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哥哥是高欢! 许多年以后,高羽望着太庙里写着高祖神武皇帝的那个牌位,他不由想起了大哥第一次带自己杀人的那个午夜。 那是…… 熙平元年,十月。 怀朔镇。 “唔……” 躺于炕上的高羽忽然翻身坐起,看着周遭陌生的环境神情一阵恍惚。 这是给哥们儿干哪来了? 脑海中仿佛被瞬间塞入大量驳杂的信息,刺激的他头疼欲裂。 自己昨晚明明是跟几个已经成家平日里难得见面的朋友在路边摊小聚,微醺后回家躺沙发上玩着一款国产SLG手游,免费抽到一张SSR的项羽卡后,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欧气高兴片刻,他便眼前一黑,一睁眼却发现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他慢慢的整理着脑海内的信息。 北魏,怀朔镇,高家? 慢慢的将脑海中混乱的记忆梳理清楚后。 高羽彻底傻眼。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小一号’的双手,皮肤白皙的不像话,显然已经是另外一具尚未发育完全的躯体。 好消息。 自己穿越了。 坏消息。 北魏是他所处的朝代,那个上下五千年号称没有最乱,只有更乱,视百姓人命如草芥的‘南北朝’时期? 好消息。 自己姓高,后面为北齐奠基有着‘类高祖’之称的神武高皇帝高欢是自己的哥哥。 坏消息。 就北齐高家皇帝人均神经病的操作,很难不怀疑是不是什么家族遗传病,自己该不会也犯病拿人骨头当琵琶弹吧? 片刻后,高羽叹了口气。 “但凡让我晚穿越个20年,等到高王发家之后再过来,起码能安心当一富家翁吧?” “实在不行,一步到位穿越到五姓七望,那也是神仙日子,人生的第一道分水岭,是羊水,在这个年代才是极致的展现。” “现在这……” 放眼望去,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不为过。 垫在身下并非是绸缎被褥,而是干草,身上盖着一张兽皮褥子。 这显然是高欢还未发家之时,甚至都还没有跟娄家之女成亲,不然以娄家的家资,怎么可能住的这么破烂。 合着穿越过来之前是牛马,穿越过来后还是底层牛马? 高欢虽对外自称是‘渤海高氏’,但无法改变目前高家是六镇军户的事实。 真以为是北魏初创时代人集团的‘良家子’身份? 孝文帝迁都洛阳后,被留下的六镇军户实际就已经变成了世代镇守边疆的‘奴隶’,生生世世只能在北境苦寒之地驻守的‘奴隶’! “不过就高王的能力,安心跟在他身边,后面也能当个富家翁,起码现在是个有盼头的牛马。” 高羽思索间。 吱扭。 房门被推开。 一皮肤白皙,面容姣好的美妇人,一手端着木盘走进房内。 看着炕上的高羽,美妇人含笑开口。 “二郎,该喝药了。” 啊? 高羽一愣,但本能的脱口而出,“阿姊,我已无大碍,快些端走,气味甚是难闻,我难以下咽。” 阿姊? 这美妇人便是高欢的姐姐? 高娄斤? 难怪面容姣好,皮肤白皙,高家的DNA在颜值这一块真没的说。 高娄斤不为所动,将陶碗端起后递到高羽面前,嗔怪道,“阿母早亡,你要是有个好歹,日后阿姊如何跟阿母交代?有何脸面去见阿母?” “还是谨慎些好,快快喝下。” 说罢,便对着陶碗吹了吹,才递到高羽面前。 高羽拗不过,只能将碗内药水一饮而尽。 看着面目扭曲的高羽,高娄斤调笑道,“二郎,切不可做此等妇人姿态,要是让万景看到,定会取笑你。” 话音未落。 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高羽循声望去。 一美男子踏进房内! 身高八尺,双目炯炯有神,唇红齿白,长颈,高颧骨高鼻梁非传统汉人长相,虽一身粗麻布衣,却难掩其俊杰风度! 来人正是高欢! “二郎醒了?可好些了。” “阿哥!” 高羽十分激动,活生生的高欢就在自己面前! 刚要起身便被摁住。 高欢摇头道,“且坐着。” “我哪有这般软弱?阿哥莫要瞧不起人。” “谨慎些好,再叫镇上医工来看看。” 高欢和高娄斤对自己似乎格外照顾? 高欢再次开口,带着些许责备,“下次切莫逞能,烈马不是那般容易驯服。” 就在此时。 房屋门口再次传来一阵戏谑笑声,一矮壮少年倚靠在门框上,莫约十五六岁的模样,面带嬉笑,虽年少,目光阴鸷,不像善士。 “哈哈哈,莫贺咄,快快起来,我等再去降服烈马!” “烈马如同女人,降服烈马,就如同降服女人一样,有经验后,自然会明白其中滋味!” “侯骨,你还敢提其此事?再敢带二郎去做此等凶险之事,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高娄斤听到如此露骨之词,并未含羞,反而起身面色一冷,一手叉腰,一手指着侯景怒斥道。 “我不过是带二郎见见世面,迟早要经历这一遭,不能练就一身武艺,蠕蠕来袭,如何自处?” “那也无需你,大郎自会教他!” “阿姊好生不讲道理,怨我怨我,以后我定不会再如此行事。” 侯景怂了,不再嬉笑言语。 高娄斤看向高欢,斥责道,“大郎,都道长兄如父,如若二郎有个好歹,你如何自处?如何面对阿母在天之灵?” 高欢也低着头,认错道,“阿姊教训的是,以后我断不会让此等事情再次发生。” 门口的侯景冲着高欢挤眉弄眼仿佛在调笑,大哥也被教训了吧。 高欢一瞪,侯景又再次变成乖宝宝的模样,颇为滑稽。 将俩人训斥一顿后,高娄斤叹了口气,“我知你对二郎照顾有佳,有些事情二郎也迟早要应对,但……终究还是细细照看些好。” 说罢,她拿起木盘转身离开。 等到高娄斤离开后。 侯景来到炕前。 高羽这才发现,侯景走路一瘸一拐,看来史书记载是真的,侯景天生长短脚,左脚比右脚长一截,走路姿势就像‘瘸子’似得。 这一脸凶相,倒是能想象出未来‘宇宙大将军’的样来。 “阿姊越来越凶了,真乃妇人之见。” “明明我等也是好心,谁知那马如此刚烈。” “好了。” 高欢高声制止侯景的埋怨,又转头看向高羽,柔声道,“二郎,我知你想为阿哥减轻负担,阿哥很欣慰,但日后切不可做出如此行径……不然,阿哥如何自处?” 高羽也是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为什么这个‘倒霉蛋’会躺炕上。 高羽一直被高欢和高娄斤照顾的很好,哪怕是在怀朔这苦寒之地,也不曾吃过苦,从双手就能看出来白白嫩嫩一看就没干过粗活。 高羽这家伙不想当个温室里的花朵。 在侯景的撺掇下,试图学习骑射,好在日后跟着高欢一同出城‘打猎’。 怀朔苦寒之地,洛阳朝廷腐败不堪,对六镇基本是不管不顾的态度,送过来的物资一年比一年少,层层克扣,军镇上的军户活的跟贱民无异。 不外出打猎备用,平常人家根本熬不过北境的寒冬。 高家家贫,没马。 但高娄斤的夫婿是镇狱队队长尉景,仗着这层关系,可以接触到军马。 况且六镇本就是设立来拱卫北魏边境,防止柔然南下入侵,军户日常也会接受相关训练。 结果…… 高羽运气不好,找到一匹烈马,刚骑上去就被拱下来,摔倒在地上。 才有了如今这番模样。 高家姐弟的关爱并不是作假,高羽不由心头一暖。 长兄如父,长姐如母。 他。 确实被照顾的很好。 “阿哥放心……我断然不会再这般鲁莽行事。” “嗯,你知道就好。” 高欢点点头,起身道,“万景且去将医工请来为二郎看看,我得回城门继续巡守,以备与人口实。” 说罢掏出些许铜钱交于侯景。 “一口水都没喝上,也罢,我且再为二郎走一遭!” 侯景接过铜钱后便起身跟着高欢离开。 PS:后太武以其无知,状类于虫,故改其号为蠕蠕(北史·蠕蠕传) 及神武生而皇妣韩氏殂,养于同产姊婿镇狱队尉景家(北齐书·本纪卷一) 神武既累世北边,故习其俗,遂同鲜卑。长而深沉有大度,轻财重士,为豪侠所宗。目有精光,长头高颧,齿白如玉,少有人杰表,家贫。(北齐书·本纪卷一) 侯骨字万景,魏之怀朔镇人也,始魏相高欢微时,与景甚相友好(南史·侯景传) 第2章 塞北苦寒之地的生存法则 莫约一刻钟的时间。 侯景便将镇上的医工带到家里来,一番诊断后,医工点头道,“好生卧床休养即可,已无大碍,无需再开药方。” “你可好生看仔细了,要是二郎出了什么差头,我断然饶不了你这老匹夫!” 侯景一把抓住医工的手,上前一步厉声威胁道。 “你……” 医工老者又气又怒,面前少年看着岁数不大,个头不高,膂力却惊人,发起狠来面露凶色,甚是吓人。 况且侯景在怀朔镇上颇有‘恶名’,也不敢多说什么,得罪这种小混混是真犯不上。 “阿哥且莫无礼,人家为我看病,自当以礼相待。” 高羽连忙制止。 一股认知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自古以来,医生、司机、厨子都是万万不可得罪的对象,人家是真的掌控着你的生命。 自己未来的便宜侄子高澄,不就是得罪了自家厨子被人弄死了? “所以说阿姊,贺六浑将你保护的太好,又做此等姿态,我!怀朔蛮夷!不知礼也!” 侯景满不在乎,倒也松开了手。 医工起身就想走。 高羽连忙起身,来到侯景身前伸出手,侯景看了看不情愿的将之前高欢给他的铜钱拿了出来。 “还想将点酒吃,看来是没有这个口福。” 拿到铜钱后,高羽细一打量,才发现手中铜钱制式不一,他将铜钱交给医工,医工一开始也不敢收,高羽送他到门口,再三坚持下他才收下。 看着虽未发育完全,但却一表人才的高羽啧啧称奇。 “怀朔蛮夷之地,高家一落魄军户竟也能培养出此等后生,可惜,可惜。” 送走医工后,高羽这才看到如今‘高府’的全貌,哦,不对,这是自己姐夫尉景的家。 自己从小就和高欢一起被老爹高树生放养在姐夫家里,由高娄斤一手拉扯大。 母亲韩氏生下自己后便身亡,高娄斤其实扮演了半个当妈的角色,这也是高欢那么敬重和怕她的原因。 四周由土墙围起,有一正门,院内有五间土房,看着不咋样,但占地面积倒是不小,自己住的这件土房虽然小,但……好歹是单人单间。 也不能不把队长不当干部。 回到房间内。 高羽看向侯景,还是想着要询问一点更基础的细节。 侯景略微年长于他,所以高羽叫他阿哥。 “景哥,我阿哥去做什么了??” 侯景看傻子似得看着他,旋即暴怒而起,“好个老匹夫,居然戏耍我!二郎哪里好了,这怕不是摔出脑疾!我饶不了他!今天不打的他满地找牙,都对不起我侯万景之名。” 高羽连忙拉住他,这才发现侯景虽然岁数不大,但气力却不小。 手掌上还有不少老茧,一看平日里就没少操练。 “景哥,景哥,你莫要冲动,我真没事……” 将侯景劝阻下来后,高羽解释道,“你也知道,阿哥和阿姊平日里不肯将一些事情告知我。” “嘿。” 侯景倒也没有细想,咧嘴一笑,“所以说阿姊和欢哥都是妇人之仁,你再这样下去都要成废人了!如何保护自己。” “贺六浑平日里在城门巡逻,除去校场操练外,也会随队外出巡逻,防备蠕蠕南下。” “你这小子,我前日里和你说的,你都忘记了?” 高羽尴尬的摸着头,继续装傻,“记起来了,记起来了。” “哎,也是……贺六浑和阿姊不让你接触这些,你不知道也不怪你。” 侯景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不是羡慕高羽被保护的很好。 在这苦寒之地,活下去都是个难题,亲情和关心很多时候是很奢侈的东西。 此刻的侯景还不是祸乱南朝的宇宙大将军,不过是一十四五岁的少年罢了。 他接着说道,“但他们能护你一时,难道还能护你一世?待你成年之后,总归是要独自面对这些!现在尽早开始操练,还不算晚!” 高羽点点头。 他倒也认可侯景的说法。 高羽对北魏也就知道个‘孝文帝改革’,还有个‘河阴之变’,似乎是个什么权臣把朝廷的大臣都杀光了,但也不清楚细节,主要南北朝这一段太多人物都是鲜卑名,十分拗口。 但他清楚,高欢是乱世豪杰,他迟早要面对乱世。 在乱世。 靠谁都不如靠自己。 好歹得有自保能力,不求弓马娴熟,但基础的骑术和射术得掌握。 尤其是骑马! “景哥说的很有道理。” 高羽点头道,“我会好好劝说阿哥,阿姊,我已壮,该为家里做些事情了。” “有这想法,倒也不辱没叔公给你取‘莫贺咄’之名!” 侯景很是满意! 显然对高羽懂事的行为相当认可。 “好了,既然你已无碍,我且先走,回家吃饭去也!” 侯景当即起身走出房间。 来到院内,高娄斤正准备烧火做饭。 “万景要去做什么?” “留在这怕阿姊嫌我,我回家去。” “便是嫌你,也没少见你来。” 高娄斤没好气的说道,“不如留下,等我夫和大郎回来,一同就食。” “不了不了,下次吧。” 侯景摇头道,“阿姊这些天照顾二郎辛苦了,我又怎敢叨扰。” 高娄斤的岁数都够当侯景的妈了,对他也相当可以,非但准备了粟米和珍贵的胡饼,还拿出不少肉食和珍藏的谷物酒。 怀朔在塞北苦寒之地,这里无法种植谷物,内地的谷物酒只能从往来客商那边购买。 相当珍贵。 厨房传来阵阵胡饼的香气以及淡淡的酒香。 侯景咽了咽口水还是抵挡了口舌之欲,转身离开。 不一会。 高欢和尉景便回到家中。 高羽也见到自己的姐夫。 “二郎可好些了?让医工看过了吗?” 尉景关心的询问。 “景哥叫镇上的医工来看过了,已无大碍。” “无碍就好,以后切不可鲁莽行事。” 高羽发现,尉景对自己也挺好的。 说实话…… 别说在古代,哪怕是在现代社会。 结婚不久,岳父就把一大一小俩小子扔给女婿养,还几乎没有太好的嫁妆。 高家怀朔一落魄军户家能有什么家产? 尉景愣是一点怨言都没有,还相当客气……这姐夫相当可以了。 也难怪高欢后面对其寄予高官厚禄。 虽说侯景走了,家里不用招待客人,但高娄斤还是相当舍得的准备不少胡饼,粟米饭和肉食还有鸡蛋。 这饭食对怀朔苦寒之地来说已经是相当难得。 但对习惯了现代美食的高羽而言…… 没有各种香料,调味品,科技与狠活,是真不习惯呐,吃在嘴里寡淡无味。 “二郎多吃些,好补补。” 高娄斤将炒好的鸡子往高羽碗里夹,顺带将煮好的鸡蛋也放他碗里。 “够了,够了,阿姊、阿哥和姊夫也吃。” 过度的溺爱,高羽都有些不好意思。 高欢和尉景却是笑着摇摇头。 一家人其乐融融一番后,高娄斤起身收拾,高羽也跟着起身想要帮忙。 却被高娄斤拦住。 “胡闹,你怎么能做这种事情!” 高羽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不在现代社会,而是在古代…… 尴尬的收回手,高欢开口帮忙解围,“二郎回房间好好歇着吧。” 随后高欢和尉景对视一眼,俩人十分默契的来到房间外面,来到院子中间。 高欢抬头看着天,叹了口气。 “这风不小,天也冷,今年怕不是要害白灾。” 白灾。 就是雪灾,也是生活在塞北草原最害怕的天灾,一场白灾下来,家底不够厚,都不一定能熬过这个冬天,家底厚,一场白灾下来基本血条也得见底。 尉景点点头。 生活在这苦寒之地,能活下来的人,什么都见过,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们能够推断出接下来可能遇到的极端情况。 不一定会发生。 但…… 未雨绸缪总归没有坏处。 “这个冬天不好过,希望不会害白灾,不然很难……” “姊夫?” “这一季的军饷、俸禄都还没发,再过一个月客商们都会陆续离开,眼下家里也没有多余兽皮去购买货物。” 俩人对视一眼,尉景的意思很明显。 怀朔这边大部分生活物资需要从往来货商那边交换,马上就要入冬,货商都会离开这边,不能提前囤积物资,真闹白灾的话就是等死。 “阿哥,姊夫!” 高羽突然从俩人身后走出,“可是要外出打猎!” “如果是的话,不妨带上我,我虽不如万景那般骁勇,亦能贡献一份力!” “二郎,你怎么出来了。” 高欢大惊,却连连摇头拒绝。 “阿哥!为何非要轻视我!” “不是轻视你。” 高欢也没做过多的解释,摇头道,“你还小……平日里也没操练过,等你武艺,弓马娴熟后,再随我出去‘打猎’也不迟。” “无需弓马娴熟,我亦有办法助阿哥猎杀野兽!!明天我且证明给阿哥看!” 高羽十分自信! 他可没少看《荒野独居》之类的野外求生视频下饭,一些捕猎陷阱,他还是知道的。 可别小看现代人的智慧啊! “二郎似乎变了。” 尉景轻笑道,“长大了。” 高欢却摇摇头,“打猎过于险恶,对他来说还为时尚早。” “姊夫,情况真有如此糟糕的话,我看……必须得提前做准备,到时候我联系万景等人,你也去联系其他人等。” “正好昨日我出城巡逻时发现一蠕蠕营地,莫约百来号人,他们并没有发现我,谋划得当我们定能一举拿下!” 高羽并没有听到这段对话。 高欢等人口中的‘打猎’,可不是外出巡猎野兽。 古代社会苦寒之地的生存法则很简单。 抢! 保证在残酷的天灾来临时,自己不死才是生存之道。 第3章 忽有狂徒昼磨刀 翌日。 高羽起的很晚。 他尚未婚配,没法造人,也不是豪族门阀,有好酒美姬作陪,夜生活枯燥的很。 纯粹是刚穿越过来不适应这作息,并且一直在琢磨捕猎野兽的事情,睡的比较晚而已。 但跟现代社会的晚比起来,高羽这作息就是在养生。 “没有钢丝圈……也许可以用麻绳,皮筋来代替做陷阱,但古代没有复合弓,我也没碰过啊。” “嘶……头疼。” 高羽承认自己确实托大,逼装早了! 穿越可不是参加节目,可以选择带上十项工具。 “二郎醒了?可是头又疼了??” 高娄斤听到房内动静,便推门进来,满脸担忧。 “没有。” 高羽摇摇头,“阿姊莫要担心,我已无碍。” 说罢,高羽翻身从炕上站起,原地蹦蹦跳跳的来证明。 高娄斤这才放心下来,“那便出来吃点东西吧,我将胡饼给你热一热。” 高羽来到院内简单洗漱一番,冷水冲脸,又从院内杨树枝条上扯下一小截,将枝条咬破后用以刷牙。 怀朔缺乏生活物资,寻常人等可用不起珍贵的盐巴来刷牙漱口。 胡饼差不多就是现代的馕,从丝绸之路的西域那边传过来的,属于是珍贵的粉食,从吃也能看出高娄斤对高羽有多宠爱。 哪怕这已经是寻常人家难以获取的珍馐,高羽吃起来还是如同嚼蜡,就跟现代吃挂逼面似得,跟好吃完全不沾边,图个饱罢了。 囫囵几口后,就着水吃完。 高羽起身便问,“阿姊,阿哥现在何处?” “这个时辰,想来是在校场操练。” “校场在哪,我去找他。” “你去校场作甚?” “那……我去找景哥。” 高羽可不敢说要跟高欢他们出去打猎,不然高娄斤肯定不会允许自己去,只能另找借口。 高娄斤点点头也不劝阻,她将‘高羽’养的性格有点内向,在怀朔军镇上很容易受欺负,穷山恶水出刁民,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够凶横刁蛮难以存活。 好在侯景等人平日里十分照顾‘高羽’。 甭管是不是看在高欢的面子,起码是照顾到了。 侯景虽然年岁不大,但在镇上颇有‘恶名’,哪怕是寻常成年男子碰上也怕他那股狠劲,高羽成天跟他待在一起,别人也不敢为难高羽。 “路上小心,记得切莫跟万景再去做凶险之事!” “放心吧,阿姊!” 高羽满口答应,走出宅院。 将‘高羽’的记忆理清后,他对怀朔镇的地形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径直的朝着侯景家的方向走。 走在巷道上,他四处打量着。 这边是怀朔镇军户居住区,就是平民区,都是以土房为主基本见不到木质建筑更别提高房楼阁,对怀朔来说,木材可是相当珍贵的材料,寻常人等可用不起,得是镇上大户豪族才用得起。 莫约半刻钟,高羽来到记忆中的地点。 明显比高羽家要小很多,院门还关着。 难道不在家? 高羽刚想要上前去敲门,忽然身后传来开门声,侯景对家院子里走出来一名妇人。 “哟,这不是高家二郎嘛?几日不见,又俊俏不少。” 这妇人穿着粗麻布衣,没有盈盈一握的纤细腰肢,但却结出一对硕果,随着她快步走动,一跳一跳。 走近之后,她嬉笑着在高羽脸上捏了一把。 手掌有些粗糙,皮肤一般,但样貌却算得上颇具姿色,一双眸子润的出水来,看出高羽的窘迫以及短暂在硕果上停留的视线。 妇人更近一步,几乎就要贴在高羽身上。 “二郎何须偷偷摸摸,不妨与我进屋内好好玩个耍子……” 也不知道该说塞北民风开放,还是高家基因太好,自己长的太帅,刚才来的一路上就不少女子盯着自己看,眼下这个更为奔放,就差直接投怀送抱。 “嘿,你这荡妇!!” 一声怒喝,将俩人都吓了一跳! 侯景快步走来,嬉笑着伸手就要去抓妇人的手,这妇人却一个闪身躲开。 “二郎体弱怎么遭得住你折腾,不如我随你去屋内?” “呸。” 妇人一改之前妩媚勾人的模样,眉头一竖,张嘴就开骂,“你也配与二郎比?也不瞧瞧自己,貌如野篦!” 高羽目瞪口呆。 民风何其彪悍,一般妇人敢指着侯景这长相的人骂? 但下一秒,怀朔镇民妇却上演一波川剧变脸,又变成勾人的模样,轻声细语,“二郎有机会记得来找我玩个耍子,夜里我给你留门。” 随后转身一扭一扭的走了,那臀浑圆,扭动似钟摆一般来回晃动。 侯景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戾色,“荡妇,迟早办了你!” 随后看向高羽,“二郎来找我何事?” 高羽点头道,“昨日阿哥他们说要外出打猎,所以我就来找你请教一二。” “这样啊,你先进来。” 侯景转身带着高羽来到院内,不忘将院门关上。 高羽这才发现侯景院内有其他人在。 “可是对门的俏娘子又在调戏二郎。” “二郎生的俊俏,我要是妇人我也会行此事。” “要不二郎从了对门的吧,我看这娘子颇具姿色,她要是邀我,我断然不会拒绝,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调笑,这群人平日里都跟着高欢、侯景混的小兄弟,年岁有大有小 高羽细一打量。 发现这群人席地而坐,脚边堆放着大小不一的铁质甲片,铁质甲片上方有一小孔,众人都拿着麻绳穿过小孔,将甲片连成一块。 这似乎是古代的铠甲? 高羽穿越前喜爱玩历史类的战争游戏,对这方面还算有点了解,铠甲并非像现代衣服那样成套成套,在古代铁质铠甲就是这般,将一个个分割成块的甲片用皮筋或者麻绳连接起来。 北魏应该是‘两裆甲’, 就是前后两大片,用肩带连接穿上,可以护住前胸后背,还能保留不错的灵活性。 不愧是民风彪悍的军镇。 军户家里居然能有铠甲? 说好的古代私藏铠甲,等同于谋反呢?? 高羽也只能理解为,怀朔为边境军事重镇,所以对这方面管的没有那么严苛? 侯景一瘸一拐的走到前面,坐在一个类似木质折叠椅的凳子上,两个四方形的木框折叠交叉,上面绑着麻绳,叫做‘胡床’或者‘马扎’。 侯景坐下后,从地上捡起环首刀,从一旁木桶中舀出些水来洒在刀刃和磨刀石上。 吱吱。 刀刃和磨刀石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配合上侯景的一脸凶相,这整个一变态分尸杀人魔。 高羽脑海里面顿时浮现那句。 忽有狂徒昼磨刀! “二郎你要请教什么?” 高羽这才回过神来,开口道,“景哥可否给我准备一些皮筋,麻绳。” “你要这作甚?” “不是说要外出打猎吗,我亦知晓一些陷阱制作,定可助你等顺利捕获野兽!我使弓不够娴熟,也只能用此等办法助你们。” 侯景一愣,周遭其他人也都楞了。 进而一同发笑。 高羽反倒是懵了,“何故发笑。” 他还以为这群人是纯粹看自己年龄小,所以小看自己。 “二郎真要同我等外出‘打猎’?” “那是当然!” “哈哈哈哈哈!” 侯景继续大笑,摆摆手继续磨刀,“无需此等陷阱,我们捕猎的野兽用不上,到时候你自然知晓!” 说着。 他将环首刀竖起来,阳光照射下打磨后的刀刃泛着渗人的冷芒,刀身上残留的水珠,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明明是水珠…… 但却给人一种血的既视感。 滴滴答答的声音,冲击着高羽的心。 提醒着他。 这是古代,是乱世,他活在塞北苦寒之地! 第4章 披甲,出城! 高羽总觉得侯景等人有事瞒着自己。 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打猎之前磨刀他能理解,这制作铠甲是几个意思?? 古代铠甲在不使用的时候就是将麻绳或者皮筋解开,堆成一块一块的保存起来,要用的时候才会串联起来。 什么凶猛的野兽居然要穿铠甲? 不过转念一想,谨慎点也好……披甲虽然麻烦费力,但却不会有性命之忧。 也懒得继续想。 就高欢等人对自己的宠爱程度,还能害他不成? 打猎的时候跟着出去就是。 高羽走到众人身旁也席地而坐,“那我也来助你们制甲,让我也贡献一份力。” 看着身边的人串联,他跟着有样学样即可。 也不知过了多久。 院门被推开。 高欢从外走进来,一抬头却愣住。 “二郎,你为何在此?” “阿哥?” 高羽放下手中甲片,连忙起身解释,“昨夜你不是说要外出打猎?我来景哥这边等你。” 高欢看向一旁侯景,侯景冲他点点头。 高欢也没说什么,“既是如此,那这一次你也随我等前去,但不可擅自行动,需跟在我身侧。” “阿哥放心!” “哈哈哈哈,二郎,那你需得做好准备,莫要被野兽吓住。” “区区野兽,我何惧之!” 众人只是一味大笑,高羽权当他们是在取笑自己。 高欢环视院内,开口打断众人,询问道,“一切可准备妥当?” “贺六浑你且放心,早就准备妥当。” “又不是第一次,贺六浑又何须多心。” “今年怕不是要闹白灾,确实得出去打猎一番。” “希望此次运气好点,能多点收成。” 众人七嘴八舌,兴致十分高涨,也急切的不行! 高家情况尚可都要担忧无法应对白灾,他们又何尝不是,军镇建在苦寒之地,本就需要靠朝廷源源不断的提供物资。 现在朝廷物资给养不力,他们只能自力更生。 “还不到时候。” 高欢摇头道,“且先随我去酒肆一聚!” “好耶,好耶!” “又有酒吃!” 一听要去酒肆胡吃海喝,众人顿时欢天喜地,将皮甲、铠甲藏于屋内后,一行人鱼跃而出! 街上众人远远看见了,大多都低头躲着走。 不远处酒肆小工看见,连忙告诉老板,“坏了,店家!侯骨带人来了!!” 老板也很紧张,抬头追问,“还有何人?” “贺六浑也在其中。” “那无碍。” 老板顿时松了口气,“且去筛酒,贺六浑为人豁达大度,有他无须担心侯骨等人。” 高欢带着一众兄弟来到酒肆,店家将肉食和酒全部端了上来。 这也是高欢每次外出‘打猎’的固定项目,可能一个意外就会有人回不来。 除此之外…… 他还需要跟人碰头。 高羽则好奇的打量着周遭,面前陶碗内的酒水看上去颇为浑浊,肉眼能看到不知名的漂浮物,将陶碗拿起,带着些许温热。 “二郎,愣着作甚?此乃人间绝味,其中滋味无法言说!” 侯景催促道,他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一脸陶醉,微闭着眼睛享受口中余味,仿佛品尝到仙露一般。 高羽也学着喝了一口。 微酸,口感厚重,度数不高,估计也就跟啤酒差不多,倒是不难喝。 “二郎,又做此等妇人状,要这样!” 侯景又是一碗酒下肚。 高欢也十分喜好饮酒,经常呼朋唤友,为人还豪爽大方,轻财。 到手的那点军饷都用来请客了,因此兄弟们都极为仰仗他,但高欢自己其实相当‘清贫’,连匹马都养不起,全家就指着尉景的俸禄生活。 俸禄不够或者遭遇天灾,就得自己外出‘打猎’来补贴家用。 酒肆外。 商队头领带着两名随从停步在此,随后走进酒肆内。 看到高欢等人,靠近过去。 高欢见到后,立马起身相迎。 “高家大郎,久等了。” “不久不久,我等也才到。” 俩人客套寒暄片刻后,显然不是第一次合作。 高欢亲自为其斟满一碗酒水,“老地点,老时间,老规矩。” 商队并未多言,闻听后只是淡然一笑,将碗中温热酒水一饮而尽,“某,恭候佳音。” 高欢也露出些许笑容,又亲自为其斟满酒水。 高羽瞧着有些奇怪,这商队头领看着跟高欢一个年纪,居然如此年轻? 却也没有多言。 ……………… 这酒吃到日落时分。 回家路上,高羽不由好奇的询问。 “阿哥?刚才那人是?看着好生年轻。” “从秀荣来的商队头领,合作过几次,唤做刘懿,字贵珍……是个豪杰。” 高羽听后点点头,没有再多问,只当是高欢的朋友,只是豪杰这个评价却让他想起高欢提起侯景时也说过类似的话。 这青年气度雍容,在他看来跟侯景可无半点相似。 但年纪轻轻却能成为商队之主,想来肯定是有几分本事。 俩人回到家中。 高娄斤闻到俩人身上的酒气面色突变,她看了高欢一眼,旋即拉着高羽走到一旁,低声询问。 “二郎,你与大郎去酒肆吃酒了?” “对,还有景哥等人。” 高娄斤仿佛知道了什么,进而追问,“可曾听到他们说什么?” “没有,阿哥他们只是喝酒吃肉,还教我喝酒。” 高羽将见商队头领和外出打猎的事情隐瞒下来,高娄斤似乎并不希望高欢他们带着自己去打猎。 高娄斤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叮嘱,“既然饮酒,今夜便好好歇息,听说最近可能有蠕蠕来劫掠,你阿哥和我夫晚上会外出巡逻,你听见声音也无需理会。” 高羽点点头。 高娄斤则拉着高欢到另外一侧前去问话,高羽索性便回到房间里。 别看古代的酒水度数不高,但喝的量在这里,也能醉人。 醉意上来,高羽便躺在炕上,脑海里满是外出打猎的画面! 马上就要乱世! 到时候为了自保可能要杀人见血? 在真要面对这种情况之前,先外出打猎,射杀野物来锻炼锻炼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很有必要。 高羽不会晕血。 但他一个现代人……真没接触过什么血腥画面,甚至在网上看到一些恶心的车祸现场之类的视频和图片都是快速跳过,美帝的B级血浆片也完全不看。 更别提上战场,杀人。 多么陌生的词汇。 “希望……不会有那一天吧。” 高羽的脑海中忽然闪过白天侯景磨刀的画面,真渗人。 思来想去半天,高羽迷迷糊糊的入睡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隐约听见房门被推开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脚步以及金属碰撞的声音。 “二郎,二郎?”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却两眼一抹黑,唯一的光源来自于房门处斜射进来的月光,却也无法驱散房内的黑暗。 一阵刺骨寒风涌入屋内,倒是让他清醒不少,定睛一看原来是高欢。 “二郎?” “阿哥?” “你且将这些穿上,将此衫穿在内,再穿上铠甲。” 高欢轻声叮嘱道,随后将一件厚实的粗麻衫递交给高羽,高羽起身后走到门边才发现,这粗麻衫形状也酷似两裆甲,看样子是用来内衬,防止金属甲片剐蹭到自己。 他费劲的穿好后,转身将炕上的铠甲拿起。 接触到甲片的一瞬间,手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寒意,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高羽很纳闷,这铠甲少说20-30斤,穿戴在身上,应该会对行动造成一定影响,但自己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走路脚步依旧轻盈,不像负重的人。 他走出房间后,抬头便看到高欢站在院内,不过高欢身上仅仅只是棕色皮甲。 “这么一看,二郎气力倒也不小。” 高欢开口称赞,同样的岁数他可没法像高羽这样,穿着20-30斤的铁甲走路还能如履平地。 高羽也很纳闷,但这是好事,他颇为得意。 “那是自然!” 高欢没多说什么,只是表情严肃的叮嘱道。 “二郎,出院之后,切记噤声,莫要高声喧哗,跟在我身后即可,无论看到何人,何事都不能言语。” 高羽点点头,也能理解。 古代都有宵禁。 尤其是这种军镇,管的肯定尤为严格。 但让高羽想不通的是。 也没听说过大晚上出去打猎的啊? 他也不清楚现在具体是什么时间,但抬头一看月亮还挂在天上,肯定距离天明还有很长的时间。 夜晚真能看见猎物么? 还是说狩猎的地方比较远,需要走远路?? 高羽不清楚,也没多过问,只是跟在高欢身后,走出巷道后来到另外一片住户区队伍里又来了几人,高羽有印象,但却叫不出名字。 想来也是高欢的朋友。 直至一行人来到城门处,有人在值守,其中为首一人举着火把迎面走来。 高羽这才发现,为首这人是自己的姐夫,尉景。 “姐夫,可安排妥当?” “大郎放心,今夜西门城墙值守的都是自家兄弟。” 高欢点点头,旋即挥手示意。 高羽连忙跟着众人登上城墙,一路来到城楼处,有几人明显在此等候。 高欢与几人对视后点点头。 高羽这才看到,这几人手中都攥着很粗的麻绳,麻绳的另外一头绑在类似竹篮一样的器物上,随后便有人钻进里面,城墙上值守的几人将此物举起放到城墙外,然后慢慢的松动手中麻绳,直至里面的人落地。 循环反复几次后,高欢和高羽俩人是最后一批来到城外。 PS:刘懿,字贵珍。 北齐北周这一段史书里面,因为存在大量鲜卑人脱字代名,比如刘懿在《北齐史》传记里就记载的是刘贵,但现代出土的墓志铭考证他本名叫刘懿。 侯景的本名是侯骨,字万景,史书中直接用侯景记载。 后面所有出场人物,都以在史书中常见的名字称呼。 第5章 月正圆,杀人夜! 落地后高欢清点一遍人数确认无误,这才转身拉了拉麻绳,上面的人便将麻绳等收了回去,高欢则点燃火把往前带路,不忘再三叮嘱。 “噤声!”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看到不远处也有火光。 走近一看才发现侯景等人早已在这边等候。 拢共二十来人,二十余匹马,每人身上都披甲,不过铁质甲片仅有五具,除了高羽以外,还有另外四人披铁甲,其余包括高欢、侯景在内都是皮甲。 高羽顿时明白过来。 肯定是高欢将自己的铁质铠甲让给了自己。 “阿哥……这铠甲。” “无需多言,你第一次‘打猎’,稳妥点好,切记到时候要跟在我身边。” 高欢摆摆手,再三叮嘱道。 高羽则好奇的追问,“不是外出打猎吗?为何人人披甲,何等野兽需要如此小心?” “哈哈哈哈,二郎,你到时自然会知晓。” 侯景大笑,随后将一匹马牵来,“二郎!上马!将我等教你的本事使出来!!” 高羽伸手抚摸着面前骏马的鬃毛,一手扯住缰绳,仔细一看马背上套着马鞍,马腹两侧有可踩踏借力的马镫! 三国时期就已经有单边马镫,到了北魏已经衍生发展出双边马镫,具装铁骑战力相当了得,也为后面隋唐骑兵战力大爆发奠定基础。 高欢等人都看着他。 高羽轻轻拍了拍马背,如同本能般的踩上马镫用力站起跨坐在马背之上,十分平稳。 “看来上次的苦没白吃,这不就会骑了吗!” 高羽都惊呆了! 他没有任何骑马的经验,但不知道为何……身体就是有着下意识的本能,仿佛自己早已熟练的掌握了各种骑术! 无法解释,但他却很高兴! 这可是好事!! 他牵住缰绳,双腿用力一夹,马儿在他的控制下围着众人转了个圈。 众人无不啧啧称奇,不由称赞! “难道二郎是天生勇武!这骑术不教自会?” “哈哈哈,这可是真正值钱的本事!贺六浑,你可以无忧矣!” 侯景也瞪大眼睛凑过来,好奇的打量着高羽,这还是上次那个刚一上马就被撅下来的倒霉蛋嘛? 高欢同样也已翻身上马,他开口提醒,“等事成后再称赞也不迟,众人速速衔枚,我等速去速回,切莫闹出太大动静!毕竟我等是私自外出……” 众人见状也都纷纷翻身上马。 几人拿着火把在前带路。 高羽看着周边这一望无际的草原更懵了。 到底啥猎物啊?? 而且借助着火光,他发现马口中都衔着嚼子,并且马蹄都被粗麻包裹起来。 在他愣神间,身侧的侯景递过来一根小木棍。 “二郎将此物咬在口中,切莫松口。” 高羽接过木棍,侯景则已经将手中木棍横放咬住。 人衔枚,马裹蹄! 这真是去打猎?? 不知多久,高欢突然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众人顿时将手中火把尽数熄灭。 “比卢骨,尸突合力,万景,独孤乞,你等四人去前面摸哨,务必将哨兵清除,绕到营地背面后,你等汇合便亮起火把为号!” 被点名的四人点头,从马上下来后,半蹲着前行,旋即消失在夜色中。 高欢随后又点了四人,这四人都背着马弓,将他们分作两队,派往左右两侧,“切勿使人遁走!” 交代完毕后,高欢看向剩余的人,吩咐道。 “其余人等随我在此等候,若万景等人出现意外,你等便大声喊杀壮大声势,让蠕蠕以为大军来袭!随后与我一同冲杀过去!” “冲进营地后,无论男女老幼一个不留,不能放走任何一人!” 高羽彻底傻眼。 他再傻也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打猎? 这分明是来偷袭驻扎在怀朔附近的小型柔然营地! 难怪全员披甲,难怪众人的行为那么怪异,听他说要制作陷阱捕猎,笑的那么开心。 合着? 是他会错意了?? 高欢来到高羽身旁,面色凝重,“二郎,切记跟在我身侧。” 随后将一把环首刀佩戴在高羽的腰间。 高羽下意识的点点头。 而当他真反应过来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残酷场景,他不由吞咽口水,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不安。 夜晚寒风刺骨,他用力的掐了自己一把。 剧烈的疼痛感仿佛在告诉他,这并不是做梦! 他抬头一看。 一片乌云将天上那一轮圆月遮住,视线变得越发昏暗。 顿时一阵狂风大作。 高羽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全是猎猎作响的风声。 但…… 他仿佛看到侯景从手持环首刀将放哨之人给击杀,冰冷的刀刃划开了对方的咽喉,血液喷涌而出。 高羽整个人的身体都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呼啸的寒风不断吹着,让高羽四肢都被冻得有些麻木。 再次抬头时,远远看向营地方向,原本一片漆黑此刻却亮起了微弱的火光。 高欢大喜! 这意味着营地外围的哨兵已全被清理,他们能够悄悄的接近营地,留给营地内柔然人反应的时间很少! 这一次的行动危险性将大大降低!! 留下三人在原地看守马匹,高欢带上包括高羽在内的十余人向前出发。 已经没有退路可言! 高羽强忍着内心的不安、焦虑以及恐惧,一手死死的握住腰间刀柄! 众人全是半蹲着往前慢慢推进。 近了,近了。 面前的毡包,毡帐轮廓清晰可见,营地的入口处摆放着鹿角,防备的十分到位,匍匐在地上隐约能看到鹿角后的隐蔽处有人的倒影,显然里面也有人在放哨! 高欢耐心的等待着,不一会。 营地内有一人来到鹿角旁吹了一声口哨,随后左右张望仿佛在等待有人回应他! 迟迟没有等到回应的柔然人可能是猜到什么,转身就想要往营地内走去! 就在这一瞬间! 高羽一愣,原本在他身侧的高欢,不知何时,宛若毒蛇一般已悄无声息的已经到了营地口哨兵的身后。 高欢突然暴起,不给哨兵任何反应的机会,左手死死捂住哨兵的嘴巴,右手掏出一把切肉用的牛角尖刀在哨兵脖子上一抹,旋即死死将其控制,直至哨兵彻底不再动弹! 高欢轻轻的将尸体放置于地上,继续朝前方摸去。 他显然十分有经验,对于柔然人在营地内暗哨的布置十分了解,不一会便将营地内暗哨悉数袭杀! 清理完暗哨后,高欢回到营地口,挥挥手示意众人跟上。 高羽看着身旁的人一个个快速从地上爬起,事已至此,他也不得不提刀跟在众人身后。 高欢将人,俩俩分作一组,不言语,只是通过手势来指挥,众人顿时心领神会,朝着不同方向的毡帐轻步走去。 分配好任务后,高欢看向高羽,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摇摇头,便独自一人前往右前方的毡帐。 高羽独自一人站在营地中,风声猎猎,他却依稀能够听到刀刃刺破人体的闷响。 不一会,率先进入毡帐的两个人走出来,手中环首刀上沾满血迹,鲜血滴滴答答的落在地面上。 高羽用想的都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不由咽了咽口水。 乌云飘走,圆月再次浮现! 高羽视线清楚不少,能看到地上点点滴滴的血迹! 高欢也走了出来,脸上沾了不少血迹,没有任何停顿再次前往另外一毡帐中。 过了片刻,剩余没有清理的毡帐越来越少,意味着营地内活着的柔然人也越来越少。 就在披铁甲的俩人走进一毡帐内后,不知发生了什么意外。 里面传来一阵高喊,高羽听不懂是什么意思。 但整个营地却接连响起相同的高喊声,静悄悄的营地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好几个光着身子的柔然人从毡帐内冲了出来,头也不回的往营地外跑去。 高欢一看已经暴露,也不再隐蔽,大喊一声,“杀!不要放走任何一个活口!” “杀!” 众人同样跟着大喊,举刀开始屠杀着没有任何抵抗力的柔然人。 高羽惊恐的看着面前的画面,耳边全是刀刃划破身体的闷响以及婴儿的啼哭声。 高欢一刀将一名柔然人直接穿胸而过,随着刀刃抽出,这人血液喷涌,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着。 高羽吓的连忙转身! 却正好看到一妇人怀抱着襁褓从毡包中跑出试图逃离。 刚走出门口,却被人迎面一刀砍在脸上,这人动作麻利,见妇人倒下后立马连补数刀连一同到底的婴儿都不曾放过! 高羽彻底懵了,地上那个女人脸上骇人的刀口以及满脸的血和她绝望、不甘、怨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自己。 当啷 高羽手中的环首刀滑落在地上,他已经被眼前骇人的画面吓到六神无主! 哪怕在之前已经不断的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但真当见到这一幕,还是会被吓到。 “二郎,小心!!” 高欢一脚将面前的柔然人踹开,看到有一柔然人手握刀刃冲着高羽冲了过去,急切的大喊提醒!! 这人一手握刀,朝着高羽横劈过来! 铛的一声! 高羽只觉胸前传来一股巨力,毫无防备的他,一个趔趄连退好几步,胸口处传来剧痛,他不由闷哼一声。 再一抬头,便看到这人双手握刀直劈下来,但随着一阵闷响,面前这人原本凶戾的眼神顿时黯然无光,双臂瘫软下来,刀刃随之掉落。 是侯景从背后一刀将其刺死! 侯景靠近后,怒喝道,“二郎!你欲寻死耶?切莫走神!捡起刀来,随我杀人!!” 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高羽,惊魂未定,慌慌张张的将地上的刀刃捡起,双手死死握住!! 这…… 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 第6章 直面死亡的恐惧 厮杀声,哭喊声不绝于耳,渐渐的声势越来越小,显然战斗已经接近尾声! 就在此时。 几道黑影如同利箭一般冲出营地,原本被柔然人圈养的马匹在受惊后挣脱绳索四散而逃,刚好有几批就在营地口的鹿角外! 这几名冲出包围圈的柔然人,冲到马匹侧面,一手拍在马屁股上,随后双腿用力一跃便来到马背上,试图逃离!! “快!快将他射死!不要让他遁逃!” 高欢连忙大喊!! 在袭击之前,高欢便已经安排专人清扫外围,就是防止有人逃跑!! 马背上弓手搭弓射箭,瞄准了奔逃的溃兵。 咻! 箭矢破空而出,精准命中。 一个、两个,冲出来的柔然人尽数倒下,但却有一人例外,驾着马疯狂往外逃窜。 就当弓手试图再次试图搭弓射箭时。 却只见侯景也已骑于马背上,手中马鞭用力一甩,马儿吃疼当即飞快的朝着溃兵所逃的方向冲了过去,并且很快便追了上去!! 俩人并辔而驰。 高羽远远看去,所看到的画面再次冲击着他的内心!! 只见。 侯景拉近距离后,一手牵住缰绳,一把抓住柔然少年的衣服,旋即怒喝一声!! “给我过来!” 那名柔然少年,硬生生的被侯景从马背上拽了过来,随后横放于自己面前,抬手就是一马鞭抽打下去,让这名柔然少年顿时失去抵抗。 “好!万景勇武!” “不亏是万景!有万人敌之勇!” 营地内响起一阵叫好声,众人无不惊叹于侯景的勇武! 高欢却在这时来到高羽身旁,十分担心。 “二郎,刚才没伤着吧?” 高羽木讷的摇摇头,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此处的甲片上能看到一明显的刀痕,铁甲尚且如此,要是皮甲的话,不说被毙命,但肯定会留下外伤。 “万幸。” 高欢这才松了口气,“我早跟你说过,打猎凶险,这下……你应该清楚我为何不让你跟来吧。” 这时。 侯景已经骑马返回营地,高坐于马上的他如同得胜归来的将军,随手将被他生擒回来的柔然少年丢在地上。 众人这才看清,原来也是一十五六岁的少年,少年怨毒的盯着每一个人,侯景扬起马鞭抽了下去,在少年脸上留下一条血淋淋的伤口,惨叫声响彻营地。 高欢见状拍了拍高羽的肩膀,随后上前去吩咐道,“搜索各个毡帐,定要小心谨慎,确保没有活口后,去清点物资,将受惊逃跑的牛羊马匹追回来,切记,莫要深追!” 众人开始俩俩一组的钻进各个毡包内,进行善后工作。 侯景看了一眼高羽,随后来到高欢身旁。 “将他杀了吧。” 高欢指地上的柔然少年,侯景却露出森冷的笑容,“不如叫二郎来杀!” “万景!” “欢哥,既然已经带二郎随我等出来,那就务必让他成长起来!