后的何耀宗。 “他叫何耀宗,是森哥新收的细佬。 以后他来财务公司跟着你们开工,你们有什么收不回来的烂账,都可以叫他去收!” 何耀宗顺势上前一步,朝着几个五大三粗的收数佬拱了拱手。 “各位师兄,小弟何耀宗,今后在一个锅里搵食,还望各位师兄多多关照。” 细伟望着站在吉米仔身边这个面容清秀的后生仔,一时间有些难以置信的擦了擦眼睛。 “吉米哥,这家伙……大腿看起来还没我胳膊粗,你确定……他能把我们收不到的数都收回来?” 006章不接受平凡,便接受痛苦 “和你说过多少次了细伟,现在干收账这一行,要靠脑子的!” 吉米仔的气场很足,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子,如是对面前的细伟说道。 随后他意味深长的瞥了眼何耀宗,随后走到细伟跟前,在他耳边低声耳语道。 “这家伙是森哥收下的,可能会为堂口带来麻烦。 我不想驳森哥面子,把最难收的帐交到他手中!” 说完这句话,吉米仔拍了拍细伟的肩膀,而后抬起手腕看了下手表,随后离开了账房。 细伟当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在吉米仔离开之后,他也没有含糊,当即打个响指,示意手底下的马仔去账房把那堆积累的烂账拿出来。 “来靓仔,这边坐。” 拉开一条椅子,细伟示意何耀宗在账房坐下。 随后从马仔手中接过一堆欠条,经过短暂的翻找,从中间找到了一张欠条。 抖了抖满是褶皱的欠条,他走到了何耀宗跟前。 “阿耀是吧?很能收数是吧?那就去把这笔数收回来吧。 看清楚了,欠钱的叫张佳乐。 四月初八,也就是半个月前,这家伙在我们财务公司借走了一万一千七百蚊。 按照规矩,三天前他就得还我们一万六千九百蚊! 不过这家伙之前和我们有合作,也是做收数这一行的。 吉米哥给他打了折扣,你能从他手里收回一万四千蚊,这笔单就算你做成了!” 接过细伟递来的欠条,何耀宗只是粗略的扫了眼欠条上的地址,随后将欠条塞进口袋中。 “没问题的细伟哥,还有其他收不回的烂账吗?” “丢,年轻人口气不要那么大,你先把这笔烂账收回来再说!” 细伟不禁被何耀宗这副认真的样子给逗笑了。 他拉条椅子,也坐到何耀宗的身边。 道:“欠这笔数的家伙,是唐乐街那边出了名的滚刀肉!” 何耀宗笑笑:“这个叫张佳乐的家伙很拽吗?” “拽,拽得要死!” “背后有惹不起的大佬撑腰?” “那倒没有,他在敬义社大哥华的手底下做事。 大哥华在旺角一代呢,虽然名头不响,但也算得上是敬义社的一号猛人。 说来也搞笑,大哥华在就这么一个细佬,对乌蝇这家伙却看得比亲弟弟还亲! 而且乌蝇这家伙更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慢着细伟哥,你是说……欠钱的这家伙是乌蝇?” 就在细伟侃侃而谈的时候,何耀宗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发言。 乌蝇? 当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何耀宗脑海里已经不自觉的浮现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细伟眨巴眨巴眼:“怎么,你认识他啊?” “有听说过这号人物,这一单今晚我开了,晚点我回来找你拿其他的欠条。” 何耀宗开口应道,随后朝细伟浅笑一声,便离开了这间账房。 留下细伟和屋子里一众收数佬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马仔走到细伟的跟前。 “细伟哥,我看这家伙好像不是在开玩笑,莫非他真的能把这笔数收回来?” 细伟撇了撇嘴:“丢,谁知道呢!等他回来再说吧。” …… 旺角,唐乐街,新发大厦的一家波楼厅里。 乌蝇正夹着一支台球杆,嘴里咬着一枚烟头,紧张的注视着在球桌上和自己对垒的对手。 从他如丧考妣的表情不难看出,今晚的赌球,他已经输的一塌糊涂。 哐当—— “屌你老母!” 随着对手的将黑球打进,乌蝇当即吐掉嘴里的烟头,随后撩起自己花衬衫的后摆,从裤兜里摸出一张五十蚊的港纸,递到了对手的手中。 和乌蝇赌球的这个飞仔早已是笑得合不拢嘴。 “喂乌蝇,今晚前前后后你已经输了两千蚊了。 我看你口袋里还有五百蚊,要不要全部拿出来,我们一把定输赢?” “死啦!屌你老母的,会打球了不起啊!” “喂不打就不打,别骂人啊,是不是输不起?” “我输不起?在唐乐街混的哪个不知道,我乌蝇最是愿赌服输!” “既然输得起,那就再玩两把喽。” 面对对方的刺激,乌蝇不禁火起。 他一把丢掉手中的球杆,指着对方的鼻子吼道。 “玩你老味!这么钟意赌,去找把喷子来啊! 我和你玩俄罗斯轮盘赌,你一枪我一枪,就赌条命,谁不敢玩谁是契弟!” 眼见乌蝇急了眼,有人当即上来劝说乌蝇的球伴。 “算了算了,这家伙这两天已经输红眼了,等着吧,有他再来找你赌的时候。” 一伙人纷纷放下球杆,簇拥着往球厅外边走去。 何耀宗叼着根汽水管,早已在球厅的休息区坐了多时。 乌蝇这家伙的脾气和他想象中的差不多,性烈、火爆、又死要面子。 这种衰仔出来做古惑仔,注定会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安生日子过不下去,满脑子都是出头成为人上人。 性格又有缺陷,本事不大,脾气仲不小。 所谓不接受平凡,就要接受痛苦,大抵说的就是这种人吧。 喧嚣的台球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乌蝇愤然的点燃一支烟,似乎想平息一下复杂的心情。 正当何耀宗想上去搭话的时候,此时台球厅的门帘被人掀开,有人走了进来,大老远便朝着乌蝇喊了一声。 “大哥!” 乌蝇定睛一看,发现来人正是自己的弟弟。 于是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他把脸瞥向一旁,似乎不想正面面对自己的弟弟。 但乌蝇的弟弟显然没有注意到自己大哥的窘境。 “大哥,阿美让我来和你商量一下,她老爸的意见非常大啊! 把结婚的酒席办在天台上,好像确实有些太寒酸了点……” 这句话不说还好,一说瞬间把乌蝇点炸。 他伸出夹烟的手,几乎要杵到自己老弟的脸上。 “乜鬼意见啊?你要不去问问他,问他女儿是不是镶金边的! 他老母的,在天台办酒和在酒店办酒有乜鬼区别? 没有鲍鱼给他食咩?让他食屎啦!!” 老弟是个不谙世事的后生,眼见自己大哥动这么大的肝火,一瞬间也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只得委屈巴巴后退,嘴里嘟囔。 “大哥,我……” 见到自己弟弟这副模样,乌蝇也不禁有些泄气。 这几天他想方设法凑钱,每天去天后庙烧完香就来波楼厅和人赌球,就是为了筹到一笔钱,替自己弟弟风风光光办一次婚礼。 不过衰人有衰命,一连几天,钱没有凑到多少,反而本就不多的积蓄已经输的所剩无几了。 他狠吸一口烟,随后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弟弟。 “阿欢,是做大哥的对不起你! 你放心好了,大哥拼尽全力,也会风风光光地为你办好这个婚礼。” 在一旁看了半天戏的何耀宗不免心头一喜,他知道,现在该轮到自己登场了。 007章 B哥,阿耀那扑街过档了! “喂乌蝇,方便单独聊两句吗?” 在何耀宗走过来的时候,乌蝇当即用狐疑的眼神开始上下打量。 随后眼珠子一瞪:“靓仔你谁啊?!” 何耀宗笑笑没有说话,随后从兜里摸出那张欠条,递到了乌蝇的手中。 展开欠条一看,乌蝇脸上当即浮现出一抹尴尬的神色。 他下意识放下欠条,看向自己弟弟。 “老弟,你先出去!” 打发走自己老弟之后,乌蝇的眉头瞬间紧锁成一个‘川’字。 他一把揪住何耀宗的衣领:“不是和你们说好了,一个月之内肯定还清! 利息你们照样算,我又不少你们的钱!” “可是乌蝇,拿安家费来还贵利,当真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何耀宗推开乌蝇的手,随后抖了抖衣领的褶皱。 “斯文点,也许我可以帮到你的。” “谁告诉你我准备拿安家费来还贵利的!” 被戳穿心事的乌蝇,开始再度激动起来。 何耀宗只是摆摆手:“我知道你们敬义社出了二五仔,要在差人那边做污点证人。 林公正在找人准备去干掉他,如果没有意外,这件差事最后一定会落到你乌蝇头上。 整个旺角谁不知道你乌蝇为人义薄云天,是敬义社最有种的一号人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乌蝇这扑街软硬不吃,最受不了的就是别人吹捧他大嗮。 如此这般,乌蝇当即对面前的何耀宗观感好了不少。 他从兜里摸出一盒大卫杜夫,拆开包装递给何耀宗一支。 “别乱讲!整个敬义社最为有种的是我大佬华哥! 不过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要是来收债的,那我现在只有一句话告诉你—— 要钱没有,要命,那他老母的也没有!” “错啦。” 何耀宗把手伸进裤兜,从里边取出一沓簌簌作响的钞票。 “我到现在还记得,五年前,我在彩虹邨的球场踢波,经常被黄大仙那群飞仔欺负。 有一次我被他们打得好惨,乌蝇哥你到那边做事,是你替我解的围。 这个恩情我一直记到今天,这里是一万七千块,希望能帮到你。” 何耀宗扯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他知道乌蝇这人最好面子,如果不找个理由送钱给他,只怕他还要扭扭捏捏不肯收下。 果不其然,虽然乌蝇根本不记得之前是不是有发生过这一档子事情,但他明显有些想接过这笔钱的意思。 不过何耀宗担心这家伙收了钱,转头就把钱投入自己弟弟的婚礼上去,故而他并没有把钱递到乌蝇手中。 “乌蝇,欠条已经在你手中了。 你欠和联胜这一万七的贵利,就此两清。 我是受阿公所托,来向你收这笔数的,数收不回去,我仲要受罚。 所以希望你也不要对外边说起这档事情。” 乌蝇一时语塞,他再度摊开攥在手心的欠条,在确定了这张欠条上的手印确实是自己摁下的之后,他将信将疑地朝何耀宗问道。 “真的两清了?” “你现在就可以烧掉它。” 何耀宗说着将乌蝇递给自己的大卫杜夫点上,随后在乌蝇惊诧的目光中,将打火机递给乌蝇。 随着乌蝇点火烧掉欠条,何耀宗的脑海中当即传来系统的提示音。 【恭喜宿主,帮助人物‘乌蝇’完成赌债偿还。 系统自动返还现金33800元,现金已自动存入系统独立空间,宿主可自行提取。】 乌蝇实欠和泰财务公司16900贵利,还真如系统所言,哪怕自己多给了他一百块,系统也只会按照实际需求进行返现。 “好了,现在我们两清了!” 随着升腾的火焰燃烧到指尖,乌蝇松开了捏住欠条的手指。 不过何耀宗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深吸口烟。 “如果刚才我没有听错,你老弟最近缺钱举办婚礼吧? 我本来不该插嘴的,不过结婚这种事情,也算是人生的头顶大事之一了。 婚礼再寒酸,也不好在天台上办理吧?” “要你管咩?!” 乌蝇一言不合就应激,要不是为了赚这现成的钞票,何耀宗都忍不住给这扑街两嘴巴子了。 “帮人帮到底嘛,说实话,我最敬佩你这种讲义气的人了。 这样,我之前有了解过,弥敦道的翠玉轩,一桌上品的婚宴酒席也就九百九十九块。 你老弟结婚,摆个十八桌,包下一个大厅绰绰有余,也就花费不到一万八千块钱。 其他加上司仪,茶水,车马服装这些,四万块钱绰绰有余了。” 说实话,不是因为自己现在手头确实不宽裕,他都想把珍宝海鲜坊,龙景轩这些顶级饭店包下来,用来给乌蝇承办婚宴。 不过这也是何耀宗对系统的一次试探。 系统之前只告诉过自己,必须是接受帮扶对象切实所需,才能提供现金返还。 那当对方的需求没有一个明确的金额界限时,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在花钱方面,拥有更多的操作空间? 还好,系统暂时没有给到什么反馈,倒是乌蝇有些傻眼了。 “我现在要是拿得出四万块,还至于连你这笔少少的贵利都还不上吗?” 还在嘴硬,还在等着自己开口。 何耀宗也懒得再废话下去了。 “一会你在翠玉轩等我,我回去交完数,马上就过来找你。 婚宴的钱,我帮你出了,你也用不着推辞。 我很敬仰你和你大佬阿华的为人,有机会,记得过来找我饮茶!” 乌蝇的神情瞬间激动起来。 秉性很想让他再说几句逞强的话,但是理智告诉他,老弟的婚礼不能耽误。 在天台吹着晚风办婚宴,传出去更是一个笑话。 只不过还没等乌蝇反应过来,何耀宗就调头离开了。 “他老母的,难道去天后庙烧香真的有用?” 乌蝇捉摸着下巴,望着何耀宗潇洒离去的背影,不禁喃喃自语道。 铜锣湾,一家麻雀厅内。 “碰!浩南啊,你也用不着总是给我喂牌。 大家在一起打几圈休闲休闲,太费心了就不好玩了!” 大佬B乐不可支的推倒长城,连胡三圈的滋味让他现在心情大好。 一直在旁边喂牌的陈浩南则是谦虚的答道。 “B哥手气旺,怎么换风都挡不住。 我要是懂得喂牌,杜老沙的那几家麻雀馆生意就不会那么冷清了。” “好了,你也用不着谦虚,先不打了。” 大佬B甩了甩脖颈上的项链,随后挥手示意,支开了麻雀馆内的闲杂人等。 等所有人都出去之后,他才严肃地看向陈浩南。 “浩南,跟我几年了?” “B哥,我十三岁就在慈云山跟你了,算起来,已经快有七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一眨眼就七年了。” 大佬B点了点头,随后拿起自己的烟盒,从里边抽出一支红万丢给陈浩南。 “浩南,想不想出头?” 陈浩南稍作犹豫,随后慎重答道。 “想!B哥,出来混的哪个不想出头? 不过只要能跟在B哥身边,其他的我都无所谓的!” 大佬B脸上浮现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话不能这么说,你响了朵,混的身光颈靓了,才能更好的帮大佬做事嘛。 有件事情你早先也是知道的,北角那边的四号仔拆家巴闭,最近一直在我们洪兴的地盘上走粉。 你也知道的,我们洪兴有不允许走粉的规矩。 巴闭这家伙不知天高地厚,为此得罪了蒋先生。” 陈浩南的眼神当即热烈起来。 “B哥,你的意思是……” “听我把话说完。” 大佬B伸手制止了陈浩南的询问。 随后他继续说道:“我从蒋先生那边替你接下了这单差事,找个时间,把巴闭做掉。 到时候凭借这份功劳,今年你扎职红棍的事情就稳了!” 扎职红棍,对社团的古惑仔来说就是意味真真正意义上的出头。 只有扎职红棍,才有资格开山门,授海底册,招揽拜门弟子! 陈浩南等这个机会等了七年,哪怕他心里早有准备,但听到大佬B亲口说出来,身体也是不免激动到发抖。 “B哥,说实话,这些年,我一直把你当我自己的父亲一样对待。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待,一定把这件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这样再好不过,那大佬就等你把事情办妥,回来请我吃庆功酒了。” 就在这两人上演‘父慈子孝’的一幕时,山鸡忽然冒冒失失的从外边闯了进来。 “B……B哥,不好了,不好了……” 大佬B不禁蹙眉。 “山鸡,什么事情这么激动!你的屌被人剁了?” 山鸡上气不接下气。 “B……B哥,何耀宗那个扑街,他……他过档了!” “什么?他过档到哪里去了!” “和……和联胜,大天二他们打听清楚了,他现在拜到了和联胜官仔森的门下,名字已经写在和联胜的海底册上了!” “冚家铲!” 大佬B大好的心情当即沉到谷底,愤然之际,直接掀翻了面前的麻雀桌。 骇得一旁的陈浩南与山鸡两人皆是低下脑袋,不敢言语。 008章 是大佬B瞎了眼,居然让你这种人才去顶锅 不过大佬B毕竟是混了二十几年的老油条,他很快就止住了怒火。 “浩南,马上再去给我找个靠谱的兄弟,告诉他,过了今晚就去湾仔警署报道! 告诉他,安家费我出十万,等他出来了,我在兴发街匀几家场子出来交给他去睇! 记住了,一定要找那种拖家带口的!” 陈浩南匆忙点头:“好的大佬!不过何耀宗这个扑街仔……一声不吭就过档了,难道就这么放过他?” “你觉得呢?” 大佬B拿起面前的烟盒,抽出一支点燃。 在恶狠狠地吸了一口之后,他看向陈浩南道。 “你去办我交代的事情就好,山鸡,你和大天二他们,马上去深水涉把何耀宗这个扑街搵回来! 告诉他,现在回来,把钱交了,认个错,我只废他一双手。 他要是觉得和联胜能罩得住他,就让他准备准备,去和合石预定骨灰盒吧!” 晚七点半,何耀宗回到了和泰财务公司。 在把乌蝇那笔数交到财务公司之后,何耀宗又趁着收其他烂账的空档,在弥敦道替乌蝇支付了婚宴承包费用。 出乎他意外的是,翠玉轩对婚宴承包还是挺有一套的。 那边甚至可以提供豪华婚车租赁费用,甚至能请到亚视的三流主持人上台主持婚礼。 于是一笔预算为四万块钱左右的婚礼,硬生生被何耀宗抬到了十万块的规格。 惊得一旁的乌蝇都有些不自在了,连连劝说何耀宗差不多就行了。 这个年代,港岛人普遍薪资不过三千块左右,十万块钱,已经足够一个普通三口之家三年的基础开销了。 在清理了一堆烂账以及替乌蝇支付了婚宴承办费用之后,何耀宗的财富在一天之内暴涨到了38万元! 38万,在铜锣湾做代客泊车做到死,可能都赚不到这么多钱! “这些账……你到底是怎么收回来的?” 细伟表情略显痴呆,怔怔地望着桌上那一沓沓钞票出神。 对此何耀宗并不打算做过多解释,他明白一个道理,当自己的财富积累到一个可观的数字时,这些家伙连向自己提问的勇气都没有。 于是他果断选择岔开话题。 “细伟哥,下午你交给我的那些数都清的差不多。 如果还有什么棘手的数,都可以一并交到我这里来。 阿公那边问起来,你就说是你自己收回来的就行。” “我挑!阿耀,你知不知道你这种人有多优秀?” 听到何耀宗这番话,细伟当即产生了一种和何耀宗烧黄纸拜把子的冲动。 收数佬在社团虽然地位不低,但有时候数收不齐,被做大佬的屌得飞起,也是家常便饭。 有时候为了收一些大数,不得已用些非常手段,还要被差佬盯上,请去警署饮司法奶茶。 现在凭空杀出个何耀宗,一言不合帮他们把麻烦都解决了,这种人叫细伟怎么能不去敬重? 在点完钱,确定何耀宗收回来的数一个子不差之后,细伟示意管数的把钱落账。 随后亲自起身给何耀宗倒上一杯茶,笑吟吟的递到他的手中。 “阿耀,我不知道吉米哥怎么把你挖过来的。 不过你收数的效率确实过于惊人,这不连阿公都惊动了,他正在楼下的茶室,和吉米哥了解你的情况呢。 对了,吉米哥吩咐我,等你回来了,就去楼下的春江阁找他。” “那好细伟哥,落账的事情就劳烦你去盯了。 我还是那句话,你钟意那笔数,都可以记到你自己头上的。” 这正是何耀宗想要的效果。 自己之所以拜门加入和联胜,为的就是避免在洪兴做冤大头,替大佬B蹲那莫名其妙的苦窑。 但是官仔森这个废柴肯定是撑不住自己的。 吉米仔只对生意上的事情有兴趣,社团里的琐事需要他帮衬的时候,他大抵会选择花钱摆平。 只是这种事情涉及到大佬B的脸面和威信问题,显然花钱是不能解决的。 更何况他和自己并不熟。 所以龙根出面撑自己一把,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和泰茶楼,最大的茶厅春江阁门口。 笃笃笃—— 何耀宗轻扣了三下房门,里面当即传来一声尖细的男声。 “进!” 门推开了,一个面相阴柔,身穿白色打底衬衫的老年人,正和吉米仔坐在一起叹茶。 何耀宗自然知道这个老头便是自己现在的阿公龙根。 进入茶室之后,他笑着朝龙根问了声好。 “龙根叔,我是森哥新收的细佬。 早听说过您在和联胜是通天白玉柱一般的人物,能拜在您的门下,真是有幸至极!” 龙根看向何耀宗,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微笑。 “模样周正,谦和有礼,仲有好本事! 官仔森这个废柴居然能收到这样的好苗子,不枉他浑浑噩噩,还每年不忘酬神!” 吉米仔看向何耀宗的目光也温和了不少,显然自己一下午的忙碌有了成效,龙根对自己这号收数‘猛人’颇有好感。 “阿耀,阿公对你印象非常不错。 你在这里陪阿公单独聊聊,我先去给你安排落脚的地方。” “那就多谢吉米哥了。” 等到吉米仔离开茶室之后,何耀宗便坐到龙根跟前。 他拿起桌上的茶壶,将龙根面前的茶杯斟满。 随后双手奉茶,递到了龙根身前。 “阿公,请饮茶!” “好,好嘢!” 龙根接过茶杯,仰头便将杯里的温茶一饮而尽。 在饮过茶之后,他没有选择过多废话,便直接开门见山问道。 “阿耀,我听吉米仔讲,你之前在铜锣湾跟洪兴社的大佬B开工。 按理来说,像你这种人才,只要不是痴咗线的虾头,都会把你当成心头肉一般捧起来。 怎么大佬B患了失心疯,居然让你去顶锅?” 何耀宗摇了摇头:“我倒是想在B哥的手下一展拳脚,只可惜他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三个月前我就想拜在他的门下,只不过B哥没有同意,说是只有够本事的人,才能成为他的细佬。 没办法,谁叫人家是铜锣湾的扛把子呢,风水宝地,多少人挤破脑袋都挤不进去。” “所以他就让你做了三个月的代客泊车?” “是的阿公。” 龙根当即抚掌大笑。 “好彩!天佑我和联胜一门,是大佬B瞎了眼。 不是他有眼无珠,你这种犀利的后生仔又怎么会我的门下? 你既然没有在洪兴的海底册上挂名,就把心放到肚子里! 有我龙根在,谁都不能在深水埗找你麻烦!” 何耀宗赶紧做出一副谦卑的姿态。 “有阿公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以后一定尽心尽力为阿公做事,以报答阿公的庇护之恩!” 此时的和泰茶楼下,乌蝇正从一台停在路边的面包车上走了下来。 他脸上一贯张扬的姿态早已不再,只是有些扭扭捏捏的看向车内。 “大佬,我之前早有和他说过记得来参加婚宴,登门拜谢我看就免了吧。” 揸车的正是他大佬阿华。 阿华把腿搭在挡风玻璃前,手里夹着一支烟。 “乌蝇,我们出来混的就是讲一个有情有义! 人家帮了你这么大的忙,于情于理你也应该亲自把请柬送到他手中! 不要在这里叽叽歪歪,你觉得你的面子值十万块吗?!” “那倒也是哦。” 乌蝇嘟囔一声,随后从阿华手中接过烫金的请柬,转身往茶楼里走去。 他并没有注意到,一台灰色的小巴停在了后面的榕树下,山鸡和大天二一伙人气势汹汹下车,也直奔和泰茶楼而来…… 009章 阿华你也是太冲动了,打成这样 “鸡爷,听说这里是和联胜龙根的陀地诶。 我们就这么大张旗鼓的过来要人,会不会被人砍啊。” 下了车之后,铜锣湾五人组中的苞皮缩着个脑袋,有些底气不足地朝为首的山鸡问道。 山鸡心中也不免犯怵。 但陈浩南不在,他自问自己就是五人中的大哥。 强行壮起胆子,裹紧了身上的皮衣。 山鸡开口道:“怕个屌啊,我们洪兴有必要怕他们和联胜吗? 何耀宗这扑街本来就是B哥的细佬,B哥给他脸,赏他一条大好前程,是这扑街仔不知好歹! 如果放他过档,叫B哥的面子往哪里放?” “可是鸡爷,我真的好怕啊……” 一旁的巢皮也跟着搭腔,他和他弟弟苞皮一样,都是蛋散货色。 “靠!怕就不用做事了?” 山鸡嘀咕一声,随后加快步伐,以一马当先的姿态,朝和泰茶楼走去。 此时乌蝇已经在茶楼的休息区等候。 他也算是和泰财务公司的熟人了,此前也在这边兼过旺角的收数业务。 当乌蝇和茶楼的伙计道明自己的来意之后,对方只告诉他何耀宗此时在和龙根饮茶,让把他在前台少坐片刻。 百无聊赖的乌蝇将请柬放在沙发上,随手从一旁的报架上取下一份花边杂志。 正当他准备细细研读一份的时候,四个飞仔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 “何耀宗在不在?叫他滚出来见我们!” 还是山鸡,进门之后便先声夺人。 不过山鸡声音虽然大,却非常老实的带着大天二几人杵在门口。 一旦势头不对,他们便可以随时跑路。 此时和联胜在一楼的大厅,只有一个傻乎乎的伙计,这伙计还未吭声,坐在沙发上的乌蝇便放下手中的杂志。 他一眼就能看出这几个人是来找何耀宗茬的,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字头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龙根的陀地上来闹事。 不过这不在乌蝇的考虑范围之内,他只知道自己平白无故受了何耀宗的恩惠,正愁怎么找个机会报答他。 现在机会不是找上门来了吗? “喂,那边几个扑街仔,你哋知不知这是谁的地盘?” 随着乌蝇呛声,山鸡几人只当乌蝇是和联胜的打仔。 但见到眼下只有乌蝇一个人在茶厅,山鸡底气不免足了不少。 “我是洪兴社大佬B门下的山鸡,靓仔你是哪个啊?!” 出门响朵,这是古惑仔之间的规矩。 只不过乌蝇并不吃他这一套,也许是清楚自家的朵并不响,山鸡亮出的招牌自然而然被乌蝇无视了。 乌蝇只是慵懒的站起身来,冷笑着看向山鸡道。 “我管你什么山鸡母鸡白斩鸡的,今天你们想在这里找何耀宗麻烦,我乌蝇第一个不答应!” “你们和联胜当真要护着他? 我告诉你,何耀宗这扑街今番晌午刚抽完死签,后天就要去自己大佬顶杀人官司! 他是我们洪兴的人,不打声招呼一声不吭就过档,有没有把我们大佬放在眼里? 你叫他出来,我们现在就要搵他回去!” 脾气急躁的大天二上前一步,也顾不得这里是什么龙根的陀地了。 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就是他们占着理,实在没法把何耀宗带回去,也不能在外人面前落了洪兴仔的脸面。 “丢!你们耳朵是聋了吗? 四个扑街仔,毛都没有长齐,也敢到和联胜的地盘来叫板?! 屌你老母的,你们知不知死字是怎么写的?” 乌蝇嘴角依旧挂着戏谑的笑容,朝着山鸡等人走了过去。 他一条盲肠通大脑的主,眼下知道何耀宗就在楼上,为了展现自己的江湖义气,哪怕山鸡几人带着家伙上门,他也会义无反顾的A上去! “喂衰仔,说话不要这么冲! 这么说你们和联胜是铁了心要罩着他了?” 见到乌蝇如此针锋相对,山鸡当下认定这次是没办法把何耀宗带回去了。 正当他准备放几句狠话就回去和大佬B交差的时候,乌蝇的一席话不免让他怒火中烧。 “你问我啊?我又不是和联胜的人,我怎么知道和联胜是不是铁了心要罩着他? 倒是你这只瘟鸡……” “挑!不是和联胜的你在装什么?” 顿感自己被耍的山鸡当即怒火中烧,他一个箭步上前,揪住乌蝇的衣领便把他拖了出去。 “大天二,让这个装模作样的扑街收收味! 屌他老母的,左一个屌你老母,右一个屌你老母,今天不把你打得连你老母都不认识,我就不叫山鸡!” 眼见对方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乌蝇终于决定不装了。 他挣脱开山鸡的拉扯,居然在门口就大喊大叫起来。 “喂阿sir,快来看啊,洪兴仔要找人去顶他大佬的杀人官司!” 山鸡几人大惊,顺着乌蝇喊话的方向看去,发现这条街道上哪有半个差佬的影子。 当下更加恼火,几人一哄而上,就将乌蝇摁倒在地,厮打了起来。 乌蝇嘴炮厉害,战斗力却不敢恭维。 被几人摁倒在地,只得捂着脸在地上一阵翻滚。 “华哥,你还在等什么?你细佬被人打了啊!” 此时坐在面包车内的阿华听到乌蝇的呼叫,当下脸色一凛。 他脱掉身上的皮夹克,利索的跳下车来。 见到山鸡几人在扭打乌蝇,当即怒火中烧。 没有任何言语,他已经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敬义社在港岛虽然连个三流社团都算不上,但能做到大佬辈的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 尤其是阿华这种人,屌钱没有,身边的小弟更是只有乌蝇一个人。 但饶是如此,他硬是能在敬义社混到和最红的托尼平起平坐的地位。 靠得就是一身犀利的身手和过人的胆色。 在他出手之下,巢皮和苞皮两个废柴便率先被放翻在地。 他心明眼亮,身手又利索至极,一眼就看出了大天二是这群人中最能打的。 在放倒两个废柴之后,又不等大天二回过神来,一记膝撞又顶在了大天二的肋部。 大天二一声痛呼,当即捂着肋部瘫软在地。 此时的山鸡才堪堪反应过来,不过迎接他的就是一记直轰面门的重拳。 还未觉察对方长什么样,山鸡就感觉眼冒金星,口舌一阵腥甜,鲜血便顺着鼻孔汩汩流出。 “唔……衰仔,你敢打我?知不知道我大佬是谁?!” 差点被一拳轰倒在地的山鸡强行稳住身子,一连后退了几步。 知道对方身手犀利,他没有再扮大嗮,只是准备抬出大佬B来吓一吓对方。 在替乌蝇解了围之后,阿华也没有打算继续动手。 他冷笑一声,取出一支香烟点燃。 “你老豆我十三岁就出来劈友,在旺角混了十几年,什么都没有混明白。 但我知道出了门只知道报自己大佬名字的,一定都是废柴!” 乌蝇此时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一边拍打着身上的尘土,还不忘讥讽山鸡几人。 “是啊!我要是你们,现在就把嘴乖乖闭上。 四个人被一个人打妥,哪个做大佬的丢得起这样的人?” “怎么回事?” 就在乌蝇趾高气扬准备进一步羞辱几人的时候,茶楼门口响起一道尖细的嗓音。 一行人回头看去,发现龙根身后跟着一群马仔,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门口。 何耀宗则是站在龙根右侧,两手插兜,微笑着看着不远处的阿华。 “阿华,你也是太冲动了,怎么把鸡爷打成这副鬼样。” 010章海底册无名,你连去他灵堂上香的资格都冇! 何耀宗言语之后,众人才发现阿华刚才那一拳打得着实不轻。 鼻梁被打塌了一块,一会回铜锣湾都可以免了,直接拉走送广华医院就好。 乌蝇凑到了阿华的身边,朝着何耀宗努了努嘴,低声道。 “大佬,这就是何耀宗。” 阿华把视线放到何耀宗身上,随后朝着何耀宗郑重地抱了抱拳。 没有多说什么,他大大方方走到了龙根的面前。 “敬义社廖启华,无心在阿叔的地盘闹事。 只因为有几个不长眼的扑街在这里打我细佬,不成想惊动了阿叔,见怪莫怪。” 随后他招了招手,示意乌蝇把自己的请柬送到何耀宗手中。 乌蝇在油尖旺一代虽然混的不怎么样,但他大佬阿华的名声却还算响亮。 在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龙根也并未打算追究下去。 何耀宗这个人他喜欢的紧,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这群洪兴仔打发走为好。 在阿华两人离开之后,龙根招手示意跟着自己出来的马仔退回。 随后瞥了眼狼狈不堪的山鸡等人几眼。 “我不管你们和何耀宗有什么过节,我也不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来搵他! 总之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何耀宗的顶爷,和他过不去,就是和我龙根过不去。” 刚顺过气的大天二堪堪站直身子。 “阿叔,如果你们和联胜有人抽了死签,然后过档去了我们洪兴,你也会善罢甘休吗?” 面对大天二硬气的询问,龙根脸色一凛。 他没有搭理大天二,反倒是看向何耀宗。 冷笑道:“阿耀,我听你说起,你之前在大佬B手底下,只不过是一个记名的蓝灯笼,你的名字甚至未上大佬B堂口的海底册,是不是?” 何耀宗将手抱在胸前:“没错,阿公。” “呵呵,名字连堂口的海底册都没上,哪天细B死了,你连去他灵堂上香的资格都冇! 现在的后生仔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这种身份,凭什么替他去抽死签?” 一番话说得山鸡等人哑然。 说罢龙根拍了拍何耀宗的肩膀。 “阿耀,有什么事情,趁着阿公在,一五一十的去说清楚。” “多谢阿公关照。” 何耀宗笑了笑,随后走到了山鸡跟前。 望着龇牙咧嘴的山鸡,何耀宗直接伸手进了衣兜,从里边取出了两万元现钞。 他直接把钱塞进山鸡手中。 “这两万块钱,还是劳烦你回去还给B哥。 我想的好清楚,之前他不肯让我拜门,我都不想再认这种大佬。 今天的事情到此为止,以后你们再来搞搞震,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了!” 他嘴上笑嘻嘻的说着这番话,眼中却翻腾起罕见的凶狠。 这是山鸡第一次在这个昔日怯懦的泊车仔眼中看到这种目光。 对此山鸡不免苦笑一声,但牵扯的面部肌肉却引得创口一阵钻心的疼痛。 “好!好得很! 何耀宗,希望和联胜能罩你一世!” 山鸡朝何耀宗竖起个大拇指,随后招呼大天二等人搀扶着自己,快步往小巴那边走去。 和联胜重量级的叔父辈出面了,该说的话也说了,他已经可以回去和大佬B交差了。 只是他想不明白,何耀宗到底给龙根灌了什么迷魂汤,以至于让龙根亲自出面保他。 当初大佬B要找人顶锅,让陈浩南等人物色合适的角色时,之所以选中何耀宗,无非是看中这家伙平时怯懦。 又孑然一身,安家费都不用给多少。 现在看来……事情好像变得棘手起来了…… 一场风波暂定,龙根却并没有急着从财务公司离开。 他拉着何耀宗再度回到茶室,尽管他知道何耀宗是来躲灾的,但他也清楚大佬B在洪兴社也算是排得上号的揸fit人。 有些事情,他觉得还是要和何耀宗交代清楚好。 “阿耀,你和洪兴的这些糗事呢,我也不想多问了。 他们洪兴有上万的细佬,要找人顶锅,那也是一抓一大把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会搞得大佬B很没面子,他不想多听闲言碎语,就一定会对你下黑手。 阿公不可能时时刻刻罩得住你,以后没什么事情,就待在陀地不要到处乱跑。” “没问题的阿公。” 何耀宗漫不经心的应付。 其实对于龙根,他也算是有些了解。 这是一个你有价值,他就肯死保你的人。 今天一下午的时间,他就替龙根把十八万的烂账全部收齐。 但显然自己展现出的这点价值,想让龙根死保自己到底还不够。 “阿公,其实关于财务公司这一块,我有些个人的见解。 财务公司光靠放贵利,很多钱难收不谈,公司的人三天两头还要被差佬叫去谈话。 不如另外开辟些业务,可能会让公司运作的更好一点。” 龙根眼前一亮:“阿耀,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个才能,快说来听听,公司还可以扩张什么业务?” “去找银行买坏账去收,我有了解过,哪怕是汇丰,渣打这些大银行,每个月都会将很多烂账打包转让债权。 有时候一笔价值百万的坏账,银行可能十几二十万就打包出售了。 比起九出十三归的贵利来说,这样收数赚得钱可多太多了!” 这番话是经过何耀宗一番思虑之后才说出来的。 帮人就可以返现,既然尝到了甜头,何不借此机会把龙根的生意做大? 这样既能坚定龙根的立场,又能借机为自己敛财。 不过龙根听完何耀宗的话之后,不免有些大失所望。 “阿耀,这种生意其实每个社团都有人在做,但是我却未听说有几个人是靠着收这种数发了财的。 你当阿公是盲的?银行借数出去,有担保,有抵押,如果连他们都收不回,那这种数基本上是彻底烂了!” 何耀宗摇了摇头。 “阿公,在收数方面,我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我知道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你可以先试着买下一笔小额的账目交给我去收。 能不能行,让我去试试不就知道了。” 龙根显然有些心动了。 但思忖片刻,他还是否决了何耀宗的提议。 “不行,银行的坏账都是打包出售的。 要想买下一堆坏账,最少也要二十万起步,而且我们财务公司没有正式的营业执照,换句话来说,我们没有资格和银行进行合作!” 见到龙根心动了,何耀宗赶紧趁热打铁。 “阿公,办个营业执照不过花半天功夫,几千块钱的事情。 我们只要把公司的非法贵利业务停了,到时候分分钟就能通过注册处的审查。” “行了阿耀,年轻人有冲劲是好事,但是冲劲过头了,难免会吃亏! 你的好意阿公心领了,没有别的事情,早点歇息,我让吉米仔给你安排好了住处!” 龙根不由分说的打断了何耀宗的攻略。 说完这句话,他再没有闲聊下去的兴趣。 随后起身松了松裤腰带,背着手离开了茶室。 这老家伙听到自己让他花钱了,分分钟就变脸给自己看。 对此何耀宗也没有过多意外,毕竟自己才拜门多久,龙根信不过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 不过何耀宗并没有因此打消这个念头,龙根舍不得拿钱出来。 那自己就想想办法,让他“大大方方”的把这笔钱掏出来! 011章 盲辉 官仔森的毒瘾马上就要到达一个病入膏肓的地步。 大南街的一家录像厅里,官仔森从楼梯下面的洗手间走了出来,满身散发着萎靡的气息。 这是吉米仔名下的一家录像厅,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五十五分。 距离深夜场的咸湿片大放送,还有不到五分钟的时候。 录像厅内已经坐满了不少闲的发瘟的飞仔。 “森哥!” “森哥好!” 那些坐在椅子上翘首以盼,等待录像放映的飞仔纷纷起身向官仔森问好。 官仔森一一附和。 这里大都是官仔森的门人,但官仔森也知道,自己在深水埗,也就只剩下一个名头而已。 不是给龙根和吉米仔的面子,他连条卵都算不上。 刚过完瘾的官仔森,问吧台要了杯冰镇汽水,现在他又要开始为烦心事头疼了。 “森哥,干嘛愁眉苦脸的?” 一声问候,打断了官仔森的冥思。 回头一看,何耀宗夹着黑色公文包,正露出一口白牙,微笑着看向自己。 “是阿耀啊,我听茶楼的人说阿叔和你聊得很开心,怎么样,洪兴的人不会来找你麻烦了吧?” 官仔森也报以一个微笑。 何耀宗拉条椅子,坐到官仔森的身边。 “森哥,我知道你在为阿公寿宴的事情发愁。 你是他的头马喽,如果礼送的不到位,难免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 官仔森苦笑着点头。 “吉米仔当初给了我五万块,用来去置办阿叔的寿礼。 怪我扑街,一心想着去周大福给阿叔打一套福禄寿,最后五万块全部输在马会里……” 何耀宗浅笑一声,随后把架在腋下的公文包丢在官仔森面前。 “森哥,多的话我就不说了。 这里是十万块的现钞,权当是我一番心意。 你拿去交给阿公,就当是你备好的寿礼好了。” 官仔森满目错愕,但手却非常老实的拿过公文包,拉开了公文包的拉链。 在看到里边捆好的现钞之后,他脸上的阴霾当即一扫而空。 “阿耀,多谢!多谢你费心! 以后在你阿公有安排什么肥差,我会尽力去帮你争取的!” 说罢官仔森满脸堆笑地抱起公文包,就准备离开。 何耀宗皱了皱眉。 “森哥,先等一下。” “乜事?” “这笔钱,先不要拿去赌了。 你今晚原封不动拿去交给阿公,至于你说的福禄寿,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帮你去打!” 官仔森愣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好!” 望着官仔森远去的背影,何耀宗不禁摇了摇头。 他打了个响指,也问吧台要了瓶汽水。 轰隆— 正当他起开瓶盖,冷不丁听到录像厅中间传来一声桌椅打翻的闷响。 紧接着叫骂声,拳脚声响起。 “屌你老母的盲辉,知不知道这里是和联胜的地盘?” “扑街啦,问你要包烟敢叽叽歪歪,仲敢抢我的钱?我看你是不知死!!” 声音有些耳熟,何耀宗放眼望去,发现刚食完宵夜的细伟,正带着几个马仔对一个枯瘦的男子拳打脚踢。 这男子被放倒在地,尽管细伟等人的拳脚如同疾风暴雨般落在他的脊背上,却依旧死死护住怀里的烟箱。 只不过细伟等人打得确实卖力,男子吃痛,忍不住大声告饶。 “细伟哥,细伟哥! 我……我来这里散烟,是经过吉米哥允许的! 你们不给我钱,回……回去火爆他们饶不了我……” “仲敢拿吉米哥压我?我打残你个扑街!” 细伟丝毫没有停手的意思,相反,在盲辉乞饶之后,他的落下的拳脚显得更加卖力。 