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火车上偶遇老谋子 “各位乘客,前面的停车站是涿州站,如果有乘客想下车,请提前收拾好行李,做好下车准备。” 一列自西北开来,终点站是首都的绿皮火车上,有个从咸阳上车,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长脸青年原本正在犯困,听到这声广播后,他立马就打起了精神来。 “涿州火车站,恁说下一站就是首都嘞,终于要到喽。” 长脸青年嘀咕一声,反手锤了锤腰,继而看向窗外,就见倒退的风景正在从模糊变得清晰。 滴~ 没多久,这列平均时速40公里的蒸汽火车就彻底停了下来。 长脸青年的目光也从看风景,转而扫向了站台上那些排队上车的行人。 其中,一个明显比周围人都要高出一截的大高个引起了他的注意。 “嚯,这人长得真高,让我不由得想起来了一个成语——鹤立鸡群。” 大包小包挂满全身的陈耀东刚上火车,就被一股扑面而来的不知道混杂了多少臭味的热气给熏得恨不能转身就走。 但是想想现在是1978年,已经不是他生活的2025年,还是捏着鼻子打消了下车的念头。 同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唉,我都重生回来大半年了,以为已经重新适应了这个年代,结果发现还是高估了自己。’ ‘或许这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吧。’ ‘但还好从涿州到燕京只要两个小时,忍忍也就到了,要是在这车上坐它十几二十个小时,只怕人都得腌出味来……也难怪后世一帮老人常说这个年代坐长途火车是一种折磨呢。’ 尽管心里在疯狂吐槽,但是并不影响陈耀东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座位。 只是他东西有点多,所以待得他放好了行李,火车也再次启动了。 后世网上常说人的适应能力是很强的,可能人的鼻子也具备这样的特征。 刚刚上车时陈耀东还觉得车里的异味让他心理不适,可是现在却好受多了,甚至不去想这件事的话,仿佛那股异味都消失了一样。 可实际上,每节车厢都是封闭的,异味一直都在。 陈耀东倒是不去纠结这种洁癖层面的‘学问’。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顺手从背包里将刚才进站时买的一份还沾着一股墨香味的报纸拿出来简单折了一下,当成扇子来用。 跟着,人也坐了下来。 坐下之后,陈耀东才有空打量一下这附近的人。 在他正对面,坐着一个干瘦干瘦的长脸青年。 在他斜对面…… 等等,这他妈长脸青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陈耀东又把移开的目光扳了回来。 然后他心里想到了一个语气感叹词: 卧槽! 这长脸青年不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国师张一谋吗? ‘嗯,没错,就是他,28岁的老谋子看起来还很‘青涩’,青涩之中又还带了一点拘谨……’ 老谋子是50年生人,今年28岁没毛病。 至于陈耀东为什么对他的年龄如数家珍,那就说来话长了。 但是如果总结下来,就是一句话:因为重生回来之后的陈耀东,也报考了今年的北电。 他当然是考上了,录取通知书就在他的背包里。 也是因为这张大学通知书,陈耀东才提前结束了自己的知青生涯。 不然如果按照他前世的人生履历,要等到两年之后才会被批准返城。 …… “你好!” 张一谋主动打了声招呼,因为他被眼前这个大高个子那奇怪的眼神盯得有点不自在。 “好在哪里?” 陈耀东这一开口就是老段子人了。 然而还没有上过大学的28岁青涩大男孩哪里见识过这种招数,当场就被轰得找不着北了。 ‘额滴娘哎,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人?’ 见老谋子不懂得自己的幽默,陈耀东也收起了调侃的心思,一本正经的伸出手: “开了个小玩笑,希望同志不要介意,我叫陈耀东。” ‘这是弄啥嘞?’ 尽管张一谋被陈耀东前后一秒的巨大反差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出于礼貌,他还是伸手和陈耀东握了握,只不过握手之前,老谋子先在自己裤腿上轻轻擦了擦。 “莫事莫事,俺……我叫张一谋,陈耀东同志你好。” 陈耀东自然注意到了对方握手前的小动作,也能从这个小动作窥得一个人的内心。 不过他并未因此生出什么优越感,反而意识到自己刚才用后世的眼光来审视一个当代人的行为,好像有点傲慢。 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后,陈耀东很快就调整了他的心态,而不是继续保持这种傲慢的姿态。 接着他再度开口,不禁在称呼上变了,语气里也没有一开始那种带着一点调侃的味道了。 “张大哥是陕西人吧?” “恁咋知道嘞?” “……”你说呢?陈耀东笑了笑。 张一谋倒是也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口音暴露了自己陕西人的身份。 但是对方一句‘张大哥’,倒是让他听着十分受用。 讪讪一笑,露出了两排大白牙,也问道: “陈兄弟又是哪里人?” “我家在京城。” “哦,陈兄弟竟然是京城人啊!” 这句话放在后世,几乎就等于——‘喲,原来是京爷啊!’。 其实不管在哪个年代,京城户口对其他户口都有种鄙视链,包括沪上户口,虽然沪上户口也同样看不上其他户口。 然而老谋子又不是沪爷,所以他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陈耀东的虚荣心自不可免的得到了小小的满足,但面上他还是表现得十分谦虚。 “也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这话张一谋有点不信,不过照两人现在的关系,他也不好直接说出来。 但是觉得和这位‘普普通通’的京城人聊得比较投机,于是老谋子也主动找话题道: “陈兄弟是返城知青吧?” “如是。”陈耀东想了想回答。 但显然张一谋对他的这个回答又是一脸懵逼。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又叫‘如是’?” 陈耀东也像是知道对方会追问,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但他不是解释‘如是’的意思,而是回答了上一个问题:“我是因为考上了大学,所以才返城的。” “哦?”张一谋吃了一惊,但又不是太意外,然后果然被这个话题给带跑偏了,“恭喜陈兄弟,不知你考上了哪所大学?” “燕京电影学院!”陈耀东这里没有卖关子,说完盯着对方的反应。 他以为张一谋会激动的一拍大腿,然后大声的说出他祖上张飞的那句‘口头禅’——“俺也一样!” 结果并没有。 甚至陈耀东还在对方脸上看到了一缕愁云。 这就让他产生了疑惑,心想这一世难道因为自己,还能把老谋子的那个名额给顶了不成? 他还是忍不住问道:“张大哥来首都又是做什么呢?” “我……” 对于这个问题,张一谋还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确实也报名了今年的北电,笔试过了,面试分也不低,但是卡在了年龄这一关。 这次进京,就是为了疏通关系而来。 历史上,张一谋也的确是被北电破格录取的。 “我来办点事。” 张一谋不好说实话,只能含糊其辞的这么解释了一句。 不过看向陈耀东的眼神之中不免又多了三分羡慕。 ‘唉,自己还在辛辛苦苦跑关系,人家年纪轻轻都收到北电的录取通知书了,真是同人不同命哩!’ 想到这些,张一谋的悲伤就已经在心里泪流成河。 此时陈耀东自然不知道老谋子的心理活动,但见他不欲多言,估计是有什么顾忌,念及初次见面,不好交浅言深,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接下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根本没注意时间的流逝,就听见耳边传来了火车即将进站的广播声: “各位乘客,前面停靠的是终点站燕京火车站,请大家提前收拾好行李,做好下车准备。” …… 等广播放完,陈耀东从他买来当扇子用的报纸上扯下来一块干净的地方,写上自家的地址,然后递给了张一谋: “要下车了,与老张你这一路聊得颇为投缘,这是我家地址,如果你这一趟不着急回去的话,欢迎来做客,我带你去下馆子。” 张一谋接过陈耀东递来的纸条,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北师大家属小区楼12栋303号’,小心翼翼的折叠起来放进口袋,然后再次裂开嘴,露出了那一口大白牙。 “好,等我事情办妥了,肯定登门拜访,希望阿东兄弟到时候不要食言了。” “哈哈,老张你只管把心放肚子里,虽然我也是一个穷鬼,但是请你去下趟馆子还是莫问题滴!” 第2章 八十年代的纯真美女 北师大家属小区楼! 手提肩扛的陈耀东此时站在这栋老小区门口,不知不觉,居然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怯的感觉。 只是他的这种感觉很快就被一群老头老太太的招呼声给打断了。 “喲,老陈家的阿东回来了呀。” “是啊奶奶,回来了,您好着呢。”陈耀东只觉得对方眼熟,但一时半会儿真想不起来是谁了,于是干脆省去了姓,老头叫大爷,老太太就叫奶奶。 “阿东啊,你不是去年才下乡去当知青吗?咋回来的呀?” “大爷,我坐火车回来的。” “嘿,我不知道你是坐火车啊?我是问你为啥能回来?是不是知青都能回城了,那我家大壮是不是也可以回来了喲。” 这老头原来是大壮的爷爷啊。 虽然自己和大壮也有几十年没见了,但陈耀东对这位从小玩到大的小伙伴还是有点印象的。 他也不跑火车了,如实说道:“大爷,大壮应该也快了吧,就算今年回不来了,明年后年肯定也可以回来了。” “好好好……”等老爷子消化完这个消息,再去看陈耀东时,他已经只剩下一个远去的背影了,不禁在后面顿足懊悔道:“这小子,还没说他就咋可以回来咧。” 陈耀东疾步如飞,很快就走进了12栋楼,身后则留下了一群议论纷纷的老头老太太。 “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家里有没有人。” 怀着这个疑惑,很快陈耀东就爬到了三楼,站在了303号房间门口。 隐约听到里面有说话声,证明是有人在家的。 下一秒,陈耀东后退一步,抬手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谁在敲门?”屋里传来一道中年妇女的声音。 听着就中气十足。 落在陈耀东耳朵里,是无比的熟悉。 因为正是他老妈王春梅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声音,他莫名有点想抹眼泪。 嘎吱~ 还没等他的泪水酝酿出来,面前的门就已经开了。 “m……大嫂。”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年轻少妇,陈耀东差点就喊错了。 “阿东回来了呀。” 陈耀东的大嫂叫冷有容,嫁给他大哥已经有四年了,生了一儿一女。 儿子是哥哥,今年3岁,根据陈家族谱,他们这一辈是朝字辈,所以叫陈朝阳。 女儿才一岁半,因为姑娘不需要按照族谱取名,给起了一个陈小悦。 冷有容见是小叔子站在门口,打开门的同时,也回头对客厅里的王春梅喊道:“妈,是阿东回来了。” “阿东,你咋突然就跑回来了嘞?”王春梅看着这个突然就返城的小儿子,一半是开心,一半是紧张。 开心自然是因为许久都没看见儿子了,紧张则是担心他不声不响的跑回来,是在外面出了什么事。 “妈,我是回来读书的。”陈耀东没有在楼下和一群老头老太太分享自己这次回来的原因,就是为了满足他这个在街道办当妇联女干事的老妈的一点虚荣心。 “读书?” 王春梅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惊喜不已的盯着这个小儿子道:“阿东你是说……你这次回来,是考上大学了?” “嗯嗯,老妈你真聪明,我都还没说我考上北京电影学院,您竟然就已经提前猜到了。” “什么?还是北京电影学院,哈哈哈,好好好,我早就说我儿长得一表人才,长大肯定可以当电影演员,你隔壁的张嫂六婶王婶……她们居然还不信,看我以后怎么说他们。” “老妈,我考上的是导演系,以后是当导演,不是当演员的。” “哎呀,导演更好啊,我儿一看就有大导演之资。” ‘那我以后岂不成陈大导了?’ 陈耀东眨了眨眼睛,嗯,这个称呼好像也不错。 至于恺歌导演,还是当他的吟游小诗人去吧。 而此时,王春梅已经解下了身上的围裙,一把塞到了大儿媳妇的手里,还叮嘱道: “有容啊,你帮妈照看下厨房,我去楼下看看你爸还有阿华什么时候回来。” 说完就风风火火的下楼去了。 独留陈耀东和他大嫂在原地相顾无语。 嗯,好像还有点尴尬。 好在这时一个三岁的稚童声音打破了这种尴尬。 “妈妈,奶奶肯定是去炫耀了。” 陈耀东回过头,有些意外的看向他们老陈家的长子长孙,真没想到这颗小脑袋瓜还挺好用。 眼下的场合,他和大嫂说话有点尴尬,逗逗这个大侄子倒是不错。 “阳阳,怎么没听见你叫小叔呢?” 小家伙躲到了他妈妈身后,偷偷的观察这个怪蜀黍。 但见下一秒,‘怪蜀黍’从口袋里摸出了几块大白兔奶糖,他顿时记起来了,这是他亲爱的小叔啊。 “小叔。” “哈哈,孺子可教也,给你。” …… 楼下,王春梅下楼之后立马就加入了老头老太太群。 “春梅啊,听说你家小儿子回来了?” “是啊秋家嫂子,你咋知道我儿子考上大学了。” “哦呦,阿东都考上大学了呀,你们老陈家这次光宗耀祖了哦。” “啥大学?不是清华北大,也不是北师大,勉强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但好歹是咱京城的学校,不用跑外地去读书。” “电影学院好啊,阿东将来可以演电影了。” “我也觉得演电影好啊,但那臭小子非要报了个导演专业。” “……”众人:这波让她装到了! 没多久,王春梅神完气足的回来了。 她没食言,还真把老陈还有大儿子一起给‘拎’回来了。 老陈叫陈义和,是师大的一位历史系副教授,性格和陈母正好互补,是个喜欢把事都藏在心里的人。 大哥叫陈耀华,当过兵,现在是什刹海街道派出所的一名民警。 一颗红心向祖国,缺点是有点大男子主义。 而陈耀东在家中排行老四,他上面除了有个大哥外,还有个三姐。 三姐叫陈艳红,目前在江城歌剧院当舞蹈演员。 至于老二,听说小时候生病夭折了。 为什么是听说,那是因为陈耀东是60年生的,他二哥是62年没的。 那会儿他才两岁,压根就不记事。 …… 当晚。 夜深人静,月明星稀。 陈家。 被分和大侄子睡一个屋的陈耀东没有半点困意,于是打算给远在江城歌剧院的三姐陈艳红写封书信。 “展信佳: 亲爱的三姐,当你拆开这封信的时候,恭喜你,你有了一个考上大学的亲弟弟……………… 1978年7月10日。” 写完这封信,陈耀东忽的记起来一件事。 “江城歌剧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刘天仙他妈应该也还在这家单位里当舞蹈演员吧?” “那女人是比我大还是比我小来着……不过她生的女儿是真的靓啊。” “嗯,后世媒体还给这个年代评了北珠琳和南龚雪两大美女,有机会一定也要都见一见。” “还有香港的周慧慜、邱淑真、弯弯的王组贤、林轻霞、法国的克里斯蒂亚娜·耶里和伊、莎贝尔·阿佳妮、美国的波姬小丝……” 陈耀东不数不知道,一数这个年代的美女简直不要太多。 关键个个保真,比后世那些个医美还有化妆术制造出来的网红脸好看多了。 “他娘的,要是可以和这些美女都能合作一部电影,将来的沙雕网友怕不是要给我立长生牌喲!” 陈耀东想想都激动。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现在可是1978年,流氓罪了解一下。 第3章 江城歌舞剧院厂花刘筱莉 江城歌舞剧院。 今天门卫室下午又收到了一封信。 门卫大爷拿起信的封面一瞧,嘿,您猜怎么着? 竟然是从京城寄来的。 “京城寄来的,那肯定是给小陈的了。” 门卫大爷第二眼扫向了名字,果然上面写着寄给江城歌剧院陈艳红同志。 于是他拿起粉笔,在保安室门口的小黑板上唰唰唰写道: “7月15日下午,有陈艳红的一封信。” 写完大爷自己跟着念了一遍,确定没有出错,于是转身正打算进屋。 恰时,大爷的目光之中迎面走来两个手挽手的姑娘。 左边一个长得好看,右边一个长得更加好看。 还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落日的余晖洒在她们的洋溢着青春的笑脸上,一时间都舍不得离开了。 在门卫大爷发现她们的时候,这两姑娘也齐齐将目光看了过来。 她们率先打招呼道:“穆大爷好。”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莞尔动听,似泉水打在山石上,又似黄鹂鸟在幽静的山谷里嬉戏。 “唉,小刘小金,你们也好。” 门卫大爷笑着回应一声后,似想起了什么,看向右边那叫小刘的女孩道: “小刘,我记得你和京城的那位小陈是室友对吧?” “您说的是艳红姐吧,没错,我和她是室友。怎么了大爷?” “哦,今天下午有她的一封信到了,方便的话,你就给她带过去吧,也省的小陈来回再多跑一趟了。” “好啊,那穆大爷你把信给我吧,我肯定把信带到。” 门卫大爷转身就去把信取来交给了小刘姑娘。 “京城寄来的,看来又是艳红姐的家书了。” 左边叫小金的姑娘在门卫大爷把信递来的同时,也好奇瞧了一眼。 “我们走了啊,穆大爷。” “好。” 女生宿舍楼,三楼,一间一看就是两个女孩子住的房间里。 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女孩坐在床沿上,一手拿着一本书,一手拿着一个苹果,双脚泡在脚盆里,正在一边泡脚,一边看书,一边啃苹果。 忽然,那虚掩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出现在门口的正是刚刚在歌剧院门口被门卫大爷叫住的小刘姑娘。 “小莉回来了。”陈艳红抬头看了室友兼同事兼闺蜜一眼,指了指桌子上洗好的另一个苹果,道:“给你留的。” “谢谢艳红姐。”刘筱莉也不客气,走过去拿起来就啃了一口,脆脆的,又香又甜。 忍不住又咬了一口,这才将她门卫大爷委托她带回来的信取出来。 “艳红姐,今天下午有你的一封信,我和小金正好出去买发夹回来,门口的穆大爷知道我和你是室友,就让我给你带回来了。” “谢谢啊,从哪寄来的信?” “从京城,应该是艳红姐你的家人寄给你的吧。” 听到这封信是从京城寄来的之后,陈艳红竟然有点小失望。 因为她上周刚收到从京城寄来的信,更希望这封信是下乡去当知青的弟弟寄给自己的。 当然,失望只是一闪而逝,当陈艳红从刘筱莉手里接过这份信之后,她还是对信里的内容充满了期待。 “咦?” “怎么了艳红姐?” “没事,这字迹不是我熟悉的。” 陈艳红心里有了怀疑,不再耽搁,立即将信封拆开,取出了里面的书信。 “亲爱的三姐,当你拆开这封信的时候,恭喜你,你有了一个考上大学的亲弟弟。” 只是看到这第一句话,陈艳红脸上的笑容就再也掩饰不住了。 “艳红姐,信里究竟写了什么,让你这么开心?”刘筱莉被勾起了好奇心。 “我弟弟考上大学了,你说我开不开心。” 陈艳红无私的分享着自己的喜悦。 在这一点上,她和老妈王春梅如出一辙。 “恭喜啊艳红姐,你弟弟考上哪所大学了?”刘筱莉无法共情室友的惊喜,因为她没有弟弟,只有一个妹妹,而且和自己关系还一般。 “燕京电影学院!” “什么?” “导演系。” “还是导演系?” 听到陈艳红的弟弟考上的是电影学院导演系的时候,刘筱莉的脸上终于又多了一种表情。 叫做羡慕! “对,导演系,没想到我老陈家将来还可能出一个导演,哈哈哈哈。” 这一刻,陈艳红真的为自己弟弟感到骄傲。 很想冲出去告诉认识的所有人。 但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她现在有很强的倾诉欲,憋着很难受。 她看了看刘筱莉,可惜这人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 思来想去,陈艳红还是决定立马给弟弟回一封信。 “艳红姐,这信我能看吗?” “看吧,没事的。” 正在伏案工作,奋笔疾书的陈艳红头也不回的道。 然后刘筱莉就把陈耀东写给他三姐的信拿了起来。 ‘亲爱的三姐,当你拆开这封信的时候,恭喜你,你有了一个考上大学的亲弟弟’ 现在的人写信是比较‘严肃’的,很少有这种‘调皮’的语气。 所以刘筱莉猝不及防之下,忍不住就是一乐。 “嘿,这人还挺有意思。” 陈艳红本来正在构思,忽然听到了这句话。 初始不甚在意,但是突然一个念头闪过她的脑海—— ‘如果我把小莉介绍给我弟……’ 要不是收到弟弟寄来的信,陈艳红也不会生出这个念头。