以后我等免不了要继续出来劫掠以及随军镇出迎蠕蠕,难道你想二郎在战场上,又如同刚才一般,手足无措?” “这不是在帮他,而是在害他!” “杀人!就跟睡女人一般,过了那道坎,他便不会再有任何畏惧!” 高欢张了张嘴,无法反驳。 侯景说的对。 生在六镇军户家,世代都要为兵,为大魏镇戍边疆。 高羽迟早要面对比这更为残酷,更为凶险的情况! 高家非《定姓族》后的高门望族,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 “欢哥要是不忍心,便将此事交予我吧!” 高欢点点头,刚想叮嘱点什么。 侯景却提前开口,“欢哥放心,我说过,我亦将二郎视作骨肉兄弟,断然不会加害于他!” 高欢叹了口气,转身离开此处。 营地中,只剩下侯景、高羽等三人。 侯景将刀刃交还给高羽,指着躺在地上的柔然士兵,说道,“二郎!过去杀了他!” 高羽不断的摇着头。 侯景见状也不勉强,转而来到柔然少年身前蹲下,又是那森冷的笑容。 “蠕蠕,想活命吗。” 少年用怨毒的眼神看着他,并不言语。 侯景却不当回事,指着一旁的高羽说道,“杀了他,我就放你离开,不然……” 侯景恶狠狠的盯着这名少年,语气森森的威胁道,“我就杀了你!” 高羽看着面前俩人,却听不懂侯景在说什么。 地上的柔然少年咽了咽口水反问。 “当真?” “当然!我亦可对天起誓!” 求生的欲望让柔然少年一手握刀站了起来,看着面前毫无战斗力可言的高羽,他舔了舔嘴唇,高羽的眼神在他看来就像是他射杀的猎物一般,柔弱无力。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 身后,侯景已经将环首刀重新握在手中,阴翳的眼神正死死盯着他的脖子。 高羽只见面前柔然少年双手握刀,眼神凶狠的朝着自己冲来。 铛! 高羽下意识的举刀格挡,刀刃相交,柔然少年手中的刀刃直接脱手而飞,自身也一个趔趄直接摔倒在地上! 他一脸惊恐的看着面容稚嫩,岁数比自己还小的高羽。 何等神力? “杀了他,莫贺咄!!” 侯景大喊! 高羽只需要将手中刀刃刺下去便能夺走柔然少年的性命。 可他高举着刀刃,看着地上柔然少年惊惧的面孔,却迟迟下不去手。 电光火石之间! 柔然少年突然面目狰狞的大喊,从长靴中抽出一把牛角尖刀,如同猎豹一般朝着高羽刺了过来!! 高羽惊恐的看着寒光凛冽的尖刀朝着自己刺来,整个人在发抖! 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濒临死亡的恐惧。 不! 他不想死! “啊!!” 他双手奋力的挥动着手中的刀刃向前砍去。 柔然少年整个人顿在原地,他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自己飞起来了一般,他能看到自己的尸体,以及在自己背后挥刀的侯景。 侯景也一脸懵,他这一刀其实落空了! 是高羽一刀将柔然少年首级斩落。 人头落地。 噗! 无头尸体喷涌出一道道血柱。 高羽脸上传来一阵温热,紧接着便是一阵血腥味涌入鼻腔之中,重物砸在他身上,他的双手也很快便传来一阵温热。 他双眼瞪大,瞳孔不断收缩,柔然少年的无头尸体倒在他怀中,血液不断从脖子处涌出,场面极为骇人。 “啊啊啊啊!”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身上的尸首一把推开,整个人惊恐的往后不断倒退着,连滚带爬的往后跑,却最终还是被地上的尸体绊倒,再次重重摔倒在地。 脑海中,妇人,婴儿,少年的惨状不断倒放,刺鼻的血腥味不断刺激着他。 腹中如同翻江倒海。 yue! 他掐着自己的脖子,不断的干呕。 脖子处滑腻,他颤抖着举起双手一看,手上沾满了鲜血,浓烈的血腥味继续刺激。 他再次弯腰干呕起来。 高欢其实并没有走远而是躲在暗处。 看到高羽气力如此之大,同样也惊讶不已。 看到高羽不断干呕,连忙快步走出来。 “我让你教他杀人,你为何要这样!” 高欢气恼的对着侯景一阵拳打脚踢,侯景只得连连闪躲,还不忘为自己辩解,“二郎不肯,那我只能如此行事,贺六浑,难道你也要似阿姊那般妇人之仁?” 高欢动作一顿,却还是气恼的踹了侯景屁股一脚。 “滚去跟他们清点。” “嘿。” 侯景屁颠屁颠的就走了。 高欢神情复杂的站在原地看了许久,直至高羽的状况好转片刻后,这才来到高羽身旁。 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残酷吧,惨烈吧,这世道就是如此。” “莫要记恨万景,他行事虽然凶狠,但却不无道理。” “似我等军户,想要在这世道活下去便只能如此行事。” “这……便是我等的宿命。” 第7章 大丰收后的分赃 高欢不清楚自己安慰的话语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很多事情他能护高羽周全,但就像侯景所说,无论高欢、高娄斤再怎么保护,总有些事情高羽需要独自面对。 他也想到自己曾经第一次杀人时,也茫然过,但反应没有高羽这么大。 只当是高羽天生心善。 “二郎在此歇息。” 高欢转身前去跟其他人一同打扫,清点战场。 经历了情绪上的大起大落,高羽相当疲惫,但寒风如刀,却又让他时刻保持着清醒。 勉强站直了身体,他回头看向其他人。 侯景等人正说说笑笑,杀人对他们来说仿佛就跟杀鸡一样,柔然人在他们眼里与牲畜无异。 杀了,便杀了。 能怪他们残忍吗? 能站在道德制高点对他们发起谴责吗? 高羽心里没有答案。 他从物资充沛的现代社会而来,虽然是底层牛马,却也不曾体验过饿肚子的感觉,也没有见过真有人被活活饿死,冻死,所以做不到感同身受。 这一刻他有些茫然,穿越过来后第一次如此的不知所措。 刚才的经历对他这个‘现代’灵魂来说,造成的冲击难以估量。 其余人等花费了不少时间,将走散的牛羊、马匹追回来不少,又从毡帐中搜到不少兽皮,弓箭、铁器。 清点一番,高欢等人甚是欣喜! 这次收获颇丰! 牛羊二三百来头,马匹四五十,甚至还有两头罕见的骆驼,这足以从商队那换到足够多的生活物资! “却不曾想到此部落如此肥硕!” 清点完毕后,高欢将高羽拉出营地,其他人则用火折子点燃火把扔向毡帐,一把大火烧了完事。 众人齐齐翻身上马,驱赶着成群的牛羊、马匹往约定的地点前进。 高羽坐在马上浑浑噩噩,也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到大河奔流之声。 他远远看去,前面不远便是一条大河,从北向南流去,从怀朔的地理位置来看,大概率最终会汇入黄河。 这么一想…… 怀朔难怪成为六镇之一。 依山傍水,虎踞龙盘。 这种地形在风水书中,可是形胜之地,必定酝酿豪杰! 众人靠近河流后,纷纷下马饮水,高羽也下马冲到河边疯狂的搓着双手和脸,哪怕河水冰凉刺骨也没有让他的动作停下半分。 他将手上、脸上的血迹全部清洗干净后,仿佛有了心理安慰一般。 但低头一看铁甲残留的血渍,将他的心理安慰再次击碎! 无论他怎么冲洗,也无法改变一个事实!! 他已经背上了一条人命! 高欢走来将手中皮囊的塞子拔掉递给高羽,“二郎,喝些奶酒,热热身子。” 冷静下来后。 手上、脸上全是水珠,在寒风吹拂下,高羽冷的一激灵。 接过皮囊,一股很浓的腥味。 这应该是从先前柔然部落营地中获取,也不知道是马奶酒还是羊奶酒。 高羽也不管那么多,猛的灌了几口,体表温度恢复不少,冰凉的寒意也驱散不少。 随后又将皮囊还给高欢,高欢也举起皮囊猛灌几口,旋即起身道。 “速速上马,我等前往约定地点再好生歇息。” 众人当即再次翻身上马,继续驱赶着牛羊、马匹往另外一个方向赶路。 此时原本悬于天上的圆月即将落下,显然已经快要天明时分。 一晚上的折腾,众人已经是人困马乏! 但所有人都强打精神,甚至连甲都未曾褪下。 交易完成之前,众人都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好在没有赶路太久,便找到了商队驻扎的营地。 商队营地外围的放哨之人已经发现了他们,用口哨提醒后,营地迅速亮起火把驱散周遭的黑暗,营地的布置与柔然部落无异,该有的防备一点都不少。 高欢等人来到门口时。 商队头领刘贵已经在此等候,他隔老远便看到成群的牛羊还有马匹,当即满脸堆笑。 “哈哈哈,看来此次收获颇丰啊!” 高欢连忙下马相迎,笑着抬手恭维道。 “托仁兄的洪福,此次收获确实颇丰,路上耽搁了些许时间,辛苦仁兄在此等候多时,还望见谅。” 刘贵不以为的摆摆手,当即热情的拉着高欢的胳膊就往营地里带。 “我早已准备好美酒,众位兄弟也快快请进,让我等共饮一杯!” 高羽也已经下马,来到营地门口时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 腹中顿觉一阵饥饿感袭来,不由加快脚步。 营地中的篝火旁立着两个木架,木架上是已经烤好的全羊,而商队的其他人则搬来几个陶罐端来陶碗。 高羽跟着众人一同围着篝火席地而坐,冲天的火光驱散着众人体表的凉意。 接过旁人递来的陶碗,高羽将陶碗中的温酒一饮而尽,温热的酒水入腹中后,驱散着他过度耗费心力后的疲惫,手脚也不再有冰到麻木的感觉。 “好酒,好酒~!” “天上仙露也不过如此吧?” “哈哈哈哈,还好此次打猎顺利,众兄弟们都安然无恙啊!” 袭击柔然营地,就等于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讨生活。 高羽借助着火光这才看清楚…… 有好几个人身上都被留下了伤口,商队中有人取来草药敷在伤口处,随后包扎好,但万幸的是没有人丢了性命。 “恭喜众兄弟打猎顺利,让我等共饮一碗!” 同样席地而坐的刘贵举起陶碗,众人也都纷纷举起陶碗将酒水一饮而尽! 高欢就在刘贵的身旁,在喝完酒后。 他凑近低声说道,“这次行动虽然顺利,但亦有几位兄弟受伤,且后面极有可能害白灾,此次交易,希望仁兄能够提高收货价格。” 不给刘贵拒绝的机会。 高欢进而说道,“等熬过这个冬天,下次再交易时,我等可以少要一点,用以补偿仁兄此次的损失。” “这是什么话?” 刘贵摇头反问,“贤弟难道觉得我是那种锱铢必较的鼠目寸光之辈?” “此次交易在原有价格上,我再多给两成!” “如此!那我便替弟兄们谢过仁兄。” 俩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众人也能听到谈话内容,听到刘贵愿意多给两成后,众人脸上都不由露出些许笑容。 即便是后续不来雪灾,谁又会嫌弃过冬的储备物资太多呢? 双方当即叫人去外面清点货物,然后将牛羊、马匹、骆驼以及一些铁器尽数交给商队的人登记。 随后开始分食面前的烤全羊。 高羽还在等呢。 高欢当即递给他一条肥硕的羊腿! 闻着肉香,高羽咽了咽口水,他原以为双手染血,背负一条人命的自己需要很多时间来调整情绪。 可…… 在饥饿感的驱使下,那还管那么多。 接过羊腿,便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高欢见状,露出些许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后,开口道。 “众兄弟,此次的收获,我等还是按照以往的规矩来分,大家可有异议?” 无人开口。 众人对高欢极为信服,自然不会有异议。 就在这时。 原本在吃肉的侯景却开口提出异议,“这次应该多分一份出来给二郎,二郎亦有出力。” 高羽一愣,吃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 高欢闻言,面无表情的摇头拒绝,“二郎,不曾出力,此次行动没有他的份。” 侯景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却被高羽伸手按下。 高欢他们这伙人有着大家都认可的赃物分配比例。 如果因为自己贸然打破了这个比例的话,很容易闹成分赃不均,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侯景那样将自己视作兄弟。 高羽能够理解高欢的想法。 一看氛围有些尴尬,当即起身开口道。 “此次行动能够大获成功,一则仰赖阿哥等人谋划周全,二则仰赖众哥哥们奋勇杀敌,我何功之有?” 众人神色各异,高欢依旧面无表情,但却多看了高羽几眼,转而去观察其他人的表情。 “二郎说笑了,能跟着出城便算是有功劳。” “对对对,我似二郎这般年纪可没有出城截杀蠕蠕的这番胆量。” “二郎亦有杀敌,确实该分一份!” 前去清点货物的刘贵也听到了高羽的那一番话,不由的多看了他一眼。 低声跟身旁的随从道。 “不曾想高家二郎小小年纪却有如此气量,不失为一豪杰!” “有意思,有意思!” “收获此等豪杰的友谊,区区两成而已,不算多。” 第8章 假如我年少有为不自卑 天色渐明。 高羽等人在营地内喝酒吃肉过后。 高欢示意高羽将铁甲褪下,其余着皮甲的人也纷纷将皮甲褪下,换上平日里穿的便服。 孝文帝虽然强推汉化改革,但对怀朔这些塞北军镇没有任何影响,军镇这边日常着装依旧是传统胡服。 与中原汉人大为不同。 都是清一色的左衽窄袖短衣,有点酷似现代的紧身衣,除此之外便是裤子。 生活在草原地区为了便于骑马,下身穿的是合裆长裤。 褪下来的铠甲被高欢集中收集起来后,放在一木箱内。 处理完一切后。 商队一分为二,刘贵吩咐其随从带着大部队去赶着牛羊、马匹等牲畜南下。 刘贵则亲自带着一小分队往军镇方向赶。 高羽、高欢等人全部都扮做是商队的随从护卫,顺利进入怀朔城中。 “二郎,你且先回家去,莫要让阿姊担心。” 高羽点点头。 接下来就是分赃的时候,反正也没他的份,不如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高羽一路飞奔至家中。 原以为高娄斤会狠狠的训斥他一番,却不成想高娄斤只是颇为心疼的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旋即感叹一句,“二郎已经长大了。” “忙碌一晚,回房歇息去吧。” 不需要过多的说明。 高娄斤虽为女子,但也是从小在军镇长大,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 之前护着是因为不想高羽过早的面临过于凶险的事情,但眼下既然已经发生,那也就没有追究的必要。 她亦清楚。 似高家这等军户只能如此行事乞活。 ……………… 高欢等人和刘贵来到其商队在镇中的一处宅子里。 这宅子是商队用于存放货物的地方。 双方早已不是第一次合作,一切都轻车熟路。 早在昨日出城之前,刘贵便已经提前在此处提前准备好了需要交付给高欢等人用来过冬的盐巴、布帛等生活物资以及少量铜钱和银器。 刘贵又唤人抬进来一些物资,毕竟他答应这次收货多给两成。 高欢和侯景等人熟练的将货物分好。 按照原定的比例。 高欢、尉景、侯景等为首的人可以拿两份,其余人皆是一份。 不单单是出城劫掠的这群人。 还包括昨天夜里出城时,值守的人以及武库那边也需要给一定分成。 看似收获颇丰,但分的人数一多,实际到手的东西也就那么点,就这还是高欢找刘贵说情多要了两成,不然实际到手会更少。 分配完毕后。 众人纷纷喜笑颜开的拿着属于自己的东西离开这边。 侯景站在高欢身侧,等到众人走远后,低声问道,“贺六浑,你之前为何拒绝要给二郎分一份?” “二郎昨夜有何功劳?” “再怎样,他也跟我等出城。” 高欢摇摇头,反问,“那你觉得众兄弟们为何服我?就因二郎是我弟,我就偏心,以后如何服众?不要贪图眼前小利,此次亦算二郎成功入伙,以后总会给他分的。” 侯景张了张嘴也没法反驳。 他很清楚大家服高欢。 一来是他重情重义。 但光靠重情重义这个可没法让所有人完全听命于高欢。 关键还是靠相对的公平。 高欢没有仗着带头大哥的身份欺人,掌控着物资分配的权利,却没有为自己营私获利,这才是众人服气的原因。 高欢不是画饼的老板,是真给手底下人吃饼的老板。 “我也是想让你多分一成,这样就有足够的聘礼去找韩家妹子……我之前可就听说,韩家一直在给妹子张罗结亲的事情。” 一向处变不惊的高欢,听到侯景的话,眼底不由得浮现一抹复杂的神色。 但仅仅只是一闪而过,高欢便摇头道,“此乃我自己的私事,我自会想办法。” “韩轨那厮甚是可恶……” 侯景话没说完,身后传来一阵脚步,转身一看是刘贵,当即闭口不再言语。 “东西甚多,不若我遣人帮大郎送回家去?” 东西确实多。 需要分配给为首几人的东西都在这,仅靠高欢和侯景俩人可没法带回去。 高欢客气的抱拳,“那就麻烦仁兄了。” 一行人回到家中,将东西悉数搬进宅子里。 尉景等其余为首的几人早已等候在此。 侯景看见高娄斤后,不由缩了缩脖子,讪讪一笑,大有情况不对撒腿就跑的架势。 高娄斤却也没有跟他计较,而是张罗着众人进屋,转身又去厨房端来提前筛好的酒水。 “哈哈哈,好酒!我粗略一看,此次收获不小啊!” “大郎和万景辛苦了,来!让我等共饮一碗!” 以往男人喝酒的时候,高娄斤都会识趣的离开。 但这次她却没有走。 看了一眼高欢后,高娄斤走到尉景身后,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推。 尉景当即开口。 “此次收获确实不少,即便是害白灾也无需忧惧。” 肩膀上再次被人按了一下,尉景回头看了一眼,不由面露难色。 俩人之间的小动作,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侯景跟高娄斤对视一眼后主动开口道,“兄嫂可是有话要讲?” 高娄斤接过话茬,点点头,“确实是有一事相求,还望众位兄弟帮点一二。” “嫂嫂且说,我等定当尽心竭力!” “大郎如今已是二十有一,镇上其余男子似他这等岁数,孩子都已经有了,但大郎如今却还未娶亲……我母早亡,阿耶又在外随军戍卫,大郎娶亲之事,理应由我这个阿姊来负责。” “你们也都知晓,我家大郎跟韩家之女,互生爱慕之心,但韩家要价颇高。” “此次收获颇丰,还望众位兄弟能够借给我家些许布帛,以资大郎娶亲聘礼,待到来日手头宽裕,定当加倍奉还。” 气氛有些沉默。 但也仅是片刻,没等侯景继续唱双簧,便有另外一人起身道。 “我还当是何事,我亦将大郎视作吾弟,要多少,嫂夫人开口便是!” “大郎确实该娶亲了,我等自当鼎力相助!” 高欢起身刚想说点什么,却被尉景伸手拦住。 借钱的事情。 高娄斤早就跟他通过气。 高欢眼下虚岁已经21,在这个时代,妥妥的大龄剩男。 确实是早就该娶亲生子的年纪。 但无奈家里也确实穷,再加上高欢为人爽快,自己手里的一些钱经常用来请客吃饭,更是剩不下什么。 能来尉景家的,都有官职在身,家里的状况比高欢手底下那些弟兄要好不少,借钱当然得找不差钱的人借。 将借钱的事情谈妥后。 高欢、尉景等人起身将众人送走。 关上门后。 高欢刚欲开口,却被高娄斤给打断。 “此事你无需再言,之前你总以二郎还需人照顾为由推脱,如今二郎已壮,你也该成家了,难不成你想要我高家一直无后吗?” “大郎,我也觉得此事不能再拖了。” 话已至此,高欢也不推脱,“那便谢过姊夫,阿姊。” “我等是一家人,何须言谢?” “我与你姐去清点一番,然后列出一份礼单与你,随后我在随你去韩家下聘。” …………………… “滚!滚出去!” “贺六浑,你若再敢靠近我家一步,休怪我不念同泽之情!!” “百年……为何如此?” “似你一落魄军户之子,家徒四壁,缺衣少食,难不成要我妹嫁过去陪你清贫度日吗?我与阿母自会为智辉寻一富足人家!你赶紧给我滚!如若你还有良心,就不要耽误智辉!” 韩轨愤怒的推搡着高欢,看也不看高欢送上的礼单,直接一把撕碎。 高欢没想反抗,只能是被韩轨一路推出院门。 大厅内。 尉景神色尴尬的看向一老妇人,开口道。 “我家大郎与令媛情投意合……” “阁下,请回吧。” 老妇人直接下了逐客令,态度相当决绝,“我儿的话便是我的意思,我家自会为智辉寻一良人为夫君。” 尉景闻言,便也不在言语,起身离开。 待到尉景离开后。 一少女急切的跑来,年龄虽小,莫约十二、三岁,但却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尤其是一双眸子颇具灵性。 少女便是韩家之女,韩智辉。 “大郎,大郎呢?” “阿母,大郎去哪了?” 老妇人面色一冷,厉声道,“不许再提贺六浑此人!以后也不许你再去见他!在你成亲之前不许踏出家门!这等落魄军户之子,只会耽误你!” “若能与大郎在一起,我情愿一生清贫!” “够了!给我回屋里去!” “阿母……阿母!!” 韩智辉哭的是梨花带雨,却依旧无法改变什么。 韩轨回来后,看到自家妹妹如此伤心,他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当即开口安慰道。 “莫要责怪阿哥和阿母,我等皆是为了你好。” ………… 从韩家出来后。 高欢神情颓然,无法与心爱的女子在一起,令他备受打击。 尉景在一旁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能劝说道。 “大郎,切莫放在心上……” “过些时日,也许韩家会改变心意。” 高欢苦笑一声,开口道。 “姊夫,百年说的也没错,似我这等家境确实会耽误智辉。” “此,我所不欲也。” 他深吸一口气,很快神情便恢复自然。 “就到此为止吧。” “还是先回去,二郎昨夜险些出差错,想来他已睡醒,回去需仔细检查一番。” PS:上党太妃韩氏,为韩轨之妹。高欢微时,欲聘,而韩轨不许。及高欢贵,韩氏夫死,故高欢纳之,生上党王高涣。《北史・后妃传》 PS:韩轨,字百年,太安狄那人也。少有志操,性深沉,喜怒不形于色。《北齐书·列传·卷十五》。 第9章 可识的娄家之女? 高欢和尉景俩人回到家中,发现高羽还在房间里面睡觉,便也没有叫醒他。 “姊夫,你且将借来的钱物还给众兄弟,我还需去城门值守。” 尉景点点头。 高娄斤听到对话,从房内走出却已不见高欢的身影。 “夫君,下聘礼之事如何?” 尉景苦笑着摇摇头,将韩家的反应简单的说了一遍。 高娄斤神情几度反复,最终却也只是叹了口气。 “我早就让你去劝说,让大郎平时莫要大手大脚的请客,不然何至于被人如此嫌弃。” “话不能这么说,若不是大郎平日十分注重义气,他人又怎会愿意以大郎为首呢?若不是看在大郎的面子,我家又何至于每次外出归来后分到如此多的货物呢?” 高娄斤好不气恼,“也就多分了些许,以大郎为首又如何?不还是无法摆脱军户身份。” 六镇军户在100年前,确实是香饽饽。 北魏最初定都在平城,为了防范北边柔然袭扰,在塞北建立六镇拱卫首都。 起初,大量鲜卑‘代人’集团的贵族将自家子弟送往六镇。 因为六镇是最容易获得军功从而升官的地方,并且也能在交战过程中缴获大量物资,还能免除赋税、徭役,享受北魏皇帝赐予的各种优待。 北魏早期还保留着大量草原部落的制度。 官员没有俸禄,收入全靠对外战争缴获的物资,对于鲜卑贵族以及汉家豪族来说自然是要在前线才能保证自己获得足额物资分配的权利。 可随着这些年。 北魏彻底掌控北方,并且在长期跟柔然交战的过程中彻底将柔然给打服,柔然已经臣服,多次遣派使者求和,双方之间已经很少爆发战事。 拱卫首都的六镇地位便十分尴尬,六镇不再是贵族眼中的香饽饽,反而成为朝廷发配罪员流徙之徒的地方。 尤其是在孝文帝迁都后,朝廷的重心整体南移,六镇便是弃子,从拱卫京师的重镇一下子成为了边疆军镇,地位能一样么? 军户身份世袭,且不能转变,六镇军户便也彻底实质性的沦为朝廷留在边疆的‘奴隶’。 尉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若是身逢乱世,高欢能让一众人对他服气,也许能成就一番事业。 可现在? 北魏与南梁维持着相对和平,天下的态势相当稳定。 高欢的做派也仅仅只是能在众人口中留下一个好口碑罢了。 …………… “阿姊,你今天为何突然随我前往镇上?” “阿耶新送于我的几处草场缺人,我随你来镇上寻几个有经验的军户,让他们为我家奴仆,为我在草场放牧。” 怀朔镇外的驿道上。 娄昭君与其弟娄昭并辔而行,俩人身后跟随着成群的随从,前方也有家仆为其开道。 娄昭打趣道,“就只是为此?我前日可听二姐说,贺拔家家主要带其三子阿斗泥来访,想要为其子说亲,你今日却偷偷跟我出来,阿耶要是知道了肯定会生气的。” “我才不管。” “别人都道贺拔三兄弟勇武过人,有万夫不当之勇,上次一见,我深以为然,阿姊为何如此看不上他?” “一粗野武夫,如何配得上我?想要当我的夫君,定然得是当世俊杰,豪杰,还得样貌俊朗!” 娄昭君与马上神态傲然。 “不说这事,来,让我看看你最近骑术可有长进!” 娄昭君扬起马鞭,重重的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疼的长啸一声,往前飞奔!! “定会叫你大吃一惊!” 娄昭见状也策马扬鞭追了上去!! 马儿飞奔卷起阵阵沙尘,很快俩人便来到怀朔镇城门外,用力一拽缰绳,座下骏马扬起前蹄旋即便停了下来。 “居然能追上我,不错不错。” “阿姊莫要轻视我,下次!下次我定会超过你!” 娄昭不服气的挑衅道。 俩人等待片刻后,几名家仆,婢女也快马赶上,后面运送货物的随从们也很快便追了上来。 一行人在城外阵势相当大,吸引了大量的目光。 高欢此时就在城门上值守。 看着长长的队列从城外进入,门口那些原本要出城的人,都十分自觉的低头将路给让开。 “贺六浑?这是何人出行,如此大的阵仗?” “想来是娄家之人为其在镇上的商铺运送货物吧。” 高欢略作思索后给出答案。 娄家为怀朔本地的鲜卑豪族其祖上立过大功被封为真定侯,原姓匹娄,孝文帝汉化改革后,赐汉姓为娄,其牧场内的牛羊马匹不计其数,家僮、奴仆更是以千计。 在怀朔此处,娄家算得上是家世极为显赫。 一旁与他一同值守的人听闻后,不由瞪大了眼睛。 “也不知道此次娄家是否招收家仆,不然我定要去试一试,与娄家为奴也好过天天在此值守。” 高欢调笑道,“为何要与人为奴?” “军户又何曾不是与人为奴?起码去娄家当家仆不至于被饿死。” 高欢当即默然,因为他知道这话并非是玩笑,娄家虽为豪族,但却经常周济平民,乐善好施,,与中原汉人豪族无异,十分重视在本地的‘郡望’。 每年冬天怀朔镇上被饿死,冻死的底层士卒可不少,在娄家起码不用担心这个。 俩人所处的位置正好是在城门左侧。 这人却突然拉着高欢的胳膊,指着下方的正准备从城门而过的娄昭君道。 “快看,快看,这女子甚是好看!当真是个美人儿。” 高欢往前一步,探头出去一看。 女人总是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极为敏感,娄昭君抬头一看,刚好与高欢对视。 她楞住了。 双目再也无法移动分毫,少女的心仿佛被狠狠的撞击了一下,翻起阵阵涟漪。 “阿姊?阿姊?” “啊?” 娄昭君回过神来,却也顾不得身旁的娄昭,而是喃喃自语道,“何等俊朗,我从未见过相貌如此俊朗之人,这……便是我夫君该有的模样。” “阿姊你说什么?” “我好像看到了我未来的夫君!” 娄昭一脸懵。 未来夫君? 他顺着娄昭君手指的方向抬头一看,却什么都没看到,只是隐约看到值守之人来回走过的身影。 “哪里有人,阿姐为何突然神神叨叨的?” 娄昭君再抬头一看,果然不见了高欢的身影。 她连忙急切的从马上下来,一路往城墙上奔跑过去。 值守的人都知道是娄家之女,也没人敢拦。 娄昭君来到城墙上举目张望,还是不见高欢的身影。 仅仅只是四目相对,少女的一颗芳心便再也按捺不住。 “快!快叫人过来,帮我打听一人。” ……………… 高羽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从房内走出来的时候,天还没黑,不过已经是日落时分。 高娄斤听见动静后,第一时间走了出来。 “二郎睡醒啦?可是肚子饿了?” 高羽摸了摸肚子,虽然在商队分赃的时候吃了不少羊肉,但无奈长身体的时候,消化的快,眼下确实饿的不行。 高娄斤当即给高羽热了些胡饼充饥。 “阿哥和姊夫呢?” 高羽吃着胡饼,好奇的询问。 高娄斤便将俩人去韩家下聘被拒绝的事情告诉了他。 听的高羽是一头雾水。 韩家之女? 不对吧? 高欢的老婆不应该是娄家之女么? 难不成是穿越过来之后,世界线发生变动了?? 按捺住心头的疑惑。 不一会。 尉景和高欢俩人便一同回到家中,高羽又跟着吃了些肉食才回房去休息。 晚上的时候,他主动找到高欢。 “阿哥?韩家之女的事情……” “你是如何知晓此事?” 高欢一愣,很快便反应过来,摆手道,“想来是阿姊告知与你,无碍,人家不接受我的求亲,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又岂能事事如我所愿?” 说的轻描淡写,颇为洒脱。 但还是能够感受到高欢言语中的些许忧伤。 高羽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过了片刻后,他才缓缓提出自己的疑惑。 “阿哥,除了韩家之女外,你可曾认识娄家之女?” “娄家之女?” 听到这熟悉的名字,高欢又是一愣,脑海中回想起在城楼上与那名妙龄女子的四目相对。 当真是一名美人儿。 他摇摇头,“不认识。” “似我这等军户,怎会认得娄家之女?” PS:神武明皇后娄氏,讳昭君,赠司徒内干之女也。少明悟,强族多聘之,并不肯行。及见神武于城上执役,惊曰:“此真吾夫也。《北齐书·列传·卷九》 第10章 怀朔严冬寒,路有冻死骨 高羽傻眼了! 不认识娄家之女? 去找韩家之女下聘礼求亲? 该不会真是世界线改动了吧?? 别啊!! 高羽记得很清楚! 高欢之所以能够这个极其看重出身的时代,从一介落魄军户最终成长为权倾朝野的东魏高王。 娄家之女的嫁妆是他的起步资金,而娄家身为豪族的关系网也是高欢后面去投奔尔朱荣能够被奉为座上宾的重要因素! 娄家! 是高欢完成阶级跃迁的重要台阶,是进入豪族圈子的敲门砖。 进了圈子才有机会上权力的牌桌,才有资格执掌权柄。 “怎么了?” 高羽的反常,让高欢十分好奇,追问道,“你为何如此反应?” “没有。” 高羽摇摇头,又怕高欢怀疑,只能强行打趣道,“我只是听说娄家乃怀朔豪族,想来娄家家主应该有儿有女,似阿哥这等俊朗,万一……娄家之女看上了阿哥,非阿哥不嫁呢?” 高羽不是历史通,但一些颇为有趣的历史盘点视频他看过不少。 他很清楚。 高欢作为‘软饭硬吃’的代表,那可是在上下五千年的历史中都可以入选总统山的存在。 娄昭君这位豪族千金,仅仅只是看了高欢一眼,便非高欢不嫁,就是馋他的身子和颜值。 毕竟从后续娄昭君对自己的几个皇帝儿子的态度来看,也能看出来。 娄昭君是个妥妥的‘颜控’。 北齐最有名的‘英雄天子’高洋,仅仅只是因为没有遗传高家高颜值的DNA以及小时候有皮肤病,从小便被娄昭君嫌弃的不行,高洋最后成神经病一来有遗传的因素,二来也跟他所处的高压环境也有关系。 高欢认识娄昭君前就是一长得很帅的落魄军户。 大概率不存在什么所谓的高欢虎躯一震,帝王之气迸发。 就很简单。 一个长得帅,一个颜值控。 “你倒是会想。” 高欢哭笑不得,倒也没有多想,转而叮嘱道,“既然你已随我外出,那以后定要多加研习武艺。” “放心吧,阿哥。” 高羽拍着胸脯保证! 一觉睡醒后,高羽便早就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这是在物资匮乏的古代,身为底层为了存活必然要这样行事。 他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他! 自保乞活,何错之有? “那你好生歇息,夜里我还得去城门值守。” 高欢起身就走。 高羽坐了片刻后,又躺回了炕上。 仔细琢磨过后,高羽这才回过味来,猛的翻身坐起! 他太过于纠结高欢和娄昭君认不认识。 需要认识吗? 史书记载这俩人是一见钟情,听上去很离谱,可作为在现代社会见识过的人,高羽比谁都清楚…… 长得帅就是能让人白给,甚至是倒贴! 多少少女失足,只为赚钱养男人? 他只需要找个机会,让娄昭君看见高欢,让俩人完成宿命的见面不就行了? “明天还得去找侯景问问娄家的事情,然后再详细的计划一下……” ………… 高羽没能如愿。 他去找侯景的时候,侯景已经跟随军队外出前往周边的戍堡换防。 怀朔并非是孤零零的一座军镇,而是以军镇为中心,往外延伸建立了许多戍堡来拱卫,还有一些村落以及似娄家这等豪族在自己地盘上所建的坞堡。 侯景的爹前两年便死了。 身为六镇军户,家里必须要出一男丁入伍,爹死了,就儿子顶上。 只是前两年侯景岁数小,便让其作为候补兵员留在军镇上接受训练,如今岁数见长已经成年自然就会被外派参加各种轮值任务。 “侯景可是史书留名的宇宙大将军,将来还要去南梁霍霍萧菩萨,应该不会有事。” 正所谓秋高马肥,并且马上就要步入严冬! 这个时间点正是北方游牧民族最喜欢南下劫掠的时间。 很容易就爆发战争。 一旦爆发战争,那么生死便是未知的事情,战场上谁又能说的准呢。 又过了好几天。 本就天气就寒冷加刮大风,终究还是下起了大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好在雪势并不算大,没有到害白灾的地步,但还是冷的不行。 高羽穿越前身为一名90后,家境不算富裕,小时候也算吃过苦,以为自己能抗的住。 但真当自己亲身体验古代塞北苦寒之地的冬天后,才明白自己小时候的那种程度哪能叫吃苦? 一对比,那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 饿了有一口吃的,冷了能烧炭取暖。 可眼下! 那是真叫饥寒交迫。 家里的存粮不多,所以每天吃的份额都固定,就这……高娄斤还是硬从牙缝里面挤出了一点让正在长身体的高羽可以多吃一点。 但缺少油水,根本就不顶饱。 高家算是不错了,过的虽然紧巴,但还是能够勉强度日。 进入最冷的腊月,整个怀朔宛若一座地上冰窖。 屋顶,巷道覆盖着厚厚的积雪,高羽在道上缓步前行踩在雪上‘咯吱咯吱’作响。 忽而狂风大作。 高羽算是体验到什么叫做‘六镇寒风朔如刀’,寒风刮在脸上,如同被刀割一般。 他拉紧了头上的毡帽,高娄斤特意在毡帽的下沿处缝上许多羊毛用以取暖,造型有点类似现代的狗皮帽子可以将耳朵裹住,身上的皮袄子也是在袖口、衣领处都缝上羊毛,尽可能的让风吹不进去,扣紧毡帽后,他又将双手缩进衣袖里,尽可能保存热量。 他之所以顶着严寒出门是为了给正在城门值守的高欢送些吃食,没有外出值守、作战,军队可不管吃的。 六镇军户基本是‘自费’当兵,只不过以前可以通过跟柔然的战争抢物资,但柔然遣使求和后,双方很少爆发战争,六镇除了自身屯田外,还极为依赖朝廷的补给,但朝廷补给被层层克扣,底层士卒便只能自给自足。 风越来越大,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走出巷道,来到大路上。 入眼便是另外一番场景。 路有冻死骨的真实写照清晰的呈现在他眼前。 好几个衣不裹体的人蜷缩着身子聚在一起取暖,露在外头的脚趾已经冻得乌青,开裂,脸上沾着一层厚厚的冰霜,显然已经是彻底失温成为一具尸体。 远处蜷缩的几人也是离死不远,听到高羽的脚步声,一蓬头垢面的女人抬起头,虚弱至极的她眼里却充满了求生欲看向高羽的怀中,颤颤巍巍的朝着高羽伸出手,因为过于虚弱张口却发不出声。 因为高羽将热好的胡饼就揣在怀中,大概是胡饼的香味被这个女人闻到。 细一看才发现,女人的怀中紧紧的抱着一名衣不裹体的孩童,孩童双目紧闭,不知是死是活。 这一幕幕都强烈的冲击着高羽这从现代而来的灵魂。 一咬牙! 高羽蹲下身子从怀中取出一张胡饼递给这名女子,又取出几枚铜钱放在她手中,他很清楚一张胡饼和几枚铜钱在这严冬没什么大用,但……他就是于心不忍。 女子瞪大了眼睛,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接过胡饼张嘴就咬了一口。 下一秒。 高羽楞了。 女子将胡饼嚼碎后并没有咽下去,而是如同鸟类给雏鸟喂食一般,嘴对嘴将口中的胡饼慢慢的送入孩童口中。 高羽鼻头一酸,索性扭过头去。 大步往前走,再也不敢停下脚步往道路两旁看。 将胡饼送给高欢后,高欢察觉到数量少了一张,但却没多说什么。 他也知晓高羽嘴馋,毕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二郎且回去吧,路上小心。” 高羽点点头,原路返回,再次路过那个拐角处时,却不见了女人和孩童,连带着旁边的几具尸体也不见了踪影,大概是被士卒集体运出城外丢到外面乱葬岗统一处理去了。 第11章 侯景出事了! “今年这个冬天,不好过啊,还好下雪之前,我们外出了一次。” “是啊,也不知道阿耶和万景会如何。” 高娄斤看向外面,脸上不免露出担忧的神情。 冬天都难熬,柔然人更难熬,活不下去就会南下开抢,对于在戍堡值守的人来说是最危险的时候。 过完年后。 噩耗传来! 原本躺在炕上的高羽,听到屋外有人在哭。 他穿好皮袄。 走出门一看。 发现高娄斤正掩面而泣,尉景在一旁安慰,而高欢则双手捧着一件破旧不堪的皮甲。 事后。 高羽才知道。 高树生战死了,有柔然部落南下劫掠,正好是在高树生值守的戍堡附近,活不下去的柔然人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虽然被逼退,但怀朔军也损失惨重。 高数生的尸体甚至都没能找回来,所以只送回来一件皮甲。 高羽还好,毕竟从他穿越过来后就一直没见过高树生,哪怕是融合原身的记忆也对高数生这个‘父亲’记忆很少,只是依稀有印象高树生似乎是在韩氏去世后,又娶了新的老婆。 为高树生守灵时。 高羽还怕高欢会过于伤心,开口安慰道,“阿哥莫要过于伤心,毕竟……日子终究还是要过下去的。” 高欢默然片刻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轻道,“对啊,日子终究是要过下去的。” 作为六镇军户之子,高欢早就已经做好了这种准备。 …………… 怀朔的冬天冷,入春也更晚一点。 直到三月末,冰雪才渐渐消融,气温也渐渐的升高。 高羽快步走在路上。 昨天吃饭的时候,高欢便告诉他,侯景回来了! 他必须得赶紧找到侯景,然后计划让高欢和娄昭君偶遇! 饿过,冻过后。 他已经不管那么多。 他只想赶紧抱上富婆嫂嫂的大腿。 正在长身体的年龄,不想挨饿,那就让自己的哥哥去出卖色相吧! 只是这种事情,光靠他一个人不行,还是得叫上侯景一起帮忙。 来到侯景家门口。 高羽刚想抬手敲门,便听到身后有人开门。 难道是对面身材丰腴的泼辣娘子又要调戏自己?? 对这位泼辣的娘子,高羽印象深刻。 并非是对方身怀大雷,而是其彪悍、泼辣的性格,敢指着侯景的鼻子骂,何等彪悍? 高羽转过身一看,却发现侯景嬉皮笑脸的在系裤腰带从里面走出来,颇为恋恋不舍的回头叮嘱,“荡妇,今夜记得继续给我留门!等夜里我再来收拾你!” 说完。 他一抬头才发现高羽也在,当即走来,上下打量一番后,伸手拍了拍高羽的肩膀。 “哟,莫贺咄,有些时日不见,壮实不少啊!” 高羽确实长高了不少,毕竟是长身体的年纪,突然串高一点都不奇怪。 并且高娄斤也尽量满足高羽的胃口,让他不像其他军户家的孩童那般,一副营养不良,导致身体发育受限,弱不经风的样子。 相当壮实。 “你这是?” 高羽看了看身后还未闭上的房门,略显诧异。 他可是记得对门的娘子,当初指着侯景的鼻子骂,怎么突然转性子了? “要不你也进去,正好让你体验一下男女之事的滋味。” 侯景倒是挺讲义气,不吃独食,好似在回味什么,旋即提议道,“这荡妇倒也有些本事,也能让她教你,其中滋味,你尝过后便知晓,就是怕你身子骨弱,经不住她折腾。” 高羽翻着白眼,“她不是看不上你么?还骂你貌若野篦,莫不是你用强?” “嘿。” 侯景咧嘴一笑,本就样貌丑陋,这一笑更是猥琐至极。 “她家那个短命鬼死了,不是靠我家给她分些吃食,她哪能活到今天?贞洁可换不来饱腹的粟米,何须我用强?” 这下高羽知道原由了。 他也懒得管这事,自己都天天在饿肚子,哪有闲心去管这种事。 仓廪实才能知礼节。 饿肚子还管个屁的礼节,尊重他人命运。 他也懒得继续细问,当即拉着侯景推门走了进去。 “景哥,你可知道娄家?” “当然知晓,本镇豪族,便是镇将见了娄家家主都得客客气气,出门相迎。” “都说娄家颇有家资,我想知道……到底富有到什么程度?” “嘿,东市有一半店铺都是娄家经营,他家牛羊、马匹成群,难以计数啊,你难道不知军中也有不少士卒想去娄家当一家仆?” 高羽也没有明着问,而是旁敲侧击的问了很多事情。 他需要理清头绪后,再做详细的计划。 不过侯景也不过一寻常士卒,对娄家的了解也不多。 只知道娄家之人常年都是住在自家所建的坞堡内。 目前来看。 去东市是最有可能偶遇娄昭君,毕竟侯景说过,每年开春娄家都派遣商队来给镇上商铺补充货物,也许娄昭君会跟着过来? 待了一会后,他便先行离开回家。 翌日。 高羽再次来找侯景,却发现家里没人。 “难道是还在对门的娘子家里?” 高羽便直接去敲门。 不一会。 门被打开,曾经调戏过自己的娘子,身材依旧丰腴,但面色憔悴不少,看到是高羽,她显然误会了。 “二郎……可是要进来?” 说着,憔悴的脸上还浮现一抹红晕,眸子变得极为水润,语气也不由娇滴滴起来。 被猪压多了,突然来了个小帅哥,当然得把受的委屈补回来! 甚至都恨不得主动拉着高羽往屋内走。 高羽哪有这想法连忙摇头婉拒,转而询问。 “我来寻万景,他不在此处吗?” 提及这个名字,这娘子的脸色明显一黑,语气也变得极为冷淡,“那野篦昨天大半夜就出去了,未曾回来。” 出去了? 还是大半夜? 高羽都懵了,他连忙转身跑回家。 来到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一熟悉的身影。 去年劫掠柔然部落时,就见过,当时是跟侯景一同去清理外哨的人,唤作比卢骨。 比卢骨神情焦急,甚至都顾不上跟高羽打招呼,便直接推门而入。 急切的大声喊道。 “贺六浑!快快出来,侯骨出事了!!” 第12章 来自齐神武的降维打击 “贺六浑,快快出来,侯骨出事了!” 听见院内有人高声大喊,高欢很快便从屋内走出。 看着比卢骨上气不接下气的急切模样,又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高羽,并没有急着追问,而是看向高羽。 “二郎,且去倒一碗水来。” 高羽闻声,连忙去厨房找到一陶碗然后装上一碗水回到院内。 高欢拍了拍比卢骨的肩膀,“莫要着急,先饮完水,再慢慢说。” 比卢骨接过陶碗一饮而尽,在高欢的安抚下,他的情绪也渐渐平稳下来,这才将事情说出。 “侯骨遭人捉去了!” “抓起来了?” 高羽听后大惊,连忙开口补充,“我方才去寻万景,从他家对门的娘子口中得知,他昨天夜里便出去,然后就再也没有回去过。” 高欢沉吟后问道,“被谁人所抓?” “是被娄家之人所抓,我逃跑之时,侯骨已被娄家之人打了个半死,贺六浑,现在我等该怎么办??” “那当然是赶紧去救万景啊!!” 高羽下意识脱口而出。 这可是宇宙大将军啊,高低也是张SSR卡,都被人打个半死,当然得赶紧去救。 “那好,我这便去叫人!!” 比卢骨急匆匆的就往外走。 “先留步!” 高欢却连忙制止,他眉头微皱当即拉住比卢骨,追问道,“娄家家风严格,断然不会纵容家仆无故抓人,万景到底为何被抓??” 比卢骨看了看高羽,支支吾吾的解释道。 “昨日我等在侯骨家吃酒,突然有人提及过些时日便是二郎生辰,侯骨便说,听闻娄家在镇上的牛马市内新来了一批好马,他要趁夜色偷一匹马来,赠予二郎,然后便……” 高羽一愣。 啊? 偷马是为了给自己当生日礼物? 高欢闻言后,略作思索,开口道,“若是如此,断然不可声张,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那现在……” “我去找娄家之人谈。” 高欢极为有担当的说道,“我将万景视作骨肉兄弟,更何况此事与二郎有干系,须由我去处理。” “你先回城门去值守,切记要叮嘱其他兄弟,莫要声张此事,若是闹大,万景性命断然难保!” 比卢骨点点头。 这边是高欢在这群人之中的威望,都很信服他。 送走比卢骨后。 高羽便开口,“阿哥,我也随你前去,深究起来,此事因我而起!” “不。” 高欢摇摇头,“你且在家中等候,终究是万景不占理,去的人多反而乱。” 高羽也深以为然,他能理解高欢不让人声张的原因。 娄家在怀朔郡望很高,高欢低调的去说好话赔罪,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可要是闹的人尽皆知,娄家为了自家颜面,也要杀鸡儆猴! 都跑去偷人家的马了,要是就轻易放过,那岂不是是个人都能去他娄家‘打秋风’? 小人畏威而不怀德! “那阿哥,你快去吧。” 高欢依旧摇头,“二郎,急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以后无论遇到任何事情,都需冷静应对,不要冒冒失失的做出决定,凡遇事需戒急戒躁。” 