何耀宗不禁蹙眉。 从被打男子结结巴巴的声音中,他大致清楚这个被细伟他们称作‘盲辉’的男子是谁了(盲辉,出自《机动部队——绝路》)。 这是一个寄生在港岛最底层的飞仔。 一个无依无靠,社团古惑仔,巡街差佬,甚至街坊邻居都可以欺凌的可怜虫。 在社会上不为人知的另一位,由古惑仔的主宰的地盘,总会对弱者释放最淋漓尽致的恶意。 很不幸,盲辉就是这样一个弱者。 老实,怯懦,内向,是这个略显佝偻年轻人的标签,在这个昏暗的录像厅,这些标签仿佛成为了他与生俱来的原罪。 随着细伟的卖力输出,躺倒在地的盲辉已经开始进入半昏迷状态。 但录像厅所有人只是津津有味的注视着这边,谁都知道,即便盲辉被打死在这里,也不过今晚在港岛的某个码头附近,多了一具沉海的尸体罢了。 没有人在意他的死活,包括平时胁迫盲辉做污点证人的差佬。 “细伟哥,电影该开场啦。” 正当细伟举起一条板凳,准备往盲辉的背部砸去的时候,何耀宗伸手挡住了他的胳膊。 细伟稍显错愕,但看到来人是何耀宗之后,他不由自主的放下手中的板凳。 “阿耀,你认识这个扑街?” “不认识,但为了一包烟钱,打死人不值当。” 何耀宗瞥了眼地上已经奄奄一息的盲辉,随后从兜里摸出一张五十蚊的现钞,递到了细伟跟前。 “这包烟就当是我请了,怎么样细伟哥?” 细伟讪笑一声,随后丢掉了手中的椅子。 他拍了拍手,将何耀宗递来的五十蚊挡了回去。 “阿耀,我细伟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既然你肯替盲辉这扑街讲话,那今天算他走运,我不和他计较了。” “那就多谢细伟哥赏脸了。” 细伟摆了摆手,懒得再去看地上的盲辉一眼。 随后岔开话题。 “对了阿耀,今晚放送的碟片,是吉米哥从台岛那边淘过来,个顶个都是打真军的节目。 今晚要是看得火起,我请你去钵兰街好好爽一爽啊!” “不用了细伟哥,我有些话,想和躺在地上的这个人说。” 何耀宗抱歉地笑了笑,指着地上的盲辉说道。 细伟点了点头。 随后伸脚踢了踢地上的盲辉。 “盲辉,我兄弟在和你说话,你耳聋吗?” 已经被打得几近昏厥的盲辉闻言,抱着烟箱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恐惧不敢让他抬头,但他还是用若不可闻的声音朝着何耀宗道了声谢。 何耀宗没有多言,拍拍盲辉的肩膀,示意他和自己往录像厅外边走去。 012章 我只是不想阿公错失富贵罢了 出了录像厅,隔壁就是一家大排档。 大排档,算是深夜承载廉价欢乐最多的地方之一了。 收工的街坊,一天情绪尚未得到满足的古惑仔,睇完电影归来的小情侣。 吆五喝六的行酒令,恣意妄为的吹水声,交织出了一蓬深夜街头的烟火气。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锁定在各自的餐桌上,几乎没有人去看满脸乌青,怯生生跟在何耀宗身后的盲辉一眼。 何耀宗要了份打边炉,随后又起开一旁雪藏啤酒,递到了盲辉跟前。 盲辉赶紧把烟箱放在桌上,站起身双手去接。 “是不是觉得每天都活得很憋屈?” 何耀宗又给自己起开一瓶啤酒,如是问道。 盲辉没有作答,只是把头埋得更低,算是默认了何耀宗的说辞。 何耀宗拿起酒瓶灌了一口。 旋即笑道:“其实我也觉得自己活得很憋屈,不过做人呢,还是要有目标。 一时憋屈不打紧,千万不要做一辈子窝囊的打算。” “我……我有目标的! 我要攒够钱,替小惠办身份证。” 只那一瞬间,盲辉的眼中仿佛有了光。 何耀宗拿起酒瓶示意盲辉和自己碰一下。 “是那个在上海街做流莺的大陆妹啊?” “小惠不是流莺,她也是逼不得已…… 我……我们要想办法攒够钱,只要搞定了身份的事情,小惠以后就不用怕差人查了……” 对于盲辉的生平,何耀宗也是知悉一二的。 在社会的底层,流传着不少苦命鸳鸯的故事。 但苦成他们这副B样的还是少见。 一个是孑然一身,路过的狗见到了都可以吠上两句的窝囊废。 一个是大陆漂泊过来的北姑,为了陪着盲辉留在港岛,不得已去出卖身体换取金钱的流莺。 这样两个人碰撞在一起,平日里过得什么日子,光是想想都让人绝望。 何耀宗暂未选择和盲辉交流下去,开始思考如果以帮助盲辉的方式,换取盲辉帮自己开工,系统还会不会反馈奖励给他。 他现在身边缺一个处理琐事的跑腿人手。 在他看来,盲辉这种兢兢业业的老实人,简直再合适自己不过。 思虑之间,何耀宗下意识把手摸向烟盒,却发现自己的烟盒已经空了。 如是他很自然的把手伸向了盲辉的烟箱,瞄向了一盒红万。 盲辉当即紧张起来,赶紧伸手阻拦。 何耀宗笑了笑:“干什么?我给钱的!” “不……不是,大佬,你……你抽这个!” 盲辉憋红了脸,从烟箱中拣出一包进口‘三五’,忙不迭塞到何耀宗的手中。 何耀宗瞥了盲辉一眼,随后将这包三五推了回去,还是拿起了那盒红万。 他利索地扯开包装,将一盒烟尽数倒在桌面。 随后拿起一支烟折断,随着烟丝簌簌落下,当即一股难以名状的味道直冲脑门。 “盲辉,吉米只让你在和联胜的地盘卖烟,可没说让你在和联胜的地盘上卖叶子。 让阿公知道了,要砍手的啊!” 盲辉已经紧张到脑门冒汗,他两腿一软,很是没骨气的就要给何耀宗跪下来。 何耀宗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他。 “不用惊,以后别卖就是了!” “大佬,是……是烟铲乐逼我的! 我不帮他卖这些东西,他就向差佬爆料小惠偷渡的事情!” “行了,废话少讲。 你马子的身份想要搞定,需要多少钱? 这笔钱我替你出了,以后你过来帮我开工,烟铲乐那边,就不要帮他去做事了。” 盲辉猛地一怔,在确定何耀宗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之后,他支支吾吾开口答道。 “之前我找传福音的牧师咨询过,要替小惠办理一张身份证,大约需要五……五万三千蚊。 不过大佬,之前我也尝试过加入社团,但……但他们都睇不起我,没有哪个字头肯要我的……” “跟我开工,并不意味着要加入社团。” 此时桌上的牛杂打边炉已经咕嘟咕嘟冒着热泡,何耀宗齐了一双筷子,夹起一堆牛肝放入盲辉碗中,随后继续说道。 “一会跟我回去拿钱,明天你去找个时间,把你马子身份证的事情搞定了。 我会在和泰茶楼旁边的时钟酒店给你拿间长包房,以后没什么事情,你就在那边住着。 我有什么吩咐,随传随到,能接受吗?” 盲辉顿感眼角一酸。 “大佬,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 …… 翌日早上八点,何耀宗在和泰茶楼隔壁的时钟酒店醒来。 起床洗漱,吃个早茶,按照细伟昨天的交代,他在九点之前赶到了财务公司。 在财务公司的账房内,他发现细伟早已在这等候多时了。 “早啊细伟哥,今天有哪些数要收?” “没得收啦,阿公早上俾话,公司暂时不做贵利生意了。 一会还找人过来要给我们培训正规的收数业务,不知道要搞些什么。” 说罢细伟叹了口茶,继续吐槽道。 “我话公司有你这么犀利的收数仔,没必要再去外边请人培训了嘛。 不过阿公不这么看,他话这是你看家吃饭的本事,教与不教,全看你自己的心情。 对了,阿公一早已经过来了,他还在昨天那个茶室等你。” 细伟说这番话的时候,双眼一直在注视着何耀宗。 说实话,对于何耀宗,他实在是羡慕的很。 一个刚过档还没两天的飞仔,就单独被阿公接见了两次。 放在以往他们身上,有时候一个月他们都不一定能见到龙根。 偶尔被叫过去,也是数没有收齐,被龙根好一顿训。 何耀宗闻声点了点头,自然而然忽略了教细伟收数的问题。 “那好细伟哥,晚点得闲,我请你饮茶。” 进入茶室,龙根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灿烂。 “阿耀,昨晚睡好了没有啊? 来,快坐!” 今番见面,是龙根替何耀宗斟好的茶。 接过茶水象征性的饮了一口,何耀宗微笑着看向龙根。 “阿叔,这么早唤我过来乜事?” “你不要装了,昨晚大半夜,官仔森过来找我,出手就给了我十万块。 说是没想好给我备什么寿礼,又担心钱在手里,熬不住又拿去赌了。 官仔森是什么人呢,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于是我迫他和我说实话,在知道这笔钱是你送他的之后,我就猜到了,你肯定还在惦记向银行买坏账的事情是不是?” 如何耀宗所料,能做到和联胜叔父辈的,没有一个蠢人。 不过龙根既然把话挑明了,他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阿公,向银行买坏账去收确实是一条财路。 我不想阿公和错失富贵,如果阿公实在担心,到时候可以把购买坏账的事情交给我一起去办。” 013章 靠人人会老,靠山山会倒 “你不要这么着急,其实替银行收烂帐的事情,我们和联胜一直有人在做。 而且我之前和你说过,不是谁都有资格和银行做交易的。” 龙根润了润声,继续说道。 “我哋和联胜里头,收银行烂账最在行的,是荃湾的大D! 他有不少老板支持,故而在处理银行这些烂账方面来,显得得心应手。 我想问你一句,你有什么底气,自信能在收购烂账方面赚到钱?” 这是龙根一次试探性的询问,不过对于这种问题,何耀宗自然是无法解释清楚的。 他只是再度拿起龙根递给他的那杯热茶浅饮一口,含糊其辞道。 “阿公赠我一尺地,我赠阿公千两金。 我本来就是一个带着麻烦过档的飞仔,一心想报答阿公的收留之恩。 阿公要是信得过我,就不要追问缘由,总之到时候不能让阿公赚的盆满钵满,任凭阿公处置就是了。” “好!” 龙根一巴掌拍在茶几上,脸上笑意更甚。 随后他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从里边取出一份债权转让合同,丢到了何耀宗的面前。 “这里有三份渣打银行的债务合同,累计四十万的坏账,是银行打包卖给大D的。 我欣赏你的胆色,只要你能把这三笔帐都收回来,别说阿公撑你一路长红,就是以后把和泰财务公司交给你全权打理,也不在话下!” 何耀宗挑了挑眉,别看龙根把话说得漂亮,但这四十万的烂账要回来的难度有多高,他心里门清。 连大D都收不回来! 龙根估计少少花了笔钱,把这笔账买回来让自己去收。 甚至大D可能卖他个面子,直接送给他也说不定。 龙根这老骨头,还真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 不过好在这些东西对何耀宗来说都不算事。 他接过这沓合同,装模作样的看了两眼。 旋即做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点头朝龙根应允道。 “这些数可能有些难收,但也不是没可能收不回来。 阿公,感谢您老人家的信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去准备收数的事宜了?” 龙根此时正在用开水冲洗一个刚开封的茶包,只是微微颔首,示意何耀宗可以出去忙他的事情了。 恒隆时钟酒店,205号房。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正在站在窗台前,替盲辉脸上敷药。 这个替盲辉敷药的女人,正是老天给予到盲辉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温柔——‘北姑’小惠。 盲辉眼含热泪,痴痴地望着这个女人,嘴唇嗫嚅,似乎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口。 见到盲辉这副呆样,小惠浅笑一声,决定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昨晚在大麻成的场子里开工,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死老野。 上来就要冰火,完事他还不满足,仲要走后门。 我不同意,他就在房间里骂街,最后还是大麻成进来帮我解围,把这死老野一脚踹了出去。” 说到这里,小惠愣了愣,又长叹口气。 她温柔的抱住盲辉,苦笑道:“要是个个场子里的大佬都像大麻成这般讲义气,我们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盲辉一把搂住小惠的后背。 哽咽道:“小惠,以后你可以不用再去开工了!” “你在瞎说什么?我们现在所有的钱加在一起,才攒了不到一万块钱。 离五万六千块还差得远呢!” “是真的,有大佬肯收我做事,他给了我六万块,你马上就可以拿到身份证了!” 小惠难以置信的推开盲辉,瞪大眼睛,将手背探在盲辉的额头上。 用带着哭腔的声音询问道:“盲辉,你……你该不会是被别人打坏脑子了吧?” “不是的,你看这个。” 见到小惠要哭,盲辉赶紧来到房间的书桌跟前,拉开一个抽屉,将里边的六万块钱拿了出来。 不料小惠见到这笔钱之后,非但没有表现出半点喜色,反而骇然起来。 “盲辉?你是不是收了别人的买命钱? 你不要犯傻,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情,我活在这个世上也没有意思了!” “不……不是这样的……” 盲辉有表达障碍,一旦紧张,就容易犯结巴。 正当他究竟如何解释的时候,室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笃笃笃—— 何耀宗的声音紧跟着传了进来。 “盲辉,在屋里头吗?” 盲辉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他朝着小惠看了一眼,随后一边跑去开门,一边朝小惠解释。 “我大佬来了,一会你见到他,就知道了!” 门开了,逼仄的空间内,何耀宗一眼就看到了神情略显紧张的小惠。 再加上盲辉激动的表情,以及摆在桌上的那六万块现钞,何耀宗当即就猜到了什么。 他拍拍盲辉的肩膀,随后走进屋子里。 “早听盲辉说他和一个女人拍拖,想来就是你吧? 不要紧张,我就是睇盲辉老实,收他在身边做个跑腿的马仔。 这六万块钱,算是我给他准备的一点见面礼。” 直到何耀宗解释清楚,盲辉涨红的脸才缓和了不少。 他朝着小惠指了指何耀宗:“小惠,叫耀哥!” “耀哥好!” 回过神来的小惠赶紧朝着何耀宗喊了一声,不过她的脑子此刻也是一片混乱。 好彩从天而降,幸福来得有些突然。 好在何耀宗并未有和小惠废话的意思。 他只是从口袋里摸出一张五十元钞,递到小惠手里。 “你下去帮我去买两份柳橙汁回来,我有些事情要单独和盲辉聊聊。” 打发走小惠之后,何耀宗让盲辉在书桌前坐定,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递到了盲辉手中。 “按照上面的地址,挨个去通知这三个人,让他们今晚八点之前,来福华街的好友冰室等我。 如果他们不愿意来,你就话有人可以无条件帮他们解决债务问题。” 盲辉接过纸条看了两眼,随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没有过问任何缘由,盲辉只知道何耀宗哪怕让他去死,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 人与人的差距是不可相提并论的,有些人是天生养不熟的狼崽子,有些人,一旦让他感受到了人世间为数不多的善意,他便可以以命相报。 望着盲辉离去的背影,何耀宗脸上罕见的露出一抹松懈之意。 他深知靠人人会老,靠山山会倒的道理。 把宝押在一个唯利是图的龙根身上,实不可取! 自己抽死签过档,和大佬B互摆了一道,大佬B是绝无可能放过自己的。 所谓先下手为强,既然和大佬B没有和解的可能,不如自己先行把事情做绝! 早在说服龙根接手银行坏账业务的时候,何耀宗心中,就生起了一个整妥大佬B的念头…… 014章 阿华:这蛋散社团我真是待够了! “对不起鸡爷,虽然我不是很想笑,但你这样子真的好像一个小丑啊。” 铜锣湾的一处公寓房内,苞皮端来一杯热水,望着鼻梁被石膏固定的山鸡,忍不住嘲笑道。 “屌你老母,不是你和巢皮蛋散,我怎么会被人打成这副鬼样?” 山鸡半躺在床上,就着热水把止痛药吃下去,恶狠狠瞪了巢皮一眼。 他现在一肚子的怨气无处宣泄,心里憋屈的很! “苞皮,能不能不要嘴贱了?” 陈浩南从外边走了进来,随后坐到床前。 旋即看向山鸡道:“山鸡,既然受了伤,就留在家里安心养伤。 砍巴闭的事情,交给我们来办就行了。” “南哥,反正砍巴闭是为了撑你出头,有没有我都没有什么区别。 他老母的,我现在就想知道B哥准备怎么处理何耀宗这件事情。 不是因为他这个扑街,我的鼻梁也不会被人打断,搞得我至少一个月没办法出街去勾女了!” 陈浩南眼中闪过一丝狠辣。 “昨天从吊颈岭找到的那个顶锅仔,今天已经去警署报道了。 B哥的意思是在这个顶锅仔录完口供之前,不想节外生枝。” “那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放心吧,昨天晚上B哥和我聊过了。 既然和联胜的龙根要出面保何耀宗这个乐色,B哥也不好为了何耀宗,去同和联胜交恶。 所以B哥的意思是,不再与和联胜的人做任何交涉,到时候直接下追杀令,做掉何耀宗这个扑街就好!” 山鸡闻言,当即点头应允。 “还是B哥想的周到,和联胜和洪兴,都是港岛最拔筹那一批社团。 如果我们再去要人,那就是不给和联胜面子,如果不打招呼直接做掉何耀宗,这样B哥的面子也过得去,和联胜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刚过档的马仔,来找我们麻烦!” 陈浩南不禁浅笑道:“山鸡,我早和B哥说过,你们这几个人中,数你脑子转的最快。 放心吧,早晚有你出头的时候。” 一番交谈下来,山鸡的心情好了不少。 他把杯中的热水一饮而尽,随后抹了抹嘴。 继续开口问道:“南哥,那天打我的那个扑街呢,有查到是谁吗?” “查到了,打你的人是敬义社的大哥华,和你发生口角的是他的细佬乌蝇。 这件事情本来是你动手在先,于情于理,我们都没资格去找他们麻烦。 不过敬义社只是一个蛋散社团,门人加起来还没有我们一个铜锣湾堂口多。 B哥已经亲自和敬义社那边通过气了,一定要给你一个交代!” 旺角,康乐街。 一栋老式唐楼内,乌蝇正在家里为老弟装饰明天的婚房。 自从在翠玉轩为老弟承办了一条龙的豪华婚宴之后,乌蝇只感觉自己周身说不出的舒泰。 跟着大哥华在场子里开工,脑袋都不由得抬高了几分。 大佬阿华也跟着在他家里帮衬,只不过今天他好像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只是埋头忙碌,偶尔附和乌蝇几句搭话,显得兴致寥寥。 “搞定,辛苦了华哥,坐下来饮杯茶先!” 在布置好房间的彩灯之后,乌蝇打个响指,随后就要去给阿华倒茶。 “不用了乌蝇,你坐下,我和你聊点事情。” 阿华从口袋里摸出烟,丢给乌蝇一支。 “怎么了大佬?” 乌蝇不是个痴线,一早他就看出了阿华心事重重,他大致猜到了什么,只不过在这将要来临的大喜日子,他不想问出口罢了。 “还记得我们昨天下午在和泰茶楼打的那些人吗?” “记得!” “那几个衰仔是洪兴大佬B的心腹,今天早上大佬B给林公打过电话了,让林公给个交代。” 乌蝇不禁火起。 “冚家铲啊!是他们先动手的! 打输了不觉得脸上无光,仲要我们给个交代?我给他老母的交代!” “你第一天出来混?社团与社团之间什么时候讲过道理?谁的拳头大谁就有道理!” 随着阿华的一声怒吼,乌蝇当即愣住了。 他分明能看出,阿华眼中积郁着一团熊熊燃烧的怒火。 常言道古惑仔出来搵食,三更穷五更富是常有的事情。 只要够犀利,总有出头的日子。 但已经在旺角混了十几年的阿华,知道这都是一些屁话! 他十三岁出来混,拜在敬义社门下,劈友砍人早已是家常便饭,一年到头专挑最苦最累的事情去干。 论忠诚,讲义气,自问敬义社没有人比得了他。 只要上面的阿公发话,让他去干掉警队一哥他都有胆! 但十几年的付出,除了换到一个可有可无的红棍名头,乜鬼实际的利益都没有捞到手。 驽马还需要三把草料来养,只可惜老实人在蛋散社团,身上的标签就是傻仔,被当成牛马来使唤! 深吸一口烟,阿华长叹口气。 道:“你知道吗?洪兴那边的人开口就要二十万的汤药费,林公同意了。” 乌蝇气急。 “二十万?林公是不是太瞧得起我们了? 我们一年到头从他那边搵来的生意,连两万块都赚不够,去哪里给他找二十万!” “这笔汤药费林公答应替我们出。” “这样他还像是个人!不过我还是觉得二十万太多,那群扑街是镶金的啊!” “你别高兴的太早,林公有条件的。” 阿华回头张望了一番,发现外边确实没有其他人之后,他才继续说道。 “前段时间,豪叔落到了差佬手中,在班房里松了口,要在法庭上转做污点证人。 林公一早就准备在敬义社找人,准备在豪叔出庭当天去干掉他。” 话到此处,阿华便不忍继续说下去。 不过乌蝇秒懂了自己大佬的意思。 “他老母的,林公的意思是让我接下这桩差事?” “没错!” “痴咗线,我乌蝇的命在他眼里就值少少的二十万?” 只一瞬间,乌蝇便彻底破防。 他不惊讶林公让自己去接枪杀污点证人的差事,只觉得自己在阿公眼中只值二十万,让他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 望着这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细佬,阿华无奈摇头。 “乌蝇,我和你说句心里话,你不要传出去。 敬义社这边,我早就待够了。 今天上午,和联胜的何耀宗遣人来找过我了,问我如果有机会,愿不愿意去深水埗跟他开工。” 乌蝇的眉头已经彻底紧锁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猜不透阿华的真正用意。 但思虑再三,他还是决定把心里话说出来。 “华哥,不管何耀宗是什么用意,反正我在敬义社待了这么些年,还从来没有人舍得拿十万块出来给我花! 但是不管去哪,你永远都是我大佬!” 015章 在我看来,越贵就意味着越专业 福华街,好友冰室唯一的包房内。 不到下午两点,何耀宗就在这里会见了最后一个前来洽谈债务问题的男人。 “邱先生,我接手的三笔账目中,你是欠的最多的一个。 二十八万,炒房不是我们这种小市民玩的转的。” “是是是,感谢先生肯帮我这一次,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一个头发蓬松,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如获新生,立在何耀宗面前,忙不迭的点头哈腰。 何耀宗摆摆手,收起了那份债务完结合同。 随后开口嘱咐道:“我们的福利保障机构也是看你是个难得的人才,所以才肯出手帮你这一遭。 记住我今天说过的话,别人问起你的债务问题是怎么解决的,你就说是亲属援助。 如果你不小心说漏了嘴,我们是有权收回你的债务问题的哦。” “我对天发誓,绝不泄露半个字出去!” “那行吧,恭喜你,可以回去守着你的老婆孩子过安生日子了。” 打发走这个男子之后,何耀宗伸手拿起一个摆在旁边椅子上的公文包。 上午回去交完一笔五万元的烂账之后,龙根对其大加赞赏,顺便又给了他几份从大D那边要过来的坏账合同。 不过龙根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情味,高兴之余,居然把自己的手提电话赠给了自己。 虽然旧了些,但总归能用。 何耀宗并不急着去进行下一步的收账合同,他还有些更要紧的事情要做完先。 拿出龙根送给自己的手提电话,何耀宗拨通了一串号码。 电话传呼音响了两声,便被人接起。 一个甜美的女声从手提电话里传了出来。 “您好,这里是陈天衣律师事务所,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 “小姐,我上午有打过电话预约的,请问陈律师现在有空了吗?” “是何先生啊,有的,陈律师现在就有空,您现在就可以过来找他。” “那好,我马上过来。 顺带说一下,小姐你的声音真的很甜。” 何耀宗挂断完电话,旋即收拾起桌上的资料放入公文包,微笑着离开了冰室。 …… 自港岛开埠以来,中环就是最繁华的地带。 纵览港岛百年历史,不管其他地区怎么混乱,只有这个地方难得的保持一份欣欣向荣的安定。 在这个地方甚至看不到社团活动的踪迹,即便有,大多也是一些家大业大的社团经营的正经生意。 怡和大厦B栋十五层,面朝维多利亚湾的一栋写字楼招待厅内。 陈天衣律师事务所的招待小姐迈着款款莲步走了过来,朝着何耀宗盈盈一笑。 “抱歉何先生,让您久等了。 陈律师在他的办公室等您,请您随我来。” “那就多谢小姐了。” 随同招待小姐穿越过冗长的办公区,最里边便是港岛大律师陈天衣的办公室(陈天衣——出自《插翅难逃》)。 招待小姐叩响了办公室房门,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便从里边传了出来。 “进!” “先生,您可以进去了。” 招待小姐做出一个‘请’的姿势,随后替何耀宗拉开了房门。 “多谢。” 进入办公室,何耀宗便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 一个四十岁上下,梳着规整大背头的中年男子正坐在一张桐木办公桌前面,正微笑着看着自己。 此人便是陈天衣无疑。 值得一提的是,即便是在寸土寸金的中环,陈天衣的办公室也是非常宽敞。 近八百尺的办公室,装点的却非常素雅。 拉开落地窗的窗帘,便可纵情领略维多利亚湾的风光。 “何先生,让您久等了。” 陈天衣起身向何耀宗伸出了右手,二人象征性的握了下手,旋即陈天衣招呼何耀宗落座。 “何先生,钟意饮茶还是咖啡?” 何耀宗摆手拒绝。 “不用了陈律师,我知道你时间尚来是很宝贵的,我们还是聊正事吧。” “OK,那从现在开始,您的咨询正式开始,每分钟为五百元,一万封顶。” 陈天衣说着看了眼手表,随后朝着何耀宗摆出一个请的姿势。 说实话,作为一名资深大律师,还是少有人像陈天衣这般把功利写在表面上的。 不过何耀宗就钟意陈天衣这套作风,有什么明码标价,越贵他越开心。 本着如何聊完这二十分钟的心态,何耀宗开始娓娓道来。 “陈律师,我想向你咨询一件事情。 我有一个朋友,之前是混社团的,因为替别人顶一桩杀人案件,被法庭判处了为期九年半的监禁。 如果他现在想要翻供,那么他被判处无罪释放的概率有多大?” 陈天衣闻言,眼中不着痕迹的闪过一丝诧异。 他坐直身子,严肃地回答道。 “何先生,我先回答您这个问题。 如果您的朋友只是自愿替别人顶杀人罪,那么即便他后悔翻供,在法理上也是有罪的,这个罪名可以叫做妨碍司法公正。 不过这种罪名判罚一般不重,根据港岛律法一罪不二罚的依据,如果您的朋友在监狱服刑两年以上,基本上是可以无罪释放。 当然,前提是得他自愿翻供,这样律师才能帮到他。” 陈天衣说完这番话之后,不等何耀宗开口,他又做了个停顿的动作。 “何先生,我们现在可以把咨询收费的时间停一下。 其实我现在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你,希望您能回答。” 何耀宗笑笑:“陈律师,该收费收费就行了,有什么您尽管问。” “是这样的,我二十五岁进入律师行业,像这种社团顶锅案件,早已是司空见惯。 如果你想替你的朋友翻案,随便在中环找个精英级的律师就行了。 只要你朋友自己愿意,基本上是十拿九稳,翻案官司一打一个准。 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花这么多精力,来我的律师事务所预约。” “问得好陈律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因为你贵!” 何耀宗把身子靠在软椅的靠背上,旋即张口就来。 “港岛大律师协会,资深级的大律师就那么十个。 其中有六个是专门替鬼佬操办法务问题的专家,而剩下的四个,又有两个自命清高,担心被人说成讼棍,不肯接手社团的官司。” 陈天衣来了兴趣。 “那剩下的两个人中间,为什么选我?” “我已经说过了,因为你贵!” 何耀宗脸上笑意更甚:“在我看来,和精英阶层的人打交道,贵就意味着专业。 我想要最专业的人,来替我做最专业的事情。” 016章 陈天衣:你朋友的这个大佬真不是个东西! “何先生,您真是个有趣的人。” 陈天衣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旋即笑道。 “那么接下来,我们继续聊您这位朋友的事情吧。” 何耀宗微微点了点头,随后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资料,递到陈天衣手中。 “陈律师,关于我这个朋友的资料以及当初顶罪的涉案信息,都记录在这份资料上,您过目一下。” 陈天衣没有多言,只是双手接过这份资料,开始仔细审查起来。 他是够专业的,不到一分钟,两份资料,便在他一目十行的审查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 放下资料,陈天衣泛起一丝怪异的笑容。 “何先生,您的这位朋友,看来跟错了大佬啊!” “陈律师,何以见得?” 陈天衣十指交叉,润了润喉咙。 “如果当时发生的案件,和您这份资料没有太大的出入,那我可以断定,您朋友的这个大佬,完全没有把他当一回事。 根据信息记载,当时是两个社团堂口为了争夺北角海鲜市场发生恶性晒马事件。 是受害人先行拿刀伤人,而后遭到了反击遇害。 这种官司哪怕是交给我最不成才的学生去打,在法庭上最多也就判个防卫过当,不过在监狱里蹲个两年而已。 这么典型的误杀官司被打成蓄意谋杀,这个律师的学问是跟他师母研究出来的吧?!” 一番嘴炮输出,陈天衣由觉得不过瘾。 他拧开桌上的保温杯瓶盖,饮了口热茶。 接着继续吐槽道:“所以我断定要么你朋友得罪了他的大佬,要么他的大佬根本就没把这个小弟当一回事,连出钱找个像样的律师都舍不得!” 何耀宗忍不住赞道:“陈律师果然够专业,没错,我朋友的大佬确实不是个东西!” 此时陈天衣算是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花大价钱来找自己打这种易如反掌的官司了。 一般来说,打这种涉及到三合会头目的翻案官司,最大的压力并非来自司法,而是来自三合会本身。 一般的律师,可能会忌惮遭到社团成员的报复,去拒接这种官司。 但陈天衣不一样。 他是港岛大律师协会为数不多的资深律师,精英中的精英。 港岛有时候要修改某些律法,他都有资格前去听证。 像他这号人物,别说通过合法渠道摁死一个大佬B了,只要他愿意,洪兴的龙头也只能捏着鼻子在他面前认怂。 医生和律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比差佬更受古惑仔忌惮的职业。 更何况陈天衣这种行业中的翘楚。 陈天衣在停顿片刻之后,身子微微前倾,微笑着看向何耀宗。 “何先生,有些事情,我还是要提前和你打好招呼。 帮你朋友翻案不难,难的是这是三年前的案子了,现在翻出来,难免会影响港岛司法系统的声誉。 你知道,我可能会担很大压力的。” “陈律师,如果你愿意接下这份委托的话,我会按照事务所的最高规格支付酬金。 如果可以,你现在就可以把你的账号给我,明天上午,我会向你先行支付三十万的定金。” “唔……不过现在港岛律政机构正在严肃整顿,我想这个官司如果能翻案成功,多少还是能对港岛的律政机构起到一点正面作用的。”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谁都没有从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 但好像又什么都回答了。 二人相视一笑,旋即陈天衣很是爽快的拉开抽屉,将一张记载有对公账户的烫金名片递到了何耀宗的手中。 “陈先生,还有一件事情我比较好奇。 你朋友既然有您这么富贵的朋友,当初怎么会落魄到替人顶锅?” “人发达也需要一个过程的嘛。” 何耀宗摆了摆手,旋即打算岔开这个话题。 “还有一件事情,我想拜托一下陈律师。” “何先生请讲。” “我想亲自去监仓见一见我这个朋友,他已经入狱三年了,外面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如果贸然让他翻案,我怕他有心里压力,不肯配合。” “这个简单,我帮你打声招呼,今天下午你就可以过去探监。” “陈律师见谅,当着狱警的面通过隔音玻璃对话,我担心有很多话和他说不清楚。 如果可以的话,希望陈律师能够帮我打点一下,我想去监仓面对面和他交流。” 何耀宗把玩着陈天衣递来的那张名片,随后笑着补充道。 “当然,我会额外为陈律师支付一笔打点费用。” 陈天衣闻言,稍作思考。 随后答道:“这个也不难,我在惩戒署和感化院那边都有熟人。 每个月惩戒署都会邀请教会的牧师前往监仓传福音,正好明天就是监仓的感化日。 这样,明天上午八点你来中环这边,我让你跟随教会的人一起前往监狱。 到时候怎么和你朋友碰头,我都会安排妥当的。” 和陈天衣打交道,真是一件舒心愉悦的事情。 又是一番攀谈,补充了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之后,二十分钟的时间结束。 缴纳了预约费用,何耀宗便离开了怡和大厦,在路边拦了台计程车。 正当何耀宗准备回和泰财务公司,去处理龙根带回来的那些债务合同时,脑海里冷不丁响起了系统的机械音。 【恭喜宿主,当前身份获得改变。 系统完成初步升级,当前可同时帮扶对象提升至2人。 此外系统给到宿主忠告,采取替人偿还债务的方式,容易造成当前市场经济的快速崩盘,也不利于宿主后续开发更多的系统功能。 系统不排除日后限制宿主通过债务偿还获得收益,请宿主开发更多助人功能。】 ‘唔,什么情况?’ 对于系统临时修补BUG,何耀宗已经见怪不怪了。 毕竟在他看来,这种通过债务偿还的方式来获取返利,确实也有些过于简单粗暴,也容易给自己带来难以解决的麻烦。 让何耀宗感到惊奇的是,系统居然会根据身份改变获得升级。 更让他纳闷的是,自己身份到底获得什么改变了? 回到和泰茶楼,何耀宗当即有了答案。 龙根亲自守在账房,早已等候他多时了。 “阿耀,辛苦你了,快坐!” 龙根亲自看茶,让站在一旁的细伟等人羡慕不已。 何耀宗接过龙根递来的热茶。 “阿公,我是回来拿那些烂账合同的,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也没什么要交代的,在这里等你回来,就是为了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和联胜的四九了! 官仔森这个扑街呢,是冇资格做你大佬的。 以后你钟意呢,就唤他一声森哥,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对外边讲,你是我龙根的细佬!” 龙根一席话出口,叫一旁的细伟等人瞠目结舌。 这相当于直接给何耀宗长了个辈分! 其实龙根有自己考虑的,一方面,何耀宗这后生仔头脑醒目又伶俐,他确实爱得紧。 另一方面,当初让吉米仔跟官仔森开工,他就时常后悔不已。 每个月吉米仔都要固定向官仔森交一份例钱,按照社团的规矩,他这个做顶爷的就没有份了。 现在老天照应,又把一个擅长搵水的后生送到他门下,龙根怎么舍得再把他放在官仔森门下? “阿叔,这不妥吧?我才来和联胜几天啊!” 这声阿叔叫得龙根很是受用。 “阿耀,你也不要有什么顾虑,阿叔不是那种食古不化的老顽固。 还记得以前我刚拜入和联胜的时候,在尖东码头开工,那时候的社团身份,改写海底册,都是一板一眼的。 好不容易熬到草鞋仔,扎职红棍白纸扇,仲要舞龙舞狮,大摆酒席。 不过现在时代不同了,社团要发展,那一套也早就过时。 你有能力,兄弟们都服气,哪个敢在背后说三道四,那就是给我龙根上眼药水!” 说罢龙根看向了细伟几人,沉声问道。 “你们说是不是?” “是!” 众人齐刷刷附和,显然是早被龙根调教好了,在这等他回来。 017章 痴!人!说!梦! 不等何耀宗开口,龙根又拿出一串钥匙,硬塞到何耀宗的手中。 “阿耀,这个财务公司呢,以前我就好钟意交给吉米去打理。 不过他生意越做越旺,我这个做阿公的也不想他为我的事情去过多劳神。 从今天开始,和泰茶楼,乃至和泰财务公司,我一并交给你去打理。” “阿公,其实我……” “你不用推辞,好好做,做出点成绩给和联胜众人来看,年底我就同吹鸡去讲,为你扎职大底。 你不知我有多睇好你这个后生仔,等过个三年五载,你在和联胜站稳脚了,我也支持你出来选话事人!” 龙根一番话出口,已经叫细伟等人为之汗颜。 除了吉米仔,他们这群人何曾受到过龙根这样的器重? 要知道何耀宗过档还不到两天,龙根就把半个陀地都交给他打理了! 不过想想,也就是释然了。 何耀宗搵水的本事实在过于骇然。 二十几万的帐,一天都不到,就原封不动收回来送到龙根的手中。 这要换成他们,保不齐大半年都收不回来。 “那就多谢阿公器重了。” 何耀宗没有客套下去,他将那串钥匙挂在腰上,随后开口道。 “有件事情我想和阿公沟通一下,以后和银行买坏账,能不能让我去甄选? 有些账确实不太好收……” “我说过了,以后财务公司的事情都由你说了算,每周把账目送到我手里过目就行了。” 又是一番嘱托,龙根俾话要去湾仔陪和联胜的现任话事人饮茶,便兴致勃勃的离开了财务公司。 望着一屋子眼巴巴看向自己的马仔,何耀宗不禁尴尬地笑了声。 “细伟哥,我知道我来打理财务公司,你们可能不服……” “我挑,耀哥你快把这个‘哥’字收回去。 要是让老顶知道你哥前哥后的叫我们,老顶非收咗我们皮不可!” 显然龙根的调教是到位的,‘细伟哥’三个字刚从何耀宗嘴里出口,细伟便大惊失色。 何耀宗也懒得和他们斗嘴皮子。 只是起身,拉开账房的记账抽屉,从里边取出账簿。 “那好,今番我收回来的数,分成都记在兄弟们的头上。 承蒙各位兄弟抬爱,以后有我在和泰财务公司,少不了兄弟们的好处。” “这……” 此话一出,细伟等人更是说不出话来。 他们无不庆幸,龙根刚才做了一个多么英明的决定。 按照财务公司定下的规矩,这种烂账收回来,负责跟帐的人是要拿三十个点的提成的。 何耀宗一天收回来了四十几万,按照三十个点的提成来算,就是十几万到手! 分到他们六个马仔手中,每个人至少也能分到两万! 跟着什么样的大佬一天能搵到两万? 激动之余,细伟不禁长叹口气。 怎么自己当初就跟了官仔森这号废柴,如若不然,他现在就想跪低敬茶,拜入何耀宗门下好了。 不过在他们震惊之余,何耀宗已经取好新的合同出门了。 走出和泰茶楼,何耀宗刚准备前往隔壁的时钟酒店,却发现盲辉畏畏缩缩的站在门口。 “盲辉,你老母的站在这里干什么? 贼眉鼠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进去偷东西呢!” 被何耀宗打趣的盲辉只是讪笑一声,随后恭敬站在何耀宗跟前。 “耀哥,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去康乐街找过乌蝇和大哥华他们了。 大哥华让我带话,只要和联胜肯收留他们,今晚他就可以从敬义社过门。” “这么利索?看样子敬义社也不是人待的地方。” 何耀宗沉吟了片刻,随后拍拍盲辉的肩膀。 “别傻站着了,先回酒店,我还有事情让你去做。” …… 临近黄昏,康乐街的唐楼内部显得有些昏暗。 阿华拎着两份鱼蛋面,一声不吭来到了乌蝇的住处。 在逼仄的室内,阿华和乌蝇一声不吭,二人各自起开一瓶啤酒,就着鱼蛋面饮了下去。 直到二人把餐食吃完,阿华才点燃一支香烟,悠悠开口。 “吃饱了?” “饱了!” 抬手看了眼手表,现在正好是下午六点整。 阿华把冰冷的目光看向室外。 “吃饱了,该准备接客了。” 踏踏踏—— 此时室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着虚掩的门被人推开,敬义社的龙头林公,领着敬义社的几个大佬进入了室内。 “阿公,你还真是准时。” 阿华早已没有了往日对林公热情的态度,甚至看到林公进门,连起身都懒得起了。 须发皆白的林公,也知道自己现在扮演的是一位不速之客,并未计较许多。 索性自己找了条椅子,坐到了餐桌旁边。 “阿华,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 但是社团出了事,总要有人出来顶才行。 你们之前闯了祸,连累洪兴的人上门问罪,是我出面替你们扛下来的。 现在我就问你一句,豪叔的那件事情,你们肯不肯站出来顶?” 阿华没有选择回头,只是把头扭向一边,用力的咬住了烟嘴。 林公的头马Tonny见状,也跟着搭腔附和。 “阿华,现在负责在班房审豪叔的可是刑事组最难缠的张崇邦! 这个扑街最近不知道从豪叔口中挖出了什么料,联合O记那群差佬一连扫了我们敬义社好几个场子。 你要是不肯出面去顶,保不齐哪天豪叔把你砍人的事情抖出来,到时候也跟着一起完蛋!” Tonny这番话出口,阿华还没接话,乌蝇已经按捺不住。 “平时有什么好事你跳的比谁都欢,要出来顶就做缩头乌龟! 你老母的,你怎么不出来顶?!” “你……这里有你讲话的份? 从我们这些做大的进来开始,没听到你问句好就算了,连杯茶都未有,阿华你是怎么带细佬的?” 被戳到肺管子的Tonny一时语塞,只好把矛盾转移到阿华身上。 乌蝇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茶就没有,没食完的面汤倒有两份! 你钟不钟意食啊?食屎啦扑街!” “够了!” 林公脸色阴沉如水,一拍桌子喝止了这场闹剧。 接着他看向阿华,一板一眼地问道。 “阿华,豪叔明马上就要出庭作证了。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肯不肯让乌蝇在豪叔出庭作证的时候,去法庭门口做掉他?” 滋啦—— 烟头被阿华浸灭在面汤里,紧接着他脸上露出了前所未有释然的笑容。 “阿公,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我想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这些年,我在敬义社,可曾有半点对不起社团的地方?” “那倒没有。” “那好,既然我没有对不起社团的地方,那从今天开始,我和敬义社一刀两断! 洪兴那边的事情,我和乌蝇可以自己去顶! 但是谁想让我的细佬平白无故送命,那我只有一句话送给他。” 阿华说完起身,凌厉的目光在林公身上一扫而过。 “痴!人!说!梦!!” 018章 大头仔——杨添 林公大为错愕。 阿华这人平素里在他眼中,是敬义社最忠肝义胆的后生。 此番他带着敬义社一群人过来,无非是想用洪兴上门问罪做借口,软硬兼施,迫阿华让乌蝇出头,去接下这桩有去无回的任务。 但是如果他早知道阿华会为此和敬义社割袍断义,他是万万不会把事情闹到这种地步的。 毕竟这么好用的牛马,只怕以后很难找到第二个了。 “阿华,你知不知道你在讲乜嘢?!” “我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那好,你听好了,从今天开始,我廖志华,和敬义社一刀两断!” 说罢阿华抖了抖肩膀,顿感胸口淤积的一口气顺。 他环视了在场众人一圈。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你们离开,这里不是很欢迎你们。” 林公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此前他还有挽留阿华的意思,但见他把话说绝,当下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只是觉得阿华这么搞,让自己很下不来台,心中不免愤恨。 “好好好!” 林公连讲三个好字,随后气极反笑。 “说出去的话,就好似泼出去的水。 既然你铁了心要从敬义社过门,我不再多讲什么。 我听大佬B同我讲起,你是因为和联胜的一个刚过档飞仔和他交恶的。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也打算过档到和联胜去吧?” 阿华只是冷哼一声,并不应答。 反观林公的脸色则是越显阴沉。 “呵呵,是我们敬义社庙下容不下你这尊菩萨。 盼你日后在和联胜一路长红,等出人头地了,也多多关照一下我们敬义社才好!” 林公阴阳怪气的说完这番话,随后起身大手一挥。 “我们走!” 在一群人稀里哗啦的离开屋子后,气氛进入了短暂的宁静。 随后阿华和乌蝇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伸出右掌,重重地击了一掌。 “屌他老母!我已经好久没这么爽过了!” “华哥,跟着这种扑街大佬混,一辈子都混不出头,早该从这种蛋散社团走人了!” 阿华点了点头。 “何耀宗的人已经和我通过气了,他可以引荐我们找龙根拜门。 我话晚点就去拜访他,等明天办完你老弟的婚宴,就挑个好时辰,正式向龙根敬拜门茶。” …… 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何耀宗起了个大早,刚洗漱完毕,便听到房门被人敲响。 打开门,发现是盲辉这个傻仔替自己把早茶打包带上来了。 “费心了盲辉。” 何耀宗接过早茶,示意盲辉进来少坐。 他一边啃食着手里的水煎包,一边招呼道。 “一会我要出去办点事情,从和泰财务公司带来的那些烂账合同,都放在我床头柜里。 按照我的吩咐,你仔细筛选一下,以后凡是在尖沙咀一带有经营实体铺面的,都要给我记录在案。” “好的耀哥。” 盲辉木讷的点了点头,随后思忖了一下,抬头问道。 “耀哥,我能不能请半天假? 小惠身份证的事情搞定了,晌午我想……想带她去吃个午茶。” “丢!你又不是和我签了卖身合同,这种小事还用得着和我交代? 就这几份合同,你自己抽时间搞定就行。” 吃过早茶,出门拦了台车。 正好在七点五十左右赶到了中环的怡和大厦楼下。 随后在陈天衣的安排下,律师事务所的招待送他上了一台奔驰车。 约合二十几分钟的车程,司机送他来到了赤柱东头湾99号公交站台。 下了车,抬头望去,书写了半部港岛社团史的赤柱监狱,便矗立在自己面前。 “何先生,前面那位就是里德神父。 一会你跟着他们进去就行了,陈律师已经替你打点好关系了。” 司机站在何耀宗跟前,向其介绍了正在监狱门口,等候狱警审查的教会团。 何耀宗点了点头,随后在司机的带领下,朝着赤柱监狱门口走去。 监狱A仓的食堂,一群刚吃过早饭的囚犯,正在有序朝食堂外边集合。 “大头,今天高佬发有些不舒服,晚点去大屿山的劳工作业,你代替他去一下。” 食堂外边的一处角落,一个蹲在墙角抽烟的中年壮汉,朝着一个年轻后生招手喊道。 这后生正是三年前替大佬B顶锅入狱的大头仔杨添。 而朝着他颐指气使的,则是A仓一代的牢头,因为开设地下赌场入狱的丧豪。 只不过没有大佬B的关照,他在监仓混的不尽人意。 大头苦着脸走到牢头的跟前。 “丧豪哥,今番东星的那群人也在大屿山开工,能不能给我换个地方?” “挑,什么时候学会和我讨价还价了?” 抽烟的丧豪显然不买大头的帐。 他把手中抽剩下的半支烟随后赏给身边等候多时的一个细佬,随后站起身来。 “告诉你,高佬发这个月已经给我进了三条万宝路! 我已经够照顾你,但凡你每个月能给我上供个一条半条的,我都不钟意对你呼来喝去! 傻乎乎的,真不知道你以前跟的什么大佬!” 听到这番话,大头眼中阴霾更重。 奈何这是监仓,无论是讲道理,还是论拳脚,在这里都显得毫无意义。 “那好,回来让高佬发赏我支烟抽。” 嘟——嘟—— 大头这句话刚讲完,狱警集结的哨音便响起。 一旁刚拿到烟的细佬不禁蹙眉,赶紧狠吸两口,将烟头丢入了潲水桶。 “豪哥,杀手雄这扑街在搞乜鬼,怎么今天提前这么早吹集结哨?” 丧豪也不敢怠慢,他一边整理衣物仪容朝集结点赶去,一边没好气的回应。 “想知道?一会你就当着杀手雄的面问个清楚!” “那还是算了……” 一群囚犯匆忙在食堂外边整队站好。 身高一米八有余的杀手雄拎着一根警棍,在这群人面前来回踱步。 等到下面的狱警整队完毕,杀手雄便上前几步,清了清嗓子,准备训话。 “今天算你们走运,感化院安排了神父过来给你们传福音。 稍后球场那边集合,听神父为你们做祷告,祷告完毕了,仲有教会赠送的餐品可以拿。” 杀手雄这番话出口,当即有和他混的脸熟的犯人搭话。 “我挑,雄哥你点解不早讲? 刚才我已经吃撑,早知道就留点肚子,去享用鬼佬的甜点了!” 杀手雄瞪了他一眼:“吃撑了,可以打包带回监仓。 废话少讲,一会我念到编号的,全部站到队伍的左边跟我去接受耶稣的赐福。 其余人,再另行等待安排。” 站在队伍后面的大头闻言,本来稍稍好起来的心情又瞬间阴沉了下去。 选人去接受耶稣的赐福,和自己这种没关系照应的衰仔是不搭边的。 看来今天大屿山的劳役是免不了了,他只盼那边督工的狱警,不要是自己仇人那边监仓的才好。 要不然今晚回来,免不了一番伤筋动骨。 019章 以前你没得选,现在你更没得选! 进监狱,被古惑仔戏称为进‘祠堂’进修。 再锐利的棱角,在里边也会被磨平。 三年的监禁生涯,早已让大头彻底与昔日那个热血的飞仔划清了界线。 三年来,那个信誓旦旦捧自己出头的大佬,甚至没来看过自己一眼。 大头只感觉内心泛起一丝淡淡的苦涩。 直到旁边有人推搡了下他。 “喂大头,叫你呢。” “AC9026,你耳朵聋了吗?!” 随着杀手雄的一声暴喝,大头猛地回过神来。 赶紧举手喊了声‘到’。 杀手雄瞥了他一眼,用塑胶警棍指了指旁边的队伍。 “站过去。” 大头看了眼身旁的丧豪,随后朝着杀手雄应道。 “sir!可是今天我有出勤任务。” “你在教我做事?你今天的出勤任务,就是好好去球场那边,聆听神父的教诲!” 杀手雄说完低下脑袋,继续念下一组编号。 上午十点,阳光已经洒在了监狱球场的上方。 在各个监区管事的带队下,一群囚犯依次入场,准备进行惩戒署的感化作业。 “9026,过来一下。” 在准备进入球场之前,杀手雄忽然停下脚步,示意手下带着这群囚犯进入球场,而后把大头单独叫了出来。 大头不解,但没有吭声,而是乖乖跟着杀手雄出列,来到了球场旁边的一处铁丝网处。 何耀宗早已在这等候多时。 回头张望了一番,杀手雄用警棍拍了拍大头的后背,两眼却看向何耀宗。 “先说好了,最多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有什么事情抓紧时间去聊。 另外,不要耍什么花样。” “多谢阿sir关照。” 何耀宗微笑着起身,悄悄地凑到杀手雄身边,将两张‘驼背仔(五百元)’塞到了杀手雄的制服口袋。 杀手雄微微一愣,嘴角旋即勾勒出一抹微笑。 “我去那边抽支烟,最多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 说罢杀手雄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又递出一支给大头。 在为大头点完火之后,他倒是干脆,一步三晃往球场入口那边走去。 随后倚靠在铁丝网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何耀宗二人。 大头狠狠地吸了口手中的香烟,随后疑惑地看向何耀宗。 “靓仔,你是边个?” “先别问我是谁,我问你一句,想不想出狱?” “废话,这里边有哪个是不想出去的!” “想出去就好。” 何耀宗笑容依旧:“两天前,我还在铜锣湾帮大佬B做事。” 大头眼中当即闪过一丝光芒。 “是B哥让你来看我的?” “你想多了,同样在两天前,大佬B让我替他去顶一桩杀人官司。 我没有答应,所以选择过档到了和联胜。” “这……” 大头一时语塞,他脑子此刻有些混乱。 百感交集之下,更多是一种悲凉的落寞感。 原来自己当初不是没得选。 如果自己当初不那么冲动,信了大佬B的鬼话,自己现在也不用在监仓里日复一日的捱时间了吧? 至于什么出狱之后,捧他出头的承诺,大头在监仓里头早就认清了现实。 三年了,大佬B连来看自己一次都未有,届时出狱,还会捧他出头? “那你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一支烟,两口下去就差不多去了一半。 大头收起思路,如是朝何耀宗问道。 “长话短说,我和你明讲了吧。 因为我不肯顶锅过档去了和联胜,阿B对我下了江湖追杀令。 我这个人呢,最受不了这种威胁,和联胜这边虽然有人肯撑我,却不愿为了我的事情,去和洪兴交恶。 所以我只有花点钱替你找个律师,把三年前的案子翻出来,看看能不能把大佬B送进去,这样我也安生,你也不用在这监仓里苦熬了。” “扑街!你不要搞我!!” 激动之余,大头嘴里叼着的那支烟掉落在地,他赶紧捡起吹了吹烟嘴上的碎屑,又放回嘴里。 在狠吸一口之后,他瞪大眼睛看着何耀宗道。 “当初是我痴线,出来替他顶锅,但这几年我想的好清楚,权当是我年轻气盛不懂事,以后本本分分在里边熬个几年,出去后就彻底和社团划清界限,老老实实做人! 我不需要你帮我打乜鬼翻案官司,我不想出去之后,三天两头被人家追着砍!” 何耀宗嘴角的笑意略显嘲讽。 “本本分分做人?你觉得可能吗? 我虽然没在洪兴的地方开几天工,但你的事情多少还是打听了一点。 五年前,阿B带着你们打入铜锣湾的时候,你们在湾仔和东星的人抢地盘。 被你砍翻的东星仔可是不在少数,有两个跛咖现在在东星混的不错,你觉得你出去之后,还有做老实人的资格吗?” 这番话字字诛心! 大头的神情由落寞开始变得迷茫,再由迷茫开始变得绝望。 他说话的底气已经不是那么足了。 “我……那我也不想……出卖大佬,出去更没有我的容身之地……” “你放心,我不似大佬B那般无情无义。 你只需要翻供,帮我出这口恶气,等你出去了,可以来和联胜帮我做事。” 大头摇晃了下懵懵懂懂的脑袋,一根烟终究食到了尽头。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翻案成功?如果出不去,留在监仓里头只有死路一条!” “只管把心放到肚子里去!我这次替你找的律师,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他现在在外边准备翻供材料,后天会来监狱找你了解情况,到时候你见到他,就知道我没有骗你了。” 何耀宗拍拍大头的肩膀,看出他现在正做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一方面是对自由极度的渴望,一方面又在对自己铤而走险的担忧。 因为自己的冲动,他已经付出过一次惨痛的代价了。 如果这次再错,命都要冇! 为了让大头宽心,何耀宗再度开口道。 “这样,在律师来找你之前,你可以慢慢考虑。 考虑清楚了,到时候和律师讲就行了,我尊重你的决定。” 说罢何耀宗对不远处的杀手雄招了招手,杀手雄当即夹着警棍走了过来。 “喂,还愣着干什么?耶稣在等着救赎你呢!” 在杀手雄的催促下,大头状若痴呆的朝球场里头走去。 期间他一步三回头,几番欲言又止,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再说什么。 何耀宗只是不紧不慢跟在身后,他是跟着教会进来的,现在还要继续把这个身份扮下去。 至于给大头时间考虑? 怎么可能让他去考虑! 自己为了帮大头出狱,光是在陈天衣那边的定金就已经交了不下三十万。 要是他迟迟下不定决心,站出来咬大佬B一口,那自己这些钱岂不是全部打水漂了? 他不敢下决心,自己自有办法让他去下决心。 何耀宗双手环抱在胸前,经过球场外围的一个监仓行伍时,何耀宗冷不丁被一个单薄的身影所吸引。 那人正站在行伍前列,接受着一个神父的赐福。 与其他闭目祷告的囚犯不同,他双目圆睁,脸色苍白,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只是那一双眼睛里,满是道不尽的怨恨与怒火! 020章 监仓里的怨鬼——邱刚敖 何耀宗只见过狗,但他可以确定站在自己不远处的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狼。 再桀骜不驯的人,在进入监仓那一刻情绪都会变得收敛。 但在这个男人身上,何耀宗只感受到挥之不散的戾气! 邱刚敖?! 一段记忆不由自主的在何耀宗脑海中浮现出来。 他还记得去年六月份的时候,自己彩虹屋邨的公屋里观看亚视台。 那时候有一则针对油尖区刑事组的采访,邱刚敖以警队‘明日之星’的身份,在电视台与亚视的记者侃侃而谈。 【我们港岛警队的职责,就是守护每一个市民的安全! 港岛一定会成为亚洲最安全的城市,我对此非常有信心。】 只可惜造化弄人,不到半年光景,为了破获一起富豪绑架案中,邱刚敖带领的小队失手打死了嫌疑人。 自此从风头无两的警队明日之星,变成了一个被困在监仓里的厉鬼! 扒了皮的差佬被丢进监仓,和被投入惨绝的无间炼狱并没有什么区别。 “孩子,你不该这么抗拒祷告的。” 替邱刚敖祈祷的神父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是说道。 邱刚敖并没有理会他,只是调头离开,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雄哥,能不能让我和那个人也聊两句?” 何耀宗凑到杀手雄身边,低声询问道。 杀手雄瞥了他一眼。 “怎么,你也和他有仇啊?” “不是,就是简单的聊两句。” 何耀宗不喜废话,同时把声音压得更低。 “我在钵兰街的大世界办了一张三万储值的会员卡,如果雄哥有兴趣,我可以把这张卡送给您。 当然,如果雄哥对这些场子不感兴趣,是可以拿到荔枝角大道的和泰茶楼折现的。” 杀手雄会心一笑。 “那好,一会我搵他出来,让你们去外边单独聊几句。 不过我得提醒你,这个人非常危险,坐监不到半年,水饭房就关了不下三次。” “我心里有数。” 还是刚才和大头交谈的那个地方。 邱刚敖用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何耀宗一番,并未有选择说话。 还是何耀宗先找了话茬。 “阿sir,恨不恨你的上司?” 邱刚敖嘴角抽搐了一下,拳头已经不自觉的攥紧。 惨痛的回忆再一次浮上心头。 去年八月,他在油尖区警署接到上司急令,富豪霍兆堂被人绑架。 上司司徒杰为了巴结豪门,从而不影响霍氏银行第二天上市的股价,勒令他们在当晚破案,将霍兆堂解救出来。 同时信誓旦旦向他承诺,只要能尽快破案,不管使用何种手段,他都可以帮忙在纪律部门那边打掩护。 是夜风雨交错,在观塘的码头上,破案心切的邱刚敖等人失手打死了嫌犯可乐。 最后虽然解救了霍兆堂,他这个五人组的小分队却也因此被公共关系科送上了法庭。 本来这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毕竟当时现场唯一的目击证人,是自己最为信赖的师兄张崇邦。 只要张崇邦在法庭出席作证的时候,讲上一句没有看到他们杀人,这件事情便就此揭过。 毕竟死的只是一个劣迹斑斑的贼罢了。 让邱刚敖没有想到的是,自命清高的张崇邦在证人席上,没有做过多考虑,便向法官指证了他们杀人! ‘警队有纪律,我从不会对他们做任何有悖纪律的要求!’ 信誓旦旦保他们的上司,也在法庭上矢口否认勒令他们不择手段破案的要求。 至于被他们解救的富豪霍兆堂,更是轻飘飘一句—— “我信耶稣的,任何人都没有资格去剥夺一个人的生命。 所以法官,我不做任何诉求,你们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下肃静,全体起立,根据……下面判处邱刚敖等人,三年监禁!】 法官的审判仿佛还回荡在耳边。 …… 被投入监仓的邱刚敖,终日都要在监仓忍受非人的折磨。 不过比起肉体上的折磨,人性薄凉给他带来的精神折磨更让他感到痛苦。 出卖,背叛…… 早已将他折磨成了一只非人的恶鬼! “我好像问了不该问的问题,那好,阿sir,想不想快点出狱?” “不要叫我阿sir!” 邱刚敖的双眼已经变得通红,他朝着何耀宗低吼一声,充满了戒备之意。 何耀宗只是笑笑,重复了一下刚才的问题。 “想不想尽早出狱?”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我帮人不需要理由,只是看你顺眼。 所以我最后问你一遍,想不想尽早出狱?!” 在何耀宗下了最后的通牒之后,邱刚敖终于放下了他的戒备。 他被判入狱三年,没有哪一天不在幻想,出去之后,他一定要亲手将背叛他的那些杂碎送进地狱! “想!如果你可以帮我出狱,让我做什么都行!” “什么都不用你做,像你这么优秀的差人,本不应该经历这些。” 何耀宗的这句话,让邱刚敖黯淡无光的眼眸中,短暂的闪过一丝亮光。 但这抹亮光也仅仅是存在了片刻罢了。 阳光洒在身上,何耀宗试着活动了下酸胀的脖颈。 随后开口道:“我会替你打点好关系,尽量给你们调换一个监仓,让你们五兄弟聚在一起。 监督也会关照你们,剩下的,就看律师如何运作了。 少则半个月,多了我也不好说,总之我会尽力帮你们的。” 邱刚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打心眼里,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会有人无缘无故对他好。 毕竟自己曾经最信任的人,都一一背叛了自己。 但残酷的处境告诉他,何耀宗的话,他不信也得信! 至少在这暗无天日的监仓里,自己多少还能泛起一丝希望。 “好!只要你能帮我这一次,以后我的命都是你的!” 在邱刚敖回到队伍之后,何耀宗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 系统现在一次只给他两个同时援助的名额,现在大头这占了一个。 看来得尽快把和泰财务公司的账目做足,至少可以保证自己短时间内不缺钱花才行了。 赚钱,也是要争分夺秒的啊! …… 古惑仔这个身份,有着很大的局限性。 就拿大佬B来说,这些年他一路长红,深受洪兴龙头蒋天生的器重,已然是铜锣湾的扛把子了。 身家多多少少加起来,对标一个普通的富商还是没问题的。 但这些年他鲜有出入高档场所,终日流连的地方,也不过是麻雀馆,拳击馆,大排档这些地方。 聚集在身边的,除了自己那些马仔,也多是一些普通的街坊市民罢了。 无他,只有在这最底层的街坊市民中,他才是那个万人敬仰,高高在上的B哥。 他明白自己换个阶层,连根毛都不是,没人会去拿正眼看他。 “B哥,今天又胡几番?我看你心情相当不错。” 清风街边记大排档内,秃顶的老板正点头哈腰朝着大佬B问好。 大佬B摆摆手,领着陈浩南在店内坐下。 老板非常识趣,当即招呼人先送冻啤酒上来,然后亲自去劝离在店内用餐的食客,去外边的大棚落座。 “浩南,砍巴闭这件事情你做的非常漂亮,我已经和蒋先生打好招呼了。 下个月,就为你扎职红棍大底!” 坐在大佬B对面的陈浩南闻声,赶紧起身撬开两瓶啤酒,将一瓶毕恭毕敬递到了大佬B手中。 “B哥,兄弟们跟着你,从来都过得很开心! 感谢B哥给我这个出头的机会!” “行了,矫情话就不要说了,你是大佬最疼的马,我不罩你谁罩你?” 大佬B拿起啤酒饮了一口,旋即说道。 “不过今天下午呢,敬义社的林树清和我通过电话,他话那天打妥山鸡的那个扑街,已经被他从敬义社扫地出门了。 做大哥的就要拿出做大哥的样子,你去替山鸡找回这个场子,不要让铜锣湾的兄弟把你看扁了!” 陈浩南深以为然点了点头。 “了解,要死还是要残?” 咕咚——砰! 大佬B又猛灌一口啤酒,随后将酒瓶重重扣在桌上。 他擦拭了下嘴角,肃声道。 “要死还是要残你自己斟酌,不过我得告诉你,等你扎职红棍大底,以后也是做大哥的人了! 在铜锣湾这种地方,不够狠,不够凶,是没有人会怕你的,你自己看着办!” “我明白了B哥!” 就在二人交谈之际,大佬B的管数烂命华慌慌张张跑了进来。 “B哥,出大事了!” 021章 大佬B:流年不利,出门尽养反骨仔! “你仲可以再大声,让整条街都听到出事了才好!” 大佬B瞪了烂命华一眼,旋即放低声音。 “出什么事情了?” 烂命华缓了缓气:“B哥,吹水基有个坐监的细佬今天托人带话出来,他话大头找了律师,要对之前的那起谋杀案翻供! 我已经找人去打听过了,确实是这样的!” “大头?” 大佬B短暂地愣了愣,旋即猛然醒悟。 他故作淡定的饮了口啤酒,随后看向了一旁的陈浩南。 “浩南,出去清场!” “好的B哥!” 陈浩南非常懂事的起身,给烂命华和大佬B留出谈话空间。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要翻供?!” 大佬B脸上已然浮现出了一抹焦虑之色,这番话问出口,不禁叫烂命华暗暗鄙夷。 挑!不是你当初诓人家顶锅不谈,仲要诓人家一半的安家费! 三年来没有去探过一次监,这种破事放谁心上,心里都有火吧! 想归这么想,烂命华还得给大佬B找台阶下。 “B哥,当年那起官司,本来和大头说好最多只判三年,结果到头来判了九年多。 我估计大头在祠堂里想不通,熬不下去了,这才出来咬你一口……” “你能不能不要和我讲些废话?坐监的有几个能想通的! 大头的情况我就好清楚,兜里搵不出半个崩的人,点会找来律师替他翻案?” “B哥,据我了解,这次翻案官司是源自惩教署内部的一次自查活动。 大头是自愿向志愿律师申请的援助。” 大佬B紧锁眉头,随后猛地起身。 “你马上去监仓探视一下大头,告诉他不要给我搞搞震!” “不行啊B哥,大头的翻案申请已经过审了,现在除了他的律师,谁都不能去见他!” “我顶你个肺!那就找到那个扑街律师,告诉他不该操心的事情少去操心!” 烂命华显得更加为难。 “B哥,忘记告诉您了,接手这起案子的,是港岛大律师协会的资深大律师陈天衣。 别说我没资格去要挟他,就算警务处那些坐办公室的差佬有什么把柄落到他手里,也只能认栽……” 扑通—— 大佬B面如死灰,跌坐在椅子上。 不过这些年风里雨里走过来,他也没少被一些官司缠身。 情急之下,他转得够快,又有了主意。 “听好了,法庭是个讲证据的地方,只要大头没办法出庭翻供,那就什么事情也不会有! 一会你马上去打点,一定要赶在大头出庭之前,把他在监仓里做掉!” 烂命华忙不迭点头:“好!我马上去办!” 正当烂命华准备去做事的时候,大佬B又叫住了他。 “等下!” “B哥,还有什么事情要交代吗?” 大佬B面沉如水。 “刚才我和你讲的话,记得不要泄露半个字出去。” 等到烂命华离开餐厅,大佬B的愠怒之意再也按捺不住! 哐当—— 一个酒瓶重重砸在了餐厅的吊灯上,大佬B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冚家铲,真是流年不利,尽养些反骨仔,出来混一个讲义气的都没有!” …… 晚七点整,何耀宗在财务公司的办公室处理完一堆坏账之后,惬意地伸了个懒腰。 经过这两日的走访,刨去支付给陈天衣的那些定金以及一些零碎开支,他存在系统内可调动的资金已经积累到了一百三十万之多。 不过存放在保险柜里的那些现金,何耀宗并不打算将它们立刻记录在簿。 这种坏账收的太过容易,很难不引起别人的猜疑。 到时候他就真的不好去解释了。 让何耀宗感到沮丧的是,系统好像真的对他这种简单粗暴的敛财手段进行了打压。 有些大额的返现结算,已经开始按照低于两倍的比例开始进行返还了。 不过好在是无本买卖,只要有利润,无非是多跑几趟腿的事情,他乐在其中。 饮了口茶,活动了下脖颈。 何耀宗拿出手提电话,拨通了陈天衣的号码。 电话没响几声便接通了。 “陈律师,我是何耀宗。” “是何先生啊,打电话找我,是想了解进展吗?” “不是的陈律师,我对您的能力有充分的信心。 这次打电话给你,是想向您咨询一件其他的事情。” “什么事情?” “有没有兴趣,打一场公益性质官司?” “抱歉何先生,我对公益活动没有任何兴趣。” 陈天衣拒绝的十分干脆,对此何耀宗只能笑笑,随后耐心解释道。 “我是说给你挂一个公益的名头去接手这起官司,打官司应得的报酬还是由我支付。” “哦?不知道何先生还想委托我为谁打官司呢?” “油尖区警队。” 陈天衣在电话那头愣了愣,饶是他从业这么多年,经手过的官司数不胜数,此刻思路也陷入了短暂的停顿。 社团仔为油尖区警队打官司? 痴咗线了! 不过职业素养让陈天衣忍住了疑惑,他润了润声,开口问道。 “何先生,说说你的诉求吧。” “是这样的,去年十月中旬,金钟道高等法庭曾经宣判过一起差人办案,恶性致嫌犯死亡案件。 不知道陈律师有听说过没有?” “何止听说过,这起案子当时给警队带来的影响非常恶劣。 后来立法局那边还牵头,专门找我们这些律师召开了一个研讨会。 就是希望后续再有类似的案情发生,警察能不能获得一定的豁免权。” “那后来研讨的怎么样了?” “丢!鬼佬天天把人权挂在嘴上,这种研讨会怎么可能通过? 对了何先生,我们还是聊正事吧。 你的意思是,还想替这几个入狱的差人翻案?” “也不是翻案,我知道这起案件审理的有理有据,翻案基本上不可能的了。 不过我在想……能不能发动舆论的力量,迫使惩教署那边低头? 刚才陈律师你也说了,鬼佬张口闭口把人权民主挂在嘴上。 毕竟这几个差人之前恪忠职守,如此稀里糊涂断了他们前程不说,还让他们遭受牢狱之灾,民众这边也说不过去。” 陈天衣想了想,随后开口答道。 “有道理,不过既要发动舆论的造势,又要打点律政司上上下下的关系,这可不是一笔小钱啊。” “放心,钱这边不是问题,陈律师是个公道的人,你报价多少就多少,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你去操办!” 何耀宗就等着陈天衣开口报价,他就怕陈天衣把价格报低。 这是一次长线投资,价格报低了,自己更会觉得不合算。 电话那头,陈天衣哈哈大笑了一声。 “何先生真是个爽利人,既然您这么爽快,我也不能不为您着想。 这样,这起案件有涉及到油尖区警署的声誉,我相信由我出来接手这起案子,警务处那边也不会坐视不管。 届时警务处那边可能会拨动一部分资金,用在舆论引导方面……” “行了陈律师,我们混社团的,最不钟意招惹皇气,您用不着为我考虑。” “那好,我取个整数,一百万,我包帮你把这起案子搞定!” “就只要一百万吗?” 何耀宗不禁有些小失望,看来他还是低估了资深大律师的含金量,显然这种案子在他眼里,也不算什么棘手的事情。 陈天衣的语气越显惬意。 “当然不止,如果要捞那几个警察出来,您除了要向我支付这一百万,还有些事情也需要您去配合。” 022章 身不由己 何耀宗握紧电话:“不知道陈律师需要我去做些什么?” “我会尽快把这几个警察的卷宗调出来,他们之前在警队破了不少大案要案。 何先生您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些案件受害人,又或者是受害人的家属。 说服他们,让他们找个时间,统一接受电视台的采访。 只有让他们把气氛渲染起来了,广大市民才能共情起来,舆论的声势才会壮大。 等舆论发酵到一定程度,律政司这边就不得不考虑接受这起案件的重新量裁了。” “行了陈律师,您不需要向我解释这么多,有什么需要我做的,直接打电话告诉我就好。” “那好,我可以马上让人去准备这起案件的相关材料。 至于资金方面……” “多给我一天时间,最迟后天下午到位!” 二人又聊了一下大头这起翻供案件的进展,旋即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何耀宗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二人不多不少,刚好聊了五分钟。 如果没有意外,监仓里现在应该已经点完名,进入晚间就寝准备阶段。 “大头啊,过了今晚,明天该怎么选,可就由不得你了。” …… 赤柱监狱。 大头在水房推了推替丧豪打水的蚊针,随后从他手中接过装满热水的洗脚盆。 “去忙你的吧,今天我来替豪哥打水。” “多谢大头哥。” 打发走蚊针,大头不免长叹口气,随后端着脚盆,朝仓房内走去。 此时的丧豪坐在仓房入口处的第一张床位上,嘴里叼着支烟,正大肆与门口巡逻的狱警吹水。 他裤脚早已卷起,等到狱警和他道别,去其他监仓巡视,他整好抽完一支好彩。 抬头一看,发现大头端着水盆已经来到自己的身边。 “丢!蚊针呢?” “豪哥,今天我来替你洗吧。” 大头说完很自然的放下脚盆,替丧豪卷起裤脚。 丧豪不禁冷笑一声。 “我先讲好,你钟意替人洗脚,那是你的事情。 不过一会要向我提什么要求,我不见得能答应你!” 大头脸色略显难看,但还是扶起丧豪的双腿,浸入脚盆中。 “豪哥,这次你说什么也得照应我一次。 明天大屿山的劳务作业,我真的不能去! 求你高抬贵手,以后安排我做什么都行!” 丧豪不禁咧嘴一笑。 “你老母的,他们都能去,凭什么你不能去?” “今天下午杀手雄告诉我,东星的水火明天也要去大屿山采沙。 我曾经砍残过他堂弟,明天去大屿山开工,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 监仓里的囚犯,从来不是安分守己的。 尤其是这些混社团出身的,在外边有什么恩怨,在里边同样会继续操办下去。 外出劳务作业,便是这群仇记解决恩怨的最佳时机。 监仓里难讲人权,每年都有合法的死亡指标。 每年因为‘意外’死在离岛作业的囚犯,不知道有几多。 大头不想稀里糊涂的死在监仓里头,从杀手雄那得知消息开始,他便已经开始动了要不要接受何耀宗的建议,去咬大佬B一口的心思。 毕竟大佬B不仁,不能怪自己不义! 日后被大佬B追杀,也比明天就死在大屿山要好。 丧豪把手环抱在胸前,笑意更甚。 “大屿山的劳工作业,名单是杀手雄定好的,他老母的明天我都要跟着去开工,你觉得我有资格换你在监仓歇息?” 大头闻言,整个人都呆住了。 只是丧豪话锋一转。 “不过看你这两年在监仓里,还算伶俐。 我决定撑你一次,明天在沙场如果有人搵你麻烦,我会关照的!” “可是豪哥,B仓那边一多半的人可都是东星仔!” “怕什么?大头,知唔知我哋号码帮忠字堆,为什么这几年越发落魄了?” “不……不知道!” “那是因为一多半的兄弟都被差佬扫进监仓啦! 在外边我不敢说自己大嗮,在监仓里,还没有哪个动得了我。” 说罢丧豪扬起了左脚,一脚踩在了脚盆边缘。 嫌弃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看你这副样也不是替人洗脚的料。 去把蚊针叫来,他捏得一手好脚!” 丧豪虽然放话,但大头却总感觉心里不安。 这一晚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 大半夜惹得下铺的人低声吐槽。 “大头,要出火去洗手间啦! 你不要搞得我大半夜睡不着觉,明天还要去大屿山扮苦力呢!” …… 翌日,大屿山劳工码头。 遥望离岛东南侧的机制砂场,机器轰鸣,扬起漫天尘土。 自港岛重光以来,几十年的经济腾飞,房地产始终是一处堆满金山的沃土。 建材用沙,这些年的价格也随之水涨船高。 港岛房市巅峰时期,甚至要用远洋货轮去澳洲拉进口河沙! 暴利的房市让不少富豪完成了向大亨的转变,但从他们手中漏出来的油水,却一如既往的屈指可数。 用监仓的犯人去充当开矿的苦力,便是一种最为经济实惠的手段。 阔佬们只要给惩教署捐少少一笔钱,惩教署马上就能拉出一批又一批龙精虎猛,精力无处宣泄的壮汉,任由驱使。 下船整队之际,大头站在队伍的边缘。 在杀手雄点名的时候,他冷不丁觉得有一道阴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一扫而过。 扭头看去,果然,东星的水火站在旁边的队伍里,眼中宛若潜藏着一条毒蛇,用怨毒的目光看着自己。 大头眉头紧蹙,拳头不自觉攥紧。 他已经想的好清楚,如果今天这一遭躲不过去,他就算是死,也要拖着水火一起下水! “9026,9031,你们两个一组,负责二号地区的碎石搬运作业!” 杀手雄话音刚落,一旁队伍的水火当即举起他的右手。 “阿sir,我申请去二号地区进行劳工作业!” “AB9763,你确定要去悬崖边上,忍受太阳暴晒,去挑运碎石吗?” 隔壁队伍的狱督有些诧异,2号作业区位于大屿山东南侧的一处悬崖旁边。 劳工作业算不上轻松,而且整整一天要忍受海风的吹打和太阳的暴晒,连个遮阳的地方都难找。 他不明白水火这个老油条,为什么会主动请缨去那边。 不过水火回答的铿锵有力。 “阿sir,这几天监仓油水太大,肚子胀不消化,我想多活动活动,好顺顺气!” 023章 你跟错大佬,我都为你感到不值! 上午八点五十分,在狱督训完话之后,囚犯们劳役的时间正式开始。 海崖上方的工区,水火带着几个狱友盯着大头,一直在伺机而动。 直到日上三杆,快要到晌午放饭的时候,两个督工的狱警实在熬不住,决定去下方的石坡食支烟,凉快凉快。 这里三面都是四五十米高的海崖,只有上山一条工道。 除非这群囚犯想不开,打算提前下去卖咸鸭蛋,不然实在没有什么好盯的。 水火找准了这个机会,当即给几个同伴递了个眼色。 一群人放下手中的活计,不约而同地拿起铁锹,铁镐,扁担等家伙,面色不善朝大头走来。 “大头,他们来了!” 大头的狱友有些紧张,出声提醒道。 一阵湿咸的海风吹过。 大头往坡下张望了一番,那边并没有狱警和丧豪他们的踪影。 旋即大头脸上浮现出一抹释然,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中的铁铲。 “不干你的事,滚一边去!” 水火已经带人逼近大头身边,迫走了他的这个狱友。 言语间,他已经带人将大头围在了崖边。 大头将铁锹横在身前。 “来呀,看看谁先死!” 水火的嘴脸泛起一丝阴湿的笑容。 “你嘴仲硬! 我劝你自己体面一点,从这里跳下去,要是不死,你和我弟弟的事情一笔勾销!” “跳啊衰仔!再磨叽打断你的腿啊!” 大头的手心已经开始冒汗,他下意识朝身后的悬崖看了一眼,下面海浪翻涌,暗礁嶙峋。 跳下去必死无疑! 水火见状,也不想再拖延时间。 大手一挥,便准备让自己的同伴送大头一程。 “扑街!你哋搞乜野?!” 一声暴喝吓了水火一跳,回头看去,却发现来的不是狱警。 丧豪带着十几个好手,正快步从坡下赶来。 大头顿感气血上脑,一种劫后余生的快感涌上心头。 “丧豪,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不关你的事!” 见丧豪来者不善,水火已经打消了向大头下手的念头。 不说自己在监仓里斗不过他,单是丧豪向狱警爆料,他这辈子就要把牢底坐穿。 “谁说不干我的事?” 言语间,丧豪已经带人来到了崖边。 他直接夺过水火手中的家伙,冷笑道。 “从我拜入号码帮第一天起,我大佬武哥就教导我,收咗别人的钱,就要替别人办好事! 有人托人照顾好大头,你却想让他死,这不是让我很难做吗?” 丧豪说罢看向水火身边的几个细佬。 冷不丁吼道:“看乜看?傻乎乎站在这里做乜嘢? 你们也想被一起丢下去?!” “丧豪,你……我警告你不要乱来!!” 水火情急,知道丧豪动了杀心,匆忙开口大喊。 不料丧豪只是轻蔑一笑,左手将夺过来的铁镐顿在地上,另一只手拍了拍水火的脸颊。 “叫你老母,那两个盯班的早被我打发去山下等放饭了,你叫破喉咙,也没人上来搭理你!” 水火顿感心都凉了半截,他跌跌撞撞后退两步,面如死灰地看向几个同伴。 “你们走先,不干你们的事!” “水火哥!” “走!!” 打发走几个同伴,水火瞪大眼睛站在丧豪的跟前,大有一副同归于尽的姿态。 丧豪笑意更甚。 “不错,有情有义,不过今天你把戏演的再靓,也是非死不可!” 扑通—— 水火直挺挺地跪低下去。 他仰头望着丧豪,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求饶。 “冇啊豪哥,你俾我条活路,以后我再也不搵大头的麻烦!” “屌你老母嗨,本以为你是条汉子,没想到也是个蛋散货色。 你真是让我觉得恶心,兄弟们,抬他起来,送他下去游水!” 丧豪一脚将水火踹翻,随后装模作样看向大头。 “大头,一会狱警问起,就说水火熬不住想要越狱,自己跳下去摔成一堆烂泥,知唔知啊?” 大头慎重点头:“我知!” 