原因很简单,她这室友家世好,自身条件出挑,又有个好单位,说的比较现实一点,那就是之前没有考上大学,下乡去当知青的弟弟压根就配不上人家。 如今弟弟考上北电,还是导演系,将来毕业以后分配工作再不济也是和她们一样的文艺圈,这才动了说媒的念头。 而且一念生,就如星星之火,立马就有了燎原之势。 于是陈艳红不再琢磨回信这件事了,反而回头打量起了自己这个室友。 刘筱莉很快就看完了这封家书,就在她准备将之放回去的时候,意外的发现艳红姐正用一双莫名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看得她都有些紧张。 “艳红姐,你……”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道:“小莉,我记得你是59年的对吧?” 陈艳红在心里算了一下,又接着道:“59年,今年就是19岁。” “艳红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艳红一本正经道:“我觉得你可以谈恋爱了。” “什么?谈……谈恋爱?我,我……艳红姐,你别乱说,不然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从未谈过恋爱的19岁少女被这个话题吓得花枝乱颤。 但又隐隐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嗯,这么大的反应?’ 陈艳红有些犹疑,本想终止这个话题,但看着刘筱莉白皙的脸蛋上染上了两朵红晕,如寒东腊月的雪山上那一枝傲然绽放的梅花,我见犹怜,却又美得耀眼,就是她这个女人都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于是刚按耐下去的念头,又重新燃烧了起来。 她拉过刘筱莉的手,循循善诱的说道: “小莉,这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坐下来,我们认真聊聊。” “聊……聊什么?” “聊你的感情问题啊。” “可是我不想聊啊。” “别害羞嘛,像你19岁的女孩子在很多农村都当妈妈了,也就我们单位把大家保护得很好,所以一个个才都那么单纯。” ‘可你就懂得很多!’刘筱莉在心里吐槽,嘴上却恨不得贴上封条。 见她不说话,陈艳红又道:“这样吧,小莉我先和你介绍一下我弟弟的情况,你可以先听听,如果不满意,我也不能强迫你不是。” 刘筱莉继续保持着沉默,但是一双耳朵已经竖了起来。 “我弟弟叫陈耀东,他是60年5月份生的,比你小一点,但不多。” “我父母生了四个孩子,阿东他是老幺,都说老幺最享福,我家也差不多,反正家里有什么好吃的,都先紧着他,我们做哥哥姐姐的,也不好跟他抢,结果就造成了,现在我弟是全家最高的那个。” 说到这,陈艳红见刘筱莉听得认真,于是卖了个关子。 “你知道我弟有多高吗?”她一脸神秘的问。 刘筱莉摇了摇头,想开口还是忍住了。 陈艳红也没为难她,直接公布了答案:“我上次见他还是前年回家过年的时候,那会儿他就已经有一米七八了,当时他16岁,还能继续长个,现在估摸着应该有一米八几了吧。” “这么高?”刘筱莉终于开口,带着惊讶。 这就是陈艳红想要的结果,如果说话没有捧哏,那和对牛弹琴有什么区别? 接下来,她兴致更浓了。 “是啊,不仅高,我弟还长得帅,但又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 “什么叫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帅?”刘筱莉顺着话问。 “就他不是国字脸。呃,唐国镪你知道吧?没错,就是那种脸型……” 陈艳红巴拉巴拉说了一大堆自家弟弟的好话,还真说得刘筱莉春心浮动。 “嗯,差不多就这些吧,听完小莉你对我弟弟应该有一个初步的了解了,所以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她也不知道怎么说,这会儿脑子乱着呢。 陈艳红却是个急性子,见了对方这个反应,以为是不满意,索性追问道:“你是有什么顾虑吗?还是其实有意中人了?” “我没有。”刘筱莉着急回答,但这是第二个问题的答案。 回答之后,她又低着头纠结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重新抬起头来,看向还在等待一个结果的陈艳红道: “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 “好,那我这封信就不着急写了。”陈艳红也意识到自己有点操之过急,然而感情这种事,确实马虎不得。 是该多思量思量。 因为这通对话,今晚,刘筱莉失眠了。 不过次日一早,她已经有了决定。 “艳红姐。” “嗯?” “我想好了。” “好,你说吧,我听着。” “我想……先了解了解。” “这态度就对了嘛,我又不是上来就要你们处对象。先了解是对的,双方觉得合适那自然皆大欢喜,如果了解之后不满意,大不了一拍两散喽。” 陈艳红一大早听到这个好消息心情也跟着高兴,就连动作都用上了,想了想,她又补充道: “那行,今天我就给我弟写封信,在信里向他介绍一下你……对了,你有单独的照片吗? 能不能给我一张,我夹在信里一起寄过去。” 刘筱莉下意识想拒绝,但想到自己刚答应先了解了解,立马又拒绝不好。 遂还是应了这个要求。 “唉,这张,就这张,这张好看。” 第4章 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首民歌在祁连山麓里回响,也在身处燕京饭店的许灵均的心中回响。 他又想起了离别的前夜,妻子的无限信赖和无条件的理解,儿子的听话懂事,让他陷入深深的纠结和痛苦。 终于,他做出了决定,他不能离开祖国,这你有他的亲情,他的爱,他的根。 …… 许景由不再勉强儿子跟他走了,他叮嘱儿子在大陆为他买块墓地,死后他想葬在祖国。 金秋十月,许灵均送走了父亲,他又踏上了他用汗水侵染过的土地,又回到了患难与共的亲友中间,回到了相濡以沫的妻儿身旁。 “呼,终于抄……啊呸,终于写完了。” 陈耀东揉了揉有些酸痛的手腕,已经开始怀念起后世的电脑了。 他写的这篇小说叫做《牧马人》,是他根据记忆中《牧马人》这部电影改编的。 没错,常说某部影视剧是根据某部同名小说改编的,其实这个公式反过来也成立。 这不,陈耀东刚用自己的亲身经历‘演算’过了,确实是成立的! 至于他为什么不直接抄《牧马人》的原著小说《灵与肉》? 原因很简单,当然是他没有看过那部小说啊。 不然他又何至于花了整整一周的时间,才把《牧马人》改编成他现在手里的三万字小说呢。 是的,三万字,虽然《牧马人》的剧本只有不到两千字,但这是小说。 剧本和小说最大的区别就是,剧本里的角色只要有个设定就成,自然有饰演这个角色的演员去揣摩角色的方方面面,而小说里的角色是直接抛给读者的,读者,嗯,懂得都懂。 所以小说在塑造角色方面,自然少不了多浪费一些笔墨。 其次,剧本是为了拍摄服务的,很多故事、场景都不必写实,因为就算写得太详细剧组也不会一比一的还原,通常只要有个大概的故事脉络就行了,至于最后电影拍出来是个什么效果,不完全取决于剧本的好坏,关键看导演往里面塞了多少私货。 再说小说,核心是为了让读者拥有代入感,如果也学剧本走‘朦胧派’的路子,你是想让读者看你的故事大纲吗? 用屁股想都知道,那样肯定不行。 所以陈耀东为了讲好《牧马人》这个故事,他整整花了一周时间来构思和查阅资料,才终于写出了这篇三万字的小说。 是的,为了写这篇小说,他不仅需要构思,还需要查阅不少资料。 因为现在还是1978年,虽然嗡嗡嗡已经过去了,但又没有过去多久,人们还处在相对保守的观望状态,陈耀东担心自己写的这篇小说会触及某些禁忌。 固然不至于像前几年那样招来麻烦,但人家杂志社为了求稳,不给他发表总还是可以的吧? 而要是不能发表,陈耀东这一周干嘛起早贪黑? 还不是为了能够早点蹭到杂志社的招待所嘛。 咳咳,是的,蹭招待所就是陈耀东这么努力的创作这篇小说的初衷。 至于这个初衷为什么不是小说的稿费和作家的名声,理由也很简单—— 他们老陈家有7口人,三间卧室,他被分和大侄子睡一间,结果连着三晚遇到水漫金山。 如果不是这个年代还不允许私房买买,如果不是住公家的招待所需要介绍信,如果不是他口袋里比较拮据,如果…… 陈耀东早就搬出去住了。 写小说,蹭杂志社的招待所,就是陈耀东想到的最快最简单的办法。 但是前世陈耀东对小说并不热衷,当不了文抄公。 也幸好他喜欢看电影,尤其是当年就大火的电影,如《牧马人》《庐山恋》《高山下的花环》《城南旧事》《少林寺》…… 甚至‘后来’陈耀东进入娱乐圈时又会时不时重温一下,对里面的剧情可以说如数家珍,再加上重生后的记忆好像变得更好了亿点,这就给了他一个当影抄公最好的土壤。 …… 房间里,陈耀东又把今天写完的小说结尾读了一遍,修改了几个错别字。 接着取出之前几天完成的部分,按照先后顺序装订起来,一起塞进了一个大号的信封里。 做完这一切后思索道: “寄给哪一家杂志社好呢?” 这个年代的杂志社很多,因为人民刚经历完那个特殊的时期,对知识和外界讯息的渴望就好像干涸已久的河床,迫切希望一场大雨的浇灌是一样的。 而有需求,就有市场,所以无数杂志报社也如同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 但要说最出名的,除了《人民文学》之外,大抵就是《收获》《花城》《当代》《十月》《萌芽》《芳草》《青春》……《燕京文艺》这些杂志了。 陈耀东筛选杂志社的标准有两点。 一,首先外地的杂志不要。 虽说他投稿的目的就是为了去蹭招待所,但也没必要跑去外地蹭。 二,名气太大的不要。 因为名气大,意味着收到的投稿多。 既然投稿多,那么选择就多。 陈耀东固然对自己的《牧马人》有信心,但也不敢说他投了,人家杂志社就一定会收。 万一被退回来了,岂不是浪费他的时间嘛。 再说了,这个年代的小说稿费都是一个标准,不管你是《人民文学》,还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小杂志,因为都是公家单位,小说的稿费标准都是千字2到7元,翻译稿千字1到5元。 这个标准要延续到1980年才有所提高。 陈耀东是个新人,如果《人民文学》真愿意发表他的《牧马人》,大抵给的也是最低标准。 反之,一些迫切需要好的作品打响名气的杂志,因为《牧马人》的质量,可能还会主动给他涨涨价。 比如涨到千字3元,千字4元……再往上也不大可能了。 除非《牧马人》火了,陈耀东的下一篇小说还有希望。 但他会写下一篇小说吗? 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现在陈耀东自己也说不清楚。 总之他已经想好自己的小说准备投给哪家杂志了。 《燕京文艺》。 首先,这是一家本地的杂志。 其次,《燕京文艺》不像《人民文学》《收获》这种全国闻名,但又不是籍籍无名。 正好符合陈耀东的要求,所以,他略作思量便在信封上写下了‘寄给《燕京文艺》’。 接着又填了自家的地址过后,陈耀东便决定绕过邮局,亲自往《燕京文艺》跑一趟。 这样做当然不是为了省那一张邮票,只是为了节约时间。 第5章 再遇老谋子 陈家有一辆自行车,记得好像是75年买的,平常是陈耀华在骑,因为他上班的单位最远。 但是今天陈耀华在家休息,车子也就被老陈骑去北师大历史系的教学楼了。 陈耀东要去的《燕京文艺》距离他家住的地方有点远,他又不想挤公交,那就来找他爹拿车喽。 顺带着,陈耀东还把他爹的北师大图书证还给了他。 “你不是在查资料写小说吗?这么快就打算放弃了?”在老陈看来,他这小儿子写小说就是玩票性质的,根本不被看好,这不,才一个星期就打退堂鼓了。 “放什么弃,我都已经写好了,这会儿就是过来找你拿车,准备去杂志社投稿的。”陈耀东解释道。 “投稿?老陈,你儿子写了篇作文啊?”一个路过的北师大老师听了一嘴,笑呵呵的凑了过来。 “周明,我们历史系刚调来的老师,之前是教语文的,跟我是朋友,你叫周叔。”老陈介绍道。 “周叔好。”陈耀东朝来人微微颔首,但并未纠正对方话里的误会。 倒是老陈特意解释了一下他写的是小说。 “会写小说?哎呦,小同志厉害啊。” “只是写着玩而已。”似乎预见这位‘周叔’接下来会说‘写的什么小说,让我帮你掌掌眼’云云,赶紧告辞道:“那爸你们聊着,我就先走了。” 陈耀东想的一点儿没错,这位曾经的语文老师还真想看看同事儿子写的小说怎么样,奈何对方压根没给他开口的机会。 于是只能找老陈这位同事打听了。 “唉,我也不知道他写的是个什么小说,但估计跟知青有关吧。” 其实老陈也好奇,甚至全家都好奇,可是这小子谁也不给看。 神神秘秘的,他妈还猜测他在写颜色小说呢。 而老陈觉得和知青有关,是根据这几天陈耀东带回去的那些有关上山下乡的资料推测的。 “写知青的,那就应该是伤痕文学喽。”周明很笃定,因为自从去年刘兴武在《人民文学》上发表的那篇《班主任》拉开了伤痕文学的序幕之后,这一年来正是伤痕文学大兴其道的时候。 老陈一听,也并未反驳。 甚至觉得周明的猜测多半是对的,依据就是他这儿子刚下乡回来。 可能也吃了不少苦头吧,不然才一年时间,何至于变化这么大呢。 如是想到,老陈决定晚上回去的时候和媳妇说说这事…… 此时骑着自行车出了北师大校门的陈耀东并不知道老陈脑补的东西,而他之所以不愿意提前和家人分享自己小说的内容,有三点原因: 第一,那会耽搁他的创作计划。 第二,前世创作剧本养成的契约精神。 第三,陈耀东清楚自己老妈是个分享欲很强的人,他有点担心他小说没写完,一堆人已经在催稿了。 …… 文化蔀。 大领导姓黄。 今天他办公室来了一位比较特别的客人。 嗯,没错,特别紧张,特别拘谨。 “小张同志,你拍的这些作品我都看了,嗯,说实话,确实不错,拍得很好嘛。” “谢谢领导夸奖。” 坐的规规矩矩的张一谋听到这番表扬,情不自禁的咧开嘴笑,但是由于面部表情紧张很僵硬,笑得就跟个二傻子似的。 当然,他自个儿压根就没注意到这些。 而那位黄领导又向张一谋确定了几个问题之后,将一份在决定接见小张同志之前的介绍信拿出来,递给了他。 “我看了他们北电今年的计划招收的指标,好像只有116人,但是报名人数实在太多喽,其中就有不少像小张同志你这种有天赋,也有上进心,但某些硬性条件不满足的,如年龄,像这种情况,学校就应该通情达理一点,而不是一味地遵循教条主义。” 张一谋适时的摸了一把眼泪,一半是感动,另一半是激动。 黄领导则话锋一转,又道: “只是学校属于教育部门,跟我文化部不是一个系统,我也不好指手画脚噻,但是既然小张同志你给我写信,又不远千里来找我,那我能做的,也就是帮你写封推荐信喽,希望不要让小同志失望啊。” 张一谋千恩万谢都来不及,哪里会失望。 他早已经起身,双手接过这份推荐信,深深的朝对方鞠了一躬,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两个字。 “呵呵呵,好了,小同志以后记得好好学习,将来学有所成,再报效祖国。”黄领导拍着张一谋的肩膀叮嘱道。 实则这番话还传达出了另一层意思,那就是指送客。 张一谋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文化蔀的。 总之走着走着,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是同手同脚。 刚纠正过来,又开始情不自禁的一蹦一跳。 此时此刻在他身上,仿佛每个细胞都在传达一个信号——高兴,激动,心潮澎湃。 忽然,一辆自行车从他身旁经过。 张一谋这才收敛了一点。 同时再次把手摸进背包,看看推荐信还在不在。 还在心里就踏实。 但让张一谋没想到的是,那辆刚刚才从他身旁经过的自行车,在前方掉了个头,又回来了。 他正心生警惕的时候,看清楚了那自行车上的青年正在对着他笑。 “老张,真巧啊,居然在这碰到你。” 骑在自行车上的人正是陈耀东,他刚去《燕京文艺》把自己的小说稿子投递到他们杂志社,正回去呢,路上就碰到了一个走路一蹦一跳的成年人,当时他心里还在想这人是不是捡到钱了,没想到骑到前面回头一瞧,嘿,您猜怎么着? 居然是熟人。 此时,张一谋看见是陈耀东之后,惊讶之余,其实还有点尴尬。 尴尬当然是因为自己刚刚在熟人面前表演了什么叫做社死。 “是啊,好巧,我以为首都其实都挺大的,没想到也挺小。” 陈耀东哈哈一笑:“我记得你说来首都办点事,今天看你这么高兴,走路都跟捡了钱似的,事情应该很顺利吧?” “还行还行,确实挺顺利的。”张一谋讪讪一笑,心想要是刚才没被你看见,我会更加高兴。 “顺利就好,接下来怎么着?” 张一谋吞吞吐吐,最后还是一咬牙实话实说道:“那个,我现在要去一趟北电。” “去北电?你去北电做什么?” 陈耀东明知故问,然后又故作惊讶道: “哦,难道你是……是北电的老师?” “咳咳。”张一谋被这一句‘北电的老师’挠得脸皮都有点发烫,连连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和你一样,也是今年北电的新生。” 听了这话,陈耀东心想,丫的终于不装了哈。 不过你不装了,我还得继续装。 “哎呀,那你怎么不早说啊,是不是没把我当兄弟?”陈耀东PUA道,其实也是想从老谋子嘴里套点话,因为他确实有点好奇他这段时间干了啥,刚才居然高兴成那样。 “这……” 张一谋想到对方对自己‘推心置腹’,而他呢,左欺右瞒,实在有点不够兄弟。 加上眼下他已经解决了自己入学的最后一道难关,那么以后大家就是四年同学,想到这些,张一谋终于还是决定向陈耀东说起了自己这次进京办的事。 “卧槽,你给领导写信?而且人家居然还亲自接见了你?甚至给了你一份推荐信?” “嗯,就是这样。” “……”陈耀东无语,但他必须得承认,这波逼真的让对方装到了。 同时这件事再次让陈耀东意识到,哪怕自己愿意以平视的目光来看待这个时代,但他的思维,终究还是后世的思维。 试想一下,老谋子这事要是放到后世,会有多么的离谱。 ‘看来我的某些思维也要发挥主观能动性啊!’ 陈耀东在心里暗忖道。 第6章 真有人花三年买一台相机 陈耀东和张一谋走进一家国营饭店,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则标语——不能无故殴打顾客! ‘还真是这个时代的符号,放在几十年后,就该贴顾客是上帝了。’ 再看菜单表。 馒头5分钱一个。 大米饭1角钱四两。 大腕散装啤酒两角钱。 大腕散装白酒五角钱。 …… 猪头肉7角。 花生米5角。 凉菜5角。 虽然墙壁上贴着不能无故殴打顾客,虽然服务员的态度不是很好,虽然点餐除了钱还要收粮票和肉票,但是每盘菜的量也是真的足斤足两。 “老张,喝啤酒还是白酒?” “哎呀呀呀,太破费了,就别点酒了。” “不喝酒哪成,我可是点了一盘花生米,这可是下酒菜。” 说完,陈耀东又对着服务员道:“再上两碗散装白酒……” “不不不,还是喝啤酒吧。”张一谋想到自己待会儿还要回招待所,可不敢把自己喝的太醉。 陈耀东也没坚持,又改口叫服务员上两碗啤酒。 “阿东,你抽烟不?”服务员一走,两人一下子没找到话题,这时张一谋从怀里掏出了一包烟来。 陈耀东看了一眼,他这烟叫大解放,一包要两角五分钱,属于这个时代的高档烟。 刚才他去《燕京文艺》投稿的时候,还特意去供销社买了一包,只是不是买来自己抽的,他塞给了杂志社守门的那位大爷,因为麻烦人家把他的稿子直接递到了编辑部。 “我不抽,抽烟有瘾,但是老张你可以啊,居然抽这种好烟。”陈耀东摆手拒绝,他上辈子就是个老烟枪,特别是到了四十岁以后,因为抽烟患上了支气管炎,从此每天药就没断过。 重活一世,为了以后的幸福着想,他不想再碰这玩意了。 “我平常哪抽得起这种烟啊,不过是这些天来京城求人办事,所以才买包好烟放在身上。” 见陈耀东不抽,张一谋又把这盒解放牌香烟收了起来,但他烟瘾有点犯了,所以接着又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了一盒友谊香烟,抽出一根给自己点上。 这盒友谊香烟就要便宜许多,市场价只要4分钱一包。 “对了,你刚才骑车跑朝阳门那边是去做什么?”张一谋问。 “投稿。” “投稿?什么稿?”张一谋一脸好奇。 “这不开学还有两个月嘛,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所以写了篇小说,投给了杂志社。” “嚯,大作家啊。” “什么大作家,写着玩而已,人家杂志社收不收还是一回事呢。” “那你写了个什么故事?伤痕文学嘛?” “算是吧。” “算是?” “就是说我写的小说背景确实是嗡嗡嗡时期,主角也承受了时代造成的磨难,但我更想表达的其实是特定的历史背景之下,人性的考验和爱情的忠贞。 所以你要问我写的小说是不是伤痕文学,我觉得可以算是。但我自己给它定义的话,我觉得应该算是一篇爱情小说。” “爱情小说?”张一谋被这四个字震惊到了,同时也更加好奇。 “能不能给我说说。”他问道。 “还是留个悬念吧,等我小说过稿了,我给你寄一份。” 写过小说的都知道,向外人描述自己写的小说是一件比较羞耻的事。 所以陈耀东赶忙转移了话题,“既然老张你的入学问题解决了,那接下来两个月你是准备留在京城,还是回去啊?” “当然得回去了,我工作关系还在棉纺厂里呢,这次来京也是请假来的,得回去办理一些手续,另外也得和我家人,还有爱人打声交道。” “爱人?