高羽闻言,颇为羞愧。 作为一个接受过现代教育的牛马,他一直觉得自己有认知上的优越感。 但现在来看,他差太多了,那一点优越感荡然无存。 不过却证明高欢不愧是位列‘本纪’的齐神武,能驾驭宇宙大将军等诸多恶人悍将! 人家不一定有自己杂七杂八的知识储备多,但处理问题的能力却要比他强太多。 高欢看到他的羞愧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你还小,上次你没要分成,能说出那番话,不被眼前小利所诱惑,便已是常人难以企及。” 高羽冷静下来后,仔细一琢磨。 娄家抓的侯景,那么高欢就得去找娄家要人。 那就是有见到娄昭君的机会咯? 也许…… 命中注定的相遇就是今天呢? 他仔细打量着高欢,随后开口提议道,“阿哥,去之前先洗把脸。” “这是为何?” “你就听我的吧。” 高羽强行拉着高欢到一旁,给他接水好好的冲洗了一把脸,眼下气温还不算高,冷水一冲,高欢整个人都精神不少。 妥妥大帅哥!! 高欢虽然一头雾水,倒也极为配合,擦干后,便从院内走了出去。 去吧! 我的高王! 展现你帅逼魅力的时候到了! ……………… 怀朔,东市。 牛马市为市集里专门贩卖牲口之地,娄家在此处拥有着一个占地面积很大的铺位。 道路上。 有仆从在前为其开路。 后面娄昭君和娄昭姐弟俩依旧是高坐于马上。 “我听人说,市集有人收的一匹宝马,今天特意带你来看看,若是满意,便赠与你!” 娄昭君指着不远处的马厩说道。 娄昭闻言却翻起白眼,“阿姊又拿我做借口?阿父前日便说,贺拔家主今日会再次登门造访求亲吧?” “我早说过,阿斗泥乃粗鄙武夫,配不上我!再说……我心里早有夫君的人选!” “是你之前托人打探消息的那个?” “正是!” 虽说只是一瞬间的四目相对,但高欢俊朗的容貌早已深深刻进了娄昭君这个顶级‘颜控’的心里,从此茶饭不思,每每回想起那日的场景,都不免心神荡漾。 从那日起,她便一直在托人打探高欢的消息。 “也不知是何人让眼高于顶的阿姊如此着迷,我也甚是好奇!” 俩人交谈间,已经骑马进入到自家铺位内。 为首的店家连忙前来相迎。 “见过小娘子,见过少主。” 俩人当即翻身下马,一旁立马有随从接过缰绳拉着俩人所骑的马匹去一旁精心照料。 “听闻你收到一匹好马,快快牵来给我们看看。” 娄昭君也不废话。 话刚说完,却听见右侧传来阵阵哀嚎之声。 循声望去,看到一人躺在地上,哀嚎之声正是从此人嘴里发出来的,不由好奇询问。 “这是怎么了?” 店家连忙解释,“此人夜里来偷马,被我们抓了个正着。” “偷马?” 娄昭君闻言,快步走了过来。 地上的侯景听到有脚步声,也顾不上疼痛,抬头看了一眼。 看见侯景‘貌若野彘’的长相,娄昭君面露嫌弃之色,心生厌恶,后退了几步。 随后唤来左右吩咐道,冷声道。 “去,拿麻绳来,将此人给我吊在门口!” 岁数还小的娄昭颇为于心不忍,开口道。 “阿姊。” 娄昭君却抬手制止,“你别说话。” “去,把他给吊起来!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我娄家偷马!” “让整个东市的人都看到,来我娄家偷马,便是此等下场!” 店家一拱手,当即叫来几人,不顾侯景的痛苦哀嚎,用麻绳捆住了他的双手,随后几人用力,将他直接吊在摊铺的门口上。 顿时便引来周边所有人的围观,议论。 店家见状,指着被吊起来的侯景,厉声威吓道。 “此人夜里来我铺里偷马,被我抓住!若再有人敢动此心思,此人便是你们的榜样!” 说罢,便转身离去。 高欢此时已经来到围观的人群中,他抬头看了一眼侯景,连忙加快脚步。 来到门口后,他对着一旁的帮工道。 “请去里面和店家通报一声,就说贺六浑求见。” 第13章 未来夫君找到了! 这帮工嗤笑一声,十分轻蔑。 “你是哪里来的贱民?店家正在接待我家小娘子与少主,哪有功夫见你,去去去去!” 抬手就欲要将高欢往外推。 高欢却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一捏,帮工顿时惨叫一声。 高欢也是久经行伍之人,膂力亦远超常人,深知对付此等难缠小鬼,就得直接武力镇压。 威吓见效后,当即厉声道,“你到底去不去与我通报!” “我这就去。” 帮工吃疼的连连点头,转身朝着里面跑去。 侯景还保持着清醒,听到高欢的声音,他睁开眼皮,正好高欢也在抬头看他。 “万景你且再忍耐片刻。” 侯景被吊在半空,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艰难的点点头。 摊铺内。 店家早已将娄昭君要赠与娄昭的骏马给牵来。 这马通体乌黑,皮毛柔顺光亮,神态昂首挺立,肌肉线条优美,娄昭看到的第一眼便喜欢的不行,直接上手抚摸着柔顺的毛发,忍不住称赞道。 “当真是一匹骏马!” 娄昭君也极为认可。 他俩自小便在自家马场游玩,阅马无数,饶是如此眼前这一匹也称得上是一匹良驹骏马! 店家一看俩人如此满意,当即谄媚一笑,“自古英雄配好马,我家少主虽年幼,却已颇具英雄之气!” 他当下便唤来帮工,将马笼头、马鞍、缰绳等工具拿来。 就在这时! 一身凌乱的脚步响起,门口那名帮工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店家……店家!” “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店家皱起眉头极为不满,但还是耐着性子询问,“有何事?” “门外有一人自称贺六浑说要与你相见。” 听闻高欢的名字,店家不由一愣,“贺六浑?他来此处作甚?” “似乎是与那偷马贼有关。” 这帮工当即添油加醋一番,“我本想赶走那厮,他却拳脚相加,威逼我进来通报。” “贺六浑是何人?居然敢来我家要人?” 娄昭君也听到俩人对话,听到帮工说高欢来要人,不免觉得好笑,“偷了我家的马,还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看来是我家往日里过于良善,让这群人误以为我娄家好欺?” “去,将那贺六浑给我带进来,我倒要看看此人到底有何底气敢来找我家要人!” 店家连忙摆手,帮工当即转身去外面叫人。 娄昭君进而问道,“你认识那贺六浑?” “认得。” 店家倒是不敢有隐瞒,“此人乃镇上军户,为人相当仗义,因此不少地痞流氓与士卒将他视作大哥,听他号令。” 听得此般描述,娄昭君倒是对‘素未谋面’的贺六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帮工来到外头叫高欢跟自己进去。 从刚才跟帮工的对话中,高欢得知里面除了有店家外,还有娄家的少主和小娘子,他刻意放慢脚步,脑中却在思考如何应对。 但也仅仅只是多争取到片刻,他便被带到了娄昭君等人的面前。 高欢昂首挺胸,没有丝毫怯懦,而是抬手抱拳高声道,“见过小娘子,见过郎君。” “贺六浑,你放肆!区区一军户,竟敢直视我家主人,小娘子!” 店家一看高欢如此‘无礼’,当即大声呵斥! 娄昭没说话,反而是打量着眼前的高欢,一看他不似寻常军户那样看见自己便战战兢兢,又长的如此俊朗,不由心生好感。 娄昭君更是直接呆愣在原地,她不曾想到自己寻而不得,朝思暮想的未来夫君,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了? 不禁心头一荡,脱口而出,“是你?” 高欢也认出了娄昭君,当时在城门上的匆匆一瞥,也让他对娄昭君记忆深刻。 当即含笑,“在下贺六浑,见过小娘子。” 高欢仅仅只是轻轻一笑,娄昭君心头不禁又是一荡,双目含羞,竟不敢再与高欢对视。 娄昭一懵懂少年不懂,只觉得往日里英姿飒爽的阿姐为何会突然露出此等小女人的姿态。 但店家可是人精,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几圈,并没有言语,而是让娄昭君来主事。 可一看娄昭君还在犯花痴半天不曾说话,店家当即轻咳一声,恭敬的请示,“小娘子,少主,此事还需您二位做主。” 娄昭君这才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才的失态,俏脸一红,但还是很快收敛起笑容问道,“你为何而来?” “乃是为了门外偷马贼而来!” “你也知他是偷马贼?就是被我打死,也活该。” “当然,当然。” 高欢一抱拳,先是顺着娄昭君的意思。 “那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小娘子,你且听我说……” 高欢顿了顿说道,“我自小便从阿父口中得知,娄家乃我怀朔望族,极具族望,常乐善好施,寒冬腊月也常建义仓施粥,提及娄家我怀朔镇民无不感恩戴德,推崇备至!” 上来就是一顶大帽子给扣上,彩虹屁吹起来! “偷马贼名唤侯骨,自小便是在怀朔长大,其父在抵御蠕蠕南下时,奋勇杀敌,最终战死沙场,留下侯骨孤儿寡母,他小时候亦受过娄家恩惠,我等兄弟私下谈及此事,侯骨都会说,若是没有娄家施舍,他无以至今日,娄家亦对他有再生之恩!” “还望小娘子念及他家为我大魏戍边有功,高抬贵手,饶他一命,侯骨膂力过人,若让他葬身此处可惜,不如让他继续随军上阵杀敌,亦可视作护佑娄家周全,再说……他已吃过苦,受过罪了,在外被吊了许久,足以杀鸡儆猴了。” 娄昭君听闻这些话,倒是十分开心。 这就是娄家在怀朔郡望的体现。 又看到高欢言语谈吐,不似常人,心中更是欢喜! 她立马反问,“既是对我家感恩戴德,为何又来偷马?难道就是这样报答我家的再生之恩?若是人人都以此报恩,我娄家可受不起。” “他又与你是何关系,你要来掺和这事?” “侯骨虽不是我血亲,但我亦将其视作骨肉兄弟,况且此事也与我有关。” “哦?” 娄昭君来了兴致,追问,“与你何干?” “侯骨来偷马乃是为了赠与我家二郎做生辰之礼,细究起来,还真与我家有干系。” “若是要马,与我来说便是,何必来窃?” 娄昭君一直在细细的打量着高欢,越看越是欢喜! 都没细听,只是听到说偷马与高欢有关系,便下意识的脱口而出! 见众人以及高欢都错愕的看向自己,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尽管已经在很努力的给自己找补,但还是乱了分寸,“既……既然如此,容我思量一二。” 高欢耐心的等待着。 他只觉得娄家之女似乎挺好说话,而且对自己颇有好感? 脑海中不免浮现之前高羽调侃的话语。 “似阿哥这等俊朗,万一娄家之女看上,非阿哥不嫁呢??” 高欢连连摇头,现在可不是走神的时候,侯景的命还悬而未决呢。 他一看娄昭君迟迟不开口。 当即主动开口道,“若是小娘子觉得不解气,我愿与侯骨一同受罚!” “不用……” 娄昭君又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得知侯景跟高欢关系甚密,原本看到侯景还心生厌恶的她,突然就觉得侯景也没有那么坏嘛,一想到侯景站在高欢身边,似乎侯景也变得没有那么的难看。 但…… 她之前在下人们面前已经放出狠话要将侯景吊死,以儆效尤! 若是就这么放俩人走,如何维护在家仆面前的威严? 她又偷偷打量着高欢,之前只觉得高欢帅气逼人,但细一看,高欢身高八尺,举手投足间破具行伍之气,又想到高欢说他家世代都在怀朔镇守。 想来也是弓马娴熟。 当即想出一个妥善的办法! 她指着被带到一旁的骏马,又指了指不远处的箭垛! “你说偷马贼之父也是为国戍边战死,那我便给你们一个机会!” “既然你们日后还思为国戍边,那我便以骑射考考你!你骑上此马,射那边的靶子,十中其四,我便放了你等,还将此马赠与你二人!” 听闻此话。 所有人都是一惊! 这确定是惩罚?不是奖励?? 娄昭君继续说道,“若是十不中四,那你二人从此便与我家为奴仆,替我在草场放牧,以赎其罪。” 啊? 店家都惊呆了,但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合着生死未知的侯景,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保住一条命? 再说…… 替娄昭君在草场放牧,这是多少底层军户做梦都想要谋求的差事? 长得帅就真这么管用吗? 这也太让人心理不平衡了吧! 店家也必须承认高欢确实帅,往这里一站,那就是鹤立鸡群。 高欢心下暗暗松了一口气。 起码侯景性命无忧。 他当即答应下来,“这有何难?还烦请为我取弓来!” 娄昭君一个眼色,旁边的婢女便去取弓! 娄昭就算再不谙世事,也回过味来,走到娄昭君身旁,低声询问,“阿姊……这个该不会就是你寻找的那个人?” “正是!” 娄昭君那是越看越欢喜! 上次对视,还只是看到高欢超出常人的颜值。 刚才这一番对话,那是对高欢又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 貌比潘宋,还如此讲义气,根本不似一般军户家生出来的人。 完美符合她对未来夫君的一切要求! 是个帅气逼人的豪杰! 第14章 富婆嫂嫂 “确实有几分本事,如此讲义气,颇具胆色,也不失为一豪杰。” 娄昭虽然年少,但生在豪族,平日里也是吃过,见过的。 似镇上一般的军户。 只要听到他是娄家之人。 要么战战兢兢,畏畏缩缩,不敢与之对视,生怕惹恼了他,招来祸事。 要么谄媚至极,百般讨好,妄图得到他的赏识。 可以理解。 这是底层的生存之道。 老实人怕惹事,心思活泛的便想要顺着杆子往上爬。 但见多了终归是会心生厌恶,就像富二代身边见多了女舔狗,突然有个不舔自己的女人,反而会更加容易赢得关注。 不过还得多观察。 他之前也见过不少人会装作‘不攀附权贵’来博取一个好名声,以此为敲门砖,待到真的进入权贵之家后,只会更加无底线的谄媚,跪舔。 就侯景这事。 换做寻常人知道是偷娄家的马后,还敢来求情要人? 怕不是唯恐避之不及,生怕被扯上关系。 而且高欢表现出来的也不是那种没脑子的莽夫,看他给侯景求情说的话就知道了,没脑子的人能说出这话? “我的眼光何时错过?” 娄昭君那已经是重度‘恋爱脑’,高欢从侍女手中接过一张弓,开口言谢。 如此简单的一个行为,在娄昭君‘情人眼里出西施’般的顶级滤镜下,看出来高欢人格魅力上的闪光点! 高欢接过弓,是一张马弓,而非步弓。 二者的区别就在于马弓更加轻盈,花费更少的气力便能拉开,哪怕眼下已经发展出双边马镫,更方便骑射之人在马上借腰腹之力,但跟站在地面射箭还是会有区别。 随后便是驯马! 高欢伸手抚摸着骏马的马鬃,之前便给这匹马套好了马笼头和马鞍,高欢走到侧面,一手拽住缰绳,一手扶着马背,用力一跃,便翻身坐在马背上! 围观众人,尤其是被高欢教训过的帮工,都在等着看他笑话。 这马可还未被驯化。 然而。 高欢稳坐于马背上,胯下骏马十分温顺,没有任何反抗的动作。 而高欢本人,昂首挺胸,一手持弓,搭配上他那顶级的颜值,妥妥就一淘宝卖家秀。 “好!” 娄昭君心神一荡,忍不住开口称赞,倒是把众人吓了一跳。 娄昭君也丝毫没有任何掩饰,眼神中全是对高欢的欣赏以及喜爱! 将箭囊别在马鞍上,高欢用力一拉缰绳,驾着骏马转了个方向。 娄家这摊铺确实很大,有足够的空间让高欢展示骑射,左侧摆放着10个草垛,垛上挂有圆形标靶。 高欢调整着呼吸,随后转身看向娄昭君,“那我便开始了!” 娄昭君微微颔首。 高欢扬起马鞭抽在马屁股上,吃疼的马儿开始往前飞奔,原本还端坐的高欢,瞬间跟着颠簸起来,眼看着离箭靶越来越近,他左手持弓,右手从箭囊中抽出一箭,搭在弓上,用力一拉便将开始瞄准! 骑射最大的难处就在于马在奔跑的过程中,不断的上下颠簸会使得人的重心不断的上下移动。 除了需要足够的膂力拉开弓弦,还需要极强的腰腹力量来稳住身体的核心,确保命中率。 这也是为何神射手向来是军中精锐,而善骑射,那更是精锐中的精锐。 第一箭射出,成功命中! 高欢很清楚这不算什么,毕竟最开始是气力最足的时候,考验还在后面!! 果然! 第二和第三箭全都落空。 娄昭君看见,不由心头一紧,双手握拳,生怕高欢完不成这个挑战。 但一想,俩人的赌约,如果高欢完不成,就得去草场给她放牧一年,那样岂不是天天都能相见? 她反而变得纠结起来。 又不想高欢在众人面前现眼,又希望高欢能去草场与她放牧! 而在走神间。 高欢又射出一箭,再次命中!! 最终…… 高欢还是完成了这个赌约,刚刚好是十中四。 娄昭君为他松了口气,但心下又不免有些失落。 “不错。” 娄昭点点头称赞,“换做是我,也就十中三、四的水准。” 娄昭君就不爱听这话。 埋汰谁呢? 啊? 就算是自己亲弟,也不能当着自己的面埋汰她未来夫君! 要知道娄昭也不过才十二、三岁而已,跟高欢差着岁数呢。 不过这也是娄昭自小便接受弓马训练,并且相当有天赋。 高欢驾着马儿走来,翻身而下,抱拳道,“幸不辱命,小娘子,可否先遣人将侯骨放下?” 娄昭君点点头,“走吧,我们去外面将人放下来。” 众人移步到门口,依旧有很多人在围观,看热闹似乎也是自古以来的事情,还有不少人认出了被吊在上面的是颇有恶名的侯骨。 不少人颇为窃喜,我打不过你侯骨,难道娄家还杀不了你?? 店家叫人松开绳索,慢慢的将侯景给放了下来,此时的侯景已经虚弱至极,勉强睁开眼,便看到站在自己旁边的高欢对他点点头,当即放下心来。 娄昭君看到众人在议论纷纷,往前一步,双手负于身后,高声道,“念及贺六浑与你兄弟情深,且往日为国戍边有功,这次我便绕了你,若再有下次,定不轻绕!!” 高欢躬身行李,同样大声道,“谢过娄家小娘子,回去后,我定会多加管教,断然不敢再犯。” 他特意站在侯景身旁,就是为了此刻,轻轻踢了地上的侯景一脚。 侯景也很聪明。 强忍着疼痛,翻身跪在地上,将姿态给足,大声求饶,“谢过娄家小娘子再生之恩,我已知悔,再也不敢了。” 娄昭君之所以要来外面说这段话,也还是在为娄家找补。 侯景虽然被放了。 但也被打了个半死,还是高欢前来求情。 其他人还得掂量掂量。 你有侯景这么能抗打吗? 真被抓起来了,危难时刻,有高欢这样的兄弟来救你吗? “既是如此,我便先将其带回家去。” 高欢准备背起侯景走人。 娄昭君却主动开口,“我家在镇上亦有医馆,贺六浑,不如我遣人带上医工为他医治?” “我等有罪之人,岂敢麻烦小娘子。” 高欢摇头拒绝。 就在他转身想要将侯景背起来的时候,却在人群之中发现了高羽。 原来高羽实在是不放心,也好奇今天到底高欢能不能见到娄昭君这才跟了过来。 娄家小娘子,那肯定是娄昭君了! 看这架势! 俩人肯定已经完成见面了!! 富婆嫂嫂来了! 高王就能发家啦!! 富婆嫂嫂来了! 正在长身体的自己终于不用再挨饿,挨冻啦!! “二郎。” 高羽闻言连忙上前。 高欢则介绍道,“这边是家弟,侯骨窃马,就是为了赠与二郎。” “二郎,还不速速谢过娄家小娘子雅量,放过侯骨?” 高羽当即上前躬身行礼,“谢过娄家小娘子。” 娄昭君好奇的打量着他,不由瞪大了眼睛! 高羽看样子跟身旁的娄昭差不多岁数,俩人个头也差不多,但皮肤白皙,五官俊朗,只不过脸上的稚气未消,可以断定,长大以后也是如高欢一般的大帅哥! 本就颜控的她,又得知高羽是高欢的亲弟弟,爱屋及乌,更是喜爱。 高羽也偷偷打量着娄昭君。 这位自己未来的‘嫂嫂’,面容姣好,看着不像是会有‘精神病’的人。 但北齐高家皇帝人均神经病的操作,只能是遗传解释吧? 不是高家的基因里自带,那就是娄家那边自带。 未来自己会不会也成神经病,还真就不知道…… “样貌倒是俊朗。” 娄昭君夸奖了一句。 高欢可没忘记快要死了的侯景,连忙提醒。 “二郎,带上万景回家去医治。” 高羽点点头,跟高欢俩人将侯景扶起来后,背在自己的背上。 侯景虽年少,但身子骨却极为壮实,高羽背起来却跟个没事人一样,走路都是如履平地! 虽然很好奇娄昭君和高欢会发生什么。 但只要这俩人见上面,后面就无所谓了。 高羽还是得先去医治侯景,便先行离开。 在回家的路上。 高羽虽然加快脚步,但却没有让后背的侯景过于颠簸。 侯景似乎也缓过气来,声音虚弱,但不忘调侃,“不成想,我侯骨也有如此狼狈的一天,莫贺咄,谢过了。” “万景何出此言,你,我不是兄弟吗?” 侯景可是为了给自己送生日礼物而去偷马,而且平日里对高羽也相当不错,确实如他跟高欢说的那句。 ‘我亦将二郎视作骨肉兄弟’。 不说偷马这事。 之前还不吃独食,想着将自家对门娘子送给高羽快活呢。 侯景轻笑一声,不再言语。 高羽则很快便带着他回到家中,唤来高娄斤先照顾他,自己则动身去为侯景寻找医工。 PS:娄昭,字菩萨,代郡平城人也,武明皇后之母弟也,昭方雅正直,有大度深谋,腰带八尺,弓马冠世《北齐书·列传·卷十五》。 第15章 你看,你又急 话说。 高欢原本打算跟着高羽一同走。 却被娄昭君给留了下来,重新又带到了摊铺之内。 让帮工和店家退下后,娄昭君开口,“贺六浑,你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 高欢摇摇头,“不知是何事,劳烦娄家小娘子提醒一二。” “之前我答应你,若你能骑射十中其四,我便放了侯骨。” 高欢点点头。 “还有一事,我还允诺将此马赠与你!” 娄昭君指着一旁被高欢骑过的黑马说道,“现在我便将此马赠与你。” 高欢连连摆摆手,“我万不敢接受。” “怎的?” “小娘子能饶侯骨一命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我又岂敢贪恋如此骏马。” “我娄家之人,言必行,刚才我当着众人之面说要赠与你,难道……你欲要令我成为一个言而无信之人?” 娄昭君这话一出。 高欢便再也不敢开口拒绝,别到最后,人家好心送礼,自己却那么不识趣。 是高欢不喜欢骏马吗? 怎么可能。 在古代社会,骏马那就是现代的豪车。 美女、豪车,就是男人一辈子的终极追求! 霸王项羽,史上留名的两件‘宝物’,一乃乌骓,二乃虞姬。 主要是高欢摸不清娄昭君的脾气,俩人仅仅只是有过一面之缘,为何会对他如此厚待? 总不能就是因为自己长得帅就被优待吧? 哪有这种好事。 似这等良驹太过珍贵,也难怪高欢谨慎多疑。 “那便谢过娄家小娘子。” 高欢再次躬身行李,随后便牵过缰绳拉着黑马往外走。 “贺六浑!” 眼见高欢即将离去,娄昭君情急之下,开口叫住了他。 高欢满脸疑惑的停下脚步。 娄昭君也清楚,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再将高欢给留下来,只能是胡乱捏造一句,“莫要怠慢了此等骏马。” “请娄家小娘子放心,我定会细心照料。” 说罢,便直接转身离开。 眼见高欢走了,娄昭君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好在她很快回过神来,唤来自己的贴身婢女,在婢女耳边叮嘱几句,又从怀中取出玉佩将戴在手上的一枚银手环取下交给婢女。 婢女离开后,娄昭君收回幽幽的目光,看到一旁娄昭戏谑的神情,不由脸一红,但还是开口道。 “怎样?我认定的夫君,如何!” “称得上是一样貌俊朗的豪杰。” 娄昭回想着刚才高欢的神情举止,也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 “那是自然!这不比阿斗泥之辈强?” 娄昭不想扫兴,但他还是小声提醒,“阿姊,贺六浑终究是一军户,他怎能娶你?阿耶是不会同意的。” “我的婚事自当由我做主,阿耶管不了我!” 娄昭君态度相当坚决。 娄昭委婉提醒,“不是我说,贺六浑家境应该十分清贫,不然不至于还只是一普通军户,连队主都不是,嫁到他家?他如何养家?别说婢女、家仆,就刚才赠与他的那匹骏马,指不定他转身便会高价卖给他人。” “我自有草场,我养他又有何不可!” 娄昭瞪大眼睛。 好家伙。 似娄家这等望族之女,嫁给一军户已经是常人难以想象的事情。 结果还要倒贴嫁妆? 寻常人等听到,只会觉得是痴人说梦。 甚至是梦里都不敢想这样的事情。 “总之!你别管,回去以后,不许将今日之事告诉阿耶!我自有谋划,你可别坏了我的好事!” …………… 高欢牵着黑马走在路上。 一直在思索娄昭君的事情,听着旁人的窃窃私语,侧过头看了一眼。 当真是一匹好马! 然而…… 在他人眼里求而不得的骏马,却成了高欢手中的烫手山芋。 偏偏这还是娄昭君送给他的,他还没法拿去卖了换钱物。 可能俩人以后也没有了见面机会。 万一。 万一真的再见,娄昭君追问骏马的下落,他怎么回答? 想到此处,高欢就觉得一阵头疼,但目前也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刚到家门口,还未曾进门,却听见身后有人高喊。 “高家大郎,且留步!” 高欢回头一望,这才发现来人正是之前站在娄昭君身侧伺候的婢女,岁数与娄昭君一般,容貌平平。 等到对方靠近后,高欢询问。 “不知有何事要交代?” 婢女被高欢盯着看,跟她那要‘倒贴’的女主人一样,不由红了脸,好在她够清醒,连忙从怀中掏出玉佩与银手镯。 “此乃我家小娘子贴身之物,托我转交赠予你。” 平日里素来处变不惊的高欢面对这情况也不由懵了。 到底什么情况啊?? 将玉佩等交给高欢后,婢女还不忘开口道,“我家小娘子还有句话托我转告。” “她说上次城楼匆匆一瞥,她便倾心于君,今日一见,心中更是欢喜,愿得君一人之心,从此白头不相离!” 说罢,婢女看向他。 “大郎可有话要带给我家小娘子?” 之前还能言善道的高欢,此刻是真被娄昭君这又赠马,又直勾勾表明心意的行为给整不会了。 他长得帅,确实颇受女子喜爱。 怀朔汉夷杂糅,但还是以草原民族的人居多,鲜卑、柔然、敕勒、羌等部族皆有,民风开放,彪悍! 女子表达爱意也更为大胆直接,不似中原汉家女子那般含蓄。 可…… 似娄昭君这样,他也是头次遇见。 但高欢很快便清醒过来,没有被这天上掉馅饼般的‘奇遇’给冲昏头脑。 而是躬身行礼,“请代我转告,贺六浑谢过小娘子赠马,倾心之情,但无奈我只是区区军户之子,实在不敢高攀,似小娘子这等尊贵身份,当另寻一英才,豪杰!” 婢女倒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点头,“我定会将话带到。” 高欢目送婢女走远,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玉佩和银手镯,置于怀中,转身牵马进屋。 高羽就在院内。 他刚才也听到了二人的对话。 “阿哥?娄家女子既是倾心于你,为何要拒绝?” 高欢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仿佛在说。 你看,你又急。 能不急吗? 这可是关系到后面会不会继续饿肚子的事情! 再说! 娄昭君的嫁妆那可是高欢人生的第一桶金! “似我等军户身份,何以高攀娄家之女?” 第16章 她给的太多了 高欢不过是一军户,按照大魏律制,军户只能与军户通婚,也就是说他只能娶同为军户家的女子。 孝文帝汉化改革中以《定姓族》通过律法规定,汉族门阀中‘崔、卢、李、郑’,与改姓为‘穆、陆、贺、刘、楼、于、尉、嵇’的鲜卑贵族为尊。 只有这些豪族出来的人才能担任‘清官’,所谓‘清官’并非是说为官清廉,而是不需做实事,只需在皇帝面前高谈论阔便可快速升迁的官职,《世说新语》中就有这么一个词汇叫‘清谈误国’ 并且…… 律法还有条文规定这些豪族只能互相通婚,不允许与其他未入高门之列的人通婚。 生理意义上的进行种族隔绝。 娄家虽未入‘高门’之列,但家世也颇为显赫,娄家的女子是与其他豪族联结的顶级政治资源,怎么可能想跟谁结婚就跟谁结婚。 高羽还是有些懵。 史书上记载的很清楚,娄昭君对高欢一见倾心,然后就倒贴给高欢结婚了。 怎么自己面对的状况却是高欢反而对娄昭君没那么上心? “可是阿哥嫌弃娄家之女样貌不行?” “这是哪里的话?” 高欢摇摇头,“娄家之女样貌甚好,非寻常女子所能企及。” “既是如此,为何要拒绝?娄家之女倾心于阿哥,阿哥亦对其心生喜爱,此乃郎有情妾有意。” 高欢哭笑不得,却还是耐着性子反问。 “二郎可还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的话?” “什么话?” “就是今日,就在此处,我出门去救万景的时候。” 高羽略作思索,当即便想起来,“凡遇事,需戒急戒燥?” “对。” 高欢点头道,“除此之外,还有遇事需谨慎行事。” “若有与你毫无瓜葛,干系之人,忽然赠厚礼于你,你会如何想?” “定然是有求于我?” “若是家世显赫之人,忽然赠厚礼于你呢?” “…………” “娄家之女,何等尊贵,若委身下嫁于我,确实能令我平步青云,但……怎会有这样的好事呢?” “多少豪族欲于娄家结为亲家,多少豪杰、英才倾心于娄家之女?” “就算我相信娄家之女是真的倾心于我,但我也断然不敢接受她的好意,婚姻之事她亦无法为自己做主,我若不知分寸,胆敢心生非分之想,便是取祸之道!” 高羽张了张嘴,却也无法反驳。 眼下是一个极为看重‘出身’的时代,出身决定了一切。 哪怕是黄巢落榜后,天街踏尽公卿骨的一路打进长安,按着‘族谱’给豪族玩消消乐,将门阀世家杀了个干净。 之后还是会看出身,要门当户对,不过是‘隐性’的种族隔绝,不会像这个时期一样放到明面上来说。 高欢的谨慎不无道理,娄昭君在娄家能有多大的话语权呢? 她愿意嫁给高欢,娄家家主会同意本该与其他豪族结亲的女儿去嫁给一个对本家毫无帮助的底层军户? 若真是嫁了,娄家反而会成为他人笑柄。 万一被逼急了,对娄家而言,找一个夜黑风高的日子直接给高家销户,很难吗? 高欢也不纠结这件事情,转而问道。 “万景如何了?” “已经叫医工看过,刚才阿姊也为他上过药,正躺在我房间歇息,虽受伤严重,但多是皮外伤,只需修养些时日,并无大碍。” “那便好。” 不一会…… 尉景便回到家中,看到家中的骏马,十分惊讶。 但得知事情的原委后。 高娄斤和尉景俩人的反应与高欢如出一辙。 并没有因为娄昭君对高欢的倾心而欣喜,觉得有了翻身的机会,反而都觉得高欢做的没错。 吃完饭后。 高羽和高欢俩人将侯景给送回家里,那些兄弟们也都在此等候。 看到高欢真将侯景从娄家手中救了出来,一个个对高欢更是心悦诚服。 回到家中。 夜里。 高羽躺在炕上,苦恼的不行,史书上没有明确记载,他不知道娄昭君和高欢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让俩人最终如愿结婚。 另外一间房内。 高欢同样也颇为苦恼。 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处理娄昭君赠与他的骏马。 第二天。 高欢正准备去城门值守,刚走出家门却看见昨日来传话的婢女等候在此。 看见他后,婢女主动上前“见过大郎。” 高欢虽然疑惑,但还是回礼道“可是有何事?” “请大郎随我来。” “我还需前往城门值守……” 没等高欢把话说完,婢女便解释道“已与城门令事先知会过,今日大郎无需前去值守,尽管放心与我走吧。” 高欢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暂时走一步看一步。 “那便劳烦在前引路。” 他跟着婢女离开了军户们所居住的区域,一路来到镇上官吏们所居住的区域,随处可见高台阁楼。 随后俩人停在一宅院前。 婢女躬身道。 “我家娘子听闻大郎还与姊夫住在一起,想来是不便养马,便令我将此处宅院赠予大郎!” 处变不惊的高欢,直接傻眼。 他并不知道。 这…… 只是一个开始罢了! 第二日。 婢女再次找来,依旧是说与城门令说过,不需要他去值守。 带着高欢来到昨日的宅院处,直接将门给推开,原本无人的宅院。 内里居然站在数十家仆与婢女。 恭恭敬敬的行礼,“见过大郎。” 这名婢女再次说道,“我家娘子觉得宅院需有人打扫,大郎也需有人服侍,从此之后,这些家仆、婢女便全部赠与大郎。” 高欢人都麻了。 第三日。 婢女带着人送来美食、美酒以及布帛甚至还有珍贵的丝绸。 第四日。 婢女则带人运着几车箱子送来,里面装有十万钱! 第五日。 婢女再次前来。 这次赠与金百斤! 第六日。 婢女又来了,这一次她送来地契一张,是镇外不远处一草场的地契。 婢女口述,此处草场有牛羊马匹成群,已经遣人专门照料,高欢只需过去认领即可。 第七日。 可能是习惯了。 高欢甚至连出门的想法都没有。 果然。 又一次等来了婢女。 不过这次仅有婢女一人。 她双手奉上一卷《礼书》,刻意叮嘱道,“此物甚是珍贵,大郎定要细细观看,切莫给于他人。” 高欢接过《礼书》。 娄家的家财肯定用的起珍贵的纸张,只不过如今没有线装书,婢女送来的《礼书》是如竹筒样式一般,卷起来,外面用布袋包裹。 高欢拆开,将里面的《礼书》拿出来后。 这才发现一张小纸条掉落在地上。 他捡起来一看。 错愕的目瞪口呆。 纸条上写了几句话。 “上次匆匆一别,我便茶饭不思,这几日赠礼于大郎,聊表心意,为表明我倾心于大郎之意,今遣人送来此书,不知大郎可否知晓我的心意?” 高欢往下一看。 纸条的下方写的正是娄昭君的生辰八字。 第17章 史书留名级别的倒贴 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 高羽等人也全都看在眼里,但都没有多说什么。 大家都很清楚。 高欢是一个极为有主见的人,而且头脑十分清楚,这件事如何处理让高欢自己来决定最好。 再说。 本身也就是高欢的私事。 高羽一开始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现代人,对古人在认知层面有着降维打击的能力,可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后,他对高欢那叫一个心服口服。 能够在史书留名,最终一路从底层军户一跃成权倾天下的高王,真不是善善之辈,他那点所谓的‘认知’和‘见识’一遇到事情的时候,跟人家压根没法比。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静待结果! 虽说史书中,关于北朝这一时期的历史记录在很多人物传记里有诸多矛盾之处,但都统一记载了,娄昭君对高欢一见倾心,最终成为高欢的发妻。 相信史书就完事了! 夜里。 高欢手里拿着写有娄昭君生辰八字的纸条,眉头时而舒缓,时而紧皱,表情也极为纠结。 他知晓自己即将做出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个决策! 退一步,继续以怀朔军户的身份苟活于世上。 高树生已经战死。 那么高家需有人顶上外出值守与柔然作战,自己可能会像高数生一样不知道何时就死在一次与柔然的作战中,甚至连完整的尸首都不一定能留下。 进一步,那便是用命去赌,去博,去攀附娄家! 思考良久,高欢面露狠色,眼神也不再迷惘,纠结,转而是极为坚定! 他本就孑然一身,何必瞻前顾后?何必惜身? 既是赌博,那便需要有赌本,他唯一的赌本便是这条命! 成了! 他便从此一飞冲天! 吱扭。 高欢刚在心中下定决心,房门便被人推开,高羽出现在门口,“阿哥果然未曾入睡。” “二郎?可是有事?” “算是吧。” 高羽直接走进房内坐在高欢身侧,他自己也琢磨了半天,回想着这些天高欢说的话。 一直将娄昭君捧的很高,还有便是觉得自己军户的身份过于卑微。 难道这就是让高欢犹豫的症结? 他今天便是为了帮高欢解开这个症结而来。 坐下后,高羽道,“阿哥可是还在为娄家之女的事情所犹豫不决?亦或是觉得自己区区一军户配不上?” 高欢没有言语而是等着高羽将话给说完。 “阿哥其实不必纠结于此,昔汉昭烈帝,在市集不过区区一织席贩履之辈,但逢人便说乃汉室宗亲之后,阿哥亦可学之。” “我高家如今虽为一落魄军户,但亦传代至今,祖上必然显贵,阿哥完全可以自称为渤海高氏之后,娄家还能真去找高家求证不成?” 高羽就是现代人的思路。 无论古今,社会总是在淘汰那些活不下来的人。 往上追溯几代谁还不是个达官显贵之后呢? 古代更是如此! 就这个生产力水平,祖上不阔,没有家产的积累,怎么可能一直往下传宗接代? 古人面对天灾来临时的抗风险能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况且。 渤海高氏在这个时代算不上‘高门’,充其量跟娄家同一水准,真要有心攀附人家也不会像‘卢、李、郑、崔’那般计较。 娄家信不信不重要,先把自己的‘身价’抬高再说,就像汉高祖刘邦一样,身无分文也有‘贺万钱’的脸皮和胆量! 高欢颇为诧异的看着高羽,第一反应便是谁教高羽这么说话的? 但…… 似乎以兄弟俩的交际圈,也没人能教高羽说出这番话。 自家的二弟,只是年少,但就这胆识却已是了得,他似乎还是小看了自己的二弟。 高羽也只是点到为止,没有过多的细说。 谁知,高欢只是看了他一眼,道,“何须自称,我家祖上便是渤海高氏,二郎何以数典忘宗?” 高羽一愣,随后一琢磨,便笑了。 “该死该死,想来是我上次从马上跌落尚未痊愈,竟然忘记如此重要的事情。” 高欢也跟着笑了笑。 ……………… 翌日。 高欢早早的便出了门,骑着娄昭君所赠与的黑色骏马一路出城直奔娄家坞堡所在之处。 面对看门的家仆直接表明身份,娄昭君这些天出手如此阔绰的赠礼,娄家家主必然知晓。 果然。 高欢被放行,来到坞堡内部见到了娄昭君他爹,娄内干,也没有过多客套的废话,直接阐明来意,将地契归还,并且说明所赠布帛、钱、物尽数都放在怀朔城内的宅院里,自己没有动分毫,原封不动的归还。 “感谢娄家小娘子的美意,贺六浑区区一军户,却是不敢有非分之想。” 说罢,高欢便离开此处,甚至是将那匹黑色骏马也交给娄家家仆,自己则骑上从好友那里借来的马而归。 娄内干见高欢离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图眼前小利,深知其中利害,倒是有些手段和心性,可惜只是区区一军户。” 回去的路上。 高欢并没有策马狂奔,他在等…… 这其实是他的一场赌博! 直接上门表明身份退还赠礼,娄昭君肯定会得知。 若她真如书信内容一般完全倾心于自己,短时间内定然会再次找上,此事还能慢慢图谋。 若娄昭君得知此事后,不再联系自己,那边证明只是一时兴起,不值得搭上自己乃至高娄斤和高羽的性命。 以命为赌本,自然要谨慎行事! 而就在高欢从城门处入城时,却见一婢女拦在自己身前,婢女躬身道,“我家娘子有请,还请高家大郎赏脸一见。” 这婢女,高欢熟的不能再熟。 俩人天天打交道。 他内心只觉欣喜若狂,娄昭君果然找来了!! 但面上却没有任何表示,翻身下马后,跟随婢女来到了前些天娄昭君赠与他的宅邸门前,婢女将门打开,便看到有一女子在大厅内等候。 高欢将马交给婢女,直接走了进去。 还没走近大厅,便听到幽幽的抱怨之声。 “难不成大郎已有心爱的女子,为何要如此待我?” 抬头一看,娄昭君面容幽怨的看着自己。 高欢却只是躬身行礼。 “难道大郎连话都不愿与我说?如此厌恶我?” “岂敢。” 高欢摇摇头道,“我亦知晓娘子的心意,但实属无奈,还请娘子体谅一二。” “有何无奈?” 娄昭君抓住了重点,追问道,“你家贫,聘礼我自会替你准备,阿耶不许,我自会去说服他,无奈在何处?” “娘子乃老爷心爱之女,老爷自是不会对你如何,可我高家不过一军户,若是老爷追问,我如何应对?我不能因为自己而害阿姊、二郎丢了性命,所以只能如此行事,为求保全性命罢了。” 娄昭君恍然大悟! 她这下明白问题的症结所在,仔细一琢磨高欢所说的话。 心中更是欢喜! 好一个有情有义的郎君! 愿意为兄弟出头,时时刻刻顾及家人,似这般有情有义的郎君,便是上天为她所挑选的如意夫君!! “有这般难处与我说便是!我只问你!若是不会发生大郎所忧虑之事,大郎可愿娶我!!” 北魏虽然推行汉化,尤其是孝文帝之后更是玩了命的搞汉化,连皇族的姓氏都从‘拓跋’改为‘元’。 娄家作为一豪族自是要效仿,但身处塞北草原汉夷杂糅之处,很难真正汉化成中原汉人的习惯和模样。 换作汉人女子,即便是真心喜欢也断然不敢像娄昭君般这么直白。 她直勾勾的看着高欢,心神荡漾。 高欢没有立马回答,他沉默的每一秒,对娄昭君而言都是巨大的折磨和打击! 她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高欢居然还不同意?? 高欢从腰间拿出一张纸条,他没有直接回答问题,而是将纸张呈现在娄昭君面前。 “若我无意,为何归还全部赠礼,唯独将此物偷偷留下。” 这便是写有娄昭君生辰八字的纸条!! 娄昭君的情绪一下子从失落变成欣喜,情绪上的巨大转变让她一瞬间都楞了神,回过神来,直接飞扑到高欢怀中。 她将头埋在高欢胸口处,轻声道,“大郎且放心,我自有办法说服阿耶,我未来的夫君只能是你!!” 高欢并不清楚…… 娄昭君的这一切行为,直接将他成为华夏古代‘软饭硬吃’的总统山级别的人物。 ………… 别过后 高欢再也没有见过娄昭君和她的婢女,每天依旧是正常的前往城门值守。 高羽这几天则是天天跑去看望侯景。 过了好些天。 突然来了一群人堵在高欢家的门口,为首之人直接推门而入! “贺六浑!贺六浑!” 高欢匆忙从屋内走出,立马便反应过来。 “贺六浑在此。” “随我们走一趟吧,我家老爷有请!” 高欢当即与这群人离开。 高娄斤见状,惊慌失措,惴惴不安,“这可如何是好?” 高羽却安慰道,“阿姊莫要担心,阿哥自会妥当处置!断然不会出事。” 一直到日落时分,家门被推开,高欢脚步虚浮,勉强站直了身子,隔老远都能闻到一股酒味。 高羽等人连忙快步上前将他扶住。 “阿姊、二郎、姊夫莫要担忧,我并无大碍,只是多吃了些酒。” 高娄斤这才放下心来,让高羽和尉景将高欢搀扶进屋内躺下歇息。 高羽并没有过多追问其中细节。 但娄家之人来将高欢带走,高欢回来时却是醉酒的状态,肯定不是坏事。 那不就是事情成了? 高王即将获得第一桶金,自己也能跟着获利,起码不用饿肚子了! 第18章 何等神力! 夜里。 高羽依旧是在琢磨后面的事情。 按照眼下情况,高欢跟娄昭君成婚只是时间的问题,与史书记载无异。 那么…… 可以预见的是,不久后定然是会天下大乱。 六镇起义是迟早的事情,在怀朔过了一个完整的寒冬后,高羽便清楚,朝廷如果继续严苛盘剥,六镇的军民必然活不下去。 从古至今,底层百姓活不下去的时候,都最终会指向一条路。 他不清楚乱世来临的具体时间,但肯定不会太久。 想要在乱世立身,还需要让自己这具身体锻炼起来,弓马娴熟,武艺超群才行,光指着跟在高欢身后混也不行,高欢又不是一上来就身居高位,那也是一步步摸爬滚打。 中间肯定也会遇到凶险万分的事情,真到这种情况,那就是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 自己能掌控才能带来绝对的安全感。 “等到高王跟娄昭君成婚后,我也得开始行动起来,一边精习武艺,弓马,一边也要学习语言、文字这些,要让自己全方位的武装起来!” 高羽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短期目标,那便是在乱世来临前,武装自己! 好在他这具身体似乎是相当有潜力,无论是之前出城劫掠时对骑术的无师自通,亦或是后面都能感受到这具身体仿佛是天生神力! 这便够了! 冷兵器时代,力气大就是猛将的唯一标杆! 常人拉不开的弓,你能拉开,常人批不了的重甲,你能披,这就够了! “那就先苟在高王身边,安心发育吧!” ……………… 又过了些时日。 被打个半死的侯景也已经恢复如初,火气很大的他恢复之后便去了对门寡妇的家中。 这些平日里跟高欢相交甚好的弟兄们,并不清楚具体发生的事情。 哪怕是偷马的侯景也不清楚具体的事情,他当时被打个半死,吊在空中怎么可能知道? 高羽也没有去说,哪怕一切都稳中向好,但娄昭君没有和高欢最终成婚之前,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他来到侯景家门口,抬手敲门。 没有任何意外,侯景嬉皮笑脸的从对门家中走出,一脸神清气爽的模样,显然火气发泄了不少。 “莫贺咄,你找我何事。” “昨日便和你说好,教我射箭。” “哦,想起来了。” 侯景笑着跟他一同回到自己家中,练习射箭并不需要去校场,家中也行。 侯景家小院子的左侧角落便堆放着草垛,草垛上便是箭靶。 从屋内取出一张弓,弓身很小,侯景道,“我最初练习射箭,便是用此弓。” 他来到高羽身旁,将弓交给高羽,随后开始叮嘱要点,“射箭绝非难事,只要膂力足够,便有成为神射手的基础!” “剩下无非是唯手熟尔。” 高羽听了猛翻白眼,跟他搁这搁这呢? “你先用力将弓拉开,切记,拉住弓弦的手莫要放开,弓箭切忌空放,如此循环往复几次,先适应一下拉开弓箭的感觉。” “拉弓时需用力,没有些气力可没法射箭。” 高羽闻言,左脚向前踏出一步,左手握弓举起,侧过身子。 这还是他头一次摸弓箭,看着这弓不大,应该也不会太难拉开吧? 深吸一口气,右手捏住弓弦,按照侯景所说的用力将弓弦往后一拉。 侯景在一旁看着。 这弓弓力莫约6斗,他倒是不觉得高羽拉不开这弓,上次出城劫掠时他可记得很清楚,高羽一刀将柔然少年斩首。 