此时的水火已经被人架起,强拖着就要往悬崖那边走去。 水火拼命挣扎,同时大喊。 “冇,冇啊豪哥! 大头,不是我要搵你麻烦,是大佬B知道你要打翻供官司,托人让我挂咗你! 你不要为难我,大不了你和我细佬的事情一笔勾销了!” 大头猛地一怔,与此同时,丧豪也大笑着拍了拍手。 “行了,放这扑街下来!” 在水火如同一条死狗般被丢在碎石堆上之后,丧豪转身拍了拍大头的肩膀。 “有人找到武哥,托我办这桩事情。 现在该问的都帮你问出来了,剩下的就不干我的事了。” 此刻大头听不进任何的话语。 他只是握着铁锹,快步走到水火跟前。 “你再讲一遍,是谁买通你来害我?” 水火心有余悸拍了拍胸脯:“大佬B啊,当初你这么拼为他卖命,到头来他却想让你死,我都为你感到不值! 啊……” “扑街!” 水火话音未落,情绪破防的大头便横起一铁锹,重重拍在水火的脑门上。 直打得他脑门汩汩冒血,整个人一阵晕厥。 丧豪赶紧上前夺过大头的铁锹,而后一脚踏在水火的胸口。 “稍后狱警问起,知道该怎么回答?” “知……知道,挑工的时候被碎石砸到头,我自己会申请去医务那边养伤。” “知道就好。” 丧豪丢掉手中的两把铁锹,而后看向大头道。 “走了,下去食饭!” …… 下午四点,何耀宗守在和泰茶楼,准备替龙根引荐即将要拜门的阿华和乌蝇。 这两人还是深受何耀宗好感的,在他看来,留在自己身边做事的人呆点,傻点没关系,最要紧的是足够忠心! 更何况阿华身手够犀利,脑子也还算好使,只是为人愚忠了些,遇事不懂变通罢了。 这种人,何耀宗乐意把他留在身边,送他一场富贵。 铃铃铃铃…… 手提电话的传呼音响起,何耀宗摁下接听键,是龙根打来的。 电话那头响起了熙熙攘攘的碰牌声,显然龙根正扎在麻雀馆里,和一众街坊打牌。 “阿耀,你说兴发街有两个细佬要过来拜门,这件事情我知道了。 但我今天手气旺,实在脱不开身。 这样,敬茶和递拜门红封这些都免了,你直接去找吉米仔,我已经和他打过招呼。 到时候按照他们在敬义社的身份,依次在海底册上面落名就行。” “那就多谢阿公照应了。” 挂断完电话,何耀宗吁了口气。 有龙根这样一个大佬,确实挺让人舒心的。 只要不去烦他,该交的数交到他手中,龙根是非常乐意做一个甩手掌柜的。 这世间的情绪仿佛是守恒的,有人开心,就会有人难受。 大佬B此时坐在陀地的账房内,听着烂命华的叙说,表情如丧考妣。 “你是说,大头翻供根本不是惩教署自查,而是有人授意的?” 烂命华低下脑袋,他刚才把大屿山发生的事情都和大佬B讲了一遍。 知道这种情况下,大佬B随后都会发火,当下还是保持沉默,默认了为好。 大料大佬B这次确实出奇的平静。 他只是朝着烂命华摆了摆手。 “我知道了,你出去先。” 烂命华还想再多说些什么,但见到大佬B的脸色愈发难看,当下识趣的闭上了嘴,悻悻离开了账房。 等到他把账房的门合拢,大佬B忙不迭起身,抓起账房的座机,手忙脚乱的拨通了一串号码。 024章我出钱你出力,大家都有条通天大道可走 电话是打给洪兴龙头蒋天生的。 大佬B已经觉察自己被做了局,但究竟是谁花那么大的代价,不惜请来大律师协会的顶级律师,也要拉自己下水,他就不得而知了。 现在在他看来,只有自己效忠的蒋天生能助自己脱困。 在一声声电话的传呼音中,大佬B只觉得忧心如焚。 好在电话最终还是被人接起了。 一道低沉的男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你好,哪位?” “蒋先生,我是阿B,有件事情,想麻烦一下你!” “阿B?有什么事情也不要急吗,慢慢说。” 大佬B不敢怠慢,迅速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向蒋天生说起。 当然,他很恰当的隐瞒了找人去监仓干掉大头的事情。 听完大佬B的阐述,蒋天生在电话那头长叹口气。 “阿B呀,这件事情确实是你做的不够厚道。 把人家丢在监仓三年来不闻不问,这么搞佛都有火!” 大佬B只得硬着头皮解释。 “蒋先生,这也怪不得我。 当年我带着一票弟兄从慈云山过来,在湾仔为社团抢地盘,一天到晚摇旗吹哨。 每个月单是去警署捞人,都要花个七八万。 这么多兄弟惹上官司,我怎么可能个个都记得住?” “行了阿B,你也不用解释了。 这些年你为洪兴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你有事情,我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蒋天生的一番话如同给大佬B吃了一剂定心丸。 沉吟片刻,便听到蒋天生继续说道。 “我先托朋友帮你去律政司那边咨询一下,你现在马上来我住处一趟。 等我打探清楚了,有什么事情当面和你聊。” “好,我马上来!” 大佬B不敢怠慢,等蒋天生挂完电话,他便抓起挂在墙上的外套,仓促往楼下的泊车场跑去。 深水埗,和泰茶楼。 吉米仔在为阿华与乌蝇两人在海底册上落名之后,意味深长的看了领他们过来的何耀宗一眼。 “阿耀,能不能让你这两个兄弟去外边坐下,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聊聊。” “了解!” 何耀宗比了个OK的手势,阿华也识趣,领着乌蝇先行告退。 “乜事啊吉米哥?” 等二人出去之后,何耀宗露出了招牌性的笑容,朝吉米仔发问。 吉米仔摆了摆手。 “叫我吉米好了,阿公这么器重你,论辈分你和森哥同辈,我受不起的。” 不过他也没有拖沓,客套一番后,直接转入主题。 “阿耀,深水埗堂口,这些年是人才凋零,阿公年纪大了,又分不出精力打理。 本来他是把希望寄托在森哥身上的,不过森哥那副鬼样你也见识到了,我是他细佬,都忍不住话他烂泥扶不上墙。 于是后来阿公一门心思把振兴堂口的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 吉米仔说到这里顿了顿声,何耀宗并未开口接话,只是静待他继续说下去。 “我这个人呢,就只对做生意上心,什么打理社团,做大佬,完全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不要笑我,这是我的真心话。” “我不会笑你,做阔佬,做大亨,好过做一世的古惑仔。” 何耀宗对吉米仔的话深以为然,不过他并没有把后半截话说出来。 普通人不靠社团撑腰,修九世福报未必见得翻身! 如若不然,以吉米仔的性格,还会留在他一直想摆脱的社团? 吉米仔神情松懈不少。 “你不知道,我这几年行大运,得到了不少老板的钟意,他们出钱出资,支持我做生意。 我也在大陆那边看好一个项目,做起来了一定会大赚。 但因为我社团成员的身份,这些老板一直不肯追加投资。 所以我有个打算,既然阿公这么器重你,以后深水埗的大小事务,我就逐步交给你去打理。 等过个几年时机成熟了,我相信堂口揸fit人的位置非你莫属。” 担心何耀宗不信,吉米仔润了润喉,又补充道。 “以后堂口有事,我负责出钱,你负责出力,大家都有条通天大道可走,你看怎么样?” “好啊!” 让吉米仔没有想到的是,何耀宗连客套都懒得客套一下,直接一口应承了下来。 这让吉米仔事先准备的言辞不知道如何说出口,一时间哑然。 不过他很快就顺其自然接过话茬。 “从明天开始,我会挨个介绍堂口带细佬的给你认识。 有需要用钱的地方,可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那就多谢吉米哥关照了,日后我一定投桃报李,吉米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我也一定义不容辞。” 这倒是何耀宗的真心话,了解一个人,就没必要去与他虚与委蛇多费口舌。 一方面何耀宗日后获得的金钱将会越来越多,自己要露财,也需要一个合适的理由。 另一方面有壮大自己的机会,那就接住,然后去好好把握它。 不然空有金山银山,也终会为别人做嫁衣裳。 …… 东半山别墅区,蒋天生的独栋别墅屋内。 在大佬B神色慌张赶到客厅的时候,蒋天生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蒋先生!” 大佬B匆匆打完招呼,然后满怀期待的看向蒋天生。 忍不住开口问道:“怎么样,有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阿B,我也还在等朋友回电话。 不过我倒是想问一问你,当初你既然知道打这起翻案官司的委托律师是陈天衣,为什么不早做打算?” “蒋先生不要取笑我,陈天衣这种人,警队一哥都要给几分薄面,我哪有资格去找他做什么打算?” “糊涂!在你看来不喊打喊杀,事情就办不成了?” 蒋天生示意大佬B在沙发上坐下。 旋即接着说道:“陈天衣是港岛律政行业的翘楚,他名声在业内大得很,但我也知道,他是个非常功利的人。 这种人只要肯花钱,基本上是能摆平的。” 大佬B恍然大悟:“蒋先生,您的意思是让我赶紧去准备好钱,然后去拜访这个讼棍一趟?” “迟了!陈天衣一向以雷厉风行著称,这起案子已经被法庭介入。 他是个聪明人,知道财富源自于他在业内掷地有声的名声。 官司到了这个阶段,他不会为了钱去做任何妥协的。” “蒋先生,那我该怎么办啊!” 大佬B只觉得自己悬着的心就要死去,他现在已经是四十岁出头的人,比不得年轻力壮的时候。 如果这个时候被人搞进监仓,这些年的付出只怕都要化为乌有。 等他蹲完苦窑出来,早已是物是人非。 江湖上的人给他面子叫他一声B哥,不给他面子,他连个勾B都算不上! 蒋天生看了大佬B一眼,旋即苦笑着摇了摇头。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这个推你下水的人是谁。 只有从源头上解决问题,才能帮你度过这道难关!” 025章 大佬B:终日打雁,也被雁啄瞎了眼 蒋天生说完儒雅地朝着前来泡茶的女佣招了招手。 “萍姑,去给客人换凉茶。” “好的蒋先生。” 不多时,女佣拎着一壶沏好的凉茶,又从茶柜里取出一只青花茶碗,为大佬B添了一碗。 随后非常识趣的离开了客厅。 蒋天生从茶几上拿起雪茄剪,剪断一支雪茄的茄头。 大佬B连忙起身拿起松香木火柴。 “蒋先生,我来替你点。” “不用,你现在心浮气躁,还是饮杯茶,顺顺气先。” 吧嗒—— 浓厚的烟雾从蒋天生口中喷出,比起急头白脸的大佬B,他的养气功夫实属一流。 见到蒋天生不再开口说话,大佬B也只得坐定,饮口凉茶,将心中万般焦躁强行按捺下去。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大约十几分钟后,蒋天生丢在沙发上的手提电话终于响起。 “蒋先生,我来!” 见到蒋天生把尚未抽完的雪茄往烟灰缸上架去,大佬B匆忙拿起雪茄剪起身,接过蒋天生手中的雪茄,将烟头剪断。 蒋天生微笑着拿起电话,摁下接听键。 “您好,是我!” 在说完这一句之后,接下来的通话蒋天生只是嗯嗯啊啊的附和。 直到最后才对着电话讲道。 “这样啊,那就多谢黄先生了,有空找你饮茶。” 挂断完电话,蒋天生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 “阿B,我托跑马地的太平绅士帮你打听过了,陈天衣之所以接手这个案子,确实是受人所托。 而花钱委托他打这起官司的不是,别人,就是之前在你手底下开工的一个细佬!” 大佬B当即错愕:“我的细佬?蒋先生不要说笑,我什么时候有这么犀利的细佬,够钱请得动陈天衣?” “你不要质疑我朋友的能力,告诉我,之前在你手底下,是不是有个叫何耀宗的马仔?” 大佬B:“……” 好一阵无语,大佬B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应。 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何耀宗会有钱请来陈天衣去搞他! 这衰仔有这种实力,当初还在铜锣湾守什么咪表? 脑子秀逗了吗?! 不过他是没胆子再去质疑蒋天生的。 “蒋先生,如果你说是何耀宗这个衰仔搞我,那也是情有可原。 之前我让他抽死签,替我去顶人命官司,结果这衰仔直接过档去了和联胜。 当天我让人去搵他回来,他使得好手段,居然请来和联胜的龙根替他撑腰。 没有办法,我只能对他下追杀令……” “现在不是说这些事情的时候,阿B,这起案子明天就要开庭重审了。 也就是说,你还有不到二十四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去摆平这个麻烦。” 大佬B更加着急上火。 “蒋先生,你也知道我脑子转得不够快,告诉我,该怎么解决这个麻烦吧!”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你得从源头上解决问题。 陈天衣是个最重商誉的律师,要想让他在法庭上高抬贵手放你一马,就得先搞定他的委托人,但你又不能让他输了官司。 所以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大头的翻供官司是必须要赢的,但是怎么翻供,当年他是替谁顶的锅,这里面就可以做不少文章了。” 蒋天生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佬B要是再听不明白,那他也该趁早从铜锣湾揸fit人的位置上滚下来! “蒋先生,您的意思是,让我抓紧时间再去找个顶锅仔! 然后……然后想办法摆平何耀宗,让他去和陈天衣打声招呼,不要把矛头对准我?” “眼下看来,好像只有这个办法了。 今晚搞不定何耀宗,过了明天你就要坐在法庭的被告席上。 不要怀疑陈天衣的水平,律师的嘴真的能要人命的!” 大佬B只觉得手脚冰凉。 从慈云山到铜锣湾,他一路长红了十几年。 终日打雁,却不想被雁啄瞎了眼。 让他去和一个下了追杀令的细佬低头认错,传出去只怕自己会彻头彻尾沦为一个笑话。 以后在铜锣湾,还有边个会怕自己? 蒋天生显然是看出了大佬B的顾虑。 他干咳了一声,打断了大佬B的思路。 旋即开口道:“阿B,帮人帮到底,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 这样,我虽然与和联胜的那些叔父辈没有什么交集,但好在与荃湾的大D有些生意上的往来。 大D在和联胜势大,和联胜各路堂口都要卖他几分面子。 一会我打个电话过去,让他帮你说说情,争取赶在天亮之前,大家把这件事情顺顺利利解决了。” 大佬B如蒙大赦,差点没跪低在蒋天生面前。 “蒋先生,我阿B这些年没有跟错龙头! 以后只要你俾话,上刀山下火海,阿B我义不容辞!” 蒋天生只是摆手。 “行了,有时间煽情,不如早点回去物色顶锅的人手。 我劝你不要那么小气,大小也是个堂口的揸fit人。 这种事情不把钱给足,别人凭什么为你卖命?” 铜锣湾,丽珍时钟酒店。 就在大佬B与蒋天生交谈的时候,山鸡百无聊赖的趴在阳台上,看街头人来人往。 “大天二,你老母的能不能把烟掐了?” 一阵烟雾飘来,山鸡鼻子一痒,强忍住打喷嚏的冲动,随后推搡了站在一旁抽烟的大天二。 “不好意思啊山鸡。” 大天二笑笑,将手中的烟头直接撇下楼去。 山鸡再度开口:“南哥扎职大底,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你说我们这些人什么时候才能出头?” “不知道,管他老母的,反正南哥出头了,我们过得也不会差嘛!” “痴线,不做出点成绩,以后出去都没脸告诉别人,我们是跟南哥混的。 喂,有没有兴趣跟我去办件事情,为南哥扎职添添彩?” 大天二疑惑:“乜事?” “还记得B哥前几天下的追杀令嘛?我们去油尖区,干掉何耀宗那个扑街!” “丢!我拜托,你觉得你自己现在能出去砍人吗?” 山鸡将胳膊抡圆:“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只伤到鼻子! 再说上次吃亏,是因为我们没带家伙。” 山鸡说着把手搭在大天二的肩膀上。 “这两天我已经托杜老沙的人打听好了,何耀宗那个扑街每个晚上七点,都会去福华街的好友冰室要一份碟头饭。 一会我们就动身,在那边提前踩点,等何耀宗露头,直接就干掉他! 这样在B哥面前,我们也有光嘛!” 大天二犹豫了片刻,旋即开口:“要不要把苞皮巢皮也一起叫上?” “不叫了,他们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你要是同意,一会就去准备小巴,等劈完何耀宗,我们马上乘小巴回来!” …… 何耀宗此时并不知道山鸡等人正在商量今晚要来劈自己。 但他不是个痴线,怎么会不注重自身的安保问题。 之前之所以要招揽阿华,无非是看重这家伙够忠诚讲义气,身手又靓,还拥有丰富的砍人经验。 留在身边护自己一个周全,问题是不大的。 此时的港岛社会治安还算马马虎虎,只要不招惹那些穷凶极恶的亡命徒,了结恩怨基本上用不到‘喷子’。 社团之间要解决什么纠纷不准用到枪械,更是差佬给古惑仔们定下的铁律。 哪个社团敢不遵循,那就O记,刑事组,重案组一齐出手,露头就打,打死为止。 当然,在差佬看不见的地方就是另一套说法了。 此时何耀宗正带着阿华和乌蝇两人,在时钟酒店收拾他们的住处。 出来混谁没有几个仇家,阿华和乌蝇两个强行过门,没有给林公半点面子,之前的住处自然是没法待下去了。 搬到深水埗这边来,何耀宗有什么需要他们帮忙也方便不少。 “阿华,这边的房间虽然不够宽敞,但胜在干净。 这段时间就委屈你们先住在这里,等大家在这边站稳脚,少不了更换千尺豪宅。” 支使细伟等人将阿华和乌蝇的一些行李搬入房间,何耀宗又给二人散了支烟,如是说道。 阿华赶紧接烟。 “耀哥说笑了,你肯说服阿公收留我们,我已经感激不尽,怎么敢挑三拣四?” 吧嗒—— 何耀宗给自己点燃一支红万:“敬义社那边,没有人找你们麻烦吧?” 阿华闻言沉默了片刻,低头将刚点燃的烟狠吸一口。 旋即开口道:“敬义社暂时倒是没有找我麻烦,只是这两天,有个差佬天天搵我,实在烦得很!” 026章 错啦!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弱 何耀宗挑了挑眉,招呼二人坐下。 “怎么,有得罪O记的差人啊?” 乌蝇开口了:“没有,搞事的是油尖区重案组的张崇邦! 屌他老母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今番在我细佬婚宴上,仲要当着一群人的面拉着我和华哥出去问话,搞得我们一点面子没有!” “在婚宴上都要找难堪?为的什么事情?” 阿华捏着烟答道:“还不是因为敬义社濑尿豪的事情,去年年底有伙大圈仔,在湾仔抢劫了一个金铺。 差佬当时追得紧,这伙大圈为了躲风声,不得已在港岛到处找人低价销赃。 濑尿豪财迷心窍,低价接手了一批账物,后来被重案组的人找到线索盯上了。” 阿华说到这里,忍不住啐骂一声。 “我也是痴咗线,当初就不该答应揸车送濑尿豪和这伙大圈接头。 搞得现在他被差佬铐走,我仲要惹一身骚!” “这伙大圈仔什么来路?” “不知道,我只知道这群家伙和以往那些大圈不一样。 做起事来有条不紊,身手都是个顶个的犀利。 上次的赃物还留在港岛没有带走,他们迟早还会回来!” 说这番话的时候,阿华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忌惮。 何耀宗笑笑,只是转移话题。 “不说这些了,我在好友冰室定了餐食,一会大家一起吃个餐,顺带出去走走。” …… 自从把好友冰室定为与债务客户联络点之后,为了掩人耳目,何耀宗就把晚上用餐的地点也一并定在了这边。 每晚他都会带着细伟等人在这边吃餐。 一台面包车稳稳泊在好友冰室门口,细伟从副驾驶位跳下来,利索的去后边开门,务必让何耀宗在面包车里,也能坐出劳斯莱斯的感觉。 自从何耀宗接手财务公司,他们这群细佬每天两眼一闭就是睡,两眼一睁就是吃喝玩。 窝在公司一天到晚做的最累的事情,便是替何耀宗去煮茶。 即便这样,何耀宗每天还要给他们足额的消遣费用,公司的分成照样按比例分他们一份。 不到两天,这群收数佬就被何耀宗养的比亲儿子都孝顺。 细伟觉得自己跟在何耀宗身后,但凡他少了一根毛,晚上自己都要做噩梦。 “何先生,位置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冰室的老板见到何耀宗下车,也是非常伶俐地跑过来,笑着向何耀宗问好。 不远处的一棵榕树下,停着一台灰色小巴。 大天二坐在副驾驶位上,不断地拍打着方向盘,看到何耀宗下车,整个人都激动地发抖。 “山鸡,他们人多,要不还是算了?” “你老母,怕了?” “不是啊,我看那天把你打到住院的家伙也在……” 山鸡瞪了大天二一眼,旋即从小巴座椅下取出报纸包好的狗腿刀,丢给了大天二。 “拿家伙的从来不惧赤手空拳的,太子哥这么犀利,在钵兰街泡三温暖照样被人砍掉半张脸! 你要是不敢动手,就在车上等我,我自己去干这一票!” “挑!谁说我怕了?!” 年轻人热血上脑,最受不到激。 大天二扯掉砍刀上的报纸,就要往车下走。 山鸡赶紧一把将他拽住。 “扑街!把车打着火,砍完人第一时间就可以揸车走! 傻乎乎的,难怪B哥一直说你无脑!” 有一说一,山鸡这人行事虽然乖张,但砍起人来一直不虚。 许多场合,表现的都比陈浩南更加有种。 何耀宗一行来了足足六个人,他依旧不虚,捉刀下车,大踏步便往冰室走去。 掀开冰室的门铃,正在调试冷气的老板下意识准备迎客,一眼就看到了山鸡手中明晃晃的砍刀。 老板顿感头都大了。 “喂衰仔,搞乜野?!” 这一声喊叫让正在上楼梯的何耀宗等人警觉,当他们回过头来的时候,山鸡已经领着大天二几人奔袭过来。 此时距离走在最后的乌蝇不到五步距离。 “乌蝇,顾好耀哥!” 还得是阿华,一眼就反应过来这两个衰仔是冲着何耀宗来的。 他知道乌蝇色厉胆茬,为了不让自己细佬难堪,当即拉着乌蝇的后衣领,将他拽到后边。 随后自己上前,眼疾手快,抓起了楼梯口一筐空汽水瓶。 哐当—— 不等山鸡挥刀,一筐汽水瓶便结结实实,暴扣在山鸡脑袋上。 山鸡顿感一阵摇曳,他强打起精神,还想挥刀去砍。 哐啷—— 阿华深知补刀的重要性,他手里留了个瓶子,直接敲碎在山鸡的脑门。 鲜血糊住了山鸡的双眼,他双手脱力,感觉手中的刀已经被人夺走,随后无力的栽倒下去。 一群人一拥而上,各自操起餐厅的桌椅板凳,将大天二围了一起。 大天二茫然,看了看躺倒在地的山鸡,又看了看紧捉砍刀,一步一步向自己逼来的阿华,他很是爽利的丢掉手中的家伙,抱头蹲了下来。 这场临时策划的闹剧,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大……大天二你个废柴……” 山鸡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一只脚却结实踏在他的胸口。 艰难抬头,一眼就看到了居高临下审视着自己的何耀宗。 “是阿B让你来的?” “是你契爷我自己要来收你!” “挑,骨头硬,嘴仲硬!” 何耀宗抬起一脚踏在山鸡脑门的创口处,痛得山鸡一阵惨呼。 只是山鸡认定何耀宗会顾忌大佬B的压力,依旧选择嘴硬。 “何耀宗,扑街! 够胆放我起来单挑,像你这种货色契爷我一个人能打两个! 阿——”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哀嚎。 何耀宗脚下猛的发力,正踩在山鸡的伤口上,这下真痛得山鸡嘴硬不起来。 蹲下身子,何耀宗拍了拍山鸡满是血污的脸。 冷笑道:“错啦,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弱。 像你这么犀利的货色,起码能打我五个!” 说罢何耀宗反手一巴掌,重重甩在山鸡脸上。 而后起身看向细伟等人,冷语道。 “带回去,锁在茶楼好好招待先!” …… 海坛街,接好运麻雀馆。 龙根坐在供奉着关圣帝君的神龛下,与几个雀友搓着麻将,一脸春风得意。 不过他身边站着一个靓丽的大波妹,不难看出,这番麻将打不了多长时间了。 滴滴—— 麻雀馆外头传来两声汽车喇叭。 一台白色奔驰车停稳,随后一个扎着马尾的中年男子从驾驶位下来,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铮亮的皮鞋,亚麻色西装,黑白格领带。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满脸倨傲从车上走了下来。 抹了抹一丝不苟的背头,在马仔的簇拥下,这个男子背着手走进了麻雀馆内。 “阿叔,怪不得都叫你龙根。 甘大个波,马上六十岁的人了,你吃得消吗?” 正在砌牌的龙根闻声,脸上不由闪过一丝愠色。 但抬头看到了来人之后,他也只得推到刚修好的‘长城’。 “大D,这么晚来深水埗搵我,有什么事情吗?” 027章 这两条废柴,我还要卖个好价钱 大D走到龙根对家的位置,砌牌的这个雀友非常懂事,立马起身让座。 瞥都没瞥他一眼,大D便坐了下去,伸手捏着一只麻雀把玩,却是回头看了自己的头马长毛一眼。 长毛点点头,随后挥手招呼身后的马仔做事,自己也躬身走到一群街坊跟前。 “阿叔,麻烦您出去抽支烟先啦。 阿婶,劳烦挪挪位,这里要谈点事情……” 这群街坊本就识得这些人是和联胜的大佬,不到一分钟,整个麻将馆就只剩下龙根和大D两人。 就连长毛,也带着一群马仔守在门口望风。 大D一手架在椅背上,这才大咧咧开口。 “仲有不到十天,你老人家就要过寿。 今晚过来找你呢,是想提前送你一份贺礼!” “什么礼,非要大晚上来送不可?” “是这样的,前段时间吹鸡在大陆那边谈妥了一笔冰鲜生意,生意打点到位,每个月也有十万左右的利润。 我都记得当时你有找吹鸡开口,想从中间分一杯羹的嘛。” 龙根点点头:“不错,不过这笔生意你分走了六成,剩下四成,吹鸡不是按照你的意思,交给大埔黑去做了吗?” “阿叔说话别那么难听,我可没资格去教话事人怎么做事。” 大D话虽然这么说,但整个人气焰更甚。 他丢掉手中的麻将牌,身子微微前倾,望向龙根,声调都提高了几分。 笑道:“这样,我从荃湾那边,匀一半的冰鲜给你去做。 权当是提前为您老人家准备拜寿的贺礼,如何?” 龙根眯了眯眼:“大D,你有这么好?” “怎么,难道我大D平时在你们的眼中,就不是敬老的人咩?” 大D说完坐正身子,做不经意的样子开口道。 “再有几个月,吹鸡就要交棍,下一届我会出来选,难免需要你们这些叔父辈支持的。” “就为了这事?” “也不是为了这事,毕竟选话事人还早嘛。 阿叔,一个月多赚个几万不少了,肯不肯卖我个面子?” …… 此时和泰茶楼昔日约谈欠数佬的杂物间内,不时传出阵阵凄惨的哀嚎声。 山鸡和大天二两人让剥得赤条条,反绑着双手,被打得叫苦连天。 何耀宗坐在一张起皮的沙发上,手里握着一杯冻柠茶,不时对正在动刑的细伟等人指指点点。 “细伟,你老母的和他有仇啊? 收收力啦,不要这么拼命。 这两条废柴我还打算卖个好价钱,打坏了,你来赔钱给我?” 细伟丢掉手中的木板,擦拭了下额前的汗水。 “耀哥,这两条废柴能值几蚊? 我看这只瘟鸡好像还不是很服气,要不直接把他卵蛋割了,晚点开船拉他们沉海算了。” 此话一出,山鸡当即扑通跪地。 “妥了!我妥了! 阿耀,点样都好,你不要乱来!” 铃铃铃—— 就在山鸡乞讨的时候,一则电话铃打断了何耀宗看戏的兴致。 拿起手提电话,何耀宗又抬头看了细伟一眼。 “别傻站着啊,打累了,换人继续招呼!” “好咧!” 摁下接听键,龙根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 “阿耀,现在在哪呢?” “阿叔,我在茶楼呢。” “茶楼?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何耀宗抬起眼皮看了眼被打得满地翻滚的山鸡二人,当即浅笑一声。 “没什么阿公,碰到两个点子硬的,在找他们收点利息。” “这样啊,正好你在茶楼,顺带让阿盛去芙蓉阁煮好茶。 晚点我会带个人见你,你去那里等我们就行。” “没问题,那就等阿叔你们过来喽!” 挂断完电话,何耀宗干咳了一声。 “行了细伟,有人来捞这两个扑街了。” 细伟停下手中的活计:“耀哥,不打了吗?” “先不打了,安排人看紧他们,你先和我下去。 一会阿公要来,这两个蛋散迟早用得上。” 十几分钟后,龙根领着大D,推开了芙蓉阁包厢的大门。 不等何耀宗请茶,龙根便指着身后的大D向何耀宗介绍。 “阿耀,这是我们和联胜最大嗮的揸fit人——大D。 他今番来这边找我,话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我一向器重你这个后生,告诉他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先和你打个商量。” 说罢龙根招呼细伟给大D看座,自己则坐到茶桌的一侧,闭口不再言语。 大D落座,倨傲的目光在何耀宗身上一扫而过。 “靓仔,你就是何耀宗?” “想不到大D哥也听过我的名字,真是荣幸!” “少耍嘴皮子,今天来找你是为了一件事情。 你是不是找律师给洪兴的大佬B做了局?给我个面子,这件事情就这么算了。” 何耀宗嘴角挂起一丝微笑,却冷漠地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大D哥,我都不知道你在讲些什么。” “挑!你个衰仔给我装傻充愣? 不是你找了大律师,累洪兴的大佬B吃人命官司?!” “大D哥,你看我像够资格请得动大律师的人吗?” 大D冷哼一声:“看起来的确不像。” “那不就完事了,再说洪兴的事情,大D哥你这么操心做什么? 我曾经在大佬B手底下做过事,该说不说,今番听到他要吃人命官司,我不知道有几开心!” “你……” 望着皮笑肉不笑的何耀宗,大D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为好。 看了看龙根,又看了看何耀宗。 大D沉声:“累大佬B吃官司的事情,真的不是你做的?” “大D哥,天地良心!” 何耀宗说得迫真,大D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当下意味深长地看了何耀宗一眼,随后一声不吭的起身,连招呼也懒得去和龙根打,调头离开了茶室。 在大D离开后,龙根压低声音,一本正经朝何耀宗问道。 “阿耀,搞大佬B这件事情,就是你做的吧?” “没错!” 何耀宗没有含糊,直接承认了下来。 龙根脸上闪过一丝凝重之色。 良久之后,他才浅浅开口。 “这个监,大佬B是坐定了?” “那倒不一定,我知道自己刚过档到阿叔门下,言轻势微。 如果强逼洪兴,难免把阿叔你架在火上烤,这种事情我不会做的。” 听到这番话,龙根顿感轻松不少。 他长叹口气:“既然这样,刚才为什么不顺着大D的台阶,放大佬B一马?” “阿叔,我放大佬B一马,你觉得他能放过我吗?” 何耀宗难得收敛起笑容,肃声对龙根说道。 “今番哪怕大佬B站在我面前,口口声声要和我和解,他日找到机会,他还是要想方设法致我于死地! 阿叔你是混了几十年的老江湖,这个道理不可能不懂。” 龙根点头:“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 何耀宗嘴角浮现出一抹狞笑。 “既然仇怨没法化解,那就睇准机会让他好好脱一层皮! 等着看好戏吧阿叔,今晚大佬B就会死乞白赖上门拜访。 到时候他要付出什么代价,就由不得他说了算了!” 望着面色狰狞的何耀宗,龙根不禁在心里长叹口气。 他心中泛起些许欣慰,又有些许不安。 更有些许疑惑。 这种知进退,有手段的细佬,大佬B到底是怎么舍得让他去坐监的? 028章 得饶人处且饶人?那不如痛打落水狗 铜锣湾崇光大厦,空荡荡的拳击馆内,大佬B的重拳如同密集的雨点一般落在沙包上。 “B哥,人都已经安排好了!” 陈浩南从外边跑了进来,朝着大佬B喊道。 大佬B停下动作,径直走向拳台的扶栏,拿起一条毛巾擦汗。 陈浩南赶紧上前递水。 “这次找的人是之前跟杜老沙开工的杀鱼陈,开年他被查出癌症,家里还有一双儿女要养活。 是他自己开口,只要五万块,就出来顶这一遭。” “再给他加两万,告诉他,如果他死在监仓,我还多给他老婆三万块!” 大佬B喘着粗气接过陈浩南递来的水瓶,拧开瓶盖,只是少少饮了一口,而后从扶栏钻了出来。 他现在心里尤不踏实,蒋天生那边还未回话,不知道有没有搞掂何耀宗。 在拳台下面坐下,直到一口气缓过来,大佬B才看向陈浩南。 开口道:“这段时间,从敬义社出来的那两个扑街就先不管了。 还有,这件事情尽量不要对外边传出去!” “我知道B哥。” “知道就赶紧去办事,这件事不能出半点岔子明白吗?!” 大佬B不想让人看出他的畏惧,此时只想一个人待着。 这么多年了,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被曾经一个不起眼的泊车仔玩弄于股掌之中? 铃铃铃—— 在陈浩南离开后,电话非常恰当的响起。 大佬B不敢怠慢,匆忙摁下接听键。 电话是蒋天生打来的。 “阿B呀,这次你可能得委屈一下自己了。” 电话刚一接通,蒋天生便给到了大佬B大脑一记沉闷的暴击。 “蒋先生,何……何耀宗那个扑街不同意与我讲和?” “那倒不是,我托了和联胜的大D去为你说情,只不过你曾经的这个细佬并没有埋单。 他在大D面前矢口否认所作所为,大D也没有办法过多干涉。” 大佬B顿感脑子嗡的一声。 社团之间,也讲人情世故。 大D与蒋家有生意往来,不得已要卖蒋天生这个面子。 但如果何耀宗闭口不承认这件事是他搞出来的,大D正好可以顺着这个台阶往下走。 一方面不用卖别人的人情,一方面还能让蒋天生欠他一个人情! 在Yes or No之间,何耀宗恰到好处的选择了‘Or’,直接一个将军把他大佬B将死! “我知道了蒋先生,一会我亲自去深水埗,拜访一趟龙根。” 大佬B强压心中的恨意,低声对蒋天生答道。 蒋天生那边只是淡然一笑。 “阿B,出来混难免有个三灾两病,拿得起放得下,才是真正的大嗮! 你不要把面子看得太重,很多时候面子在自身利益面前,是不值一提的。” “好,我知道了!” “去吧,如果你再搞不定,可以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 蒋天生说罢挂断了电话。 大佬B无力的靠在墙边,心中五味杂陈。 细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何耀宗先是以雷霆之势过多,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让龙根出面为他撑腰。 而后花大价钱请来一个资深的讼棍,去为大头翻案。 哪怕传出去,外人也只会赞他一句好义气,连招惹皇气都算不上。 现在面对蒋天生安排的讲和,更是直接选择不接招,让他颇有一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大佬B只觉得命门被一个不值一提的飞仔狠狠拿捏,心中的屈辱感更胜过之前的危机感。 他摸索着拿出一盒烟,想点燃一支平复一下心情的时候,发现打火机居然没气了。 “扑街!!” 打火机被摔在地上,登时四分五裂。 …… 和泰茶楼,龙根在楼上修理完海坛街跟来的那个大波妹之后,顿感神清气爽。 他来到芙蓉阁包厢,推开了房门,发现细伟正陪同何耀宗在那煮茶。 耸动了下鼻子,龙根不禁吐槽。 “从哪里搵出来的毛尖?怎么煮的一股霉湿味?” 何耀宗笑道:“从仓库的杂物间翻出来的,阿叔,这茶可有些年头了。” 龙根上前,掀开滚烫的茶壶盖,不禁嫌恶挥手。 “衰仔,这种茶能饮啊?” “当然能饮,不过要看给谁去饮。 不瞒阿公,这茶我是专程煮给别人的,一会大佬B过来了,不饮也得饮上三杯!” 龙根把茶壶盖重新盖上,不禁苦笑一声。 “你个衰仔还真是神了,刚才大佬B亲自打电话给我,话要来这边亲自找你谈谈。 他应该马上就要到了,不过我先和你讲好,得饶人处且饶人,见好就收算了。” “放心,少了谁的那份,也不能少阿叔你那一份。” 龙根嘴角笑意更甚,打下打个哈哈。 “我还是要给大佬B留点面子,一会你就在这间茶室陪他好好聊。 就算谈不妥呢,你也不要惊,阿叔撑定你了!” “多谢大佬关照。” 望着龙根离去的背影,何耀宗不禁摇了摇头。 得饶人处且饶人?笑话! 今番不把大佬B的皮扒一层下来,他都对不起这几日的忍气吞声! 大约十分钟后,一台丰田皇冠停在了茶楼门口。 大佬B是亲自揸车来的,身边甚至连一个马仔都没带。 乌蝇杵在门口,早已等候多时。 “你就是洪兴的大佬B?” 又被这种不知名的小角色轻视,大佬B强压怒火。 点头道:“我是!” “傻站着干什么,过来接受搜身!” 乌蝇压根没打算给大佬B留面子,昂着头朝着大佬B招手。 在经过一番憋屈的搜身之后,大佬B怨恨地瞪了乌蝇一眼,脸早已涨得乌青。 他攥紧拳头,强憋着一口气朝楼上走去,终于在芙蓉阁茶包,见到了那个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的飞仔。 何耀宗只是低头添茶,看都未看大佬B一眼。 “阿耀,一定要把事情搞得那么难看吗?” 他不急,不代表大佬B不急。 进入茶室之后,看到何耀宗没有招呼自己的意思,大佬B索性坐到了何耀宗对面。 反正姿态已经放低,再放低一些又怎么样? 何耀宗还是没有搭理他,扭头示意一旁的细伟将这泡霉茶递到大佬B跟前。 “社团有社团的规矩,搵你出来顶锅,也是想给你造条金台阶走。 我没想到你……” “陈律师晚上八点收工,是把养生好手。 你再啰嗦下去,一会他该睡着了!” 何耀宗冷冷开口,说得大佬B一怔,旋即大佬B咬了咬牙。 “好,饮茶!” 说罢他仰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一股腥臭味道从他喉咙弥漫开来,直冲他的天灵盖,如同嘴里塞进了一把雨后的死蚯蚓。 “唔……哕……” 强忍着呕吐的冲动,大佬B摸了摸嘴,任凭他姿态放得再低,潜藏的愤意也按捺不住。 “现在,可以聊正事了吧!!” 029章 下次再见,就是收他的时候了! 何耀宗玩味的看着大佬B,轻飘飘地开口道。 “细B,这里没有其他人,我也不想和你废话下去。 挑明了,我可以放你一马,但是要看你能拿出多少诚意来!” 如果说在此之前,大佬B心中还只有憋屈,窝火。 那现在何耀宗这声‘细B’直接就让自己炸了毛! 这衰仔几天前还一口一个大佬叫着自己,几天后就敢装模作样,在自己面前拿腔作调,称自己做‘细B’? 他很想掀翻茶桌,指着何耀宗的鼻子问上一句‘细B’也是你能叫的。 但想到蒋天生的叮嘱,他最终只能把脸涨成猪肝色。 ‘阿B,律师的嘴,是真的可以杀人的。’ “好,那你就爽快点开个价吧!” “我开乜鬼价?你要搞清楚,现在是你来求我!” 何耀宗滴水不漏,不肯给大佬B留下一点话柄。 “好!我给你三十万,外加之前的事情两清,你看点样?” “三十万可不够我请律师的!” “那就五十万!” 何耀宗没有选择做声。 大佬B咬了咬牙:“那就六十万!你不要太过分! 我要是去坐监,你也离死不远!” “那还谈个屌?你等着去坐监吧!” 哐当—— 大佬B终于破防,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那你究竟要多少?小心撑死你!!” 吧嗒—— 拿起支烟点燃,何耀宗冷眼看向了大佬B。 他还是没有说话,只是伸直了右手食指,在大佬B面前晃了晃。 “冚家铲,你怎么不去抢?!” “没错,我就是在抢! 都知道你细B在铜锣湾巴闭了这么多年,不会连少少的一百万都拿不出来吧?” 何耀宗说着指了指挂在墙上的时钟。 “时间不早了哦,我倒是有空陪你在这闲聊,只怕你个扑街等不起!” 扑通—— 大佬B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伸出双手揉了揉麻木的脸皮。 片刻之后,他长吁了口气。 “一百万就一百万,我马上安排人送钱过来。 拿到钱,你打电话给陈天衣,让他按照我的吩咐,在法庭上去做陈述。” “用不着你来教我做事,在大D来这边的时候,就已经把七七八八的事情说清楚了。 不过你刚才的态度让我非常不爽,我改变主意了。 一百万不够,得加钱!” “呵呵!” 大佬B怒极反笑,眼中凶光毕露。 “你根本没有想和我谈,特地来耍我的是不是?” “是不是耍你,我带两个人过来给你睇一眼就知道了。” 何耀宗说着拍了拍手,细伟会意,对着茶室外边打响了一个指哨。 不多时,隔壁茶室响起一阵喧嚣声,芙蓉阁的门被阿华推开,两个满脸是血的人被推搡进来。 直到山鸡开口叫了声B哥,大佬B才认出两人是谁。 “何耀宗,你到底几个意思?!!” “几个意思?” 何耀宗叼着烟站了起来。 他踱步到山鸡的身边,随后取下嘴里的烟头,直接烫在山鸡的脊背上。 滋啦—— 随着一股青烟冒起,山鸡更是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惨呼。 何耀宗一脚将他踹翻,随后瞪大眼珠,两步走到大佬B跟前。 “你不妨问问他们是几个意思! 本来我过档和联胜,也只是躲灾,不想和你有过多纠缠。 是你这个痴线下追杀令,又交代手底下的人来油尖区砍我。 好在你调教的人是一堆废柴,我今天才有命坐在这里,睇你装模作样扮可怜!” 说罢何耀宗一手拍在大佬B的左肩膀上,一字一顿问道。 “我现在问你,要你少少的一百万,真的很多吗?!” 大佬B的气场已经完全被何耀宗压了下去。 他深吸口气,看向了山鸡,心中大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此前他从蒋天生那边接到通知的时候,就交代陈浩南,让他们暂时不要去对何耀宗下手。 但为了顾全自己的面子,却没有和陈浩南他们解释个中原因。 想必是山鸡这个扑街自作主张,拉大天二过来砍人,坏了自己的大事! 大佬B心中是火上浇油,但眼下还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办。 他打开何耀宗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掌,沉声道。 “那就一百二十万,让我把人带回去,所有的事情两清!” “挑,看来这两条废柴,在你眼里只值二十万?” 何耀宗佯装失望的摇了摇头,旋即猛地伸手,伸出两个指头。 “两百万,所有的事情两清! 要是再废话半句,今晚这两条废柴游水,明天你就去坐监!” 咯噔—— 大佬B差点把牙齿咬碎。 铜锣湾虽然是湾仔的风云地,一年到头油水可观,但平心而论,两百万真不是一个小数目。 何耀宗狮子大开口,显然是认定了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吃准了他大佬B不敢讨价还价。 这次没做过多犹豫,大佬B直接点头。 “希望这钱你有命赚,更有命花!” 说罢大佬B拿出手提电话,拨通了一串号码。 …… 大约一个小时后,钱送了过来,何耀宗倒是遵守承诺,给陈天衣那边打去了电话。 点完钞,尘埃落定。 何耀宗大笑着看向哆嗦着站在墙角的山鸡。 “鸡爷,想不到阿B还是很疼你们的。 肯出一百万来赎你们,你两个的命都比我值钱!” 大佬B整个人都已经疲倦到了一定的状态,他不喜留在这里与何耀宗做口舌之争。 而是一声不吭走到山鸡和大天二跟前,冷语道。 “还不回去,等着别人请你们食宵夜?” 何耀宗也没有含糊,直接朝着挡在门口的阿华颔首,示意他们把路让开。 大佬B看着山鸡和大天二两人先走,旋即回头,恨恨地对何耀宗竖起个大拇指,而后也快步离开了茶室。 待到大佬B一行人离开,只见阿华的脸上写满了佩服,凑到了何耀宗的身边。 “冚家铲,耀哥你真是够犀利的。 不过今晚你把他们整的这么惨,他们一定不会罢休的。” 何耀宗笑着搂住阿华的肩膀:“那不然呢,你有什么好主意吗?” “要不我现在带人去红磡隧道那边堵住他们,直接做掉他们算了?” “不用,还不是时候,等我们站稳脚跟,就不用和这种乐色多费口舌。” 何耀宗收敛起脸上的笑容,眼中寒芒毕露。 他望着门口,如同喃喃自语般说道。 “等着瞧吧,下次再见,就是收他的时候了!” 湾仔东角道,一栋独立屋内。 大佬B面无表情,望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山鸡和大天二两人。 等到山鸡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大佬B才堪堪开口。 “大天二,你先去医馆医伤。” “多谢B哥!” 打发走大天二,大佬B双眼几欲喷火。 “山鸡,站起来!” “B哥,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 本来一肚子火没地方发的大佬B,是想好好收收山鸡的皮的。 但看着山鸡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大佬B语气似乎柔和了不少。 一番思忖,他还是无奈地摆摆手。 “出去吧,让靓仔南带你们去医伤。” “多谢,多谢B哥!” 山鸡如蒙大赦,不敢多做停留。 调转身子,刚一瘸一拐走到独立屋门口,冷不丁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暴喝。 “慢着,给我滚回来!” 山鸡再回头看去,发现大佬B怒目圆睁,面色铁青,手中已经多了一条齐眉棍! 他终究还是气不过,当下彻底破防! “不行,今天不教会你个扑街听人招呼,我心中这口气实在难顺! 当初让我搵何耀宗顶锅的也是你,反正两百万都给出去了,不多差你这点医药费。 你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过来挨我这顿毒打!” “冇啊B哥,我已经被打得够惨了! 啊——” 屋外,陈浩南和大天二两人听着里边传来的惨绝人寰哭嚎声,皆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030章 摇旗晒马,庙街新势力? 当—— 随着法庭上法官的一声锤音落定,大头被宣布当庭释放。 与此同时,远在和泰茶楼的何耀宗,终于收到了系统返利的提示音。 此番替大头翻供,虽然是为了解大佬B的局,但自己确实有帮到大头脱罪。 按照自己前后打点,还有支付给陈天衣的六十六万元佣金,系统累计给到了自己146万元的返现。 再加上大佬B送来的两百万,以及此前靠财务公司积攒的财产,自己现在可谓是粮草多多。 四百多万,够任何一个正常点的飞仔,在油尖区出人头地了! 铃铃铃—— 不多时,陈天衣给何耀宗打来了电话。 “何先生,恭喜了,案子比我想象的更加简单。 以后还有这种好事,记得随时联系我,我一定够专业。” 电话接通,不等何耀宗开口,陈天衣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一定的陈先生,对了,邱刚敖那几人的诉讼官司,还得麻烦您多多劳神了。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有什么资金上的难题,记得随时找我开口就是了。” “哎,我们做律师的虽然爱钱,但更要懂得如何维护优质客户。 放心吧何先生,一百万的经费只多不少,够把这几个警察捞出来了。” 一番交谈之后,挂断了电话,这两人心情显然都非常不错。 何耀宗回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发现现在已经是晌午十二点了。 现在两个援助名额终于空出了一个,他终于可以去挑财务公司的好帐,去进行下一步的财产增值了。 毕竟这种快捷来财方式不受系统支持,搞不好哪天系统直接就把自己的新手保护期给结束了。 …… 庙街,是九龙一带最繁华的街道之一。 与钵兰街、上海街的灯红酒绿,波鞋街等地的时尚靓丽不同,庙街算是九龙最具烟火气的街道了。 肃穆的天后古庙与夜总会同在,精致的时装店旁边可能是传统的手工裁缝铺。 行脚的街坊与靓丽的都市丽人,鱼龙混杂,共同构建成了九龙区成分最为复杂的街道。 小惠拉着盲辉从一家钟表行走了出来。 盲辉止住脚步,拿起手中那个刚买好的手表,不禁苦笑。 “小惠,要不我们还是把这个表退了吧!” “退?为什么要退? 耀哥这么帮我们,我不觉得为他买只表有什么不对!” 盲辉连忙摇头:“不是啊,我听别人说,一只劳力士,最便宜的也要五六万。 这种一万多块就拿下的,显然就是A货啦。 给大佬买A货手表,传出去很丢耀哥人的!” 小惠也愣住了。 但旋即她还是温柔地搂着盲辉的胳膊。 “可是盲辉,我们只有这么多钱,除了买只手表送给耀哥,我实在想不到还可以送什么了。 你不是说这段时间跟着耀哥开工,耀哥经常向别人询问时间吗? 相信我,他需要一只手表伴身的。” “真的没问题哦?” “没问题的,手表虽然不好,但也是我们的一番心意。 受人恩惠,耀哥不见得让我们还,但我们自己可不能忘,不然叫别人看不起你。” 小惠说完朝着盲辉笑了笑,正打算搂着他的胳膊继续逛街。 冷不丁一只手掌在盲辉的后脑勺重重落下,吓得盲辉一个激灵。 “盲辉,这段时间死哪去了! 知唔知我一直在搵你?” 熟悉的声音入耳,小惠和盲辉皆是大骇。 回头看去,发现庙街烟铲乐的头马火爆,正斜叼着一支烟,带着两个细佬站在盲辉的身后。 盲辉立马恢复了他那副怯懦的模样。 “我……我……” “我我我,我个屌啊! 跟我回去,有批货需要你去散!” 小惠立马护在了盲辉身前。 “火爆哥,盲辉现在不做这一行了,你不要为难我们,放我们走吧!” 火爆抓了抓别致的子弹头,不由得冷笑一声。 忒—— 他将嘴里的烟头精准无误吐在了小惠的胸口,烫的小惠一阵尖叫,手忙脚乱将烟头抖了出来。 火爆却懒得废话,直接抬起一脚踹在了小惠的腹部,直接将其整个人踹翻。 “小惠!” 盲辉惊呼,刚要上前,却被两个马仔架住。 火爆转身,一个巴掌甩在了盲辉脸上。 “屌你老母,你说不做就不做啊? 看你傻乎乎的,找个女仔也是傻乎乎的,给我拉回去!” 说罢火爆挥了挥手,两个马仔拽着盲辉便走。 小惠此时痛苦地捂着肚子跪在街上,两眼痴痴地望着盲辉被人拉走。 她漂泊在港岛已有数年,经受过的苦难让她明白此刻任何的喊叫都是毫无意义。 直到盲辉与火爆等人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小惠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 她挽了挽额前的乱发,开始不顾一切往深水埗那边跑去。 下午一点十分左右,何耀宗正带着阿华等人在一个茶餐厅吃餐。 小惠跌跌撞撞闯了进来,见到何耀宗之后,直接扑通一下跪在了他面前。 “耀哥,你救救盲辉,救救盲辉吧!” “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先起来再说!” 何耀宗递个眼色,细伟赶紧放下手中的筷子,将小惠搀扶了起来。 在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何耀宗不禁松了口气。 “不过是被烟铲乐的人搵走了嘛,又死不了人,你这么慌张干什么。” “不是啊,火爆在庙街替烟铲乐打理散货生意,他一般不会主动去找盲辉的。 只要主动来找,不是让他去散什么送命的大货,就是让他去做化解拆家恩怨的替死鬼!” 小惠虽然慌张,思路却很清晰。 何耀宗不禁捉摸起下巴,随后朝着小惠点头。 “盲辉帮我做事,向来尽心尽力,我不会睇着我的好兄弟被人搞的。” 说罢他看向阿华。 “阿华,你之前在旺角混的响亮,在庙街有面俾没有?” 阿华笑笑。 “我的面子只怕没和联胜的招牌好使,但在庙街一带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那就行,你先和乌蝇过去,告诉烟铲乐的人,盲辉这人我保定了。 但暂时不要让他们交人,下午六点之前,我要亲自去庙街接他!” 阿华先是点点头,随后疑惑的问道。 “耀哥,这是何解?” “呵呵,烟铲乐这人我了解,他在庙街能立足,靠的就是替一些四号捞家拆货去卖。 这种杂碎犯到我的手里,我不去庙街插支旗,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 说着何耀宗再也没有了吃餐的兴致,他又看向一旁的乌蝇。 “乌蝇,去找吉米哥通气,就话我何耀宗要在和联胜油尖区各个堂口借兵。 今晚跟我去庙街开工的,每人都可以拿三千蚊。 出咗什么事,保释费我出,汤药费安家费什么的我都给双倍!” 噗—— 正在喝汤的乌蝇直接喷在了桌上。 这年头摇旗晒马,给到五百蚊就有大把人过来撑场。 给到一千蚊,摇来的人是真的敢为了你去砍人! 更何况只是搞定烟铲乐这种没字头罩的货色,何耀宗直接开到了三千蚊,他都已经想到了今晚烟铲乐场子被踏平的场景。 阿华还是冷静,他凑到何耀宗耳边,低声道。 “喂耀哥,知道你前段时间发了财,但搞定一个烟铲乐,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 何耀宗只是摆摆手。 “我要尽快响朵,靠钱来砸就是最好的方式。 你放宽心,等庙街打下来了,那边的场子就交给你和乌蝇去睇,也不会落了你大哥华的名头。” 乌蝇闻言,当即把一双筷子重重拍在桌上。 “耀哥,我马上去知会吉米哥!!” ↑【机动部队——绝路】:火爆 ↑【机动部队——绝路】:盲辉小惠 031章 邓威:我不钟意这种招灾惹祸的细佬! 在吉米仔的协调下,何耀宗花钱借兵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 不到半个钟头的时间,单是龙根一脉的门人,都快要把和泰茶楼的门槛踏平。 乌蝇和细伟等人坐在茶楼大厅中间,摆几张椅子,挨个记录着每个前来赚这笔快钱的社团仔。 “姓名。” “细伟,你瞎咗?我潮州威啊!” “潮州威啊,今晚开工可能要去砍人,你们肉联档的兄弟瞎凑什么热闹?” “挑!劈猪和劈人有乜区别?” “行了别废话,几个弟兄?” “五个!” “好,带着你的人去楼上领钱。 下午耀哥吹哨的时候,左胳膊记得挂条红毛巾,不然被自己人劈错了,耀哥仲不赔医药费。” 细伟飞快的记录着这伙人的名字,随后挥手示意潮州威挪位置。 乌蝇这边同样忙得不可开交,他此时正细细打量着面前一个排骨仔。 “一个人来的?” “是啊。” “大佬是边个?” “大佬是大只琛。” “大只琛是和联胜边个堂口的?” “不是啊乌蝇哥,我是号码帮的,在观塘一带开工。 我大佬听说你们这边要借兵,特地让我过来问问还缺不缺人手。” 乌蝇顿时给气笑了。 “屌你老母,你是耳朵聋还是眼睛瞎? 看不到门口写着非和联胜门人非请莫入吗?” “乌蝇哥,我哋价钱公道,可以少要一点的,让我哋赚少少啦!” 号码帮的招牌毕竟还是够闪亮,乌蝇也不想得罪这号人。 他只是催促面前这个排骨仔离开。 “这我可做不了主,耀哥发咗话,一定要让和联胜的兄弟食饱先。 你也看到了,这么多自家人都轮不上号,哪有你们号码帮一口饭吃?” 排骨仔失望的站起身来,但还是没有放弃游说。 “那好,以后耀哥遇到什么扎手的硬活,可以随时来观塘搵号码帮大只琛。 我哋价钱真的好公道!” “行了行了,我会转告耀哥的。” 此时何耀宗正坐在财务公司的办公室内闭目养神。 楼下熙熙攘攘,丝毫没有影响到他的思路。 他正在对系统进行的一次压力测试。 果然,在楼下的人凑足了一百个借兵名额的时候,系统就给到了风险提示。 在借兵名额达到两百人的时候,系统就告知超支名额已无法提供返利。 也就是说根据系统的评判,借兵一百人,已经足够他彻底摆平庙街的烟铲乐了。 何耀宗没有感到太多意外,系统给到限制也无可厚非。 如果真的可以无限制借兵,他报出天价,每天把整个港岛的古惑仔拉到庙街溜一圈,那系统当前的功能可能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庙街,温莎夜总会。 梳着二八边分的烟铲乐,正背手站在天台的一处雨棚下,望着已经被打得昏迷的盲辉发呆。 “火爆,请神容易送神难,你把他打成这样,自己想办法搞定这件事情!” 杵在烟铲乐身后的火爆扭了扭脖子。 “大佬,我话盲辉这个扑街今天这么硬气,怎么打都打不妥。 原来是和联胜有人给他撑腰,不过我就想不通,像他这种废柴,居然也有人收他做细佬。” 烟铲乐眼皮一翻,冷冷地扫了火爆一眼。 “你不要转移话题,现在外边满大街都在传那个叫何耀宗的飞仔借兵,马上要来搵我们麻烦。 我在庙街睇着这几个场子不容易,你最好不要让我难做!” 烟铲乐丢下这句话,便不再与火爆多费口舌,背手离开了天台。 “挑!” 火爆飞起一脚踢在旁边的雨棚上,面色逐渐扭曲,朝着烟铲乐的背影大喊。 “怕他个屌啊!和联胜,吓死个人! 出来混的谁不知道和联胜九区堂口心口不一,他们不齐心的!” 只是烟铲乐不闻不问,兀自往楼下走去。 没有办法,火爆只得蹲下身子,伸手拍打盲辉的脸颊。 “醒醒啦扑街!你最好不要装死,让我不好过,今晚也要把你丢下楼先!” 烟铲乐来到夜总会的吧台,发现阿华依旧坐在那里,专心致致的睇着一本娱乐杂志。 烟铲乐上前,递了支烟。 “大哥华,不在敬义社混了,比以前更加犀利了。 上百号人说拉出来就拉出来,真是够大晒的!” 阿华放下杂志,挥手打飞了烟铲乐手中的香烟。 “不抽,我怕你在里边掺少少!” 被驳了面子的烟铲乐只得讪笑一声。 “一定要和我过不去吗?” “你要搞清楚,现在不是我和你过不去! 你们不问缘由绑了盲辉,直到现在都不肯让我见他一面,叫我怎么回去交代啊?” 烟铲乐用阴湿的目光看了阿华一眼。 “这样,我马上把盲辉带出来交给你,另外再赔一万块的汤药费。 你回去和何耀宗打声招呼,让火爆去敬茶也好,让我去道歉也罢,犯不着这么劳师动众!” “我挑!” 阿华不禁笑出了声:“两百号人都从堂口拉出来了,你一万块钱就想搞定? 烟铲乐,你脑子秀逗了?” “那就是一定要让我死了?!” 烟铲乐语调陡然加大,一时间,守在夜总会的一群马仔乌泱一下围了过来,个个面色不善,打量着阿华。 阿华嘴角的笑容也逐渐敛去。 他缓缓把手伸向后腰,摸出了一柄铮亮的匕首,直接插在了身后的真皮沙发上。 “好嘢,正好找不到借口练你!” 烟铲乐嘴角剧烈抽搐了一下,眉头紧皱。 他挥手示意围在旁边的马仔退去,而后冷冷开口。 “事是火爆惹出来的,与我无关!” 深水埗,接好运麻雀馆。 龙根依旧在进行着他规律的养老生活,一手麻将搓得不亦乐乎。 铃铃铃—— 电话响起,龙根不以为然,一手搓牌,一手伸手拿出了电话,摁下接听键。 其余三个牌友当即停下手中的动作,不多发出一点声响。 “边个啊?” “龙根,在做什么呢?” 听筒里,一道苍老且鼻音浓厚的声音传了出来。 给龙根打电话的,正是和联胜的太上皇,九区堂口实际的掌权者,元老院坐头把交椅的叔父辈——邓威! 龙根当即停下手中搓牌的动作,拿稳了电话。 “哦,是威哥啊! 我在陪人打几圈人情麻将,搵我什么事情啊?” “龙根,听说你收了个名叫何耀宗的细佬,前段时间还惹得洪兴的大佬B上门,饮了杯两百万的和头茶。 有没有这件事?” “有啊,不过小辈们的事情,我也没有多去打听,怎么了威哥?” “没什么,这件事情我先不问,我只问你一件事情。 今番何耀宗,正在你的堂口摇旗吹哨,带人去庙街晒马,你知唔知?” “我知!” 龙根不以为然,在他看来,那一大票人都是从自己堂口拉走的。 按照规矩,收了钱的大佬要照例向自己递交茶水费。 何耀宗花自己的钱去办自己的事情,他躺着都有钱收。 况且这个衰仔只是借着这个机会,去庙街打响自己的名头,自己没必要操那么多心。 不过邓威显然对此并不赞同。 “龙根,你一把老骨头,马上六十岁的人了,怎么做事也是没轻没重的。 上百号人拉出去晒马,O记警司的电话都打到我这边来了! 如果惹出什么事情,你担待得起?” “只是搵个小小的四号仔拆家,后果没这么严重吧?” “重不重你心里有数!总之这种招灾惹祸的细佬,我不钟意! 才过档几天就到处搞搞震,以后要是闯祸,我哋和联胜保不了他!” 说罢肥邓就挂断了电话。 龙根在和联胜,大小也算个排得上号的叔父辈,没来由被肥邓一顿屌,心中难免不爽。 他把电话丢落在麻雀桌上,嘴里不禁骂了一声。 “不钟意就不要坐在那个位置上!活该当年被心腹背叛,丢了尖沙咀的地盘!” 再抬头一看,发现周围一圈陪他打牌的街坊,皆是目瞪口呆望着他。 “阿叔,还……打不打了?” 龙根低头看了眼自己那副烂到发瘟的牌,当下心情更差。 索性一把推倒修好的长城,气冲冲起身,招呼跟班的细佬离开了麻将馆。 032章 谁同你走得近,谁就从头衰到尾! 庙街,方荣记打边炉。 细伟替何耀宗起开一瓶啤酒,随后傻笑着陪在一旁坐下。 这家打边炉正好位于温莎夜总会对面,此时可以看到和联胜的马仔在对面排成长龙,陆续进入夜总会里头。 对于晒马劈友的事情,何耀宗不想冲锋在前。 一方面如果打起来,他不想弄脏自己新买的杰尼亚西装。 另一方面,如果O记差人进场拿人,他要是被带走了,谁来给这些古惑仔交保释金? 吱呀—— 一台出租车在夜总会门口停稳,紧接着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跌跌撞撞下车,付过车费,揸车的司机也被晒马的阵仗吓到,一刻不敢多留,一脚油门便驶离了现场。 细伟给何耀宗添酒:“耀哥,O记的差人来了!” 何耀宗点头:“识得!” 此时他的目光已经被那道肥胖的身躯吸引。 这人便是O记的警长肥沙,主管庙街一带的秩序,常在油尖区一带搵水的古惑仔,少有不认识他的。 只不过肥沙现在显得有些狼狈,他脸上带伤,走路一瘸一拐,脸上更有窘迫不安的神色。 更引起何耀宗注意的是,这家伙自从下车,手一直在往腰间的枪袋探,不时拉下衬衫的下摆想去遮好枪带,显然是在掩饰什么。 这家伙的枪丢了! 一瞬间,何耀宗便做出了这个判断。 “细伟,好兴致啊! 我屌他老母的,你知道刚才我在西贡街看到了什么吗? 肥沙那个扑街,居然被……” 一阵雄浑的嗓音传了进来,打断了何耀宗的思路。 细伟也跟着抬头看去,发现潮州威带着几个弟兄,正朝着方荣记这里走来。 “潮州威,叫你来晒马你在搞乜鬼? 别傻站了,问耀哥声好!” 细伟疯狂朝着潮州威打眼色,潮州威为之一愣,看向了何耀宗。 不过他反应很快,赶紧挤出个憨厚的笑脸,朝着何耀宗点头哈腰。 “耀哥好!不是我在耍滑,实在是烟铲乐的场子站不下人了。 屌他老母的,我挤都挤不进去,不过耀哥你放心,一旦开打,我哋几兄弟绝对冲在最前头!” 潮州威一边说,一边撩起衣摆,他裤裆里居然揣着一把油黑的剔骨刀,就是不知道锋利不锋利,也不怕走路一个不小心,割掉自己的卵蛋。 何耀宗笑笑:“既然是细伟的朋友,一起坐下来饮几杯先?” “不敢不敢,我哋拿耀哥钱,怎么还好意思坐下来吃耀哥的酒?” “不碍事,就当陪我聊几句,刚才听你讲肥沙在西贡街,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情?” “没错!” 一牵扯到吹水的事情,潮州威当即来劲。 他大咧咧搬条椅子坐下,开口道。 “刚才我正准备带兄弟们过来,正好看到肥沙在追几个屋邨飞仔。 追到一个巷子里,不到几分钟就看到肥沙一脸是伤跑了出来,显然是被这几个屋邨仔打了! 还是这群毛都没长齐的飞仔犀利,连O记的差人都敢去打,后生可畏啊!” 听完潮州威的阐述,何耀宗大致可以确定,肥沙的枪是真的丢了! 没有过多考虑,他直接招手让细伟过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言罢,细伟一脸诧异。 “不是吧耀哥,单凭肥沙几个肢体动作,你就能确定……” “收声!只管去做事,不要多嘴!” “好!” 细伟连忙点头,随后起身看向了潮州威。 “走啦,打边炉就没得食了! 和我去办点事情,晚点宵夜我请!” …… 下了车之后的肥沙,惊魂未定站在马路边喘着粗气,他接到电话,得知庙街这边要晒马,此番是来做事的。 但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呼叫支援,反而是在路边的一处公共椅上坐下,哆嗦着摸出烟点燃,似乎想平复一下混乱的心情。 O记和古惑仔打交道,有着他们自己的一套规则。 滴滴—— 一台就在肥沙心烦意乱的时候,一台丰田车停在肥沙身后,仲摁响了喇叭。 “你老母的!” 突如其来的喇叭声吓了肥沙一跳,惹得肥沙火起。 他咬着烟起身,正要查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戏弄自己,只是看到下车的人之后,他的火气顿时消散于无形。 同时右手条件反射似的拉了拉衣摆下襟,遮掩之意不言而喻。 来人是西九龙刑事组的高级督察张崇邦,一个食古不化,做事呆板的老顽固。 “张sir,又在办什么大案?这么晚还不下班。” 瞥了眼张崇邦挂在胸前的证件,肥沙背过身重新坐定,似乎不想和他打交道。 这段时间张崇邦不知道盯上了什么案子,三天两头就来庙街搵他去找敬义社的麻烦。 问他什么,又不肯多说。 面对肥沙的冷脸,张崇邦不以为然,他坐到肥沙的身边,睇了眼温莎夜总会门口熙熙攘攘的古惑仔。 “沙sir,这群古惑仔在晒马,你这个反黑组的组长就坐在这里干看着?” 对于张崇邦这种狗拿耗子的行为,肥沙更显不爽。 但毕竟同袍一场,他还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张sir,我们O记办案和你们刑事组不一样的。 你们刑事组抓人,从来都是少数。 但全港岛有几十万的古惑仔,每天都在港岛各个角落搞搞震。 要是全部抓起来,只怕布政司还得拨款,在港岛多修几所监狱才行!” “那你也不能干坐在这里,怎么,眼睁睁看着他们打起来,扰乱社会治安就好吗?” 肥沙简直被气笑:“为什么不好?他们开打,我们看戏! 等他们打完了,我们再去开工做事! 这群扑街的货色,只要他们不危及普通市民的安全,我巴不得他们多打死几个,这样我们更加省心!” 说罢肥沙明显不耐烦了,不等张崇邦开口,直接回怼道。 “张sir,这好像与你无关。 你跑这边来为得什么,总不会是专程找我吹水的吧?” 张崇邦不免尴尬地笑了笑。 “也没什么,就是前段时间盯的那起案子,现在有了眉目。 我来这边还是找那个老熟人的,如果沙sir能够配合一下,那就更好了。” 肥沙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不好意思,今天我暂时没有心情。” 张崇邦笑着摇了摇头,意味深长的看了肥沙一眼。 “沙sir,脸上的伤是怎么搞的?” “走路没注意,不小心踩了支蕉,摔的!” “不对吧,摔跤仲可以把配枪给摔没了?” 此话一出,肥沙脸色骇然大变。 他赶紧下意识捂住枪袋:“张sir,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张崇邦收敛起笑容,一脸严肃的站在肥沙面前。 “沙sir,我们刑事的人和你们O记的不一样,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 从我刚才下车见你第一面开始,你的右手就不停在往枪袋上遮掩。 你知唔知警务人员丢枪,是要被扒皮停职,如果你的枪射杀了人,你仲要负法律责任!” 肥沙一惊,赶紧东张西望看了几眼,随后摁着张崇邦坐稳。 “张sir有话好好说,我也只是出了点小小的意外,不用搞得这般严肃。 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坐下来慢慢说,你给我点时间……” 张崇邦并不领情。 “醒醒吧沙sir,按照警务条令规定,丢枪的警务人员必须第一时间向上级汇报! 我要是替你隐瞒,也要被纪律部门扣个知情不报的帽子,我可担责不起! 本来今晚我是来搵人的,但我觉得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肥沙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我不说,谁知道你知情不报?你给我点时间,枪会找回来的!” “那我管不着,我只知道警务人员要对条令有绝对的敬畏!” “你……” 肥沙被气到语塞,当即破防。 “扑街!这段时间为了你那案子,我在油尖区一代没少帮你! 到头来你仲要反咬一口,恩将仇报?!” 张崇邦别过脸去:“公是公,私是私,不能一并而论!” 肥沙已经被气昏了脑,当下不管不顾,指着张崇邦的鼻子大骂。 “屌你老母的一并而论,你张崇邦就是个陀衰家累街坊的货色! 去年也是因为你,把最信任你的几个师弟送进监仓。 像你这种人,我早该离你远点,谁同你走得近,谁就从头衰到尾啊!” 033章 这就是‘千金买马骨’ 被戳到糗事,张崇邦也忍不住叫出声来。 “你讲乜?那是阿敖他们自己打死了人,打死人不要负责啊!” 肥沙此时已经是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冷哼一声。 “你宁肯去帮一个劣迹斑斑的贼,也不愿去帮你那群为了维护港岛秩序,终日冲锋陷阵的兄弟! 你以为你高光伟正,在我看来不过是一尊装模作样的泥胎!” 张崇邦无言以对,只是浅笑一声。 “随你怎么说,还是那句话,警务人员要对纪律条令保持该有的敬畏! 这也是为了你好,你丢枪的事情我是报定了!” “随便你!要爆料就去爆料,要去搵人就去搵人! 这里上百号古惑仔,了不起你把他们全部抓回警署!” 不远处,一群古惑仔在夜总会门口聚众,这边却有两个差佬在吵架,倒也构成了一道不拘一格的风景。 张崇邦剜了肥沙一眼,随后转身拉开车门,在发动车辆的同时,又拿出自己的传呼机。 “PC4211呼叫总台,帮我转油尖区监察部!” …… 此时温莎夜总会的大厅,早已是人满为患。 阿华坐在吧台的边缘上,冷眼睇着面前唯唯诺诺的烟铲乐。 早在敬义社他就扎职过红棍大底,但跟在自己身后的细佬就只有乌蝇一个。 一次性拉近两百号马仔出街,还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真是极好! 随着人群一阵喧嚣,盲辉被人架着拖了过来。 烟铲乐示意自己马仔把人放在沙发上,随后凑到阿华跟前。 “大哥华,人是火爆打的,我交也交了! 要谈什么条件,你尽管开口,犯不着带这么兄弟来踩我的场子!” 阿华从烟盒里抽出一支香烟点燃,瞥了半昏迷的盲辉一眼。 “耀哥发咗话,如果盲辉完好无损,那你就赔个十万八万的汤药费,这件事情就这么揭过去了。 要是盲辉伤了一根汗毛,这件事情就得好好说道说道。” 随后他抿了口烟,一口浓厚的烟雾吹在烟铲乐脸上,啧啧摇头道。 “现在盲辉被你们打成这副鬼样,只怕这件事情难以善罢甘休了。” “那你们到底想要怎么样?” “简单,庙街这个地方鱼龙混杂,你烟铲乐也没个字头撑腰,仲可以在这边睇十几家场子。 耀哥担心你把握不住,这样,以后由你罩的那些场子呢,就通通交给我们和联胜去睇。 这家夜总会是你自己的,你钟意继续把生意做下去呢,也没有问题,但是在场子里开工的友仔友女,全部都要换成我们的人!” 烟铲乐闻言,当即就了然。 和联胜的人根本就是来找事的,要不然为了捞盲辉一个扑街仔,凭什么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缓了口气,烟铲乐依旧耐着性子,想做最后的挣扎。 “大哥华,庙街这几家场子,全凭我货拆的好,那些大佬赏光,交给我睇的。 你一句话就要全部拿走,只怕我和那些大佬不好交代!” “那就是你的事情了,与我无关。 我只知道你敢摇头,今晚命都冇!” “你不要欺人太甚,这么搞,就是要砸我这群兄弟的饭碗。 只怕我答应,我这些兄弟也不答应!” 泥人也有三分火性,烟铲乐被逼急,当即也和阿华顶了起来。 阿华眉头一挑,从吧台上跳了下来。 他从嘴里取下香烟,一步步逼近烟铲乐,冷不丁伸手,直接把烟头摁灭在烟铲乐的脸上。 “扑街!就是欺人太甚! 敢和我叫板,比比你的兄弟有没有我多!” 随着烟铲乐的一声惨叫,场子里顿时骚动起来。 有和联胜的愣头青已经抽出抱在怀里的砍刀,撇掉上面的报纸,只等阿华开口,就要动手劈人! 烟铲乐堪堪后退几步,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生疼。 这疼痛刺激得他脑也醒了,见到气氛不对,赶紧高举双手,示意自己的马仔不要轻举妄动。 只是他这场子里十几个马仔,早已被吓得和一群鹌鹑一样,没有哪个敢站出来当出头鸟,老实的不行。 “大哥华好魄力,难得你一朝翻身,今天我认栽了!” 说罢烟铲乐捂着被烫伤的面孔,小心翼翼走到阿华跟前,低声道。 “场子都交给你去睇,从今晚开始,我就离开庙街!” 能在庙街做拆家的,没有不识时务的人。 他平素里和那些社团的小角色小打小闹,但自问自己还没资格去顶撞和联胜一整个堂口! 花几十万借兵晒马,他也不是出不起。 但是说一千道一万,他背后没有字头去撑,花再多的钱,也只是闹一个不好笑的笑话。 阿华笑了笑,拍拍烟铲乐的肩膀。 “算你识相,命总算保住了!” “那你现在可以带和联胜的兄弟走了吗?” “急什么,这事还没完呢。” 阿华推开挡在面前的烟铲乐,伸手指向了躲在人群中的火爆。 “是这扑街为难的盲辉?” 烟铲乐回头望了火爆一眼,看到火爆面如死灰,微微朝自己摇了摇头。 阿华没等烟铲乐回话。 “这个衰仔我要带走,你同意,今天的事情就彻底两清!” “大哥华,用不着赶尽杀绝吧?俾兄弟一条活路走!” “这么说就是不同意了?” 阿华面向烟铲乐,旋即伸出右手向站在一旁的乌蝇招了招。 乌蝇会意,当即将自己握住的那柄砍刀递到了阿华手中。 烟铲乐喉结上下翻动了一下,最后闷着嗓子吐出一个字。 “好!” “烟铲乐!你个扑街! 见死不救,以后边个兄弟还肯跟你,死啦,我死之前,仲要斩死你!” 烟铲乐话音刚落,火爆便神经质般喊叫起来。 他从人群中跳了出来,就要去吧台的桌子下面翻找砍刀。 不过围在那边的和联胜马仔眼疾手快,一拥而上,便把火爆按在地上! 随后一阵拳打脚踢,不到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把火爆打得不省人事。 阿华没再去理会烟铲乐,他一边招呼人去抬火爆出门,一边安排乌蝇去背躺在沙发上的盲辉。 不多时,整条庙街便看到乌泱泱的古惑仔穿街,在一群人的簇拥下,乌蝇背着盲辉走进了对面的方荣记打边炉。 “耀哥,看起来好像伤得不轻,要不要叫车送到医馆去先?” 乌蝇把盲辉放下,便朝坐在门口的何耀宗问道。 “知道还问?快去叫车!” 只是盲辉微睁开双眼,嘴唇嗫嚅,伸手探向何耀宗,似乎想说些什么。 何耀宗赶紧上前。 “嘴都起皮了,乌蝇,快去喂他喝点热水。” 少少两勺水喂进盲辉嘴里,盲辉轻咳一声,随后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衣兜。 片刻后,他用满是血污的手从口袋里取出一支手表,颤颤巍巍递向了何耀宗。 只可惜表壳已经碎裂,上面也散落着黑红的血渍。 “耀……耀哥,小惠为了感谢你……买给你的…… 只可惜……开不了发票……” 何耀宗一把从盲辉手中接过那只手表,搀扶着盲辉,紧紧握住他枯瘦的手掌。 “扑街,哪有细佬送大佬手表的,等你养好伤,我去给你买只带发票的!” 气若游丝的盲辉浅笑一声,还想再说些什么,却看到何耀宗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话。 此时庙街的路灯已经全部亮起,肥沙倚靠在一根灯柱下,烟抽了一支又一支。 好彩这群古惑仔没搞出什么事情来,但是他的心情也并不会因此好转。 等到和联胜的众人在街头依次散去,肥沙才抬起手看了眼手表。 已经是晚上七点过五分了。 丢枪的事情被张崇邦捅出去,他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面临什么处置。 最好的结果就是调去银乐队吹喇叭,最坏的结果是被扒下这身警皮,仲有可能为此入狱。 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是他无法接受的。 “沙sir,感谢你今番没有搵我们麻烦。” 路灯下,何耀宗凑到肥沙的身边,向他递去了一支烟。 肥沙想了想,还是接住了这支烟。 “油尖区还真是龙虎地,每年都有细佬削尖脑袋出头。 不过你不用担心,以后我怕是没机会和你打交道了!” “什么话呢沙sir,我哋遵纪守法,从不搞一些让警队为难的名堂。 以后还要劳烦沙sir多多关照。” 何耀宗说着将一个东西塞到肥沙的手中,肥沙定睛一看,当即感觉气血翻涌,直奔脑门而去。 那是一支点三八手枪! 再细看枪的编号,确认无误,就是自己的那支! 何耀宗也给自己点燃一支红万。 “西贡街的那群飞仔太不像话,居然敢在沙sir头上动土。 我在垃圾箱旁边找到了这样东西,更让兄弟好好教会了他们做人。 劳烦沙sir消消火,今天的报告帮我们写好看一点。” “好好好,油尖区的后生仔要是都像你这样,那就天下太平了! 年轻人,如果你不是古惑仔,我现在都想和你烧黄纸拜兄弟啊!” 何耀宗只是笑笑,摆手离开,留给肥沙一个潇洒的背影。 正当肥沙喜出望外之际,挂在腰间的传呼机忽然‘滋啦’一声,随后一道老气横秋的声音从里边传了出来。 “肥沙,你在搞乜鬼? 刚才监察部的人给我打电话,说刑事组的张崇邦爆料,你把配枪搞丢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肥沙捧起自己的点三八放在嘴边亲了一口,随后一手抓枪,一手拿出传呼机,摁下传呼按钮。 “张sir,我都不知道那个张崇邦在胡说八道什么!” “他确实有说,看到你鼻青脸肿,枪袋里没有配枪!” “他说你就信啊?我把枪塞在裤裆里打鸟不行?” “好端端你把枪塞在裤裆做什么?” “没什么,我看到张崇邦这个扑街膈应,怕忍不住拔枪打死他!” 传呼机里沉默了半响,接着肥沙上司干咳一声。 “肥沙,这种事情不要在这里面讲,既然没事,我会向监察部反应的。” “什么没事?我仲要向监察部门反应,告张崇邦这个扑街诽谤!!” 034章 人可以无耻,但不能过于无耻! 翌日早晨。 何耀宗早醒,脑海中却还在盘算昨晚的返利。 昨晚摇旗晒马,前后为他带来了六十万的获利,更是在堂口里,为自己攒下了不少的口碑。 现在外头人人都赞他有情有义,发了笔横财,更不忘堂口的弟兄。 笃笃笃—— “边个?” “耀哥,是我!” 今天来给何耀宗送早点的是细伟。 打开门,细伟将一堆早点放到房间的餐桌上。 “虾饺,肠粉,烧卖,灌汤包,还有你最钟意的猪肝粥。 耀哥,趁热食。” 何耀宗坐定,望着桌上成堆的早点,朝着细伟招了招手。 “你也过来一起吃点。” “好!” 何耀宗撕开一双筷子,接着顺着话茬开口道。 “盲辉现在怎么样?” “还好啦,送到医院查过了,小小一点脑震荡,挂几天水,休养休养就好。” 细伟有些心虚的回答,毕竟何耀宗和盲辉结识的时候,他正在对盲辉大打出手。 好在何耀宗只是点了点头,接着问道。 “火爆呢?” “已经办妥了,昨晚深夜拉他出的海,估计现在早被鲨鱼点心坊的鱼虾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庙街那边的场子,阿华他们接手了没有?” 细伟眼中闪过一丝羡慕。 “早接手了,昨晚阿华俾话要安排人去庙街开工,我哋堂口不知道几多人抢着过去。” “晚点安排大头过去,跟阿华他们开工。 他在监仓三年把人给蹲傻了,让阿华多带契一下,尽快适应外边的生活。” 何耀宗打开一盒尚且冒着热气的肠粉,夹起来咬了一口。 而后又开口问道。 “你也不用羡慕,阿华在那边睇场,没有你想的这么好做。 烟铲乐是代替那些拆家在庙街一带散货的,以后那些拆家的货在庙街散不开,迟早会去搵他的麻烦。 换成是你,未必能顶得住!” 细伟点点头:“我知道,大哥华毕竟是扎职过大底的人,见多识广,不是我们这种收数佬能比的。” “知道就好,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细伟,一会帮我叫阿华过来,我有事情要和他当面交代。” 细伟不禁一愣,随后为难地答道。 “耀哥,大哥华恐怕要晌午才能过来见你了。” “点解?” “早上他去庙街那边清场,被刑事组的差佬带去问话了。 乌蝇知道你在睡觉,让我转告你一声,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何耀宗咽下了嘴里的食物,沉思了片刻。 旋即笑道:“不聊了,吃餐先!” 吃过早茶,何耀宗就去茶楼审账。 近段时间他把财务公司的账目做的非常养眼,一些实在没来由的坏账,就交给细伟他们去收。 