老张你结婚了?”陈耀东知道张一谋在和巩皇搞上之前,还有一个前妻,但是跟他前妻是什么时候结婚的,他却是不清楚。 “还没有,不过这次回去我们应该会把证领了,不然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在京城求学,我也不想辜负她这些年对我的陪伴。” ‘这话说的真漂亮,然后你有了巩利就把人家踹了!’ 当然陈耀东相信现在的老谋子对他未婚妻还是有感情的,至于以后的事,那干他屁事。 上辈子他自己的感情问题还更乱呢。 恰时,他们点的饭菜和酒都上来了。 陈耀东正好端起酒对张一谋道:“老张你和嫂子要是在京城结婚呢,那我怎么说也得去讨碗喜酒来喝,不过在你老家那边我就没办法了,只能在这提前敬你们一杯,祝你和嫂子新婚快乐,白头偕老。” “谢谢,谢谢,我代爱人也谢谢你。” “哈哈客气了,别见外就行。” 陈耀东招呼张一谋动筷吃菜,但是两人的话就一直没停过。 “对了,阿东你有没有对象?” “我没有啊,难道老张你要给我介绍?” “嗨,你的条件,哪里还需要我帮忙介绍,不过你看着年纪也不大,也不用太着急,说不定将来还可以找个电影明星呢。” 陈耀东一乐:“我也是这么想的。” 张一谋无语,他多少有点摸清楚这家伙的脑回路了。 不似常人。 而且脸皮够厚。 不知道谦虚为何物。 在张一谋吐槽陈耀东的时候,其实他自己在某人的心里,也是一个牛人。 “老张,你怎么想到在74年买相机的呢。”陈耀东问。 这个话题勾起了张一谋的回忆。 “我小时候就特别喜欢画画还有摄影,其实在71年我从农村插队回来,被分配到棉纺厂的时候,我就想要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照相机。 但是当时照相机多贵啊,照我的工资,估计存四年都不一定能买得起。 不过我真的特别想买,所以还是开始存钱。我记得72年和73年我们厂里都组织献血,每次献血都有20块钱的生活补贴,这两笔钱别人都拿去买营养品补充气血了,但是我舍不得花,后来我母亲可能是有点心疼我,也赞助了一点,让我终于在74年夏天如愿买了一台海鸥4型双镜头反光相机,我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这台相机花了我186块6角。” “还是你有魄力,我承认我就办不到。”陈耀东听了张一谋为了买一台相机攒了三年钱的故事,终于也理解他为什么敢给文化蔀蔀长写信了。 这家伙不仅大胆,而且毅力超群。 成功果然不是偶然的。 张一谋又喝一口酒,继续道:“其实我买了相机之后,也曾后悔过。” “哦?这话怎么说?” “因为胶卷贵啊,一卷就要一块八,这还不算药水和相纸的钱,另外洗相片也要一毛多……我发现我买了相机之后,变更穷了。 你是不知道,当时很多人都在背后嘲笑我是个傻子。” 陈耀东笑道:“那你现在呢?” “现在当然不后悔了,不仅如此,我还特别感激当时买了这台相机,不然的话,我现在就只能老老实实在棉纺厂上班,哪有机会和你一样,考上北电呐。” “哈哈,那你现在把考上北电的消息带回去,当初那些嘲笑你的人,该反过来羡慕你了。” “对,就该让他们羡慕羡慕哈哈哈哈哈哈……” 第7章 杂志社来了篇《牧马人》 《燕京文艺》杂志社。 编辑部。 暂无主编,而称之为主要负责人。 时任主要负责人叫张智民,他是诗人也是作家,代表有《将军和他的战马》、《边区的山》、《祖国,我对你说》、《昨日星辰》等。 另有编辑杨末、王朦、林斤南、周艳茹,李坨等。 两年后,《燕京文艺》会更名为《燕京文学》,杨末出任第一任主编。 王朦是第二任,86年被调去当了文化蔀蔀长,林斤南接了他的班。 周艳茹是后来叫余华进京改稿的编辑,李坨是个达斡尔族的内蒙作家…… 虽然这些人的平均年纪都超过了五十岁,但他们的工作热情比年轻人还要高。 比如这会儿距离下班都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编辑部居然还有一半的人仍在加班。 周艳茹就是其中之一。 但她现在也要走了,不然家人又该为了等她一起饿着肚子。 “周姐,你要走了?”坐在周艳茹工位对面的李坨见她起身收拾,顺口问了一句。 “是啊,其实还有三篇稿子没看,但免得家人着急,还是拿回去再看吧。”周艳茹边收拾边道。 她这话引起了旁边另一个男编辑的共鸣,那人于是笑着用玩笑发了句牢骚: “多少工人同志羡慕咱们编辑这份工作体面,轻松,但是个中辛苦,只有咱们自己知道,就说他们工人下班之后吧,该放松放松,该娱乐娱乐,而我们编辑呢,下班回家也只是换个地方继续工作罢了。” “各行都有各行的艰辛,但我们要学会苦中作乐,比如你,虽然嘴上在抱怨,不也一样在心甘情愿的加班吗?” “哈哈,这倒也是,可惜今天看了一天的稿子,没有发现一篇让我眼前一亮的。” 那人又对编辑部的其他人道:“你们呢?” “我这有两篇勉强能用,但要如你说的眼前一亮,倒是还差点。” “我也差不多。” “对了周姐,今天下午门卫室的王大爷不是给你递了一个稿子吗?你看了没有啊?写得怎么样?” “哎呀,我下午太忙给忘了,多谢小王你提醒。” 本来就已经准备要走的周艳茹,听了王朦这话,又折回工位,将门卫大爷递给她的信稿装进袋子,准备带回家去和今天没看完的稿子一起看。 回到家吃了晚饭的周艳茹没坐一会儿,就继续投入到了审稿的工作当中。 比较幸运的是,她的家人都能理解她。 甚至在她看稿的时候,丈夫还给她泡了一杯茶送来。 “也别太辛苦了,今天完不成的工作,那就明天来做嘛。” “放心,我知道的,只是杂志刚复刊,眼下正是最忙的时候,等过了这段时间,应该就会好了。” “嗯,我也不是太懂,反正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就好,别把自己身子累垮了。” “我会注意的,谢谢你。” “夫妻之间,这么客气做什么。好了,你慢慢看,我不打扰你了。” “好。” 目送丈夫出门,周艳茹喝了一口茶水。 茶的味道入口时有点苦,但是咽下去又有点甜。 周艳茹忍不住多喝了两口,这才重新集中注意力,放到了最后一份稿件上。 也就是门卫室的王大爷帮人送来的那份。 “寄信人陈耀东,地址北师大家属小区楼12栋303号。” “这人莫非是北师大的老师?” 怀着这个疑惑,周艳茹拆开了这封信,取出了里面厚厚一摞的手写书稿。 “这么厚,看来是小说了。” 周艳茹没有立马去看稿子,而是凭借自己的经验猜了猜这一摞手稿的字数。 “少说有三万字。” 如果被陈耀东听到,一定会说:“您火眼金睛,猜得可真准。” 当然,就算周艳茹猜的不是三万字,陈耀东在这大抵上也会回她这么一句话。 这叫做人情世故。 …… “《牧马人》,这是讲牧民的故事吗?” 周艳茹带着好奇看了下去。 —— “老许,你要老婆不要?” 仅是开头的第一句话,就让周艳茹眼前一亮。 ……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首民歌在祁连山麓里回响,也在身处燕京饭店的许灵均的心中回响。 他又想起了离别的前夜,妻子的无限信赖和无条件的理解,儿子的听话懂事,这让他陷入深深的纠结和痛苦。 终于,他做出了决定,他不能离开祖国,这里有他的亲情,他的爱,他的根。 “好!说的好,这里有许灵均的亲情,有他爱的人,也有爱他的人,更有老祖宗留下来的根,怎可为了贪图享受一走了之?” 周艳茹取下眼镜擦了擦眼泪,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失态了。 但这不怪她,实在是这部小说写的太有代入感了。 不知不觉间,她就已经沉浸其中,跟随主角的生活幸福而高兴,困难而揪心,抉择而忐忑,回归而大快人心。 虽然小说还没看完,但是周艳茹看到这里,已经知道他们《燕京文艺》这次捡到宝了。 “对了,这个作者叫什么来着?” 周艳茹刚才没注意,此时想确认一下是不是成名作家。 因为这篇小说的水准很高,一看就不像是新手写的。 然而周艳茹翻开第一页,又翻到最后一页,都没有看到作家的笔名。 她只能又把信封给捡起来,看着上面寄信人‘陈耀东’三个字困惑不解的道: “难道这人没有笔名吗?或者说,他就是一新人?” 不管如何,周艳茹现在很想见一见这个作者。 如果不是现在很晚了,她都想蹬着自行车,亲自跑去北师大家属小区楼找人了。 虽然这并不符合规矩。 因为,一篇稿子从送到杂志社,到最终可以登上报纸,需要经过编剧的初稿,组长的复稿,最后再经由主要负责人定稿三道程序。 而眼下,周艳茹这里只是第一道。 所以第二天一早,周艳茹出门之后不是直奔北师大,而是风风火火的冲进了编辑部。 “老大呢?” “周姐,你找老大做什么?” “我发现了一篇好稿子。” 这句话顿时把整个编辑部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什么好稿子?是小说散文还是诗歌?” “小说。” “那是伤痕文学吗?作者是谁?” “不对啊小周,我才是你的组长,你过的稿子接下来应该交给我才对,怎么直接就要找老大了?” 恰时,张智民走进了编辑部,简单听了原委后,笑呵呵对周艳茹的组长杨末道:“没事没事,等我看了,你这个组长再看也是一样的。” 杨末年纪比张智民大,本身又是老革命,压根不惯着他,“这可不行,规矩就是规矩。”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一个上午过去,《牧马人》在整个《燕京文艺》编辑部都传了一遍,许灵均和徐秀芝的爱情故事把每个女编辑都感动得哭了又哭,就是不少男同志也为此落下泪来。 “这样吧,艳茹同志,既然这篇小说是你挖掘的,作者又在首都,那麻烦你辛苦跑一趟,找作者当面聊聊,听听他的意见和想法。” 张智民说完,王朦又补充了一句: “最好能请来我们杂志社坐一坐。” “好,保证完成任务。” 周艳茹一点儿也不觉得这是一个辛苦活,相反,她特别乐意接下这个任务。 甚至如果谁敢跟她抢,她都敢跟谁急。 第8章 编辑上门 燕京火车站。 “多谢相送和招待,那我走了。” “确定不在京城玩两天再回去?” “不了,回去要做的事情还多,就不耽搁了。再说以后在京城读书,想去哪玩的机会还多的是。” “这倒确实,那行吧,我也不挽留你了,下次学校里再见。” “好,学校再见……” 送走张一谋之后,陈耀东骑上自行车,迎着落日的晚霞,也朝着家里的方向赶去。 …… 今天天气很好。 于是北师大家属小区楼的楼下。 一群老头老太太又坐在一起唠起嗑来。 “唉,你们听说了吗?” “桂花他娘,你又探听到了什么独家新闻吗?赶紧给大家伙说说。” “我说的这事跟老陈家那小儿子有关。” “老陈?哪个老陈?” “就是春梅她老公啊。” “哦哦哦,老陈有什么新闻?他看着挺靠谱的呀。” “不是老陈,是他们家那个小儿子阿东。” “阿东?他不是上周刚下乡回来,他妈还说他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吗?难道这是造谣的?” “是不是造谣我不知道,但我中午听我儿子说,阿东回来之后,写了一篇小说,昨儿个还拿去投稿了。” “哦呦,这么说咱们北师大家属小区要出一个大作家了吗。” “大作家哪里是那么好当的,我听说阿东当年读书的成绩还不如我儿子哩,现在估计是看伤痕文学很火,他又当了一年知青回来,以为自己随便写篇小说也能大火,实际上啊,怕是连发表都难哦。”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推着自行车,带着书卷气的妇女朝他们走来,立马引起了这堆老头老太太的注意。 “各位大叔大婶好,我想跟你们打听一下住在12栋的陈耀东,请问他现在在家吗?” “打听阿东的呀?你是谁啊?” “哦,我是《燕京文艺》的编辑,我姓周。陈耀东同志向我们杂志社投了一篇稿子,引起了我们编辑部的十分重视,我来呢,就是想和他沟通一下稿子的事。” “啥?阿东写的小说过稿了?”刚才嘲讽拉到最大的一个中年妇女不敢置信。 “可能某些地方需要修改一下,但过稿是没问题的。”周艳茹如实回答。 正好这时,陈耀东的大嫂冷有容从外面买菜回来,于是有个老太太拉住她介绍了一下周艳茹,冷有容核实了后者的身份信息之后,就直接热情的领家里去了。 两人刚一走,原地的这个北师大家属小区的老人群当场就炸锅了。 “哎呦,老陈家的小儿子这次可不得了哦,出去当了一年知青回来,不光考上了大学,眼下还成为大作家咯。” “我啊打小就看阿东那小子有出息,上次听春梅说还是单身,那赶明儿啊,我将我外侄女介绍给他。” “得了吧,你那外侄女连个正经工作都没有,人家阿东哪里看得上?还是我大孙女好,在皮鞋厂上班,正儿八经的国营单位。” “嘿,帽儿他娘,你怎么说话呢?” “我就这么说话怎么了?难道不是事实嘛?” “……” 陈家,周艳茹中午就在家里等着了。 结果等到太阳西斜,等到陈家其他人都下班回来了,仍然没有等到《牧马人》的作者出现。 不仅是她着急,陈家人也跟着一起着急。 “这臭小子,一天到晚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回家。” 周艳茹见要到饭点了,虽然等了一下午都没见着正主有点遗憾,但是这个年代每家的口粮都是定量的,她便生出了离开的想法。 “陈家嫂子,既然陈耀东同志还没回来,那我就先回去了,麻烦你们回头跟他说一声,我明早还过来找他。” “周编辑快坐快坐,你都等了我家阿东一下午,怎么着也该吃了晚饭再走。” “不吃了大嫂,我还是回去吃吧,再说刚才上门比较急切,也没想着带点礼物,实在是不好意思,明天我过来给补上。” “哎呀,瞧你这话说的,我家不是那种人,你们杂志社能看中我家阿东写的文章,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王春梅热情的将起身要走的周艳茹又给拉回了座位,嘴里则继续喋喋不休劝道:“再说了,阿东肯定也快回来了,周编辑多的都等了,也不差这一顿饭的功夫吧。” “可是……”周艳茹还想说什么,却在这时,一双小短腿兴冲冲的跑了进来,同时嘴里还大喊道: “小叔回来了,奶奶,小叔回来了。” 果不其然,一身工装蓝的陈耀东就在身后也进了屋。 但是陈耀东对于自家多了一个编辑却并不感到意外。 因为他在刚进小区的时候,就已经从遇到的旁人嘴里知道了家里来了个编辑。 ‘好个年轻的俊俏小伙儿!许灵均该不会就是以他本人为原型创造出来的吧?’ 周艳茹先入为主,而且越看越像。 “臭小子,这一天都跑哪里疯去了?人家周编辑都在家里等你一天了。”王春梅虽然心里也替儿子感到骄傲自豪,但是周艳茹这位编辑在他家苦等了一个下午同样也是事实,所以她得做做戏,中和一下空气里的‘怨气’。 陈耀东又不是愣头青,他立马带着一脸歉意的对着家里唯一的外人迎了上去。 “不好意思,实在不好意思啊周编辑,我不知道你们杂志社这么快就看了我的稿子,还劳驾您亲自跑一趟,不然今天我肯定就在家里恭候您的大驾光临了。” 就在刚才,周艳茹还觉得像陈耀东这种年纪轻轻就能写出《牧马人》这种水准的小说作者,应该是个恃才傲物,甚至有点孤傲清高的人。 倒是没想到,居然这么世故。 是的,世故,只是这个词在周艳茹这里,是褒义的。 又或者叫做,有趣儿! 反正陈耀东给周艳茹留下来的第一印象很好。 好到为了他苦等了一天,啊不是,苦等了一个下午的‘郁气’都直接没了。 “陈耀东同志,这跟你没有关系,主要怪我,怪我没通知一声就上门来了,说起来,还是我打扰了。而且我是中午到的,也没有等一天。” 一阵简单的寒暄之后,周艳茹还是坚持不留下来吃饭,但她确实想和陈耀东这个《牧马人》的作者单独聊聊,偏偏陈家没有这样的环境,他们也只好下楼去聊了。 “陈耀东同志是怎么想到要创作《牧马人》这个故事的?能跟我简单分享一下吗。” “当然没问题,您知道我曾经也是一个知青吗?” “嗯,刚才听你大嫂讲了。” 周艳茹顺着思路问道:“所以你是根据你自己的亲身经历写的?” “周编辑……” “如果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周姨。” “呃,好,周姨你太高看我了,我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准大学生,怎么可能有许灵均那么丰富的经历呢。” “呵呵,我当然知道你不是许灵均,我的意思是……你在你当知青的地方,是不是遇到过一个类似许灵均这样的知青?” “没有。” “啊?” “我明白周姨你的意思,但真的没有,许灵均只是我虚构出来的小说人物,现实里没有原型,就算有,也只是巧合罢了。” 周艳茹有点没跟上陈耀东的脑回路,她想了想才道:“那你刚才还说跟你当过知青有关?” “我说过吗?” 陈耀东不想去纠结这个问题,他又道:“好吧,就算我说过,但确实有关啊,我是知青,许灵均也是知青。” “就这?”周艳茹人傻了。 缓了好一会儿,周艳茹还是不死心的追问道:“小说里李秀芝、牛犇这些人物都是你虚构的?” “不全是吧,有的是我根据查找的资料进行二创的。”陈耀东一五一十的回答。 接着,他又见周艳茹陷入了沉默,也忍不住问道: “周姨,我这小说可以在你们《燕京文艺》上发表吧?” “可以是可以,但某些情节可能需要你稍微修改修改。” 说完,周艳茹望着陈耀东又补充了一句:“你没意见吧?” “没意见,只要你们给我发表,让我从头到尾光明……啊呸,总之怎么修改都行。” 周艳茹听了这句话,又是意外的看了陈耀东一眼,心想这个年轻人的底线还真灵活,一点儿也没有文人的自傲。 但是下一秒,就听他又说道: “不过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要求你说?”周艳茹心里猜测这个要求多半和小说稿费有关。 陈耀东不好意思的搓了搓手,最终还是说道:“就是改稿的时候,你们杂志社能不能解决一下我的住宿问题。” “……”周艳茹:这人脑回路是不一样。 但是对于陈耀东提出来的要求,周艳茹却觉得并不过分,因为本身杂志社就有为作者提供食宿的规矩,虽然陈耀东是在同城,但也没有规定同城作者就不能享受这个待遇了。 所以,周艳茹甚至都不需要请示,就给了陈耀东一个准信:“没问题。” 闻言,陈耀东心里高兴的比了个耶! 住宿问题,终于解决了。 而且还是杂志社的招待所,陈耀东虽然上辈子没有住过,但是也知道这个年代杂志社的招待所的条件,是所有招待所中,即便不是最好的,也是排在前列的。 不然前世那些七八十年代的作者,也不至于那么喜欢‘改稿’了。 目的其实和他一样,都是为了白嫖杂志社的招待所,嗯,可能还有补贴。 陈耀东脸皮没他们厚,有没有补贴再说,反正这招待所他是蹭定了。 但他不贪心,只蹭两个月,多一天都不要。 因为正好两个月过后,北电开学了。 第9章 笔名辰东 “阿东啊,他们真安排你的食宿吗?”王春梅关心道。 “当然,这是全国杂志社给作者的福利。” “那会让你住多久呢?”这是老陈的问题。 “呃,这个嘛,我猜,应该可以住到九月份吧。” “这么好?岂不是直接让你住到开学了?”大嫂感觉不可思议,但同时又有点高兴。 “呵呵,这就像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一样,主打一个脸皮要厚。”反正陈耀东做好了不白嫖到开学坚决不搬走的决心。 大不了,再改编一篇影视剧就是了。 “他们给你开的小说稿费是多少?”大哥陈耀华也好奇的问了一嘴。 “还没谈,这个应该要等小说过稿之后再找我聊吧,但我一个新人,估计也就是千字两三块的标准。” “那你小说写了多少字?” “三万。” “三万,按照最低标准千字两元,那也有六十块,这都顶我一个半月的工资了,厉害啊阿东!”陈耀华既震惊又不免羡慕道。 “但是大哥,你的工资每月都有,我这个却是一次性的。” 陈耀华心想也是,按耐下自己浮躁的想法,反过来安慰道:“哈哈,那你就多写点嘛。” “我也想啊,但写小说也是需要灵感的,不是想写就能写。” “下部小说的事不着急,你去了杂志社那就好好改稿,不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另外我打听了下,这个《燕京文艺》是月刊,所以你自己也争点气,争取让你的小说发表到他们的下期杂志上。” 老陈说完,王春梅赶紧附和道:“对,要是小说发表了,阿东你记得第一时间给我们先寄一份回来。” “这是必须的……” 今晚解答了家人的疑惑之后,次日一早,陈耀东便带着打包好的行李前往了位于前门西大街97号的《燕京文艺》杂志社。 但是刚到杂志社门口,就被门卫大爷给拦了下来。 “那个小伙子,来干嘛的?” 陈耀东这会儿身上没带烟了,提着行李上前道:“大爷,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门卫大爷的眼睛好像有点不好,但记忆不差,尤其是前天的那包大解放还没抽完呢。 所以凑上前一瞧,就认出了陈耀东。 “喲~是你小子啊。” “嘿嘿,看来大爷还记得我。” “怎么会不记得呢,前天你让我帮你递的那部小说可了不得,这两天杂志社都传遍了。” 门卫大爷又看了一眼陈耀东手里的行李,乐呵呵的道:“看你这大包小包的,接下来怕是要住在招待所了吧。” “大爷您火眼金睛。” “你稍等会儿,我先去里面帮你打声招呼。” “唉,好嘞,谢谢大爷。” “我姓王,他们都叫我王大爷。” “谢谢王大爷。” “呵呵,你小子识趣,是个文化人。” ‘合着我不叫你王大爷,就不是文化人了呗?’陈耀东心里槽点满满,嘴上笑容满面。 “耀东来了,我以为你不会来的这么早。”出来迎接的正是昨天上门去的周艳茹。 “我在家也没事,所以想着早点过来。”陈耀东先喊了一声周姨,然后才提着行李走了进去。 和门卫大爷擦肩而过时,他也不忘再次说声感谢。 周艳茹直接把人领到了编辑部,刚才门卫大爷进来说明情况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是谁来了,所以当陈耀东走进来后,大家都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将目光齐刷刷的看向了他。 ‘嚯,许灵均来了。’ ‘这小伙子长得真俊,不愧是许灵均的作者。’ ‘真的好年轻啊。’ 幸亏陈耀东不会读心术,不然他这会儿表情会很精彩。 啪啪啪~ 周艳茹拍了三下巴掌,然后开始介绍: “我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 她指着自己旁边比她要高出一个脑袋的家伙道:“陈耀东,许灵均……啊呸,《牧马人》的作者,今年十八岁,刚考上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 哗哗哗~ 虽然周艳茹早就把陈耀东的信息带回来了,但是再次听到,大家还是觉得此处应该有掌声。 掌声停止后,周艳茹又向陈耀东介绍了一圈编辑部的众人。 他前世没有混文化圈,对这里大多数人都是陌生的,但是王朦这位后来的文化蔀大领导还是有所耳闻。 他倒也不至于现在就要去巴结人家,但是态度放恭敬一点,留个好印象没问题吧?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些人曾经是老革命同志呢。 认识了一圈人之后,陈耀东又和大家探讨了一下自己写《牧马人》的心得与经验,然后才被周艳茹带着去给他安排的宿舍。 “生活用品你自己都带了吗?” “带了周姨。” “那好,这些都带了就行,至于被褥什么的,我们这边都有提供。” 周艳茹边走边道:“你的小说还没定稿,不确定最后是多少字,所以稿费暂时不发。但在你改稿期间,每天会有1块5角钱的补贴和两餐饭票和菜票,不过单位的食堂周六和周日不开业,这两天需要你自己解决。 有没有困难?” “没有,已经很好了。”陈耀东实话实说,甚至这样的条件,他都想放寒假的时候继续进来白嫖。 “嗯,没有就好,如果有的话,记得及时跟我说。” “好的,谢谢周姨。”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走到了宿舍门口。 让陈耀东惊喜的是,给他安排的虽然是位于五楼的一个双人间,但目前只有他一个人住。 而且每层楼都有一个卫生间,洗漱倒也方便。 至于爬楼梯是辛苦了一点,但这对于一个十八岁充满青春与活力的身体而言,权当热身了。 “被套什么的在这柜子里,都是干净的,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趁着现在外面有太阳,拿出去晒晒消消毒也行。对了,你会套被子吧?” “呃,会的,但是现在天气这么热,我觉得好像也没必要。” “这倒也是。”周艳茹想到什么说什么,说到后来没词了,就问道:“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陈耀东想了想,还是问了下自己的稿费标准。 “目前我国小说的稿费标准是千字2到7元,如果你以前没有作品,那么新人的标准就是从千字2元算,不过你的《牧马人》质量上超过了很多新手作者,而且你又喊我一声周姨,那我试试看能不能帮你把标准提高到千字4元,至于再高,恐怕悬了。” “谢谢周姨,我不是贪得无厌的人,能有千字4元我就很感恩了。” “你能这样想就好,或者等你《牧马人》火了之后,再写一篇小说,那我就能给你争取更高的稿费标准了。” “那也得《牧马人》先发表。” “呵呵,你啊……”周艳茹心想真是个小滑头。 顿了一下,她还是压低声音道:“不过我也给你透个底,你这篇《牧马人》放在下期杂志的希望很大。” “是吗?那太好了。” “嗯,我们编辑部还在研究你那篇稿子,估计明天就会给出一些修改意见,这段时间,你可以好好休息休息,或者参观一下我们杂志社。 还是那句话,如果有不懂的,随时来问我。” “好的,再次感谢周姨。” “不用一直谢来谢去,好了,我走了。” “唉,我送送你。” “不用送。” 周艳茹刚走到门边,忽的想起来什么,又转身问道: “对了耀东,你是打算用你的名字当你的笔名吗?” 呀? 这个问题陈耀东还真没注意。 但简单在脑子里过一遍,他觉得笔名还是重新取一个的好。 “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 周艳茹见陈耀东陷入思考,也不等了,就要下楼。 却在这时,陈耀东灵光一闪,已经想到了一个笔名。 “周姨,我想好了,我的笔名叫辰东。” “陈东?嗯,把你名字里的耀拿去,也可以。” “不,我说的辰是星辰大海的辰。” “星辰大海的辰?你为什么要用这个辰呢?”周艳茹不解。 ‘当然是因为这个名字自带至高神的位格啊!’ 不过嘴上,陈耀东的回答是:“其实都一样,星辰大海的寓意好一点。” “这个……行吧。”周艳茹勉强接受了这个坡脚的解释,当然就算她不接受也没关系,因为这又不是她的笔名。 第10章 三姐要把刘筱莉介绍给我? “陈耀东,陈耀东……” 搬到《燕京文艺》的招待所后,陈耀东本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睡到自然醒了。 没想到一早还是被人打扰了清梦。 “妈的,真以为我没有起床气啊!” 他骂骂咧咧的爬起来,顺着声音往楼下一瞧,当看清楚王春梅的身影过后,起床气那玩意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嘿嘿,妈,您怎么来了?”陈耀东屁颠屁颠的下楼将自家老妈迎上了他的宿舍。 “我来看看你,顺带把老三寄给你的信给你带来。” 王春梅口中的老三,自然就是陈耀东的三姐陈艳红。 “三姐来信了,这么快。”陈耀东有些惊讶,但仔细算算时间,从他上回寄信过去,到今天也整整十天过去了。 “嗯,你这边住的条件蛮好的,难怪你非要从家里搬出来。” 王春梅将儿子的宿舍里里外外都打量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 陈耀东只是讪讪的笑了笑。 “吃饭问题呢,怎么解决?” “有食堂,每天还有1块5的补贴和两餐饭票。” 陈耀东把昨天周艳茹告诉他的信息如实转述了一遍,王春梅听罢也就再无半点担心了。 但她这张嘴闲不住,关心的问题问完后就开始唠叨起来。 “夏天天气热,你一个人住在外面要讲究个人卫生,勤洗澡,衣服汗了多洗,袜子更是每天都要换……” 陈耀东嗯嗯啊啊的应付着,也不打断老妈的念叨,甚至还在她说的口干舌燥的时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我说的这些都是为了你好,臭小子别不耐烦听。”王春梅接过儿子递来的水一口喝干,然后也不准备在这久留,再次叮嘱两句,人就风风火火的闪了。 陈耀东将老妈送出杂志社门口,顺带和刚才‘打扰’了自己清梦的门卫大爷唠了一会儿,这才准备返回宿舍。 但是刚经过编辑部门前的时候,周艳茹出来把他叫了进去。 “都已经八点了,你小子怎么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咋滴,不适应啊?” “呃,没有,只是昨晚房间里有几只蚊子,我刚搬进来,没来得及准备蚊香,被吵到很晚才睡着。”陈耀东半真半假的解释道。 “夏天蚊子的确比较多,是我疏忽,昨天忘记提醒你了。” 虽然周艳茹把责任揽了过去,但这还真怪不得人家,陈耀东也不是不识大体的人,赶紧道:“这和周姨有什么关系,都是蚊子的错,今天我就买一盒蚊香备着,晚上它们要是还敢来兴风作浪,我一定叫它们吃不了兜着走。” 他这话倒是把编辑部的不少人给逗笑了。 “可以啊小陈同志,不愧是能写出《牧马人》的才子,随便一件普普通通的生活小事,从你嘴里说出来,竟就多了许多趣味。” “是啊,以前从未想过和蚊子斗也是一桩趣事,但是经小陈同志这么一描述,今晚我还真想试试和家里的蚊子大战三百回合了,哈哈哈。” “哎呀,那画面不敢想象,不过老李,明天等你上班之后,一定要跟我们好好讲讲你和你家蚊子大战的故事啊。” 一时间,编辑部里笑声不断。 却说周艳茹把陈耀东叫进来,也正如她昨天透露的一样,是因为编辑部将他《牧马人》的修改意见都标记出来了。 接下来,陈耀东的任务就是按照编辑部指出的这些修改意见对他的《牧马人》进行精益求精,或者查缺补漏。 当然如果陈耀东对某些修改意见不满意,他也可以找编辑部辩论,赢了当然就不用改。 这是一个水磨工夫的活,陈耀东不着急,一点儿也不着急。 所以他拿着自己的《牧马人》原稿和编辑部给出的修改意见回到宿舍之后,甚至没看一眼,就丢到了一旁。 洗漱回来也没去管,反倒是拿起了老妈一大早送来的信。 ‘这信还挺厚。’ 陈耀东没有犹豫,直接上手拆开了这封信。 然后他数了数,三姐写给他的这封信里足足用了七张信纸,难怪摸着这么厚。 “咦?怎么还有一张照片呢?” 原本照片是包在信纸里的,陈耀东展开信纸这张照片自然就滑了出来。 落在桌子上也是背面朝上,所以陈耀东以为这张照片是她三姐的。 然后就没有第一时间将之翻过来,而是先看起了信。 “展信悦: 收到阿东你的来信,听闻你考上了北电导演系,三姐我喜不自胜,乐不可支,心花怒放,欣喜若狂,就仿佛在这三伏天吃下了一根冰棍,满心欢喜,为你骄傲。” 看了这第一段,虽然行文有点跳脱,但是陈耀东清楚,这就是他三姐的风格。 接下来很长一段内容,无外乎就是嘘寒问暖。 但是当陈耀东翻开第三张信纸开始,画风就突然变了。 “阿东,三姐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你现在有谈女朋友了吗? 若是谈了,以下内容你可不用在意。 若是没谈——三姐给你介绍一个如何? 她叫刘筱莉,是……” 卧槽! 原本陈耀东对于三姐隔着上千公里给自己牵线做媒的事不以为然,但是当看清楚她要介绍的相亲对象是刘筱莉这三个字的刹那,他着实被狠狠震惊了一下。 再接着往下看时,陈耀东能够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途径心脏的时候,明显快了许多。 “小莉是东北人,父母都是吃公家饭的,听说家里还有一个兄长和妹妹。 她11岁就被送到了江城歌舞剧院,前年结业后关系留在了单位,现在是四级舞蹈演员…… 小莉的性格坚强,乐观,积极,自信,是个非常优秀的女孩子。 …… 说实话,如果不是知道弟弟你考上了北电,我还真不好意思将你介绍给她。 最后,信里我还给你寄了一张小莉的照片,望你认真考虑,慎重考虑,谨慎考虑! 记得回信。 此致。 敬礼。 写信人:陈艳红。 时间:1978年7月13日。” 陈耀东看完了信,立马将掉到桌上的照片翻了过来。 也就是翻过来的刹那间,他再次一愣—— “卧槽!刘筱莉年轻的时候也这么漂亮的吗?” 第11章 百元户成就达成 重生回来之后,陈耀东对自己的事业还算比较上心,但是对于感情,说实话,除了偶尔口嗨之外,还真没有认真考虑过。 但是今天却因为三姐的一封信,亦或者说,因为一张照片,让他不得不正视一下这个问题了。 不过说正视,却也不需要做过多的纠结。 因为陈耀东上辈子就是个外貌主义协会的,重生者之后当然也是如此。 于是这家伙一边回信,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的对其他‘姐姐’‘妹妹’说对不起。 但是这信写完之后,陈耀东自个儿读了一遍却不满意。 因为,“总感觉差点意思。” “到底差在哪呢?”他摩挲着下巴想了半天,终于想通了关键。 差在他太心急了。 这封信应该晚点回。 而且对方用一张照片撩拨了自己的心境,怎么着他这边也该同样反将一军才行。 不然都对不起重生者的身份嘛。 “所以,我该用什么东西才能撩一下这位小莉姐的心湖呢?” 首先,陈耀东就排除了照片。 原因有两点: 一、他比较黑,因为刚下乡回来。 二、他比较黑,偏偏这个年代照相还没有P图技术。 其次,送的东西最好可以展现自身的形象。 陈耀东结合这两点,他想到了画。 正好,他自己在画功一道上,刚好略有研究。 但是画画需要画板,画笔,还有颜料……即便是在这个年代,想要备齐这一套工具可不容易。 至少陈耀东清楚,在自己的小说稿费没有发下来之前,他是买不起的。 因为他当知青这一年下来,一共也就‘攒’下了21块钱,甚至这21块钱里,还有父母寄给他的。 回来后请老谋子去国营饭店那一餐花了4块,这些天他自己零零总总也花了三块多,现在全身积蓄已经不到12块。 12块可配不齐一套画画的工具,除非陈耀东只打算画一副铅笔画。 但是如果真要画一张铅笔画,陈耀东觉得自己还不如往信封里塞一黑白照片靠谱呢。 “至少也得是水彩画,其实油画最好,但油画颜料更贵,而且耗费的时间太长了。” 油画需要风干,这个过程就需要一个月。 陈耀东虽然是打算稍微拉扯一下,晚一点再回信,因为这是爱情三十六计里的欲擒故纵。 但是如果拖太久,确定不会黄花菜都凉了? 当天,陈耀东去供销社买蚊香的时候,也同样打听了一下画画的材料,包括画笔,画板,画纸以及水彩颜料一套下来,最便宜的也要33块。 以陈耀东目前的身家,确实是买不起。 他也没想借钱整一套,因为眼下就有赚钱的法子。 没错,陈耀东不打算继续摸鱼了,他要认真改稿,认真改稿,认真改稿。 于是住进招待所的第三天,陈耀东就拿着自己修改好的小说,再一次走进了编辑部。 “小陈?你这是?” “张老师,我的小说改好了。” “改好了?”张智民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这也太快了! 记得自己是昨天才把修改意见交给他,这才过去多久? 一天罢了。 竟然就改好了? 要按照其他作者的尿性,没个十天半月,他们编辑都不好去催。 没想到这位小同志却是如此的兵贵神速! ‘小陈同志真是太实诚了!’ ‘小陈的稿子过不过另说,就冲这份态度,小陈就是个好同志啊!’ ‘小陈不愧是许灵均的作者,和他拥有一样高尚的品德。’ 此时,也就陈耀东没有觉醒刷好感度的系统,不然他这会儿就能看到每个编辑的头上对他的好感度都在蹭蹭蹭的往上涨。 接下来的审稿环节,陈耀东也参与了进来。 因为这样方便编辑看完他修改后的稿子之后如果有不同意见可以直接和他进行面对面的交流。 而不是像第一次那样,直接圈修改意见给他。 “你这里为什么没改呢?是有不同的意见吗?” “哪里?” “就是这段……” “哦,这段我觉得不用改。” “为什么?” “这可是四大名著。” 听了陈耀东这解释,张智民又和其他几位编辑交换了一下意见之后,最后由他拍板,决定这段剧情,尊重作者的意见,不改。 其实马上举行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上,就会给《红楼梦》正名。 要是张智民等人提前知道这条消息,他们也不会犯难了。 于是陈耀东又拿着自己的小说回去改了第三稿。 且这次编辑特意暗示他不必那么着急,可以‘慢’一点。 陈耀东答应得很干脆,结果当天下午就拿着第三稿又来了编辑部。 “小陈,不是说不着急的吗?” “啊?我已经很慢了呀,不然中午就拿过来了。”陈耀东装疯卖傻道。 他当然听懂了这些编辑们的暗示,但是他现在缺钱啊。 谁叫你们不能预支稿费的。 “唉,小陈就是太实诚了。” 周艳茹这次不是在心里感慨,而是当着陈耀东的面直接说了出来。 尤其是看向他的目光也变得更加亲切,好像再看一位真的子侄。 其他编辑或许不至于把陈耀东当子侄看待,但看向他的目光也是欣赏颇多的。 偏偏陈耀东迎上这一双双‘友善’的目光,他感觉自己心里有愧啊! ‘嗯,接下来有时间的话,还是再改编一部电影吧。’ 他心里如此想到,绝不是担心大家会赶他走。 陈耀东拿来的第三稿小说又经过了几位编辑的审阅和开会讨论,虽然又有查出了几点瑕疵,但也是让陈耀东当场就改了,没有再让他拿回去修改。 是的,这意味着——《牧马人》过稿了,不,是定稿了。 张智民亲自宣布,《牧马人》会放到《燕京文艺》的下一期杂志上发行。 这其实还不是重点,重点是《燕京文艺》最终给陈耀东的稿费标准是千字4元。 而《牧马人》最终定稿的字数是29278。 等于要支付陈耀东117块1角1分钱。 穿越过来大半年,陈耀东终于通过自己的努力和奋斗,成为了1978年的一位百元大户。 第12章 偶遇一老头 《牧马人》定稿之后,杂志社没有问陈耀东什么时候搬出去,他也就心安理得的在人家招待所继续住着。 “小陈,又出去采风啊?”门卫大爷又见陈耀东背着画板出门,笑呵呵的打招呼道。 采风? 什么采风? 陈耀东脸不红心不跳的纠正道: “大爷,我这是出去寻找灵感。” “呵呵,我懂,我懂。” ‘你懂还大声说出来干嘛?’ 陈耀东内心疯狂吐槽,赶紧闪人。 他一路来到什刹海公园,找了个熟悉的位置架好画板,然后继续自己前两天没有作好的画。 不过虽然这幅画还没完成,但画上一个渊渟岳峙、龙章凤姿、潇洒出尘的长衫男子已经跃然纸上,栩栩如生。 而在男子的视线对面,一个类似古代大家闺秀的小姐正泛舟立足船头,视线也正好看向了站在岸边凉亭里的长衫男子。 此时,陈耀东就正在勾勒这位小姐的神韵,且他每次下笔之前,都会往一张照片上瞧上两眼。 若是有外人正好路过,就会发现这画上的古装小姐,就是这照片上的女孩。 而站在凉亭里的长衫男子,其露出来的半边侧脸,和某个作画之人神似。 “呼~” 半天过后,陈耀东甩了甩有些发酸的胳膊,盯着自己的杰作满意的点点头,道: “三天时间,浪费了两张画纸,终于是将人物给描绘出来了。” 接下来,只要再将这什刹海公园一角的风景‘装’进去,他这幅画就算大功告成。 不过越是这个时候,越加不能掉以轻心,以免功亏一篑。 所以接下来,陈耀东作画更加专注,以至于一个老头都走到了他身边,他也未曾注意。 不过这老头只是站在旁边默默看着,并未出声打扰。 直到,陈耀东再次感觉手臂发麻,停下来休息的空档,老头才第一次开口。 “小友年纪轻轻,想不到这丹青之术已经登堂入室,甚至已可窥得几分大家风采,不知师从何人呐?” “卧槽……”陈耀东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回头就见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身边,他拍了拍胸口有些没好气道: “老头,你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吗?” 老头也自知理亏,拱手道了声歉:“抱歉,我过来有一会儿了,但见你刚才正在聚精会神的作画,担心自己打扰到你,所以不曾招呼。” 陈耀东已经缓过神来,打量了对方一眼,见其衣着气质都不俗,猜测应该是个有身份的人,更兼是个老头,他也就不想与之计较,摆了摆手道:“算了算了,也怪我自己太投入,都没注意有旁人靠近。” 而老头见陈耀东愠气已消,又把自己刚才的问题问了一遍。 “老先生过誉了,我这画功勉强也就还算过得去吧,距离你说的登堂入室还远着呢,至于师父嘛,嗯,我是跟我老爹学的。” 前世陈耀东下海之后,的确花钱跟一些老师请教过画技,但也都不是什么名家,名字更是不记得了。 不过他在画画这一道上的启蒙老师,还真是他老爹。 虽然老陈也只是一个业余画手,可能如今在画画一道上的造诣,还不如他。 但是他的话落在面前这位老人的耳朵里,对方却理所当然的以为他爹是个极其厉害的国画大师,不然也培养不出他这么年轻就如此画技高超的儿子。 嗯,就算陈耀东知道老人的心里所想,也会觉得这个逻辑没毛病。 “敢问令尊是谁?”老人好奇道,他问得这么直接,也是觉得以自己的人脉,说不定认识陈耀东的父亲,指的他以为的那位国画大师。 陈耀东觉得这老头有点奇怪,心想你不问我的名字,上来先问我爹是谁,咋滴,我不配叫你知道啊? 他当然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老先生又是?” “是我的问题,老朽姓朱,名光遣,字孟实。” 朱光遣……字孟实。 陈耀东心里一惊,显然他想起了这个名字的份量,于是当再次看向这个小老头的眼神里,已然多了些敬意。 “原来是朱老先生,失敬失敬。” “哦?你还认识我?”朱光遣有些意外。 “我看过您的书,比如《文艺心理学》《谈美》《西方美学史》。”陈耀东不是瞎编的,这三本他前世真的买来充实过自己的书架,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读完过,最多只是囫囵的翻了翻。 所以他这会儿生怕这位老先生顺着这个话题说要考考他,赶紧转移话题道: “哦,忘了说,我爹叫陈义和,是北师大的一位历史老师。” “只是历史老师?” “对。” “呃,我的意思是,你爹的画功怎么样?” “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水平?” “应该比我差点。” 比你还差点?你爹不是国画大师吗? 怎么变成普普通通的历史老师了? 朱光遣懵了。 但他好歹也是一位学贯中西的美学家,文艺理论家,教育家,老人家,翻译家。 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现实。 继而更对陈耀东这个年轻人产生了好奇。 “那你呢?