虽说是面临绝境时的奋力一击,但却足以说明问题。 高羽并不清楚这弓力有多大,反正就是用尽全身力气使劲的拉开! 十分轻松的便将弓给拉开,进而听到‘啪’的一声脆响。 原来是高羽用力过猛,超出了弓身的极限张力,而且侯景这张弓显然有些老化,弓身直接断裂开来! 高羽有些懵,右手传来一阵疼痛,原来是弓身断裂开后,进而弹到他右手手肘上,留下一道深红色的印子。 嘶。 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身旁的侯景也懵了,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莫贺咄,你没事吧?” “你说呢?” 高羽没好气的说道,“这弓怎么如此不经拉。” 侯景一看他没事,便放下心来,笑骂道,“我让你用力拉开,也没让你使上吃奶的劲头啊,真要这般想吃,去对门便是。” 调侃归调侃。 侯景却极为心惊。 何等强劲的膂力,要知道高羽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身体都还没发育完全呢。 侯景已经是公认的膂力惊人,但他在高羽这个岁数可没法做到这样。 让高羽恢复便可后,侯景开口道,“想来是我小瞧了你,此弓对你来说还是太轻,也罢便让你用我平日里训练的步弓。” 侯景再次从屋内取出一张弓,弓身明显比之前那张弓大了不少。 高羽接过后,感受了一下,也重了不少。 侯景则在一旁教道,“拉弓射箭并非与敌人对砍,需要放松一些。” “左臂放松些,后背需挺立但身体不要紧绷,右手捏住弓弦,不要空放,反复拉弓试试。” 侯景这次不用担心。 因为这张步弓弓力有一石,哪怕是在军中,也非寻常人等能够拉开! 再一看高羽。 他听从侯景的教导,放松了身体,右手捏住弓弦开始反复拉开。 又一次让侯景心惊不已。 哪怕刚才拉断弓弦已经让他对高羽的膂力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可真看高羽拉一石步弓面色竟还如此轻松,还是对他冲击极大!! 侯景也是来了兴致。 立马转身又从自己屋内取出第三张弓,此弓弓身极大,都快赶上高羽的个头了。 “此弓乃我日常用来锻炼膂力所用,弓力两石,你且试上一试。” 高羽接过这张步弓,重量比之前那张弓还重,沉甸甸的。 高羽也是来了兴致。 他知道自己天生神力,但力气大到什么地步,两石的弓,差不多也就是两百多斤的拉力。 史书中留名的将领,通常都有一个标准,能拉强弓! 他要是也能拉开两石强弓,在这个时代就是‘勇武’的核心标准! 史书中的六镇猛将,那可一个个都跟人型高达似得,不够‘勇武’如何跟这群人在战场较量! 连做两个深呼吸后。 高羽再次左手握弓,右手捏弓弦,腰腹带动整个右臂连同发力,几乎是咬牙将弓弦给拉开,又反复两、三次。 这才力软筋麻,拉不动弓弦。 侯景彻底傻眼,目瞪口呆,双目失神的看着高羽,喃喃道。 “何等神力,何等神力!!” 高羽心中顿时一喜,‘天赋’如此高,只要日后勤加练习,哪怕是在乱世,也足以自保! 一连几日,高羽都缠着侯景教他射箭的技巧。 在侯景的指点下,他的箭术突飞猛进。 用侯景的话来说,是军中神射也不过如此,因为高羽不单单是力气,他还射的准! 从他人处借来马匹,甚至是骑射之道也无师自通! 短短几日,侯景已经没的教了。 就在高羽满心欢喜的回到家中,却看见高娄斤、尉景和高欢坐在大厅内,看见他后,也将他唤了过去。 待到高羽落座后。 高欢直接开口。 “姊夫,阿姊,二郎,我欲明日与娄家下聘,到时姊夫与我前去,阿姊和二郎便在家中等候消息吧。” 第19章 最为关键的一步! 第二天。 高欢和尉景一同出城前往娄家的坞堡。 娄昭君倾心于高欢,逼迫娄内干同意婚事的事情在整个娄家都传开了。 留在坞堡内的家仆也都改变了对高欢的态度,一个个笑脸相迎。 大厅内。 娄内干扫了一眼高欢和尉景,又低头看着手中的聘礼礼单,反复了好几次。 尤其是一直盯着高欢,看到高欢一脸淡然的模样,心中更是气的不行。 礼单上所列举的聘礼。 商铺、草场、牛羊、马匹、丝绸、布帛、钱…… 地点、数量全都跟他心中所想完全一样,甚至一点意外都没有。 至于为什么娄内干会如此熟悉? 因为这些东西,全都是他这些年提前为娄昭君所准备的丰厚嫁妆,作为娄家之女出嫁,定然要风风光光,陪嫁的嫁妆也得极为丰厚才对得起娄家的身份。 在古代,女子陪嫁嫁妆的丰厚程度代表则在家里受重视的程度,越是厚嫁的女子,在夫家说话便越有底气! 结果? 现在高欢用着他给自己女儿准备的全部嫁妆用来下聘? 高欢自己是一分钱都不出,完完全全的白嫖是吧?? 更气人的是…… 这些算作是高欢的聘礼,那他还得再额外筹备一份嫁妆。 就自家女儿对高欢上头的程度,嫁妆送过去跟直接给高欢也没有任何区别。 相当于高欢这家伙。 就靠着一张脸,里外里吃了他娄家两次! 合着娄家这些年积攒的家业,全都要便宜高欢这个军户之子? 越想越气,恨不得立马叫人来将高欢千刀万剐,以泄心中怒火。 最终还是作罢。 毕竟娄昭君以死相逼,保高家所有人的性命,高家的性命根本入不得他的眼,但事关自己女儿的性命,他便只能如娄昭君所愿。 娄内干总共有两子,三女。 其长子娄拔一度官至南部尚书,但英年早逝。 长女娄信相,次女娄黑女均以出嫁。 娄昭君和娄昭属于是娄内干老来得子,日日陪在他身边,从小便让他喜爱的不行。 而且。 娄家大女婿段荣喜好钻研《易经》,尤其擅长观星象,当年娄昭君夜里出生时,段荣夜观天象后便断言,此女,日后定贵不可言! 娄内干一直对此深信不疑。 可眼下? 他忽然怀疑,自家大女婿当年夜里是不是吃酒吃多了,醉酒下说的胡话? 嫁给一军户,如何贵不可言? 但…… 将这些天与高欢打交道以及派人调查到的一些关于高欢的日常事迹。 抛开是个军户之子的身份不谈。 高欢平日里的为人、行事,心性、手段都是难得的豪杰,就这没皮没脸的程度倒是颇有‘高祖之风’。 娄内干将礼单放下,虽说是已经接受这个现实,但依旧没给高欢好脸色看,冷哼一声,开口讥讽。 “我娄家名下的商铺、商队内也有不少极善经商之人,但与贤侄相比,这些人差的远了,日后或许该让贤侄来代为经营。” 这不就是在嘲讽高欢空手套白狼么。 尉景略显窘迫,但高欢却假装听不出话中音,反而还谦虚的笑道,“丈人过奖了。” 进而又问道,“礼单已经过目,丈人可满意否?” 楼内干气的不行,高欢现在的一切行为和言语在他眼里都像是在冲自己炫耀一般。 管谁叫丈人呢? 谁特么是你丈人? 他冷笑道,“贤侄所备礼品,如此‘丰厚’,我自是满意至极。” 说到‘丰厚’二字时,娄内干加重了语气,心里却在滴血。 额滴,额滴,这都是额滴家产啊! “想来丈人是同意我与小娘子的婚事了?” 娄内干反问,“我还能反对不成?” “也罢,也罢,你且先回家去,过两日我会遣人将小女生辰八字送过去,再寻人择一良辰吉日。” “丈人无需担忧,良辰吉日我早已叫人帮忙算过。” 娄内干一听这话眼前一黑,涵养再高也绷不住,表情极为失态。 合着娄昭君早就已经把生辰八字都提前告诉高欢了? 就这么急着跟这个小白脸成婚? 过了良久,娄内干才缓过神来,摆摆手道,“既是如此,你也先请回,容我家准备一二,另择一日再商议婚事细节。” “婚嫁乃人生大事,何况以娄家之尊下嫁,是得重视。” 尉景连忙赔笑说好话,将姿态摆的极低。 大厅外有一人在偷看,看到高欢和尉景起身准备离开后,便转身跑到内院,家仆、婢女看到此人纷纷避让行礼。 这人便是娄昭。 娄家唯一的继承人,未来的家主! “阿姊,阿姊!” 推开房门,娄昭径直走进房内。 娄昭君看到他,当即追问,“怎么样?” 娄昭笑着说道,“应该是成了,你是没看到阿耶刚才的模样,我从未见过他如此失态。” 闻言,娄昭君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她比谁都清楚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会如此失态,这不正是她一手造成的么? 得到答复后,她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想到终于能如愿以高欢成婚,她心下欢喜的不行,少女怀春。 ……………… 高羽以前不懂得什么叫做。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但眼下他知道了,并且他就是‘鸡犬’之一。 娄家之人很快便来将一座宅邸赠予尉景,为一座三进院落,跟住在院落建有高台阁楼的镇将、贵人们没法比,但对比之前已经是极大的改善了居住环境。 非但如此,还送来珍贵的绫罗绸缎,遣人为高羽、高娄斤等人量身,显然就是为了日后结婚时做准备。 来祝贺的是镇将、周边豪族等,总不能真让高家的人穿的那般寒酸吧? 最重要的还是。 赠予了高欢马匹、钱粮,让高欢终于不再是一底层士卒,而是升职为队主! 北魏的军制沿用魏晋时期的军制。 最基础的便是伍长、什长,每五十人为一队,设队主一人,十队由一将统领,持幢一人。 幢是军队内的旗帜,每十队五百兵便可得一面幢旗,因此五百人俗称为‘一幢’,统领一幢人的将领也被称为‘幢主’。 虽说孝文帝汉化改革很激进,但以古代的行政效率,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全面普及。 尤其是怀朔这类边疆军镇,还保留着大量草原部落的旧制度。 草原部落的军队制度其实就可以简单理解为‘加盟制’,所谓的可汗其实就是实力最强占有股份最多的大股东,而小部落则是小股东,军队都是自己的私兵,跟随可汗出战,按照所做贡献也就是入股的股份来分成。 怀朔这边想成为队主很简单,养的起一队人就行,这一队人就是队主的私兵部曲,开销基本由队主承担。 孝文帝改革后,开始给官员发放俸禄,军队也发军饷,但……层层克扣下来,指望朝廷养活那就是等死。 这也是六镇为何还要保留草原部落制度的原因之一。 军镇可养不活那么多兵,谁养活,谁来当军官,外出作战可以享受分红。 连带着侯景等人也跟着受益。 侯景成了高欢手下的伍长,而队副则是由比卢骨担任。 高羽什么都没捞到,因为北魏规定,男子15岁才算成年服全役,高羽这岁数都还没成年,高欢也不着急让他进军队,况且军户家庭只需出一男丁服役。 就像之前高树生没战死,高欢便不用外出轮换,在城门值守即可。 真要说起来。 高羽最大的收获便是…… 终于可以真正的开始大口吃肉,不再饿肚子。 在身体成长的黄金时期,给自己打下一个扎实的基础,让自己日后拥有一个强健的体魄! PS:南部尚书属于北魏汉化前的一个官职,当时北魏设东、南、西、北四个尚书,品级是正三品。 但在孝文帝汉化改革后,对中央朝廷的官职全面遵循汉制,四部尚书的官职被取消其职能渐渐被分给了,户部尚书、度支尚书……这些部门。 第20章 群贤毕至,隋唐祖源 正是长身体的年龄,高羽的饭量也大的吓人。 在这个底层平民缺乏足够‘蛋白质’的时代,高羽已经实现了每天‘蛋白质’摄入量的自由! 拥有一个超远常人的强健体魄搭配上他令侯景都惊为天人的天生神力。 他觉得…… 在乱世来临时,自保应该不难吧? 囫囵几口将碗中剩余的肉干给吃完,高羽连忙起身,就往外走。 “二郎,这是要去何处?” “我去校场练习骑术、射箭。” “记得早些回来,莫要逞强……” “阿姊放心吧。” 高羽转身就走。 没几步便迎面碰到家仆,婢女,他们都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向高羽行礼。 原本娄家只是赠予了宅院给尉景,后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娄昭君的意思,总之又遣来了十余名家仆、婢女伺候日常起居,极大减轻了高娄斤的负担。 来到校场正好与侯景相遇,俩人一同进入。 “二郎,你天赋异禀,何须如此勤奋?便是久经沙场的老士卒也不似你这般勤奋。” 侯景是真被高羽给卷怕了。 怀朔边镇因为经常被柔然袭扰,民风尚武,喜好武艺很正常,怀朔镇上的平民几乎都略懂一些拳脚,骑术、箭术。 但也得有个度吧。 高羽这没入伍的人,比他们这群入伍服役的正规兵训练还刻苦是几个意思? 只能说…… 侯景小看了现代高强度享受‘996’福报的社畜,到底能卷成什么地步。 在现代没有背景、资源,卷死了也就只是个高级社畜。 到了古代如今也算是有背景,有资源,而且肉眼可见的即将迎来乱世! 乱世带来混乱,而混乱则是阶梯,是旧有秩序被打破,新秩序建立,权利的牌桌换玩家的重要时刻! 当然得拼一把,成为牌桌上的玩家,成为秩序建立者和规则的定制者! “正是因为颇有天赋,才需日常勤加练习,不枉上天赠予我的天赋,若是荒废天赋,怕不是要遭上天惩罚。” 高羽的回答,让侯景哑口无言。 遇到这种天赋型选手还当卷王,你能说什么呢?? 高羽的骑术,箭术成长的非常快,他的终极目标就是如吕布那样,《三国演义》中给吕布杜撰了太多虚构的故事,但唯独听起来最像是虚构的‘辕门射戟’,反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过人的天赋再加上足量的肉食补充蛋白质,高羽力气更是大的惊人! 军营之中流行‘角抵’,就有点类似现代的相扑,是军营中士兵之间互相比拼力气的一种游戏。 高欢队下五十人,无一人能与高羽抗衡。 ……………… 也不知道是不是娄昭君催的紧。 总之娄家那边筹备婚事的速度很快,并且知会怀朔当地豪族、官吏以及周边沃野、武川等地方的豪族、官吏。 这便是娄家的声望,娄家嫁女,都得来祝贺! 怀朔保留了大量的草原习俗,不会真的像中原那般要严格遵循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和亲迎的步骤。 娄家身为豪族,本该要讲究些。 可因为娄昭君的倒贴行为,一上来就把生辰八字给了高欢,还贴心的帮高欢把聘礼都给准备好。 属于是一步到位了。 高欢早早的就找人根据他和娄昭君的生辰八字算好了良辰吉日,又与娄家约定好了娶亲的日子。 娄家又将一座五进院落赠予高欢以充门面,规格比之前赠予尉景的还要高,在四进院的侧面有一座三层阁楼,高台阁楼可是豪宅的重要标准之一。 8月,也就是约定的娶亲之日! 高欢带着长长的娶亲队伍出怀朔前往娄家所在坞堡迎娶娄昭君! 将娄昭君接回,便是大摆宴席与高朋来宾们庆祝。 府邸门口有家仆,看到来贺礼的客人都会大声通报其身份。 “镇将段长来贺……” “副将杨钧来贺……” “戍主葛荣来贺……” “司马子如……” “贾显智………” “刘懿…………” 高羽不由感叹这便是娄家的威望,这些高官、豪族哪个不是冲着娄家的面子来的? 不然就高欢如今区区一队主也配镇将亲自来贺? 镇将。 便可以理解为是刺史! 孝文帝改革后,各州刺史被削减手中的实际权利,专管民政,无权干涉军事。 被削权后的刺史还不如镇将呢。 六镇的镇将是正儿八经的军政一把抓,就有点类似唐朝的节度使,在所辖区域就是土皇帝,权利大的没边,不过六镇在苦寒之地,镇将权利再大,也不足以让人眼红,更是让皇族宗亲望而止步。 不然正常情况下,朝廷会将皇室宗亲遣派到各州任要职来牵制刺史,以防地方刺史手中的权利过大而作乱。 这里面很多人的名字听起来还挺耳熟的。 北魏六镇起义后,北魏分裂成东、西魏,实际上就是以高欢为首的怀朔与宇文泰为首的武川争权夺利,眼下是高欢大婚,觉得听到的来客名字熟悉也算正常咯?? 来贺的人群中,有三人,样貌相似,个个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勇武过人的猛将。 其中年岁较小的那人,恶狠狠的盯着高欢,语气极为不善。 “娄家之女竟然看上了这么个貌若妇人的小白脸?听说还是个落魄军户之子,身份低贱的一钱汉?我哪里不如他!!” “阿斗泥莫要冲动!阿耶再三叮嘱我等,不可在今日闹事!” “似娄家小娘子这等貌美女子,洛阳不是随处可见?阿斗泥你又何必过于在意?” 三人正是赫赫有名的贺拔家三兄弟!! 长子贺拔允,二子贺拔胜,三子贺拔岳。 贺拔家祖上也是极为显赫,家主贺拔度拔承袭了祖上龙城县男的爵位,贺拔度拔一直为三子贺拔岳说亲,来了好几次……贺拔岳也对面容姣好的娄昭君甚是喜欢。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谁知道突然冒出个高欢?? 尤其是知道高欢的出身后,更是将被高欢‘横刀夺爱’之事视作奇耻大辱!! 他居然会输给一个貌若妇人的小白脸? 还是个低贱的军户之子,一钱汉? 三人不远处。 有两名少年聚在一起交谈。 “我观贺六浑此人面相便知其定然贵不可言,难怪能以军户之子的身份迎娶娄家之女!” 独孤信遥指人群中的高欢笑道。 这位算得上是华夏史书中‘最强岳父’总统山级别的人物 “观其处事便可知,此人乃是个豪杰!” 李虎也在十分认同。 像是普通军户看见这么多高官、豪族,大多都是惴惴不安,手足无措。 而高欢根本就不受任何影响,谈吐有度,与人谈笑风生,就是以平等的身份在应对这些人,哪里能看出半点拘谨不安? “此等心性确实难得。” 独孤信点头道,他目光随意一扫,便停留在一少年身上! 这少年皮肤白皙,貌美若妇人,与高欢颇为神似,独孤信不由一愣神,“那是何人?此人面相更是贵不可言!若我有女,当嫁给此人!” 李虎闻声望去解释道,“好像是高家二郎。” 随后才反应过来,调笑道,“此人与我等差不多岁数,如何与你为婿?你尚未婚配,怎会有女?” 独孤信跟着笑了笑,当即换了个说法,“若我为女子,当嫁给此人!” 李虎闻言更是笑的乐不可支。 类似的议论在宴会上的每一处发生。 毕竟…… 对于这些豪族、高官而言知晓高欢过去的事情并不难,越是如此……他们心里就越会琢磨,娄家为什么会将小女儿嫁给高欢? 肯定是高欢有什么过人之处。 对于习惯了利益结合的他们而言,很难想象……娄昭君这个‘颜控’就是看上了高欢的帅气。 但仔细观察过后,这些人精也确实都看出高欢的不凡之处。 尤其是那些上了岁数的人精们,他们这辈子见过的人太多,观察言行便能将一个人看的七七八八。 宴会结束后。 高欢总算是迎来了入洞房的时刻。 正所谓春宵一刻值千金! 感受着怀中的温香软玉,高欢便清楚……自己赌对了!! 高羽没有留在高欢家里。 而是回到了尉景和高娄斤的家中。 高欢攀附上了娄家,也获得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自己终于不需要像之前那样提心吊胆,生怕历史线有任何的变动。 他站在窗前,抬头看着天上的星空,心中拿下决心! 先定个小目标。 培养一批自己的私人部曲! 第21章 三年! 又过几日。 高欢来到尉景家中,找到了高娄斤。 “大郎,可是有事?” “阿姊,我与昭君商议后,还是决定让二郎随我二人住在一起,古人云,长兄为父,长嫂若母,如今阿耶、阿母都已过世,该由我来抚养二郎长大成人。” 高娄斤觉得有些奇怪,“你二人才成婚不久……” “无碍。” 高欢摇头解释道,“二郎心性远超同人,颇有天赋,我想将其带在身边亲自教导,也会为其另寻名师。” 高娄斤点点头,没等她开口,高欢进而补充道。 “阿姊与姊夫成婚多年却无子嗣,虽然姊夫平日没有怨言,但我亦清楚……这些年你们二人无子嗣的原因不就是为了照顾我和二郎吗?” “如今我已成婚,亦有家资抚养二郎。”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怀朔军镇的儒家风气没有那么盛行,但不代表着这边就不重视生育后代。 这也是高羽觉得尉景这个姐夫当的没话说的原因。 尉景和高娄斤成婚多年没有子嗣,又不是身体方面有原因,纯粹是没想要。 高欢和高羽从小就是被这俩人拉扯大,家里有俩半大小子,还生个出来怎么存活? 这事便一直搁置。 如今高欢发达自然是要想尽办法来报答二人之前的恩情。 “既是如此,那便按你所说的办,待二郎回来时,我告知他。” ………… 高羽就这么被高欢接到了家里面。 顶级颜控的娄昭君对自家虽年少,但却帅气逼人的小叔子自然很有好感,对高羽嘘寒问暖,照顾周到,并且还从自家找来名师为高羽授课解惑! 让娄昭君觉得诧异的是…… 高羽居然完全不抗拒读书。 要知道怀朔地处边疆,民风尚武、彪悍。 贺拔家这样的豪族子弟虽然会被送往洛阳的太学中学习,但对贺拔家的子弟而言,去太学不过是拓展交际圈,结交官人以及镀金。 他们并不是很喜欢读书,反而更加喜好骑马、射箭。 高羽却不同,虽然每天依旧勤加练习骑术、箭术,却也会抽出时间研读书记,就连教课的老师都对高羽的态度赞不绝口! 既然已经决定要做卷王! 高羽那就是拿出了高三备考,冲刺高考的学习态度。 他要学的东西太多了。 虽然融合了‘高羽’的记忆,但‘高羽’也没念过书,仅仅只是认识几个字罢了。 文字的演变眼下正是楷书彻底成型的时间节点,从东汉后期楷书便开始渐渐成型,王羲之、王献之都是楷书大家。 到了北魏时期楷书已经发展的很成熟,成为日常文字彻底取代了隶书。 除此外,还要学习柔然、敕勒等部族的语言,这个倒是好学,毕竟怀朔就是一个汉夷杂糅的地方,在这样的环境下学习语言并不难。 军营中,高羽闲暇时也会手捧一卷书反复阅读。 侯景看到后,不由调侃道,“莫贺咄,难不成你想学汉人豪族那般研习、注解经义?这可不是我等军户该做的事情。” 没等高欢开口制止,高羽却反问,“谁说非得注解经义才能研读书籍?” “我等军户需外出作战,奋勇杀敌,难不成书籍还能助你杀蠕蠕?” 高羽则笑了笑。 “为何不可?勇武如汉寿亭侯关云长,也时时手不释卷。” 侯景哑口无言,魏晋时期形容一个将领武艺了得,通常都是用‘勇比关张’来形容。 但侯景还是颇为不服气,“那自然是应该看兵书才对,也不该看史。” 高羽却摇头,“万景,你可知,以铜为鉴,可正衣冠,以史为鉴,可知兴替??” “我且问你,柔然与百年前的匈奴何异?不都是从草原南下劫掠?当时驻守边疆的汉军与我等六镇军户又何异?不都是抵御牧民南下劫掠?” “日月底下无新事,史中记载了百年前先人们处事的智慧,多加研读,融会贯通,便可六经注我!” “以后遇事不至于慌乱,而是能冷静应对,事缓则圆,能做到这点,便能助我等成事!” 侯景再也无法反驳,细一琢磨后,还十分认同,“确实有些道理,看来今后我也得研读书籍。” 高羽之所以愿意跟侯景浪费口舌解释。 主要还是他记得,史书中记载侯景这人挺聪明的,原本没读过兵书被人嗤笑,他马上就去研读兵书,很快便能举一反三,将那些嘲笑过他的人都辩的哑口无言。 侯景这可是高欢阵营中的顶级SSR,能快些成长,也能在乱世来临时成为一大助力! 毕竟侯景又不是脑袋尖尖,空有强健体魄的纯武夫。 反倒是一旁的高欢听到二人对话,不由错愕片刻。 他觉得…… 自己似乎小看了自家二郎? 这份心性、见识哪里只是远超常人? 毕竟从刚才对话中,侯景还拘泥于个人勇武以及战场杀敌,可高羽透漏出来的意思分明就是学习如何‘御人’! 所图甚大,所图甚大!! ……………… 日子一天天过去。 高羽也在飞速的成长中。 个人武力不必多提,往往军中有人‘角抵’,旁边都会有人起哄打赌,但都知道高羽的力气大,他要与人角抵时,甚至连打赌的人都没有,没悬念还打赌干嘛?? 语言、文字更是都已经精通。 不会再像第一次出城劫掠时,侯景跟柔然少年对话,他完全听不懂的情况发生。 甚至…… 高羽还练的一手好字! 在古代,字就是人的脸面,练的一手好字总归是不会有错。 随着岁数的增长。 高羽的个头也在飙升!! 身高已经与高欢持平,俩兄弟都是身高八尺! 容貌也越发的俊朗,皮肤依旧白皙如妇人,明明高羽在军营中的训练强度高的很,只能感叹高家的基因确实是强悍!! 一年,两年、三年! 这几年老天爷倒是给面子,并未出现白灾。 柔然那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很少发生南下劫掠的事情。 尉景与高娄斤终于是诞下一子,而高欢和娄昭君却还没动静。 至于高羽? 他则还在干着最初的老本行! 外出‘打猎’! PS:《南史卷八十列传第七十》,魏末北方大乱,乃事边将尒朱荣,甚见器重。初学兵法于荣部将慕容绍宗,未几绍宗每询问焉。后以军功为定州刺史。 第22章 木兰 神龟二年(519年)。 北魏孝明帝元诩在继位后改年号熙平,去年又一次改年号神龟。 依旧是天明时分,依旧是那支熟悉的商队,为首之人依旧是刘贵。 只是从前与其打交道的是高欢。 如今为首之人乃是高羽! 在高羽的带领下,又一个南下放牧的小型柔然部落被劫掠,成群的牛羊马匹被驱赶进刘贵商队的驻扎营地。 众人围坐在篝火前享受着全羊宴。 仆从为众人斟满酒水,高羽迎着火光高举陶碗,大声道。 “众兄弟们!让我们共饮一碗!” 众人将酒水一饮而尽,刘贵则恭维称赞道,“多亏二郎勇武,此番收获颇丰。” 高羽却抬手摇头道,“此番收获颇丰,一则是仁兄洪福齐天,该有此收获,二则是众兄弟们齐心协力,奋勇杀敌,我何功之有?” 听着与三年前初次见面时如出一辙的话语。 刘贵暗暗感叹。 真乃豪杰! 高欢成婚之日,刘贵也参加了宴会送上值万钱的珍贵贺礼祝福。 他很清楚高家这几年的情况。 从一落魄军户攀附上娄家这等豪族,可谓是平步青云,一步登天! 小人得志后很容易会变成得意忘形的猖狂模样! 但这几年他跟高家兄弟依旧在打交道,却未从两人的身上感受到任何变化,这等心性更加坚定了他最初的判断! 高家两兄弟都是豪杰! 与这等豪杰结交下深刻的友谊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跟刘贵商定好收货的价格后,一行人依旧是换上日常着装,扮做商队随从回到城中。 高羽也沿用了之前高欢定下的规矩。 为首之人拿两成,其余人分一成。 按理说,高欢得到了娄昭君丰厚的嫁妆后并不缺钱,但高羽却还干着外出‘打猎’的行当。 原因也很简单。 养兵很费钱,尤其是养精兵。 队中士卒吃喝用度全都仰仗高欢,想让人刻苦训练,那就得给足待遇。 娄内干虽然同意了高欢和娄昭君成婚,但又不是举全部家财来投资高欢,人家有娄昭这个正儿八经的继承人,顶多就是看在娄昭君的面子上帮衬一、二,怎么可能帮高欢养兵? 要养兵的情况下,高欢当然不能坐吃山空得想办法来增加收入。 况且带着自己队下的人出去劫掠柔然部落,也算是练兵的一种方式。 还有便是尉景、侯景等人也都要有日常开支,都需有额外的收入来养家。 从刘贵处离开,高羽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牵着留下来的一匹品相不错的棕色马儿将一张弓挂在马上前往东市。 高欢手底下的士卒已经从最初满额的50人,拓展到如今接近100人。 随着高羽也已成年并且多次带人外出劫掠成功,积累了一定的威望,高欢早就告诉他。 今年会让他当什长,兵员由他亲自挑选。 怀朔镇上都是军户,高羽便想着看能不能在集市上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一些有天赋的少年招纳进自己的小队。 进入集市内后,高羽自己找了个空地,席地而坐,也不大声叫卖。 就在此静候有缘人。 不一会便有一精壮男子来问。 “可是卖马?” “正是。” “要多少钱或是多少布帛?” “看缘分,若是你与我有缘,此马分文不要赠予你。” “有这等好事?” 高羽看了这精壮男子一眼后,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挂在马上的步弓取下,然后上弦。 “若你能拉开此弓,便与我有缘,此马便免费赠予你。” 精壮男子一看,这弓身如此大,想来就知道难以轻易拉开! 但他也是行伍出身,颇有力气,便要一试。 高羽又问了一句。 “可曾开过弓?会用弓否?” “嘿,我入伍时,你怕不是还在娘胎里哩。” 既然知道学过射箭,那肯定清楚弓箭不能空放,高羽也不再多言。 精壮男子伸手从高羽手中接过步弓,感受着沉甸甸的重量,左手握弓,右手捏弦,深吸一口气后,气沉丹田,腰腹带动右臂用力往后一拉! 弓弦微动,往后拉了一点,但距离真正的拉弓射箭的程度还远着呢。 此时,精壮男子已经憋的是面红耳赤,旋即怒喝一声。 “给我开!!” 但却再也无法拉动弓弦半分,最终力竭。 高羽见状不由摇头道,“倒也有些力气,可惜……没能拉开,证明你与我无缘。” 高羽像是在惋惜,可在这精壮男子看来,却是在嘲笑自己。 面上挂不住的精壮男子当即大声嚷嚷着争论,“你这小儿,不想赠马何必找此借口戏弄我?” 他的嚷嚷声引来了大批人的围观,有热闹可看,就像是身体内DNA中蕴藏的本能被激发一般。 不管是谁在争吵,都得去帮帮场子! 高羽瞥了这人一眼,“我与你说的清清楚楚,若你能拉开此弓,我便将马赠予你,你自己气力不济,拉不开弓,为何恼怒于我?” 精壮男子听得围观之人的窃窃私语,自觉脸上挂不住反驳道,“这弓怕不是得有一石八斗,需是军中勇士才能拉开,寻常人如何拉的开如此的硬的弓?你这不是名为赠马?实则戏弄吗!!” 围观众人这才细细打量,对此深以为然! 怀朔可是军镇,哪怕是普通人也常年跟马匹、弓箭打交道,自然清楚一石八斗的强弓有多恐怖。 高羽叹了口气,他实在不想跟这人浪费口舌,也不再说话。 而是从精壮男子手中将步弓夺过。 同样是左手握弓,右手捏弦,都不需要做什么深呼吸的前置动作来蓄力,如吃饭喝水一般就将弓弦给拉开到足以射箭的程度。 围观众人一片哗然。 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不少人倒吸一口凉气,在众人看怪物一般的眼神中。 高羽反复的将弓拉开好几次,后面几次高羽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面部表情也不似开始那般轻松,直至力软筋麻才停下来。 “你说错了,这弓不是一石八斗,而是两石的强弓。” 这精壮男子面红耳赤,最终羞愧的转身就走,不敢再做纠缠。 众人一听这话,更是连连惊叹。 “多少?两石??” “我的天老爷欸,这般年纪便有如此力气,当真是佛陀、罗汉转世!” “便是军中猛将也不过如此吧?” 听得众人的惊叹,高羽只是笑笑。 两石咋了,这是他前两年用来练用的强弓。 现在他练力气用的可都是两石五斗的强弓。 看热闹的人一多,消息传开便有更多人知道东市有人免费赠马的事情,又有几人在明知道是两石强弓后,还要咬牙上来尝试。 都没能达到拉开弓弦到足以射箭的程度。 莫约过了一个时辰,没有热闹可看,人群也渐渐散去。 高羽肚子都有些饿了,便想着回家去明日再来碰碰运气。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 突然有人开口。 “听说此处免费赠马?” 闻言,高羽抬头一看,只见皮肤略显白皙,样貌颇为英俊的少年郎走到他面前,看样子岁数与自己差不多,长相看着挺中性的。 高羽来了兴致! 他笑道,“当然,不过此马只赠有缘人。” “哦?” 这少年眉头一挑,也来了兴致当即追问,“如何算得上是有缘人?” 高羽举起强弓道,“若你能将此弓拉开,便是与我有缘。” 若是能在跟自己差不多岁数的情况下,能拉开此弓,便证明膂力惊人。 保底也能成为军中的神射手。 这等年轻有潜力的士卒,正是他心中最佳的目标! “且让我来试一试!” 少年看到步弓后,并没有退缩,反而是从高羽手中接过步弓。 左手握弓,右手捏弦。 “切记,拉弓不可空放。” “莫要小瞧人,我家阿耶教过我射箭的要领!” 一看又有人前来挑战,不少人有凑过来看热闹,还不断指指点点。 “这般年少?我看是拉不开。” “嘿,这小儿怕不是不知道此弓多大?” “细皮嫩肉的怎会有力气?怕不是还在吃奶哩。” 这少年没有被环境影响,他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从握弓发力的姿势来看,确实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人。 但终究是两石强弓,他拉的极为费力。 “给我开!” 少年怒喝一声,俊俏的脸涨的通红,咬着牙,双眼瞪的如铜铃一般! 高羽一愣。 这少年居然真的将弓拉开到足以射箭的程度! 虽然很快便力软筋麻,但……这已经是今天唯一一个,而是岁数还这么小! “好!” 高羽忍不住为其喝彩,“真乃神力!” 原本还看戏的众人一看这少年居然真将弓给拉开,顿时一个个惊为天人。 虽然是费尽全力才拉开一下跟高羽没法比,但这已经是常人难以企及的程度。 少年站在原地恢复了好半天,才缓过来,抱怨道,“你这弓到底多大?怎么如此难拉!” 高羽笑着说道,“不多,乃是两石强弓。” 听闻后,少年瞪大了眼睛,“难怪,难怪……” 高羽当即表示,“既然你能拉开此弓,便是与我有缘,此马赠予你了。” 说罢,便将马儿的缰绳交给对方。 如此爽快,反倒是把少年给整不会了,他楞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我还不曾知晓你叫什么?” 高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来买马,是要外出经商?还是要服役参军?” “阿耶岁数大了,不能劳累,我得替父从军。” 高羽点点头。 军户的规定就是每家必出一男丁服役,确实有不少军户之家,在岁数大了或者受伤没法服役后让子嗣代为服役。 参军好啊! 要的就是你参军! 高羽笑着说道,“你可唤我莫贺咄也可唤我高羽。” 这少年低声呢喃两句,突然猛的一抬头,“你便是高家二郎?” “正是,不知你叫什么?” “唤我做木兰即可。” 高羽一听这名字,有点想笑。 你咋不叫花木兰呢,不过也就暗暗腹诽,毕竟花木兰就是个虚构的人物,谁会当真呢。 “木兰,你若要参军不如来我阿哥队下,我看你膂力惊人,我阿哥定然不会亏待你。” 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缰绳。 木兰哪还好意思拒绝? 祂笑着说道,“既是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 “甚好,甚好,到了服役的日子,你在军营报我的名字即可。” 木兰点点头。 俩人又闲聊几句后,木兰便说还要去买其他东西,暂且与高羽别过。 没成想运气这么好。 竟然能遇到这样一名膂力惊人的少年。 最主要年龄小,便于调教! 这便是自己想要的部曲! 第23章 北齐三杰之首 马已经送了出去。 高羽没有继续在集市这边逗留,而是回家去了。 他现在是又累,又困,又饿,只想美美的睡一觉。 后面还是娄昭君遣家仆过来将他叫醒,高羽稍微洗漱后,才前往大厅。 “阿哥,嫂嫂。” 他先行礼打招呼,娄昭君笑着说道,“二郎何必如此客气,快快坐下吧,昨天夜里甚是劳累快多吃点。” 娄昭君也知道高羽经常会带队出去劫掠,自食其力。 对自家这个长的帅气,又知分寸的小叔子极为喜爱,尤其是眼下她和高欢还没孩子。 高欢则开口问道,“听说你今日去了集市?” “对。” 高羽点头道,“阿哥不是说让我为伙长自行挑选兵员与我为一伙吗?” 伙长就是什长,一个意思。 伍长就是管理五个兵,什长管十个兵,也就是两伍。 而在军营之中。 做饭是以十人为一个单位,这个计量单位就是‘伙’,军营中一伙就是一起吃饭的人。 《木兰辞》里面就有一句‘出门看伙伴,伙伴皆惊忙’就是这么个意思。 现代里面的‘伙’是一个纯粹的数量单位,古代则还表示一定的人际关系。 “我便想去集市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招揽到有天赋的人,今天运气还真不错。” 他将今天在集市发生的事情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娄昭君听闻后,不由大惊,“与你岁数无异能开两石强弓?我阿弟从小便弓马娴熟,也不过能拉开两石强弓而已。” 高欢也颇为动容,军中能拉开两石强弓的人不多,并不是完全没有。 但考虑到木兰的年龄,那就相当恐怖了! “若真是如此,赠马一匹便能结交此等英雄少年的友谊,也算值得。” 何止是值得,那是血赚啊!! 怀朔地处边疆,随时都要与柔然作战,勇猛的武力才是给自己提供安全感的最大依仗! 高羽看了一眼娄昭君,又看了看高欢。 “阿哥,嫂嫂,我有一事相求。” “自家人,什么求不求的。” “可否借我几匹马,我接下来几日还想去集市试一试……” 今天赠马给木兰的时候,那么多人看着,年纪轻轻便能拉两石强弓,这件事情肯定会成为围观之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高羽也算是‘千金买马骨’。 明天再去试试,万一又遇到些有天赋的人呢? 反正又不亏,遇不到也不需要赠马。 “几匹马而已,何须言借?嫂嫂赠予你便是!” 娄昭君依旧是那么的阔气,她也很懂得照顾高欢的感受,明明自己就能做主却还是看向高欢,“夫君,你觉得如何呢?” 高欢点点头,“该是如此。” “那便谢过阿哥,嫂嫂。” 高羽再次起身行李感谢,随后便转身要走,不在这当电灯泡影响俩人腻歪,哪怕成婚已经过去三年,娄昭君跟高欢依旧如同刚热恋的小情侣一般。 高欢却叫住了他,“再过六日,随我一同前往五原郡。” “去那边作甚?” “为你嫂嫂阿姊之子段韶庆周岁。” 高羽点点头,也没多问。 娄昭君是娄家最小的女儿,在她上面有两个姐姐。 长女娄信相嫁给的是五原郡的段家,其夫君为段荣,其祖父段信在十六国时期为北凉大将,但北魏灭北凉后,段家身为豪族被举家迁徙到五原郡。 虽然没有成为八大姓那般的‘高门’,但段家在五原也是如娄家一般的具有很高郡望的豪族。 次女娄黑女嫁给了统万镇的窦家,其夫君为窦泰。 统万镇前身是统万城乃是十六国时期夏朝的首都,北魏灭夏后,将统万城改为统万镇在此设立夏州,这座城一直会延续到高粱河车神时期,打跑了后面会建立西夏的党项人后将其拆除。 窦泰祖父为统万镇镇将,也跟段家,娄家一样,乃是北魏边疆之地的豪族。 这也是娄内干一开始打死不同意高欢跟娄昭君婚事的原因。 前两个女儿嫁给的都是具有郡望的豪族,结果……就他最疼爱的小女儿嫁给了个军户。 不过娄信相也不愧是娄家的长女,豪族家的长女,是最顶级的政治资源,嫁给段家也能看出来。 五原郡就是在河套平原,黄河‘几’字弯的那一横,在阴山和黄河之间,依山傍水! 同为豪族。 在膏腴之地的豪族跟在苦寒之地的豪族那也是不一样的。 ………… 高羽第二天依旧是牵马挂弓出现在集市。 有了昨日‘千金买马骨’的宣传效果加持后,确实有不少人来进行尝试。 但…… 要么就是完全拉不开,要么就勉强拉开一点,达不到高羽的要求。 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高羽也只能作罢,仔细一想也是自己太贪心。 能拉开两石强弓,放在军中那也是精锐中的精锐,有这本事的人早就进军营或者被豪族拉拢去成为私兵部曲。 他能够遇到木兰已经是走大运。 要不是木兰要替家中老父从军的话,他可能一个都遇不到,也不能太贪心。 六日后。 高羽随高欢出发。 北魏设立六镇拱卫最初的首都平城,分别是、沃野镇、怀朔镇、武川镇、抚冥镇、柔玄镇和怀荒镇。 沃野镇的位置最好,刚好也是在河套平原的黄河主流的边上,也就是‘几’字型的那个一横,以沃野千里为名,怀朔则是沿黄河支流建立,五原郡刚好就在怀朔和沃野的中间。 也不需要进入五原郡城内,段家为豪族与娄家一般,在城外自有属于自家的坞堡,其规模其实不亚于五原郡的城池。 段荣乃是段家嫡长子,娄信相是娄家长女,她为正妻诞下的便是嫡长孙,乃段家未来的家主! 来为其祝贺的人同样很多。 高羽就是个小透明,他又不像高欢那样好歹还有个‘娄家女婿’的名头,娄家女婿的弟弟这名头可不值钱。 但身为家属,他倒是跟着娄昭一同进入内院去看了一眼小孩子。 今天段家为嫡长孙庆周岁,也要举行‘抓周’! ‘抓周’,乃是自南朝那边豪族传来的习俗,随后便很快也在北魏这边的豪族中间流行起来。 宴会结束后。 亲朋好友们都一同来到内院。 婢女早就已经在床上摆放好了笔、墨、纸、砚、印章、木剑……各类物品。 娄信相抱着刚满一周岁的段韶过来,可能从未见过如此多的人,段韶好奇的四处张望。 当即便有人开口。 “见众人却不惊,此子将来定前途无量!” 顶级马屁精。 高羽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也就古人信这玩意。 一岁的小屁孩能懂什么? 无非就是什么玩意亮闪闪能吸引他的注意力,便会去抓什么,不过也能理解,图个心安嘛。 娄信相将段韶放在床上。 在众人的注视下,小段韶慢慢的朝着前方所摆放的各种物品爬了过去。 最终。 段韶的小手抓起毛笔挥舞了两下。 段家之人这才松了口气。 不少人已经开始吹嘘。 “类父,类父啊!!” 段荣就是出了名的喜欢研究《周易》之类的书籍,抓毛笔意味着将来有文采,饱读诗书。 然而…… 就在众人交谈时,段韶又回过头一把将手边的木剑也给拿了起来。 众人无不惊叹!! “一手握笔,一手持剑,岂不是寓意此子日后定能出将入相!”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 “恭喜恭喜啊。” “…………” 对于极为迷信的古人而言,小段韶的行为简直就是神迹!! 段家之人都已经乐开了花!! 高羽倒是突然就想到…… 段韶? 好像是‘北齐三杰’之首吧? 难道说…… 冥冥之中,抓周这玩意真有点说法? 总之…… 小段韶在抓周礼上的行为,让本就是嫡长孙的他,更加贵不可言! 也会成为其他豪族口中‘别人家的孩子’。 高羽也仗着家属的身份,亲手抱了抱未来的‘北齐三杰’之首。 在段家停留三日后,高羽便跟着高欢回到怀朔。 他不信邪的又牵着马去集市尝试过几次,但无奈……再也没有走运碰到似木兰那般极有天赋的英雄少年。 时间很快来到3月末。 这日,高羽回到家中,在大厅便迎面碰到高欢。 他还纳闷今日高欢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高欢却提前开口。 “二郎,明日军营会来一批新服役之人,你可随我去挑选你心仪的士卒。” 第24章 强兵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吗!! 按理说高家为军户,有高欢入伍为兵,高羽并不需要入伍。 但高羽很清楚…… 马上就要面临乱世,提前入伍进军队培养核心的私兵部曲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在六镇起义引发的乱世来临之时,必须有一直战斗力强悍的武装力量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拳头硬才是真的硬! 不过高羽没有走正常流程入伍。 而是高欢走关系,找到怀朔的兵曹直接给高羽登记造册。 早在去年年满十五,也就是北魏规定男子成年的年纪时,高羽便已经是北魏怀朔计入名册的正式兵员。 吃过饭后。 高羽提前回到了房中。 他盘腿坐于书案前,拿起毛笔、纸张,沾墨后便在纸张上写下‘计划’二字!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 即将正式进入军营,他必须先提前计划好。 虽说他目前只是为一伙长,但身为高欢的弟弟,未来他必定能独领一军。 古代军队没有无线电通讯,将领想要指挥士兵,需要的便是手底下的军官一层层将自己的军令传递下去。 有着足额的基层管理便能极大提升一个政体的行政效率,而拥有着足够的军官便也能极大提升军队的效率。 兵仙韩信领兵号称‘多多益善’,但韩信也不是靠一个人来指挥千军万马,靠的也是无数军官层层执行下去。 高羽整理好思路后,在纸上写下。 强兵二字。 他不单单要训练士兵的作战素养,同时还会教他们识字。 也不需要教会全部,能够认识一场常用字,让其脱离‘文盲’的程度就行了。 毕竟…… 教他们识字,那彼此之间就不仅仅只是上下级的关系,自己还能算他们的‘授业恩师’。 “希望乱世不要来的那么快,再多给我一些准备时间!” ……………… 翌日。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高羽随高欢前往校场,其实在路上便已经看到不少或披着皮甲或披着铁甲,年龄不一的男子前往校场。 北魏沿用的是‘世兵制’,毕竟本身草原民族就是全民皆兵,但六镇这边随着孝文帝迁都,地位一落千丈后,朝廷又给养不足,渐渐自发的衍生出‘府兵制’的雏形。 也就是军户家的男丁,除了必备的轮值外。 闲时也会如普通农户一般去务农。 但这也使得军户的负担大大增加,又要务农,又要当兵,实际过的跟贱籍的奴隶无异。 韩家当初拒绝高欢下聘。 并非是高欢下的聘礼不够丰厚,觉得高家家贫只是一方面的原因。 更多还是希望给韩智辉找个正常男子结婚,好彻底摆脱军户的身份。 军户服役,需自带武器,装备。 大多数都是自备一件‘两裆甲’,至于是皮甲还是铁甲就看自家家境,高羽也看到好几个自备军马来服役的人。 《木兰辞》形容的就是南北朝时期,北边军户参军前的真实写照。 