而那些有着复杂债务链,银行无可奈何,但债务人的债务人又有实体产业抵押的,被他视作优秀合作对象。 这些人的资料被他整理出来放在一堆,哪怕系统冻结自己这种简单粗暴的返现漏洞,日后他依旧可以在保住本钱的情况下,出溢价收购这些实体抵押。 怎么算,自己也不会亏。 只是这种坏账合同有之甚好,银行的手里,几乎不会漏出一滴油水。 铃铃铃—— 就在何耀宗整理完材料的时候,手提电话恰到好处响起。 摁下接听键。 “喂,边个?” “阿耀,吃过早茶没有?” 电话是龙根打来的。 “早呀阿叔,刚刚吃完。” “吃完不打紧,你现在来我在兴华街这边的住处,我哋和联胜的龙头想要见见你!” “好,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何耀宗不禁眉头一皱,心中泛起一丝不好的念头。 这段时间他确实风头太盛,在油尖区搞出了不少风声。 按理来说,社团龙头想要见见自己,也是情有可原的事情。 但和联胜的现任龙头吹鸡,说是一个傀儡也不过分。 上面压着一个肥邓不说,这个龙头更是在大D出钱的支持下才选上的。 兴许是肥邓看他可怜,特地赶在吹鸡退休之前,在元老院为他留一把交椅,顺带还能卖吹鸡一个人情,巩固一下肥邓在元老院的地位。 就这样一个蛋散的话事人,平素里社团有什么事情问完肥邓,还要去问大D一遭。 忽然来深水埗找自己,指定是受人所托了。 只是为得什么事情来找自己,何耀宗就不得而知了。 上午十点左右,高照的太阳晒在头皮上,刚好让人生起一丝暖意。 何耀宗来到龙根的独立屋门口,在跟班马仔的带领下,进入了独立屋还算宽敞的客厅。 一个满头白发,身材微胖的老伯正陪同龙根在那闲聊。 不用多想,这人便是九区话事人名义上的领导吹鸡了。 “阿叔,龙头!” 随着何耀宗问侯完,龙根当即哈哈一笑,起身对何耀宗招手。 “阿耀,快来,茶温得刚刚好。” “多谢阿叔。” 饮过茶,在龙根的招呼下坐下,何耀宗直接看向了吹鸡。 “听说龙头搵我,我马不停蹄就往这边赶,不知道龙头有什么交代。” 吹鸡打量了何耀宗几眼,忍不住赞道。 “好后生,生得一表人才,做事又周到! 龙根,能收到这样的门生,你真是有福!” 龙根只是笑着饮茶,示意吹鸡问话。 得到龙根的许可,吹鸡润了润声。 “阿耀,听说你昨晚打着和联胜的招牌,在庙街摇旗吹哨,一口气收了十四家场子?” 果然是事出有因。 何耀宗不动声色,点头答道。 “没错,夜总会两家,时钟酒店两家,三温暖五家,仲有大大小小五家酒吧,累计十四个场子。” “这么多场子,你睇得过来吗?” “龙头费心了,我把场子交给堂口的兄弟去做,肯定睇得过来的。” 吹鸡下意识的看了龙根一眼,但见龙根还在那兀自饮茶,当下宽心不少。 于是顿了顿声,他继续开口道。 “阿耀,你年轻有为,刚过档到和联胜,就为社团在庙街打下一片新的地盘。 于情于理,我都该在功劳簿上为你记上一笔,等年尾念功,兴许可以为你扎职大底。 但是你毕竟根底浅薄,经验不足。依我看,不如把这些场子匀一部分出来,交给社团其他堂口去打理。 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也好让你彻底在庙街站稳脚跟。” 何耀宗脸上微笑不改,看了吹鸡一眼。 “龙头,不知道是哪个堂口,想要从阿叔这匀一部分场子?” “佐敦的阿乐喽,他地盘小,陀地离庙街又近。 遇到什么事情,堂口的兄弟也能马上支援到。 你们合在一起发财,社团也能跟着添彩。” 何耀宗扭头看了龙根一眼,发现龙根已经将茶杯放定,眼皮垂了下来。 显然是对吹鸡这种巧取豪夺的说法非常不爽。 这与何耀宗的想法不谋而合,钱是自己花的,人是自己出的。 地盘打下来了,怎么摘桃子的人闻着味就凑过来了? 还有王法吗?! “龙头,您不要见怪,我想知道这个提议,是您的意思还是乐少的意思?” “阿耀,阿乐在社团一向与人为善,兄恭弟谦,当然是社团的意思。” “那麻烦您告诉我,乐少想要拿走哪些地盘?” 何耀宗问起这句话,饶是吹鸡也不由得老脸一红。 干咳了一声,他还是硬着头皮答道。 “昨晚我和邓伯商量过了,你毕竟还年轻,很多事情还缺少历练。 如果可以的话,庙街那两家时钟酒店,外加两个酒吧就交给你去打理了。 其余的场子,由阿乐接手,今天下午他就带人过去开工。 如果你没什么意见,那就这么说定了!” 此时龙根知道自己不能再扮淡定,该他出来讲两句了! 庙街十四家场子,就留给深水埗四家,还他老母的是油水最少的四家? 不用想,摆明了就是肥邓的意思,他吹鸡还没这个胆子敢在自己面前说这些话! 035章 一言堂——肥邓 “吹鸡,要不这些场子你让阿乐全部拿走好了! 他胃口甘大,想必早就想在庙街插旗了吧? 我哋这些做叔父辈的不如成全他,看他能在庙街撑几天!” 面对龙根的阴阳怪气,吹鸡的气场当即矮了下来。 “龙根,话不能这么说嘛。 毕竟乐少的地盘离佐敦近,确实更好打点庙街那边的生意。” “扑街!那他佐敦的地盘离我这也不远! 不如你去和他通声气,以后佐敦的生意也交给我去打点,怎样?!” 龙根是个不喜吃亏的人,这些年深水埗虽然人才凋零,但好在他这个做阿公的够强势,敢去争。 这才稳稳巩固了自己在元老院中的话语权。 见到龙根有火,吹鸡这种镀金养老的话事人,怎么敢同他去顶? 无奈吹鸡只得放低姿态,把邓威给抬了出来。 “龙根,事情是威哥交代的,我也只是负责传个话。 如果你实在不钟意,那就自己找威哥去聊,冲我发火是没有用的。” “邓威让你去食屎,那你食不食啊?!” 龙根说完瞪了吹鸡一眼,又看向何耀宗。 指着何耀宗说道:“倚仗话事人的身份,去为难一个做小的,传出去你不觉得丢人,我都觉得丢人! 今天我不妨把话讲清楚,庙街的旗是我让他去插的,阿耀一个小小的四九,仲没有资格决定把那些地盘交给谁去睇! 你可以如实转告邓威,要想给阿乐搵地盘,让他自己来找我谈!” 何耀宗不禁会心一笑,此刻他看龙根,是越看越顺眼了。 有个大佬肯在后面撑腰,确实会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被龙根劈头盖脸训了一顿的吹鸡,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 作为和联胜史上最没牌面的话事人,被人屌来屌去早已是家常便饭,反正他早就习惯了。 于是他站起身来,脸色反而变得更加轻松。 “那我就按照你的意思,如实转告威哥了?” “不然你打算和邓威讲些什么?你走!我又不留你食午饭!” 赶走吹鸡之后,龙根轻骂声痴线,随后看向何耀宗。 “阿耀,你也不要怪吹鸡,他虽然是和联胜的话事人,但很多事情做不了主的!” 何耀宗起身给龙根添茶水。 “阿叔不消说,我一个小小的四九仔,哪有资格去怪罪龙头。” 接过何耀宗递来的茶,龙根饮了一口,心中火气稍稍落下。 随后他放下茶杯,开口说道。 “邓威这个人我最清楚,几十年了,他在和联胜一直搞什么势力平衡。 吹鸡还有不到一年就要交棍,这次他睇好佐敦的林怀乐,想要撑阿乐做话事人,居然把手伸到我这边来了! 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次庙街的地盘,我能替你保下一点是一点,但总归会被人拿走一部分的。” 说起来有够好笑,和联胜话事人两年一选,初衷是举社团之力,保证各个堂口都能发展起来。 但这种搞法弊端实属不小,社团说破天了也不过是一群古惑仔的聚集地,人人都只想往自己锅里搵口饭吃,至于别人有没有的吃,那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于是今年这个堂口的人选上,刚好要把堂口搞起来,结果明年就要交棍! 很多铺垫的资源,要么白白浪费,要么被新任话事人挪用,上任话事人的投入化为乌有。 各个堂口越搞越蛋散,反而是那些没有参与过话事人竞争的堂口,倒是发展的风生水起。 何耀宗朝着龙根点了点头,颇为‘真诚’地答道。 “阿公,地盘本来就是替你老人家打下来的,你说怎么分配,哪轮得到我来指手画脚。” 这倒不是何耀宗在哄龙根开心。 社团有社团的规矩,眼下他制定不了规矩,也只能勉为其难,至少表面上守守规矩。 庙街那块地盘,虽然是自己砸钱拿下来的,但归根结底,还是靠着和联胜的金字招牌,烟铲乐那些人才会这么快就范。 再者烟铲乐背后有不少白粉捞家撑腰,靠烟铲乐在庙街一带拆货。 自己强占了这块地盘,把烟铲乐赶了出去,这些捞家迟早会回来搵自己的麻烦。 林怀乐愿意过来分摊火力,自己也乐得开心。 反正朵已经响了,日后靠金钱发力,起势只是早晚的问题。 龙根只为何耀宗的‘懂事’深感欣慰,他长叹口气。 随后开口道:“如果你现在没别的事情,就坐在这里陪我叹茶。 以我对邓威的了解,用不了多久,他就会亲自登门。 到时候他但凡还要点脸,当着你的面,相信也不会提出什么太过分的要求。” …… 一如龙根所料,不到半个钟头,一台灰色的皇冠车停在了独立屋门口。 揸车的马仔下车,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随后一道肥胖的身躯从后座滑了出来。 圆头寸发,大腹便便,灰衬衫,挂带裤,手撑一支漆木拐杖,走起路来都费劲。 在不知情的路人看来,是很难把这个如同皮球成了精一般的老伯,与号称五万会员的和联胜太上皇联想到一起的。 “龙根,大佬权送你的毛尖还有没有?给我冲一杯!” 还没进门,肥邓略显沉闷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龙根跟着起身,朝着外头的肥邓打个哈哈。 “有!知道你要来,早准备妥当了。” 说罢龙根正准备去斟茶,却被何耀宗一手拦住。 “阿叔,我来!” 进屋,坐定,等何耀宗把热茶递到肥邓手中,肥邓这才抬起眼皮,打量了何耀宗几眼。 “是个周正的后生,就是太能搞事! 龙根,这种后生仔你要好生调教才是!” 说罢肥邓抓起茶水饮了饮口,放落茶杯,重新睇向了何耀宗。 “你想要靠和联胜遮风挡雨,我没有意见。 但进了和联胜,就要守和联胜的规矩。 庙街打下来的那些场子,点解不钟意交给社团分配?” 龙根赶紧搭腔:“威哥,话不能这么说,阿耀……” “我没问你!” 肥邓直接打断了龙根的话语,而后又询问了何耀宗一遍。 “回答我,点解不同意社团的分配?” 不得不说,肥邓虽然风烛残年,但在和联胜余威犹在。 只一个眼神,便让龙根老实闭嘴。 但面对肥邓的逼问,何耀宗依旧淡定。 他反问道:“邓伯,劳烦您老人家位高权重,还挂念我一个小小的四九仔。 我对社团的分配并没有什么意见,只是好奇一件事情。 乐少既然这么钟意庙街的地盘,他陀地又离那边这么近,怎么不早纠集人手插支旗进去?” 龙根闻声,当即眼神一亮,心中直赞这小子有种! 肥邓此番进屋,不问缘由,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龙根。 上来就质问他们堂口为什么不服从‘社团’的分配,摆明了就是准备以势压人,迫深水埗堂口就范。 但他没料到年轻人火力旺,心中最憋不得一口气,居然敢直接跳出来和自己顶! “问得好!龙根,这也是你的意思?” 肥邓自然不可能去和何耀宗这种小字辈解释自己铁了心要去撑林怀乐,也不可能解释林怀乐守住佐敦的地盘都不容易,更何况去庙街插旗。 索性他转移话题,把矛头对准龙根。 这正是何耀宗想要的效果,自己和肥邓谈,谈破大天也比不过他在和联胜‘一言堂’的含金量。 把球踢给龙根,好歹能最大化保证自己受益。 036章 阿华,找大圈仔过海做事 “威哥,你时常说我们这些退休的老骨头,要关爱社团的晚辈。 庙街的地盘是阿耀拿钱砸下来的,堂口的兄弟有钱赚,堂口向外扩张了势力。 和联胜有训,有情有义,荣华富贵,我要是把堂口打下来的地盘甩甩手送出去,岂不是叫下面的兄弟寒心?” 龙根深知肥邓一点——这家伙讲了几十年的规矩,靠的就是一口一个规矩,将和联胜最高权力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靠着规矩约束社团,久而久之,他也会成为这些陈词滥调的奴隶。 果然,肥邓两眼微张,开始放缓了语调。 “照你这么说,难道阿乐就不是我和联胜的兄弟? 你们都在油尖旺一带搵食,阿乐做起来了,你龙根也会跟着受益!” 龙根明白,肥邓这是给双方递台阶了。 他要是不顺着这个台阶下,一会肥邓就该和他说道说道自己立下的‘规矩’了。 “阿乐是兄弟,但我的堂口打下的十四家场子,阿乐不声不响就要拿走十家,是不是有些太说不过去了?” 肥邓眼中透露着阵阵精光。 他把目光再度放回何耀宗身上。 “阿耀,龙根把这么多场子交给你去打理,你觉得你能罩得住?” “邓伯,多多益善啊!” 何耀宗想都没想,直接堵死了肥邓讨价还价的空间。 不得已,肥邓只得点了点头。 “那好,你既然这般犀利,那我干脆再给你添点彩头。 葵涌那边的眼镜前段时间一直在找我,他的门徒阿山,被南生围的一伙越南仔砍成了残废,这伙越南仔仲要对眼镜他们下手。 前段时间更是威胁要杀眼镜全家。 眼镜这些年呢,知道自己势弱,一直和他谈要带着地盘加入和联胜。 这次借着这个机会,你们深水埗堂口要是能帮眼镜摆平这件事情,干脆就让眼镜带着并入你们深水埗门下,相信怎么都比庙街那三瓜两枣的地盘吃香!” 龙根闻言,赶紧抢在何耀宗开口前接话。 “威哥,我哋又不是警队的差人! 南生围那群越南仔个个都是亡命徒,他们是拿喷子在海上讨饭吃的,你叫阿耀去接这单生意,不是让他去送命吗?” 肥邓冷哼一声:“他不是天不怕地不怕?要想啃下硬骨头,就得有副好牙口! 不拿出点本事给我看,我怎么相信他能在庙街站稳脚?” 何耀宗接话了。 “邓伯,您老人家金口玉言,既然交代我这个做小的去做事,我哪有拒绝的道理。 不过我睇这桩买卖不公平,眼镜这群人只是在葵涌一带打理着一个货柜码头。 我知道码头这种地盘吃香,但也不值得为此去和一群亡命徒死磕!” 肥邓把身子缓缓向后靠去,拿起茶水润了润喉咙,开始了他的长篇大论。 “出来混,做什么事情要是只看值不值得,那还要什么规矩? 当年洪门祖师天宝心,差勇义堂香主黑骨仁来港岛整肃洪门香堂,和字头因此应运而生,也由此定下了以和为贵,兄恭弟谦的帮训。 眨眼快百年过去,和字头虽然终究分崩离析,拆解成和联胜,和安乐,洪盛,胜义等字堆,但洪门规训,依旧是我们的立足之本! 眼镜这一脉虽然人才凋零,却是胜义留下来的唯一骨血,放在百年前,与我们和联胜就是一家。 如今胜义遭难,我们和联胜岂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何耀宗不禁在心中鄙视了肥邓一番,刚才肥邓也有讲,眼镜这些年一直想并入和联胜门下,肥邓都没有同意。 现在眼镜这伙人要被越南仔冚家铲了,他就懂得借题发挥,拉自己出来做这个老好人。 一旁的龙根在疯狂朝自己使眼色,示意自己不要接这单生意,不过何耀宗并没有多做考虑。 “好,邓伯肯给我这次出头的机会,我自然要把握住才行。 劳烦邓伯和眼镜他们打声招呼,我想知道南生围的这伙越南仔,到底是什么来历!” 肥邓闻声,略显惊诧。 他不知道面前这衰仔是真的不知天高地厚,还是有着什么其他的打算。 总之肥邓对这个敢顶撞自己的小辈已经非常不爽,何耀宗要是没本事,那日后只会给和联胜招灾。 要是有本事,那就更麻烦了,这种人早晚成长成大D那号人物,到时候和联胜出了两个这样的猛人,元老院还能有对他们指手画脚的资格? 但肥邓很快收敛好自己的情绪。 “好,这件事情你能办妥,以后葵涌的地盘就交给你去打理! 至于庙街这边,依我看那些场子你和阿乐的人一人一半先睇着。 等你摆平眼镜那边的事情,拿出本事给阿乐睇清楚了,再做另外的安排。” “可以,但是邓伯,我有个条件。” 肥邓懒懒的抬起眼皮:“乜条件?” “庙街这些场子怎么都是我打下来的,乐少要过来接手我随时欢迎,但是场子必须得等我先挑完,剩下的再给乐少!” “那就这么说定了!” 肥邓说完,抓起已经温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拄着拐杖起身,在跟班马仔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离开了客厅。 望着肥邓离去的背影,龙根不禁苦笑一声。 “阿耀,这么多年了,你是唯一敢站出来和他顶的小辈。” “阿叔,我这可不是和他顶。 我只知道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是阿叔给我片遮风挡雨的立足之地。 有人要从阿公碗里夺食,我这个做细佬的不能坐视不管。” 龙根摇了摇头,瞥了何耀宗一眼。 “笑,你仲能笑得出来? 邓威没安什么好心,南生围那伙大圈仔,素来没有什么规矩,一直是背着枪出来做事的。 同他们打起来,开枪就要惊动差佬,不开枪怎么看都要吃亏。 你就不该开口答应,庙街那几家场子,了不起送给阿乐去做算了!” “阿叔,话不能这么说,我心里有分寸的。” “但愿如此吧!” …… 从龙根这里返回茶楼,何耀宗先是差细伟去葵涌货柜码头那边,把眼镜请过来。 而后他拿出手提电话,拨通了乌蝇的号码,在得知阿华已经从差馆回来之后,便让乌蝇转告,唤阿华马上来茶楼商量事情。 十分钟后,阿华骑着摩托赶到了茶楼。 包厢内,二人都点燃一支烟,何耀宗便开口询问。 “阿华,差佬三番五次搵你,到底为的什么事情?” 阿华捏着烟狠吸一口:“耀哥,就是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些事情。 那些大圈仔上次抢完金铺,没来得及销赃,把赃物寄存在了钻石山的熟人那边。 这段时间刑事组的人在到处放蛇,派人在黑市打着高价收购黄金的幌子四处摸底。 钻石山那些人不知道脑子秀逗了还是怎么回事,居然真的拿着这些赃物去卖,于是有手底下的马仔被差佬盯上。 刑事组的人这次拉我去问话,就是想让我爆料,探清楚那伙大圈仔的来历。” “看来你是真的知道那伙大圈仔的来历?” “知道,但我断不可能和差佬爆料。 当初我只是揸车拉一车水果去果栏,刑事组就算摸到什么线索,也定不了我的罪!” 何耀宗沉默了半响,随后抬头看向阿华。 “我记得你有说过,这些大圈仔身手都是个顶个的犀利。 能不能想办法联系上?我想找他们过海做事!” 037章 怪我眼瞎,养了三头白眼狼 佐敦与加士居道的交汇路口,林怀乐正拎着一袋生鲜,优哉游哉从菜市场出来。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追了上来,林怀乐的头马阿泽跑到他跟前。 气喘吁吁道:“乐……乐哥,别逛街了,邓伯来了!” 林怀乐一怔:“怎么不打我电话?” “乐哥,你没带电话在身上啊!” “赶紧回去!” 林怀乐赶紧把生鲜往阿泽手里一塞,随后调头一路小跑,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和联胜九区话事人,林怀乐可以说算是最低调的那一类人了。 他打理档口这么多年,佐敦道以东一百多家铺面,每个月都要向他的堂口交纳茶水费。 但这一带的街坊邻居,居然无人识得这个为人‘恭谦’的阿乐,就是和联胜的揸fit人! 回到住处,林怀乐发现肥邓正窝在自家的沙发上,手拿一份报纸,看得津津有味。 林怀乐不禁蹙眉。 “阿泽,怎么搞得,连杯茶都不给邓伯添?” “不用了,是我让他们不要倒茶的。 阿乐,你过来,我同你讲点事情!” 肥邓放落报纸,招呼林怀乐过来落座。 “好的邓伯!” 话虽然这么说,林怀乐还是起身去拿茶几上的咖啡袋,调好咖啡,又兑好牛奶,加两勺饴糖搅拌,小心翼翼送到肥邓跟前。 他对肥邓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就连肥邓喝咖啡钟意加多少糖,都打听的清清楚楚。 第肥邓接手咖啡,他又坐到肥邓身边,细心的替肥邓拉扯衬衣上的褶皱,表现的如同孝子贤孙一般。 肥邓笑呵呵的接过咖啡小饮一口,随后开口。 “阿乐,庙街的那几家场子呢,我就替你搞定了。 你好好做,争取这半年多做出点成绩出来。 到时候吹鸡交棍,我也好在那群老家伙面前替你说话!” 林怀乐顿感一阵心旷神怡,虽然距离吹鸡交棍还有半年多的时间,但他早已料定,下届和他争话事人唯一的对手就是荃湾的大D。 大D人多钱多,行事风格乖张霸道,自己守着佐敦这点小地盘,拿头去跟人家争? 只有把肥邓牢牢绑定在自己这边,他才能有一线希望。 不过心里欢喜归欢喜,林怀乐还是故作谦虚道。 “邓伯,要不还是算了。 为了这点事情得罪龙根叔,不值当!” “乜鬼不值当?事是我帮你搞定的,龙根要怪,就让他来怪我! 这些年你在和联胜与人为善,哪个有难能帮你一定会帮,我们这些人都看在眼里。 但出来混,也不能太过老实!不赶在吹鸡交棍之前,把你势力壮大一番,到时候你拿什么去和大D争?” 此时的肥邓仿佛当真把林怀乐当亲儿子来看,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让这么多年惯用的套路。 选话事人,就要选那种势弱又听话的! 肥邓润了润声,又继续说道。 “一会食过饭,你马上带人去庙街和龙根的人交接。 不过你要注意,尖沙咀有不少的四号仔拆家在庙街散货。 你不要和这些拆家搅在一起,必须得把这些场子给我睇好了,要是做不到,那就是在打我的脸!” 林怀乐赶紧肃声回应:“放心邓伯,我拼尽全力,也要把这些场子睇好! 一有机会,也光明正大在那边插支旗!” 下午四点,何耀宗去医馆看了盲辉一遭,回到茶楼这边的时候,发现细伟正站在门口等候。 “耀哥,葵涌的眼镜来了,就在芙蓉阁里边等你呢!” “来了几个人?” “两个人,不过他们看起来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何耀宗笑笑:“有人俾话要杀你全家,你也开心不起来!” 说罢何耀宗摆手,示意细伟跟他上楼。 咯吱—— 茶包门被推开,有两个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立马起身,满脸期盼的看向了门口。 当他们看到何耀宗那张清秀的脸之后,眼中皆是闪过一抹不着痕迹的失望。 一个高个子,带黑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子向何耀宗伸出右手。 “邓伯唤我们来这边找人,想必您就是大名鼎鼎的耀哥了?” 这番吹捧并不高明。 尤其是眼镜快四十岁的人了,居然肯伏低做小,称何耀宗一声耀哥,显然南生围的那伙越南仔真的把他逼到绝境。 何耀宗伸手和眼镜握了一下,浅笑道。 “耀哥不敢当,如果钟意,叫我一声阿耀就好。 敢问两位怎么称呼?” 抽回手,眼镜指向身边的长发男子,赶紧介绍。 “不好意思,我就是葵涌眼镜,这位是我烧黄纸的兄弟大侠。 这次过来找您……”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 何耀宗挥手打断了眼睛的阐述,随后招呼二人坐下。 随后开口问道。 “我可以帮你解决掉南生围的那伙越南仔。 但是摆平这件事情,你们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不知道邓伯有没有和你说起过?” “有!以后我们在葵涌的地盘,尽归和联胜所有。” “我先纠正一下,是归和联胜深水埗堂口所有!” 何耀宗一边示意细伟去给两人倒茶,一边继续开口道。 “说说这伙越南仔的来历,我好尽快帮你们解决麻烦!” 眼镜长叹口气。 “五年前,我在海上出货,遇到了三个从白石难民营逃出来的越南仔。 这三兄弟,老大叫冼伟查,老二叫托尼,老三叫阿虎,当初他们在我船上,跪地求我,话只要赏口饭给他们,他们什么都愿意帮我去做! 只怪我瞎了眼,捡了三条狼崽子回来! 五年来他们做大,更是在南生围那边的豢养了一群难民,打着我的招牌,到处搞搞震!” 一旁的大侠忍不住插嘴。 “不止啊!前段时间眼镜的细佬阿山凑了笔钱,要送批货去越南,正好找上了这三个扑街! 结果这群扑街把货黑了不说,更是把阿山砍成了残废! 我们要清理门户,这群越南仔反倒先放话出来,要杀我们全家。 搞得眼镜现在把老婆孩子锁在家里,连门都不敢出!” 何耀宗点了点头:“这伙越南仔好像挺凶的,能不能搞到他们的照片?我好差人做事。” 眼镜只是苦笑,并没有把何耀宗的话当一回事。 在他看来,和联胜让这样一个不知名的细佬接待他们,摆明了就是不想和他们有过多纠缠。 当即心中越发失望:“我知道这件事情不好摆平,来这边找你,也没有别的意思。 希望和联胜能俾我们个屋檐,让这三兄弟有所顾忌,不要胡来。 兄弟你年纪轻轻,我也不想连累你被这伙越南仔盯上,了不起我去转做差佬的污点证人,也不能让这群扑街好过!” 何耀宗冷笑一声,随后摸出一支烟点燃。 深吸一口,他轻蔑地看了眼镜一眼。 “你要是咽不下这口气的话,就不要甘多废话,回去准备照片,我好做事!” …… 鹏城,蛇口湾。 天色渐晚,海滨一处闲置的仓库房内,昏暗沉沉。 几个男人席地而坐,正大口扒拉着手里的盒饭。 “港岛那边来电话,钻石山的沙皮李A了我们的货,被差佬盯上了! 沙皮李这个王八蛋,口口声声称我们老乡,做起事来也和港岛那些杂碎一样不靠谱! 建军哥,到时候港岛的差佬和公安通气,只怕我们走不脱!” 一个瘦高个率先吃完,丢掉手中的饭盒,朝着人群中坐的笔直一个平头男子说道。 这个男子并没有搭腔,反倒是坐在他身边另一个年轻些的男子开口了。 “打靶仔,食不言,寝不语,大哥现在不会搭理你的。 不过你说的这件事情,我们早就知道了,大哥叫我们过来,就是准备今夜过海,去干掉沙皮李这个扑街!” 打靶仔挪到这个接话的男子身边坐下。 “建国,大哥有没有交代,这次过海,再干他老母的一票?”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如你去问问大哥?” 打靶仔看了还在细细咀嚼食物的大哥王建军一眼,随后讪笑一声。 “算啦,点都没踩,不过去港岛不捞点回来,我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前段时间有蛇头联系我,话港岛那边有黑帮花八万块找枪手,要去干掉一个仇家。 我在想反正去都去了,要不接下这单生意?” “丢!八万块一条人命,做这种买卖仲不如去要饭! 依我看,不如再挑一家金铺,直接干他老母的一票。 收成好,这辈子都不用去港岛啦!” “收声!” 王建军此时已经放下饭盒,瞪了自己弟弟一眼。 “建国,你想死吗?!” “怕什么?洒洒水! 成就食牛排,不成就黄华(看守所),打靶喽!” 小弟王建国不以为然,一边嗫着牙花子,一边朝自己大哥回怼道。 038章 肥沙:恭喜你中了头彩——尖东连浩龙 王建军倏地起身,带起一阵风声。 他大步走到王建国身边,伸出宽大的右手便握住了王建国的后颈脖。 “建国,你也是挨过炮子的人! 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再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蠢话!” 王建国抬起头来望了王建军一眼,发现自己大哥眼中迸发阵阵肃杀之意,显然因为自己的口嗨,开始动怒。 咽了口唾沫,王建国放低声音。 “行,大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最好是这样,这句话我只和你说一遍!” 拍了拍王建国的后脑勺,王建军并未舒展自己的脸色。 他挺直腰杆,环视了四周一眼。 “五分钟,连口饭都吃不完,那就不要吃了! 全部给我放下,集合!” 唰唰唰—— 所有人如同条件反射似的停下手中动作,一并起立,迅速列成一排。 “听好了,这次过海,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私自脱离队伍! 都听明白了没有?!” “听明白了!” …… 夜晚,八点时分。 肥沙揸着自己的丰田车,来到了和泰茶楼门口。 守在门口的泊车仔挤出个职业笑脸,刚想上前问肥沙需不需要代客泊车。 但看到肥沙那张脸之后,笑容瞬间敛去。 “不要惊,我不是来查你们牌的。” 肥沙将车钥匙丢到泊车仔怀里,随后背着手走进茶楼。 “何耀宗呢?” “沙sir,耀哥在楼上审账呢。” “还审乜鬼帐!去告诉他,马上去给我准备茶包,我有要紧事和他交代!” 说完肥沙不知道嘴里嘟囔着什么,便挺着个大肚子,径直朝楼上走去。 牡丹阁包厢,何耀宗拿着一盒茶叶,推门而入。 “沙sir,今晚这么得闲,下了班还特地来这边饮茶?” 同肥沙打了声招呼,他便去取茶壶煮茶。 肥沙只是坐在沙发上吧嗒吧嗒抽烟。 直到何耀宗把茶煮上,他才抬头睇了何耀宗一眼。 “衰仔,谁跟你说我下班了? 就是因为你,今晚我要熬大夜,一会肯定要被拉回去加班!” 何耀宗当即会意,他坐到肥沙旁边的沙发上,开口问道。 “怎么,在庙街散货的那些拆家,来替烟铲乐出头了?” “你猜对了,仲要恭喜你中咗个头彩。 有线人爆料,今晚来庙街搞事的,是尖东最恶的连浩龙!” “忠信义?” 肥沙没好气的瞥了何耀宗一眼:“不然还有几个连浩龙?” 肥沙说着把手伸进口袋,摸出一张名片,递到何耀宗手中。 “忠信义这伙人动不动就玩命,你不要去犯蠢,和他们死磕。 今晚有情况,记得随时call我,这样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何耀宗接过肥沙手中的名片,看了一眼,随后放落自己口袋。 “沙sir,能不能漏点风声,忠信义的人今晚几点会过来?” “这个就说不准了,不过我估计他们大概会在十一点左右搞事。 那个点巡逻的PTU换班,又要去食点宵夜饱肚,最适合吹鸡开片,去砸你们场子了。” 何耀宗面色凝重,低头想了想,随后看向肥沙。 “沙sir,今晚如果开片,能不能给我少少十分钟的时间?” “你想干什么?” 何耀宗不语,而是飞快的走向茶室的壁橱,从里边拿出纸笔。 随后他笔走游龙,飞快写下一串庙街场子的招牌名字。 “这几家场子,劳烦沙sir今晚带队重点关照一下,其余的场子就不劳烦沙sir操心。 你放心,今晚你拉队伍出来做事,绝对会有收获!” 肥沙接过何耀宗递来的纸条,浅浅扫视一眼,想问些什么,但话到嘴边,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那好,谁叫我欠你个天大的人情! 只是我先说好,上头命令我今晚随时在庙街待命,不行就call我,不要搞出什么过火的事情! 如果闹得太难收场,我冇面俾你!” “安心,我有分寸!” 此时茶已经煮沸,何耀宗取出茶杯,给肥沙倒上一杯。 肥沙接过茶水吹了吹。 顺势问道:“张崇邦那个扑街,听说今天早上又去搵你的人了。 怎么样,问出什么名堂没有?” “我朋友遵纪守法,他能问出什么名堂。” “哈哈,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大哥华这家伙要是肯和大圈仔勾搭在一起,他就不会在旺角混了这么多年,身边还只有乌蝇这个扑街细佬了!” 说完肥沙浅浅喝了口茶,然后火急火燎放下茶杯。 “我不多陪你聊了,记住我刚才说的话。 忠信义来搞事,一定要打我电话!” “了解,那就多谢沙sir关照了!” 送走肥沙,何耀宗从口袋掏出盲辉送给自己的那块手表,透过碎裂的表面,发现现在已经是八点十五分了。 忠信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扫场,时间紧迫。 不容有他,何耀宗立马回到楼上,关上办公室房门,打通了一则电话。 电话响了两声,阿华的声音从听筒传了出来。 “耀哥,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事情办妥了?” “妥了,沙皮李已经被我拉去沉海,放宽心,一点手尾没有留下。” “那些大圈仔什么时候过来?” “还不知道,现在船还没有过海,也许要下半夜去了。” “那这件事情先不要管了,你马上回来,叫上乌蝇,我有要紧事情和你交代!” 听得出何耀宗有要紧事商量,阿华不敢怠慢。 在电话里慎重答了声‘好’,随后何耀宗便挂断了电话。 他又拨通一串号码,这次是打给细伟的。 “细伟,现在在哪?” “耀哥啊?我刚在医馆这边给盲辉送完汤。” “马上回来,有要紧事交代你做!” “什么事?” “借兵!这次不管是不是和联胜的,只要够胆敢来,都可以从我这里赚少少!” …… 庙街,此时已经被五色霓虹包裹。 林怀乐趴在温莎夜总会的天台护栏上,睇下面街道上人来人往。 他无不唏嘘,扭头看向身边的头马阿泽。 “阿泽,我在佐敦话事这么多年,直到今天才真正意义上明白,什么叫龙虎地,风云地!” 阿泽甩了甩他那挑染的长发,也跟着趴在护栏上。 同时感慨道:“是啊乐哥,这种地方,每个月单是一家三温暖的收入,算起来都比我们半个堂口的马栏要多。 还算龙根的那个细佬懂事,肯把这家温莎这家夜总会交给我们去睇。” 晚风拂过林怀乐的脸颊,夹杂着庙街浓厚的烟火气息。 林怀乐心神不禁一阵摇曳,浅笑一声。 “他不懂事不行的,一个新过档的四九仔,仲敢打着和联胜的招牌终日搞七搞八,邓伯最恨这种货色!” 说罢林怀乐望向远方,似喃喃自语道。 “阿泽,我在佐敦沉淀了这么多年,平时社团谁有难,谁需要帮把手,我都冲锋在前,但这些都不是邓伯支持我做下届话事人的理由! 和联胜的话事人,只有邓伯发咗话谁可以做,谁才有资格去做! 以前没有例外,现在也不会例外!” 039章 现在才想起响朵?晚了! 八点三十五分,阿华和乌蝇赶到和泰茶楼,在办公室见到了何耀宗。 何耀宗表情严肃,招呼二人坐下。 没有过多废话,直接开口交代道。 “阿华,有收到消息,今晚忠信义要来庙街搞事。 你一会就回庙街睇场,如果碰到忠信义的人过来找事,不要轻举妄动,先把客人清退,然后把场子里的门给我锁了先!” 阿华不解:“耀哥,被人踩了也不吭声吗?” “不是叫你不吭声,今晚是真刀真枪的开片,关起门来好办事。” 何耀宗说着压低声音,冷语道。 “我已经让细伟去借兵了,今晚在庙街,我要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阿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随后何耀宗又看向乌蝇。 “乌蝇,你一会马上去找吉米哥,让他租两台小巴。 然后带人揸小巴去葵涌货柜码头那边取火油。 我已经安排人在那边用啤酒瓶赶制两箱燃烧瓶,你取完这些东西,马上揸车去尖东那边。” 乌蝇傻傻地回了一句:“耀哥,去尖东做什么?” “听好!揸车到了尖东那边,把车停好,等我电话。 只要我电话打来,马上带人下车,点燃烧瓶。 凡是忠信义在尖东的场子,每个场子给我赏他几瓶子,丢完就走,不要多留!” “好!” 虽然不明白何耀宗这么做的用意何在,但乌蝇还是慎重地点头应允。 交代完这些事情,何耀宗便不再做过多言语,只是催促两人赶紧出门,按照自己的交代去做事。 和泰茶楼的账房里,细伟守着那台座机,只觉得自己嘴都要磨起泡来了。 “潮州威,你老母的不是去泄火了吗? 别讲话,我没有时间同你吹水,我问你,上次那三千蚊好不好赚? 好赚是吧,今晚带人过来,还有笔钱给你去赚。 不过先说好,不要漏风出去,今晚真的会劈人!” “是大只琛吗?你问我是谁? 上次你那个瘦巴巴的细佬来深水埗搵活,这就忘了? 我要多少人手?你地盘上能打的全给我拉过来,半个小时内到不了,就直接打车回去吧!” …… 温莎夜总会隔壁不远处的金巴喇夜总会里头,当值的值班经理凑到夜总会的一个角落,讨好地向阿华递上一支香烟。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今晚夜总会的生意好像格外火爆,不到晚场,依旧有络绎不绝的客人入场。 “华哥,这两日有你们睇场,场子里真是消停多了。” 值班经理一边替阿华掌火,一边开口奉承道。 阿华笑笑,点燃香烟,拍了拍经理的手背。 “怎么,以前场子里生意不好做吗?” “倒不是生意不好做,只是庙街这种地方,要找到一个有人情的大佬罩实在太难了。 就拿大舞厅那边来讲,从金巴喇开业开始,就有人拿摇头仔,迷幻邮票这些东西进来。 客人自己带的也就算了,后来陆续就有人拿四号仔,K仔这些东西进来卖。” 经理说着唏嘘地摇了摇头:“时间久了,这里简直成了道友窝。 有时候甚至会搞出人命,差佬来查牌更是一查一个准!” 阿华叼着香烟,深吐出口烟雾。 “从我接手这家场子开始,就没见过老板。 场子乱成这样,你们老板也不管?” “老板在马来西亚啦,他把这边交给别人托管,每个月只要有钱赚,发生什么事情从不过问。 就是苦了我们这些打工的,每次被差佬查牌,都要被扣不少薪,还要挨屌!” 看得出来,这个值班经理是真心欢迎大社团的人进来睇场的。 反正茶水费有股东去出,他还能省心不少,不把阿华的马屁拍好,他都觉得对不起现在的悠闲日子。 阿华望着他只是浅笑一声,如果这个值班经理知道今晚要发生什么事情,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对自己说这番‘真心话’。 此时夜总会的歌舞声渐起,气氛开始进入迷醉的高潮。 阿华把一支烟吸完,随后便不再搭理还想找自己吹水的经理,靠在沙发上,兀自闭目养神。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直到晚十点四十分左右,一个睇场的马仔快步跑到阿华身边,在他耳边耳语了一阵。 阿华当即起身,冷笑一声。 “那还等什么,马上去清退客人,然后把楼下的门给我反锁了!” 说着阿华伸手摸向腰间,抓起了自己的那个新款‘大哥大’电话,熟练地拨通一串号码,给何耀宗打了过去。 …… 金巴喇舞池中央,随着一阵骚乱,客人陆续被劝退出去。 一伙马仔正在舞厅中央的一处卡座叫嚣,阿华推开拥挤的人群,但见一个身穿白色外衬,面色阴鸷的年轻人,正嚣张地瘫靠在沙发上。 摆在他面前桌子上的,是两包还未拆封的‘四号仔’。 阿华拿起一包四号仔,凑到鼻前嗅了嗅,随后望向这个张狂的年轻人。 “这些东西是你的?” “正是!” 年轻人慵懒地回应了一声,摆明了没把阿华当一回事。 阿华将这一小包四号仔丢在地上,一脚踏住。 “谁让你来我的场子散货的?” 这个动作显然激怒了面前的年轻人。 他倏地一下站起身来,从身后抽出一柄加长款的狗腿刀。 “你契爷我在庙街这边散了两年多的货,怎么,今晚不准散了?” 阿华嘴角闪过一丝戏谑的嘲弄之意,同时踩住‘四号仔’的脚用力扭动,直接将这包粉踩漏。 “火气不小,混哪个字头的?” 年轻人将捉刀的姿势改为反握,同时冷笑一声。 “我话你知,今晚要么出钱把这包货买下来,要么跪低把这包货舔干净,一点也不准剩下!” 在他言语间,围在一旁的马仔已经开始抽刀。 阿华做好戒备,冷眼审视着面前的年轻人。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哪个字头的!” “混你老母的字头!” 年轻人显然不按套路出牌,家门不报,直接挥手出刀。 他的动作着实很快,好在阿华早有防备,险险避过这一刀,同时飞快后退几步。 低头看了眼胸前被劈开的皮衣,阿华的表情开始凝固。 “都愣着干什么,睇我被人劈死吗?!” 随着他一声怒喝,刚才还混在人群里佯装客人的刀手,一窝蜂便围了上来。 面色桀骜的年轻人,眼中终于闪过一丝慌乱。 他捉刀的手垂下,却依旧保持反手握刀的姿势。 “玩阴的?听好,你契爷我是忠信义的阿亨!” 阿华冷笑一声,从一个马仔手中接过一柄砍刀,立在身前,睇的阿亨两眼一愣。 与其说这是砍刀,倒不如说是短化版的关刀,加起来足足有他手中狗腿刀的三倍那么长…… “衰仔,现在才想起响朵?晚了! 给我斩咗这群扑街!” 随着阿华一声令下,场子里顿时人声鼎沸,一片激扬…… 尖东广场,乌蝇坐在小巴里头,早已经困得哈欠连天。 铃铃铃——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让乌蝇如同触电般跳了起来。 电话是何耀宗打过来的。 “乌蝇,可以动手了。 记住,做完事不要拖拉,马上揸车回来!” “我知道了耀哥!” 挂断电话,乌蝇直接从小巴内站了起来,扫视了一圈望着他的细佬。 “还傻乎乎坐着干什么?等着食宵夜啊? 下车做事了!!” 040章 驱虎吞狼,进退两难 尖东郎廷酒店,八楼的一间套房内。 方才操劳了半个钟头的连浩龙,现在正围条浴巾,盘腿坐在床上。 