叫什么?” “我叫陈耀东。” “观你这个年纪,应该还在上学吧?” “嗯,今年刚考上大学。” 朱光遣闻言又看了一眼旁边的画,笑道:“我猜你应该报考的是中美对不对?” 中美,指的是中央美术学院。 朱光遣现在虽然是北大教授,但是他认识的圈子里,也有不少是中美的老师。 但是陈耀东报出来的大学名字,再次出乎了这个小老头的意外。 “我考的是北电。” 朱光遣微微一愣,然后似想起了什么,点点头道:“是了,今年北电新招的五个专业里,也有一个美术系。” 陈耀东的声音再次响起:“朱老,我读的是导演系。” “咳咳~”这一刻,饶是朱光遣的阅历丰富,也不觉有点尴尬。 他讪讪的笑道:“导演系好啊,导演系也需要画功厉害的学生,不然叫你画分镜头,你只会画火柴人怎么办?” 噗~ 听到画火柴人,陈耀东想起了一位前世的‘故人’。 这位故人现在在干嘛呢? 嗯,应该还在上中学吧。 …… 朱光遣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和一个小年轻聊得颇为投机,于是在分别时向陈耀东邀了一副画,并表示愿意给润笔费。 陈耀东当然不在乎那什么润笔费,他就是很敬佩朱光遣这个人,很想为他作一幅画。 嗯,没错,就是这样的。 “朱老,您给我一个地址,回头等我作好了手头上的这幅画,就去找您。” “好,我住在燕南园……” 第13章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一次的相遇 “呼,终于画完了。” 陈耀东长舒一口气,像是刚完成了一个大工程。 好吧,也确实是大工程,为了这幅画,他可是整整在这什刹海公园待了五天。 其中画人物用了三天,画风景用了两天。 “我已经很久没有投入这么多精力来创作一幅画了,说实话,比我之前花一个星期写出《牧马人》还要累一点,但画完之后看到自己的杰作,还是相当有成就感的。” 不过陈耀东也清楚,他此时的成就感,不仅是来自于这幅画,更源于他现在十八岁身体里的青春和活力。 他不光近距离的欣赏这幅画,还后退两步远距离的观察。 倏地皱眉道:“好像还差点感觉。” 仔细想了想,陈耀东很快就知道这点感觉差在哪里了。 差在没有题字。 “该题点什么字呢? 一首诗?还是一句话?” 陈耀东敲了敲自己的脑门,没想到应景的诗,倒是想到了一句后世网络上比较流行的话。 虽然后世已经烂大街了,但是在这个年代,这句话拿出来绝对逼格满满。 陈耀东换了一支铅笔,在这幅画留白最多的空白处从上往下写道: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了今生的一次相遇!” “不错,这样就顺眼多了。” 其实还差一枚印章就更加完美了,但陈耀东暂时没有那玩意,索性也就留着这个‘缺陷’吧。 又等了一会儿,等水彩颜料都干了之后,陈耀东便小心翼翼的收好了这幅已经可以称之为作品的画,返回了杂志社。 这会儿杂志社还没下班,王大爷就坐在门卫室的门口用他那长长的烟杆抽着卷烟。 一吸一吐之间,烟气缭绕,看着好不快活。 待得陈耀东走近些,这老头便笑呵呵的打趣道: “嘿,今天小陈怎么回来这么早?是不是找到灵感了?” “这都被王大爷您看出来了,难怪您是这杂志社的保安呢。” 他两相互调侃着,也能说明这些天下来,两人的关系已经很熟了。 不过熟归熟,门卫大爷见自己又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让他感觉嘴里的烟袋都不香了。 干脆也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的打探道: “我说你小子成天背着个画板早出晚归的,到底画了个啥,就拿出来让大爷开开眼呗。” “下次吧,下次有时间我亲自给大爷画一张,现在小子画功太丑了,怕脏着大爷您的眼。” 不是陈耀东非要藏着掖着,实在是他这幅画有点……嗯,特别,要是在杂志社传开的话,他感觉和社死没什么区别。 勉勉强强终于把门卫大爷给糊弄了过去,接着陈耀东往杂志社里面走去。 就在他要穿过编辑部门前时,看见了一个坐着轮椅的青年正被人推着出来。 他可以肯定自己不认识这青年,但总感觉下一秒就可以说出他的名字。 ‘到底是谁呢?’ 临到嘴边,又差点契机。 就在两人快擦肩而过的时候,他还是没想起来,可是盯着人家看了半天,一句招呼都不打,总感觉不太礼貌。 于是他笑着朝对方点点头,这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对方回以同样的微笑和颔首。 “小陈,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陈耀东终于还是没有想起对方是谁,就被一个似曾相识的问题打断了思路。 “我找到了一点灵感,想着回来梳理一下。” 刚才在杂志社门口已经和门卫大爷串好了‘口供’,所以面对同样的句式,陈耀东甚至都不需要去编借口,可以张口就来。 “真的?不错不错,那你这效率还挺高的。对了,要不要跟我们编辑探讨一下?说不定我们还能给你提供一些新的灵感呢。” “这个……就不用了吧,我习惯自己一个人思考,如果有太多想法,可能反而会干扰我的创作。” 陈耀东直接拒绝,甚至理由都不需要找。 问话的编辑也没坚持,或者说,被拒绝他反而觉得正常。 因为事实上很多作家都是如此,鲜有好的作品是通过集思广益写出来的。 “嗯,那你加油,另外你的《牧马人》会放在下一期杂志的头版发布……” 因为有门槛,坐在轮椅上的青年并未走远,而且他只是脚不好,耳朵却是正常的。 他听到了刚刚和自己有过点头之交的年轻人和这杂志社里一位编辑的对话,于是不免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 碰巧这个时候,陈耀东也鬼使神差的朝他看来,两人的目光第二次交汇。 但是这一次,轮椅青年那呼之欲出的名字,终于是在陈耀东的脑海里浮现了出来。 ‘史铁升!’ “那人叫史铁升,在后面给他推轮椅的是他父亲,听他父亲讲,史铁升的双腿是在下乡的时候受的伤。” 这位编辑注意到陈耀东的目光之后,向他介绍了一下:“这次他们父子过来,也是和你当初一样,打算绕过邮局,直接向我们编辑部投稿的。” 陈耀东收回目光,好奇道:“我能问一下,他投稿的作品叫什么吗?” 这位编辑并未留意陈耀东的话里用的是他,而不是他们。 “《法学教授及其夫人》。”他拿起史铁生父子的投稿念道。 “谢谢!” 陈耀东并不记得史铁升的这篇作品,他只记得对方的《务虚笔记》和《我与地坛》。 原因是,这两部作品后来都进行了影视化改编。 前者被拍成了电影,后者被拍成了纪录片。 当然也可能不止两部作品被改编,只是恰好陈耀东就听说过这两篇。 不管如何,今日在这杂志社和史铁升的点头之交也算是一种缘分,如果下次再有机会遇到…… 那就下次再说。 …… “《牧马人》。” 已经出了杂志社门口的史铁升默默在心里记住了这个书名。 他已经决定了,等下一期《燕京文艺》发表后,他会第一时间买一份来好好读一读。 因为他很好奇,那个看着就比自己还年轻的年轻人,究竟为什么值得《燕京文艺》的编辑如此看重。 …… 这边,陈耀东辞别编辑,回到宿舍,没有电子游戏的他,只能翻出纸笔,开始梳理灵感……啊呸,重新给三姐写信。 但是他买了两个信封。 一个用来装信,一个用来装画。 一封寄给亲人,另一封也寄给qing人。 且当天下午,陈耀东赶在邮局下班之前,就将两封信一起寄了出去。 PS:我是秦始皇,打钱! 第14章 三辞三让 “燕南园!” 从小在北师大家属小区长大的陈耀东,这还是第一次来北大的‘教职工宿舍楼’。 但是人家偏偏不叫燕大家属小区,或者燕大教职工宿舍,而是叫燕东园、燕南园,后来还会修燕北园,万柳公寓,博士后公寓。 听听,多有逼格,只能说不愧是中国最顶级的学府。 话说今天陈耀东出现在燕南园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搞钱……咳咳,相对委婉一点来说的话,他是来拜访一位住在这里的燕大教授的。 没错,这位教授就是陈耀东三天前在什刹海公园有过一面之缘,且还聊得颇为投机的朱光遣老先生。 他那天给陈耀东留的地址是燕南园的62号。 这是北大分配给朱光遣的房子,等于说,周围住的邻居也几乎都是北大的老师教授。 这些‘邻居’往小了说,只是一群‘普普通通’的同事,但要往大了说,那可有不少人是可以直接影响国家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国策的一堆顶级专家。 比如左邻右舍就分别住着中国历史地理学的奠基人兼开拓者侯仁知以及著有《新人口论》的经济学家马寅楚。 再比如60号住的是撰写过《诗词格律》《汉语史稿》的王立,56号住着我国近代力学和理论物理奠基人,并为我国培养了九代物理学人才的物理学家周沛源;58号住的是北大副校长汤一阶…… 当陈耀东根据地址找到朱光遣的家里时,因为这天是周末,赶上了一堆大佬正在老朱家里下象棋。 “哈哈,可算是把小友给盼来了,我还差点以为你要放我鸽子呢。”朱光遣看见陈耀东背着画板登门非常开心,甚至上来还开了句玩笑。 陈耀东倒也丝毫不怯场,张口就道: “不好意思啊朱老,我上一幅画昨儿个刚完成,这不马上就按照您给的地址找来了吗?生怕您久等啊。” “好好好!”面对在自己面前表现得落落大方的陈耀东,这就是朱光遣与他仅有一面之缘,却能相谈甚欢的原因。 接下来,老朱也没有深究小陈这话里是否有漏洞,先将他介绍给了自己的棋友。 当然,也自不可避免的向陈耀东介绍了一遍在座的棋友都有谁。 “这是文兰……这位是王立……” 陈耀东刚进来的时候,在他眼里只有一帮不认识的老头,但是现在随着朱光遣每介绍一位,小陈的心脏都突突一次。 ‘呼,还好我没有心脏病。’ …… 一帮老头见朱光遣竟然愿意和一个论年纪都可以当他们孙子的年轻人以同辈相交,当然不免对这个年轻人也生出了些许好奇。 但就算再好奇,在他们的眼里,陈耀东依然还是一个孩子。 “小陈今年多大?” “18.” “你这年纪,应该还在上学吧?” “刚参加完高考。” “哦,那考了多少分?” “389.” “不错啊,报考了哪所大学呢?” “北电。” “北电?怎么不报北大呢,你是本市的考生,这个分数已经过线了。” 今年北大的录取分数线是408分,不过那是相对于其他省份的考生标准,对于本地的考生,当然会有扶持。 但就算有扶持,389分也就是堪堪达到过线的及格线罢了。 这意味着,陈耀东即便被北大录取了,他也会被调剂到最冷门的专业,比如考古。 然而他这分数在今年刚恢复招生的北电而言,又是高分选手了。 其实陈耀东就是今年北电招收的所有学生当中,文化分最高的那个。 只是他本人还并不知道罢了。 “好了文兰,人各有志,你就别为难我这小友了。” 朱光遣刚才去屋里找自己和老伴的相片去了,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阿威在打来福……啊呸,是没想到一出来就听到了一帮棋友在‘欺负’自己的小友,于是他毫不犹豫的赶紧站在了陈耀东这一边。 至于原因嘛,有两点。 一、他是真心把陈耀东当成朋友来处的,虽然两人年纪是差得大了一点,但是你猜古代为什么会有忘年之交这个成语呢? 二、陈耀东虽然是上门来给他作画的,但既然登门了,就是客人。身为主人,哪有让客人被‘刁难’的道理?即便这个刁难也不是真的刁难。 “小友别生气,我这些邻居都没有恶意的。” 陈耀东当然没那么小气,更何况当初和朱光遣刚见面的时候,自己好像也被问过类似的问题。 说到底,他只是吃了太年轻的亏。 但这是幸福的烦恼,他觉得自己可以承受得起。 又是一番客套之后,朱光遣拿出了他和妻子的一张照片,然后和陈耀东谈了谈他对画稿的期待。 “嗯,我大概明白朱老您的意思了。”陈耀东总结了下朱光遣的要求之后,加以自己的理解,用更加简洁的语言把他的构图思路又讲了一遍,然后问道:“是这个意思吗?或者您老还有什么补充的?” “对对对,就是这样,要是荷塘里再下点太阳雨就更好了。” “这点我记下了,还有吗?”陈耀东并不是凭脑子记,而是真的掏出一张纸写了下来。 “没了没了。”朱光遣虽然不是画家,但是也知道往一幅画里塞太多东西,反而会影响画的质量,所以不再提更多要求。 “好,那就这样吧。”陈耀东有了离开的打算,指了指朱光遣和他妻子的照片道:“这张照片我就先带走了,如果顺利的话,我想大概下个星期就能把画给您送过来。” “这个不急,你什么时候画好什么时候送都行的。”说着,朱光遣也从兜里将提前准备好的一张大团结拿了出来,递到陈耀东面前道:“这是定钱,小友请收下。” 陈耀东却连看都不曾多看一眼,直接推了回去:“我又不是以此谋生,此番答应给您作画,是出于敬重于您,哪能收您的钱呢。” 这话就说得很违心了,但好在陈耀东前世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二十多年,早已经磨炼出了一身影帝级的演技,故才此时的表演,可以说没有半点表演痕迹,全是‘真情实感’。 但他越是如此,朱光遣就越加不好意思占他便宜,“不收钱怎么行呢,虽然小友你不以此谋生,但画一幅画的成本总归不低,所以就莫要推辞了。” “左右不过只是浪费一点时间而已,哪有什么成本。”陈耀东再三拒绝。 “时间成本难道就不是成本吗?再说你置办一套画具也不便宜吧,还有你的画技难道就不值钱?” 朱光遣有些生气了:“如果小友实在不肯收钱,那就把照片还我,这画我不画了。” 陈耀东见状,只好‘无奈’把那十块钱的定钱接了过来。 稍许,一帮子刚看了一场三辞三让戏码的老头见陈耀东要走,立马有人也出声道: “那个……陈小……画家,下次你来给孟实先生交画的时候,能不能也让我这个老头见识见识?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向你邀一幅画。” ‘看?这不生意就来了。’ 陈耀东心里恨不得立马同意,但面上还是要矜持一下,毕竟他给自己立的人设不能崩啊。 “这……” “无妨,等小友把画送来,我到时邀请大家一起过来欣赏就是。”朱光遣这豪迈的话语替陈耀东解了围。 …… 就在陈耀东上燕南园于一帮大佬面前‘演戏’的时候,江城歌舞剧院,刘筱莉因为迟迟没有收到室友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的回信,这两天的心情变得有些患得患失起来。 第15章 信,又是信 刘筱莉从答应陈艳红和她弟弟相亲之后,她的心路历程在短短半个月之内,先后经过了四个阶段:纠结-期待-忐忑-失落、生气。 目前正处在第四个阶段,有点小失落,还有点小生气。 没错,造成这种后果的原因,就是迟迟没有收到相亲对象的回信。 “对不起啊小莉,如果今天下班之后还是没有收到我弟的信,那我明天一早就打电话回去问问,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陈艳红安慰室友的同时,也在心里不停的骂着某个狗男人。 阿嚏~ 《燕京文艺》杂志社的招待所里,陈耀东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此时肯定有人在背后骂自己。 “不会是三姐吧?” “算算时间,我寄过去的信,就这两天应该也到了。” “所以估计是三姐也看到了画,她此时一定是在羡慕嫉妒……” 只能说,陈耀东猜中了一半。 …… 江城歌舞剧院。 门卫室。 才刚下班陈艳红就跑了过来。 “穆大爷,今天有没有我的信啊?” “是小陈啊,你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吗?这都连着好几天来问了。” 门卫大爷说着,这回还真拿出了两封信来:“给,都是从京城寄来的,一封是给你的,另一封是给小刘的。” 陈艳红看到弟弟的信终于来了,长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忘回道:“谢谢穆大爷,我家里没出什么事,您先忙着,我回去了。” 门卫大爷看着陈艳红拿到信后那喜悦的表情和蹦蹦跳跳离开的背影,在后面感慨道:“小陈也老大不小喽,看来是家里给她介绍了相亲对象。” 陈艳红拿着信一路小跑着来了食堂,但是走进食堂之后,她却是把信藏了起来,一同藏起来的还有她脸上的表情。 “咳咳~” 刘筱莉停下低头吃饭的动作,抬头看向了来到她对面坐下的室友,虽然对方在努力表演出失落的样子,但是却让她看到了那微微扬起的嘴角。 实在是拙劣的演技呢。 刘筱莉在心里吐槽道,但是嘴上并没有打算揭穿的意思。 因为她并不知道揭穿之后,自己看到信又该是怎样的表情。 反正现在她心里对陈艳红那个考上了北电的弟弟,印象不是太好。 “你就不好奇吗?”陈艳红见室友无动于衷,自己先藏不住了。 “已经不好奇了。”尽管刘筱莉很想装作很淡然的样子,但她一开口还是很明显的带着赌气的成分。 “喂,别这样好不好,我知道我弟弟这么久才回信是他的不对,但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呢,至少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陈艳红也还在生自家老弟的气,但是这会儿却不得不替他说着好话。 “喏,这是我弟写给你的信。” “嗯?”刘筱莉看着递到面前的信纠结片刻,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只是将信揣在手里之后,她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 但是又不想在陈艳红面前表现出自己迫不及待想拆开这封信。 总之,这一刻的小刘姑娘内心极其茅盾。 恰时,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走进了食堂,她不是来吃饭的,眼神环顾一圈后,径直朝刘筱莉她两这一桌走了过来。 人还在三米外,这妇女就喊道:“小刘,小刘。” 刘筱莉正拽着信走神,听到这声音,茫然的扭过头,当看清楚来人是曾经带过自己的舞蹈老师,她连忙站起来恭敬的打了声招呼:“袁老师。” “小刘,你还在吃饭呢。”袁老师看了眼刘筱莉的餐盘,明知故问的说了一句废话。 “嗯,袁老师吃了吗?”虽然刘筱莉有些疑惑对方突然找自己做什么,但礼数还是得做周到。 “哦,我待会儿回家去吃。”袁老师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却又迟迟不说。 刘筱莉见状只能自己问道:“袁老师找我是有事吗?” 事实上,对方等的就是她的这句话。 “那个小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刘筱莉感觉有点莫名其妙,她回头看了陈艳红一眼,后者也是一脸茫然。 “放心,耽搁不了你多长时间,就两分钟。”袁老师看出刘筱莉的为难后,又找补了这么一句。 “好吧。”对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又是曾经带过自己的舞蹈老师,刘筱莉也不能连这点面子都不给。 陈艳红在室友跟着这位袁老师出去谈话之后,她就一直在心里掐着数,说好的两分钟,结果足足过去了五分钟,她才看到刘筱莉一脸复杂的回来。 急忙起身去关心道:“小莉,你没事吧?袁老师她找你做什么……” 刘筱莉张了张嘴,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说话啊,你要急死我?”陈艳红催促道,大有你要是真的受委屈了,我就立马冲出去找那个袁老师给你出气的架势。 刘筱莉还是什么也没说,但是拿出了一封信来。 很显然不是刚才陈艳红给她的那一封。 信? 又是信? 因为有自家弟弟的例子在先,陈艳红很快就捕捉到了真相。 她的第一反应是生气,很想追出去把那个敢撬自己弟弟墙角的袁老师逮着狠狠骂一顿,但她很快又泄了气,因为意识到自己完全没有这么做的底气。 “这信是谁送的?我认识吗?”她有点不甘心的问道。 刘筱莉看了这信一眼,想到刚才袁老师的那些介绍,还是没有对陈艳红隐瞒,直言道:“听说是江城大学的一位老师,我们上周去江大表演的时候,他就坐在台下……” “江大的老师?岁数恐怕不小吧。”陈艳红道。 “袁老师说他只比我大了两岁。” “那他家庭背景呢?”这一刻,陈艳红已经替自家那个臭弟弟嗅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很想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年轻江大老师给按下去。 也就是她没有听过后世流行的皇上不急太监急这句话,不然回头一定写出来糊在某个家伙脸上。 “呃,艳红姐,这个你也要打听吗?”刘筱莉多少能理解室友此时的心情,但是别人家庭这种比较私密的事,她自己听听也就罢了,却是不好拿出来随便说。 陈艳红点点头,意识到自己有点上头了,冲刘筱莉讪讪笑道:“不好意思,是我冲动了。” 她又看了看室友手里那封江大老师的信,忍住了伸手抢过来将之撕掉的想法,但是愈发感觉自家弟弟这次恐怕是真的悬了。 不免在心里叹气道:我的傻弟弟喲,你知不知道你这次错过了一个多好的女孩啊! 《燕京文艺》杂志社的招待所。 陈耀东在这时又接连打了两声喷嚏。 他开始有些怀疑的揉着自己的鼻子嘀咕道: “难道我是真的感冒了?” 