其实参军也有很严格的选拔流程,最终所追求的目的无非就是将体弱者淘汰,留下身强体壮的男子在军营之中,由兵曹带人验明身份后,登名造册。 不过六镇保留着部分草原部落的制度,队主、幢主可以自行来挑选一批人,剩下那批没被挑上的需要经过一定考核流程。 怀朔地处边疆,民风尚武又靠近草原,骑射是最基本的。 无非就是有的弓马娴熟,有的仅仅只是会骑马和会射箭,熟练度不一样。 这种军镇平民的战斗力也许比正规军还厉害,就像大宋打西夏的时候,民团的战斗力可比正规军还要厉害。 高羽很快便找到了木兰。 挺好找的。 服役的人群中,年少的人不少,但像木兰这般皮肤白皙,样貌俊俏的却是凤毛麟角! “木兰!” “莫贺咄!” 高羽表现的极为热情,张开双手给了个大大的拥抱。 “阿哥,这便是我与说的那位少年英雄!” 高欢打量了一番,高颜值人群总是会互相吸引的,他露出一抹笑容,“果真是少年英雄!” “见过高家大郎……” “无需这么客气,日后便是同袍,唤我队主即可。” 木兰当即行礼,“见过队主。” 高欢随后跟给高羽交代了几句后便先行离开。 就如同当初带高羽外出劫掠杀人一般,进了军营之后,如何识人、如何御人,这些都是需要高羽自己去琢磨的事情。 哪怕已经是攀附上娄家,目前的高欢也不可能让高羽上来就身居高位,还得高羽自己从基层开始慢慢摸爬滚打。 高欢又何曾不是这样呢。 “木兰不如与我在此亲自挑选日后一伙的同袍。” 木兰点点头。 俩个面如白玉的少年在军营中就显得很突兀,跟身旁的人完全就不是一个画风。 高羽则在细细打量着。 哪怕是在怀朔这样的边疆军镇,民风普遍彪悍,大多数年少者初入军营也都是一脸茫然,甚至面露惧色。 当然…… 怀朔的兵员除了军户外,还有被迁徙至此地的流民罪犯。 高羽也看到不少身材魁梧,匪里匪气的人,从眼神就能判断出手上高低有过几条人命。 这类人难以管教,但单论战斗力来说的话,要比那些普通军户家的少年们要强上太多。 杀过人和没杀过人的区别可太大。 心理层面那道关卡才是最难跨过去的。 高羽一连转了好几圈,都没有找到符合自己标准和要求的人。 不免有些失望。 “莫贺咄,若是挑不到你看得上的人,不如去旁边军市瞧瞧?兴许奴隶中有身强体壮者呢?” 闻言,高羽一愣。 对啊! 他差点忘记这茬儿了! 除了怀朔城中的集市外,军营旁边也有商人在此开设随军的军市。 这里面能买卖的东西那可太多了! 除了有铠甲、弓箭、骏马等以外,最重要的便是‘人口买卖’,也就是奴隶! 有男有女,其中不乏一些从西域那边劫掠来的胡姬。 “也对,木兰且随我去军市看看。” 第25章 刘桃枝 军市。 顾名思义便是在军营旁边开设的集市。 随军商人自古以来便有。 毕竟军队在前线缴获了各种战利品,奴隶、奇珍异宝,这些又没法随身携带。 这时候就可以去找随军商人换便于携带的钱物。 什么前线危险不危险的,能赚钱就行! 当利润有10%时,就足以让人蠢蠢欲动,当利润达到50%就有人敢于铤而走险…… 华夏这片土地自古以来便清楚商人逐利到底有多么疯狂。 北魏的规定所缴获战利品分成三份。 给足国家的,留够集体的,剩下的才是自己的。 比如俘虏两个奴隶,没法分成三份,那就只能去换成钱物然后再分成三份。 随军商人能做的事情还很多,还能充当古代的‘物流’。 云梦县睡虎地出土所出土的两件木牍,秦朝士兵黑夫和惊的家书其内容便是让家里人给他们寄衣服和钱物,只能是通过随军商人的渠道送过来。 高羽和木兰走出军营后,翻身上马往军营的西边赶了莫约三四里路便看到一个规模不亚于军营的小型营地。 营地十分热闹,人来人往。 俩人牵着马往里走,这还是高羽第一次来军市,他颇为好奇的四处张望。 军市内果然是卖什么的都有。 铠甲、弓箭、骏马、铁器、布帛……种类繁多。 当然也有贩卖人口的。 奴隶们或被关在囚笼中或是双手被麻绳捆住系在一根木桩上。 有男有女,其中不乏一些五官明显不同,高鼻梁,深眼窝,金黄色的头发,碧绿的眼珠,一看就是从西域那边抓来的胡姬,一个个蓬头垢面,衣不蔽体,目光呆滞,已经彻底没了人样。 看到高羽和木兰俩人经过,这些等待被卖的奴隶便看着俩人,一些稍微聪明点的胡姬甚至会让自己更加衣不蔽体一点,以此来展现自己的‘卖点’,希望能被带走,被买走虽然也不能当人,但起码有口饱饭吃。 品相样貌良好的胡姬也不会沦落到军市上来贩卖,这些说白了就是给一些有点小钱的军户用来泄欲的。 高羽对她们没啥兴趣,他只想看有没有自己想要的士卒! 路过一摊铺,这里面有一群身材十分精壮的男子,黄发青眼,引起了高羽的注意,他不由停下了脚步。 这长相特征倒是有点像钦察人的祖先,忽必烈选亲卫就喜欢用高加索地区的钦察人,身材魁梧,体魄强壮,战斗力十分惊人。 店家一看高羽来了兴致,当即迎了上来,谄媚的笑道,“这位郎君可是要买家奴?这些尽可挑选!这些可都是十分健壮的奴隶。” “你们想离开这吗?” 高羽用敕勒、柔然、鲜卑、汉语全部都问了一遍。 奴隶们纷纷抬头,看向他。 高羽转身从马上取下一张弓,旋即上弦。 一旁木兰看到又是这个套路,不由翻起白眼,合着高羽挑人就只会拉弓这一招是吧? 高羽没有过都解释,依旧在上弦。 这并非是之前在镇上集市里用的两石强弓,而是正常的六斗马弓,以这群精壮奴隶的体魄正常情况下,拉开肯定没压力,但他们现在饿着肚子,那就得费点劲了。 “谁能拉开此弓,我便带谁走。” 说着,高羽做了下示范,他轻松的将手中弓箭拉开。 一般来说弓箭拉满是莫约二三十寸的拉距。 “切记不可空放,谁愿意来一试?” 高羽问道。 奴隶们互相对视,那几名身材魁梧的奴隶纷纷点头,高羽让店家为其解开手上的麻绳后。 果然不出意外。 这几名魁梧的奴隶,哪怕是饿肚子十分虚弱的状况下,拉开六斗马弓也并不是很费劲。 看来自己真的是撞大运了! 似这等魁梧奴隶很多商队会自己留下来当护卫或者豪族也喜欢买这种战斗力强的奴隶来当私兵,保护自己周全。 没成想自己居然在军市上遇到了。 高羽立马拍板跟店家说道,“这几个我全都要了!” “郎君虽年少,但眼光着实不错,这些可都是奴隶中的抢手货。” 这些年带队出城劫掠,高羽自己也积攒了不少钱物,虽然贵了点,但买几个奴隶不成问题。 就当高羽准备转身离开时。 奴隶人群一个个头不高看着年少的奴隶主动开口。 “郎君!能否让我一试?” 这少年虽然虚弱,却双目有神,不似其他奴隶那般空洞,麻木。 木兰打量着他,不由摇头,这么瘦弱肯定拉不开。 高羽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拒绝,而是将弓交给他。 少年握弓,捏弦,学的还有模有样,但无奈力气实在有限,也仅仅只是能拉动弓弦的程度。 就当高羽以为这名少年也要放弃的时候。 只见这少年发出一声怒喝,原本是右手捏弦,但他居然强行用手指头勾住弓弦,用力的往外拉!! “啊!!!” 肉眼可见弓弦已经勒进肉里,手指皮开肉绽,弓弦被染的通红!! 少年依旧没有松手,而是咬着牙,拼尽全力。 但无奈。 他太瘦弱,也不是吃饱饭的状态,哪怕是爆发极限也没能做到,最终力竭。 这少年依旧不死心,连忙下跪砰砰砰的磕了三个响头。 “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你的手指已经皮开肉绽,再试,怕不是手指难保。” “若是不能离开,迟早也会死,保全手指又有何用?我只想活下去。” “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高羽看着这奴隶少年坚毅且决绝的眼神,便同意下来。 少年稍作休息后便再次动手拉弦,剧烈的疼痛感让他一抽一抽的倒吸凉气,但他却依旧咬牙坚持,再次用已经受伤的手指勾住弓弦。 有骨子狠劲。 高羽见状便开口制止。 “够了,你通过了我的考核,跟我走吧。” 军中并非力气大、块头大一定战力强悍,真到了战场上,还需有与之匹配的强大心理和意志! 夫战,勇气也。 少年直接楞在原地,在旁人羡慕的眼神中,再次下跪砰砰砰的磕头。 “谢过主人,谢过主人!” 店家也很开心,当即阔气的摆手,“这个奴隶就当我赠予郎君,日后要是在战场上有收获,记得多多来照顾生意。” 这奴隶少年,店家也有些印象,经常逃跑,十分难管,打死不免有些可惜,还不如送高羽个人情。 “那便谢过店家。” 离开军市。 高羽看着跟在身后奴隶开口问道,“可有姓名?” 那几名精壮的胡人男子纷纷摇头,少年却开口道。 “回主人,我有个小名,阿母尚在时,唤我做桃枝,我姓刘。” “那以后我便唤你做刘桃枝。” “谢主人赐予我姓名,谢过主人。” 依旧是下跪后砰砰砰的磕头。 高羽其实挺不习惯的,但他也清楚自己买下了他,那刘桃枝日后便是自己的奴隶,只能依附自己存活。 “以后无需下跪磕头,也不要唤我做主人,唤我郎君吧。” “知道了,主……郎君。” 他又指着那几个精壮男子用敕勒部族的语言道,“以后我叫你刘一,你刘二,你刘三,他刘四,记住了吗?” 这四名奴隶也同样下跪磕头,“谢主人赐予姓名。” 高羽只能再次用敕勒部族的话跟他们解释一遍。 “知道了,郎君。” 将这群人带回镇上,高羽又将些许铜钱交给刘桃枝,让他带着刘一等人去镇上吃一顿,清洗一番后,换一身衣服去军营找自己。 高羽压根不怕刘桃枝带人逃跑。 他们一群奴隶能跑哪去? 没有验传他们连城都进不去。 至于存活? 古代的人出生在哪里,一辈子便在哪里,除非是像曹操那样干强制移民迁徙的缺德事,不然是不会走的。 这种情况下,村里哪怕只是多来了一条野狗,村民们都能清清楚楚。 往山里跑? 古代没有现代化改造,山里全是毒蛇、猛兽。 想要活命就只能听他的。 “莫贺咄,你为何看上了刘桃枝?” 木兰不免有些好奇。 高羽瞥了他一眼,说道,“我见此人有股子狠劲,便给他个机会,他能抓住此机会,是他的本事。” 木兰本想反驳。 但脑海中却忽而闪过,刘桃枝明明手指已经皮开肉绽,却已经咬牙勾弓弦的疯狂行为。 若真是战场上厮杀。 他有这份对自己的狠劲吗? 他似乎明白为何高羽会将刘桃枝买下来了。 第26章 小型长矛投射器 一晃又是一个月的时间过去。 高羽已经渐渐适应军营生活。 除去木兰和刘桃枝等五名奴隶外,后面又从此次征召服役的士卒中补充了三个成年男子过来,凑够十人为一伙。 刘桃枝等奴隶是贱籍,没法登记造册成为军户。 但并非无法参军,可以成为军中的苍头奴。 苍头奴平日里负责搬运、打杂,会战时便是消耗敌军气力的炮灰,当然主要还是负责后勤运输等体力活。 刘桃枝他们虽为苍头奴,但高羽还是让他们与高欢队下士卒一同训练 军中操练,分单操和会操。 单操主要是训练个人技能,包括队列、武艺、旗号等等,频率很高。 会操频率低一点,因为需要士卒们聚在一起,训练各种军阵。 高羽也就管一伙人,主要是以单操为主,也就是精进个人武艺为主,再细化一点便是以箭术、骑术为主。 跟中原内地军营训练注重的点不一样。 原因很简单。 怀朔地处边疆,主要的敌人是北魏鲜卑入主中原后,取代其生态位成为新一代草原霸主的柔然,以及取代柔然之前生态位的东、西敕勒(高车)。 同为草原民族,没有人比鲜卑更懂怎么打草原部落。 训练有素且成建制的步兵方阵确实可以抵御骑兵冲锋,但草原部落的骑兵压根就不和你玩冲锋。 草原部落讲究的是个‘狼群战术’,先远远的射箭袭扰,当你露出疲态的时候,便一拥而上。 对付这种以高机动抢一把就跑的袭扰打法。 要么修长城,尽量的压缩草原骑兵的活动范围,让他们的高机动性发挥不出来。 要么就是用骑兵来对付骑兵,用机动性来对机动性,比如汉武帝举全国之力砸锅卖铁的给霍去病整出个骑兵军团便直接踏破匈奴王庭。 北魏选择的是后者。 六镇经过这么些年的迁徙、移民,已经是汉夷杂糅的局面,但还是以鲜卑人为主,留在六镇的鲜卑人又没有前往洛阳等地被同化,都还保留着自幼便练习骑射的习惯。 而被迁徙过来的汉人也被同化,属于是人人皆会骑射。 所以六镇军营中也基本都是以骑兵为主辅以部分步战士卒,而军中操练便也以骑射为主,步战为辅,至于军阵演练更是极少进行。 “握弓之手要稳,腰腹收紧巩固核心,射箭时,屏气凝神,瞄准目标!” 高羽手握步弓,他现在已经舍弃了最初的射箭姿势。 他一开始跟侯景学射箭的时候,是直直的站立,侧过身子如同奥运会上那些选手射箭的姿势一般。 但到了军中,有经验老练的神射手教给他更有利于射箭的姿势。 那便是上身前倾,弓腰,撅臀,这样能够有效的防止扰弦,能极大提升命中率。 说罢! 高羽望着远处的箭靶,将箭矢射出! 咻! 箭矢精准命中箭靶靶心,赢得一片喝彩! “好!” “伙长真乃神射!” “就是我阿耶也做不到。” 高羽距离箭靶莫约四五十步,对军中神射而言,这个距离不算什么,可对跟他同龄的这群人而言,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木兰也对高羽心悦诚服。 他膂力非凡能年纪轻轻便拉开两石强弓,但力气大不代表射的准。 同样的距离,他也只能做到勉强射中箭靶,想要如高羽那般精准命中靶心还差的远呢。 …………… 高欢就在不远处饶有兴致的看着。 “二郎买的那几名奴隶,倒是颇有些气力。” “嘿,那几人与我角抵都能坚持许久,确实非常人。” 侯景也在一旁,有些羡慕…… 他也去过军市,却没有高羽这样的运气。 就在俩人闲谈时,比卢骨快步走来,禀告道,“队主,嫂嫂遣家奴送来一张强弓和少许箭矢,说是要转交给你。” 闻言,高欢点点头,随后吩咐,“万景你去将二郎叫来,比卢骨你将强弓和箭矢拿来。” 不一会,侯景便带着高羽来到高欢的身旁。 “队主,你唤我何事?” 在工作场合,高羽一般尊称高欢的职务,要在人前树立其威严。 “你之前让工匠帮忙做的强弓已经做出来了。” “哦?拿来与我看看。” 比卢骨很快便拿来一张长弓,跟刚才高羽用的弓箭外形略有不同,虽然都是反曲复合弓,但高羽手中的强弓上下两侧弓弰极长,且带一点反曲。 这造型便是有着小型长矛投射器之称的‘清弓’。 高羽不懂怎么制作弓箭,但他穿越前看视频下饭的时候,有看到过类似的内容,对清弓的造型有点印象。 他便找到娄家的工匠,画出大致的造型,又简单描述了一下,便让工匠仿制,前两年仿制出来的威力差了许多,高羽便又提出改良的意见。 也不知道第三版仿制出来的清弓,能不能完美复刻历史上清弓的威力! “莫贺咄,此弓改良过后威力有多大?” “能穿甲!” “便是寻常弓箭也能穿甲。” 侯景不以为然,甚至是嗤笑。 高羽也笑了,“此穿甲非彼穿甲。” 侯景以为只是普通的穿透铠甲,高羽表达的可是贯穿铠甲,要不说清弓是冷兵器时代发展到极致的‘大杀器’呢! “劳烦阿兄拿一副铠甲来。” 皮甲、布甲都只能说是披甲,纯铁甲才能称之为铠。 随后高羽又让比卢骨将拿来两裆甲套在草人上,自己则去旁边牵来一匹马,随后持弓翻身上马,一旁的侯景则递来一根特制的箭矢。 远比寻常箭矢要重,也是高羽让工匠特别制造,重量莫约三四两重,前面的箭头比寻常箭矢要大上一圈! 高羽调转马头,拉开一定距离后,旋即双腿用力一夹,右手猛的拍了下马屁,驱使着胯下骏马往前快速奔跑!! 双边马镫让他便于在颠簸的马背上借力稳住腰腹的核心,依旧是之前射箭的姿势,并非直挺挺的坐着,而是弓腰,身体前倾。 他拉开弓弦,提前进行瞄准! 当距离草人十步内的距离后,高羽屏气凝神,来了一波清军最有名的‘五步射面’! 咻! 箭矢破空射出。 接下来的画面,众人无不惊愕! 只见射出箭矢。 直接贯穿套着铠甲的草人,箭头连带着一部分箭身裸露在外面,也就是草人的后背,相当于直接贯穿两层铠甲! 饶是一向处变不惊的高欢。 面对这样的画面,也呆若木鸡。 这……这要是射在人身上,怕不是会被这箭矢直接钉在地上? 高羽看着众人的表情,不由一脸得意! 懂不懂什么叫做小型长矛投射器啊! PS:各位看官,若是有什么想法可以多发书评互动,我也是第一次写历史文,不免会有些疏忽,如果有还望各位读者指正。 第27章 柔然生变,出征! “这……这……” 高欢惊讶的无以复加,过了好半天才惊叹道,“竟然能贯穿两层铠甲?” 高欢等人也算久经行伍之人,他们可不曾见过,也不曾听过有人能持弓贯穿两层铠甲!! 要做到这种程度,必须得是弩箭,可弩箭上弦那般费劲,跟拉弓就射效率根本不是一个级别,况且射箭在马上可以到处跑,弩手只能是躲在重步兵身后等对方迎面冲锋才能发挥作用。 要知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之所以明文规定‘私藏甲胄’等于谋反,无外乎披甲,尤其是披重甲的人在战场上基本等于开无双,寻常刀枪、箭矢根本难以将其击杀,只能等其力竭。 董卓咋死的? 李肃等人持长戟根本没有伤其要害,最后是围攻之人避开被铠甲护住的躯干部位,直接捅脖子才弄死董卓。 能贯穿铠甲,就等于是可以射杀这群在战场开无双的人。 倒是个好兵器。 高欢心中赞叹不已。 这俩人也看出这弓威力不小, 高羽则看着手中的清弓,那叫一个爱不释手,突然就理解武侠小说中的人物得到绝世神兵后的心情!! 不愧是各方面都发展到封建王朝顶峰的产物,就是这武器也是冷兵器时代之最了。 高羽翻身下马,十分得意。 “万景,现在你觉得我这弓如何?” “…………” 侯景还能说什么呢? 他第一反应就是上手想要拿过来亲自体验一把。 却被高羽闪身避过,他急的大喊,“莫贺咄,快快让我也试一下此弓的威力!!” 高欢却伸手将他给拦住,“此弓威力甚大,待到必要之时再显其威力。” 只是粗略一试,高羽让工匠改良造出来的弓箭便有此等威力。 若是日后再精进一番,那还得了?? 高欢也知道仿制弓箭并非难事,但那也要等到以后,等他们用这弓在战场上立下功勋后再说。 怀朔的军中情况就可以视作是草原部落,大部分队主、幢主,虽然名义上是受上面的管教,但手底下都是属于自己的私兵部曲,壮大自己的实力,才能增加自己的股份,让自己在分战利品的时候拥有更大的话语权,拿走更多的蛋糕。 考虑的永远是自己,他人死活与我何干? “万景你也无需着急,日后我定会让娄家工匠多多造此神弓,迟早的事情。” 侯景只能作罢,他也明白高欢的忧虑,确实不能让军中其他人发现。 只是这‘日后’怕是要等很长一段时间。 弓箭制造一般都是以一年为工期,短时间内根本做不出来。 不过掌握了方法,后面批量制作出来也只是时间问题。 高羽倒是觉得没必要那么慎重。 制作弓箭的流程固定,材料也就那几样,等到日后用清弓在战场上显威,别人也会想办法仿制。 这玩意也没啥技术壁垒。 况且,想要达到贯穿两层乃至三层铠甲的效果,需要特制的四两箭,射这种箭矢可没法像连珠炮那样连射,没那么大的力气,并且也不可能在箭囊中携带太多这类箭矢。 还得是神箭手来拉弓射箭才行。 所以不太可能是射杀普通士卒,杀鸡焉用牛刀? 历史上的清军‘五步射面’专门针对、猎杀前线的将领,类似队主、幢主,督伯之类的基层将官,更高级别的将领也不太可能出现在前线,不是所有高级将领都喜欢学颜良、文丑那样,不坐镇中军,反而跑到前面去浪给别人当背景板。 但能大规模射杀基层将官也很强了。 没有这些基层将官传达和执行军令,普通士卒根本就难以发挥足额的战斗力,甚至是直接士气崩盘,进而变成大规模溃散。 高羽没有在此逗留,而是跑回去监督自己伙下士卒射箭、骑马。 高欢也离开,有军令官来传令,所有队主以上都需要去军中大帐议事,似乎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夜里。 高欢回帐后,将高羽叫来,随后遣退众人,只留下高羽。 一看没有外人,高羽的称呼也都变了。 “阿哥?可是有事?” 高欢点点头,“你可知我为何会着急让你入军服役?” 高羽摇摇头。 高欢便也不隐瞒,“前些日里,丈人遣家仆来告知我,柔然内部生变,让我尽早做准备,若是能出征,定要奋勇杀敌,立下功勋。” 娄内干对高欢的态度就很明显。 认可高欢有能力,能够给与亲自支持以外的一切帮助。 豪族有着内部的消息渠道,得到消息的速度甚至比边军还要快。 事先告知,便是告诉高欢,有一个可以建功擢升的机会,机会摆在眼前,自己去争取。 “就在刚才,副将杨钧已正式传令,让我等全体做好出征的准备,甚至还要征召更多军户入伍,待到朝廷派来的大员一到,六镇便全体出征北上,防止蠕蠕南下。” “如此大张旗鼓,真只为防备蠕蠕?” 高羽很快就察觉到话中不对劲的地方。 高欢很是满意,但话却说的大义凛然,“蠕蠕与我大魏乃是世仇!今,天祚大魏,蠕蠕自生内乱,自当北上征讨,以报不世之仇!” 高羽翻着白眼。 就佩服古人这一点,明明是趁人病要人命的趁机去劫掠一番,偏偏还能说的这么有正义感。 要师出有名。 “何时出征?” “待到朝廷大员一到,便即刻出征。” 高羽点点头,而高欢却还有话要说。 “刚才副将杨钧已擢升我为幢主,军令明日会到,届时……你便升为队主。” 高羽也没细问。 高欢寸功未立,却先擢升,只能是娄家在背后发力了。 区区一队主可没法捞到太大的功劳。 况且,一队士卒的人数是五十人,但高欢队下所辖之人早已过百,之前是无名有实,现在是名副其实罢了。 没过几日。 军营之中便又征召来一群军户。 像怀朔这样的边疆军镇,还是保留着大量草原部落习惯的军镇,人人从小都接受过军事化的训练,人人皆兵! 没有那种完全不懂军事技能的‘新兵’。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常年服役的军户外出轮值戍守,打过仗,杀过人,见过血。 而新来服役的,虽然有一身军事技能,但却没有杀过人,心理层面最为重要的那道坎没有跨过去。 高羽正式成为队主后。 第一时间便将木兰提拔为队副兼伙长。 木兰一看就颇有家资,当即便从家里带来九名家仆扈从,木兰可是自备铠甲、武器和马匹服役,他这就是正儿八经的‘具甲铁骑’。 具甲铁骑出征就是需要有很多扈从,帮忙日里保养武器装备,照顾马匹。 上战场了也得跟随,帮忙运送装备。 具甲铁骑都是等靠近战场后才会披甲,不然披着那么重的盔甲赶路,还没到战场呢。 便人马具疲,哪还有战斗力? 木兰就属于是带资进组的资源咖,而且个人能力还极强,很有天赋。 高羽能不看重且重用他么。 又过半月。 怀朔镇外驿道上。 有大批骑兵在前方开路,骑兵身后则是一队队步卒手持军旗,迎风招展的军旗上大书‘李’字! 朝廷派来此次都督北讨诸军事的将领。 乃是三朝元老,陇西李氏出身的大将军李崇。 第28章 怀朔民风彪悍 “报!” “大都督!我军先锋距怀朔不足五里,请将军示下。” 一传令斥候来到李崇面前禀告。 年过六十的李崇,早已须发皆白,但双目有神,声若洪钟,不愧是久经沙场之人! 他远远望去,随后下令道,“全军在城外就地驻扎。” 随后又唤来自己的副将、长史等,一行人轻装进入怀朔城内。 以段长为首的镇将早已在此等候。 李崇可是朝廷特批,假持节,都督北讨诸军事,镇将这种土皇帝在名义上也得受到他的管制。 这一次朝廷令六镇齐出,但是李崇却来到了怀朔,坐镇指挥。 原因很简单。 如今柔然之主乃是豆罗伏跋豆伐可汗(意为威名远扬之王),其名为郁久闾丑奴。 郁久闾丑奴称得上是草原的一代雄主,他登上可汗之位后,南面与北魏缓和关系,遣使求和,西边则复仇高车(也称敕勒),击杀高车王,重新夺回了西域的实际控制权,掌控了丝绸之路,柔然国力得以大增。 因此…… 柔然王庭如今也是在靠西边的位置。 至于为什么不去六镇中最靠西边的沃野? 因为沃野北面实际是高车部族的活动区域,反而是旁边的怀朔、武川距离柔然王庭最近。 不过郁久闾丑奴跟历史上的所有雄主晚年都一样,迷信,他迷信草原的萨满巫术,对一名叫‘地万’的年轻巫婆极为宠信,在地万的教唆下,他近年来处死诸多亲信大臣,致使自身的统治基础被动摇! 而朝廷得到的消息便是。 丑奴之母联合众大臣与丑奴之弟阿那瓌正在发动叛乱,欲要推翻丑奴的统治,扶持阿那瓌上位。 眼看柔然国力日益增长,又要成为朝廷的心腹之患。 得此良机,肯定要出征一鼓作气将柔然彻底给打趴下! 草原上的可汗之位不断易主,一个草原霸主倒下,总会有新的部族崛起,但少说也得个几十年,对中原朝廷来说,这就够了。 在自己任上不出事,至于几十年后,自己已经长眠于地下。 要相信后人智慧。 ………… 段长府邸内。 将李崇奉与主位上,镇将段长开口恭维,“听闻都督久经沙场,乃世之名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李崇则是自嘲的摆摆手,“段将军过奖了,老夫今垂垂老矣,何以言勇?” 客套完毕,李崇便直接开门见山,询问具体的情况,“不知北讨蠕蠕之事,段将军筹备的如何了?” “已派遣轻骑斥候北上探查,蠕蠕确实正处内乱,还未分出胜负……” “我已两次征召军户,按册点名,如今兵马齐整,只待都督一声令下,便可全军拔寨起营!北讨蠕蠕!” “如此甚好。” 李崇满意的点点头,段长等人已经将前期的准备工作都做好,意味着他就不需要操那么多的心。 年近古稀,要不是朝廷非要派他来,李崇还懒得折腾呢。 三朝元老,身居朝廷高位,他早就没了进步的空间,再进步的话,那便只能是洛阳皇宫里的那个位置。 “我先回营整备,随后遣人通知各镇,还劳请段将军随我等前往军营,商议北伐之事!” “定当听从将军号令。” 李崇、段长等人离开府邸,前往李崇在怀朔外的扎营之处。 入军营时,李崇看到一群人在纵酒嬉笑,不由皱起眉头。 他这次从洛阳出发,军中来了大批虎贲军、御林军的人。 虎贲、羽林乃是中军,负责拱卫首都洛阳,孝文帝采用《定姓族》后,还是给那些没能成为高门的鲜卑人留了一条上升渠道,那便是进入虎贲、羽林中靠军功来升职,虽然不能像‘高门’那样轻松升职到高位,但起码保留了一个上升的渠道。 这次对柔然作战,中军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个跟着混军功的绝好机会,柔然自己在内乱,跟着大军杀过去,高低也能混到不少的功劳,便能向上升职! 因此。 不少中军的人随李崇北上来到六镇,甚至托关系也要随军出征。 回到行营里。 段长主动开口询问,“那伙军士乃是何人??” “见笑了,乃是虎贲、羽林军人,此次随老夫出征北伐。” “哦。” 段长点点头,随后说道,“大都督,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但说无妨。” “我怀朔军民平日只知为国戍边,不知王道教化,洛阳乃天子脚下,首善之地,中军诸位身份贵不可言,还望将军多加看管,以免怀朔军民不小心冲撞了中军。” 李崇比谁都清楚中军这群人是什么德性,自然也能听懂段长话语中的提醒。 他摆摆手道,“不碍事,来之前我便已经叮嘱过,段将军请放心。” “如此甚好。” 一行人走到行军地图前开始商议北讨的具体事项。 ……………… 咻! 箭矢破空飞来,正中野兔的脖子。 咻咻咻! 又是几发箭矢射来,不断奔跑逃逸的野兔接二连三被射中。 高羽坐在马上,远远望去,不由满意的点点头,一旁侯景也坐在马上,不由称赞道。 “莫贺咄,这个木兰箭术倒是十分了得,那几名胡人射术也不错!你队中精锐不少啊。” “那是自然!” 高羽十分得意! 今日是他主动带着手下部分士卒外出打猎,打猎、围猎,都是古代练兵的方式之一。 毕竟诸如野兔之类的动物,十分灵活,比在军中射不会动的草垛、箭靶要更加适合精进箭术,如若能够遇到野猪这种,更是能极大锻炼士卒的胆量! 在军营中,他便看出自己买的几个中亚的白人奴隶箭术不错,一看也是从小便练骑射! 这么一看果然! 侯景则是纯无聊顺道跟着高羽一同出来,高欢升职幢主后,侯景便被提拔为军中督伯,就是军中的督战队。 军中对此有严格规定。 伍中有不进者,伍长杀之,伍长有不进者,什长杀之,什长有不进者,督伯杀之! 不一会。 木兰等人便带着打猎得到的猎物来到高羽身边。 刘一等奴隶下马后单膝跪地,将野兔双手奉上。 “此乃你等猎杀所得,便归你等所有。” “谢过郎君!” 刘一等人顿时欣喜不已,当即磕头拜谢。 高羽见状也懒得纠正,由他们去吧! 他看向木兰,不由称赞,“箭术精进不少啊,再练个三五年,怕不是就能追上我了。” “…………” 木兰直翻白眼,最讨厌装逼的人。 偏偏他还没法反驳。 “好了,且随我回营!” 高羽一声令下便调转马头。 结果没走多久,便迎面碰到一支商队,对方看到高羽等人十分警惕,当高羽表明身份后。 商队的领头之人当即也表明身份,这支商队是娄家的。 “既然顺路,那便一同前行吧。” 一行人又往前走了莫约三四里路,刘二却突然下马,趴在地上,旋即起身道,“郎君,前方有小股骑兵正在朝我等逼近。” “难不成也是军中之人外出打猎?” 无论如何,他还是让众人打起精神,谨慎一点终归是没错的。 不一会! 视线内可以看到确实有一群骑兵朝着自己冲了过来,而且径直的挡在了商队前进的路上,强行将高羽等人逼停。 高羽勒马停下,高声道,“尔等是何人?” “哼,你无需知道,速速将财货留下,或可留你们一条性命!” 第29章 杀!杀!杀! 来者不善啊。 高羽眉头一挑,看着面前这群人,莫约三四十骑。 不是,哥们儿? 这群人脑子有问题吧? 高羽带人外出打猎练兵,各个都是负甲携弓,这都敢抢? “听不懂话吗?放下财货,我便饶尔等一命。” 领头之人再次催促。 说的是汉话,跟怀朔本地汉人的口音还不一样,显然是外来的。 高羽再一细看,他们虽各个披甲,但衣甲光鲜,甲片上没有明显的擦痕,衣服上甚至连泥巴都没有,寻常贼匪哪来如此干净的衣服和铠甲? 更离谱是有超过半数人弓都没上弦。 抢银行枪不上弹夹,就靠比比划划吓唬人是吧? 高羽可以断定。 眼前这伙拦路冒充贼匪之人,是从北征军军营中跑出来的,只有从洛阳富饶之地来的这群人才能衣甲如此光鲜。 至于为什么军队之人会跑出来当劫匪?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抢才是常态,不抢反而是史书罕见的存在。 没等高羽说话,一旁商队的头领却表明身份。 “此乃娄家商队,我奉劝诸位还是不要放肆,速速退去,就当此事没发生过。” “哈哈哈。” 对面骑兵一阵嗤笑,为首之人更是轻蔑至极,“什么狗屁娄家?没听过,便是郑、李、崔家来,今日也得将财货留下!” “若是不留下又当如何呢?” 侯景不知何时悄悄来到高羽身侧,出言吸引对方注意力后,又低声提醒,“莫贺咄,对面不过三四十骑,却敢拦住我等,怕不是有诈?” 高羽也一直在疑惑这一点。 对方却直接抽出腰间大刀,开口厉声威胁,“尔要尝尝吾刀锋利否?” 原本放晴的天空,不知从哪儿飘来一朵云将太阳给遮住。 双方对峙的气氛已然剑拔弩张! 高羽和侯景俩人对视一眼,以极快的速度抽弓射箭! 咻咻! 只见两发箭矢飞射出去,正中为首之人和其身侧一人的脖颈 如此近的距离,箭矢直接贯穿对方的脖子,这俩人瞪大眼睛,发不出任何声音便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 “偏将!” 对面之人全部惊恐、错愕的看着倒在地上流了一地血的牙门偏将! 高羽看到,简直想笑。 作为拱卫首都的中军士卒,本应是大魏最为精锐的武装力量,但遇事之后居然是这种反应? 没有第一时间反击,反而是注意力全部都在死人身上? 真到了战场上也是一群送死的货。 洛阳武备荒废竟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咻咻咻! 高羽又连珠炮般连射三箭,每一发箭矢都精准命中脖子,又放倒了三人! 木兰、刘一等反应极快,同样拉弓射箭,这才是军中士卒该有的反应! 高羽之所以提前动手,是因为他已经看到有一伙人正在快速朝这边靠近,不清楚数量,但全部都是步卒! 难怪这群人三四十骑便敢直接拦路,但却不直接动手。 合着在这玩缓兵之计呢? “杀!贼匪竟然冒充中军劫掠!” 又射出一箭后,高羽将腰间环首刀抽出,大喝一声便直接带头冲了上去!! “杀!!” 今天随高羽出来打猎练兵的可都是他队中精锐,各个声若洪雷。 纷纷气势汹汹的大喝一声,抽出环首刀跟着冲了过去! 刚才一轮射箭,便已经放倒对方不少人,就是这种情况……拦路的这伙中军还是没回过神来,一个个呆若木鸡,明显就已经是大脑彻底失去思考能力,被吓破了胆! 他们在洛阳那边骄横惯了,又许久不经战事,何曾见过这种场面? 跟天天刀口舔血,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乞活的边镇军户差太多了!! 高羽架马冲锋,眨眼便冲到对方面前,双手握刀挥砍,巨大的冲击力连带着他惊人的膂力结合之下,竟然一刀将马上之人直接斩首!! 噗呲! 人头跌落,无头尸首喷射冲天血柱! 高羽瞬间被喷了一脸血,但此时的他经过三年不断外出劫掠的锻炼,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会被吓到握不住刀,看见死人会被吓吐的小菜鸡! 血腥味涌入他的鼻腔,反而越发刺激着他体内最原始的本能! “杀!!” 中军剩余存活之人,看着满脸是血,却一脸兴奋表情的高羽,一个个仿佛看见了鬼神一般,吓的肝胆俱裂,惊恐的情绪在不断蔓延。 何等神力。 一刀便将人斩首! 有两个胆子小的,更是直接被吓的从马上跌落,裤裆一湿,连滚带爬的哭着往后跑! “啊啊啊!!!” 他们是跟着外出来劫掠商队打秋风的,不是来送命的! 高羽可不会放过他们,手中环首刀左右挥砍,又斩两人! 侯景也不遑多让,他刀刀朝着人脑袋砍去!! 仅仅是一个照面的冲锋! 拦路的三四十骑弹指间便有十几人坠马,皆是面庞脖颈中箭,血流汩汩,眼见是不活了。甚至还有数人被受惊的马匹掀落,一时之间不得起身,剩下的十多骑反应过来,面色大怖,飞快的驾马逃遁而去。 高羽也没去管这伙溃逃的骑兵,对方真要跑,自己这么点人也拦不住。 “万景,木兰,随我继续冲杀远方步卒!切勿恋战!” 这边的一切都发生的太过突然!! 远处正在靠近的步卒们也都是一脸懵。 这跟想象的画面不一样啊。 说好他们只要掩杀过来,便能轻松拿下商队,然后杀人灭口呢? 为首的偏将等人就这么被斩杀了?? 高羽身后仅仅只有七八骑跟随,但这五六十步卒却无一敢有反抗之心。 眼见高羽等人骑马冲杀过来。 一个个吓得转身就跑! 高羽一刀再次斩杀一人。 既然已经开了头! 不反抗,也是要死的哟。 “杀!!” “杀!!” 木兰等人每次挥刀都跟着高羽一同大喝,声若洪雷,吓的这伙步卒肝胆俱裂,纷纷扔下兵器,只顾转身逃跑,生怕跑慢了就会成为高羽的刀下亡魂。 一行人仿佛是狼入羊群,几乎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仅仅只是一波冲锋便彻底让其成为溃兵。 娄家商队的人全都傻眼了。 领队更是惊愕的呆愣在原地,看着远处不断斩杀步卒的高羽,喃喃道。 “何……何等勇武,纵是鬼神降世也不过如此。” 第30章 惹祸了 彻底失去抵抗想法的溃兵甚至连毫无战斗力的农户都不如。 惨叫声此起彼伏。 高羽勒马,胯下骏马猛地停下后扬起前蹄,随后转过头来。 剩余步卒已四散而逃,他当即下令。 “穷寇莫追!” 之前就已经有骑兵遁逃,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追击这伙溃兵没有任何意义。 侯景、木兰也当即勒马而归,一行人快速回到了商队所在的位置。 之前从马上坠落的士卒被刘桃枝等人看管起来,高羽走到他们身前。 这伙人一看是高羽,一个个战战兢兢的低下头,不敢与其对视,他们可是近距离看到高羽一刀就将一人斩首的画面,实在过于骇人。 “尔等乃是何人!” 无人回应。 一旁的侯景直接从靴子里抽出牛耳尖刀朝着士卒的大腿猛的扎了进去。 士卒发出一声惨叫,只顾哭喊着求饶。 侯景语气森森的嘲笑,“吾刀锋利否?” 一边笑,还一边加大手上的力量,让这名士卒惨叫连连。 高羽伸手制止了他,再次开口,“回答我!尔等是何人!” “回……回郎君,我……我等乃是虎贲军士卒。” 果然! 跟高羽的猜测如出一辙,这伙人就是随李崇出征捞军功的中军士卒。 侯景却不由嗤笑,“中军?不是我大魏精锐吗?似你们这等货色也能入中军?” 将牛耳尖刀抽出,擦干上面的血迹后,侯景继续嘲讽,“若我是尔等,必定先远射袭扰,然后带骑兵冲杀!” 高羽闻言,深以为意。 要是真如侯景所说的这样,他说不定都只能带人骑马遁逃,这伙中军士卒无论是事先处理,还是后续迎敌的反应都过于太不堪,完全没有所谓‘天下精锐’的样子。 从他们的反应来看,也不是第一次抢劫,显然之前在洛阳劫掠商队都是这么操作。 在洛阳周边抢劫也太简单了吧?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得知对方中军的身份后,高羽便清楚惹祸了,必有后患! 现在得赶紧想到应对的办法。 “万景你带人在此打扫战场,尸体莫要烧毁,连带着与这几人一同带回营中。” 随后又转身看向商队头领,“你速速遣人将此事告诉你家家主,如实禀报即可!” 交代完一切后。 高羽便翻身上马,“我即刻回营与幢主商议对策!” 旋即快马加鞭的赶回军营之中! “二郎,你这是……” 高欢看高羽一身血迹,不由询问道。 “阿哥,出事了。” 高羽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全部告知高欢。 高欢听到杀的乃是中军士卒,不由一惊,但他并没有方寸大乱,而是开口道,“你处理的很对,你先留在帐中等候,此事非你、我二人能应对。” 让高羽在军帐中等候,自己同样快马赶往娄家坞堡。 亲自找到娄内干。 此时,娄内干已经得知商队的遭遇,又见高欢前来,当即怒而拍桌。 “真是好大的胆子,中军又如何?欺负到我娄家头上来了!又要我娄家为军队供粮,又要劫掠我家商队,是何道理?” “贤婿,你且随我去军营!找段长讨要个说法!!” 娄家虽不是高门望族,但也是中等豪族,更是怀朔地头蛇。 就如同之前侯景偷马时,娄昭君一开始便下令要将其当众吊死,杀鸡儆猴一样。 自家商队被中军劫掠,自己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真以为娄家好欺负? …………………… “报!大都督出事了!!” 一名亲卫慌慌张张的冲进李崇军帐内。 李崇正站在行军地图前,不由皱眉,呵斥道,“何事令你如此慌慌张张?” “乃是牙门偏将陆忠。” 李崇倒是有些印象。 陆姓乃鲜卑姓‘步六孤’汉化后改姓而来,是鲜卑八大高门姓氏之一。 不过陆忠是陆家分支下的分支,不然也不至于冒着掉脑袋的风险,跑到边疆来靠混战功擢升。 “他怎么了?” 亲卫便将从逃出来的那几名骑兵口中所得知的事情告诉李崇。 一听陆忠带着百来人反而被区区商队护卫反杀,李崇大怒! 但他很快便冷静下来,从溃兵描述的情况来看,应该不是寻常商队护卫,各个披甲负弓,以少击多还如此从容,需是训练有素,久经沙场的精锐士卒才能做到。 大概率是边军的人,也唯有边军还能保持如此战斗力! 似中军这等在洛阳繁华地,早就已经武备松弛,疏于训练,更是久未经历战事,才会一上战场就被人当牲畜一样宰杀。 李崇捻着胡须,略作思索后说道,“将陆忠麾下士卒给我看管起来,严禁将此事外传!若有人问起,便说陆忠乃是外出侦查遇柔然部后殉难!” “喏!” 亲卫转身出帐。 而军帐之中,一文士模样的中年男子开口感叹,“不曾想钟离之役后,我大魏中军武备竟荒废至此。” 此人乃是李崇帐下长史,唤作魏兰根。 李崇闻言不由苦笑,“久居洛阳繁华之地,又远离战场,如何不荒废?” 北魏以马上得天下,一统北境后,离散诸部,开始由草原部落向中原王朝政权转变,尤其是在文明太后和孝文帝前后两代人大刀阔斧的改革下,整个北魏上层贵族早已全面汉化。 虽然孝文帝将崔、李等四姓列为‘高门’,在朝廷内许以高位。 但有一点汉人无法染指! 那便是军队! 北魏军队由三部分组成。 拱卫首都的中军,镇守边疆的外军以及各州郡的常规守备力量。 中军全员皆为鲜卑与早期投靠鲜卑的高车、匈奴等部落之人,外军也以鲜卑为绝对核心,仅仅是在迁都后,六镇才有被发配过来的汉人罪犯入伍,但也基本都是让其从事后勤等任务。 北魏统治阶级始终将武装力量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从未放权给中原汉人。 可问题鲜卑作为统治阶级享受着特权,尤其是跟随前往洛阳的鲜卑部族,在膏腴之地享受荣华富贵,谁还乐意天天苦哈哈的训练? 吃苦! 他们太爷爷那一辈,早就跟着拓跋珪把他们该吃的苦给提前吃完了! 魏兰根刚欲开口。 却看见亲卫再次入帐。 “又是何事?” “报,大都督,怀朔镇将段长请大都督去营外相见!” 李崇心里暗自感叹,坏事了。 他最怕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问道,“除了段长外可还有他人?” “还有数百具甲铁骑随行,另有一老者与段长并立,看穿着……不像是军中之人,” “我知道了。” 李崇略显无奈,起身道,“随我出营接见,严令禁止军中士卒观望,勒令其归营!” 亲卫则询问,“需不需要点一队甲士随同出营?” 李崇摆手道,“不用。” “喏” 第31章 对峙! 军营外。 高羽站在高欢身侧,眼神却在打量着身旁的‘具甲铁骑’! 人、马皆披甲。 忽而狂风大作,为了安抚受惊的马匹,具甲铁骑们纷纷用力勒住缰绳,整齐划一的动作,更显其威严 营门大开,李崇与其副将、亲卫等骑马而出。 段长在马上行礼道。 “甲胄在身,无法行礼,万望大将军恕罪。” 李崇眼中既透着羡慕又带着些许恼怒,这才是军中精锐该有的样子,而不是他军营中那些整日不好好训练,却酗酒嬉笑的废物,但段长甚是无礼,带具甲铁骑来示威吗! 羡慕也好,恼怒也罢,李崇深知,眼下的情况不好处理。 他当即厉声道。 “未得军令,却率军前来,段将军意欲何为?” 段长连忙解释,“乃是有要事禀告,大都督莫要误会。” “既是如此,为何不进营中禀告?” “此事干系甚大,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这才请将军出营相见,望将军海涵。” “到底是何事,值得段将军如此兴师动众的来我军营?” 段长看了看一旁的娄内干,开口道,“有人贼匪冒充中军劫掠娄家商队,被我军士卒击溃,可从俘获的溃兵口中得知……他们乃是将军麾下中军之人。” 李崇早已知道,但脸上却没有任何表现,反问道,“可有证据?” 段长一挥手,便有士卒将被活捉的几名溃兵给带了上来,还有被高羽所击杀的陆忠等人的尸首。 “他们亲口承认的。” 李崇仅仅只是扫了一眼,便高声反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我麾下士卒乃皆是中军精锐,各个都是良家子身份,绝无可能干出这等勾当!” 楼内干听闻却冷笑连连,出口讥讽,“人证、物证聚在,大都督的意思是我们在诬陷中军?” 李崇也冷笑一声,“人证、物证?在何处?” 娄内干可不惧他,甚至还出言讥讽,“大都督岁数与老夫无异,目力和耳力却衰败至此?刚才段将军的话没听见吗?” “老夫的身体无需你多心,这伙人确实乃我军中士卒,但他们浑身是伤,我怎么知道是不是屈打成招?” “现在我就在此处,你们如实回答,到底有没有劫掠娄家商队!” 这几名溃兵一开始是懵的,但很快反应过来,连忙哭喊改口,“我等皆为中军士卒,岂会干贼匪的勾当?大都督您可要为我等做主啊!!” “他们将我等扣押起来,严刑逼打,再三逼迫,我等为求活命才说出那些话。” 李崇进而笑了一声,“真相大白,娄家家主可还有话说?” 他知道事情的原委,即便这群士卒再怎么不是东西,他再怎么厌恶这群人,这时候也必须站出来维护中军士卒! 此事已经不单单是简单的对与错,而是涉及立场! 这次北征柔然,他是假持节,都督北讨诸军事的大将,但六镇军队又不是他的嫡系,从洛阳带来的这批中军才是他最大的依仗,是威慑六镇,令其听命于自己的底气。 他必须要维护中军,才能让中军站在他这一边。 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开始便下令将陆忠麾下士卒看管起来的原因,不希望事情闹大。 若是娄家的人不找来,那皆大欢喜,对外宣称陆忠被南下的柔然部落所杀,将事情糊弄过去。 如今娄家的人找上门来,他便只能打死不承认劫掠商队这件事情,将中军维护到底。 当然…… 他也不希望跟娄家这些怀朔本地的豪族起冲突,似娄家这等豪族在怀朔本地经营多年极具郡望,又与周边豪族联系颇深,得罪一家便是将整个怀朔周边乃至六镇的豪族全部都给得罪,那这仗也就难打了。 …………… 军营之中! 李崇虽严令士卒回营待命,但还是有不少人偷偷跑了出来,正远远观望。 刚好听到跪在地上的中军士卒在那哭喊说被屈打成招。 当即便有人怒而起身! “怀朔这群贱民竟敢如此欺人太甚!真当我中军无人?” “就是!我们乃陛下亲封虎贲、羽林!替陛下宿卫洛阳,此次为报世仇不远万里来怀朔征讨蠕蠕,这些低贱军户不思感恩还敢如此欺人,该死!” “杀!杀了这群卑贱的府户!” “陆偏将平日里颇为仗义,这般好的儿郎竟然被斩杀,我等需为他报仇!!” 中军这伙人本质上也是‘军户’,不过他们是洛阳的军户,朝廷对军户都是统一管理,住也都是在一个区域,颇有点‘大院子弟’的意味,很多人从小便相识。 有人带头拱火后,情绪便在士卒中蔓延开!! 莫约二三百士卒纷纷披甲持枪就要往外冲,但在军营门口被李崇亲卫拦住,但仍在躁动。 如此大的阵仗,自然引起军营外众人的注意。 李崇心里咯噔一下,这下是真祸事了! 