此时隔壁浴室内传出沥沥淅淅的水声,透过浴室挡光玻璃,能看到柔和的灯光里,游动着一具曼妙的躯体。 连浩龙手捏一支香烟点燃,望着浴室那道身影发呆,心中不禁百感交集。 他已经过了不惑之年,明显能感觉到身体不如年轻时候那般龙精虎猛。 当年他从一个睇场打仔做起,凭借一双拳头草创忠信义,一路打到如今整个油尖旺无人不识! 放眼港岛社团史,也算得上是重量级的人物了。 但连浩龙心中一直有个遗憾。 当年陪他相濡以沫,白手起家的老婆素素,年轻的时候是一个穿街走巷的流莺。 因为堕胎过度,至今都未能替他生下个一儿半女。 再有十年,就到了膝下承欢的年纪,他不想自己偌大的家业,居然没有后代去接手。 呼—— 连浩龙长吐出一口烟雾。 此时正在浴室内沐浴的,是他连浩龙的小老婆。 如果这个小老婆日后能为自己诞下子嗣,他连浩龙此生也算无憾了。 笃笃笃—— 就在连浩龙还在盘算着日后给自己个崽起什么名字的时候,外边的门被人敲响。 “谁?!” 连浩龙警惕地朝着门口喊了一声。 “大哥,是我!” 门外是自己心腹骆天虹的声音。 连浩龙当即起身,扎紧了围在腰间的浴巾。 一边开门,一边询问。 “乜事?” 门开了,骆天虹的脸色显得有些难看。 “大哥,按理来说,现在我是不该来打扰你和二嫂的。 但是庙街那边出事了!” 连浩龙脸色一冷,朝着外边的走廊张望了几眼,随后便把骆天虹拉了进来。 “进来说话!” 门刚刚关上,骆天虹便匆忙开口。 “大哥,前段时间帮我们拆货的烟铲乐,被和联胜赶出了庙街,找到了我们诉苦。 素姐就招呼我们今晚过去做事,于是阿亨就带人过去扫场。 结果阿亨他……” “阿亨他怎么了?!” 连浩龙的脸色已经阴沉的可怕,骆天虹不敢隐瞒,咬牙答道。 “阿亨他被人砍死了!这还不算,和联胜的人刚才在我们尖东这边的场子丢燃烧瓶! 那些场子的老板刚才都在打我电话,问我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 “扑街!” 连浩龙爆发出一声怒吼,当即惊得浴室里的小老婆惊呼一声。 “怎么了龙哥?” “不干你的事,接着洗你的!” 连浩龙朝着浴室喊了一声,随后转身走向床头柜,抓起了自己的衣物。 “天虹,知不知道是谁干的?” “知道,和联胜的林怀乐,以及和联胜龙根新收的一个细佬。 他们两人在庙街一人睇一半的场子,阿亨就是被他们的人砍死的!” 骆天虹说着压低声音:“大哥,我已经把弟兄们都叫出来了,要不要现在就打过去?” 连浩龙此时已经套好了外套,他甩了甩一头半长的头发,冷冷瞪了骆天虹一眼。 “你说呢?!” …… 大约十分钟不到,十几台疾驶的小巴开入庙街。 忠信义百余号打仔,齐刷刷下车。 骆天虹肩扛一柄八面汉剑,面露寒光。 “天虹哥,你们终于来了!” 有几个跟随阿亨进场的打仔,是靠着打破夜总会的窗户,从楼上跳了下来才得以逃生。 刚才和联胜带过来的人把庙街两头给堵住了,他们躲在一家餐馆的泔水桶后面,才得以逃生。 眼下见到骆天虹过来,他们才敢出来露头。 只是不知道缘何,在忠信义的人搭乘小巴过来之后,和联胜这些人又纷纷散去,不知道去了哪里。 骆天虹冰冷的目光在这群狼狈不堪的马仔身上一扫而过,随后铿锵一声,拔出了手中的八面汉剑。 “龙哥发话,今晚在庙街,凡是和联胜接手的场子,有一家给我砸一家! 不打妥这群扑街,叫外人笑话忠信义八字不硬!” 此时,温莎夜总会顶层的天台,林怀乐趴在护栏上,将下面的情况看得清清楚楚。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忠信义到底吃错什么药了,今晚要来和自己拼命。 这几家场子都没有睇热,他都打定主意和忠信义的人好好沟通一下,以后进来卖药可以,只是忠信义不允许其他拆家再进场,他还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忠信义的的人前脚刚在场子里搞完事,还没等他找到人沟通,后脚就拉了十几车小巴的人过来。 不由分说,进场见人就砍,见东西就砸。 最关键的是,他现在根本冇胆去顶! 他的堂口实力本就不济,惹火了连浩龙,只怕连他佐敦的地盘都要遭殃! 现在林怀乐只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 如果不拼的话,肥邓可是口口声声交代过自己的,不要在庙街丢他的脸。 和联胜也没有谁钟意去支持一个冇胆的鼠辈去做话事人。 但是硬拼的话,他佐敦的实力当真不够看! 再有半年多吹鸡就要交棍,如果和忠信义死磕一番,难保自己堂口底子受挫。 即便自己有肥邓的支持,只怕也没有底气去和大D一较长短了。 思忖之间,林怀乐咬了咬牙,做出了一个逼不得已的决定。 踏踏踏—— “乐哥!快从消防通道走吧,忠信义的人打过来了,我们人少顶不住!” 就在阿乐心情阴郁之际,头马阿泽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 “走?走哪去!” 林怀乐摆了摆手,随后强扮淡定地笑了笑。 “不用走啦,O记的差人来了!” 嘟嘟嘟—— 随着尖锐的哨音响起,反黑组的肥沙一马当先,带队冲入了混乱的人群。 紧接着几台PTU的冲锋车支援过来,机动部队成员利索下车,配合着肥沙大声控场。 “全部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 “差佬来了,快走!” 在社团成员看来,差佬的不许动就和‘赶紧跑,别逼我动家伙打你’没什么区别。 刚才还乱成一团的街道,现在更显混乱。 O记的差佬眼尖,知道这么多古惑仔他们不可能全部带走,为了交差,专挑那些带头的去抓。 “不想吃苦头就老实点!” 肥沙抬起一脚踹翻了一个被PTU控制住,尚且挣扎的忠信义打仔,随后背着手东张西望,似乎是张罗着什么。 不多时,他会心一笑。 何耀宗晚上交给他的那张纸条,上面全部写着的全部是林怀乐打点的那些场子。 至于他自己睇场的那几家,早他老母的关门了! 他们反黑的想去上门做事,都没有理由。 “油尖区什么时候出了这么阴湿的家伙,算我还你个人情,今晚搵林怀乐回去问话!” 肥沙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打算去夜总会里头凑热闹了。 他直接拿起手提电话,拨通了一串号码,打给了自己的上司张启胜。 “张sir,劳烦您把佐敦林怀乐的号码给我一下。 今晚这边的事情搞得有点大条,不搵个够资格的大佬回去问话,只怕报告不好写啊!” 041章 沙sir,我一看你就是个有福之人 铃铃铃…… 早上七点不到,一阵急促的电话铃便将何耀宗吵醒。 何耀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摸索着从床头柜上拿过电话。 想都不用想,电话是龙哥打来的。 他这个号码就几个人知道,其他人还没有大清早打电话吵自己的习惯。 “喂阿叔,这么早搵我什么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打你电话? 昨晚你在庙街搞得好劲爆,我听人说阿乐被差佬叫去问了一晚的话,早上从差馆出来脸都绿了!” 龙根今番声音洪亮,显然心情不错。 何耀宗附和着浅笑一声。 “阿叔,你打电话不会就为了说这些吧?” “当然不是为了说这些,现在说点正事。 我想知道你昨晚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安排人去忠信义的地盘丢燃烧瓶?” “被人踩了场子,再安排人踩回去,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你少来!昨晚庙街十点五十分开片,十一点你的人就在尖东丢瓶子! 不是你在连浩龙的头上添把火,昨晚阿乐怎么会被收拾的那么惨?” 何耀宗从床上坐了起来,习惯性的拿起支烟点上。 “阿叔,不是我有意要搞搞震。 这十几家场子本来就是捞家散货的地盘,今天不出事,早晚也要出事! 乐少他大小也是个堂口揸fit人,如果觉得顶不住,马上就可以去和邓伯讲。 场子全部交回来,他睇不住,我仲能睇得住!” 龙根放缓了语气,在电话里头深以为然表示道。 “没错,阿乐在和联胜,素来是与人为善。 社团不少的的兄弟都敬重他。 但是出来混靠耍嘴皮子是没有用的,什么都不肯做,伸手就知道要。 就是赏他块地盘,早晚也要丢掉!” “阿叔你能这么想我心里就踏实多了。” “你先听我把话讲完。 不管怎么样,阿乐在社团毕竟是你的前辈,凡事还是不要做的太绝。 早上邓威打电话给我,问我忠信义的事情,你肯不肯顶,准备怎么去顶,钟不钟意和阿乐一同去顶?” 何耀宗把手伸到床沿,弹了弹指尖的烟灰。 心中不免嗤笑一声。 孩子哭了,知道喂奶了! 忠信义要打过来了,知道让自己扛和联胜的招牌去做事了。 早干嘛去了?就知道社团里多的是欺善怕恶的贱骨头。 抿了口烟,何耀宗直接答道。 “阿叔,我没资格和邓伯去通电话。 劳烦您帮我转告,邓伯他老人家说怎么办,我都照办,他乐少能在邓伯面前扮乖,我何耀宗也未必就扮不得!” “那好,你多留心忠信义的人! 总之社团内的事你就不要担心,现在你就是想把庙街的地盘全部交出来,也没谁肯来接这个烫手山芋了!” 和龙根讲完电话,何耀宗睡意全无,索性起床,洗漱,准备一会自己下楼吃个早茶。 笃笃笃—— 正当他准备出门的时候,外边正好响起了敲门声。 何耀宗不禁皱眉,不由得开始警惕起来。 他对自己安保问题看得很重,以前在财务公司开工的那些打仔,全部被他安排在这家时钟酒店负责自己的安保问题。 除了平时给自己送餐的盲辉和细伟,平时不会有人大清早来敲自己的房门。 而盲辉此时在医院,细伟这扑街昨晚累了一夜,自己也交代今早不要来给自己送餐。 笃笃笃—— “何耀宗,你醒了没有?” 外头传来肥沙的声音。 何耀宗当即放下戒备,拉开了房门。 “沙sir,大清早跑我这边来干什么?” “干什么?他老母的,当然是还你人情!” 肥沙两眼乌青,显然昨晚也是熬够了。 他一边进门,一边问何耀宗要了支烟,随后便拉条椅子坐下。 狠吸了两口烟之后,肥沙这才开口。 “昨晚为了你们和联胜的破事,我可是在班房整整熬了一宿!” 何耀宗闻声笑道:“辛苦沙sir关照了,如果有什么信得过的亲朋,可以让他去海坛街的字花档坐坐。 兴许运气好,一次就赢够十万八万。” 肥沙狠狠地瞪了何耀宗一眼。 “你当我是什么人?我办这件事情,一来是克忠职守,二来是还你那个人情! 你要这么搞,我都要告你涉嫌贿赂公职人员!” “沙sir说得是!” “我不同你吹水了,得赶紧回去补觉。 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你,短时间内,庙街应该消停了。 昨晚忠信义做的过火,我哋O记A组专门盯他们的廖sir已经发话,这周连续扫忠信义的场,扫到他们老实为止!” 何耀宗抓了抓头:“沙sir,忠信义这伙人能老实?” “至少短时间内让他们老实,所以这次来就是为了告诉你,这一周庙街应该是太平的。 不过后续你就自求多福,连浩龙这伙人睚眦必报,这件事情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肥沙说罢摇晃了下昏昏沉沉的脑袋,随后起身。 “你这个人情我算是还了,以后做事,仲要给我老实一点。 否则犯在我的手里,我不会留任何情面!” 见到肥沙要走,何耀宗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问出了一个让肥沙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沙sir,做警长几年了?” “关你乜事啊?” “不是,我是想问问,你觉得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升督察?” 肥沙被问到痛处,一张脸瞬间黑了下来。 但还是耐着性子答道。 “如果风调雨顺呢,再熬个几年,等熬不动了,兴许上面可怜我,赏我肩扛个一枝花。 如果像你们这种搞事的扑街太多,兴许我这辈子都升不上去,哪天被调去守水塘也说不定!” “怎么会呢,沙sir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兴许哪天荣升警司也说不定。” 肥沙瞬间被何耀宗逗笑。 “别说警司,我这辈子能做到高级督察,都已经是祖上有德,烧了高香!” 何耀宗却是一脸淡定地附和。 “如果忠信义栽在你的手里呢?” 肥沙似乎觉察到了何耀宗不似在和他开玩笑,当即收起笑脸。 “你在讲什么瘟话?廖志宗他们那组人盯了忠信义七八年,都没有找到什么纰漏。 忠信义如果栽倒在我的手里,我觉得我都可以上亚洲周刊的封面!” “事在人为嘛,兴许我可以帮你。” 何耀宗露出一个招牌性的笑容,一时间让肥沙分不清这家伙是在耍自己,还是真的有什么说法。 不过细想一下,肥沙还是打消了这个狂妄的念头。 嘴里嘟囔声痴线,随后背手离开了房间。 …… 佐敦,林怀乐的住处。 已经是早上七点了,此时林怀乐刚冲完一个凉水澡。 昨晚他被O记的那群差佬拉到班房问了一个晚上的废话,直到一个小时前才被放回来。 好在挑事的是忠信义,差佬那边暂时没有要挟要对自己发起什么控诉。 不过昨晚他的场子,也有二十几号火并的马仔被拉走,光是保释费,就要凑二十几万出来。 相比起这点保释费,更让林怀乐头疼的是怎么应对忠信义随时暴起的发难。 差佬揾他进班房问话,等于明摆着向外界传递一个信息——庙街的睇场,就是他林怀乐负责的。 冷水的刺激让林怀乐醒脑了不少,他走到阳台,坐到一张藤椅上,也学肥邓那般坐下,仰望东边天际的一抹鱼肚白。 “有忠有义,荣华富贵! 邓伯,你到底是钟意能为社团做贡献的人,还是钟意随时听你差遣的人? 又或者,两者都是……” 042章 你早说是越南仔,我兴许还能少要一点! 元朗流浮山,王建军一伙人正挤在海边的一间铁皮房里,分食着一锅现熬的生滚粥。 屋子里只传出餐具碰撞和食粥的声音,直到王建军吃完,放下餐具。 早已等待多时的王建国这才开口。 “大哥,不是说来港岛收沙皮李的皮吗?什么时候出发?” 王建军不语,只是拿起地上的一个尼龙袋,从里边取出一支‘黑星’手枪,褪下弹夹和机簧,仔细检查了一番。 随后重新组装好枪支,这才看向自己弟弟。 “不用了,沙皮李已经死咗!” “那我们来港岛是……大哥,那批货不是已经被沙皮李黑掉了吗?” 王建国一颗心顿时火热起来。 “不要多问,一会有车来接我们。” 王建军说罢起身,扫视了在场的这群兄弟一番。 而后开口道:“一会靓仔萌开车,打靶仔你带两个弟兄跟上。 其余人和建国留在这里,等我的消息。 还有,记得都把家伙带在身上,我让号码帮的蛇头在这边留了船,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建国你带他们先回大陆!” …… 上午十点半,一台小巴稳稳当当停在了和泰茶楼门口。 王建军从车上站了起来,拉了拉黑色的紧身背心,刚好遮住了卡在腰后的黑星手枪。 “打靶仔,你和我下车。 靓仔萌,你留在车里,如果一会听到枪声,马上开车,回流浮山那边和建国他们汇合。 我在那边安排了蛇头接应,你们回去之后,短时间不要露面先!” 众人明白只是点头,明白这是命令,随后目送王建军和打靶仔下车。 和泰茶楼,牡丹阁包厢。 吱呀—— 门被推开。 这两人走路一点声音也没有,不禁让坐在茶室里的何耀宗再度高看几人一眼。 “坐!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何耀宗,是我托关系找大佬权的人,请你们来港岛的。” 王建军警惕地朝着茶室内扫视了一圈,在确定室内只有何耀宗一人之后,他才示意打靶仔在门口望风,随后孤身一人走进室内。 “又是帮我做掉沙皮李,又是花钱请我们过海,到底为的什么事情?!” 王建军坐到何耀宗对面的椅子上,冷冷地开口道。 何耀宗没有任何顾忌,直接开口道:“买凶杀人!” “不做!” 王建军回答地也很干脆,说罢就要起身。 “二十万!” 王建军闻声,止住了步伐。 “少了!” “我说的是每人二十万!” 在看到王建军重新坐下来之后,何耀宗笑着推了杯茶给他。 “如果觉得少了,你还可以再加。” 帮眼镜收灾是因,让王建军报价是果。 从听到王建军这个名字之后,何耀宗就明白,这笔买卖怎么做怎么合算。 王建军眼中闪过一丝狐疑。 “你要搞清楚,我们这一行八个兄弟,每人二十万,就是一百六十万!” “是啊,你们去抢金铺,冒着被打靶的风险,都不一定能赚到一百万。 现在只是想请你们去干掉几个人,每人二十万怎么都比去抢金铺划算吧?” 王建军沉默了半响,随后开口。 “要杀谁?” “南生围的几个亡命徒,这是他们的照片,你过目一下。 不过注意,这个叫托尼的,我要活口!” 将三张照片递到王建军手中,何耀宗重点指向越南三兄弟中的老二,对王建军介绍道。 王建军接过照片,粗看了几眼,随后望向何耀宗。 “可以,但是我要现金,先付钱,后做事!” “早为你准备好了!” 何耀宗起身,走向茶柜的一个角落,从里边提出一个黑色的旅行包。 此时,王建军的手已经微微向腰后探去。 好在何耀宗没有含糊,直接提着旅行包走了过来,拉开拉链,里面是一沓沓捆好的‘金牛’。 新钞的油墨香味,稍稍打消了王建军的警惕,他朝着门口招了招手,当即在门口望风的打靶仔便走了过来。 “打靶仔,点钞!” 望着这满满一袋现钞,打靶仔眼都不由得直了。 随着打靶仔点钞声簌簌响起,王建军拿起托尼的照片,再度开口。 “我先讲好,捉活口是个麻烦的事情,我不保证能活着把这家伙带回来。” 何耀宗摇了摇头:“这些人和你们一样,都是玩枪的。 让你们明火执仗去和他们火拼,你们可能会吃大亏。 这样,我给你出个主意。” 何耀宗顿了顿声,继续说道。 “这三个越南仔呢,虽然恶是恶了点,但对他们老母却是出奇的孝顺。 他们老母有严重老年痴呆,现在在东华三院的养老院疗养。 每个周末这三兄弟都会去……” “慢着,你是说这三兄弟是越南仔?” 王建军眼中凶光一闪,打断了何耀宗的讲述。 何耀宗笑了笑,随后点头:“没错,他们身手好犀利,有可能还在越南当过兵!” “你早告诉我要杀的是越南仔,我兴许还能少要一点!” 王建军说完挽起自己的背心,背向何耀宗,露出了一片狰狞可怖的疤痕。 如果有经验的人看到,就会明白这些疤痕恶过任何一个古惑仔雕龙画凤的纹身。 这是在战场上,由炮弹造成的擦伤! 放下背心,王建军泛起一丝残忍的笑容。 “当年我在老山,打的都是越南猴子最精锐的部队! 我小弟差点死在这群杂碎的枪下,以后再有这种活,有一个,我接一个!” 何耀宗笑意更甚,好彩自己一番口舌没有白费,看来王建军内心,对那段血与火的岁月确实有着高度的认同感。 “那活口还能不能捉?” “先给我兄弟安排房间,等我的消息就行了!” 安排好王建军等人下榻之后,何耀宗便打算去一趟中环。 昨天下午陈天衣有给他打电话,他已经向惩教署递交的减刑建议方案,接下来就要开始进入舆论争取环节了。 王建军这边,他并不担心这些人会卷款遁走,沙皮李虽然死了,但他们打劫金铺的把柄还在阿华手中。 如果不想夜长梦多,最好的办法就是帮自己干这一票,也算双方各自立了投名状了。 至于他们怎么去解决那越南三兄弟,他就更懒得去操心了。 把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去做,一向是自己坚定不移的信条! …… 油麻地警署内,总督察袁家宝端着个保温杯,来到了刑事组的办公区。 “袁sir好!” 张崇邦组的女警吕慧思,此时正从档案室抱着一份资料走进办公区,刚好和袁家宝碰了个照面。 袁家宝点点头。 “慧思,给邦主送材料啊?” “没错袁sir。” “给我吧,正好我有点话想和邦主聊聊,我来给他送过去。” 说完袁家宝不由分说的夺过这沓材料,径直朝张崇邦的办公室走去。 来到张崇邦的办公室,推开门,发现刚上班的张崇邦,此时正一边看着份材料,一边大口吃着一份水煎包。 “张sir,还在盯那个案子啊,连吃饭的时间都不留给自己,真是拼啊!” 听到袁家宝的声音,张崇邦立马起身,朝袁家宝敬了个礼。 “袁sir好!” “行了行了,少来这一套,我要和你聊点事情。” 袁家宝将那份资料丢在张崇邦桌上,看到张崇邦伸手要去拿,袁家宝一巴掌拍在了他的手背上。 张崇邦讪笑一声。 “袁sir,这起案子我盯得好辛苦的。 眼看有了眉目,线索又断了,我怀疑是……” “我不关心你的案子,这次我来是和你聊一件事情!” 袁家宝打断了张崇邦的发言,随后拉条椅子坐在张崇邦对面,肃声开口道。 “你在外边,仲有水煎包可以吃! 但有没有想过,你曾经的那班兄弟,还在监仓日复一日的吃苦?!” 043章 张崇邦:对不起,我有我的原则! 张崇邦愣了愣:“袁sir,大清早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袁家宝还是伸手摁住张崇邦那堆材料,认真地说道。 “没什么意思,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最近港岛大律师协会,有人牵头,准备替阿敖他们向惩教署发起刑事豁免诉求。 我们警队有接到消息,凡是愿意站出来替阿敖发声的,到时候都可以去接受电视台的一次专访。 你是上次庭审的关键证人,如果你出来发声,舆论造势可能会更加利好阿敖他们,兴许阿敖等人就可以结束牢狱之灾了。” 说完袁家宝眼巴巴地看向张崇邦,等他给到自己一个答复。 张崇邦与袁家宝四目相对,思忖了片刻。 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袁sir,你在开什么玩笑? 法律就是法律,如果舆论可以更改司法判决,那法律条款岂不是一张废纸? 我哋当差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捍卫法律的尊严和市民的安全?” 面对又臭又硬的张崇邦,袁家宝简直感觉胸口一顿气堵。 “邦主!法理不外乎人情! 阿敖他们也是为了捍卫市民的人身安全进去的,而且是你的证词把他们亲手送进去的! 难道你就没有一点点愧疚吗?” “一是一,二是二,阿敖他们是我兄弟,但是他们确实犯了法,我有什么好愧疚的? 袁sir你是个差人,这种话就不应该从你嘴里说出来!” “你……” 袁家宝一时语塞,最后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和张崇邦好好聊聊。 “邦主,这次大律师协会的人发起的诉求,并不是帮阿敖他们脱罪,而是帮他们申请免刑。 打死嫌犯的罪名他们要背负一辈子! 你要捍卫法律的尊严没错,但你也应该念及昔日兄弟的旧情吧? 你应该清楚阿敖这种差人被关进监仓,每天过的都是些什么日子! 本来大好的前程断送就够惨了,现在在监仓还有两年多非人的折磨等着他们,我怕他们死在监仓里头啊!” 也许是袁家宝这番动容的说辞起了作用,张崇邦低下头,默不作声。 似乎在进行着一次剧烈的思想交锋。 就当袁家宝认为有戏的时候,张崇邦猛地抬头。 “对唔住,你们愿意接受电视台的专访,可以自己去。 我有我的原则,不能答应你这个请求! 如果没有别的事情,请袁sir不要耽误我研究案子的时间了。” “好!你清高!” 袁家宝自知多说无益,一拍桌子撂下这句话,恶狠狠地瞪了张崇邦一眼。 他不知道张崇邦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人怎么可以固执冷血到这种程度。 随后袁家宝无言,大踏步往外边走去。 张崇邦抬头望了眼袁家宝的背影,随后摇了摇头,伸手拿起袁家宝带进来的那份资料,继续研究了起来。 正当袁家宝气冲冲推门而出的时候,张崇邦的另一个下属周子俊刚好来到办公室门口,看到袁家宝,赶紧立定敬了个礼。 袁家宝连礼都懒得还,冷哼一声,快步朝外头走去。 周子俊不禁抓了抓脑袋,不知道袁家宝吃错了什么药。 但他没有多想,跟着走进了张崇邦的办公室。 “张sir,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袁sir点解甘大个火气?” 张崇邦抬头望了周子俊一眼:“不用管他,濑尿豪那边问出什么名堂了没有?” 周子俊把门关上,随后面色凝重地凑到了张崇邦跟前。 “张sir,我正要来和你说这件事情。 O记那边已经把濑尿豪审妥了,人不能再借给我们问话。 再有几天,他就要出庭作证,下午O记就要为他转班房,进入安全屋保护。 如果我们今天问不出什么名堂,这件案子的线索可能就要彻底断了!” 张崇邦面露凝重之色。 “能不能想想办法,赶在濑尿豪转班房之前,问出那些大圈仔的下落?” 周子俊当即点头。 “有是有,就怕你不同意!” “讲出来听听先!” “这样,濑尿豪这几天被O记的人审的疲惫不堪,一身骨头都松软了。 如果你肯让我班房关掉监控,我有信心在半小时内问出你想要的东西!” 张崇邦撇了撇嘴。 “你痴咗线?这样搞是违法的!” “那张sir,这件案子就只能放手了。 反正那伙大圈仔没打死人,开金铺的老板也有保险公司兜底,这桩案子的卷宗不如丢档案室吃灰算啦!” “扑街!” 张崇邦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你知道你在讲什么吗? 当初人是从我们管区坐车跑的,我当着旺角警署那群同僚的面信誓旦旦保证,一定要破获这起案子! 说放手就放手,存心让那些成天坐办公室吹冷气的笑话我? 你丢得起这个人,我仲丢不起这个人!” 周子俊苦笑一声。 “那张sir,如果循规蹈矩办案子……” 周子俊话没说完,便被张崇邦打断了。 “一会我要去保安科送份材料,你召集组员开个会,务必把这起案子查出点头绪出来。 我不希望下午回来,你还告诉我什么都没有查到!” 周子俊会意,当即立定站稳,伸手敬礼。 “Yes sir!” “出去做事,不要来吵我!” 被张崇邦打发出去的周子俊,顿时面露一抹狡黠的微笑。 他太了解自己这个上司了。 平素里标榜一身正气,凡是触碰警队纪律条令的事情,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肯去做的。 但是他不做,不代表自己这些做下属的不肯去做。 嫌犯如果靠感化就能老实交代口供,那么坐在警署里当班的就该是那些传福音的牧师! 还要他们这些警察干嘛? 周子俊不敢有片刻耽误,快步赶到羁押濑尿豪的班房。 与当值的差人耳语了几句,这个差人不禁笑了一声。 随后轻车熟路的拔掉了濑尿豪班房的监控。 “周sir,我先讲好! 这是个重要的证人,你要是把他打坏了,上面问责,你我可都担责不起。” “放心,我好有分寸!” 周子俊说完卷起衣袖,一脸狞笑朝着濑尿豪的班房走去。 …… 不到十分钟,班房里便传出了濑尿豪的求饶声。 “阿sir,你不要搞我,我早和你说过,当时我只是贪心,收了少少一点黄金! 你干嘛要把脏水泼到我的身上!” “那你说清楚,这伙大圈仔到底是什么来历!” “不知道,车是阿华开的,人也是他送到码头去的,你找他啊! 我就知道这么多,你放我一马吧!” 而后便看到周子俊从班房出来,朝着自己带来的一个组员招手。 “曹宁,还傻乎乎愣在那里? 快拿笔录纸过来,我要录口供!” 044章 盲辉在的话,他就不会这么问 中环,陈天衣律师事务所。 还是在之前的办公室内,何耀宗见到了精神饱满的陈天衣。 “何先生,惩戒署已经收到了我拟定的赦免诉求。 接下来诉求能不能顺利的推行下去,就看这几天的了! 接下来,您需要帮我搞定这些事情。” 陈天衣开门见山,在邀请何耀宗坐下之后,便直接转入话题,同时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文件袋,递到了何耀宗跟前。 何耀宗接过这个文件袋,解开封线,从里边取出一沓资料。 “陈先生,这是?” “哦,这是我通过和警署交涉,调取的一些资料。 还记得我之前和您说过,需要那些由邱sir破获案件的受害人,出来接受媒体的采访,去博取广大市民的同情吗?” 何耀宗点点头,却笑着答道:“陈先生不提醒我,我都差点忘了。” 陈天衣也不免尴尬地笑了笑:“本来说很快就给你的,但是甄选关键资料需要时间。 这些资料里头,记载的大多是一些普通市民最畏惧又比较常见的恶性案件,以及受害人或者受害人家属的详细信息。 麻烦何先生挨个去做这些人的思想工作,只要他们肯出面接受媒体的采访,那么这件事就算成功一大半了。” “做完这些事情呢?” “剩下的就不劳烦何先生操心了,交给我就好。 何先生短则一个星期,最多半个多月,也许你这几个差人朋友,就可以重见天日!” 何耀宗把资料重新放回文件袋,随后起身向陈天衣伸出右手。 “劳烦陈律师费心了!” “举手之劳,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嘛!” …… 回到深水埗茶楼,何耀宗让马仔去医馆,把照料盲辉的小惠叫了过来。 二十分钟后,小惠风尘仆仆赶到茶楼,小心翼翼的扣响了何耀宗办公室的房门。 “耀哥,您……您找我?” “进!” 等小惠进门,何耀宗直接推了推摆在自己办公桌上的那些资料。 随后开门见山的告诉小惠,让她按照这些资料提供的信息,挨个去做这些人的思想工作,务必说服他们接受媒体的采访。 在大致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之后,小惠接过资料细细翻看了一番。 只是她有些不解,收好资料,她抬头看向何耀宗。 “耀哥,为什么要帮这些差人?” 她曾是一个饱经风霜的偷渡客,在拿到合法身份证之前,看到差人就和老鼠看到猫一样,心中实在很难生起对差人的好感。 不过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犯错了。 果然,何耀宗浅笑一声。 “小惠,如果是盲辉在做这件事,他就不会问为什么!” “对不起耀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能理解,你也不用自责。 你就当这几个差人是我的至交好友,务必把他们从监仓里解救出来就行。” 小惠点了点头,但犹豫了一下,似乎还有什么话想说。 何耀宗看出了她的顾虑:“小惠,和我打交道用不着这么紧张。 这种事情不适合细伟这些凶神恶煞的大只佬去办,他们也没这个耐心办好。 你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告诉我就是了。” “耀哥,和这些街坊打交道最是难缠。 俗言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普通市民把差佬对他们的帮助,向来是看做天经地义的事情。 单凭我一张嘴皮子,只怕很难说服他们配合。” 小惠和盲辉,都是饱尝世间冷暖的底层,看待这种问题的角度,比普通人更加一针见血。 何耀宗对此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不碍事,能用钱搞定的就用钱搞定,搞不定,就来茶楼找细伟的人去办。 这些名单都是大律师协会的人筛选出来的,总之尽量在明天之前,争取把每个人都搞定!” “好的耀哥,我一定尽快把这件事情办妥。” 打发走小惠去办事,何耀宗又在茶楼吃了个午饭。 正当他回到时钟酒店,准备休憩片刻的时候,阿华在庙街的场子里给他打电话过来了。 “耀哥,佐敦的乐少来我们这边了。 他话有事情想找你当面聊聊,要不要过来见他一面?” “乐少?为的什么事情?” “不太清楚,好像是邓伯那边,有什么话让他转告你。” 何耀宗握着电话从床上坐了起来,随后对着话筒答道。 “你让他稍等片刻,我一会就过来。” 下午一点半,细伟驱车载着何耀宗来到了庙街。 此时金巴喇尚未到达营业时间,而林怀乐的那几家场子,因为昨夜的火拼砍死了人,现在正处于停业整顿阶段。 故而林怀乐把约见何耀宗的地点,选在了一家爵士乐酒吧。 “耀哥,乐少在那边等你呢。” 乌蝇站在酒吧门口,伸手指了指酒吧角落的一个位置。 何耀宗望去,发现林怀乐正面带微笑,伸手朝着自己打招呼。 昨晚发生那么大的事情,林怀乐此刻依旧扮的风轻云淡,这家伙心理素质的确够硬。 “乌蝇,阿华呢?” “华哥在酒吧后堂呢。” “让他去多调人过来,忠信义不是什么善茬,不要在阴沟里翻了船。” “放心耀哥,华哥早有和我交代!” 和乌蝇攀谈一番,何耀宗便径直走到林怀乐的桌前。 刺啦—— 林怀乐起开一瓶啤酒,又抓起一只杯子,给何耀宗倒了一杯。 “阿耀,昨晚的事情多亏了你,才保住了我们和联胜的脸面。 这杯酒我敬你,作为你的前辈,我仲不如你犀利。” 说罢林怀乐抓起自己面前的酒杯,将满满一杯啤酒一饮而尽。 何耀宗不知道林怀乐唱的是哪门子戏,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抓起面前的酒杯浅浅饮上一口。 擦拭了嘴角的酒渍,何耀宗坐定,也没有去驳林怀乐的面子。 “乐哥,你也不要糗我。 你在佐敦家大业大,做起事来自然要考虑后果。 但我就不一样了,我是没毛的光棍一条,一门心思只想往上爬。 只要社团肯俾我机会,别说一个尖东连浩龙,警队一哥在我面前,我也照斩不误!” 对于何耀宗这番说辞,林怀乐只是笑笑。 这衰仔昨晚搞得好阵仗,以拉忠信义下水的方式,逼迫肥邓同意他以后可以打着社团的招牌做事,顺理成章在庙街站住了脚。 这种人会傻到去砍一哥? “阿耀,其实我真是糗你,我林怀乐在和联胜,对待任何兄弟从来是尽心尽力的。 老实讲,我佩服你,给你时间,以后在油尖区必定会有你的一席之地!” 说着林怀乐又给自己杯中添满了酒水,而后继续说道。 “刚才你也说了,你刚来和联胜不久,根基浅薄。 我佐敦堂口不算势大,但是只要你开口,有能帮到你的地方,我一定尽心尽力!” 说完林怀乐朝何耀宗做出一个碰杯的姿势,两眼之中写满了真诚。 何耀宗算是明白了,林怀乐这人,为了走到话事人的位置,当真是能伸能屈。 堂堂佐敦揸fit人,不惜屈尊来敬自己这个四九仔一杯酒,就是为了拉拢自己,化干戈为玉帛。 这么搞,一方面有人帮他在庙街去分摊忠信义的火力。 另一方面,兴许还能借机和龙根的堂口达成和解,以此来助力将来他和大D的话事人之争。 可以说,林怀乐现在可能是真心实意向自己发出和解邀请的。 但是将来怎么样,那就说不定了。 他何耀宗可没有钓鱼戴头盔,下楼扮无敌风火轮的习惯。 眼见林怀乐那杯酒举在自己面前,晃了又晃,何耀宗却是起身一笑。 “乐少俾面子,我不能不给。 不过酒可以一会再喝,我哋还是先把眼下的麻烦解决掉吧。” 落地窗外头,可以清楚睇到一群来势汹汹的打仔,正朝着酒吧里头赶来。 045章 看到那个烟灰缸没有?拿起来去打爆他的头! “耀哥!” “乐哥!” 乌蝇和阿乐的头马阿泽见势不对,立马第一时间带人赶到酒桌面前,将二人保护起来。 与其同时睇场的马仔见状,赶紧打响了一声指哨。 阿华当即带着一群打仔,手持家伙从后堂跑了出来, 只是何耀宗推开人群,走到阿华面前,朝他睇了个眼色,微微摇头。 阿华会意,当即看向外头。 发现在这群古惑仔进屋的时候,有几台停在街边的本田车上,也走下来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显然O记的差人这段时间一直在这边盯梢。 阿华当即挥手示意拿家伙的马仔退回后堂。 “看乜看?打开门做生意不欢迎客人啊?” 为首的是一个梳着毛刺头的男人,他两手插兜,进门先踹翻一张桌子。 随后大手一挥,一群打仔迅速分散到酒吧各个角落,开始驱赶客人。 阿华冷脸上前,走到了毛刺头男子的身边。 “忠信义的啊?” 毛刺头男子瞟了阿华一眼,旋即冷笑一声。 “我叫阿污,尖东阿污! 至于你说的什么忠信义呢,我听都没有听说过。 你们打开门不做生意的吗?上酒啊!” “上酒啊扑街!” 随着阿污的起哄,已经有马仔开始掀桌,伴随着乒乒乓乓的打砸声,酒吧当即乱做一团。 更有甚者,开始往酒桌上泼洒汽油。 正当阿华按捺不住火气,想要唤人出来控场的时候,门口响起了一声暴喝。 “住手!” 一个梳着二八边分,一身黑西装将身材修饰的匀称得体的中年男子,带着几个年轻人走进酒吧。 他面色阴沉,径直走到阿污的身边。 “衰仔,昨晚扫你们场子还没有扫够?” “不是啊!” 阿污冷哼一声,刚才的嚣张气焰却明显矮了一截。 他依旧两手插兜,大咧咧的转过头来,环视了一圈自己带来的马仔。 随后大声道:“这些人我都不认识! 不过可能是这家酒吧的服务太差,酒水太次,惹得这群兄弟不开心了吧! 不过多大个事,有廖sir在场,摔坏东西照赔就是喽!” “丢!” 场子里响起一阵起哄,接着打砸声不绝于耳。 忠信义这伙人果然够癫,当着O记差人的面,仲敢疯狂搞事! “你再闹事,我先拉你回去打靶! 再连扫你们忠信义一个月的场子,叫你们夜夜熄灯,直到扫到你们去要饭为止!” 廖志宗也是发了狠,直接一手掐住了阿污的脖子。 忠信义这伙人,他盯了足足五年。 这五年来这群人几乎没有消停过! 更可恨的是,他们O记A组自始至终,都抓不到连浩龙什么马脚,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扑街在尖沙咀日渐做大,而无能为力。 “咳——放手啊! 咳咳……小心我去公共关系科投诉你!” 阿污奋力从廖志宗的手里挣脱出来,当即也意识到自己彻底惹毛了廖志宗。 随后大手一挥,示意场子里搞事的马仔停了下来。 “不就是赔钱喽,多个事? 居然劳烦您廖sir亲自在这盯着,我哋好有面子!” 何耀宗冷眼睇了半天的戏,这会悄悄走到乌蝇的身边。 拍了拍乌蝇的肩膀,何耀宗指向阿污身边酒桌。 “乌蝇,看到那边桌上的烟灰缸没有?” 乌蝇点了点头:“乜事啊耀哥?” “去拿起来,打爆那个扑街的头!” “啊?” 乌蝇不禁愣住了,他有些不解,为什么何耀宗让他当着O记差人的面,去爆阿污的头。 “乌蝇,相信我,我不会诓你! 你不是一直都想出头?打爆这个扑街的头,整个庙街都会赞你有种。” “好!” 听到出头二字,乌蝇当即气血上脑。 他快步走到阿污旁边,不等阿污嘚瑟完,就在一群人惊诧的目光中,搵起那个烟灰缸,对准阿污的脑袋就直接敲了上去。 哐当—— 一声闷响传来,阿污当即被敲懵愣在原地。 暗红的血液顺着头皮流下,阿污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屌你老母!” “扑街啊!找死!” …… 场子才安静下来的气氛瞬间被点爆,廖志宗不得已,只得招呼手底下的差人拔枪。 “收声!!” 只是场子这会乱起来,哪里还控制得住? “廖sir,尖沙咀还不够你劳神的,居然得闲来庙街这边维护治安?”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喧嚣的酒吧顿时如同往沸腾的锅里投入一桶冰块,瞬间安静下来。 廖志宗回首,果然不出所料,忠信义的龙头连浩龙,正叼着支雪茄,不紧不慢朝酒吧里头走来。 “连浩龙,你也精力十足。 在尖沙咀搞来搞去也就算了,居然把队伍拉到庙街,这样让我很难做啊!” 连浩龙没有理会廖志宗,他拿下嘴中的雪茄,随后走到阿污跟前,恶狠狠地剜了乌蝇一眼。 “有人在蓄意行凶,你们差人难道就这么看着吗?” 阿华站了出来,讥笑道:“兴许是这位客人睇他太吵,忍不住赏了他一下子。 多大个事情,赔点医药费就算啦!” 连浩龙猛地转头,犀利地目光顿时落在阿华身上。 不得不说,连浩龙虽然已过壮年,但虎威犹在! 只这一眼,顿时叫阿华不免一阵发憷。 “你算什么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面对连浩龙的无视,廖志宗也不免火起。 他绕到连浩龙的跟前,憋住心火,冷语道。 “你要执意在庙街搞事,我就奉陪到底! 总之你搞事,我就带人开工,看看谁先抗不住!” “怎么,港岛仲有法律,规定市民不能来庙街走走?” 连浩龙丝毫不避廖志宗的目光,嘴角肌肉一阵抽搐,随后又看向了何耀宗和林怀乐这边。 “庙街这条路,我已经走了十几年,还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出来挡我。 以前这条路怎么走,以后我还会怎么走! 对咗廖sir,我看这边阴气很重,只怕有不少人,要先去和合石预定好骨灰盒!” 廖志宗一张脸已经阴沉到可怕。 他不再打算继续同连浩龙啰嗦下去。 “奔仔,做事! 把刚才搞事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我带回去!!” 