第16章 小鹿乱撞 从食堂出来后,身上揣着两封信的刘筱莉没有选择直接回宿舍,同时还对陈艳红表示自己想单独走走。 这一走就走到了平常练舞的教室。 只是这会儿已经是下班时间,教室里只有她一人,显得非常安静。 因为是练舞的教室,为了防止磕碰,里面没有桌椅板凳,她们平常练完舞想休息,也是直接席地而坐。 但哪怕是地板,她们舞蹈演员平常待得久了,也都圈了自己的小地盘。 此时刘筱莉就脱掉鞋子走到了属于她的小地盘,盘腿坐了下来。 接着将两封信都拿在了手上。 一封是从京城寄来的。 另一封的地址上写着江城大学法学院。 她的目光在两封信上来回巡视了两遍后,还是决定先拆开从京城寄来的这封。 因为这封信让她等得很焦灼。 哪怕是现在,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生气多一点,还是好奇多一点。 “咦?这是一张画吗?” 刘筱莉拆开信封之后,发现里面竟不是普通的信,而是一张卷起来的画纸。 这无疑更加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连忙将之取出来,迫不及待的就打开了。 然后就见一副栩栩如生的人物风景图在她眼帘之中徐徐呈现。 当画卷完整的暴露在空气里的那一刹那,刘筱莉只觉得呼吸一滞。 再接着,她便听到了自己砰砰直跳的心声。 但她压根顾不得这些,因为注意力早就被眼前这幅画给吸引了过去。 她一眼就认出了站在船头的女子,赫然正是‘自己’。 而在岸上凉亭里和‘她’对视的男子的身份,自然也呼之欲出。 刘筱莉盯着‘他’打量了许久,继而才将目光落在那两行字迹上。 她轻轻的念了出来: “佛说: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一次相遇!” 这幅画,再搭配这句佛语,对刘筱莉来说,不是情书,却胜似情书。 不知过去多久,当她终于从这幅画上收回视线,却惊讶的发现,自己早已情不知所起,心跳像小鹿乱撞。 脸颊也在发烫,伸手一摸,跟发烧了似的。 ‘吓’得刘筱莉再不敢往这画上多瞧一眼,赶紧将之重新卷了起来。 只是动作是那么的小心翼翼,好似生怕毁了一点。 当重新把卷起来的画塞回信封,刘筱莉这才长长吐了一口气。 也慢慢让自己平静了一些。 只是此时,再去看那封江大老师写的信,刘筱莉却没了一点拆开的兴趣。 但她也不曾撕了或者丢掉,而是打算明早让袁老师物归原主。 宿舍里,陈艳红也早便看完了弟弟写给她的信,信里陈耀东没提画的事,但是把自己写了一篇小说,并且这篇小说将在下一期《燕京文艺》杂志上发表的信息透露了一二。 “小说?写的什么小说就不能在信里提一下吗,还给我打哑谜。” 此时陈艳红既惊喜于弟弟身上发生的变化,又有些气恼他和自己卖关子。 当然,她的气恼还是因为眼睁睁看着自己牵的红线出现了意外的变故。 “也不知道阿东写给小莉的信里写了什么……” 正这样想的时候,陈艳红就见到室友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估计这会儿刘筱莉已经看完了信。 当然,不光看了她弟弟写给她的信,应该也还有那个江大老师的。 陈艳红是个直性子,她很想直接了当的询问刘筱莉现在的内心是怎么想的,但是开口之前,她又敏锐的捕捉到,对方从进门开始,就在故意躲着自己的眼神,一副很心虚的样子,这让她有种不妙的感觉,于是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刘筱莉进门之后确实有点不敢和陈艳红进行眼神对视,倒不是心虚,而是害羞。 她两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一时间宿舍里的气氛越发古怪起来。 这种古怪的氛围持续了一分钟,两分钟…… 终于,两人都憋不住了。 “艳红姐。” “小莉。” 她两终于有了眼神交流,但没想到会这么默契,声音居然撞到了一起。 “艳红姐你先说吧。”刘筱莉道,其实是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难道告诉对方,自己喜欢上你弟弟了? 那也太难为情了吧。 陈艳红看着室友这一脸扭捏的样子,尽管心里已经往最坏的那个结果去猜了,但还是不免好奇问道: “我弟弟在信里给你写了什么?” “这……” 这个问题刘筱莉真的不好回答。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直接把画拿出来和陈艳红分享的时候,耳边又传到了一个问题: “看来是那位江大老师的信更打动你了。”陈艳红在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一股对自家老弟的恨铁不成钢。 是的,此时在陈艳红的心里,陈耀东已经出局了。 但是她的话却让刘筱莉一呆。 “啊?” “没关系的,虽然你和我弟有缘无分,但你也不用觉得愧疚什么,毕竟感情是自己的,甚至如果你和那位江大老师成了,作为好朋友,我也会真心的祝福你。” 听着陈艳红这一大段的独白,刘筱莉当然反应过来对方误会了,而且这误会大了。 她赶紧解释道: “艳红姐,不是你想的这样的……” 陈艳红以为对方还想安慰自己,打断道:“我懂,真的没关系,咱们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么样。” 刘筱莉着急了。 于是声音都提高了几分: “不,你不懂。” 陈艳红:“?” 不过下一秒,她就见刘筱莉从身上把两封信都掏了出来。 “艳红姐,这是袁老师交给我的信,我根本就没有拆开看,打算明早还给她,让她物归原主。” 听了刘筱莉的解释,陈艳红大脑宕机了0.1秒,然后自己也拿起信来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好像真的是她误会了。 “对不起啊小莉,是我误会你了。” 陈艳红的认错态度非常快,但是有疑惑她也是当场就问: “可是小莉,刚才进门的时候,我看你为什么一副似乎很心虚的样子呢?” “我不是心虚……” 刘筱莉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于是干脆把陈耀东寄给她的画取出来,塞到了陈艳红手里,道: “还是艳红姐你自己看吧。” “这是?” 陈艳红狐疑的接过画,当展开之后,她的瞳孔瞬间放大。 “这……这……” 不得不承认,陈艳红在看到这幅画之后,她之前的一些疑惑全都迎刃而解。 但是,她现在的心情却像是直接吞下了一整个柠檬一样‘酸’。 …… 《燕京文艺》杂志社。 这天一早,陈耀东又准备背着画板出去寻找灵感,然而刚下楼,就碰到了王朦。 “王组长早。” “早早早,小陈你这是又要出去啊?” “对,我出去找找灵感。” “呵呵,好……对了小陈,下一期杂志已经送了一批到我们编辑部,你要不要也拿两本去看看?毕竟你的《牧马人》可是这一期的头版。” 还有这种好事? 陈耀东都以为自己要等下期杂志发布当天花钱来买,倒是忽略了杂志社会提前订一批来看看效果。 “好啊好啊!”他点头如捣蒜。 第17章 《牧马人》发表 陈耀东跟随王朦走进编辑部的同时,想起了那天史铁升坐着轮椅来投稿的画面,于是好奇问了下那篇稿子过了没。 “你说的是那篇《法学教授…》吧?” 陈耀东仔细回忆了下,好像是叫这个名字,于是点了点头:“对。” “那篇文章我也看了,作者的思路和立意都还行,但笔力尚显稚嫩,如果改改倒也能发,但那位作者的特殊情况你也清楚……” “哦,所以……退稿了?” 王朦并不否定这样的说法,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我们给他提供了些修改意见,若是他能改好了,也可以再投。” …… 雍和宫大街26号。 史铁升和他的家人目前就住这里。 今天史家来了一位客人,更加确切地说,是史铁升的朋友。 他叫柳清,也是一个作家,虽然作品不多,但是他的《创业史》后来入选了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 两人属于那种志同道合的朋友,今天柳清过来,也是因为听说史铁升写了一部小说投稿给了《燕京文艺》,所以想来‘拜读’一下大作。 结果没想到自己刚登门,好友的‘大作’就被退稿了。 没错,就是退稿了。 虽然《燕京文艺》的杂志还附了一条批注,说改文之后还可以继续投给他们。 但在柳清看来,这种话实际上就是吊人胃口。 “不至于吧?”然而史铁升却觉得好友过于武断了,在他看来,如果《燕京文艺》杂志社真的不想收他这篇稿子的话,大可不必浪费时间和精力把修改意见整理出来一起寄给他。 柳清也不和好友辩论,道:“这种事情你还是经历得太少了,罢了,看在朋友的份上,我还是帮你引荐一位《当代》的编辑吧。” 史铁升想了想,觉得多认识几家编辑也不错,也就并未拒绝柳清的好意。 “铁升,你念叨的最新一期《燕京文艺》杂志我给你买回来了。” 人未见,史父的声音先从院子里传了进来。 跟着才进屋,将还沾着油墨味的《燕京文艺》第8期杂志递给了儿子。 “谢谢老爸。”史铁升惊喜的接过杂志,道了声谢。 还没来得及看,就注意到了好友投来的疑惑眼神,他笑着解释道:“上次我去《燕京文艺》杂志社投稿,见到了一个年纪比我还小的青年,无意中听到他的小说会在这期杂志上发行,所以想买来看看。” 说是‘看看’,其实史铁升也存了几分和自己的《法学教授及其夫人》比较的心思。 柳清看穿了好友的想法,但他并未揭穿,倒是因史铁升的解释,也对这期《燕京文艺》产生了些许好奇。 “柳兄,你我一起看如何?”史铁升扬了扬手里的《燕京文艺》杂志。 “哈哈,正合我意。” 《牧马人》不到三万字的小说,史铁升和柳清硬是看了半个多小时。 只因他们读了两遍。 就是两遍读完后,两人依然还是从彼此眼里看到了意犹未尽的火焰。 “怎么说?” “写得太好了,开头一句‘老许,你要老婆不要’就将读者的心给牢牢抓住,接着通过许灵均和李秀芝纯真质朴的爱情故事为主线,给大家描绘了两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可怜人相互救赎,相互报团取暖的故事,若是只到这里,那这部小说我个人的评价只能算是不错。 但它接下来写了许父回国,要许灵均割舍国内的一切跟他去海外生活。此时对许灵均来说,一边是父权,一边是妻儿,一边是国外骄奢淫逸的资本主义社会,一边是回到插队的农村…… 这里主角内心面临的考验和挣扎,和前文他刚经历那个特殊时期的内心挣扎是相互呼应的,当时的磨难打不倒他,我猜作者就是想‘告诉’我们,许灵均是一个内心坚韧,积极向上的人,所以他再次面临考验,依旧能够恪守本心,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有了后面的这段升华,其他人怎么评价我不管,但在我柳清这里,这部《牧马人》绝对是一部上选的佳作。” 史铁升没想到好友对这篇小说的评价会这么高。 当然在他这里,《牧马人》也是一部特别优秀的作品。 或许在此之前,史铁升还有点不服气,但是看完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法学教授及其夫人》与之比起来,确实是有差距的。 “铁升,你之前说这部《牧马人》的作者辰东是一个年轻人?” 柳清又拿起杂志研究了一会儿,忽然对好友刚才的话产生了怀疑,因为他觉得这部小说不论是思想深度还是笔风都非常成熟,你要说是一个写作十几数十年的知名作家写出来的他信,但是一个小年轻写出来的,他实在很难相信。 “千真万确,我对我的耳力还是有信心的。”史铁升笃定道,尽管他心里对那个年轻人的才华很是羡慕,但是更后悔那天没有结识一番。 …… 北师大历史系,老陈虽然是副教授,但是也是和人共用一个办公室。 这个人陈耀东也认识,正是他那天来找老陈要自行车钥匙的时候碰到的周明。 今天一早老陈来上班的时候,把昨天儿子特意送回来的最新一期《燕京文艺》杂志给一起带了过来。 但他这个人的性格很低调,不像自家媳妇,昨天刚拿到杂志就下楼去跟邻居炫耀了。 他只是有空的时候,就拿在手上翻一翻。 嗯,没错,就是只要有空的时候就拿起杂志翻一翻。 “陈教授,我发现你今早上一直在看那篇杂志,究竟上面写了什么,值得你这么关心?” 老陈心想你丫的终于问了。 他内心都已经快要急死了。 不过为了装好这个逼…… 咳咳,为了不显得自己是在故意炫耀。 老陈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用最平缓的语气说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那小儿子写的小说,发表到了这一期的杂志上。” 周明:卧槽,这家伙也太沉得住气了,我不问你就不肯主动说了是吧? 但他不得不承认,这一波确实让对方装到了。 因为,真的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陈教授,你儿子写的什么小说?是伤痕文学吗?” “呃,应该也算吧。” “那叫什么名字?你手里的杂志能不能借我看下。” “没问题,给你。”老陈将手里的这份都快摸包浆的杂志递出去的同时,也介绍道:“小说名字叫做《牧马人》。” 周明接过杂志,内心虽然对老陈的儿子写的小说能够发表感到一丝惊讶,但说实话,对一个小年轻写的东西,其实没抱多大的期望。 但是,他这一看,就是整整二十分钟没有抬起头来。 …… 北师大家属小区楼下,今天一群老头老太太的茶话会话题如下: #老陈家的小儿子出息了# #春梅家那个阿东写的小说《牧马人》发表在了《燕京文艺》杂志上# #阿东写了一篇许灵均的爱情小说# #咱们北师大家属小区出了一名大作家# …… 第18章 《牧马人》火了 江城歌舞剧院旁边一百米处就有一家新华书店。 今天新华书店门口,来了两个青春靓丽的女孩。 被另一个姑娘叫艳红姐的女生对着柜台后面的销售员喊道:“你好同志,有没有《燕京文艺》杂志,我要最新一期的。” “你来得正巧,《燕京文艺》最新一期杂志半个小时前刚送来。” “那太好了,给我来两份。” 刘筱莉在旁拉了拉室友的衣袖,劝道:“艳红姐,干嘛要订两份杂志,一份就够了吧。” “听我的,就订两份,而且一份杂志也不贵。” 说完也不给刘筱莉再劝的机会,陈艳红就已经付了两份杂志的钱。 而且是接过杂志就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 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的刘筱莉终于忍不住问道: “艳红姐,这期《燕京文艺》杂志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你这么关心。” “有一篇小说。”陈艳红分神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的眼睛依旧放在杂志上,而且已经注意到了这期《燕京文艺》杂志上刊登的第一篇小说《牧马人》。 尤其是它的作者‘辰东’这两个字,引起了陈艳红的高度关注。 “小说?”刘筱莉更加茫然。 “对,就是这篇《牧马人》。”陈艳红更像是自言自语。 “牧马人?”刘筱莉也好奇的把脑袋凑了过来。 “这篇《牧马人》的作者叫辰东。辰东的谐音也就是陈东,没错,这就是我弟弟写的小说。” “嗯?艳红姐你说什么?” 刘筱莉倏地睁大眼睛,确定自己不是在幻听? “小莉,事到如今,我也不瞒着你了,没错,这篇《牧马人》,应该,不,十有八九就是我弟弟写的。” 陈艳红向刘筱莉解释道,至于她之前为什么不说,咳咳,根源在那幅画上。 “艳红姐,这是真的?” 刘筱莉确认道,她并不觉得生气,反而和那天看到画时一样,又被自己那素未谋面的相亲对象带来的惊喜‘醍醐灌顶’了一次,犹如过电般,席卷全身,只觉酥酥麻麻,心砰砰跳。 下一秒,刘筱莉表现出了对杂志更加关心的态度,她甚至还想转身回去再多买两份,但是被陈艳红给劝住了。 一个小时后,已经看了三遍《牧马人》的刘筱莉双手捧着手里的杂志轻轻感慨道: “许灵均和李秀芝的爱情故事真美好啊!” 19岁的少女正是怀春的年纪,恐怕刘筱莉自己都不曾想过,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一个面都没见过一次的男孩,已经悄无声息的闯进了她的心湖,并且光明正大的占据了很大一块地方。 ‘辰东,陈耀东……真的好想和你快点见一面,看看你还有多少秘密。’ 这样想着,刘筱莉就已经感觉脖子以上的地方情不自禁的变得滚烫了起来,她‘吓’了一跳,连忙往室友方向看了一眼,见她不在关注自己,这才拍拍波涛起伏的胸口,悄悄的松了一口气。 待自己‘降温’之后,刘筱莉掏出纸笔,决定再给相亲对象写封信。 ‘嗯,会不会有点太频繁了?’ ‘算了,不管了,那家伙这么有才华,要是因为自己的矜持被其他女孩给捷足先登,到时后悔可就晚了。’ …… 江城大学法学院。 安邵伉看着自己原封不动被退回来的信,只觉得一阵郁闷。 ‘为什么啊?自己无论是家世背景,还是样貌工作都不差,自诩也算招女孩喜欢,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碰到一个自己喜欢的,没想到对方连一点机会都不给。’ 说实话,安邵伉内心很不甘心。 他真的不想就此放弃。 奈何对方还带了话,已表示心有所属。 ‘唉,到底是自己晚了一步!’ 这个年代毕竟不是后世,安邵伉虽然不太甘心,但是也不敢有其他想法。 因为万一一个流氓罪安下来,他那点家世背景,还真的起不了多少作用。 更何况,他现在对刘筱莉也谈不上什么感情,顶多无非就是见色起意而已。 “唉~” 安邵伉再次叹了一口气,就把手里的信给撕了,然后直接丢进了垃圾桶。 接着,为了尽快忘掉自己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爱情,安邵伉决定拿办公室订的杂志打发一下时间。 “何老师,这《燕京文艺》杂志是今天刚送来的对吧?” “啊对,我刚才上课回来在路上碰到了一个相熟的语文老师,他说这一期的《燕京文艺》杂志上刊登了一篇很不错的小说,叫什么木马……” “《牧马人》。”安邵伉看着刊登在杂志头版的小说替何老师念出了它的全名。 “对,好像就叫《牧马人》,要不小安你先看了一下,如果这篇小说真的写的不错,那等我忙完手头上的教案,我也看一下。” “好,那我就先帮何老师你探探路。” 二十分钟过去,这位何老师完成了手上的工作,但是耳边迟迟没有传来安邵伉对这期《燕京文艺》杂志的反馈,这让他不由得心生好奇。 于是抬头望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 一个年轻小伙纸居然因为一篇小说把自己看得泪流满面! “小安,小安,你这是怎么了?” “啊?”安邵伉回过神来,也觉得有点丢人,他擦了擦眼泪后解释道: “没事的何老师,我只是在看这篇《牧马人》的时候触景生情,不免想起了那年在夕阳下的奔跑,那是我的青春!” “什么鬼,你一个才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在我这个不惑之年的老家伙面前谈想起了你的青春?” 何老师有点跟不上年轻人的思路,但是并不影响他也对这篇《牧马人》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 这一天,《牧马人》的风不只是在京城和江城两座城市刮了起来,而是在所有订了《燕京文艺》杂志的城市遍地开花。 是真的遍地开花! 原本《燕京文艺》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一期杂志也只印了三十万册。 本以为就算《牧马人》能够带动一些销量,等卖完这三十万册,至少也得花它十天半个月吧。 没想到才短短三天时间,各大合作商就将他们《燕京文艺》杂志社的电话给打爆了。 没错,《牧马人》火了。 之所以火得这么快。 也不全是小说本身的原因。 主要归咎于这个年代人们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更没有游戏机,娱乐活动相当之匮乏,所以一篇好的小说,一部好的电影,甚至是一首好的诗歌,都能在全国掀起一阵浪潮。 去年掀起了伤痕文学的《班主任》是如此。 照目前的趋势看来,也许今天《牧马人》这部‘爱情小说’也能做到。 一起火起来的还有陈耀东的笔名‘辰东’。 某人此时就在库库库的笑:“我就说辰东这个名字自带至高神位格,不错不错!” 第19章 北大三剑客 北大,燕南园62号。 今天又是周末,陈耀东赴约前来给朱光遣老爷子送画。 他没有遇到上周那帮子来这下棋的老头,却是碰到了好几个77级的北大学生。 “哈哈,我就猜到今天小友会过来,怎么样?可是画稿已经完成了?” “正是,朱老先看看,若是有不满意的地方,我今天把工具一起带来了,可以随时再改改。” “好好好,画的事先不急。老夫先给小友介绍几个我北大的优秀学子与你认识。” 事实上,从陈耀东进来开始,他就已经和朱光遣家里这几个北大的高材生相互打量过了。 嗯,确认过眼神,都是不认识的人。 但是, 他们手里拿的杂志,陈耀东却非常熟悉。 因为就是最新一期的《燕京文艺》。 上面还有他的一篇文章呢。 几个北大的学生听到朱教授要为他们‘引见’这位小画家,也都纷纷走上前来。 “这位是老夫此前在什刹海公园散布时结识的一位小友,他叫陈……” 朱光遣先替自己的学生介绍陈耀东的身份,但是吧,这平常小友小友的叫顺口了,全名还真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见状,陈耀东也不让老爷子为难,自己站出来做了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你们好,我叫陈耀东,爱好是画画,唱、跳还有篮球。” 他话音刚落,耳边就响起了熟悉的BGM…… “耀东和你们一样,也是今年的大学生,他考上的是北电导演专业。” 好吧,是陈耀东幻听了,其实他听到是朱光遣对他自我介绍的补充。 至于老爷子话里把77级北大学生和陈耀东这个78级北电学生说成都是今年的大学生,这话放在以后或许是个漏洞,但是这里还真不是。 因为这一届77级的北大学生,今年2月份才以新生的身份正式入学。 他们和即将入学的78级新生,相隔只差半年。 再说现在,陈耀东介绍过后,北大的几位学生也都一个个主动的套用了一下陈耀东的模版,介绍了一遍他们自己。 “陈同学你好,我叫查剑英,77级北大中文系,我喜欢…” 这位查剑英同志在说自己爱好的时候,扬了扬手里的《燕京文艺》杂志,又继续道:“我喜欢读书,无论是散文,诗歌,还是小说。” 没错,这个年代读书是一个爱好,一个可以骄傲的大声说出来,并且还不会被周围人嘲笑的爱好。 陈耀东友好的朝这位查剑英同学点点头,然后就听她旁边一个长得颇为成熟的男同学也开始套起了模版。 “小陈同学你好,我叫李迎民……” 小陈同学? 好家伙,你老师都叫我小友,你叫我小陈同学,活该你长得最成熟啊。 最后一个站出来做自我介绍的北大学生和查剑英一样,也是一个女生,叫王小瓶。 陈耀东刚才没有认出对方,但是在这人介绍之后,他才回想起来,自己前世还真和对方产生过交集。 别想歪,不是那种肉体与灵魂的交集,只是单纯的见过。 因为这位后来也进了娱乐圈,是一个编辑,后世大名鼎鼎的《甄嬛传》和《芈月传》,就是她的代表作。 另外,她的老公是郑晓龍……咳咳,也就是《甄嬛传》《芈月传》的导演。 人家夫妻联手,确实不同凡响。 当然,现在和老谋子一样,都很‘青涩’。 相互打完招呼过后,陈耀东并未忘记自己的来意,再次提议让朱光遣‘验收’画稿。 朱光遣其实也对画稿期待已久,当下也不做扭捏之态。 “说实话,我也好奇得紧,那就随我去书房看画吧。” 查剑英等人好奇,也在取得同意后一起跟了进去。 书房里,陈耀东将画稿展开,不仅赢得朱光遣拍手叫好,更是让查剑英三个北大的高材生倒吸了一口许灵均。 从朱光遣的反应看来,陈耀东知道画稿的验收无疑是合格了。 而他刚才进门时说的那番客套的话,自然是没有应验。 不过他作画的工具是真的一起带来了的。 “看来我之前还是小觑了小友的丹青之术,这幅画老夫非常满意,回头一定将之裱起来,就挂在我这书房里,这样每天都能看上两眼。” 朱光遣说完这话的同时,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润笔费递到了陈耀东面前。 “这是之前承诺的润笔费,还请小友莫要嫌少。” 似乎知道陈耀东会拒绝,朱光遣不等他开口又补充道: “小友若是认我这个朋友,这次就万万不要推辞。” “欸~”陈耀东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还是虚伪的推让了一下。 “上次朱老已经给了一张大团结作为润笔费,哪里还能再收一次的道理。” “那只是定钱。”朱光遣指着这副画稿反问道:“难道小友觉得你亲自设计、又倾覆多日心血创作出来的这张画稿只值十块?” “那自然是不止。”这个时候,陈耀东也不好再违心贬低自己的作画价值,毕竟他又不是真的不想收这笔‘尾款’。 只是人设立在这。 不能自己给玩崩了啊。 好在朱光遣也是真心想把这笔‘尾款’给他,于是两人又进行了一番拉扯之后,装了润笔费的荷包还是进了陈耀东的口袋里。 此时陈耀东并不知道这笔尾款有多少,反正他收都已经收了,要觉得多呢也不可能再退回去,要是觉得少呢更不可能再喊朱光遣给他补上。 眼见着到了午饭时间,这个年代即便是大教授家里也没有余粮,所以查剑英三个率先提出了告辞。 至于陈耀东,他如果选择回杂志社解决午饭的话还得坐半个多小时的公交车,本意是想留下来吃顿午饭再走,毕竟朱光遣已经盛情相邀了。 但是见查剑英三个都走了,他反而留下来显得多少有点不太识趣。 只能也一起提出了告辞。 “你着急什么啊,虽然我这个北大教授每月的粮票也是固定的,但还不至于差你这一顿。 再者说了,这里离北师大远着呢,我看你又没有骑车过来,就算出去坐公交回去也赶不上午饭了,还不如就在我这里解决呢。” 不仅是朱光遣,他儿媳妇也出来劝。 就在陈耀东真的快被说服的时候,李迎民突然道:“要不小陈跟我们去北大食堂里用餐吧。” 欸?这是个好主意啊! 自己两辈子,还没吃过北大食堂嘞。 于是陈耀东看向李迎民这个浓眉大眼的成熟哥也一下子顺眼了起来。 他几乎不作犹豫,就采纳了李迎民的建议。 “真的非常感谢朱老的好意,饭我就不吃了……嗯,那个,不过我还真想去尝尝北大食堂的味道,顺带逛逛国内最顶尖的学府,领略一下未名湖的风光。” 陈耀东这番话一出口,朱光遣便知道再劝也无用,索性也不做什么无用功。 但却是叮嘱自己的三个学生对他多加‘照顾’。 “对了,小友你把你地址告诉我一下,要是我的一些老友过来看了画稿之后也想向你邀画,我好叫他们自己联系你。” “嗯好,我现在住在《燕京文艺》杂志社的招待所。” 陈耀东明显感觉到,他这话出口之后,场上众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看了过来。 其中尤以查剑英三个北大的高材生的眼神最为犀利。 第20章 我觉得你说的都对 北大燕南食堂。 “喂,你们看《燕京文艺》的最新一期杂志了吗?” “还没看,这期杂志难道有什么重要内容不成?” “上面有一篇叫《牧马人》的小说写得特别好,没看我强烈推荐你们赶紧去看看。” “这位同学,我听见你们似乎是在讨论《牧马人》?我昨晚也看了,还看了三遍,被里面许灵均和李秀芝简单纯粹的爱情故事深深所打动,这是我今年看过的最优秀的伤痕小说。” “《牧马人》是伤痕小说吗?虽然它的主角和其他伤痕小说一样都在那个特殊的岁月里遭受了磨难,但是作者并不是想强调嗡嗡嗡带来的困难,反倒是浓墨重彩的描写许灵均和李秀芝的爱情故事,所以我认为这是一部爱情小说。” “对对对,是了是了,我就说为什么我看《牧马人》和其他伤痕文学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原来这是一部爱情小说,这就合情合理了。” “两位是在讨论《牧马人》?这部小说我也看了,作者辰东把每个人物都刻画得栩栩如生,记忆深刻,只是这般厉害的作者,为何此前从未听过他的作品?” “是啊,我也好奇,虽然此前从未听过辰东这个作者,但观《牧马人》之故事架构,情节线索,语言文字,皆十分成熟,根本不像是新人能写出来的。” “所以究竟是哪位大作家的新马甲?真想拜读一下他的其他作品啊。” “有没有就是新人,只是人家天赋比较高而已呢?” 此时这些讨论《牧马人》的北大学生所不知道的是,他们正在讨论的作者,其实就和他们一起,正坐在这食堂里用餐。 “喂,大作家,你说如果我现在大喊一声,《牧马人》的作者辰东在这里,大家会是什么反应?” 原本也正在竖起耳朵听‘墙角’的陈耀东在听到查剑英的这个问题后,他直接翻了一个白眼。 “大家是什么反应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从此以后我在这北大校园里,将失去一个朋友。” 查剑英吃瘪,讪讪道:“呵呵,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别当真嘛。” 李迎民和王小萍对视一眼,两人都不动声色的笑了笑,同时在心里感慨: ‘(小)陈同学说话真幽默,不愧是能写出《牧马人》的大才子。’ 经过这半天的相处,陈耀东也看出来了,他认识的这北大三剑客里。 老李是个直肠子,小王沉默寡言但往往语出惊人,只有查小姐是个话痨,饭都堵不住的那种。 “咳咳,大作家,我有个问题想采访你一下。” 果然,只是刚消停一会儿的查剑英就再次开口了。 “你问吧,但我不一定回答。”陈耀东感觉查小姐的采访不一定是好问题,所以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查剑英又是一愣,她以前总觉得自己的思路很跳脱,但直到遇到陈耀东,她才发现自己还是太保守了。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脑回路啊!’她心里吐槽道。 不过采访还是继续: “我想采访一下大作家你,在背后听到众人议论和赞扬自己的小说,此时是个怎样的心情?” 听到是正常的采访,陈耀东倒也没有撂挑子。 “什么心情?” 他琢磨着回答道:“大概就跟在这三伏天里吃下一根冰棍差不多吧。” “哦?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愿意暴露自己是《牧马人》的作者?” “非是不愿,我对你们不就没有隐瞒啊,只是不想太张扬而已,怕麻烦。” “不想张扬我能理解,怕麻烦是为什么?” “比如跟我要签名啊要合影啊之类,但像这种都还算好的,我就怕遇到上来就跟我讨论剧情的杠精,说我应该那样写,不该这样写云云。” “我觉得你说的不对,别人既然和你讨论剧情,那应该是非常喜欢你的小说……” “对对对,我觉得你说的都对。” “……”查剑英:为什么好气啊! …… 从食堂出来后,陈耀东本意是想单独在北大校园里逛逛,奈何三人一定要跟着,而且还拿出了朱光遣的叮嘱来当挡箭牌。 对此,陈耀东还能说什么呢? 四人在北大从东逛到西,从南走到北,一路上不时都能从遇到的同学嘴里听到他们在讨论《牧马人》,议论许灵均。 窥一斑而知全豹,可见《牧马人》现在有多火。 “今天多谢三位的招待,时间不早,我也该回去了,等北电开学,也欢迎你们来找我玩,让我有机会尽尽地主之谊。” 下午四点,已经将北大逛了一个遍的陈耀东与相送的三人组告别,因为中间长达四个小时的‘陪伴’,大家关系也从早上的生疏变成了真正的朋友。 甚至查小姐都敢拿他打趣了。 “怎么?就必须等你开学之后才能去找你啊?在这之前难道就不行吗?” “这话我可没说啊。反正我接下来一个月应该都会赖在《燕京文艺》的招待所,如果你们真想来,我也随时欢迎,但是总不需要还叫我告诉你们《燕京文艺》的招待所该怎么走吧?” “哈哈不用不用,有空我们会去找你的,实不相瞒,其实咱们三也有一颗文学梦,说不得下次去找你这位大作家的时候,还要向你指教一二呢,就是到时候你可不要说不认识我们啊?” “好说好说……” 回去的公交车上,坐的人很少。 陈耀东保持前世坐公交的习惯,上车后直接坐到了最后排。 此时后排就他一人,他也终于有机会查看一下朱光遣给他结的‘尾款’是多少了。 “一张大团结,两张,三张,四张,我去,这么大方的嘛。” 要是算上定金,他这一个星期可就赚了50块。 这可不是后世的50块,而是1978年的50块,相当于一个普通工人两个月的工资了。 “原本在我心里,一副定制画能赚个二十块就满足了,没想到翻了两倍不止。” “看来画家在这个年代也是高收入群体啊,而且是闷声发大财的那种……嗯,老陈那种业余水平的不包括在画家之列。” “那要这么看来的话,我一个月只要给人画两幅画,也能发家致富了?” 仔细想想,陈耀东又摇头否定了这个发财的念头。 因为首先这个年代能掏钱找人定制画稿的有钱人本身就不多,像朱光遣老爷子那般大方的估计就更加凤毛麟角了。 他叹了一口气: “欸,是我想当然了,这种活计在我没有成名之前,就是一锤子的买卖,最多无非就是朱老后面能给我介绍一两桩生意罢了,而且润笔费可能还没有那么高。” 如是想到,陈耀东便也熄了这种挣快钱的心思。 至于成名? 呵呵,岂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还和他的职业规划背道而驰。 第21章 网恋一线牵 …… “善良的人终究会被善待,苦难的人终究会被眷顾,从川渝逃荒而来的李秀芝成为了许灵均生命里的希望之光……” 宿舍里,陈耀东正在拆看读者寄来的信,他还一边看还一边点评:“这是个文青写的。” “为什么许灵均的父亲非要逼着他割舍掉国内的一切才肯带他出国?难道李秀芝不是他儿媳妇吗?他们小两口生的儿子不是他的孙子吗?我认为作者在构思这段情节之时,只考虑到了给许灵均制造矛盾和冲突,却淡化了正常的人性。” 陈耀东一点也没有生气,甚至还把这封信给从头到尾的读完了。 当然读完之后还是不忘点评一句:“这是个有、脑子但不多的杠精。” “辰东同志你好,我是江南大学经济学三班的谭秋雪,感谢你给我们讲了一个许灵均的故事,我们全宿舍,不,全班都很喜欢。给你写这封信,是想替班上同学问问你是否还有其他作品?另外我个人还想问个隐私的问题——辰东同志你多大了?你有许灵均英俊吗?你会想许灵均一样对待感情吗?期待你的回信。” 看完这封信,陈耀东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多少次叹气道:“这是一个花痴。” “还有究竟是什么错觉让你觉得一个作者会给读者回信的呢?” “而且还是这种没有营养的问题。你就是往里面塞一张大团结我都不会回你。” 嗯,陈耀东再次确定了一下,信封里的确没有一张大团结。 甚至一张毛票都没有。 他‘无情’的将信丢到一边,将手伸向了下一封……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非常熟悉的声音。 “阿东,阿东。” 陈耀东转过头,就见一个中年妇女已经轻车熟路的走了进来。 “妈?你咋来了嘞。” “喲,听你这口气,我还不能来了是吧?” “哪能啊,我就是好奇。” “臭小子,天天就知道待在招待所,也不知道回家看看,你二大姨三表姑听说你考上大学,又成为了大作家之后,都热情的给你张罗了两个相亲对象,这两天都领到家里来了……” “我……”陈耀东眼前一黑,差点就在老妈面前爆了粗口。 等勉强恢复了心律,他便赶紧道:“我的妈呀,你要这么说,那我岂不是更加不敢回去了。” “咋滴,你还想一辈子不娶媳妇啊?” “呸呸呸,老妈你可别诅咒你儿子。” “可是我听说现在的政策是大学期间不许结婚,那等阿东你读完四年大学出来,岂不是都22了。” “22怎么了?”陈耀东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脸震惊道:“啥意思,难道老妈你想让我现在结婚啊?” “咳咳,如果有合适的对象…” 陈耀东打断道:“妈,现在还是白天,这事就不要提了。家里亲戚给我安排的相亲呢,您统统都给我推掉,至于我的感情问题,您二老就更不用操心,赶明儿,我给你们挑个漂漂亮亮的儿媳妇回去,保管让乡里相邻看了都羡慕不已。” “赶明儿是多久?你个臭小子还给老娘画饼,也不看看我是干什么的。” “我当然知道我的老妈您是伟大的妇联干部啊,不过我保证,我真不是给您画饼。” 这一刻,陈耀东福至心灵般想到了远在江城的三姐,更想到她这会儿好像也还是单身,于是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原则,果断把她给卖了。 “对了老妈,你与其盯着我,还不如琢磨琢磨三姐的大事。” 顿了一下,他又用了一套激将法: “还是说,因为她是女儿,您就不关心了?” “胡说。”王春梅瞪了儿子一眼,解释道:“你以为我不操心老三吗?但是她不在身边……” 陈耀东听老妈就着这个话题开始喋喋不休,不知道要念多久,不得不打断道: “妈,您过来是干什么?不会就是叫我回去相亲吧?” “你二大姨三表姑介绍的那两个女孩我都看了,一个工作不好,一个长得不好看,我直接帮你拒绝了。” 闻言,陈耀东松了一口气。 但听他妈还在念叨:“真的是,我儿子这么优秀,真以为什么姑娘都能配得上啊。” 这话陈耀东给予了高度赞同。 至于什么样的姑娘配得上自己? 陈耀东心里只有一个标准:长得好看的! 比如小莉姐这种。 这时,王春梅也终于想起了自己过来的目的,只见她从口袋里掏出了数封信来。 陈耀东看到信的瞬间,条件反射道:“妈,粉丝还把信寄到家里去了?” “啥粉丝粉条的,这是你三姐寄给你的信,也不知道她哪有这么多话想对你说,居然寄了这么多。” 陈耀东低头看了这几封信一眼,他大抵能解答老妈的疑惑,但想了想还是没有解释。 因为,他还不知道信里写了什么。 万一刘筱莉没有被他的画所打动,或者内心自卑觉得配不上他一个才华横溢的男人,在信里来一句‘我们以后还是做朋友吧’,岂不是让他很社死? 王春梅和上次来一样,同样也是送完信就闪人了。 其实陈耀东还想花三十块钱提前孝敬孝敬老妈,结果钱没送出去,他倒是被训了一顿。 所以有时候也不怪子欲养而亲不待,实在是大多父母但凡还能自己干得动,他们就不想麻烦子女。 …… 王春梅一走,陈耀东就没再去管那一堆读者来信。 所以您猜他现在在干嘛呢? 当然还是在看信,但看的从江城歌舞剧院寄来的书信。 第一封: “展信佳:老弟,我的画呢?画呢?画呢?” 陈耀东赶紧将这封信拿远了一些,因为他光是从第一句话里,就感应到了一股冲天的怨念射向了自己。 数分钟后,陈耀东拆开了第二封。 不仅怨气没了,居然连字迹都不一样了。 哦,原来这封信是小莉姐写的呀,那难怪啊。 “陈耀东同志你好,我是刘筱莉,你的信我已经收到了,谢谢你这么用心的为我设计了那样一幅画,我很喜欢,也会好好保管的。 可惜我没有你那么厉害的画功,也没有特别的手艺,不知道应该送你什么礼物好,艳红姐说你读书的时候喜欢连环画,然后我问了许多家供销社和书店,买了一本叫《林海雪原》的连环画,可惜是新出的,只有两册,若是你喜欢,后续出来后我再寄给你。” 陈耀东一口气看完这封信后,嘴角情不自禁的勾起了一定的弧度。 “所以,我这是把小莉姐给拿下了?” 很快,陈耀东又纠正了一下用词。 “这种情况如果放在后世,应该叫做网恋。” “但现在的话,难道叫信恋……” 信恋这个名字陈耀东自己都听着嫌弃,不如就叫网恋。 放下这第二封信后,陈耀东又拿起连环画来翻了翻,接着才将目光看向了第三封信。 “《牧马人》写的不错,但是笔名为什么叫辰东,不叫陈东呢?还有,记得我的画……” 陈耀东满怀期待的拿起了最后一封信。 “许灵均和李秀芝的爱情故事写的很动人……期待与你见面!” 陈耀东露出了姨母笑:“啧啧啧,网恋才刚开始呢,这就想奔现了?” 第22章 又是一部爱情小说 随着《牧马人》爆火,《燕京文艺》这期杂志的销售量从一开始的30万册,先后追加到50万册,70万册,到月底时,甚至直接突破了100万册。 其他先不谈,光是拼销量的话,《牧马人》所取得的成绩,已经超过了去年发表在《人民文学》上的《班主任》。 更是将隔壁的《文汇报》这个月主推的一篇叫做《伤痕》的短篇小说全程都压了一头。 在这期间,待在《燕京文艺》招待所的陈耀东隔两天就能收到一包读者寄来的信。 偶尔他甚至还能从信里开出一些钱财或者票据……当然,读者老爷的打赏不会有多大,但正是他们纯真质朴的善心,让陈耀东在因长时间拆信看信的疲劳之余,也会得到一些开盲盒的乐趣。 很多读者在信里都表达了希望作者可以给他们回信的意愿。 虽然陈耀东不可能一一满足他们的要求,但是在听取了编辑周艳茹的建议之后,他却是在《中青报》上写了一封《作者给《牧马人》的读者的信》。 在这封信里,他主要回答了大多数读者在来信当中都比较好奇的一些问题。 比如许灵均的故事究竟是杜撰还是现实里就有人物原型。 比如介绍自己创作《牧马人》的初衷和灵感,嗯,虽然这封信是在解答读者的疑惑,但也不必全都说实话。 再比如解释作者只有辰东这一个笔名……顺带给自己下部小说打个小广告。 没错,陈耀东闲来无事,已经在写他的第二部小说了。 绝对不是因为一直赖在人家杂志社的招待所蹭吃蹭喝不好意思。 他的第二部小说也和《牧马人》一样,从记忆库里的一部电影改编而来。 这部电影的名字叫做《庐山恋》。 如果说《牧马人》还是披着伤痕文学外衣的爱情小说,那么陈耀东要写的这部《庐山恋》,就是一部彻头彻尾的爱情故事。 它讲述了中美建交之后,一个果党将军的女儿周筠和我国有志青年耿桦在庐山这个地方相遇相知到相恋的一个故事。 历史上,《庐山恋》是魔都电影制片厂在两年后上映的电影,黄祖摩是导演,由张谕、郭凯民领衔主演,据后世不官方统计,该片上映后仅一周就达到了5亿人次的观看。 此外,《庐山恋》还是中国的第一部吻戏,女主角张谕凭借此片拿下了次年的第一届金鸡奖影后,更是获得了出道即巅峰的超高人气,可惜后来跑美国当保姆去了。 也因为这部电影,庐山当地建了一座电影院,每天只放映这一部片子,到1999年,积累起来放映了6300多场,凭此创造了“世界上在同一个影院连续放映时间最长的电影”这么一项吉尼斯世界纪录。 这一个月来,陈耀东除了以上这些事之外,他还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小莉姐保持十天一封情书的网恋交流,偶尔回家给自己那个喜欢在睡觉时画地图的大侄子带点水果罐头,或者逗弄一下已经在牙牙学语的小侄女。 至于预想的朱光遣的朋友来找他作画之事却是一直没影,不过北大三人组上周已经带着他们各自写的小说来找他‘探讨’过一次了。 时间就在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件当中悄无声息的来到了素秋九月。 