若处理不当,还没出征柔然呢,自己人便先内讧火并,他这个大都督也定将大祸临头! “杀!为陆将军报仇!” “交出杀人者,饶尔等不死!” 中军士卒一个个群情激奋!! 段长身后的具甲铁骑尽显其精锐本色,见状,纷纷第一时间持槊只待一声令下,便会毫不犹豫发起冲锋。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高欢却拉着高羽退至众人身后,神仙打架,可不是他们兄弟二人能够参与进去的,需得避免引火烧身。 眼看双方一言不合就会打起来,军营外即将血流成河! 段长突然大喝一句,“都给我停手!” 旋即他策马上前来到李崇身旁说道,“大都督,此番您率大军前来,似娄家这等怀朔豪族皆捐供粮草,忠君爱国之心,拳拳可见!” “万不可令其寒心呐。” 段长直接言明利害。 李崇面色几番转变后,转身看向身后中军士卒厉声道,“尔等难道要违反军令吗,速速给我归营!” “眼下北讨蠕蠕才是当务之急!” “此事在得胜归来后,我定当上奏朝廷,到时自有朝廷来主持公道!!” 喝退中军士卒后。 李崇这才跟段长说道。 “段将军,今后你,我各自约束手下士卒,莫要再生事端。” “至于是否劫掠娄家商队,日后定有公论!” 说罢,他对着地上的几名溃兵道,“将这几人收押看管起来,段将军,老夫就不送了。” “恭送大都督归营!” 段长又看向娄内干劝说道,“事已至此,此事便作罢吧。” 娄内干倒也没多说什么。 他此番前来是要表明态度,纵使是中军之人,他也要讨个公道,他娄家不是没有脾气,任人拿捏的软蛋! 态度表明即可。 总不能真怂恿怀朔镇军跟李崇麾下的北征军打起来吧? 娄家可负不起这个责任。 第32章 一钱汉 “好险,好险。” 高羽差点以为双方真要打起来,毕竟具甲铁骑们都已经是冲锋的姿态,这种情况下,双方很容易擦枪走火真的打起来。 高欢却皱起眉头,“此事怕是不会那么简单。” “嗯?” 看着满脸疑惑的高羽,高欢为其解释道,“此事并没有彻底解决,双方各执一词,各有所顾虑,所以各退一步罢了。” “你看,大都督已经下令归营,但任有不少士卒拖拖拉拉,不肯归营。” 高羽当即远望,还真是这样。 这群中军士卒似乎在骂骂咧咧,完全没有令行禁止的模样,李崇的军令对他们来说似乎不是那么管用?? “吃了这么大的亏,怕是中军士卒不肯善罢甘休啊,这几日还得小心提防才行。” ……………… 大草原上的风似乎永远都刮不完。 风中隐隐能闻到饭菜香味。 甑中粟米饭已经蒸好,士卒们排队挨个领取饭食,搭配以咸菜、豆豉佐食。 “这都是什么猪食,是让人吃的吗!” 取到饭后,一士卒不满的骂骂咧咧,“肉呢!! 有人带头,立马就有人附和,“此等饭食如何下咽!” 旋即又有人开口道,“听说是那娄家为我中军供给粮草,就用此等饭食来糊弄我等?” “甚是可恶!怕不是娄家借机报复,他们在家吃香喝辣,我等北讨蠕蠕不还是为了护他们的家产??” 不满的情绪在士卒中蔓延! 军中能有多好的饭食? 不过是找个借口抱怨罢了。 如高欢所预料的那样,中军和怀朔军队的冲突矛盾并没有被化解,只不是被捂盖子一般强行压下去。 “若是陆将军在,我等此时定有美酒好肉!” 一人走到众士卒身旁,看样子也是一名偏将。 “寇将军!” 此人与陆忠同职,也是牙门偏将,唤做寇文。 其祖上本姓名原为‘若口引’,孝文帝《定姓族》后汉化改姓为‘寇’。 孝文帝在《定姓族》时,除了将‘穆、陆、刘、于……’等勋臣八姓与汉人四姓同列为甲等高门外,还将其他部族根据过往所立功勋以及当时在朝廷内所担任的职务高低。 这群人被分为‘丁、丙、乙’。 后面三等,虽不如甲等高门显贵,但也是贵族阶级,中军之人大多出自‘丙、乙’这两等。 这也是为何中军士卒各个骄横的原因。 家里各个都算是贵族阶级,进军队是来熬资历,混军功方便日后擢升的。 “陆将军平日里多讲义气!这般好的儿郎却被那娄家戕害,死状何其惨烈!” 寇文叹了口气,“尸首分离啊,死都不能留全尸。” “那娄家甚是可恶!若是在洛阳!我等定要告到朝廷去,让陛下为我等做主!!” “就是!我等皆出自羽林、虎贲,乃是天子亲卫,出征代表的是天子颜面!陆将军外出找娄家借粮,来为我等改善伙食,那娄家不给也就罢了,竟然还诬陷陆将军扮做贼匪劫掠!” “我中军找他们索要粮食,何须扮做劫匪?其心可诛啊!杀了陆将军不够,还要坏其名声!!” 士卒们依旧群情激奋,他们在洛阳如此骄横都无人敢管。 娄家算什么东西? 寇文却摇头,反而添油加醋道,“什么劫掠?明明是那娄家之人觊觎我等铠甲,明抢罢了!尔等难道没有发现……被大都督看押起来的几名士卒,明明是披甲出去,回来却被扒光了吗?” “对对对!我也发现了!” “大都督这都不为我等做主?” 却只见一名士卒面露不屑,“呸,狗屁的大都督,李崇这该死的一钱汉,指不定心里想看我等出丑哩。” 寇文见状当即提议道,“众位兄弟,你们想不想替陆将军报仇!!” “自然要报仇!” “定要让怀朔这些卑贱军户清楚,我等中军不是那么好欺的!” “…………” 但也有小心谨慎之人,“怕是不妥,大都督再三严令,禁止我等出营。” “谁要听那狗屁一钱汉的军令?我就不信他敢将我等怎样!我等乃是天子亲卫!他不敢处置我等!” “就是!你这怂货不敢就赶紧走开,别在这碍事!” “说谁怂呢!陆将军平日待我不薄,我自当为其复仇!” “可娄家亦有私兵部曲,如何去找他们寻仇?” 寇文却笑道,“何须找上门去?” “我早已打听好了,距军营莫约五十里处,乃娄家牧场,今夜我等便出营,将牧场牛羊、马匹以及放牧之人尽数斩杀!以此藉慰陆将军在天之灵!” “到时死无对证,大都督也无话可说!” “好!” “今夜我等便出营,为陆将军报仇!!” …………… 月明星稀。 约二三百中军士卒,莫约三四十人骑马,既不衔枚,也不裹蹄,大摇大摆的往西北方娄家牧场赶去。 “寇将军,将放牧之人杀死,牲畜杀死大半,留下一些带回军营用以日后改善伙食吧!” “怕是不妥,若娄家之人再次找上来,这不就是证据吗?” “哼,谁说这牛羊马匹就必须得是他娄家的?就不能是我等花钱买的?” “就是就是!” “也罢。” 寇文轻笑道,“料他娄家老儿也不敢与我等为敌,便是让他知道又如何?” 一行人就这么星夜赶路,甚至连往前方派遣斥候探查都没有。 殊不知。 他们已经被盯上了!! 不远处草地上,爬起一道身影,往后跑了一段距离后,解开拴住马匹的绳子直接翻身上马,策马消失在夜色之中! 娄家牧场外! 高羽就在此等候,身旁还有一壮硕的少年。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刘三一路飞奔到高羽面前,下跪禀报。 “郎君!二十里外有大约二三百人正在朝此方向进军。” “阿哥真乃神机妙算!居然真如他所言!” 高羽顿时惊为天人,高欢说这群中军士卒会来报复,还真就来了?? 娄家有两处牧场在中军营寨附近。 他与娄昭带娄家私兵部曲在此镇守,而高欢则带侯景等人在另外一处镇守。 “那还等什么?众人随我出击迎敌!这伙不知死活的东西,真当我娄家好欺?今夜便让他们试试我手中刀刃锋利否!!” 娄昭当即下令就要带人出击! 高羽却制止了他。 “何须正面迎敌,你与我带人伏击即可,这次便将这伙人一网打尽!” 第33章 轻松伏击 刘三带回来的消息,对方二三百人。 在占据先机的情况下,还跟人玩正面硬碰硬,也就脑袋尖尖的人才能做出这样的决策吧? “阿昭,若是正面厮杀,难免会有损伤,培养部曲不易……” “也是,是我太冲动了” 娄昭也是一时上头,高羽稍作劝说,他便改变主意,“那你我埋伏左右,将其包围!大声喊‘杀’为号!” “如此甚好。” 高欢跟娄内干说出中军可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会伺机报复,娄内干也深以为然。 因此对靠近中军营寨的两处牧场极为重视,各遣千余部曲镇守。 娄昭分出五百部曲令其听候高羽差遣,俩人便出发,前往约定的伏击地点。 高羽也再次遣刘一等人出去探查对方的行踪。 这群中军不但军纪涣散,各个骄横,上战场也如同儿戏一般,居然连斥候都不派遣,真就默认了娄家完全不防备? 刘一等人源源不断的为高羽带回情报,高羽可以说对中军之人的行踪了如指掌。 他跟娄昭约定的伏击地点是牧场东南方三里,这里便是中军前进的方向,也是他们的必经之路! 很快! 高羽便看到行军队列,中军举着火把,而高羽等人则隐藏在夜色之中,对方浑然不觉。 高羽远远看去,这才发现中军士卒已经人人披甲。 也是。 此处离娄家牧场不过数里地,提前披甲乃是正常。 中军这就属于是烂了,但烂的不那么彻底。 “莫贺咄,何时下令?” “莫急。” 高羽摇头,他十分耐心,得到行军队伍彻底进入包围圈之后,他才下令,“举起火把,随我大声喊杀,壮大声势!” 早在之前,他便已经将五百人分成五队,安插在不同的方向,为的就是可以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 身侧的刘桃枝当即点燃火把。 高羽则翻身上马,木兰等人也纷纷上马,随后大声喊道。 “杀!!” 以他们为中心,周边的喊杀声此起彼伏,仿佛有千军万马在此伏击! 而另外一侧,娄昭听到喊‘杀’声后,也命令其部曲点燃火把,翻身上马冲杀过去!! 原本正在行军,毫无防备的中军士卒们。 突然听到周边的喊杀声,并且亮起无数火把,从四面八方朝着自己围了过来! 顿时慌了神,惊慌失措的乱作一团!! 寇文还算有些能耐,虽然也被吓懵了片刻,但死死拽住缰绳控制胯下受惊的马儿,随后下达军令,“我等人人披甲,勿要慌乱!随我朝北面冲杀突围!!” 他刚从腰间抽出环首刀下达军令。 咻! 便只见一发箭矢从侧面射来,正中他胯下军马的脖颈,马儿吃疼便直接将寇文给甩飞出去。 又是数发箭矢射来,射中马匹,制造一阵混乱。 军马吃疼的胡乱往外狂奔。 中军士卒本就惊慌失措,被发狂的军马撞击,不少人直接摔倒在地上,便再也爬不起来! 高羽等人还未彻底靠近,中军便彻底乱了阵脚。 惨叫声此起彼伏。 木兰都傻眼了,“这便是我大魏中军?如此不堪吗?” 他都还没动手呢,这就已经开始自相踩踏起来,这种人真能去跟人人皆兵的柔然作战? 作为威慑全国的核心武装力量衰败至此,难怪北魏后面会乱起来。 高羽连忙大声喊道,“速速放下兵器,饶尔等一命!!” 听到高羽的喊话,慌乱中的中军士卒连想都没有想,纷纷将手中兵刃丢到一旁。 高羽耐心的等到娄家部曲靠近彻底将其包围后,才策马上前与娄昭汇合! 娄昭也是一脸轻蔑,“这便是中军?连我家部曲都不如。” 俩人下马后,在火光的映照下,可以看到被围的中军,人人脸上都带着惊恐的表情。 地上还躺着不少被踩踏的士卒在‘哎哟哎哟’的不断哀嚎。 这种战斗力还跑来边疆参加北伐,真就纯混军功的呗…… 但现实就是这样,真跟柔然打起来,这群人不一定上战场,但论功行赏的时候,这群人反而会分走大头。 这便是如今的世道。 不看才能,只看出身。 “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伙人?” 高羽看向娄昭问道。 娄昭眼中闪过一丝凶狞之色,“不如全都杀了!我看中军谁还敢欺我娄家!” 说着就准备下令,却被高羽抬手制止。 “兹事体大,需慎重,不若将其压回牧场,再遣人骑快马去通知你父与我阿哥。” 之前自己不过是杀了中军数人,差点惹出大祸! 这要是一口气把二三百中军全部杀了,那可就是天大的祸事。 中军,乃是皇帝亲卫,死在战场上不算什么,可要是死于内斗,事情必定会捅到洛阳那边去。 自己如何脱的了干系? 娄昭有娄家保,他可不觉得娄内干会保自己,高欢眼下也不过一幢主,如何保他? 别到时候自己被推出去当替罪羊,那才叫憋屈呢。 “也对,那便依你所言。” 娄昭当即叫来几名部曲,让他们分别前往另外一个牧场和娄家坞堡告知消息。 听到俩人的对话。 靠得近一点的中军士卒纷纷抬头看向高羽,眼中慌乱、惊恐却又带一点感激,高羽可是确确实实的救了他们一命。 压着这伙中军回到牧场内。 不一会,便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高欢单人快马的赶了过来,没有带任何人。 脸上神色颇为急切。 冲进来后,直接问道,“你们是如何处置那伙中军的?” 高欢料到中军不会善罢甘休,但没想到这些人如此胆大包天。 “我本欲杀之而后快,莫贺咄劝说,让我等你和阿耶前来定夺。” 听到这话,高欢顿时松了口气,脸色也恢复如初,他叫上高羽来到毡帐外。 看了高羽一眼后,拍着他的肩膀称赞道,“二郎,此事你做的很对!” 他之所以这么着急赶过来。 就是生怕高羽和娄昭俩毛头小子做事真不考虑后果,直接把中军给杀了。 那就是真闯祸了。 还好。 没有发生这种事情。 他再次看向高羽,不由发自内心感叹,“不枉我一直教你,遇事不能急切,需谨慎,最忌意气用事。” “阿哥的教诲我自然牢记。” “你且先回帐中歇息片刻,我去看看那伙中军士卒。” 交代过后。 高欢便径直离开。 高羽也转身回到帐中。 第34章 高家兄弟乃是豪杰! 娄昭一看高羽走进来,好奇追问,“姊夫与你说什么了?还偷偷背着人。” 自从高欢迎娶娄昭君后,娄昭便对高欢极为敬重,他就觉得自家姊夫非常人。 “夸你年纪轻轻,却勇武非凡。” “那是自然!” 娄昭十分得意,可一看高羽那戏谑的表情,便又有些没底气,“也没有那般厉害,照你还是差上些许。” 他又不是没跟高羽比过箭术、力气,骑术,纵使他从小便弓马娴熟,但在高羽面前还是不够看。 俩人在帐中等了片刻,高欢才走过来。 高欢进来便招呼着高羽跟他走,旋即叮嘱道,“阿昭,你可回坞堡歇息,事情我已经处置妥当。” 高羽则让木兰带着刘桃枝等人归营,而他则跟着高欢走了。 兄弟二人并辔而行。 高羽还是有些不放心,“阿哥,我等皆离开,中军士卒如何处理?” 高欢直接回答,“我已将他们悉数释放。” 高羽很惊讶,“为何放了他们?” 高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侧过头看着他,顿了片刻后才开口。 “二郎,你当时阻止娄昭杀人,想必心中也是有所忌惮,从中军士卒行事来看,便知其在洛阳也是这般骄横,非寻常人家。” 高羽点点头,表示认可。 “若杀了,消息定然传到洛阳,举朝震惊!届时,无论你最初是否为求自保,杀人者都将偿命以平息众怒。” “若是继续扣下,那交给谁呢?今日军营外对峙,双方已势同水火,若再闹出此事如何收场?只能是放走他们,这世间诸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我们也不过是两权相害取其轻罢了。” 高羽也明白这番道理,“可若是中军士卒不识好歹,再来报复呢?” 高欢这次回答的斩钉截铁,“咱们礼数已经尽到,再来滋事,那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一而再,再而三的寻衅滋事,杀了也活该! 高羽看了看高欢,他试探性的开口道,“中军士卒多骄横,军纪涣散,非但无视军令外出找娄家寻仇,便是去镇上也为祸军民,镇上平民与军中士卒多有抱怨。” “中军如此骄横,军力却衰弱至斯,恐难控扼天下,此非社稷兴旺之兆,假以时日,天下定然有变。” 高欢听闻后,倏地侧头看了他一眼,默然不语。 良久后,他才轻声道,“君子当藏器于身。” 这句话最重要的其实是后半句,以待时变! 纵观古今,似高家兄弟这等出身,想要趁势而起,必须得是乱世,乱起来才有机会。 高欢不知道吗? 他故意话说一半,就是在提醒高羽。 需耐心以待时变,时局不变,那便继续藏器于身,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高羽心里也很明白,时局对个人而言到底有多重要。 他比高欢更清楚的是……未来几年必定天下大乱! 他不由想起曾经读过的一首诗。 愿为五陵轻薄儿,生在贞观开元时,斗鸡走犬过一生,天地安危两不知。 他也想宁为盛世犬,不做乱世人的天地安危两不知。 奈何他穿越到了北魏末的六镇,到了这个时间点! 乱世的残酷血腥,高欢子嗣的疯乱癫狂,他无法躲避,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会无情的将每一个人裹挟进来。 便只能为自己在这乱世存活下去,竭尽所能! ………… 兄弟二人找到段长。 高羽先将如何伏击中军将士的事情说了一遍,段长也如最初高欢一般,连忙询问,“尔等如何处置的中军士卒?” 听到高羽说劝说娄昭将中军看押起来后,面色这才缓和一点。 而当听到高欢说已经将中军士卒放回去后,段长这才彻底眉头舒展,看着他们二人,由衷称赞。 “你兄弟二人气度雅量,处事有度,有康世之才,将来定然贵不可言!” 显然。 高欢最终放人的决定,就是段长最希望的处理方式。 若真是还继续扣押,来询问他如何处置,他反倒是左右为难,若是不管,无法面对本地豪族,若是管了,难不成再带具甲铁骑去找李崇兴师问罪? 放人便是最好的处置。 ………… 北征军营寨内。 “报,大都督,私自出营的那伙士卒找到了。” “在何处?” “他们刚刚归营。” “可有伤亡?” “全员归营,仅有数十人受伤。” “将寇文给我带过来,我要亲自问话!” 寇文跌落马下,所幸没有被踩踏,因此没有受伤,只是颇为狼狈。 李崇冷冷的看着他,拍桌呵斥,“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违抗军令,私自带人出营寻仇。” “大都督,末将该死,末将有罪,还望大都督看在家父面子上,饶了末将这回吧。” 寇文跪在地上不断的求饶,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他已然没了之前的骄横。 李崇强忍怒气耐着性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问了个清清楚楚。 听到高羽和高欢对中军士卒的处置,也如段长一般的反应。 听完后,李崇当即下令。 “明日!你与今夜出营的军士全部给我滚回洛阳去!” “是是是,末将明日就走。” 让亲卫将寇文带出帐中,李崇又看向另外一名亲卫下令,“明日你带人监督,将这伙人给我赶回洛阳去!” 亲卫听闻不由一愣,下意识的开口,“仅仅只是赶回?” 李崇可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为大魏南征北战,大大小小的战事他都未曾错过。 按照以往李崇军中的规矩,违抗军令可是要杀人立威的,便是中军之人,李崇也照杀不误! 可这次? 李崇面对中军士卒再三违抗的军令的行为,仅仅只是将人赶回去? “还愣着干什么?这是军令!” “喏!” 李崇无奈的叹了口气。 早个十年,二十年,似寇文这种人,他第一时间就会杀之立威! 但…… 眼下他已经年近七十,似他这个地位在这样的年龄,谋求的不过是安稳落地,颐养天年。 今年早些时候,他便多次向朝廷上表请求解除他的所有职务,允许他辞官归故里,是朝廷不允许,甚至还要他此次带军出征讨伐柔然,哪怕他再次上表言明自己不堪军旅,朝廷也一定要他带军出征。 低头看着握书的手不断颤抖,李崇也只能自嘲的感叹,“垂垂老矣。” 一旁坐于案前的魏兰根却称赞,“这高家兄弟倒是有些能耐,不似一般军户。” 李崇也深以为然。 不杀中军,还放了这伙中军,这般处理可以说是中军、外军、豪族三方都希望看到的局面。 魏兰根进而开口,“自我大魏孝文皇帝迁都改制后,朝廷选拔官员,越来越不看其才能,只看出身,似高家兄弟这般人杰,终其一生也不过为幢主、军主,似寇文这等人,将来却能在朝廷身居高位。” “六镇军民多是鲜卑,其祖上与洛阳中军为一脉。” “今,六镇军民要在塞北苦寒之地坚守,甚至被豪族、将领当做奴仆使唤,而洛阳中军却在膏腴之地享受荣华富贵。” “古人云,不患寡而患不均,此乃取祸之道啊。” “大都督,班师回朝后,不如向朝廷进言,改弦更张,将镇改为州,将六镇军民全部改籍,允许其自由流动,这般才能平复六镇军民内心的怨愤,彻底解除北境后患。” 李崇听闻却叹了口气,“祖宗国策使然,积弊成疾,乃至今日,徒之奈何?” 朝廷中又不是没有能人看出北境六镇的隐患,改镇为州的提议朝堂上早就有人商议过。 但最终都不了了之。 因为不具备可行性。 最简单的,如果不是朝廷严令禁止六镇户民随意流通的话,谁乐意世代在苦寒之地驻守?谁不想在中原膏腴之地吃香喝辣? 中原的土地早就被瓜分了,六镇军民南下安置在何处? 不能妥善处置,那就只能是继续沿用祖宗之法。 当然,魏兰根也只是提出自己的建议,一看李崇没兴趣,便也不再提此事。 而是给出新的提议,“这几日的事情,已经让怀朔军士看出中军武备荒废,外强中干,日后怕是难以控制,不若……遣人去武川,令武川遣一将带军士过来与大军汇合。” “届时,怀朔、武川互相掣肘,大都督军令才能畅通,” 李崇略作思索便同意了他的提议。 “善,我即刻便遣人传达军令!” 第35章 武川来人 那私自出营的二三百士卒,度过了一个惴惴不安的夜晚。 各个鬼门关前走一遭后,才反应过来。 李崇那是大魏鼎鼎有名的世之名将,军纪严明,他们几次三番挑衅李崇在军中威严,怕不是会拿他们立威?? 好在直至第二天,也没有军令再下达,只是李崇一名亲卫过来盯着他们收拾行李。 走出军营后,这伙人才松了口气,也没了往日的骄横,夹着尾巴做人。 他们现在明白为什么李崇一再强调,边疆不比洛阳这句话的含义,边疆的人那是真敢对他们下死手。 此刻。 他们只有一个想法。 走! 赶紧走! 宁愿不要这军功,大不了升职速度慢一点,也好过在这鬼地方丢了性命。 在洛阳继续当人上人不好吗? 众人只顾低头赶路,人群中却有一少年放缓脚步道,“诸位,我有一番提议,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达奚武,你要作甚?又要去寻仇?” 达奚武摇摇头,“非寻仇,乃是去怀朔军营谢恩!” “恩?” 寇文冷笑一笑,“我等不上表朝廷,不与他们计较便是最大的恩情,还谢恩?恩从何来?” 达奚武面色轻蔑,都懒得正眼看这货,直接回怼,“谢高家兄弟不杀之恩!” “笑话,大都督都不敢处置我等,他们不过区区怀朔一低贱府户,哪来的胆量!” “这话你可以去问问陆忠将军,寇将军你还能活着回洛阳享受荣华富贵,日后还有擢升高位的机会,难道不该谢过高家兄弟吗?” 寇文被怼的脸色大变,气急之下,他直接开骂,“我等乃中军,乃是天子亲卫,身份何其尊贵!自降身份去与一军户道歉?若是不怕中军同袍日后取笑,你们自己去吧!” 达奚武停下脚步,看着远去的众人,不由嗤笑。 “中军尽是这样虫豸,难怪武备荒废至此。” 不过还是有莫约三四十人停下了脚步围在达奚武身边,他们昨日也不过是在群情激奋的情况下一时上头,真冷静下来后,觉得达奚武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待到那伙人走远后,达奚武才接着说道,“似高家兄弟这种人杰,日后在六镇定当有所作为!与其结仇不智!” “可我等几次寻衅,去了的话,会不会被羞辱?” “哈哈哈哈,那你便太小看此等人杰的气量,若要羞辱,昨夜扣押我等的时候便可尽情羞辱,何须等到此刻?我只问一句,你们去还是不去?” “去!” 以达奚武为首,这伙人便来到怀朔军扎营的地方,直接表明来意。 营门值守的士卒便找到高家兄弟。 一听是中军士卒前来,高羽下意识便要拿弓,以为对方又要来挑事寻仇。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 “不知这伙中军士卒有何企图?” 高欢则说道,“出去一看便知,想来也不是寻仇,若要寻仇不会这般行事。” 高羽点点头,俩人便来到军营外。 看到二人后,达奚武上前一步,单膝下跪,抱拳行礼,“谢过高家郎君不杀之恩,我等一夜未眠,羞愧难当,今日特来谢恩道歉,万望郎君能原谅我等之前的过错。” 其余人也有样学样。 高羽连忙上前将达奚武扶起,“本就是误会,能说开便是好事,诸位又何须言谢。” “二郎客气,昨夜惊鸿一瞥,我便知二郎勇武,日后有机会定当与你较量一二!” 这伙人只是谢恩后便离开,并没有逗留。 目送这伙中军离去的背影,高欢感叹道,“中军也不全是虫豸,还是有些豪杰的,达奚武便是个豪杰。” “二郎,你看,小人与豪杰的区别就在这里,豪杰的气量是十个小人都无法企及的高度,日后结人识人,你都需慎重。” 高羽点点头。 ……………… 又过数日。 怀朔西边,有武川镇副将屈翼在得到李崇的军令后,带大军前来! 屈翼身后有三个精壮男子,各个身材魁梧,虎背熊腰,一看便是勇冠三军的军中猛士! “不曾想三年后,我竟又来怀朔。” “阿斗泥,你还不曾放下??” “不曾拿起,何来放下?不过是感叹罢了。” 这三人便是在武川军中赫赫有名的贺拔三兄弟。 别说是武川,整个北境六镇对贺拔三兄弟的勇武都是赞不绝口,李崇更是在军令中钦点一定要带上贺拔三兄弟。 行军到约定地点后,屈翼命士卒在原地安营扎寨。 自己则带着贺拔兄弟等人前往北征军大营找李崇。 一行人来到北征军营寨中李崇的帐中。 “见过大都督!” 众人下拜行礼。 “不必如此多礼,久闻武川勇武冠绝六镇,如今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哈,末将早就听闻大都督乃世之名将,仅从我等入营后所见,军纪严明,士卒勇武,大都督不亏是我大魏柱石!” 李崇以及亲卫等人,面色一滞。 死了几人,赶走一批人后,军纪确实严明不少,营中士卒再也不敢过于骄横。 李崇看向贺拔兄弟中,不由称赞,“想必你等便是贺拔家的三子?” “喏,见过大都督!” 三兄弟回答的铿锵有力,中气十足,其挺拔勇猛之姿,更是令李崇欣赏! 军中勇士就得是这样!! “既然你等已经到来,大军择日便可北上出征。” 说着。 李崇叫屈翼来到行军地图前,指着怀朔镇正北方一处点了一点说道,“三天后,大军起营拔寨,在此处汇合。” “喏!” 李崇又遣人将军令传达给段长。 三天后!! 北征军、怀朔军、武川军,三军全员起营拔寨。 北上! 到达约定地点后。 三军安营扎寨,彼此离的并不是很远,只待李崇再次下令。 而李崇则没有着急,他还需要传令给沃野、怀荒等军镇,令其一同北上。 毕竟朝廷下达的命令便是此次六镇齐出,要趁着柔然内乱的时候,狠狠的打柔然一次,起码要让北境在未来十年内,不再被草原牧民所袭扰。 高羽依旧是每日都在教队中军士射箭、骑马。 也会教其识字,哪怕是刘桃枝这伙奴隶也都跟着一起学识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队中士卒除了木兰外,多是不识字的状态。 也正常。 军户人人皆兵,乃是为了求生,骑射是在边镇活下去求生的本事。 认字有什么用,在边镇可换不来饱腹的粟米、肉食。 因此基础都很差,但高羽也会不厌其烦的反复教导,尤其是刘桃枝等人。 这几名奴隶可都是心腹中的心腹,各个勇武,加以培养,日后等到自己壮大起来,他们便能出去替自己领军。 第36章 怀朔无人耶? “说是北讨蠕蠕,为何大军行动如此拖沓?大都督拿到就不怕贻误战机吗?” “闭嘴,阿斗泥!” “大都督乃是我朝名将,久经沙场,他岂会不知兵贵神速的道理?迟迟不动,定是有别的考虑。” “我也不过是与阿哥你们私底下发发牢骚而已,在家中我还能带仆从外出打猎解闷,这些天在军中甚是乏味。” 贺拔三兄弟的勇武除了天赋外还有便是日常勤加练习,从未荒废过个人武艺。 打猎便是精进武艺的最佳选择,还能解闷,古人娱乐消遣的方式不多。 就算有美姬作陪,也架不住天天折腾。 “若你无事,便出去教军士箭术、骑术。” “也罢。” 贺拔岳拜别两位兄长后,来到军营中。 他三兄弟都为幢主,各领一幢兵,其中大多都为他贺拔家私兵部曲,只有少量军户在他幢中。 武川尚武的风气比怀朔更浓,人人皆兵,军中皆勇士。 也用不着将官特意教骑射。 他在营中巡视一圈,看到有士卒在射箭,看到其射中靶心后,贺拔岳也会为其大声喝彩! 见有士卒互相角抵更是手痒难耐,恨不得亲自上阵较量一番。 但武川军中,鲜有人能与他匹敌,他也懒得与寻常士卒去较量。 “哎,甚是无趣。” “郎君,若是想要寻乐子,不如去军市逛一逛,我听刚归营的士卒说……中军、怀朔与我军中士卒在那角抵赌博,场面甚是热闹。” “哦?” 贺拔岳一听便来了兴趣,“当真?” “当真!郎君可以去看看,若是遇到他军勇士,还能上前较量一番,以壮我武川军威!以扬郎君勇武之名!” 贺拔岳当即唤来几名部曲一同骑马出营,直奔军市而去! 三军营寨就是一字排开,李崇中军主帐居中,怀朔、武川分列左右,而军市则在中军营寨正后方约十里的地方。 贺拔岳才靠近,便听到军市内喝彩声起此彼伏,好不热闹! 贺拔岳便加快步伐,很快便看到上百人正在围观角抵,他靠近一看,便看两精壮男子在互相较量,其中一男子看着腿脚似乎有疾,行动不是很方便,但力气却极大。 只见其双脚站稳后,下盘坚若磐石,双手握住对手的裤腰,双眼瞪大如铜铃,双臂其发力,臂膊上青筋暴起,怒喝一声,“给我起!!” 用力一甩,便将对手给甩出圈外,获得了胜利!! “好!!万景勇武!” “不愧是我怀朔军中勇士!” “万景真乃神力,已经连赢五人了吧!” 更有甚至直接开口嘲讽,“中军,武川还有没有人敢上前与万景较量!若是无人,此次北讨蠕蠕,当以我怀朔为首!” 侯景恢复气力后,也是狂妄大笑,“可还有人敢来与我角力!” 围观众人无一人敢应声,侯景已经连赢五场,对自己有信心的人早就上场与其较量,剩下都是自知不如侯景之人。 侯景开心的不行,连赢五人,他赢了不少钱物,这可比冒着生命危险去劫掠柔然部落要轻松的多。 “好大的口气!” 贺拔岳一听怀朔军士如此嚣张、狂妄,当即大喝一声,“我来与你较量一番!” 他直接脱去上衣,露出其精壮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虎背熊腰,一身横肉极为壮硕,侯景已经足够壮硕,但在贺拔岳面前看上去要比起小上一圈。 “我武川人人骁勇,何时轮得到怀朔之人逞能!” 武川士卒一看是贺拔岳,各个气势高涨!! “竟然是阿斗泥!” “阿斗泥来了!壮我武川军威!” “赢我武川几名普通士卒罢了,阿斗泥才是我武川军中真正的勇士!!” 侯景等人脸色一变,原本还气势高涨的怀朔军士一个个顿时都没了声音。 贺拔三兄弟之勇,六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竟然是赫赫有名的阿斗泥?” “正是,可还有胆与我较量?” 贺拔岳十分自信,在他看来侯景虽然也有些力气,但照他还是差的远! 身后随行的几名部曲更是嬉笑道。 “不如速速认输,免得丢人。” “就是,免得说我家郎君欺负一腿脚不便的跛子。” “哈哈哈哈,怀朔军中无人,竟让一跛子逞勇!郎君你身份尊贵,还是别跟这跛子置气,就算赢了也不光彩,还会折损您的威名!” 侯景大怒,死死的盯着那几名随从。 身体上的缺陷是他最在意的事情,是他的逆鳞! “有何不敢,让我来领教一下阿斗泥之勇!” 这种情况下,侯景就算自知不敌,咬牙也得上,就为争这一口气!! 输了是能力不行,怂了那便是没有胆量。 六镇人人皆兵,人人尚武,最瞧不起没有胆量的懦夫! 不单单要迎接挑战,还要重注买自己来彰显自己的信心和气势。 “那便来吧!” 贺拔岳轻蔑一笑。 从二者的神态就能看出实力差距。 侯景如临大敌,贺拔岳却压根没怎么认真,压根没把侯景当盘菜。 “啊!” 侯景大喝一声,壮自己的声势,他如猛虎下山般朝前扑了过去,一把抓住贺拔岳的裤腰,试图借助冲击力一鼓作气将贺拔岳推出去!! 哪知。 贺拔岳双脚宛若扎根于地下,面对如野篦冲击而来的侯景,丝毫不动。 反手同样抓住侯景裤腰,怒喝一声。 “啊!给我起!”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侯景双脚离地,被贺拔岳以同样的姿势侧身甩了出去。 围观之人连忙让开,生怕被撞上。 侯景也是停不下来,直接摔了个狗吃屎,一脑袋撞在路旁的马粪堆上。 一股恶臭直冲他脑门。 侯景怒而起身,却发现贺拔岳正在大笑,怒而回击道。 “若不是我与人连番较量,衰了气力,怎会输给你??” 武川军人听到他嘴硬的话更是出言讥笑嘲讽,要将之前被怀朔军人嘲讽所积蓄的怨气一股脑发泄出来!! “哈哈哈哈!” “早就说你这跛子不是贺拔郎君的对手,非要吃马粪才甘心?” “跛子吃马粪!不曾想军中也能看到此番有意思之事。” “论勇武,我武川冠绝六镇,此番北讨蠕蠕当以我武川为首!!” 贺拔岳身为获胜者自然客气,没有理会侯景的嘴硬,反而大度的抱拳解释道,“你颇有气力,我亦认真对待,不曾想会如此……见谅,见谅。” 他确实没想要羞辱侯景,纯粹就是手痒跟侯景较量一番而已。 但…… 身后武川军士的喝彩声,让贺拔岳颇为享受! 他站在圈内声若洪雷的大声喝道,“可还有人与我较量!” 环视四周,中军士卒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怀朔士卒一个个怒目而视,却没有人敢出来与之较量! 贺拔岳再次大声喝道,“怀朔无人耶!若无人敢与我较量,那!此次北讨蠕蠕当以我武川为首!!” “威武!” “阿斗泥威武!!” 侯景气的咬牙,也顾不得将脸上马粪处理干净,便对一旁随行而来的同伴道,“去!速回军中将莫贺咄叫来!” “定要挫挫这群人的锐气!” “让其明白,何为天生神力!!” ………… “哦?军市竟然如此热闹!” 高羽跟木兰等人也来到军市外! 他主要是想转一转,看能否继续走运再次挑选到如意的奴隶,刚一靠近就听到里面声势浩大的喝彩声。 “想来是有军士在角抵吧?” 木兰笑道,“走走走,前去看看,是何军士卒如此勇武!” 高羽等人刚欲往里走,便看到一熟悉的面孔,唤做屈突合力,之前外出劫掠时便有他,如今也在高欢麾下为一队主。 “二郎!你来的正好!!” 屈突合力不曾想在这里能见到高羽,当即喜笑颜开。 “嗯?可是有事?” “快!快随我前去,武川阿斗泥欺人太甚!万景已败给了他,需得是你出手,才能挽回我怀朔军士的面子,才能挫败武川的锐气!!” 高羽一愣,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屈突合力也只是拉着他不断往前走。 好不容易靠近后。 正好看到贺拔岳站在人群之中,大声喝道。 “我最后再问一次!怀朔无人耶?” 侯景一眼便看到屈突合力,还有其身后的高羽! 心下大喜!! 当即大笑出声。 “哈哈哈哈哈!!” 引来众人的注意。 而那几名曾经出言讥笑他的人,更是继续嘲讽道,“怕不是吃马粪把脑子吃坏了?” 侯景目光阴鸷的看了这几人一眼,旋即出言道,“谁说我怀朔军中无勇士!可有胆与我家二郎较量!!” 侯景直接跑到高羽的身旁。 高羽都懵了,闻到一股臭味,不由皱眉,“万景,你与人角抵,为何会如此狼狈?” 侯景却不做多解释,指着贺拔岳道,“莫贺咄,上!去挫挫他的锐气!壮我怀朔军威!” 怀朔士卒对高羽也都有所耳闻。 军中谁人不知,高家大郎长袖善舞,高家二郎勇武无双? 仿佛看到了主心骨一般! 也来了气势,齐声高喝! “请二郎!壮我军威!” 第37章 力拔山兮! 高羽都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被侯景推着走到了贺拔岳面前,被众人围观。 身后怀朔军士们依旧在不断的齐声高喝! “请二郎,壮我军威!” 听的人那叫一个热血澎湃,高羽心知无论自己是否愿意与贺拔岳较量,这次角抵肯定是躲不过去了。 他打量着贺拔岳。 昂首挺立的贺拔岳确实有自傲的资本,龙行虎步,虎背熊腰,肌肉虬结,一身壮硕的横肉妥妥标准的猛将模板,就这身材披甲持槊上战场,一个打一百个不成问题。 贺拔岳其实也在打量高羽。 心里不由产生极其厌恶的情绪! 跟高欢那个小白脸一个德性,肤白若妇人,样貌俊朗,一副标准的面首长相,体态只能说是匀称,但跟虎背熊腰完全不搭边。 脸上的轻蔑完全不加掩饰,“怀朔真无人耶?竟然指望这样的人与我较量?” 身后的部曲随从们那更是嘲讽拉满! “怀朔武备荒废至斯?军中又是跛子,又是女人?” “我未曾听闻军中允许女人入伍,这是谁家的小娘子生的如此俊俏?” “似你这种小儿,我劝你还是快快滚回去吃奶吧!” “这是哪家贵妇人养的面首?难道不知军营是男人待的地方吗!” 刘桃枝、刘一等几名奴隶一看对方如此出言不逊,一个个怒而拔刀就要冲上去,却被高羽制止。 高羽摇摇头,“军中禁止私斗,莫要生事,退回去。” 刘桃枝等人这才愤愤不平的退回到人群之中,但一个个都愤怒的盯着对面那伙出言不逊的人。 他神色淡然,轻声道,“我怀朔军士,在战场上靠勇武杀敌,不靠嘴,只有市集妇人才喜好与他人争吵,不曾想武川号称勇冠六镇,军中却如此多聒噪妇人?” 武川军士各个面容一滞,顿时变得极为愤怒,在人人尚武的环境中,被人骂像个娘们儿一样,那可是极致的羞辱。 贺拔岳却大喝一声,“够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这才将武川士卒给压下去,旋即他看向高羽说道,“哼,倒是同你兄长一样,能说会道,既然你以言明战场需靠勇武杀敌!” “那我问你!可有胆量与我角抵!” 高羽轻笑,“有何不敢?” “那便上前来较量!我不欲与你逞口舌之能!” 高羽也当即脱掉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皮肤确实白,明明他平日操练的强度远比常人,但高家的基因就是这么无解。 没有贺拔岳那一身横肉看着唬人,这便让贺拔岳极为轻视他。 “呵,似你这样的,便是三个一同与我角抵,也不会有胜算,若是不想当众丢脸,趁早认输,免得受皮肉之苦!” 高羽没有说话。 身后的侯景却笑了,高声道,“不劳烦阿斗泥为二郎担忧,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到底谁会当众丢人,还不一定呢。” “哼,手下败将,还敢言勇?” 贺拔岳还是脑袋有些尖尖的,稍微细心一点就应该发现……为什么侯景这群人明明看着高羽的身材如此不靠谱,却还一个个那么笃定高羽会赢。 他已经先入为主的觉得高羽就跟高欢一样,是个只会讨女人欢心的小白脸,来军中也不过是仗着娄家为靠山混军功。 “来吧!” 贺拔岳极为轻蔑的冲高羽勾了勾手指,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的轻视。 高羽也不恼怒,双方互相僵持了片刻,谁都没有先冲过去。 贺拔岳嘲讽道,“若让我冲过去,你怕不是要吃些苦头,赶紧攻过来吧!” 高羽依旧没有理会他,而是在暗暗蓄力。 突然! 高羽如同下山猛虎一般,气势汹汹,声若洪雷的大喝一声冲了过去!! 不对! 贺拔岳能感受到高羽气势的转变,这可不是寻常士卒能有的气势,手上起码有几十条人命! 他稳住下盘,极为谨慎的迎接着高羽的攻势! 同样也是大喝一声,以壮自己气势! “啊!!” 俩人一接触。 贺拔岳心惊万分,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个趔趄往后退了几步,差一点就直接被冲出圈内。 这小白脸哪来这般大的气力! 他再也不敢小看高羽,稳住下盘后和身形后,他双手握住高羽裤腰。 侯景见状,不由嗤笑,“二郎的气力,军中无人能敌!阿斗泥居然敢小看二郎!等着赢钱咯!” 他刚才找木兰借了一笔钱,重注高羽能获胜。 侯景压根就不觉得高羽会输。 他承认,刚才那一番较量,贺拔岳的气力确实罕见,但……跟高羽比起来,那就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嘿,我还不曾见谁能在气力上胜过莫贺咄。” 木兰同样也是重注高羽能赢,跟高羽朝夕相处这么多天,他比谁都清楚自家队主个人武艺和体魄究竟有多么逆天! 侯景当即带头喝彩! “二郎威武!!” 怀朔士卒一看高羽占据上风,同样跟着大喝! “二郎威武!!” 武川这边贺拔岳的部曲因为看不到贺拔岳的面部表情有多狼狈,还以为贺拔岳是在戏耍高羽呢。 “郎君,戏耍够了,就将这小白脸给扔出去吧。” “哈哈哈哈!既然这小子要当众丢人,郎君就如他所愿!” 他们怎会知,贺拔岳此时已经是力气使尽,才能勉励维持自己不被高羽给推出去! 贺拔岳大喝一声! 青筋暴起,腰腹带动双手用力,想要将高羽给抬起来,他算明白,推是推不回去了,高羽体重轻,将他抬起来才是最好的办法。 然而…… 高羽宛若双脚生根站立后便不动分好。 双方僵持片刻,贺拔岳气力难以为继,高羽能感受出来,他甚至还有余力称赞一句,“传闻贺拔兄弟勇冠三军,倒是也有些气力,居然能让我使出六分力,非等闲之辈,难怪万景会败于你手。” 贺拔岳听闻楞了一下,才使出六分力? 瞧不起谁呢?放你娘的……! 他刚欲恼怒,却不等他有所反应。 下一秒! 只见高羽大喝! “啊!给我起!” 高羽瞪大双目,咬紧牙关,俊秀的五官变得狰狞扭曲起来宛若地狱鬼神,青筋凸起,宛若一条条虬龙环绕于体表。 在所有人错愕,不可思议直至惊恐的眼神中! 只见。 原本还在与高羽僵持的贺拔岳,双脚渐渐离地,整个人腾空起来! 高羽竟然强行用力将贺拔岳给拦腰托举起来! 玩了一波后世被誉为摔跤之神卡列林的摔跤绝技—卡列林托举!! 时常与高羽角抵较量的侯景等人看到这熟悉的一幕不由脱口而出。 “就是这一招!” “啊!!” 高羽再次大喝! 腰腹一甩,双手用力便将贺拔岳给直接扔了出去!! 众人躲闪不及。 被巨大的冲击力给冲倒数十人! 侯景等人当即大声喝彩!! “好!!” “二郎威武!!” “二郎威武!!” 第38章 真乃天神也! 怀朔士卒一个个激动的面红耳赤,只知道忘情的跟着侯景不断的高声大喊!! “二郎威武!” “二郎威武!” 声势震天,引来众多人围观,角抵之处。 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看见刚才那一幕的人无不在惊叹! 高羽宛若战神在世,站在场中接受喝彩洗礼,而一旁则是极为狼狈的贺拔岳与其部曲随从,形成完美的反差! 贺拔岳整个人都还是发懵的状态。 他自小便天生神力,长大后在军中角抵更是鲜有敌手。 贺拔三兄弟勇武之名传六镇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是正儿八经靠着自己的实力争来的名气! 可现在? 勇冠三军的他在引以为傲的力气方面居然输给了这么个‘弱不经风’的小白脸?? “听闻阿斗泥天生神力,居然会输给这么‘瘦弱’的少年?” “看来贺拔三兄弟勇武之名,有点言过其实。” “不曾想勇冠三军的贺拔兄弟竟会如此狼狈?” “这……这也太不济事了吧?” 围观之人的窃窃私语,每一句都像是无形的巴掌扇在他脸上!! 贺拔岳脸色一阵铁青,极好面子的他,在此处丢尽了面子!! 而身后部曲也已经回过神来,纷纷询问,“郎君,没事吧?” 明明是关心的话,但在贺拔岳听来是那么的刺耳,他羞愤的红着脸,一把推开部曲,“给我滚开!我自己能起身!” 看到贺拔岳重新站起来,脸上带着恼怒的表情。 高羽不欲与其起争执,之前就跟中军起冲突,如今武川的人刚来,他又跟武川的人起冲突的话,不成他人眼里的刺头了? 当即主动抱拳行礼道,“郎君果然气力非凡,在下乃是侥幸获胜,承让。” 要你来装好人? 贺拔岳更加恼怒,只觉得这话极其刺耳,尤其是众人看向自己的眼神,让他极为不自在! 怒喝道,“力气大不算什么,战场杀敌,靠的是骑射,是持槊冲锋,有胆量便于我继续较量一二!” 侯景可算逮到了机会,“只有妇人才输不起,贺拔岳,你何故如此姿态!” “你这跛子!不必在旁出言讥讽,有胆量便于我上马较量,既分高下,也决生死!!” 贺拔岳是真的彻底破防了! 这不摆明输急眼了吗? 这人便是贺拔岳? 高欢的一生之敌,宇文黑獭不就是贺拔岳的手下? 高羽并不想将此事闹大,他转身拿起自己的上衣穿好,旋即说道,“角抵不过是军中之戏,郎君又何必耿耿于怀?军中禁止私斗,怀朔、武川皆为我大魏子民,皆是六镇袍泽,何必为争一时之气,逞一时之勇而自相残杀?” 撂下这么一句。 高羽便不再与其纠缠,而是转身离开。 “万景,你也莫要继续出言激怒他,若是惹出事端如何收场?速速与我离开!” 侯景嬉笑一声,跑过去将赢得的赌注拿走。 便跟着高羽转身离开。 贺拔岳怒视着高羽离去的背影,依旧在不服气的嘴硬,“若是好男儿就立即与我上马决斗!分出个胜负!” “军中禁私斗,郎君请自重。” 高羽远远的回了一句便再也不搭理他。 二人之间形成鲜明对比,就连不少武川士卒看向高羽的背影都充满了敬意。 六镇尚武,贺拔兄弟能以勇武名传六镇,高羽今日同样也能以力挫贺拔岳而得名!! 军人的思维还是很单纯的。 谁拳头大,谁就是大哥,谁就有理!! 贺拔岳一看众人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当即恼怒的推开身旁众人,也骑马走了。 他的部曲随从更是灰溜溜的快步跟了过去。 ……………… “莫贺咄!你小子力气又见长,那阿斗泥可非等闲之辈!” “那是。” 高羽点点头,“我与其较量,他竟能让我使出六分气力,真是生平仅见,难怪你等都不是他的对手。” 侯景等人神色古怪。 妈的,好烦装逼的人,偏偏高羽还真不是装。 