连浩龙只是一声冷笑。 “随便你廖sir,我今天只是顺便路过,进来看看热闹。 总之你开心就好!” 说罢连浩龙拿下嘴里的雪茄,对着不远处的阿华弹去。 阿华眼疾手快,一巴掌打飞了这支雪茄。 连浩龙咬着牙,朝着阿华点了点头,随后伸出右手食指,在何耀宗,林怀乐以及阿华的身上挨个指了一遍。 便不再啰嗦什么,转身往外边走去。 等到廖志宗一伙差人呼叫支援,把酒吧里的人拉走,阿华才心有余悸地找到何耀宗。 他看了坐在何耀宗身边的林怀乐一眼。 “乐少,能不能让我跟耀哥单独聊两句?” 林怀乐浅笑一声:“你们聊,对了阿耀,有什么事情,记得随时打我电话。” “一定!” 打发走林怀乐,阿华这才开口。 “耀哥,有一点我没搞明白,为什么故意让O记的差人带乌蝇走?” 何耀宗微微一怔,旋即笑道。 “阿华,有心了,居然知道我是故意让O记差人拉乌蝇走的。” 046章 Madam,饮啖下火汤再走喽【二合一】 说完何耀宗面色开始凝重,散了支烟给阿华。 “昨晚在庙街被你劈死的阿亨,是连浩龙的心腹。 这段时间你的压力会很大,乌蝇这人比较毛躁,身手又不如你犀利,我让O记的差人带他进去躲灾,兴许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阿华点燃何耀宗递来的烟,还是摇了摇头。 “耀哥,我知道自己脑子不如你好使。 但是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乌蝇最多在差馆关个半个月,等他出来,该面对的不一样还要去面对?” “不一样,等他出来,忠信义兴许就没了!” “啊?!” 何耀宗语出惊人,一时间让阿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毛病。 自港岛开埠以来,活跃在这个地方的社团大大小小加起来估计有上百家之多。 但要将一家社团连根拔起,可不是干掉对方的龙头或者几个大佬就能做到的。 像忠信义这个字头,虽然在港岛立足还不到二十年,但经过这十几年错综复杂的发展,其门下早已形成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网。 哪怕连浩龙这一脉死绝,下面做小的也会打着为大佬复仇的旗号,迅速组织一个全新的班子。 这就是字头的涵义,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何耀宗捏着烟狠吸一口。 “阿华,你用不着这么惊讶,要把一个字头打垮,单靠我们这些混社团的是不行的。 我自问哪怕是举和联胜之力,也不能在半个月之内将忠信义从港岛抹除。 但我做不到,不代表有人做不到。 论拔旗,有些人是专业的!” 阿华若有所思:“耀哥,你的意思是……” “你别问了,其实我让O记把乌蝇带走,是还有其他原因的。” 何耀宗有意岔开话题,继而说道。 “知道连浩龙今天为什么搞这么大阵仗,连廖志宗这伙差佬的面子都不给吗?” 阿华没有做声,只是夹着烟,静待何耀宗继续说下去。 “他是走粉的,摆出这副拼命的架势,一来是告诉别人他连浩龙不好惹。 二来是给林怀乐施压,如果林怀乐有所顾忌,兴许他们就坐下来慢慢谈了。” “耀哥,你是说……连浩龙其实是在借机施压,想迫乐少谈判?” “谁说不是呢?我们在庙街才睇了几家场子,不是砍死了阿亨,连浩龙估计连面都懒得露。 如果要开打,对他而言得不偿失,但是不打,难保又让其他散货的场子看他不起。 我要是连浩龙,也会在庙街死磕一番,等双方都吃不消了,再找个机会坐下来慢慢谈。” 何耀宗说着弹了弹指尖的烟灰,不禁冷笑一声。 “等阿乐和连浩龙真的谈妥,遭殃的就是我们! 阿华,你好好想想,两家社团坐低讲数,有哪次牺牲的不是下面那些做细佬的利益? 我让乌蝇打爆阿污的脑袋,就是不想给连浩龙留台阶下,要拼,那就拼到底喽!” 阿华用夹烟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懂了!” “你懂个鸟!” 何耀宗不禁嗤笑一声:“阿华,你斩死阿亨,连浩龙都肯放下身段来庙街扮样。 光靠打爆一个阿污的脑袋可不能让连浩龙癫起来。” “那我去准备人手,找机会去干掉阿污?!” “别傻了,尖沙咀走粉的捞家遍地,都是个顶个的犀利。 你去那边搞事,小心命都冇!” 阿华有些急了。 “那我们该怎么搞?” “阿华,这件事情你不用管。 现在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情,其余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乜事?” 何耀宗将手中的烟头杵在啤酒杯里摁灭,深深吐出一口烟雾。 而后开口道。 “今晚去把烟铲乐给我搵出来,我有话要同他好好聊聊!” …… 下午五点,马上到差馆放饭的时间。 O记A组的一多半组员已经随廖志宗出去出外勤,连饭都要在车上食。 但警员雷美珍今天好似心情欠佳,特地向廖志宗请了个假。 一来到泊车坪,驱动她那台黑色的丰田皇冠车驶离警署,拐个弯,便准备朝梳士巴利道驶去。 不成想一个年轻的飞仔冒冒失失从路边闯了出来,挡在了车前。 吱呀—— 随着一声刹车声响起,驾驶位车窗摇下,雷美珍探出头来。 “找死啊衰仔!” 这个飞仔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快步跑到雷美珍身边,将一个信封丢在她的方向盘上。 随后这个飞仔话不多说,便骑上了路边的一台哈雷摩托,油门一拧,迅速离开了现场。 雷美珍瞠目结舌的望着这飞仔扬长而去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眼方向盘上的信封。 兴许是疑心生暗鬼,雷美珍几乎没有多想,便拿起了信封。 撕开信封,取出里边的信纸,当看到上面写的东西之后,雷美珍一张俏脸瞬间阴沉了下去…… 浪澄湾,翱凯海景酒店。 何耀宗正坐在七楼一间海景套房的阳台上,鸟瞰傍晚维多利亚湾的风光。 叮咚—— 门铃被人摁响,何耀宗起身望向门口,只是懒懒的回应了一声。 “进,门没有锁!” 门开了,一道飒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雷美珍望着室内这个面容清秀的年轻人,显得有些警觉。 何耀宗的目光与她碰撞,却柔和的似一湾春水。 从打定主意和忠信义死磕开始,他就开始注意这个被连浩龙的弟弟吃死的差婆了。 “你是谁?” “Madam,我觉得你还是进来和我说话比较好一点。 把门锁上,要不然你这点破事被别人听到了,我可负责不起!” 在何耀宗开口之后,雷美珍几乎是下意识的进入了房间,同时关上了身后的房门。 “你是连浩东的人?” “不是。” “那是连浩东把我的料爆出去了?” 面对雷美珍急切的追问,何耀宗只是报以一个看起来还算和善的微笑。 “Madam,妨碍司法公正,身为O记差人却勾结社团,协同谋杀,贩毒,泄露警队机密信息。 这些罪加起来,估计够你在监仓坐到下辈子了吧?” 何耀宗不喜和她废话下去,说完这些话,他发现雷美珍整个人已经开始不着痕迹地颤抖。 点燃一支烟,何耀宗继续开口道。 “该说的,在信里边都和你说了,你和连浩东可以合作,同我一样可以合作。 不同的是连浩东要顾忌忠信义的那些事情,不敢轻易把你捅出来,但我不同,我无牵无挂,现在就可以去向你们警队监察部投匿名信。” 这个差婆的心理防线已经彻底被击溃。 “坐啊Madam!” 何耀宗笑了笑,继续开始了他的攻心。 “你们做差佬的最该知道,赌这东西是千万碰不得的。 你一个月多少薪?仲敢在濠江欠下五十几万的贵利,想来madam也是个追求刺激的人呐。” 雷美珍已经承受不住。 “你到底想让我做什么?!” “简单,我实话告诉你,我叫何耀宗,今番连浩龙去庙街搞事,踩的就是我的地盘!” 见到雷美珍上道,何耀宗索性选择单刀直入。 “连浩东这伙人,要把你这个把柄吃一辈子! 我想你也不甘心放着好好的差人不做,一辈子去做他们的傀儡吧? 同我合作,我帮你铲掉这伙扑街,以后你仲可以安心做你的差人,点样?” 雷美珍脸色阴晴不定,她不是个痴傻。 这个把柄连浩东能吃一辈子,坐在对面的这个年轻人未必就不能吃一辈子? 但她好像根本没得选! 雷美珍眼神恍惚,无力地抬起脑袋。 “你能铲掉忠信义?” “Madam,从你进屋开始,就一直在问我问题,你这一点,让我很不钟意。” 何耀宗顿了顿声,随后迅速敛起笑意,目光也为之变得锋利。 “现在我让你帮我做两件事,你只需要回答我能做,或者不能做,明白吗?” 雷美珍几乎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第一件事,一会回去,去联系到连浩东。 爆假料给他,就话你哋O记收到了风,这段时间一直在西环尾和大网仔两个码头盯梢!” 雷美珍不禁瞪大了双眼,她不解何耀宗是怎么知道忠信义经常在这两个码头上货的。 但刚才何耀宗有言在先,她也没有多问,只是点点头,轻声答道。 “好,我照做!” “第二件事,明天上午想办法帮我把连浩东约出来。” 雷美珍闻言,嘴唇开合了一下,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思忖片刻,她还是咬牙答道。 “连浩东对我非常戒备,每次和我碰头,都是非常小心的。 约他出来,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你告诉我,平时你们都在哪个地方碰头?” “尖沙咀,世明酒店!” “那就约他在酒店碰头,记得把碰头的具体时间告诉我。 记好了,出了差池,遭殃的是你自己!” “好!希望我这次没有信错人!” 咬了咬牙,雷美珍直接允诺下来。 说罢她利索起身,正要转身出门,却听到何耀宗的声音再度从身后传来。 “Madam,这么急着做事啊? 饮啖下火汤再走喽!” 雷美珍身子不禁一怔。 “乜下火汤?” 何耀宗此时已从沙发上起身,走到雷美珍左边,右手很自然的搭在雷美珍的肩膀上。 随后他搂着雷美珍转身,来到了阳台边上。 “这间房呢,花了我足足六百蚊! 六百蚊,再添一点都够食环署一个工人半个月的薪资了。 Madam,你难道不觉得我开这么一间房间,就少少的聊上两句,有点太亏了吗?” 雷美珍斜眼瞥了何耀宗一眼,不知道缘何,她的心底泛起一丝异样的火热。 从她进屋,何耀宗叫破她那些秘密开始,她的心态就开始产生了一些类似于斯尔摩综合征的微妙变化。 何耀宗仿佛没有觉察到雷美珍的情绪,他指了指不远处的维多利亚海峡。 “我哋做古惑仔的呢,对差人是又恨又怕。 就连深水埗不少的马栏,都有客人钟意加钱,叫小姐穿警服,玩乜鬼制服诱惑! 我这人比较讲究,平素里最钟意找女仔谈心,却偏偏不喜欢去马栏搞那些虚头巴脑的勾当。” 言罢何耀宗的右手绕过雷美珍修长的脖颈,勾住了她的下巴。 “Madam,你又是个差人,又知性有韵味,我钟意你这一款。” 雷美珍的呼吸已经开始急促,她微微扭头,发现何耀宗的正脸几乎要贴到自己脸颊。 一抹红霞在她脸上绽开,轻启朱唇,雷美珍眼神开始迷离。 “你……我……我去前台拿盒胶笠先……” “不用!” 何耀宗的笑容依旧暖心,他的手已经从雷美珍的下巴上滑,而后拨开其额前的短发,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 轻抚雷美珍脑后的秀发,何耀宗右手忽然压住她的肩膀,猛地往下一沉,将其摁在自己身前。 同时嘴里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跪低!” …… 尖东。 一处独立屋内,忠信义的大嫂素素,正端着一盅熬好的补汤,来到了饭厅。 “阿龙,不要动那么大的肝火。 这段时间你也累了,我特地托四叔的人从大陆带了几条熊鞭回来,给了熬了这锅补汤,赶紧趁热喝一点吧。” 说着素素给连浩龙盛了一碗,望着这滚烫的热汤,连浩龙不禁动容。 “素素,我和阿慈……真的只是为了要个孩子。” “好啦好啦,不用解释啦。 等阿慈把孩子生下来呢,我就做孩子的大娘,这孩子将来该多幸福啊,一生下来就有两个妈妈疼他。” 素素说着舀起一勺热汤,放在嘴边吹凉,随后送到连浩龙的嘴边。 连浩龙心中好一阵感动,随后伸手接过素素手中的瓷碗。 “我自己来就好。” 在连浩龙饮汤的时候,素素也没有闲着。 她一边拿起一副碗筷,替连浩龙把汤里的熊鞭和药材夹起,一边做不经意开口道。 “阿龙,昨天下午公伯那边呢,又给我打电话了。 话阿东上周又在他那里输了五百万,公伯让我和你通通气。 平日里没钱他就去公伯那边借,借了又输,输了又不还,不还就又去借……” 哐当—— 连浩龙将汤碗重重摔在桌上,脸色再度难看起来。 素素赶忙收声,随后苦笑一声,从桌上抽出几张餐巾纸,一边擦拭着掉落在桌上的汤渍,一边柔声道。 “其实公伯也不是在向我们催债,他只是让你管一管阿东。 他老是打着你的招牌去他那边借钱,时间久了,他们也吃不消的。” “阿东这个扑街,公司现在被差佬盯成这副鬼样了,他还要天天拿着公司的钱去赌! 你这个做大嫂的管着帐,也不知道劝劝他?!” 素素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她还是继续保持微笑,搂着连浩龙的胳膊。 “阿龙,话可不能这么说。 我哋忠信义,就这么几个骨干。 阿发是你的军师,天虹他们做你的左右手,谁都可以听我安排,但是阿东毕竟是你的亲弟弟。 有些话,我这个做嫂子的,他未必肯听的!” 连浩龙不禁长叹口气,望着自己温柔的老婆,他不禁感慨。 “素素,最近被差佬盯得紧,心里有点燥,我不该冲你发火的。 但是阿亨死在了庙街,很多事情我又不得不做。” “我懂,最近公司财政会吃紧,你放心,我会打理好每一笔账的。” “阿东的事情,我会去警告他的。 晚点我和公伯他们通个电话,实在不行,从我的那一份中拿钱出来,先给阿东垫上。” “好——” 素素拖着长音,依偎在连浩龙的肩膀上。 只是连浩龙没有发现,这个陪伴了他二十几年的妻子,此时眼中写满了空洞的无奈与失落。 他依旧自说自话:“你去准备一下,从公司账上划笔钱出来! 廖志宗这群扑街越是盯得紧,这次我越要同和联胜打个痛快!” 素素终于变了语气。 “阿龙,还打啊?” “当然要打,招牌不擦不闪亮,不打以后生意都没得做!” “可是公司账上的钱不多了…… 我怕接下来日子不好过,要不我们还是暂时忍忍先吧……” “捞偏门的没什么多,就是现金多。 打妥和联胜那群扑街,不愁手里的货换不到钱! 素素,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妇人之仁!” 面对连浩龙毋庸置疑的语气,素素只得长叹一声。 “好吧……” 她没敢告诉连浩龙,自从他找了个小老婆准备延续香火之后,自己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与不安之中。 她几十年的心血全付出在连浩龙身上,年纪大了却不敢去赌男人的良心! 公司的货是她和连浩龙的军师阿发负责去进的,一批货早被他们拆成两份,一份入公司公账,一份则是落入了自己的口袋之中。 而现在,忠信义的公账上根本凑不出这么多现金。 自己积压的那些货,现在还存放在西环尾的仓库,根本没来得及脱手。 如果连浩龙查账,那么等待她和阿发的后果,已经是可想而知…… 047章 既然赚港纸,何不花港纸? 等连浩龙啖完汤,素素收好碗筷,便去卧室换了套衣服。 走出门,发现连浩龙拿着自己的手提电话,正输着一串号码。 “阿龙,我在湾仔给小慈订了一对耳环,那对耳环和她很搭的,我去取回来。” 连浩龙把电话贴在耳边,抬头望了素素一眼。 “有心了素素。” “哪里,小慈为我们家传宗接代,我这个做大姐的是应该对她好一点啦。” 说罢素素朝着连浩龙挤出一个笑容,便挎着挎包,扭着腰肢往室外走去。 在离开家门的那一刻,她便再也淡定不下去,脚步加快,匆匆往车库那边走去。 漆咸道以南,一家酒店的棋牌室内。 随着素素敲响房门,一个寸头男子迅速打开房门,探出脑袋,沿着酒店走廊左右睇了几眼。 随后拉着素素进入了房间。 “素姐,到底什么事啊,这么急着叫我过来?” “阿发,我先不和你解释先,你告诉我,我们囤在西环尾的那批货,能不能在一周内,找到下家散出去?” 和素素碰头的正是忠信义的军师阿发。 听到素素这么问起,阿发当即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思忖片刻,最后无奈地答道。 “素姐,几千万的货啊,一周怎么可能散完! 是不是大哥准备查账了?” 素素哆嗦着从包里摸出一盒女士香烟,阿发赶紧拿出打火机,替素素点燃。 抽了口烟之后,素素才稍显冷静一点。 “阿发,连浩龙现在倒是没有查账,但是他这次是准备同和联胜火拼到底! 刚才在来的路上,我就一直在算账,单是连浩龙他们拉着人出去开打,安家费汤药费这些,保守都得拿几百万出来! 这还只是小事,关键是廖志宗那伙差佬盯得很紧,这么打下去,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公司都没有工开! 手底下有这么多人要养,泰国那边也马上要开始下季度的供货了,哪哪都需要钱。 公司公账上的钱支撑不了多久,到时候拿不出钱来,早晚有连浩龙查账的时候!” 阿发一张脸瞬间比死了老母还要难看。 这些年他和大嫂素素共同掌管公司的账目,深受连浩龙信任。 这也是两人同流合污,大肆从公司的账户上A钱,连浩龙却丝毫没有察觉的原因。 但是如果让连浩龙知道自己和他老婆合起伙来诓给他下套,素素是什么下场暂且不论,他定要被连浩龙活剥了皮! “素姐,你就不能劝劝他吗? 难道我们的货就一定要在庙街去散,不要因小失大,那点小小的地盘,丢了就丢了嘛!” “阿发,你第一天认识连浩龙啊? 全港岛不知道有几多捞偏门的,别说是连浩龙,就算我都知道,走粉的丢了地盘不踩回去,以后你连要饭的资格都没有!” 面对这种危机时刻,两个食脑的,总要有一个冷静下来。 素素现在就扮得很淡定,她夹着烟放在桌沿上敲了敲,随后开口补充道。 “想这些没有意义,钱没了以后还可以再赚。 现在最要紧的,是你赶紧找到下家,把这些货打包兜售出去。 我算了下,如果这一个月都没有工开,公司里的现金最多能顶十天左右。 十天要是拿不出钱来补数,你和我就洗干净脖子,等着连浩龙来杀吧!” 阿发咬牙,一拳锤在桌上,点了点头。 “好素姐,我尽快搞定!” …… 天色已晚,维多利亚湾两岸,已是灯火璀璨。 何耀宗依旧坐在翱凯酒店套房的阳台上,感受夜晚湿咸的海风。 雷美珍走后,他去冲了个凉,并没有选择离开。 此时他还在等一个消息。 王建军那边给他回消息了,俾话今晚动手,如果有结果,晚上十点左右,在葵涌七号货柜码头,就能见到分晓。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 当细伟摁响房间的门铃,告诉何耀宗七号货柜码头那边已经准备妥了的时候,何耀宗并没有感到任何意外。 他起身看了眼时钟,现在才刚好九点二十分左右。 王建军这伙人的动作,甚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犀利一些。 七号货柜站,一处腥臭难闻的海产宰杀仓库内。 即便是晚上,也有成群的苍蝇被地板上尚未冲洗干净的鱼杂吸引,有人路过,成群的苍蝇便被惊起。 等到人走,苍蝇又循着腥臭落地,驱之不散…… 这里曾经是眼镜那伙人,在七号货柜码头为数不多的地盘之一。 不过过了今晚,这里便要成为自己的一处临时屠宰场。 “耀哥!人已经带回来了,就在急冻仓库外边。” 何耀宗刚进入大仓,便有细伟的心腹出门接应。 循着这个马仔指引的方向望去,何耀宗点了点头。 随后示意细伟带人在外边把守,自己大踏步往急冻仓库那边走去。 急冻仓库外头的大仓顶梁下,打着一排排挂挂重型鱼货的挂钩。 王建军带着两个心腹蹲在角落,见到何耀宗进来,当即起身。 指了指仓库一处昏暗的角落。 借着昏暗的灯光,何耀宗看到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晃晃悠悠地挂在一个挂钩上。 其嘴角还在沥沥淅淅淌着血渍,显然在挂上去之前,受了不少折磨。 “人带回来了,你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办妥!” 王建军没有废话,只等何耀宗过去验明正身,他就要连夜去元朗那边坐船。 何耀宗走过去看了几眼,确定这人就是越南兄弟中的主心骨托尼无疑。 随后他朝着王建军等人点点头,同时开口道。 “建军,赚港纸,何不留在港岛花港纸? 我睇好你们这群兄弟,赚过快钱收不了手的,不如留在港岛,跟我一起富贵?” 王建军愣了愣。 一向干脆利落的他,此时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去回应何耀宗的邀请。 但是思忖半响,他还是摇了摇头,指着挂钩上的托尼道。 “我们这群人不喜欢当狗! 你们这群人连这种货色都搞不定,没什么值得我效命的!” 何耀宗笑着走到王建军身边。 “你们当年和越南人玩命的时候,你们首长是不是也要带头冲锋?” “你也配和他们比?” “是,我没有资格和你的老首长比! 但现实就是,你不安于平庸,我想出人头地,这里不是战场。 我出钱你出力,好过你为了赚点小钱,带着这群兄弟去和差佬玩命!” 说完何耀宗伸出一个手指在王建军面前晃了晃。 “我这里还有单生意让你去做,你只管报价。 如果我没有还价,那就答应我,留在港岛跟我一起发财!” 现在越南仔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帮扶名额已经空了出来。 是时候把这个名额补上,顺带送肥沙一场造化了。 048章 你要杀人全家的时候,怎么不想起祸不及家人? “你还想让我帮你去做什么?” 不得不说,何耀宗之前爽快的作风,还是给王建军留下些许好印象的。 “去绑一个人,这人是忠信义龙头连浩龙的亲弟弟。 具体行动时间和地点,明天早上我会和你细说。” 何耀宗话音未落,便睇到王建军发出一声冷笑。 随后报出了一个他自认为何耀宗无法接受的价格。 “两百万!” “成交!” 何耀宗回应的同样干脆,几乎没有给王建军反应的时间。 一时间王建军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报价报的太少了。 难道港岛这些社团成员,赚钱真的那么轻松吗…… 王建军叹了口气,随后开口道。 “让我们留在港岛帮你做事可以,但是有一个问题先要解决。 我们在这边没有身份证的,要是赶巧被差佬查上,只怕到时候会非常麻烦。” 何耀宗不禁笑出了声。 “建军,在你问这个问题之前,你首先要搞清楚一件事情。 现在的港岛还在鬼佬的治下,属于资本主义社会! 资本主义是什么?就是在这个社会,有钱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说罢何耀宗掏出一支烟点上,浅浅吸了一口,又扫视了王建军身后的几个兄弟一圈。 继续开口道:“如果你们实在担心身份不清不楚招来麻烦,我可以开一家安保公司,以吸纳人才的名义,开高薪特招你们过来。 等你们交足了税,到时候只怕是你们想走,港府都舍不得放走你们这些人才!” 王建军眉头紧蹙,似懂非懂。 但他现在已经潜意识的认同了往后要帮何耀宗做事的现实。 带着这些兄弟过海,拿命来博,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得白花花的银纸吗? 既然是为钱搏命,有谁能拒绝一个随手就能拿两百万出来给自己的老板呢! 利索的人就做利索的事,王建军尚来寡言,此时只是向何耀宗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何耀宗会意,伸手同他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建军,帮个忙,把人解下来,我有几句话要问他。” 王建军点了点头,随后大手一挥,身后两个弟兄上前,当即放下挂钩,解下托尼,拖着他来到何耀宗的跟前。 “跪下!” 出于对越南仔的厌恶,两个大圈是一点没惯着。 一脚便将手脚被捆缚的托尼踹倒在何耀宗跟前。 何耀宗蹲在了托尼面前。 “废话我就不和你多说了,我听眼镜他们说,你黑了阿山八千万的货。 告诉我钱放在哪里,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托尼此时被人摁着脑袋,但还是倔强地抬起头来。 他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咳嗽两声,吐干净嘴里的血沫。 随后瞪大眼珠,露出渗人的微笑。 “你……最好是现在杀咗我,让我活着,早晚叫你冚家铲!” “骨头挺硬,我敢打赌你一定会告诉我的,何必去遭这个罪呢?” 托尼依旧发出阴恻恻的笑声。 “杀咗我兄弟,还……还想要我的钱?” 王建军听到这笑声便大感不爽,攥紧拳头,就要朝托尼身上招呼。 却被何耀宗伸手给拦住了。 揪住托尼的头发,迫使他把头抬起来。 何耀宗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 “托尼,我劝你还是好好想清楚。 你们三兄弟吃过苦,也享过福,不枉来这世间一遭了。 但是有没有想过你们老母?她含辛茹苦把你们三兄弟拉扯大,又带着你们一路漂洋过海来到港岛。 一天福没有享到,就成了重度痴呆,让她跟着你们一起上路,你良心难道不会痛吗?” “扑街!” 暴怒让肾上腺素剧烈分泌,托尼短暂的忘却了疼痛,扑腾着就想站起身来。 只不过迎接他的又是王建军一记重拳,直接将他打瘫在地。 望着在地上蠕动的托尼,何耀宗也懒得再废话下去。 他直接站起身来,冷语道。 “我最后给你一次回答的机会,你要是再犟嘴,我马上拉你老母过来,让她陪你一起沉海! 你要是肯说,我担保老母能在港岛安享晚年!” 托尼只是呢喃:“扑街……出来混,祸不及家人!” “我挑!你放话要杀咗眼镜和阿山全家的时候,怎么不说祸不及家人? 我劝你快点答话,这边耐心有限!” 此时托尼只是挣扎,想翻过身来。 何耀宗瞥了王建军一眼,王建军当即会意,示意踩在托尼背上的那个伙计把脚拿开。 托尼这才艰难地翻过身来。 他躺在地上,两眼直勾勾的盯着何耀宗,与一条即将被开膛破肚的金枪鱼没有什么区别。 缓了几口气之后,托尼这才开口。 “行错路,栽在你们手中,我认! 希望……希望你言而有信,不要动我老母,她这辈子……为了我们三兄弟付出太多……” “我不钟意听你煽情,说正事!” 面对何耀宗的逼问,托尼一咬牙,低吼道。 “钱在天水围高尔夫俱乐部东侧的一栋独立屋里,门牌号是A003! 我把钱放在二楼走廊口右边倒数第一间屋子里,里面有一个大号保险柜,装着一千一百万现钞,密码是300611!” 这串密码是托尼老母的生日,想到此处,托尼不禁涕泪横流,恶了一生的越南仔,此刻心中终于泛起了痛到极致的后悔。 何耀宗的笑意逐渐收敛。 “想给你老母做寿了?八千万的货黑了,就只有一千一百万的现钞?!” 托尼剧烈的咳嗽了两声,随后咬牙应道。 “他说八千万你就信啊?那是卖价来的,送到越南都不一定值那么多钱! 我连货都没拉上船,直接找蛇头打包,两千六百万成交,就只有这么多!” “那还有一千多万呢?” “赌输了!给下面的细佬花了! 你不要搞我老母啊!!!” 托尼声嘶力竭地朝着何耀宗嘶吼,已是状若癫狂。 何耀宗注视了托尼一番,随后起身,看向了一旁的王建军。 “建军,按照他说的,去天水围那边把钱拿回来。 你留三百万,两百万算作你明天做事的酬金,一百万算作我给你们这群兄弟的辛苦费,剩下的送到和泰茶楼来。” 王建军不禁动容。 “你信得过我?不担心我带着钱跑路?”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我们这些人聚在一起,最要紧的就是交心。” 何耀宗自然要把话说得漂亮一些,不过他也相信王建军不会真的蠢到拿钱跑路。 他在港岛干的这些事情,放在大陆,哪一条都够拉他们去打靶了。 王建军点了点头,随后瞥了眼躺在地上的托尼。 “这个杂碎怎么办?” “如果找到钱,回来就送他上路,给他一个痛快。” 何耀宗冰冷的目光落在了托尼的身上,睇得托尼心底一阵发寒。 “如果没拿到钱,搵他老母过来,今晚一起上路!” 049章 靓坤:我耳朵很灵的 晚上十点半,泰时茶楼。 何耀宗回到茶楼的时候,当即有守在门口的马仔告诉他,阿华带人把烟铲乐搵了回来,已经在楼上等他半天了。 “烟铲乐,别来无恙啊!” “耀哥!” “耀哥!” 推开茶室大门,阿华和一群马仔赶紧放落手中的烟,纷纷起身向何耀宗问好。 烟铲乐站在茶水的角落,见到何耀宗进门,苦着个脸,生硬的挤出一个笑容。 “阿耀,我已经够老实! 要收我皮,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忠信义来扫场子真的与我无关,那是他们拆货的地方,我也不想……” “行了,搵你来不是听你讲废话的。 连浩龙俾话要杀咗我,我现在很不爽,本来想找人直接做掉你的,知道为什么留你条命吗?” 何耀宗挥手打断了烟铲乐的诉苦,随后示意阿华带着人出去。 等到和联胜的一众马仔人出门,何耀宗这才招呼烟铲乐坐下,丢给他一支烟。 烟铲乐接过烟,有强做镇定问何耀宗讨了火。 “为什么?” “因为你有老有小,你个乐色命好,帮人拆了这么多年货,仲没有遭报应! 听说你老婆替你生得了一双好儿女,我特地托人去打听过了,在培正小学念书,听说成绩还不错?” 烟铲乐脸色顿时骇然大变。 他从嘴里取下还没来得及抽一口的烟,当即在何耀宗面前站稳。 “耀哥,出来行一人做事一人当,不管我因为什么得罪你,不要打我家人的主意!” “你那么激动干什么?想打我?” “不是!” “那就坐低!” 何耀宗瞪了烟铲乐一眼,随后吧嗒一声点燃一支烟。 深吸一口,他放缓语气。 “给你两天时间,帮我办妥一件事。 办得好了,以后大家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要是敢和我耍什么心眼,你就等着一家老小齐齐下去卖咸鸭蛋!” 烟铲乐规规矩矩坐稳,不敢怠慢。 “你说!” “这就对了!” 何耀宗说着朝烟铲乐招招手,示意烟铲乐凑过来。 “我听说你之前也有替洪兴的靓坤拆货?” “没错,不过坤哥已经很久没来找我散货了。 听说他堂口出了内鬼,今年不管是走水运还是陆运,那些货都出事了!” “那正好,一会你去通菜街找到靓坤,告诉他……” 随着何耀宗一阵叮嘱,烟铲乐脸色愈显怪异。 片刻之后,烟铲乐狐疑地看了何耀宗一眼。 “就……这点事情吗?” …… 晚十一点十五分,通菜街,乾坤影业公司。 作为一家专门生产咸片的影视公司,此时的乾坤影业显得比隔壁的鸡窦还忙碌。 一个留着小撇山羊胡,身穿浅红色西装的男子,正从一处试镜间走出来,鼓起腮帮子,翻起白眼,不禁长吁了口气。 乾坤影视公司这几天新签了几个女仔,作为公司的老板,靓坤自然要亲力亲为指点这些女仔演好每一场戏。 其头马傻强坐在外边的沙发上等候,见到靓坤出来,赶紧摞着个大哥大电话,凑到了靓坤跟前。 不等傻强开口,靓坤便白了他一眼。 拖着慵懒的公鸭嗓,开口道。 “傻强啊,刚才在外边偷听的有够劲爆?” 傻强不禁龇牙,他这大佬有点癫样,每次磕嗨了玩完马子,就喜欢找人吹嘘他那根本不存在的屌嗨能力。 “没有啊坤哥,我刚从楼下上来,有事情要和您交代……” “你仲敢讲没有偷听?告诉你,我耳朵很灵的! 刚才听到外边有人一直在搞搞震,不是你还能是边个?” 靓坤眼皮一垂,当即换了副表情。 傻强知道这是他药劲还没下头,当即只得附和道。 “不好意思坤哥,刚才那两个女仔叫得太大声,我没忍住,就凑到门口听了两下。” 靓坤冷不丁揪住傻强的头发,阴恻恻地笑出声。 “屌你老母,下次再听,不如你进来陪我试戏? 现在港岛基佬甘多,㚻片也大有市场。 你大佬我能文能武,兴许男女通吃啊!” 傻强生生打了个寒颤,赶紧转移话题道。 “坤哥,我还是和你说点要紧事情吧。 之前在庙街帮我们散货的烟铲乐过来了,他话自己被和联胜的人从庙街赶了出来,最近忠信义又被差佬盯死,没人找他拆货,已经快没饭吃了。” 靓坤当即一巴掌拍在了傻强头上。 “没饭吃关我屌事?把我这里当善堂? 他不知我这半年风不调雨不顺?空着旺角这么多场子,客人个个都在饮冷汽水! 他仲敢找我来要口饭食,食他老母,让他滚!” “不是啊坤哥,烟铲乐讲,如果我们愿意的话,他或许可以在港岛帮我们找一批货。” 听到有货找上门来了,靓坤迷幻的眼神开始逐渐变得清明。 他松口了揪住的傻强,沉声问道。 “烟铲乐人在哪里?” “刚才你在办事,我让他在你办公室等着呢。” “收声!” 靓坤警惕地打量了下四周,随后搭起傻强的肩膀。 “走,去见见他!” …… 时间入夏,港岛的天气也开始喜怒无常。 翌日早晨,尖沙咀世明酒店的泊车场。 狂风撕扯着路边榕树的树冠,卷起一片残枝落叶。 连浩东的马仔刀仔荣一边揸车进入停车场,一边对坐在后座的连浩东吐槽。 “丢!今年的台风来的甘早! 好在前段时间公司已经提前进好了货,要不然少说一个多月没饭食!” “现在就算风调雨顺,可能也没饭食!” 连浩东漫不经心的看向车窗外边,如是对自己的心腹回答道。 车泊好,刀仔荣没有急着下车。 他转过头来,看向连浩东道。 “东哥,廖志宗那群扑街,把我哋盯死了?” “不知道,一会等人过来,问问就知道喽。” 连浩东故作洒脱地推开车门,随后砰地一声把门关拢。 “还坐在车里坐乜?下车做事了!” “哦哦!” 刀仔荣匆忙停车熄火,刚打开车门探出身子,却看到一台面包车跟着他们车后停了下来。 而后哗啦一声,车门拉开,走下几个面色不善的男子。 直觉让刀仔荣感觉到了危险。 他赶紧打开车门,准备往车内钻去。 “东哥,快上车……” 砰—— 人还没来得及上车,刀仔荣便感觉脑脊骨被什么东西重重的砸了一下。 旋即眼前一黑,那句还没喊完的话,仿佛也被揉散在了狂风里。 050章 出事的又不是你弟弟,你当然不用激动! 还是昨晚处理越南仔的那间渔货仓库。 何耀宗脱下风衣,挂在了墙上,随后披上一套橡胶工作服,又在角落的工具间里,取出一柄刚磨好的鱼刀。 试了试刀口的锋利度,何耀宗便捉刀来到了连浩东跟前。 连浩东被绑在一条柱子上,他强行掩饰起内心的慌乱,却还是强扮镇定朝着何耀宗挤出一个平静的笑容。 “屌她老母,雷美珍一个差佬能给你们多少钱?不如和我做笔交易,放我一马,她出多少,我给你们三倍!” 何耀宗冷笑一声,站定在连浩东跟前,目光却已经落在了连浩东左手手腕的那只百达翡丽手表上。 “兴许你还不认识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何耀宗!” 连浩东再也笑不出来。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开始有些急促。 “衰仔,你搞我是没用的! 杀咗我,就是在逼着忠信义和你们不死不休。” 何耀宗浅笑一声,没有理会连浩东这无力的威胁。 他扭头看向了王建军团队的一个伙计,捉着鱼刀甩了个刀花。 “同志,劳烦搭把手,帮我把他左手给拉直!” “好!” 很快,一声痛及灵魂深处的惨叫声传出,旋即就被淹没在仓库外汹涌的浪声里。 …… 晌午时分,尖东,连浩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正不断接听着电话。 “天虹,庙街那边有差佬盯,今晚八点,你带人先去佐敦扫林怀乐的场子。 我会叫阿污准备好小巴接应你们,扫完佐敦的场子,马上搭车去深水埗那边,搵到龙根那个细佬,今晚一定要斩死他!” “你不用有什么顾忌,钱我会准备好,告诉兄弟们,汤药费安家费这些,我一分钱都不会少! 仲有,我今晚会先安排人去庙街搞事,争取为你们暂时吸引廖志宗的火力。 二十分钟,够你在佐敦和荔枝角大道走个来回了!” “安心,放开手脚去打,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挂断完电话,连浩龙才发现素素脸色凝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 收起电话,连浩龙长叹口气。 “素素,先去准备两百万现金,过了今晚,我担保天下太平,和联胜的人会亲自来请和头茶!” 素素绕到连浩龙身前,做着最后的努力。 “阿龙,要不还是再冷静冷静? 一旦打起来,到时候会发生什么就不是我们说了算了。” “冷静个屌!你十四岁跟我,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这已经不是几个场子的事情了,阿亨死了,我不做事兄弟们会寒心的! 三十年了,我只明白一个道理——出来混,要么被别人打妥,要么就把别人打妥!” 眼见没法劝连浩龙冷静,素素只得点头应允,眼神中更是闪过一丝焦躁。 正当素素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头上裹着纱带的阿污提着样东西,气喘吁吁的从外头跑了进来。 “大哥……大哥!” 他脸色惨白,几乎看不到一丝血色,跑到连浩龙跟前,一口气没缓过来,讲话都显得支支吾吾。 连浩龙瞪了他一眼。 “见鬼了?惊死你!发生乜事?” 阿污不敢多讲,只是将那个黑色的塑料袋递到连浩龙跟前。 在袋口敞开的一瞬间,一股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袋子里装着的,赫然是一只还戴有百达翡丽的左手! 连浩龙认得这只手表,去年连浩东在公伯的场子里输了一百八十万,就拿这个手表去抵过一部分数,最后还是自己掏钱帮他赎回来的! 嘶拉—— 连浩龙夺过袋子,顿感一股夹杂着惊恐与愤怒的情绪直冲脑门。 他下意识地飞起一脚,直接将面前的阿污踹翻。 “怎么回事?阿东人呢!!” 过度的愤怒让连浩龙的咆哮都带着震慑的颤音,阿污捂着肚子,挣扎着向后挪动身子。 同时一脸畏惧地看向连浩龙,支支吾吾解释。 “不……不知道,我刚才在外边抽烟,有……有台车经过门口,朝我丢下这个……这个袋子就走了……” “扑街!扑街!!!” 连浩龙此时已经完全慌了神,他攥紧手中的袋子,开始左顾右盼,显然因为大脑的短路,此时已经不知道如何是好。 好在素素眼疾手快,她强忍着不适,伸手从袋子中拿出一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 “阿龙,你不要这么激动先,这里留了……” “出事的又不是你弟弟,你当然不用激动!” 连浩龙歇斯底里地朝着素素一声大吼,素素握着那张纸条,先是一惊,随后面色逐渐凄凉下去。 不过连浩龙根本无暇注意到这些细节,他一把夺过素素手中的纸条,随后手忙脚乱拿起手提电话,对照上面的号码拨了过去。 在几声传呼音之后,电话被人接起。 “喂?” 电话里传出一个奇怪的男声,显然和他通话的声音,是经过特殊工具处理过的。 深吸一口气,连浩龙克制住杂乱的情绪,咬牙道。 “不管你们是谁,留连浩东一条活路!” “呵呵,原来是龙哥哥啊! 你弟弟在濠江欠了我们三百万,已经快一年了,他躲在你的地盘做缩头乌龟,佢话让我们够胆就来你的地盘搵他,今天我们就来了!” “三百万是吧?你们在哪,我马上叫人送过去!” “丢,我虽然看不起你这个蛋散弟弟,但你连浩龙的名声我还是认可的。 就不劳烦你亲自送过来了,这样,你现在去准备五百万的现金,用袋子装起来。 下午两点左右,环境署收垃圾的车会经过你家门口。 你把钱丢在垃圾车的后车厢,我们自己会去取。 等我们收到钱,自然会告诉你弟弟在哪的。” 连浩龙牙齿已经咬的咯噔作响:“扑街!砍咗我弟弟的手,仲敢坐地起价?” “不答应没关系,等着给连浩东收尸就好!” “收声!我照做就是!” “那就再好不过,不过我警告你,你要是敢派人去盯,钱就留着给你弟弟操办后事吧!” 电话那头说完,啪地一声便挂断了。 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忙线音,连浩龙顿时气急,将手中的手提电话狠狠摔在地上,同时看向了一旁的素素。 “素素,没有听清楚吗?去准备钱啊,五百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