一般他在军中与人角抵,侯景都得带上俩人才能与他抗衡。 刘一等奴隶眼中除了崇拜还是崇拜,一个个喃喃道,“我家主人,莫不是天神降世!” 高羽猛翻白眼,“叫郎君!” “好的,主……郎君!” 角抵之事传的极快,军市中众人皆用异样的眼光看着高羽等一行人。 高羽生怕贺拔岳继续纠缠追来,只能是加快脚步带着众人走出军市。 刚从军市出来。 便看到有一队人驱赶着大批牛羊往军市走。 领头之人,骑着马儿慢悠悠的往前,手中还抱着琵琶在弹奏。 曲子悠扬。 过后更是唱了起来! “天苍苍……野茫茫……”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音调高亢,十分动听。 高羽等人驻足在原地,听的入了迷,直至歌声渐远才回过神来。 歌词如此熟悉,还是敕勒话唱的。 唱的乃是大名鼎鼎的《敕勒歌》,要不说少数民族能歌善舞呢。 高羽不由好奇一问,“刚才歌唱之人是谁?” 众人皆是摇头。 高羽也就没有继续追问,反而是一行人回到了军营之中! ………… 随着前往军市的士卒回营,高羽与贺拔岳角抵较量获胜的事情被士卒们添油加醋的形容一番。 便流传出众多版本,有说高羽是天神降世,有说高羽是佛陀转生,更离谱的说当时本来俩人势均力敌,却天降异象,狂风大作,隐约看见有一条龙飞进高羽体内,高羽最后才如有神助! 若不是佛陀护法金刚,怎会有这般的龙象之力? 要不说每个当皇帝的在史书上都能留下‘神话’故事呢…… 后世只知南朝四百八十寺,却不知道佛教在北方同样盛行,崇尚佛教的氛围丝毫不比萧菩萨治下的南梁差。 世间无尽苦楚,不得解脱,所以普罗大众信佛者甚多。 高羽原本正在休息。 却听见帐外一阵嬉笑打闹,出来一看。 原来是段长亲卫送来几只已经烤好的牛羊,还带来了数十罐好酒。 “镇将听闻高队主在军市扬我怀朔军威,特遣我等来送好酒好肉,赠与高队主!” 高羽都傻了。 传这么快? 连段长都知道了?? 他当即行礼,“谢过将军美意,那我便收下了。” “哈哈哈,高队主勇武非凡,乃我怀朔不世出的勇士,将军让我传话,日后战场上还望高队主奋勇杀敌,不负勇武之名!” 亲卫等人离开后。 队下之人全部围了过来。 高羽也懒得跟他们解释,只是一挥手,“既是将军所赠,那便大家一起分食吧!” 其他队主的士卒看的那叫一个眼馋和羡慕,怎么自己就不是高羽手下的士卒呢!! 高欢也很快便找了过来。 “怎么吃肉吃酒不叫我?” 侯景冲过来也跟着吃肉吃酒。 而高欢则用眼神示意高羽跟自己进入帐中。 俩兄弟进帐后。 高欢看了他一眼,开口道,“刚才我已问过万景,二郎,此事你做的很对,没有冲动上头与那阿斗泥纠缠。” “我时常牢记阿哥教诲,况且有中军之事在前,我也不想惹事。” 高欢十分欣慰,“你每每遇事都能冷静思考,我亦十分欣慰,不过……日后再遇到此事莫要上前逞能,被表做军中勇武,日后行事便会为这‘勇武’之名所困。” 高羽点点头。 人设,名声,这两样维持起来成本其实相当高昂。 高欢想要表达的无非就是让高羽不要被‘虚名’所累。 又过两日。 总算是有军令传来! 李崇下令! 明日三军会操,讨个彩头,以壮军势。 会操过后便北上征讨柔然! 第39章 二郎神射! “咚,咚,咚!” 军营内旌旗迎风招展,外围沉闷的战鼓声仿佛每一下都敲击在军士们的胸腔上。 怀朔、武川、中军三方精锐尽出! 李崇披全甲立于台上检阅大军。 放眼望去,怀朔、武川的士卒各个披甲执锐,昂首挺立,精神饱满的面容上充满着肃杀之气,而在赶走一批闹事的中军后,剩余的中军在他的操练下也总算是有点精锐的模样,起码在气势上不输给边军之人。 李崇一抬手,身旁立马有人打出旗号,擂鼓的士卒们看到后纷纷调整鼓音,无需言语,仅听从鼓音,三军士卒便整好队列,整齐划一的动作带动着身上铠甲的甲叶子铿锵作响,相当震撼人心! 高羽也是头一次参加如此规模的大军集结。 再一看李崇一手叉腰,一手放在挂于腰间的佩刀上,身上的红色大氅被风吹的猎猎作响,这是只有军主以上级别的将领才能佩戴的物品,也是无数人想象中猛将的标志性佩戴物品! 段长、屈翼分列李崇两侧,他们跟李崇是同样的装扮。 “众将士!此番北征蠕蠕,朝廷令我带中军携六镇精锐齐出,为上不负陛下所托,下不负大魏子民之望,此次出征定要毕其功于一役,彻底解决我大魏北境之患,让六镇军民从此再不被柔然袭扰!” “在大军出征前,三军会操!” “此番会操,怀朔、武川、中军各选其军中骁勇之士,比拼武艺,以壮我军威!” “最终获胜者所在之军,可为此番北征先锋!” 这话一出,怀朔、武川两军军士纷纷动容,眼神炽热。 六镇可是保留着草原部落的习性,大军出征谁能当先锋,就意味着谁拥有先手抢战利品的权利。 战利品这玩意谁抢到,就算谁的。 反倒是中军士卒不是很感兴趣,北征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混军功,战利品能抢到最好,抢不到也不强求,钱物这玩意,只要能活着回到洛阳,待到职务擢升后自然有的是机会去捞钱,战场上拼什么命啊? 反正最后的战报不都是他们说了算? 卖命的事情让六镇的人去干就行了。 李崇率先开口! “在会猎开始之前,先从各军骁勇中再择三人比较一番,为众军士做个表率!” “厍狄干,杜宇,云弘文,出列!!” 中军士卒队列中,前排的士卒往后面口口相传,被点名的三人走到台下,高羽正好站在怀朔军队列的前方不由好奇打量,从身材来看各个虎背熊腰,对于武备荒废的中军而言,这三人已经是难得的勇士。 尤其是中间唤作厍狄干的那人,身高八尺有余,身材孔武有力,远远都能看到起手上的老茧,显然是极善射箭之人。 屈翼也跟着开口。 “贺拔允,贺拔胜,贺拔岳,出列!!” 鼎鼎大名的贺拔三兄弟也从武川军中走出来,龙行虎步,面容威严,他们三人也都身披大氅,相当威风。 气势上瞬间就压过中军之人。 三兄弟勇武之名传六镇,武川士卒看着他们无不昂首挺胸,骄傲之情溢于言表! 段长也往前一步,看向怀朔军士,最后将视线停留在高羽身上! 他大声喊道。 “斛律金,葛荣,高羽!出列!!” 好吧。 昨日夜里段长便遣人跟高羽事先说过这事,高羽本想推脱,但……勇武之名已经传出去,又怎么推脱得了? 既然叫到自己,那就坦然应对! 高羽面不改色的走出队列,跟在斛律金和葛荣身后,三人同样来到军阵前列! 葛荣他见过几次,高欢结婚时,就去送过贺礼。 至于这个斛律金,他倒是听说过,其祖上乃是率部众归降的敕勒族人,被封第一领民酋长,而后便一直承袭祖上的军职,据说也是弓马娴熟,而靠近后一看,更是觉得这人很熟悉,仔细一想,这不就是前几天在军市外唱《敕勒歌》的那个领头人吗。 九人站在队列前方,从左往右看,前面都还好,唯独到高羽这边画风却突变。 其他人各个都皮糙肉厚,唯独高羽细皮嫩肉,不像是个久经行伍之人。 不免引来一阵窃窃私语。 李崇、屈翼二人也看向高羽,高羽在军市中角抵力挫贺拔岳的事情,三军将士皆有耳闻。 军中传闻过于离谱,而眼下看到后,又不免有些错愕。 贺拔岳如此魁梧真会输给这样一个弱不经风的小白脸? 贺拔允,贺拔胜俩兄弟也都一脸错愕,小声问道,“阿斗泥,你真输给他了?” 贺拔岳脸色极为不自然,眼中怨愤不平,他依旧耿耿于怀,倒是也没矢口否认,“确有其事,别看他貌若妇人,着实有些气力,我不如他,不过战场上光气力大有何用,一看他细皮嫩肉便知其不善射箭!” 李崇很快收回自己的目光,尽管很诧异,但他也清楚人不可貌相,毕竟军市角抵那么多人看到,不可能是假的。 “好!各个英武非凡,不愧是我大魏军中骁勇!” 李崇之所以在出征前大张旗鼓的组织军中精锐会操。 一来壮军威,调动士卒们的气势。 二来打的猎物也能充作军粮。 高羽等九人纷纷给自己的弓箭上弦,而其余人则四散而开,将场地让给他们。 高羽并没有特意带清弓过来,而是带了一张日常用的一石五斗的步弓。 看众人上好弦后,李崇遥指远处的空中!! “尔等皆是军中神射,寻常箭靶无法体现尔等非凡箭术,天上大雁便是尔等的箭靶!” 眼下正是4月初,大雁从南方飞回来的季节,天上确实有成群的大雁不断的飞过。 王公贵族自古便有弋射飞禽作为娱乐消遣的习惯,弋射是指箭矢末端系上绳子,将箭矢射到空中用绳子缠绕住飞禽的脖子、翅膀将其束缚从而抓住。 这种无需神射,只要能拉开弓将箭矢射到空中就行。 但李崇可不是让他们玩弋射,而是让他们用箭矢直接射中飞行中的大雁,难度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尔等皆在自己的箭矢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以做标记,届时则以箭矢上的标记为准,看哪军之人,射下的大雁最多!” 李崇大声问道,“可有信心!” “定当不负大都督重望!!” 九人回答的铿锵有力,旋即纷纷从自己的靴子中抽出牛耳尖刀在箭矢上刻字,高羽很快便做好标记,侧过头一看厍狄干茫然的楞在原地也不知道是不是识字,最后还是他身旁的人帮他在箭矢上刻字。 众人准备完毕后,齐齐抬头看向空中! 正好有一中型雁群飞了过来,粗略一看,莫约六七十只大雁。 “就是此刻!!” 李崇也看到这群大雁,当即下令,“射此雁群!” 高羽等人纷纷拉弓瞄准,每个人的造型都与《射雕英雄传》中郭靖拉弓射雕的姿势如出一辙! 正所谓。 会挽雕弓如满月,西北望,射天狼! 咻咻咻!! 众人齐齐射箭,箭矢破空而出,朝着空中雁群疾驰而去!! 所有人都抬头望去,很快便看到有四五只大雁从天上掉落,并非全中。 本身射天上的飞禽就需要有一定运气成分,万一射箭时突然刮风,便会影响准头。 贺拔三兄弟射完箭后,一个个志得意满,虽然斥候还没有报来消息,但他们十分确信,自己的箭矢不会落空。 很快便有人大声喊道! “中军厍狄干射落一雁!!” 中军士卒纷纷为其喝彩。 “怀朔军斛律金射落一雁!!” 这话一出! 怀朔士卒不由泄了气,目之所及仅有四五只大雁被射落,那不就是贺拔三兄弟人人箭无虚发? 他怀朔终究是落了下风。 果然!! “武川军贺拔允、贺拔胜、贺拔岳射落三雁!!” 哗! 众军士一片哗然,武川士卒人人情绪高亢,自发的齐声高呼!! “贺拔郎君威武!!贺拔郎君神射!!” 贺拔岳三兄弟傲然立于原地,享受着众军士们的喝彩!! 李崇、段长等人却没有说话,他们站在台上视野开阔,可以看的很清楚…… 其实仅仅只有八人射箭,高羽一直维持着拉弓的姿势,迟迟没有射出箭矢!! 贺拔岳也发现了还未射箭的高羽。 不由大声嗤笑,“哈哈哈,角抵能胜我不过是有些许蛮力罢了,我就说这小白脸箭术不行,莫不是怕射不中丢脸,连箭矢都不敢射出去?” 贺拔允、贺拔胜俩人也看了过去,虽没有言语,但脸上的轻蔑之情溢于言表! 就这? 便是有一身神力又如何? 连射箭的勇气都没有! 六镇最鄙视这等懦夫!! 怀朔士卒都不理解,而武川士卒一个个则跟着大声的笑了起来! 高欢、侯景等人可十分清楚高羽的箭术有多厉害,高羽迟迟不射箭定然是有所图谋!! 就在李崇打算开口询问时。 一直在瞄准的高羽终于是将手中箭矢射出!! 箭矢划破长空朝着空中的雁群疾驰而去!! 之前被射落五只大雁后,雁群受惊,此时剩余的大雁便乱成一团。 因为众人全部都盯着高羽,所以当他射出箭矢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飞出去的箭矢转移到空中!! 下一秒! 所有人目瞪口呆,原本还吵闹不已顿时变得鸦雀无声!! 只见。 箭矢直接贯穿两只大雁。 两只大雁从空中掉了下来! 这次…… 可无需前方斥候报告! 因为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高羽。 一箭射落两只大雁! 第40章 骑射无双高二郎! 无数道惊愕、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双雁自由落体掉落到地面上! 大雁的尸体掉落地上,仿佛狠狠地撞击着现场所有人的胸腔! 炸了! 就连为北魏南征北战,久经沙场,见多识广的李崇看到这一幕,也极为罕见的失态! 最后还是前方斥候的声音将众人精心! “报!!!怀朔军高羽一箭射……射落两雁!” 显然斥候看到两只大雁尸体的时候,也懵了,说话都磕巴了一下,但紧接着便抬高音量,大声通报! 哗! 众军士一片哗然! 厍狄干、葛荣等人纷纷侧头看向高羽! 原本气势渐消的怀朔士卒们,仿佛一个个都打了鸡血一般,变得极为亢奋。 侯景更是带头高呼!! “高郎威武!高郎神射!!” 引得众军士无不跟着喝彩,就连不少中军之人以及小部分武川的军士都忍不住跟着一同喝彩!! “高郎威武!高郎神射!!” 一箭双雁啊!! 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今日! 他们却有幸见到这般神迹,如何能不亢奋,不跟着激动! “哈哈哈哈!贺六浑!我就说莫贺咄的箭术,莫说是六镇无人能敌,便是天下也无人能出其右!!” 高欢心中也极为震撼,但脸上却无任何表情,“二郎之勇,我亦知晓。” 台上!! 段长那叫一个得意,恨不得鼻孔朝天,他看了表情极为憋屈的屈翼后,笑着开口。 “大都督,屈将军,我怀朔军士骁勇否?” 屈翼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僵硬的恭维,“不曾想怀朔军中士卒竟有此般神射!” 李崇则捻着胡须点点头,“老夫久经沙场,也未曾见过如此神射!有此勇士,此番北征何愁不能平定蠕蠕!!” 高羽倒是神情自然,甚至心里暗自可惜。 他原本想要一箭射落三雁,奈何只是寻常步弓,弓力不济,要是能给他一张两石以上的强弓,在雁群受惊聚拢的时候,找机会一箭射落三雁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李崇当即大声喊道,“你便是高家二郎??” 高羽抱拳行礼道,“正是!” 李崇点点头,他这才想起来之前陆忠等人便是死于高家二郎之手,而寇文等人夜袭娄家牧场也是被高家二郎带人全员俘获。 现在一看,也不能怪中军太菜,而是高羽这家伙过于神勇了。 “前几日我便听闻你天生神力,今日一看箭术非凡!假以时日定将成为我大魏的一员猛将!!” “谢大都督夸奖,我日后自当尽心竭力报效大魏!为我大魏戍守边疆!” “好!” 看着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高羽身上,尤其是武川的士卒看高羽的眼神都极为尊崇。 这让贺拔岳极为不爽,他也算是回过神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这家伙!故意让我等先射雁群,雁群被射后自然会受惊,他在最后一箭双雁,坐收渔翁之利!!” “真乃小人行径!” “高家兄弟果然都是小人之辈!只会耍些阴谋诡计!!” 贺拔允、贺拔胜一听这话,也觉得十分有道理! 射雁群,先射有优势,但如果是为了一箭双雁的话,就得后射,等到雁群受惊才会有机会!! 刚才那种情况,换做是他们来,他们也能做到!! 在他们眼里,就是高羽这小白脸,把他们全给算计了!! 贺拔岳心中不忿,看着神情自若的高羽,更是气的不行,当即上前一步开口! “大都督!就算他射落两雁,那也是三对三,打了个平手!” “我武川军中从未有打平的说法,要么胜,要么负!既然较量就定要分出个胜负!” “站立射箭不算什么本事,到了战场上还得骑射当道,末将斗胆请大都督再设立一比试项目!就比骑射!” “不知,怀朔军敢应战否!” 贺拔岳挑衅的看向高羽! 台上。 李崇左右看了看,屈翼也跟着开口道,“贺拔岳所言极是,六镇尚武,从未有打平的说法,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既然较量,就定要分个胜负!” “不知道怀朔士卒可敢应战??” 怀朔和武川虽为六镇同袍,但也是互相竞争的关系。 六镇苦寒之地,生活资源极为匮乏。 你多拿走一点,就等于别人少了一点,自然要争! 李崇眯着眼,他让武川遣军队过来,为的就是让怀朔、武川互相掣肘。 眼下怀朔军势正威,而武川却气势渐消,就此作罢的话,武川军中肯定会心生不服。 但他也不想将事情闹的太大。 想了想便开口道。 “那便这样吧!中军已经败了,就不参加后续骑射较量,武川、怀朔各遣一弓马娴熟之人,来比较骑射的本领!!” “来人!抬箭靶来!!” 李崇遣人抬来草垛,垛上挂着箭靶!! 两侧按照一定距离各列十个草垛,也就是二十个的草垛,随后在终点处的正前方又放置一草垛。 拢共二十一个箭靶!! 众军士看到这阵仗不由窃窃私语! 军中寻常练骑射,也就是只有单边箭靶! 而李崇却左右都设立箭靶,显然是要上去比较的人左右同时开弓,这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总共二十一个箭靶,也就是要拉弓射箭二十一次!! 就算是军中神射,也未必会有如此气力,连续拉弓射箭! 葛荣和斛律金俩人笑着冲高羽抱拳,“我二人虽弓马娴熟,但远不如高郞,此番较量便由高郎替我怀朔军士壮军威吧。” 高羽点点头,也没拒绝。 而另外一边。 被推举出来的是贺拔岳! 贺拔岳虽然是三兄弟里年龄最小的那个,但其武艺却是三兄弟中最高的那个! 李崇又遣人牵来俩人的马! 高羽和贺拔岳俩人纷纷翻身上马,立于马上。 贺拔岳神情自傲道,“大都督,末将先献丑了!” 无视身旁的高羽,贺拔岳调转马头来到出发的位置,旋即双腿用力一夹,用马鞭猛地抽了一下。 马儿嘶啸一声便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贺拔岳行动十分迅速,在还未靠近第一个箭靶时,便提前从箭囊中抓出五六支箭矢,想要轮番左右开弓,就得在马上连珠射箭,不可能一根箭矢一根箭矢的往外拿。 就得是一把抓出数根箭矢射出,然后不做调整继续抓出箭矢,循环往复。 贺拔岳的骑射相当了得,轮番左右开弓,看的人是目不暇接!! 而众人远远望去!! 所过之处,箭靶上均留下箭矢。 不过眨眼的功夫,贺拔岳便已经左右开弓射出二十箭,粗略一看十中七八,已经是极为骁勇的表现! 引来围观士卒们的一阵喝彩!! 而马上,贺拔岳的气力已经到达极限,他怒喝一声,再次勉力拉开弓弦,射出最后一箭!! 这最后一箭更是直接正中靶心!! “好!!” “郎君果然骑射无双!” “这般骑射技艺,军中怕是鲜有人能与之匹敌!不愧是贺拔郎君!!” 军士们喝彩之声不断! 毕竟…… 贺拔岳展现出来的勇武确实是非常人所能及!! 贺拔岳驾马回到原处,脸上神情极为得意,一路听到军士们的称赞,更是令他内心欢喜,他自己都觉得这一次发挥的比往日训练还要好,堪称超水平发挥,绝对能赢下这番较量,再让他来一次,恐怕都不能发挥的如此完美。 贺拔允、贺拔胜俩人也都纷纷为其大声喝彩! 他俩人亦觉得贺拔岳发挥极佳! “高家二郎?该你了。” 贺拔岳挑衅道,“也让我等武川军士看看,怀朔军中骁勇之人骑射到底如何?” “那我也献丑了!” 高羽驾马向前,用力的抽动马鞭后,胯下骏马便往前飞奔!! 骑射的最大难点便在于如何稳住身形,毕竟马背上不断的颠簸,身体重心在不断的变化,如果要拉弓射箭的话,就必须要稳住自身的核心。 好在北魏时期双边马镫已经在军中普及,便于骑射之人在马背上更好的借力!! 众人远远看去! 高羽下身虽随着马儿的奔跑不断上下颠簸,但整个上半身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他也如贺拔岳一般,直接从箭囊中一把抓出数根箭矢。 咻咻!! 高羽以极快的速度左右开弓射出两箭。 没有任何调整的空间,便继续连射后续箭矢!! 所过之处,箭靶上均留下了他射出的箭矢,众人一看……高羽射出箭矢的精准度明显高于贺拔岳! 贺拔岳在前六箭还能保持射中靶心位置,但后面气力难以为继后,射出的箭矢要么脱靶,要么便是无法保证准确度!! 而高羽呢! 箭箭中靶,箭无虚发,没有一发箭矢脱靶!! 来到最后的箭靶前!! 高羽的气力也渐渐耗尽,但没有贺拔岳那般狼狈!! 他最后抽出一箭,这才发现……是原本搭配清弓使用的四两重箭! 他也顾不上那么多! 一箭射出! 啪! 只听得一声闷响! 原来! 高羽所射出的箭矢竟然直接贯穿了最后箭靶的靶心! 哗!!! 众人再次惊愕万分! 一个个难以置信的看着马背上的高羽!! 二十一发箭矢连射,箭无虚发,箭箭上靶,最后更是还有余力射箭贯穿箭靶! 士卒们当即自发高声喝彩!! “高郎骑射!天下无双!!” “高郎骑射!天下无双!!” 第41章 你们三个一起上吧!(求追读) “高郞神射!天下无双!” “高郞神射!天下无双!” 士卒们自发的喝彩,震耳欲聋,令人十分痴迷,高羽都不免有些飘飘然。 尤其是一抬头便能看到贺拔岳等人难以置信的表情,仿佛在他们的认知中,就不可能有人做到二十一连射,箭无虚发,甚至还能将箭靶贯穿。 高羽所展现出来的骑射技艺是超出他们认知的存在。 毕竟…… 就连久经沙场,见过无数勇武之人的李崇也失神片刻,足以说明高羽的骑射有多震撼人心! 难怪很多上位者都喜欢听下面人的彩虹屁,确实上头啊!! 高羽驾马回到台下,冲着贺拔岳抱拳道,“看来……此番骑射较量,贺拔郎君运气又稍逊我几分,承让承让。” “你!” 高羽的谦让,在贺拔岳眼里看来那就是在赤果果的挑衅!! 他都自认为已经是超水平发挥,结果高羽轻飘飘的一句运气不好? 埋汰谁呢? “阿斗泥!” 贺拔允连忙一把拉住自家弟弟,生怕他再一冲动真惹出事来。 人家高羽胜不骄,赢了也十分客气,又没出言挑衅,贺拔岳要是一直揪住不放,未免显得自己心胸太过于狭隘。 士卒们的喝彩声渐渐停息,段长十分自傲,轻笑一声,“论骑射,我怀朔军中亦有骁勇!哈哈哈哈!” 段长越是得意,屈翼就越是憋屈,偏偏还没法说什么。 所有人都看着的。 高羽赢的光明正大,甚至让人挑不出任何毛病,哪怕不爽他也得承认。 论骑射。 高羽堪称勇冠六镇,甚至是世间无敌手! 看来这次出征,要被怀朔压一头了。 高羽没有跟贺拔兄弟们过多纠缠,而是下马冲着台上的李崇等人行礼后,便牵着马儿回到原处。 斛律金和葛荣二人,眼神灼热的看着他,葛荣更是满嘴恭维,“哈哈哈,今日过后,高郞勇武之名定当传遍六镇!日后我也当向高郞多多请教骑射技艺,还请高郞不吝赐教。” 高羽谦虚的笑道,“若是来找,不敢推脱。” 斛律金也称赞一句,“真神射也,从今日起再也无人不晓高郞神射之名!!” 毫无疑问。 这场军中会操,高羽成为了最大赢家! 另外一侧。 贺拔允依旧在劝说自己情绪失控的弟弟。 “阿斗泥,眼下是在军营,非自家,休得胡闹!高家兄弟与我等并无恩怨,一直与其纠缠,反而会损了你的名声!” “谁说无恩怨!娄家女之事,怎么不算恩怨!” 贺拔允、贺拔胜俩人一愣。 合着你小子之前说不放在心上,其实一直对娄昭君拒绝贺拔家提亲,转身下嫁给一个普通军户之事耿耿于怀? “那也与高家二郎无关。” “与他无关?嘿,可与他兄大有关系!我与他人较量从未如此狼狈过,我不服!战场之上除了骑射,还有持枪槊冲锋,我便要与他比一比马上枪槊的功夫!!” “况且这小子与他兄一般,我最厌烦他人假仁假义的模样。” 贺拔允很无奈,贺拔岳这明显是输上头了。 他只能劝说道,“角抵之事便证明高家二郎天生神力,如今他骑射功夫又非同一般,枪槊功夫又能差到哪儿去?你强行与人比较,若是赢了,说不上多光彩,若是输了,岂不是自取其辱?” 军中较量,赢了可以像高羽那样谦虚,展示自己的大度。 可若是输了还喋喋不休,只会让人觉得心胸狭隘,输不起,这是很掉价的行为。 贺拔岳却摇头道,“输了便输了,输了,那是我技不如人,日后我便勤加练习精进武艺,但若是因为觉得不如他便不敢与他较量,此等乃是懦夫行径!” 打不过是能力问题,怂了那可就是态度问题! 战场厮杀,靠的就是一往无前的勇气! 贺拔胜进而问道,“那……若是你再输他,往后便心服口服?” 贺拔岳却脱口而出,“输了我也不服,我就是不服!” 贺拔允、贺拔胜俩兄弟十分无奈的对视一眼,也不再劝阻贺拔岳。 台上,李崇正要宣布结果。 “比试结果已出,怀朔军当为……” “大都督!末将有话要说!!” 贺拔岳直接高声打断,让李崇极为不悦,但三军比试,怀朔又拔得头筹,气势正旺,还需武川军来牵制怀朔。 他强压怒火,耐着性子问道,“贺拔郎君还有何话要说?” 军中士卒纷纷看向他,怀朔和中军士卒的眼中充满着鄙视,就连一向视贺拔兄弟为骄傲的武川士卒也都觉得贺拔岳有点输不起了。 贺拔岳无视他人眼光,语气坚定的说道,“战场之上,除了骑射外,还需持枪槊冲锋!论骑射,是我败了,但我还想与高家郎君较量一下马上枪槊的功夫!既然是军中技艺较量,那便全部技艺都较量一番!” 高羽都无语了。 不就是高欢抢了娄昭君嘛。 至于这么追着咬么? 又不是他抢的娄昭君。 人群中,侯景也讥讽道,“这阿斗泥心胸竟然如此狭隘。” 高欢还能说什么呢? 高羽明显就是在替他受过,若高羽不是他弟弟,贺拔岳未必会这么纠缠不休。 台上,李崇有些左右为难,他其实挺想答应,让武川军找回点面子,打压一下怀朔。 但这样就显得有些太偏袒,太刻意。 这时…… 葛荣却突然上前一步,军中会操本就是扬名的好机会,葛荣在怀朔军中亦有勇武之名,但之前射雁空了一箭,让他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贺拔兄弟勇武之名传六镇,若是能在枪槊较量中赢下一局,他便能扬名! 况且贺拔岳刚才与高羽比较骑射,连射二十一箭,气力定然有所损耗。 葛荣当即开口道,“末将也想领教一下武川军士的枪槊!” 李崇看向段长,段长一看是自己人开的口,便没有说什么。 李崇当即说道,“今日还要围猎,时候不早了,怀朔、武川双方既然有心较量,我也不好扫兴,但我有言在先!此番是最后一次较量,无论结果如何,双方都不许再找事端!” 李崇当即遣人去找来黑衣又在枪杆头绑上布帛沾石灰。 只是较量又不是生死搏命,不可能让他们真刀真枪的对打。 士卒取来黑衣后套在他们的甲胄上,又将枪杆交给他们。 李崇便再次开口,“便以擂台较量的形势,尔等商量由谁先上场出战!” 贺拔岳都没跟两位兄长商议,便直接翻身上马,单手持枪杆,还真别说…… 远远看去,这身行头相当唬人。 高羽这边。 葛荣迫不及待的抢先开口,“此番较量乃我提议,便由我来打头阵吧。” 他同样翻身上马! 高羽和斛律金闪身到一旁给俩人腾出空间! 葛荣直接驾马狂奔,朝着贺拔岳冲了过去,贺拔岳却十分淡定的立在原地,俩人很快便纠缠在一起。 枪杆碰撞发出‘邦邦’的闷响,斗的是你来我往! 交手也就十几回合,葛荣身上黑衣的胸口处便已经是留下五处白点。 这要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 葛荣早就已经被贺拔岳戳出几个窟窿来。 “好!贺拔郎君威武!!” 武川士卒依旧卖力的为其喝彩! 葛荣则是扬名不成,反而羞愧难当,只能双手抱拳,“贺拔郎君枪槊果然了得,我输了。” 贺拔岳神情自傲,立于马上! 高羽本想上,一旁的斛律金却拦住他,“我先上吧。” 斛律金同样上马后,策马狂奔向前与贺拔岳打斗在一起,俩人枪杆舞的是虎虎生风,互相在马背上闪转腾挪。 斛律金显然比葛荣强上不少!! 与贺拔岳缠斗二十多回合都不落下风,二人身上黑衣均无白点! 贺拔岳道,“你到有些本事。” 旋即大喝一声,双臂一用力,让斛律金躲闪不急,胸口被贺拔岳用枪头狠狠地搠了一下,差点直接从马上跌落下来。 武川士卒再次气势大涨,大声喝彩!! 斛律金倒也不纠缠,他很清楚……刚才那一下若贺拔岳使的是长枪马槊,他早已被捅了个透心凉,直接认输。 “贺拔郎君果然勇武,在下输了。” 贺拔岳一人一马一枪连战两人得胜,气势已经达到顶峰,他直接用枪头指向高羽,“高家二郎,速速上马来战!我等你很久了!!” 高羽也不废话当即翻身上马,单手持枪往前冲去!! 啪! 俩人的枪杆在空中对撞,枪杆头上的石灰都被震落不少。 “啊!!” 贺拔岳怒而大喝,随后枪出如龙招招朝着高羽的要害处去,高羽或躲闪,或招架,在让贺拔岳轮番进攻几次后。 抓住贺拔岳气力不济之时,手中枪杆架住了贺拔岳的枪杆,随后用力一挑,大喝一声,“啊!!” 将贺拔岳枪杆挑飞后,用力横扫,直接将贺拔岳从马背之上抽了下去! “好!” “高郞勇武!!” 一直没机会说话的怀朔士卒们,可算找到了发泄的机会! 各个齐声喝彩!! 贺拔岳体格是真不错,跌落下去后,第一时间便翻身站起,高羽却直接用枪头对准了他的脖子! 显然! 胜负已经分晓! 结果。 没等高羽开口。 贺拔岳面色大怒道,“可恶!若不是我先战两人衰了气力!又怎会如此!” 你嘴硬,你还有理了? 高羽也是被他连番挑衅给弄烦了!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 贺拔岳确实颇为勇武,正好借他们三兄弟来检验一番,自己的武艺到底强悍到了何种程度!! 他也不跟贺拔岳废话。 直接举起枪杆对准了贺拔岳身后的两位兄长! 高声道。 “天色不早了,节约时间,你们三兄弟一起上吧!我何惧之!” PS:跪求各位追读到最新章节。 第42章 羽之神勇,千古无二!(求追读) 贺拔允、贺拔胜俩人先是一愣。 紧接着便各个怒不可遏! “好生狂妄的小子!” “好胆!真以为有点武艺便能小觑天下人耶?” 高羽这话一说出口,那就是在挑衅他们兄弟三人! 什么叫他们三人一起上?? 勇冠六镇的贺拔三兄弟,什么时候沦落到要以三敌一,以多欺少来欺负你一个小儿? 就算真赢了,也一点都不光彩。 反而会被他人耻笑! 高羽却不做多解释,厉声道,“我不欲逞口舌之勇!要么你们便三个一起上与我来战,要么便就此认输作罢,是不是狂妄,尔等一试便知!” 校场上! 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将高羽的话清清楚楚听在耳中! 武川士卒一个个怒火冲天,贺拔兄弟作为勇冠武川之人,羞辱他们,不就等于是在羞辱整个武川军吗? 今日集结的都是军中精锐,都是极有血性之人,怎能忍受此般羞辱! 纷纷大声喝道! “贺拔郎君,教训下这狂妄的小子!” “真当武川无人耶?” “可恶!竟敢口出狂言,贺拔郎君速速壮我武川军威!” 怀朔士卒也不甘示弱,纷纷出声以壮高羽声势! “高郞威武!!” “我怀朔骁勇才是勇冠六镇之人!!” “从今往后,论勇武,当首推我怀朔军士!!” 贺拔三兄弟反倒是被架住了,武川士卒所望,就算他们不想以多欺少,这时候也必须得上!! 贺拔允当即提枪上马,怒喝道,“好小子,既然你要如此狂妄,今日我三兄弟便出手教训教训你,让你明白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兄长还与他废什么话!!” 贺拔岳也已经重新翻身上马,怒气冲冲的便驾马朝着高羽冲了过去,欲要将丢的面子找回来!! 贺拔允、贺拔胜连忙也驾马向前,欲要和贺拔岳一起形成围攻之势!! 高羽看着前后朝自己奔来的三兄弟,也不敢大意,既然已经放出豪言,那就得赢下这一场对决!! 他同样驾马朝前狂奔,不能让这三兄弟以一敌三,毕竟他又没有三头六臂,不可能同时迎战三人,得是逐个击破才行! 好在上头的贺拔岳给了他这个机会!! 高羽继续用力的抽了一下马儿,尽可能让马儿的冲击力到最大,同时,双腿稳稳夹住马背,稳住自身腰腹核心,双手暗暗蓄力,使出全部气力,手持枪杆猛的迎面砸了下去!! 啪!! 贺拔岳当即横过枪杆试图挡下。 而当双方枪杆接触的一瞬间!! 贺拔岳手中的枪杆竟然硬生生的从中间弯曲下去,俩人的马儿本就有巨大冲击力,再加上高羽使出全身气力!! 也就是这枪杆的材质经过特殊处理,若是寻常木头,怕不是就直接会被砸断!! 饶是如此!! 贺拔岳也只觉得仿佛有千钧之力在手中枪杆上,待枪杆复原后,在他手中不断的抖动,他面目通红,咬牙大喝。 “啊!!” 这才勉力没让手中的枪杆跌落,但此时……他双臂已是力软筋麻,使不上任何气力!! 高羽眼看贺拔允、贺拔胜俩人袭来不再管贺拔岳,而是继续驾马向前,迎战二人! 俩兄弟配合的还挺好! 贺拔允如同高羽之前一般,手中枪杆迎面砸下来,迫使高羽只能将手中枪杆横架来挡,贺拔胜趁机将手中长枪直直的刺了过来!! 高羽反应极快,侧身躲过,旋即一手架枪挡住,另外一只手则强行捏住贺拔胜的枪杆。 “哈!” 贺拔胜连忙欲要将手中枪杆给抽回来,却发现枪杆被高羽捏住一端后无法动弹分毫!! “好!!高郞神力!!” 士卒纷纷喝彩! 高羽一人便架住贺拔允、贺拔胜,三人坐在马上,借助枪杆互相角力,短时间内难分胜负! 贺拔允则暗暗心惊。 要知道…… 他们三兄弟单独拎一个出去就已经是军中鲜有敌手,二人一同上场便是直接无敌手,高羽竟然能同时应付他和贺拔胜,难怪贺拔岳一人难以力敌! 但现在可不是赞叹其勇武的时候,即便是以多欺少,即便是胜之不武。 他们兄弟三人这次也一定要将高羽拿下! 不然,以多欺少都无法赢下来的话,他们三兄弟还有何面目在军中立足? “阿斗泥!!” 贺拔允大喝一声,想要提醒贺拔岳赶紧放下面子,现在最重要的是赢! “阿斗泥你还在发什么愣?” 贺拔胜为了与高羽角力,脸色涨的通红。 他们二人都以为贺拔岳是不想要以多欺少。 可他们哪知? 贺拔岳此时双臂力软筋麻,根本就抬不起来,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此刻没有余力再次向前!! 稍作调整恢复了些许气力后,贺拔岳这才调转马头冲了过来,势要将高羽直接搠下马去!! “啊啊啊啊!!” 高羽也是面目狰狞,强行使力,左手猛的松开,贺拔胜一时调整不及,失去重心,旋即立马双手握住枪杆往上一顶,强行将贺拔允的枪头给顶开。 一手抓紧缰绳让马儿调了个方向,这才惊险的避开贺拔岳的奋力一击! 四人的缠斗让围观之人看的是热血沸腾,气氛高涨!! 怀朔、中军、武川士卒均已忘了这是分胜负的较量,而是真的当做战场厮杀!! 台上的李崇看的更是心惊。 “高家二郎何其勇武,以一敌三竟不落下风!!” 段长都已经看懵了,他也不知道高羽能够猛到这种程度! 人群中。 侯景、高欢俩人亦是如此!! “莫贺咄……何其神勇!难不成真乃鬼神转世耶??” 高欢没说话,心中却翻起惊涛骇浪!! 不由想起与高羽说的那番话。 “假以时日,天下定然有变!!” 若是……若是天下有变,以高羽之勇何愁不能建立一番功业!! 场内! 贺拔三兄弟已然是心中大骇! 三人表情十分凝重,再也不敢有任何大意。 贺拔允悻悻然道,“今日无论输赢,我三兄弟都已颜面无存。” “不曾想高家二郎,竟然勇武至斯。” 贺拔岳深知此事乃因他不服而起,但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兄长,与我一同驾马向前!先赢再说!!” “好!便与他较量一番!” 三兄弟同时驾马向前,高羽同样也严阵以待,不敢有丝毫大意。 “阿斗泥,我二人架住他,你再趁机出手!” 贺拔允、贺拔胜二人依旧是之前的思路,二人持枪,双臂发力猛的砸下,逼迫高羽架枪来挡,无法闪躲!! 这时候只需贺拔岳再次趁机出枪便可取胜!! 可到了关键时候。 贺拔岳一看三人在互相角力,若是自己此刻出手赢了又有和光彩?? 他大喝一声,同样猛的将手中枪杆砸下!! 三兄弟同时大喝发力,猛的往下压!! 高羽只感觉仿佛有千斤之力在往下压,压的他手中枪杆已然弯曲,压的他只能勉力支撑,整个人都被迫压到马背之上。 呼吸难以为继,胯下马儿更是守不住这力在不断嘶叫!! “啊!!!” 高羽双眼瞪大如铜铃,俊朗的脸充血到通红,咬牙怒喝一声,腰腹一扭,将身体内的全部气力一股脑的使了出来,双手往上一顶!! 贺拔兄弟三人,被高羽往上这么一顶,各个手中长枪往上扬,完全无法设防!! 就在此时!! 只需要高羽横扫,便能将三人打落马下。 但其胯下马儿在四人互相角力之时已经到达极限,悲鸣一声后,竟直接侧过翻倒在地上,连带着将高羽也给摔了下来!! 但高羽落马后却反应极快的持枪欲要上前!! “够了,都停手!” 李崇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喝,引来所有人注意力。 高羽也顺势停手,傲然立于贺拔三兄弟的马前与其对峙! 恰逢狂风大作,卷起漫天沙尘。 高羽站在地面一人持枪与马上三兄弟对峙的画面刻印进在场所有人的脑海!! 中军这边厍狄干看着高羽勇武的英姿,喃喃道,“大丈夫,当如是也!!” 怀朔军中,所有人都仿佛在看神佛一般的眼神看着高羽,敬若神明! 台上! 李崇等读过史书的人。 看到此场景,已是瞠目结舌。 脑海中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太史公书中的一句话!! 武川军中。 独孤信怔怔的望着高羽的英姿! 喃喃自语道。 “羽之神勇!千古无二!!” PS:发书以来没求过什么,到现在只恳请各位读者不要养书,一定要看到每天的最新章节。 这样我才能冲击后续的推荐,大家有什么想看的剧情也可以跟我互动,我尽量都安排到。 第43章 高郞之名传遍三军!(求追读) 所有人都目光灼热的看着高羽。 贺拔兄弟的勇武之名可是早就传遍六镇,没有人会觉得他们名不副实。 刚才短时间的较量大家都清楚。 不是贺拔兄弟太菜。 葛荣、斛律金那也是军中小有名气的骁勇,在贺拔岳面前也就勉励支撑二十个来回就被击败。 总不能是葛荣和斛律金陪对面演戏吧? 唯一的答案! 高羽太猛了! 已经猛到可以力战贺拔三兄弟而不败。 要知道高羽眼下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轻轻,身体都还未发育完全,还有着巨大的上身空间! 现在都已经猛的可以力斗三兄弟不败,再大几岁不得直接赢了? 这已经是超出所有人认知的勇猛。 “难不成高郞真是佛陀护法金刚转世??” “便是古之项王也不过如此吧?” “就是关、张一同上,高郞也定能获胜!” 台上,李崇心惊之余,又不免有些头疼…… 本来还想着让武川军挫一挫怀朔军的锐气,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 今日较量结果一旦传开,就是武川军在怀朔军面前也得低一头。 “尔等皆是我大魏军中精锐,尔等的勇武众人有目共睹,若是因为较量受伤,那便是我军的损失,留着气力日后去战场上杀蠕蠕,建功立业吧,今日的较量便到此结束!!” 李崇都发话了。 高羽顺势收回枪杆,猛地将枪杆直直的插入地面,旋即冲着马上的贺拔兄弟三人抱拳行礼道。 “刚才乃是一时冲动之语,还请贺拔郎君见谅,恕我言语冲撞之罪。” 高羽起初也以为贺拔岳是心胸狭隘的人。 可刚才明明贺拔岳可以趁着自己被贺拔允、贺拔胜架住的时候用枪杆搠向自己,但他却没有趁人之危,而是选择光明正大的要和他的哥哥们一起从力量上将高羽压倒。 高羽便清楚…… 贺拔岳此人,并非是心胸狭隘之人,纯粹就是极好面子,喜欢与人争强好胜,还很嘴硬武夫一名罢了。 这样的人挺纯粹,也没什么坏心思。 贺拔允也颇具气量,他也将枪杆插入地面后,冲着高羽抱拳,“高郞气度雅量,不计较我兄弟三人以多欺少,勇武非凡,也让我兄弟三人明白何为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哼。” 贺拔岳却冷哼一声,“输了便是输了,还废什么话,回去之后我自会勤加研习,精进武艺,日后再来与你较量一二!” 说罢! 贺拔岳直接头也不回的驾马离开此处,极好面子的他,真不知道留下该如何面对武川军中士卒。 索性不如驾马离去! “阿斗泥!!” 贺拔允没能叫住他,无可奈何的驾马到台前,旋即翻身下马,下跪行礼,“阿斗泥不识礼数,还望大都督赎罪。” “无碍。” 李崇倒也懒得去计较,也没法计较。 贺拔家与娄家一样不好得罪,都是世代在六镇经营的良家豪帅,他不敢得罪娄家,自然也不敢得罪贺拔家。 贺拔允却十分给面子,“末将回去后,定当严加管教。” 李崇点点头,他又看向高羽,眼中满是欣赏之色,开口称赞道。 “高郞真乃少年英雄,老夫驰骋沙场多年,似你这般勇武还是头一次见到。” “谢大都督夸奖。” “既是如此骁勇,战场上定当勇猛杀敌,为我大魏戍边。” “喏!” “你且先去归队。” 让高羽回到士卒中去,李崇旋即一挥手,身旁的持旗手便再次给出旗号,擂鼓手远远看见后便齐齐擂鼓。 “咚咚咚!” 士卒们迅速的完成集结。 李崇当即开口道,“时候不早了!全军出发!会猎开始!!” 军中精锐纷纷上马,前去围猎!! 围猎便是士卒骑着马从将猎物从四面八方往一个包围圈内驱赶。 怀朔士卒看到高羽勇武的表现后,一个个气势高涨,围猎时各个勇武非凡!! 最终。 清点猎物时,还是以怀朔军士获取的猎物最多。 李崇当即下令。 此次北征柔然,由怀朔军来担任先锋。 怀朔军无不欢欣雀跃,先锋军意味着只要能够逮到柔然大军,那么就有大批战利品可以供怀朔士卒掠取。 要知道。 北魏六镇除了沃野镇在河套平原的后套地区可以种植粮食外。 其余五镇所在之地都是干旱或者半干旱地区,根本无法大规模种植农作物,只能是放牧营生。 以前柔然没被北魏打怕的时候,还能时不时外出征战柔然掠夺资源,可自从柔然认怂北迁遁入漠北深处,想要大规模的洗劫柔然部落就不太可能。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朝廷出粮北上找柔然劫掠一番,当然得好好抓住机会! ……………… 回到军营中。 高羽便成了怀朔军中的大熊猫,随着大批士卒归营将高羽力战贺拔三兄弟之事传开。 怀朔士卒无不为之惊叹!! 军营中的‘神话’传说又多出不少。 “就在关键时刻,再次刮起大风,又是一条神龙钻入高郞体内,高郞才如有神助!!我就说……高郞肯定是佛陀的护法罗汉转世!!” “你放屁!刮大风时,我隐隐听见有鬼神在低吟,高郞明明是鬼神附体!不然常人怎么能以一敌三,力战贺拔三兄弟?” “你们都是胡说的!刮大风时,我瞪大眼睛看得清清楚楚!是天上有仙人再为高郞护法!助他一臂之力!” 靠着这些士卒添油加醋的加工各种神话故事。 高羽直接就被披上了一层神话色彩。 “莫贺咄!难不成你真是鬼神转世?” 木兰的资格和级别不够,没有前往参与会猎。 高羽要不是前几天在军市角抵力挫贺拔岳的话,大概率也不会得到段长的赏识。 因此,木兰、刘桃枝等人也只能是从他人口中听说。 越听越心惊。 索性来找本人求证。 “是是是,我乃佛陀护法转世,鬼神降世,天上仙人亲传弟子。” 木兰没说话,只是翻着白眼,显然不信这种胡话。 高羽却笑道,“嘿,你还不信?今夜我定当与鬼神沟通,让他去你梦中亲自与你说说我和他的关系。” “去去去,莫要吓我!” 木兰还是挺紧张,古人对于鬼神之说可是充满了敬畏。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高羽也懒得过多解释。 要说最得意的当属高羽队下的那些士卒们,直接一句,“我队主乃高郞!” 便能收获众士卒的艳羡和赞叹! 那叫一个暗爽! 而段长也很快便再次遣人给高羽送来美酒好肉以作嘉奖。 高羽也不客气。 见者有份,分与众人吃食。 怀朔军中只要谈及高家二郎,无不竖起大拇指称赞!! 第44章 抓到一条大鱼? 三军会猎,将士卒们的士气全部都调动起来后。 李崇便下达军令,全军拔寨起营向漠北进军! 同时又下令,让‘东三镇’,也就是怀荒镇、抚冥镇和柔玄镇,三镇军队同样向根河河谷进军,此乃柔然王庭所在,尽量将柔然王庭的部众给逼到西边来。 以沃野、怀朔、武川三镇军队为主力,以逸待劳征讨柔然! 自从穿越来后,高羽便每年都会带队出去劫掠南下放牧的小型柔然部落,也算有着丰富的作战经验。 但那都是小规模的部队作战,人数不过百人。 像这种三军加起来拢共数十万人的大军出征,他还是头一次体验,什么都好奇,也会拉着有出征经验的士卒询问。 毕竟…… 大军出征,行军路线如何安排,粮草辎重怎么安排? 李崇作为世之名将,他的一切安排肯定都是有各种考量,高羽会从自己掌握的信息里面去换位思考李崇为何会这样做,为何会这样安排。 尽可能的学习,为日后天下大乱,自己亲自率军积累经验。 怀朔军为先锋在前方开路。 出发数日后,沃野镇也遣来一支数万人的军队,汇入大军队列之中。 ………… 一晃大半个月的时间过去。 时间来到5月份,气温升高不少,草原上竟然下起了连日的阴雨,极为磨人。 起初。 士气正旺的时候,段长还会每日派遣数支小股精锐部队外出检索,但始终无所收获。 从行军地图上来看。 大军都已经北上四百余里,却始终找不到柔然大军,再加上阴雨持续数日,不免让人心烦意乱! “这群该死的蠕蠕到底躲到哪去了?” “蠕蠕本就内乱,又得知我军大张旗鼓的北上,肯定是遁入漠北了呗。” 高欢倒是没有理会众人的抱怨。 而是看向高羽。 自打高羽展现其非凡的勇武过后,高欢便对他的期望更上一个台阶! “二郎,这几日你外出检索可有收获?” 高羽摇摇头,“别说是柔然部落,就是连野兽都不曾见过。” 若是能遇到野兽,还能将其打死带回来改善伙食。 可连野兽都见不到踪影,回来后军中每日提供的伙食就是粟米和咸菜,仅能果腹罢了。 高欢闻言,沉默了片刻后道,“此次北征怕不是最终会无功而返。” 高羽不由反问,“为何如此?” “这几日你难道未曾发现?大军的行军速度放缓了许多,更重要的是……每日提供的军粮份额在不断减少,想来是后方粮草不济,无法供应大军。” 十几万大军在这茫茫草原上。 每日人吃马嚼的,消耗极大!! 怀朔、武川军中本就没有多余存量,李崇所率中军带了不少粮草,沃野军也带来部分粮草,但如果要供应全军还是力有不逮。 粮草供应主要还是得仰仗娄家这些当地豪族供应。 但军队外出劫掠可以抢战利品,有收获,娄家这等豪族却无任何收获,干嘛要尽心尽力的供应全额粮草? 归根结底还是柔然人已经几十年都没有大规模南下劫掠过,这些豪族根本就没有支援朝廷军队讨伐柔然的动力。 “如若真是这样的话?大都督回去怕是无法交差。” “那就不关我等的事了,顾好自己即可。” 高欢摇摇头。 朝廷的事对他们来说太过遥远,又攀附不上李崇,干嘛要替他操心呢?? 众人只能在帐中打发时间。 又过数日! 阴雨天总算过去,迎来了一个万里无云的晴空! 段长早早的便遣人将高欢等召集到他的军帐中传达中军行营传来的军令,得到军令后,高欢第一时间回去点了高羽在内的一百士卒,令其做好准备出营。 李崇的军令很简单,继续检索。 沃野、怀朔、武川各出1000精锐游骑往前方检索柔然部队。 打先锋的怀朔往北方检索。 沃野往西,武川往东,中军与三镇主力则坐镇中央以为后援。 高欢带了一百人,葛荣、斛律金等怀朔军中骁勇各带了一百人,商量过后。 高欢带人往西北方向前去,每人都配备了五匹马,带足了十一二日的干粮,节约一点支撑十五六日不成问题。 行军四五日后,一伙人往前推进了四百余里,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高欢看着一望无尽的草原,再次下令分兵,“比卢骨、屈突合力你等率五十人跟随我。” “万景你等率士卒跟着二郎,切记不要深入,如若遇到蠕蠕大军的踪迹,定要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回。” “喏!!” 众人再次一分为二,往不同的方向继续前进。 高羽等人又前行进一日,还是无所谓收获,所带的干粮已经到了极限,毕竟还得留足回军营的干粮。 侯景不由骂骂咧咧起来,“难不成蠕蠕全都死绝了?怎么一个都不曾看到!” 高羽却劝说道,“遵循军令继续往前检索便是,搜寻不到便回应去看看其他人是否有收获。” 高羽也没办法。 这茫茫漠北草原,想要找人那不就是大海捞针,大军也只能每日往前推进后,不断的往四面八方派遣游骑探查。 又行进片刻。 高羽隐约听到前方似乎有厮杀声!! 侯景第一时间下马,趴在地上倾听随后十分兴奋,“就这动静,预计三四百骑!!” “指不定是遇到蠕蠕了!!快,快上前去!!” 侯景当即上马就要驾马向前! 高羽却制止了他。 略作思考后,下令道,“万景、木兰、刘一,你等随我前去探明情况,刘桃枝你带人在此处等候。” “喏!” 高羽穿戴好铠甲,带上弓箭、马槊,当即带着侯景等四人四骑往厮杀声传来的方向赶去! 很快! 便在前方看到有两伙蠕蠕人正在厮杀。 一方在追逐,另一方一小股人马似乎是在遁逃,被追杀的极为狼狈。 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 但遁逃那伙人,所跑的方向正是己方所在的位置。 若是停留在原地,肯定会迎面撞上! “莫贺咄?怎么办?” 侯景提议道,“我看两伙蠕蠕人数一般,不若我等迎上去,将其杀溃,抓几个回去,便能清楚蠕蠕大军在何处!!” 高羽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当即下令,“刘一,你回去带人过来,全员披甲,给弓上弦!” 得到命令后,刘一立马转身回去叫人,而高羽和侯景等人则耐心的留在原地等候刘桃枝等人的到来。 就在高羽下令后不久,便看到远处已经有一伙士卒朝着蠕蠕人冲杀过去! 从他们出现的方向来判断。 想来是沃野镇的人? 高羽大喜! 有自家军队帮忙,定然能够减少自家士卒的伤亡。 PS:抱歉哈,第一次写大军前进,伺候刺探军情等内容,耽误了许久。 第45章 破六韩拔陵 高羽粗略一看,对面两伙人加起来莫约三百骑左右。 他倒是不怕。 但这次带出来的可都是他精心培养的士卒,甚至是为日后提前储备为自己领军的军官,要是在此处有折损的话,他也要心疼许久。 很快刘一便将刘桃枝等人给带了过来。 “那我们上吧!” 侯景显然急不可耐,想要上去厮杀一番。 高羽却摇头,“再等等,待到沃野镇军与其短兵相接时,我等再充作奇兵大声喊杀,迷惑对方,挫其气势!” 侯景滴溜溜的转动着眼珠,调侃道,“倒是越来越有几分贺六浑的风采,似你这般勇武还需用这等阴谋诡计?” 高羽瞥了他一眼道,“勇武不代表做事不需用脑子,兵法云:兵者,国之大事,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既然此刻是我领兵,那么我就得为麾下士卒负责,只顾个人逞能,却不顾士卒死活,我所不欲也。” “还有,万景,你且记住,兵法非阴谋诡计!便是霸王用兵,也讲兵法。” 侯景哑口无言,也不再说话,反倒是刘一等奴隶一个个感动的不行。 在怀朔这种草原部落的环境下,可找不出第二个似高羽这种将他们这些奴隶也视作‘人’的主人。 高羽再回头一看! 沃野镇军队已经跟追杀的那伙柔然士卒短兵相接,而被追杀那伙人也第一时间回头,而并非是逃跑。 竟然不怕沃野镇的军队,难道这伙柔然人是南下叛逃的? 来不及细想,高羽便下令道! “众将士!随我冲杀敌军!” 高羽猛的用马鞭抽着马儿,在察觉到这边有动静之前,全员便更换了新的战马。 马儿活力十足!! 嘶叫一声后,便朝着前方狂奔而去!! 高羽等人全员一手牵住缰绳,一手握住马槊,将枪杆后端夹在腋下,俨然是冲锋的姿态! “杀!!” “杀!!” 在高羽的带动下,各个声若洪雷,大声喊杀!! 原本正在厮杀的双方,被这突如其来的喊杀声给吸引。 仅仅五十骑,却仿佛有万马奔腾,所过之处卷起漫天黄沙,让柔然人根本分不清虚实! 沃野镇领军之人也很鸡贼! 他奋力的将面前柔然士卒给砍下马后,大声喝道,“乃是我军支援到了!杀了这群蠕蠕!!” 沃野镇士卒各个士气大振,杀的这群柔然人丢盔卸甲!! 柔然士卒们的斗志显然已经崩了,当高羽冲杀到他们面前时,这伙人正在试图逃跑,压根就不管身旁的同袍,全都抱着死道友不贫道的态度,亡命狂奔。 “死!!” 高羽夹紧马槊,巨大的冲击力,让马槊直接捅进一名柔然士卒的身体里,随后他猛的一用力! 硬生生的将这名柔然士卒从马背上给挑了起来,随后一抖,便将这名被捅出个大窟窿的柔然士卒丢在地上!! 侯景等人也已经冲了过来,瞬间就截断了柔然士卒,来回冲杀,惨叫声起此彼伏!! 高羽几乎是没有任何停歇,再次用马槊将一柔然士卒挑飞,这柔然士卒的尸体连带着又将数名柔然士卒给撞倒! “好个勇武的郎君,尔等是何人?” 似乎是沃野镇军领头之人。 “我等乃怀朔游骑,尔等呢??” “哈哈哈!我等乃沃野游骑,唤我做破六韩拔陵即可!” 一听这名字就知道,肯定是降归北魏的草原民族部落,具体是何部族就不清楚了。 只要确定是友军就行。 高羽欲要再次用马槊挑飞一人,却见这柔然士卒死死的抓住他枪杆,而另有两人抽刀砍来,高羽只得弃了马槊,从腰间同样抽出环首刀,躲过一人挥砍后,与另外一人对砍! 铛! 刀刃对砍,迸出阵阵火星,高羽挥动刀刃带着巨大的冲击力将对方刀刃击落后,没有丝毫停顿,一刀将其斩落马上! “杀!!” 每击杀一人,他都大声喊杀,麾下士卒各个气势高涨,很快便将这伙柔然士卒给杀的七七八八。 而高羽很快便来到几名柔然士卒面前,这几名士卒虽恐惧高羽的勇武却没有退缩,反而将身后之人死死的护住! 高羽一细看,被他们所护住之人,看着十分年轻,跟高欢差不多的岁数,穿着也跟其他柔然士卒不一样,显然地位十分尊贵。 就当高羽再次准备上前冲杀时。 被护住的男子大声喊道! “这位勇士请停手,我乃柔然可汗郁久闾阿那瓌!将我带回去,你便能立大功!!” 柔然可汗? 怎么会这般狼狈? 但看起衣着以及有贴身护卫保护,确实是身份不一般。 高羽不敢有丝毫放松,谁知道这人是不是在骗自己,当即挥刀左劈右砍,将这人的贴身护卫悉数击杀!! 这人表情大变,惊恐的看着高羽,说话都磕磕巴巴。 “这……这位勇士,我真乃柔然可汗!” 高羽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 “刘桃枝、刘一!” 他大声将几人给叫了过来,“尔等将其给我看管住,若是他敢逃,无需请示,就地击杀!” “喏!” 这才转身去跟着其他人收割战场。 而另外一边! 破六韩拔陵也在奋勇杀敌,看见高羽这般勇武,不由称赞,“真乃勇士也!” “我只听闻武川军士卒勇冠六镇,不曾想怀朔士卒也这般骁勇!” 沃野镇的军队是后面才来,压根就没和其他镇的军队汇合在一起过,自然也不曾听闻高羽的勇武事迹。 很快。 厮杀声便渐渐停歇。 除了遁逃的几骑外,剩余的要么死,要么在地上没死透,不断的哀嚎! 破六韩拔陵令麾下士卒抓来一名柔然人,又令其他人打扫战场,自己则在此处审问。 “蠕蠕,尔等到底是在追杀何人!!” 都不需要严刑逼问,这柔然士卒为了能活命跪在地上便将一切都交代了。 哪来那么多硬骨头? “我等乃是遵从可汗之命,追杀阿那瓌。” “阿那瓌是何人?” “乃先代可汗之子……” 闻言,破六韩拔陵不由眼前一亮!! 当即挥刀便将这柔然士卒给杀了! 他不需要知道详细的内容,他只需要知道自己抓住了一条大鱼即可! 可汗之子四个字就足够了! 就在他兴奋之余,余光却瞟到不远处的高羽等人,高羽也在逼问柔然士卒。 那…… 岂不是高羽也会知道抓住可汗之子了?? 破六韩拔陵的眼神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 他不想与人分享这天大的功劳,怎么办? 第46章 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 此次北征大军十数万人,在这茫茫草原逛了将近一个月没收获。 即便仅仅只是抓到柔然斥候掌握了柔然人的行踪,对急于跟柔然人进行会战的李崇而言都已经是大功一件! 更别提抓到的可是柔然可汗之子!! 草原上的可汗那就是中原王朝的皇帝,柔然之子那就是皇室血脉! 这得多多大的功劳?? 破六韩拔陵的眼神变得炽热,而在他身旁的从弟,破六韩孔雀则偷偷的打量着远处的高羽,“头领,我看这伙怀朔士卒才五十骑左右,我等人数乃是对方一倍有余!” “不若……” 破六韩孔雀以手作刀,意图十分明显! “他们有马,怕是无法全歼,况且……领头之人颇为神勇。” “神勇又如何?围起来诛杀即可!跑了也不怕,将可汗之子带回去,我等便是立了大功,死人还能起来为自己叫冤?况且似他们这样的人,往日里可没少欺辱我等!甚是可恶!” 破六韩拔陵微微颔首,冲破六韩孔雀使了个眼色,破六韩孔雀顿时心领神会,开始去召集部众! 六镇同样也是阶级分明! 镇将这个名义上的土皇帝权力最大,但自从孝文帝迁都后,镇将虽然依旧是朝廷指派的地方大员,但实际权力已经大不如前,起码就指挥不动自己下一阶层的人。 镇将之下,便是六镇设立之初,代人集团以及汉家豪族的强宗子弟亲率部曲过来,唤做良家豪帅,这伙良家豪帅世代在六镇耕耘,早已是当地实际上的‘土皇帝’,如今的镇将也需仰赖他们。 似娄家、贺拔家、宇文家这些人便是良家豪帅的典型代表。 再之下,才是似破六韩拔陵、斛律金这种率部族归降的匈奴、高车等部族,他们唤作酋帅,其地位仅仅只是他们麾下的牧民要高一点,没有任何政治优待,反而身上背负着极大的赋税压力,属于是六镇被压迫最狠的一群人。 本来六镇是这三个阶层组成,但孝文帝迁都后,六镇成为犯罪官员和罪犯的迁徙地。 这些罪员、犯人跟降归部族的牧民成为了六镇最底层,被压迫最狠的一伙人。 此番北讨柔然,像娄家这样的良家豪帅家族压根没有任何动力,反而是破六韩拔陵这些降归部族的人才是最有动力外出抢劫的,因为不抢的话,生活过的就太苦了,只能勉强度日。 这么大的功劳,他们又怎么会愿意跟高羽他们共享? ……………… “竟然真是可汗之子??” 高羽同样从柔然士卒的口中得知了这关键的信息!! 侯景立马如鹰一般上身不动,脑袋却回头看了不远处的破六韩拔陵众人一眼,脸上满是凶宁阴狠之色,低声提议道,“此乃天大功劳,莫贺咄!不如趁机将沃野军那伙游骑给……” “怕是有些不妥。” 高羽有些迟疑,这几年的经历,他早已融入了怀朔当地的环境之中,草原部族就是纯粹的丛林法则,强者为尊,适者生存,强者通吃一切! 他的顾虑在于…… 己方人太少,定然无法将其全歼,肯定会有人跑出去。 如果禀告上去的话,虽然自己可以一口咬定是对方袭击自己。 但还是有些不妥。 主要高羽这阵子惹出来的事太多了,杀了中军士卒,又让武川军士倍感挫败,这边再杀沃野镇的人,很难收场。 但高羽再一细想! 侯景得知这条消息的时候,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杀了对面,独占功劳! 那…… 对面那伙人,不也是一样的想法? 六镇可能武力值上有所差异,但其生存环境可是如出一辙,可不存在某个镇尊崇王道教化,所以道德水平要高一点。 高羽当即下了决定! “万景,木兰,刘桃枝,令众人做好准备,随我迎敌!” 木兰脸上神色连番变化后,眼神坚定的点点头。 当高羽回过头时,才发现破六韩拔陵已经聚集部众,朝着己方缓缓逼近,但脸上却带着人畜无害的‘真挚’的笑容,隔老远就大声喊道。 “哈哈哈,感谢怀朔同袍的支援,此番我等立了大功!!” “不知尔等姓名,乃是何人的部下?回营后,我等定当前往怀朔军营与诸位共饮美酒!!” 高羽也面带笑容,与其虚情假意道,“是尔等发现蠕蠕,重创蠕蠕军队,我等岂敢贪天之功!” “何须归营,我马上便备有好酒,兄不若过来与我此刻共饮!!” 俩人都试图降低对手的警惕心! 但…… 高羽却抢先出手! 他以极快的速度从箭囊中抽出箭矢,旋即搭弓射箭,根本就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 目标正是这群匈奴酋卒的首领,那个叫破六韩拔陵的壮汉。 正所谓。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箭矢破空而出,朝着破六韩拔陵飞了过去! 破六韩拔陵本就心怀歹意,以己度人,自然一开始便有所防备,见到高欢一直右手按弓便心生不安,等看到对方捻动箭矢,警觉大生,下意识的侧了下身子。 眼前只看到一道黑影须臾便至。 左耳处同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他惨叫连连,伸手一摸,根本感受不到耳朵的触感,反而是沾了一手的血液!! 也是天命,这一箭高羽本是瞄准破六韩拔陵的脖颈,结果只是射掉了对方的一只左耳。 顿时惊出破六韩拔陵一阵冷汗,要是自己反应慢半拍,怕不是已经魂归西天!! 高羽眼见没能射杀,心里虽有惋惜,动作却并未迟疑,口中大声喊杀,手上立刻催动战马,带着士卒们往前冲杀! “杀!此人乃蠕蠕内应,随我诛杀叛徒!” “杀!!” 破六韩拔陵这才反应过来,剧烈的疼痛刺激着破六韩拔陵,一手捂着残耳,满脸血水,他此时也顾不得耳朵的伤口,怒不可遏的喊道! “杀!给我杀了他们!” “先杀为首那人!能杀此人者,赏牛羊百头!!” 都已经撕破脸皮了,还装什么?? 话音刚落,便有匈奴人张弓搭箭,眨眼间,便有二三十支羽箭射向高羽。 高羽闪身躲避,但数量太多,难以尽避,身上甲胄顿时插上了七八只箭矢,好在身上披着重甲,这些箭矢只是轻箭,难以洞穿,当无大碍! “郎君,接槊!” 此前为了避免引起对方的警惕,高羽并没有拿槊。 而身后的刘一大喊一声,便奋力将自己手中的马槊扔给高羽,高羽凌空接过马槊,将枪杆夹在腋下,摆出标准的冲锋姿态! 他大喝一声,驾马迎面刺向前方!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手中的马槊直接贯穿一名匈奴士卒的身体,手腕一抖,便将其尸体挑飞,破六韩拔陵身边数十骑已然围了过来,要将其围杀! 高羽架起马槊,宛如神佛降世,左驰右突,手里的马槊上下飞舞,一点寒芒先到,随后枪出如龙,一槊一个,竟无一人是其一合之敌,转瞬间,包围他的数十骑,便有半数已成为他槊下亡魂! 破六韩拔陵见状极为胆寒,但仍不死心的大喊指挥道,“砍马!砍他的马!!” 但纵使他喊破喉咙,也无一人敢上前去挑战宛若鬼神般勇武的高羽! 平日里的骁勇,在高羽面前一回合都支撑不了便成为槊下亡魂,此等勇武,对于这些手上沾了人命的士卒而言,也过于骇人,尤其是高羽已经杀红了眼,俊朗的面容变得极为狰狞,这伙久经沙场的士卒甚至不敢与之对视。 生怕招惹到这浑身弑杀气息的‘野兽’,成为高羽的下一个目标!! 高羽一下子就盯上了破六韩拔陵,高羽先前的勇武已然令其神魂大冒,脊骨发寒,此时哪里还敢与其对视,吓得他连忙调转马头,催马便逃,根本就不敢继续留在原地高羽这杀胚为战! 直接弃了自己的部众,头也不回的跑了! 其麾下部众一看,也纷纷调转马头,生怕跑晚了片刻,便会成为高羽的槊下亡魂! 高羽见状,用力拍打马儿,旋即将手中马槊举过肩膀,呈投矛的姿势,扭动身躯,蓄满力量,腰腹一甩带动着右臂奋力将手中马槊朝着破六韩拔陵掷去!! 破六韩拔陵方才见高羽箭术不凡,心生大怖,逃跑之时直接一个镫里藏身,将自己藏在马腹之下,以防再被对方的箭矢射中。 也是运气。 只见! 掷来的马槊直接贯穿了破六韩拔陵胯下骏马的脖颈,马匹嘶鸣一声,四蹄弯跪,如金山崩倒,玉柱折断,伏毙在地,破六韩拔陵更是直接被甩飞了出去!! 跌落后,破六韩拔陵根本顾不得身体的疼痛,挣扎起身,头也不敢回望一眼,继续狂奔,还好这时破六韩孔雀驾马追上,将其一把拽到了自己的马背上,才让破六韩拔陵避免被侯景等人包围。 高羽又连射数箭,那叫破六韩拔陵的匈奴人酋帅身影已然隐于逃命的众骑当中,他这几箭虽是箭无虚发,亦未能将其射中。 侯景等人欲要继续追杀。 高羽见状当即大喝,叫停了试图追击的侯景等人。 “切勿追击!查看是否有死伤,将死者尸首带上,伤员也一并带走,此地不能久留!!” 之前追杀阿那瓌的柔然士卒就跑了不少人,高羽也不清楚是否会有柔然人的部队会快速过来,必须得先离开这边。 除此之外…… 他还需要赶紧带人回军营去面见李崇! 抢个先手。 跟李崇告状,把罪责全部推给破六韩拔陵等人。 这玩意不就是谁先说,谁有理?? 更何况! 阿那瓌在他的手中,这功劳便是他的! 第47章 飒露紫 高羽下达完军令后,刚欲调转马头去找阿那瓌审问更多细节问题。 却听见一声悲鸣后,身体突然失去平衡,直接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莫贺咄!” “主人!” “队主!” 众人脸色大惊,尤其是刘桃枝等人更是第一时间发了疯似得往高羽的方向跑。 刚才高羽身上插了数根箭矢,看着相当骇人,他们还以为高羽受了重伤呢。 高羽却连忙翻身站了起来,大声回应。 “无需担忧我,我没事,速速清理战场。” 刘桃枝已经跑了过来,一脸担忧的打量着他,“郎君,你真没事吗?” “哪来那么多废话,赶紧去清点战场。” 高羽瞪了刘桃枝一眼,旋即抬脚踹向他的屁股。 嗯。 与往日的力度丝毫不差,刘桃枝这才放心,喜笑颜开的走开,继续去清点战场,众人也才放下心来。 高羽身上插了不少箭矢,但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他披了重甲,里面还穿着高欢令娄家工匠特意给他打造的软甲,那么远的距离寻常箭矢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伤害,只是看着唬人罢了。 他之所以摔倒,是自己胯下骏马已经无力支撑。 高羽这才发现……刚才破六韩拔陵那伙人的一轮箭雨下来,不单单是他身上中箭,马儿身上也中了数根箭矢,出来刺探军情马肯定没法披甲,就连人也是发现情况后才会披甲。 没有防护的情况下,面对箭雨,中箭也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高羽蹲下来,查看着情况,有一根箭矢插在马的脖子上,两根箭矢在插入马腹,显然已经是神仙难救。 心中不免有些伤悲,伸手抚摸着马儿的鬃毛。 这匹马是最开始侯景去娄家想要偷的那匹,后面被娄昭君送给高欢,高欢还回去以后,又被娄昭君给送了过来。 后面高欢觉得自己跟娄昭君的缘分因‘侯景偷马’而起,而侯景偷马是为了给高羽庆生,根因在高羽这边,而且高羽十分勇武,高欢便将这批骏马赠予了他。 这几年高羽每次出去劫掠柔然都是骑的这匹马,力战贺拔三兄弟时还是骑的这匹马。 感情十分深厚。 但他也清楚眼下时间要紧,不是悲伤的时刻,便唤来几人陪自己一同拿起马槊在原地疯狂的挖坑,不一会便挖出一个大坑来。 此马最大的特点便是虽然通体黑色,但鬃毛处有一抹紫色的毛发十分显眼,高羽起初来了恶趣味便将其取名为飒露紫! 却不曾想…… 此飒露紫的命运也如出一辙。 马儿在最后的弥留之际,还是睁眼看着他,竟流泪,留下两行泪痕,高羽伸手为其合眼,泪水温热,旋即趴在其身体上,轻声道,“飒露紫,待我日后功成名就,定来将你迁葬!” 旋即便将飒露紫的尸体置于坑内,又亲手将坟坑给填平,取下插在身上的三根箭矢立于坟头。 而这时。 侯景等人也已经围了过来,刘桃枝则为其牵来了一批战马。 高羽当即翻身上马,“速速离开此地!回去禀报军情!!” 众人当即策马扬鞭的加速离开。 ……………… 回去的路上,侯景特意来到高羽身旁,谨慎的提醒。 “莫贺咄,此人真乃蠕蠕可汗之子,此番我等立了大功一件!回去后定要及时上报大都督!镇将都不能通知,不然这份功劳还能有几成算在你,我的头上,可就不知道了。” 高羽却摇头,“越级上报,乃是军中大忌!大都督北征后终归是要回洛阳述职,你,我可无法离开怀朔,你若这般行事日后何以面对镇将?” “况且……我等与沃野镇游骑起了冲突,也需仰仗镇将为我等撑腰。” 无论古今,越级上报都是大忌,高羽这个社畜都懂这个道理,他可是亲眼见过自己同事越级上报后怎么被领导穿小鞋,最后受不了只能辞职。 县官不如现管。 他自然不会犯这个错误。 “那不若你先回营禀报,我带人在外看守蠕蠕可汗之子?” “不用。” 高羽说道,“你令士卒回营后,对外出之事闭口不谈,不允许走漏风声,我去找阿哥禀报。” “行。” 高欢也带兵在外,高羽其实也不知道他是否在营内,但眼下情况紧急,若是高欢不在,那他就自己去面见段长。 高羽等人直接是急行军,昼夜不停,人马不歇,带出来的战马折损大半。 仅仅花了三日便回到军营中! 高羽回营后,立马询问同幢士卒,高欢可回来,士卒告诉他,高欢昨日便回营了。 因为没有找到水源补充,水尽后被迫提前回营。 高羽这才直接前往帐中找到高欢,将所发生的事情全部告之。 高欢听后,猛的起身,旋即在帐中来回踱步。 “二郎此事你处理的很好,你容我思量一二。” 高欢立于原地思考片刻后,似乎是想到了解决的办法,他当即转身从旁边搬来一个箱子,将其打开后。 高羽才发现里面放着十来个金饼。 “本来还想遇到蠕蠕后以钱物激励部曲勇猛杀敌,看来眼下这钱物有更大的用处。” “难不成……阿哥要将钱物赠予镇将?” 高欢笑了笑摇头解释道,“这些年我一直遣人打听洛阳贵人的事迹,刘贵每次与我见面都会给我传递一些情报。” “我适才想起,中原有一首童谣,其内容乃是……” “陈留、章武,伤腰折股,贪人败类,秽我明主。” “大都督便是陈留公!” 高羽大惊。 他记得史书中记载高欢去过洛阳,回来以后没多久便天下大乱。 合着…… 高欢娶了娄昭君后便已经在为前往洛阳攀附贵人做准备了? “不过你,我需要先去禀报镇将,我兄弟二人不能越级上报。” 他当即带着高羽前往段长的帐中。 段长一看高羽回来了,十分激动的追问,“可是有重要军情??” “对!” 高羽回答道,“末将发现了蠕蠕军队的踪迹,并且还抓回一人!” “何人?” “此人自称乃是蠕蠕可汗之子阿那瓌!” “当真?!” 段长一听这话,再也淡定不下来,惊讶的起身追问,极为失态!! 高羽又将于沃野镇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哼!你做的对!” 段长大义凛然的呵斥道,“这伙匈奴降卒,不好好为我大魏戍边,竟然还想杀害同袍抢功!此事你兄弟二人无需担忧,就是闹到大都督那去,也不怕!!” “快!快将阿那瓌带来,我亲自带其去面见大都督!!” 高欢却劝说道,“将军,此事毕竟事关怀朔与沃野二军纷争,二郎需亲自面见大都督诉说实情,毕竟……诸多细节只有二郎知道。” 段长闻言,没有说话,而是深深看了高欢一眼。 这才说道,“所言极是!” “是我疏忽了,快快,带上阿那瓌,我等一同前往中军大营面见大都督!!” PS:魏累世强盛,东夷、西域贡献不绝,又立互市以致南货,至是府库盈溢。胡太后尝幸绢藏,命王公嫔主从行者百余人各自负绢,称力取之,少者不减百余匹。尚书令、仪同三司李崇,章武王融,负绢过重,颠仆于地,崇伤腰,融损足,太后夺其绢,使空出,时人笑之。(《魏书》・卷九十三・列传第八十一) 第48章 玉面金佛原理 走出段长营帐后,高欢拉着高羽的手到一旁低声叮嘱。 “二郎,此事你只需咬死乃是沃野士卒想要杀同袍,抢功劳即可,其他事情我自会处理。” “对了,与镇将前往中军大营时,你尽量延缓一下时间,我先行去打点一二。” 高羽点点头。 以高欢一个幢主的身份,正常情况下,根本没资格面见李崇。 但既然高欢说行,那就肯定能行。 段长很快便带着亲卫从帐中走出来,“高郞,我等现在便去面见大都督。” 高羽却‘装傻’,开口询问,“将军,是否要将末将队下之人都带过去?毕竟他们都是亲历者。” “无需那么多人,人一多,七嘴八舌吵吵闹闹,反而容易将事情搞混,你与我前去即可。” “那……末将这就去将阿那瓌带来。” “你还未曾将其带来?” “末将在此处等候将军军令,不敢擅自行动。” “…………” 段长很无奈,只能摆摆手,“速去将阿那瓌带来。” “喏!” 得到军令后,高羽这才去找到侯景等人,将阿那瓌给带了过来,经过几日的昼夜行军,阿那瓌已经是被折磨的不成人样,不是高欢等人有意折磨他,而是他不适应如此高强度的急行军,因此虽衣着华丽,但面色憔悴。 磨蹭了片刻,终于将阿那瓌带到段长面前。 段长看了一眼,只是从穿着便能判定此人即便不是可汗之子,那也是个贵族,寻常草原牧民可没法穿的这般华丽。 他没多说什么,示意身旁亲卫看押阿那瓌旋即挥手。 “走吧!耽误了许久,我等速速前去面见大都督!!” 段长急不可耐,也难怪他会这般失态。 高羽、侯景这等六镇军户立下再大功劳,都无法离开六镇,但段长不同啊! 镇将乃是朝廷指派,北魏的规定是中央官员三年换职,而外面的地方大员五年一换,段长自然要为自己接下来的仕途考虑。 在前往中军营地的路上,高羽也尽量在延缓时间。 总算是来到中军营地内,段长急冲冲的在前带路,高羽则四处张望,正好看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高欢低着头躲在旁边的中军士卒身后,冲高羽点点头,又使眼色。 高羽便清楚…… 事成了! 当即加快脚步跟上段长,带着阿那瓌与其一同进入到李崇的帐中! “报,大都督!我有紧要军情禀报!” “哦?是何军情,竟然需要你亲自前来?” 李崇显得很是惊讶。 可当听到段长说抓住可汗之子的时候,表情却十分淡定,显然是早就已经知道段长会禀报的内容。 高羽则在李崇的行军地图旁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木盒。 段长确实很挺高家兄弟,开口就是。 “沃野镇降归酋帅破六韩拔陵,竟敢妄图贪天之功,想要袭杀我军士卒抢功,还请大都督为我怀朔军士做主啊!!” 李崇不动声色的捻着胡须,看了高羽几眼,问道。 “此事当真?” 高羽当即抱拳道,“当真!我与麾下士卒看到一股蠕蠕军队在追杀此人,当即便上前迎敌,恰好这时破六韩拔陵也带人过来,当他得知此人便是蠕蠕可汗之子后,当即翻脸试图袭杀我等,要不是末将与麾下士卒拼命反抗,怕是早就遭遇不测了!” 李崇神色古怪的看着他。 意思很明显。 你当我不知道你有多勇武? 搜便整个六镇也找不出第二个可以同时力战贺拔三兄弟的猛人,还遭遇不测?? 破六韩拔陵那伙人能逃走就偷着乐吧。 “我知晓了,尔等休要将此事说出去,我自会秉公办理!绝对不会让尔等立下大功的勇士心寒。” 旋即李崇看了看阿那瓌又看向高羽笑道。 “前些日子高郞勇武已是传遍三军,今日你又生擒蠕蠕可汗之子,此番北讨蠕蠕,你当记头功!” 高羽却十分谦逊的表示,“此番外出刺探能有此收获,一则是天祚大魏,合该我大魏此番痛击蠕蠕,以报世仇,二则是大都督、将军指挥调度有功,才能擒拿此人,我何功之有?” “哈哈哈哈。” 李崇和段长二人听闻他这番说辞,都不约而同的露出了爽朗的笑声。 眼中充满了欣赏之色。 小伙子很有前途啊。 “诶,高郞谦虚了,我定当如实上表朝廷,朝廷也自会赐予你嘉奖!” “这几日你昼夜不休,急行军归营,想来是累了,就先回营帐歇息去吧,好生修养,待我问明蠕蠕大军所在,还需你上阵杀敌!” “喏!” 高羽抱拳,便先行离开了李崇的营帐。 以他如今在军中的地位,不过区区一队主,接下来李崇要和段长说的军中机密,他可没有资格留下来听。 他出营后,便起码回到怀朔军营地内。 虽然很疲劳,但还是强打精神找到高欢,想要询问一番。 高欢也没隐瞒。 “我将金饼赠与大都督后,又说,听闻大都督崇尚佛学,我家中还有一座玉面金佛,是娄家商队在西域所得,传闻是当年鸠摩罗什法师在西域时的遗物,也不知真假,似我这等不懂佛学之人,只会浪费此宝物,待到大军回怀朔后,会将其转赠给大都督这般崇尚佛学之人,才不枉费这尊玉面金佛。” 高羽笑了! 看来斯蒂庞克和玉面金佛原理,不论古今中外都通用啊! “让阿哥破费了,都赖我,处事过于急切。” “二郎何须自责,自从入军服役后,你遇事处理十分妥当,便是我也不可能比你做的更出色,况且你我乃是兄弟,阿父、阿母亡归后,阿姊、你、我便是彼此的依靠,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罢了。” “我处事还是颇为操切,还需多在阿哥身边多多学习。” 高欢笑了笑,旋即道,“急行军数日,你还是先去歇息吧,别累坏了身子,放心休息,若是有事,我也会妥善处理。” “嗯。” 高羽这一睡,便是一天一夜过去了。 等到他睡醒的时候。 大军得到军令正在拔寨起营。 从高欢口中得知。 阿那瓌就是有意南逃,寻求北魏朝廷的庇护,李崇从他口中得知一处蠕蠕大军的驻扎营地! 李崇当即下令全军出击!! 行军七八日后,前方游骑便传来蠕蠕大军的具体行踪!! 李崇当即下令、怀朔、武川、沃野三镇主力迎敌,中军为后援,又令高羽等军中骁勇拢共5000精锐骑兵为奇兵,待到双方前军接敌后,便从侧面冲杀一举将柔然大军给击溃!! 高羽还以为是大军对冲! 结果…… 他们这伙奇兵还没冲到呢,柔然大军便仓皇逃窜,从数量来看,这显然只是一小股追杀的柔然军队,人数并不多。 但赢下这一场后,李崇从柔然俘虏口中得知,王庭大军早已遁逃漠北深处。 正好粮草不济,打了一场胜仗也能向朝廷交差,李崇犒赏三军后,便下令班师回营! 这虎头蛇尾的北征。 让高羽颇为摸不着头脑。 合着就击溃一小股柔然军队就可以宣称‘大胜’班师回朝了?? 这军功也太好刷了吧? 他也懒得去深究那么多,反正自己生擒阿那瓌,已经是立下大功,后面朝廷的嘉奖定然少不了自己。 第49章 何其不公! 北上草原的时候行军磨磨唧唧,回去的时候各个倒是健步如飞,走的飞快! 尤其是中军那伙人,恨不得马不停蹄的赶回洛阳。 眼下抓住了蠕蠕先代可汗之子,又‘大胜’蠕蠕大军,致使蠕蠕王庭大军仓皇逃窜,遁逃漠北深处! 反正大都督让人快马加鞭的捷报露布上是这么说的。 立下这等不世之功,不赶紧回去找朝廷领赏,难不成要继续留在这漠北陪六镇这群臭要饭的天天吃风沙? 高欢的‘玉面金佛’确实管用。 过了数十日,都未曾听到军中有人提及破六韩拔陵的事情,想来是李崇拿钱办事将这件事情给压了下去。 破六韩拔陵就算是再不爽,还能带人来怀朔这边强行要人? 别说他一个地位不高的降归部族酋帅,就算是沃野镇将来了,段长也用强硬的态度应对,抓住阿那瓌可是实打实的大功劳,岂能容他镇之人染指? 草原部落的习性,谁拳头大,谁说的话就是真理。 不服? 有种过来干一架呗。 沃野、武川两军的士卒都被李崇一道军令,让他们各回各家,免得徒生事端。 中军则跟着怀朔军士卒一同南下,中军在怀朔停留‘数日’。 李崇离开时对前来送别的段长道。 “高家兄弟乃是人杰!段将军慧眼识豪杰,重用这兄弟二人,才能让此番北征事宜如此圆满,回朝之后我定当如实禀报尔等所立的功绩,朝廷自当秉公奖赏!” “哈哈哈,那就有劳大都督提我怀朔将士美言。” 说罢,段长用眼神示意,其亲卫便牵来一辆马车,上面堆放着数个木箱。 李崇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不断的拍着段长的肩膀。 “多谢段将军的美意,老夫先就此别过了!” “恭送大都督!” 段长停留在原地,恭敬的目送李崇大军远去。 一旁的亲卫则开口道,“即便将军送上此等豪礼,也不知此番北征功绩,能有几成落到我等头上。” 另一旁的亲卫则笑道,“与我等何干,将军反正迟早会离开此处,便是怀朔军民有异议,也烦不到将军头上。” 段长没说话,只是转身带兵回到怀朔内。 高羽并没有第一时间去高欢那边。 俗话说小别胜新婚,娄昭君得跟高欢腻歪半天呢,自己就不去当这个碍眼的电灯泡。 而是先行来到尉景家中拜访。 “二郎,我听闻你此番在军中,勇挫贺拔三兄弟,又立下赫赫功劳?” 尉景问道。 一旁的高娄斤却十分心疼,“什么勇挫,什么立功,不都是二郎拿命去博?我情愿二郎无事…………” “妇人之见。” 高羽则笑道,“阿姊无需多虑,我好的很,你看!不是还与从前一般无异吗?” “无事便好,无事便好,想来二郎是饿了,你且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准备吃食。” 高娄斤当即起身去准备吃的。 而尉景则趁机问了高羽不少军中的事情,高羽则是大致的说了一番。 在这边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直至中午高羽才回到高欢这边。 有家仆禀报,高欢和娄昭君也第一时间就出来见他。 嗯。 娄昭君容光泛发,脸上笑的十分开心,想来是得到了足够的滋润。 高欢没多说什么,而是令人准备宴会,又遣人去将侯景、比卢骨等他麾下亲信给叫来。 就如同从前成功劫掠柔然部落后,回来都要去酒肆庆祝一番。 如今,北征柔然得胜归来,也要好好庆祝一番。 没多久。 侯景等人便一同前来,众人席地而坐,家仆则将好酒、肉食尽数摆放在桌案上供众人享用。 几碗酒下肚后。 侯景大笑道,“此番北征,二郎抓住那蠕蠕可汗之子阿那瓌,当是头功!就是不知朝廷会如何封赏!!” “此等功劳,想来定有重赏!” “如今整个怀朔、武川、沃野谁人不知莫贺咄勇武之名!” 这一番彩虹屁下来,高羽颇为受用,主动举起陶碗,“还需仰赖众位哥哥。” 高欢这时却给众人泼了一盆凉水。 “似我等怀朔军户,纵使立下大功,也不会受到太多封赏,毕竟……我等是在边境,而非中军那般在洛阳,能直面朝廷啊。” “中军有何功劳?一直躲在后方,难不成他们还要占大头?朝廷应该不会如此不公。” “贺六浑忧虑之事倒也不无道理,朝廷待我等若是公平,又怎么严令我等军户不许离开怀朔?将我等世代囚禁在此等苦寒之地!!” 高羽懂得高欢的担忧。 职场上很常见嘛。 埋头做事的就是不如整天巴结在领导旁边动嘴的,功劳的划分本质还是谁离分配者近,谁就能拿到更多,谁离权力中心越近,谁能说上话,谁就可以占大头! 高欢给李崇送重礼,不单单是要平息高羽杀了破六韩拔陵不少部众这事,更多的也是希望李崇这个可以回朝廷述职的大都督能为他们说上几句话。 “若有重赏,定然是很快便有结果,就先等等看吧。” 又过一个月,时间正式来到6月末。 满心欢喜期待着朝廷封赏的六镇军民们,却迟迟没有等待嘉奖的消息。 反而是一些消息灵通之人,却听到了其他的消息! 例如,在中军回朝之后,朝廷当即便犒赏中军,此次北上征讨的中军将士全员都有嘉奖! 可对于立下真正功劳的六镇军民们的封赏。 却只有简短的俩字。 再议。 显然朝廷是在使用拖字诀,明面上也不说不赏,但具体赏什么不知道,问就是还在商议中。 随着消息渐渐传开,越来越多人知道这事。 军中抱怨之声四起,纷纷埋怨朝廷对待六镇不公!! 对朝廷的愤恨之情,简直溢于言表,不满的情绪在不断积蓄,就只差一把火来点燃这个炸药桶。 “士卒议论、抱怨,尔等不必理会,朝廷不公,还不允许他人埋怨两句?” 段长压根就没有下令严禁军中私议朝廷之事。 他也懒得管。 给李崇送的那份豪礼还是管用的。 他马上就会从怀朔调离,前往中原州郡担任刺史,具体的调令还没下来,也不知道最终会前往哪个州郡,但不管哪个州郡,哪怕襄阳、淮水等直面岛夷的一线,也比塞外苦寒之地强。 只要能离开怀朔这鬼地方,哪里不是天堂? 段长回到自己镇将府邸中。 唤来家仆。 “去请高家大郎、二郎来我府中一聚,就说我要宴请他们兄弟二人。” 第50章 前往洛阳的契机 前往段长府邸的路上,高羽还纳闷。 “段将军为何要宴请我兄弟二人?难不成是朝廷嘉奖来了?” “不知。” 高欢摇摇头,叮嘱道,“待会宴上切记谨言慎行,总之不要乱说话。” 高羽点头应允,祸从口出嘛。 兄弟二人很快便来到段长府邸前,通报姓名后,家仆便领着二人来到府邸内,段长已经在大厅中等候俩人,看见兄弟二人后更是亲自出迎。 “哈哈哈,可算把你兄弟二人给盼来了!” “将军客气了。” 客套的寒暄一番后,段长便领着二人来到大厅。 段长居于主位,高欢在左侧,而高羽则坐在高欢身侧。 不一会,家仆们便端来美酒肉食,甚至还有数名貌美胡姬上来跳舞助兴,跳完后还来服侍兄弟二人喝酒。 这可是高羽头次遇到此番阵仗。 但…… 他已不是三年前那个被小寡妇逗一逗便手足无措的箫楚南。 面对这般温香软玉,当然是既来之,则安之! 这些胡姬显然都是受过专业训练,无论是舞蹈动作,还是依偎在旁喂酒,动作都拿捏的十分到位,勾人心弦。 一名胡姬面色含春,双目含情,依偎在其身侧,又玩命的用大雷挤压着高羽的一只胳膊,随后轻启红唇,娇滴滴的道,“请郎君饮酒。” 高羽自己夺过酒杯一饮而尽,一手很自然的搂住这胡姬感受着肌肤的细嫩以及硕果的手感。 “哈哈哈哈。” 段长一阵大笑后,连连称赞,“好!不愧是我怀朔军中骁勇!若是二郎喜欢,这几名胡姬你带走便是。” 高羽胡乱编了个理由给拒绝了。 无功不受禄,还不知道段长叫他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又闲聊几句后,段长轻咳一声挥挥手。 胡姬、家仆便纷纷退下,大厅内只留下三人。 高羽明白,显然段长这是要说一些不能传出去的话了。 段长看着二人道,“想来,你兄弟二人对于此番北征大胜后,朝廷对我等的嘉奖之事也有所耳闻?” 高欢和高羽俩人点点头,早就已经传开了的事情,要说不知道那也未免太假了。 “二郎,你立下头功,却未受嘉奖,反倒是中军之人,寸功未立,却备受嘉奖,心中可有不忿?” “为大魏戍边,乃是我身为大魏子民的职责所在,不敢贪图奖赏,我亦相信朝廷会妥善处理!不会亏待有功之士!” “哈哈哈哈。” 段长笑了数声,“二郎无需担忧你的奖赏,大都督在胡后面前,极力美言,朝廷已经准备册封阿那瓌为蠕蠕王,你乃迎接蠕蠕王南归的头号功臣,对你的嘉奖会随同蠕蠕王的册封诏令,一同颁布。” 啊? 蠕蠕王? 阿那瓌不是可汗之子么? 啥时候成蠕蠕王了? 自己不是抓的他么?回军营的路上急行军还被折腾的够呛。 啥时候是迎接他南归的? 不过高羽也懒得细究,有嘉奖便好,只能说大哥这玉面金佛不白送。 李崇虽然贪财,但好歹拿了钱是真办事啊。 “那便谢将军提拔之恩。” 高羽还是那么的滴水不漏。 段长也跟着笑了笑后,旋即说道。 “我特意屏退左右,实乃有私事想要托付你兄弟二人。” “我再过数月便会离开怀朔前往中原州郡任职刺史,此乃朝廷给我的嘉奖,听闻此话后,是否心中更加替怀朔军民不忿?明明我亦没有立下任何功劳,却依旧擢升?” 一看俩兄弟没有接话,段长也不强求,而是接着自顾自的说。 “我何尝不知朝廷待六镇军民极为不公?尔等从小便在怀朔长大,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不公的态度早已有之,近些年来盘剥更甚!” “朝廷亏待六镇,还有功不赏,却奖赏中军那群酒囊饭袋之徒,只会让怀朔等六镇军民对朝廷心生怨愤,假以时日,这怨愤必将酝酿大祸!届时,难不成指望中军这群酒囊饭袋之徒来平息六镇骁勇的怒火?中军……有这个能力吗?” “你兄弟二人乃是当世豪杰,有康济救世之才,将来定然有所作为,届时若真时局有变……还望你兄弟二人念及旧情,保全我段家子孙。” 高欢和高羽俩人对视一眼,高欢微微摇头,示意高羽不要说话。 显然。 段长所有的话都是在为最后进行铺垫! “今日将你兄弟二人请来,便是为了日后的私事,也想问问你兄弟二人,可有何要求?在我权责之内,定然应允!” 高羽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将军这般看好我兄弟二人?” “不看好又怎么会以子孙相托?” “你兄弟二人若是还有顾虑,尽可回去商议。” 高欢也不客气,当即起身抱拳,便带着高羽先行离开了段长这边。 他一时之间也拿不准段长的态度。 回到府中。 高欢同样屏退家中奴仆,与高羽俩人私自商议。 “二郎,你觉得将军所欲为何?” 高羽摇摇头,“但我觉得应该不会欺骗我等?我兄弟无家底,有何值得将军诓骗的?” “所言甚是。” 高欢也是这样的想法,他略作思考后问道,“二郎,你可有何想法?” “段将军所言,并非危言耸听,中军衰败至斯,朝廷昏庸,赏罚不公,苛刻对待六镇军民,此乃衰败之象,定然酝酿大祸,进而天下有变!” “不若请段将军擢升我等在军中职务,招收精锐士卒!” “一旦天下有变,进,我兄弟二人可学汉高祖,以布衣之身,提三尺剑谋取天下!退,亦可拥精兵保全自身!” 六镇起义是必然的! 在怀朔生活三年后,高羽比谁都清楚……这破地方的生存环境到底多险恶,而朝廷到底又对六镇的剥削有多严苛。 自古以来! 这片土地的底层人民但凡活不下去了。 自然会有‘陈胜吴广’高呼‘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揭竿而起,搅乱天下大势! 高欢点点头,他认同高羽的推断,但他还是出言劝说。 “虽天下有衰败之象,但……时局到底何时有变,你我尚未可知,我想了想……可以向将军索要一官职。” “什么官职?” “函使!此官职是明面上六镇户籍可以离开六镇的唯一途径!不若借此机会,去洛阳看看,能否攀附贵人提携我等,有贵人提携,方可做事如有神助!也能去天子所居之地看看,到底……我大魏朝廷上的虫豸到底昏聩、奸佞到何种地步!” 自从孝文帝正式迁都洛阳后。 六镇地位大不如前,便开始有人大规模的逃离此地。 后面朝廷便下了严令。 禁止六镇户籍之人外出,若是私自逃跑,便派遣官兵抓回去。 就连外出经商、游学都不许,相当于是彻底堵死了六镇之民的上升通道,还将六镇之民世代囚禁在这苦寒之地。 贺拔家已经是六镇有名的良家豪帅,但也仅仅只是能将贺拔三兄弟送去太学,去洛阳结交一番达官贵人,拓展其圈子,时间一到贺拔三兄弟还是得乖乖回到武川戍边镇守! 至少目前明面上。 除非是有高官贵人相助改户籍,不然……永远都无法离开六镇。 而高欢想要的官职。 函使,就是明面上可以正大光明离开六镇前往洛阳的一个官职。 就是个小吏,长途奔波将怀朔公文送往洛阳,然后再回来。 高羽想了想,也确实是有道理。 他不知道天下什么时候会乱,如果真的能够像高欢说的那样,在洛阳攀附一权贵,对兄弟二人在乱世来临之前积攒家业,那也是巨大的助力。 “阿哥所言极是!” “嗯,明日你我便去找将军!” ……………… 第二天俩兄弟便找到段长,高欢说出自己的要求后。 段长似乎是猜到了他的心意,不由笑道,“果然是豪杰,你兄弟心思之缜密,非常人难及。” 说罢,他又看向高羽,“二郎如今已壮,还未婚配吧?我倒是还有一女……” 高羽连连摇头,“谢过将军美意,如今我不过一队主,何以高攀将军之女?” 开什么玩笑? 只要天下大乱起来,拥有自己的势力,什么五姓七望不得排着队给他送女人来巴结?? 盛世,你跟我讲门第。 乱世,那略通拳脚和杀人之法的我可就要跟你比一比拳头了。 他高羽的正妻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当的。 好在段长也不强求,而是应允下来。 “既然你兄弟二人已下定决心,那……我便成人之美,就由你兄弟二人来担任今年的函使吧,大郎为正使,二郎为副使,正好下个月便能出发将上半年的公文送往洛阳。” “谢过将军,将军之恩,没齿难忘!” PS:乃峻边兵之格,镇人浮游在外,皆听流兵捉之,于是少年不得从师,长者不得游宦,独为匪人,言之流涕。(《魏书》·《袁翻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