《燕京文艺》的招待所。 5楼从楼梯口上去后靠右手边的第一个房间,刚刚从床上爬起来的陈耀东在洗漱之前,照例先伸手撕掉前一天的挂历,然后今天的挂历上赫然写着: 9月15日,农历八月十三,戊午年,辛酉月,庚辰日(属马),周五。 宜:结婚,交易,开业,动土,祈福,栽种,安床,求子,求财 忌:…… 陈耀东收回视线,叹气道: “欸,九月十五了都,不知不觉,我已经在这招待所白嫖有两个月了。” 之所以他有这种感慨,正是因为北电下周一,即9月18日就正式开学了。 陈耀东作为北电恢复招生之后的第一届大学生,宿舍里的床铺哪怕再紧张,也必然会有他的一张。 但用屁股想也知道,条件肯定没有他现在住的招待所好。 至少在这里他住的是单人宿舍。 去了北电,单人宿舍他是想都不用去想的,肯定是住多人宿舍,但他只希望别是那种大几十人的多人宿舍就行了。 不然一到晚上磨牙的,打呼的,放屁的,脚臭的…… 咦,那画面太冲。甚至陈耀东都不敢去多想,担心自己道心不稳。 “要不,待会儿交稿的时候和周姨他们商量一下,给我在招待所留一张床,有空我就再回来住?” 转头一想,他还是掐灭了这个念头。 一是招待所没有这个规矩。 二是就算《燕京文艺》真的答应了他的要求,陈耀东自诩也没有时间真的回来住了。 那就等于他既浪费了资源,还欠了人情。 这种亏本买卖做不得。 再者,做人还是要有点梦想的。 北影厂也有招待所,下次去北影厂蹭吃蹭喝去。 …… 稍后,陈耀东带着他精心打磨的小说《庐山恋》来到了编辑部。 “小陈你有什么事吗?” “周姨,我的新小说写好了。” 陈耀东此话一出,就如同往平静的湖水里投入了一枚炸弹,刹那间就把编辑部里一群‘潜水’的编辑全都炸得冒了泡。 “哈哈哈好,我还以为小陈你开学之前完不成你这第二部小说了,没曾想倒是突然给了我一个惊喜。快,我要当第一个读者。” 周艳茹说这话的同时,并未坐在椅子上,而是主动朝陈耀东走来,仿佛生怕晚一步,这被他预定的稿子,就会被其他编辑给抢走一样。 不过她的担心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此时还真的有人想和她抢。 “咳咳,小陈啊,我是周艳茹的组长,先把稿子给我吧。” “组长,当着我的面抢稿,过分了啊。” 一个小插曲后,稿子最终还是被周艳茹拿了去。 “《庐山恋》,小陈,你这又是一篇爱情小说啊?” “对,而且是纯粹的爱情小说。” “纯粹?”不仅是周艳茹,就是编辑部里的其他人也朝陈耀东投来疑惑加好奇的目光。 不过陈耀东却没有解释,笑了一声道:“容我卖个关子,你们看了小说自然就理解了。” …… 第23章 入学报道 小西天新街口外大街25号,这里就是北电现在的大学位置。 几年后会搬到蓟门桥,和北影厂做邻居,但陈耀东他们这一届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的。 除非能留校任教。 如果你问考研读博不行吗? 抱歉,答案是不行,因为北电到1984年才招收研究生,到了2003年才开设第一个博士点。 现在北电和北师大是挨着的,二者的位置关系正好是一南一北,而陈耀东家所住的北师大家属小区又位于北师大的北边。 这相当于陈家和北电中间就只隔了一个北师大。 直线距离大概在1公里左右。 说实话,如果不是陈耀东家里的住房条件也比较紧张,他其实不介意当一个走读生的。 今天就是9月18日,周一,北电新生报道的日子。 与后世天南海北的父母送自家孩子上学的情况不同,现在基本上都是学生自己手提肩扛的来报道。 造成差异的一部分原因是这个年代的大学生确实比后世要更加独立,另外当然也和时代的局限性脱不开干系,比如交通不便,出行困难等等。 陈耀东的父母倒是有送他上学的便利条件,不过被他拒绝了。 倒也不是说父母送让他觉得没面子,主要是今天是周一,二老也要上班的,犯不着特意为此请假。 在家里吃了早饭后,陈耀东就带上入学通知书、扛着昨晚王春梅给他打包好的行李,和家人一起出门了。 大清早的,楼下的老头老太太群还没有营业,不过这会儿正好是上班的高峰期,他们一家走在小区里也碰到了不少熟人。 “喲,王大妈你们一家这是送阿东去上大学啊?” “哪有空,今天又不是周末,我们也要上班呢,就送这臭小子出小区得了,反正他大学也近,走几步就到了。” “也是哦,好像阿东考上的北电就在我们隔壁的小西天那边。” “王大妈你们一家好福气啊,大儿子是人民警察,小儿子不仅考上大学了,还是大作家哩。” “你们家也不差的嘛,阿诚不是去当兵了吗,说不定还可以争将军回来喲。” “欸,我倒是希望他可以不去当这个兵。” “为啥?一人当兵,不是全家光荣嘛。” “我听说最近南边不太平,我家阿诚就是被调去南边了……” 听到阿诚的娘提及南边不太平,陈耀东才恍然般想起来中国现在的周边环境其实很恶劣,还远不是后世那个‘自有大儒为我辨经’的东方某大国。 当然对于这一战陈耀东不可能去改变什么,他也没有那个能力去改变什么。 而且他的志向在文化战线,这种科技活,还是交给军事文的同志们吧。 当然,如果有的话…… “阿东,阿东。” 不知不觉已经开始走神的陈耀东被自家老妈的声音给唤醒了过来。 然后他发现,一行人已经走出了小区门口。 “想什么呢?喊你几声都没反应,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陈耀东对着一脸关心的母亲摇摇头,道:“我没事,刚刚只是有点走神了。” 接着,他将行李从大哥推着的自行车后座上取了下来,扛在了肩上道: “好了,就送到这里,你们都去上班吧,我也去学校报道了。” …… 十来分钟后,陈耀东就扛着自己的行李来到了北电的校门口。 这会儿其实还挺早,估摸着八点都不到,来报道的学生寥寥无几。 但是从东方升起的一轮烈日已经开始上班了,耀眼的阳光打在学校门口那白底黑子的牌匾上,让‘北京电影学院’六个行书大字显得熠熠生辉。 ‘嗯,虽然和北大的校门比起来,咱这北电的校门看着着实是寒碜了一点,但没关系,有句话叫做——狗不嫌家贫,子不嫌母丑。’ 没错,子不嫌母丑。 陈耀东这一世既然考进了北电,那等他毕业之后,北电自然也就会成为他的母校。 “那个小伙子,你是来咱们学校报道的吗?” 一个门卫见陈耀东扛着行李站在北电的牌匾面前要走不走,要进来也不进来,只能自己出声问了一下。 “没错大叔,我就是来报道的学生。”陈耀东裂开嘴,笑着朝这个看着应该只有三四十岁,国字脸,一脸正气,终于不是老头的门卫大叔走了过去。 “同学来得挺早的嘛。”曾担任过某连队副连长的退伍军人周国正打量着面前这个模样周正,身高一米八几的小伙子,第一印象还不错,于是主动给他指了指办理新生入学手续的办公室在哪。 “谢谢大叔,我叫陈耀东,这边先去安顿一下,下次再找你聊天。” “呵呵好,陈同学你先去忙你的。” 很快陈耀东的身影来到了新生登记教室门口。 既然今天是新生报道的日子,这门自然是开着的,陈耀东简单的往教室里扫了一眼,发现里面坐了五位老师,以及一个站着的背影。 陈耀东看到几位老师也都注意到了他,但他进门之前,还是先礼貌性的敲了一下门。 “咚咚咚~” “呵呵,那位同学,直接进来吧。”一个四十来岁比较清瘦的老师笑着朝陈耀东点点头,看样子对他刚刚的表现比较满意。 “谢谢老师。” 陈耀东把行李放在了门口,只是带着录取通知书走进了教室。 “各位老师好,我叫陈耀东。” 他进来后先统一打了声招呼,也注意到了五位老师当中有两位都比较面熟,因为是半年前的面试考官。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在他报出名字后,这五位老师的目光都好奇的朝他打量了过来。 尤其是刚才喊他进来的那个面容清瘦的中年男老师看向他时脸上的笑容又加深了一些,目光之中更是带着其他四位老师没有的亲切。 场上唯一一个女老师笑道:“司徒老师,你们班的学霸来了哦。” 学霸? 陈耀东内心讪笑道: ‘汗,亏我还以为自己是《牧马人》的作者这事暴露了呢。’ 也就在这时,清瘦的中年男老师,也就是女老师口中的司徒老师站起来欢迎道。 “陈耀东同学你好,我是司徒昭墩,是你们这一届导演班的班主任,欢迎你成为我的学生。” ‘司徒昭墩,中国纪录片之父。’ 原本陈耀东对清瘦男老师的这张脸并不熟悉,但当听对方自报家门后,他立马就清楚对方的份量了。 接着便是一喜。 因为这么牛叉的人,今后是他四年的班主任。 “司徒老师您好,能成为您的学生,更是我的荣幸!” 教室里,已经办好了入学手续的田状状看着这个比自己还会来事的家伙,暗道一声: ‘是个妙人!但之前怎么没有在艺考现场见过他呢?’ …… PS:读者老爷们应该都知道,新书期的推荐位很重要,所以,求求啦! 第24章 异父异母的亲兄长 司徒昭墩给陈耀东办理好入学手续后,见田状状也还在,于是向陈耀东介绍了一下他。 “他叫田状状,也是我的学生,你们可以认识一下,正好一起去宿舍楼找后勤处的赵老师帮你们把宿舍问题安排了。” “好的司徒老师。”陈耀东其实早就认出了田状状,只是刚才在忙着和老师们打交道,还没来得及和他‘重新认识’罢了。 不过现在打招呼也不晚。 “田老……哥你好,我叫陈耀东,以后大家都是同班同学,请多关照。” 虽然如今的田状状才26岁,但有着一脸胡茬的他看起来不仅成熟,而且还透露着一股文人的沧桑,以至于陈耀东差点按照前世的习惯喊了他一声‘田老师’,幸得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不对,临时改成了这声田老哥。 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 陈耀东这一句阴差阳错的‘老哥’出口之后,倒是很对田状状的胃口,不免对他印象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他笑着伸手和陈耀东握了两下,道:“呵呵,陈兄弟太客气了,我刚才在旁边都听到了,你可是咱们班,不,是咱们这一届的高考状元,应该是麻烦你以后多关照关照我这个差学生才是。” ‘好嘛,劝我不要客气,自己却那么谦虚,果然这是关系还不熟啊,所以才需要这么世故。’ 于是陈耀东也不得不‘世故’道:“田哥就不要戏谑我了,我这点分数哪里称得上高考状元,说出去还不被人笑死。 而且上了大学之后,大家都是一个起点,关键和以前学习的知识也大不相同,所以没有什么好学生也没有什么差学生,只有想学或者不想学而已。” 此时,不仅是田状状,就是教室里的几位老师对于从陈耀东这个刚上大学的学生嘴里听到这么一番有见地的说辞,也是颇为惊讶。 “好,陈耀东同学说的好,大学就是一个全新的起点,能站在这个起点的起跑线的每个学生,都是优秀的学生,而决定你们未来能走多远的命运,取决于你是否想学,是否能够坚持不懈。” 这位老师慷慨激昂的将陈耀东的意思总结了一遍之后,教室里紧接着就响起了哗啦啦的掌声。 陈耀东摸了摸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心里腹诽道:只是后世的一个毒鸡汤而已,至于就把大家都整得这么激动吗? 他不太理解,但表示大受震撼。 与此同时,田状状对陈耀东的好感又拔升了一个高度。 达到了他愿意与之分享一个秘密的标准。 稍后,又有新人前来报道,陈耀东和田状状跟对方确认过眼神之后,是都不认识的人,于是两人也就和老师打了声招呼一起离开了教室。 刚出门,田状状就主动找话题聊道:“陈兄弟的家就在北师大家属小区?” “对。” “你这很近啊,干嘛来这么早?” “田哥又是为什么呢?”陈耀东不答反问。 田状状并未卖关子,直言道: “实不相瞒,我是为了能挑选一个好宿舍。” 陈耀东闻言立即朝对方投递了一个英雄所见略同的眼神。 “所以,你也是?” “对,我也是想着早点来,看有没有机会可以自己挑个好宿舍或者好床位也行。” 说到这,陈耀东叹了一口气,紧接着又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我就怕是那种几十个人的大宿舍。” “哈哈,兄弟你这担忧是多余了。” 田状状解释道:“我提前来看过宿舍了,最少的是六人间,最多的也不过是八人间,没有出现你说的几十个人同住一个大宿舍的情况。” “呼,那就好,希望能分配到一个六人间宿舍吧。” 陈耀东这个愿望刚许完,就注意到田状状的脸上闪过一抹神秘的笑容。 却是不等他将这个疑惑转换成问题,就听田状状主动开口了。 “兄弟,你想不想住双人间?” 此时此刻,陈耀东只觉得田状状的这句话透露着一股魔力,直接将他整个人给定在了原地。 足足过了两秒,陈耀东才缓过神来,他压下内心的惊喜,直勾勾的看向田状状,想确定一下他是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田哥,田兄,此言可当真?” “千真万确,不过那地方还需要收拾一番,另外可能还要花点钱添置些家具,你还愿不愿意去住?” “这些都不是问题。”陈耀东道:“我现在只好奇房子在哪?” “放心,不远,就在咱们宿舍后面,那里还有一栋三进的四合院没有拆掉,被改成了教师宿舍,但我前天去看了,里面还有一间耳房被用来堆杂物了,你说这不是浪费吗?所以我就找了点……咳咳,你懂的吧?” “我懂我懂!”陈耀东重重点头,他确实相信田状状有这层关系。 毕竟人家的爹可是北影厂的第一任厂长,虽然已经过世了,但留下的人脉可还在。 更何况他母亲现在也是儿影厂的厂长。 田状状观察陈耀东是个‘明白人’,而且也并未听说他找关系从而流露出什么不喜或者异常的神色,他的最后一层顾虑也就没了。 于是继续道: “总之那间耳房可以给我住,但要我自己去收拾打扫出来。难得你叫我一声老哥,且我两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我觉得你我颇为投缘,所以我也不想对你有什么隐瞒——实话说,我想找个室友,是想分担一下压力,不显得那么特殊。免得招人眼红给我举报了,虽然不一定会有事吧,但这种事就挺恶心。” 说到这,田状状自诩把基本情况也介绍清楚了,接下来就是看陈耀东这边的选择了。 “所以,陈兄弟你是怎么想的?愿不愿意当我的室友?” “愿意,我可太愿意了。”陈耀东不带半点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 对于他的反应,田状状也很开心,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又补充了一句: “要不我还是先带你去后院看看,你也去宿舍楼亲自了解一下宿舍环境,这样做个对比之后再给我答复吧。” 两人宿舍和六人,甚至是八人宿舍还需要对比吗? 而且田状状找关系换来的房间,还会比学校安排的宿舍更差? 陈耀东闭着眼睛选,他都肯定选双人宿舍。 所以,他用比入‘党’还坚定的语气道:“不用了,我相信田哥,从今以后,你就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长。” ‘异父异母的亲兄长?’ 田状状仔细琢磨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就是嘴角忍不住的抽了抽。 不过倒是越发觉得这未来室友是个人才,和自己也算臭味相投。 ‘嗯,想必以后的四年大学生活,不会太枯燥了。’田状状心里如此想到。 第25章 先给你记在小本本上 “呼,好累啊,但终于是搬完了。” 北电后院一间四合院的耳房里,田状状看着已经将杂物清空的房间,虽然累得满头大汗,但心情还是颇为舒畅。 同样出了不少力的陈耀东也看着这个清理出来之后,至少有十一二三平米的环境,一样在心里生出了不少成就感。 要说唯一不舒服的就是天气太热了,他们稍微干点体力活之后,汗水就将浑身给浇了个通透。 “接下来就是打扫卫生了,但是咱们没有工具,所以我建议先去供销社采购一波,然后回来再弄,你觉得怎么样?”陈耀东问道。 “是该这样,最好先列个清单,看看要采购哪些东西。” “扫帚、拖把、垃圾桶、抹布、窗帘……” “等等,为什么要买窗帘?”田状状打断道。 “你看咱们这是透明玻璃,要是早上你睡懒觉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个老师站在窗子外面注视着你,会是什么感觉?” 田状状顺着陈耀东的引导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青天白日的竟莫名打了个冷颤。 下一秒,他眼神坚定的支持道: “买,这个必须买。” 之后,两人又商量着往这份清单里加入了一些诸如厕纸之类的生活用品,直到好几秒都没有再想起来还需要什么的时候,陈耀东便道: “差不多就这些吧,就算有遗漏的,将来缺什么再补什么。” 田状状也赞同的点点头。 “好,那咱们现在先冲个澡,换套干净的衣服就出发。” “好像咱这后院没有洗澡的地方啊!”陈耀东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这是住在后院唯一被住宿舍楼比下去的一点。 “大热天,咱们大老爷们怕什么,直接去水龙头旁边接水冲两下再回来把衣服一换,不就解决了?” 田状状给出这条建议的同时,已经从他的行李当中取出了一口铁磁盆,就往四合中院的水池走去。 陈耀东见状,啥也没说,拿上自己的脸盆,直接追了上去。 …… 当陈耀东和田状状在后院忙活了一早上,终于又回到前面校园里的时候,可以明显凭借眼睛直观的看到,来报道的学生已经多了不少。 当然就算拿来和后世的乡镇中学的报名现场的热闹肯定也是没法比的,因为整个北电,今年也就只招了150个学生。 历史上是招了149个,等于说陈耀东这个变数,并未挤掉一个名额。 “走,咱们也先去宿舍里看一看。” “是哦,我们还占着两个宿舍名额呢,待会儿可以和宿管老师说一声。” 说着,陈耀东也跟着田状状往男生宿舍楼走去。 “其实我觉得说不说都行,你想啊,既然学校招了这么多学生,肯定是替每个人都解决了住宿的问题,那咱们的床铺留着,不说可以两头住,如果有朋友来还可以应个急不是。” 田状状越说越觉得这样非常妙,甚至已经在构思待会儿出去采购的时候要不要多买一床席子回来,把宿舍里的床铺也给做个记号了。 不过也就在这时,陈耀东的话给他泼了一瓢冷水。 “不说的话,如果宿管老师查寝,咱两一直都不在,又该如何解释?” 其实陈耀东也不知道大学的宿管老师晚上查不查寝,他是根据自己前世上中学的经验代入思考的。 不过田状状也不知道,他这也是第一次上大学,但根据惯性思维,他觉得陈耀东说的情况十有八九是存在的。 所以他挠了挠头后感慨道:“欸,你说的有道理,是我欠考虑了,看来待会儿是要和宿管老师说一声。” “那倒也不用这么急。”陈耀东又忽然改口道。 因为说实话,他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担心他们那双人宿舍是不是可以长期住下去,要是万一没住几天就被赶出来了,留着宿舍楼的床位,至少还能有个退路。 他也并未对田状状隐瞒,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我这么说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凡事就怕万一。”担心田状状觉得自己看轻了他,随后陈耀东又补了这么一句解释。 田状状思量了片刻后,微微颔首道:“你说的有道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那咱这宿舍的床位,还是先留着吧,顺带也可以观察观察宿管老师会不会查岗。” 最后这句话充分暴露了田状状对宿舍楼的床位依旧贼心不死。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陈耀东也想占有一席之地。 这样至少今后想来宿舍跟同学吹吹牛皮的时候,有个趟的地方。 男生宿舍的宿管老师姓赵,是个姿色平平,鼻梁上还带着一副黑框眼镜的中年妇女形象,她此时就坐在宿舍进门靠左边一张桌子的后面,在她桌子上,摆放着一本花名册、一支笔以及一串钥匙。 当陈耀东和田状状出现的时候,只见她视线从镜框上面瞄了他两一眼,然后坐直身子问道: “叫什么名字啊?” “陈耀东。”“田状状。” “陈耀东……你是哪个系的?” “导演系,我两都是导演系。” “把你们学生证给我看一下。” “好……” 赵老师确定两人的身份是北电学生之后,开始翻起了面前的花名册。 本来这一届学生也不多,拢共也就150个人,还是五个专业分,哪怕是均分下来,一个专业也就能分到三十号人。 再把女生部分拎出去,所以基本上当这位赵老师将花名册翻到导演系那一页的时候,一眼就扫到了陈耀东的名字。 第二眼也扫到了田状状的名字。 嗯,这是因为陈耀东的名字在他们导演系的第一个。 所以你要问这本花名册是怎么排的?陈耀东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高考成绩。 “你们两个都在301号宿舍。” 确定后,赵老师放下花名册,又拿起了旁边的那一串钥匙,轻车熟路的取下了两把递到了两人面前。 这会儿她才注意到陈耀东和田状状是空手来的,这与之前来他这里领钥匙,但尽都带着大包小包行李的其他同学画风不一样,不免好奇问了句:“你二人的行李呢?” “哦,我们家里住得近,所以先来看看宿舍,待会儿再把行李带过来。” 很显然,这位赵老师对此并不曾有什么怀疑,于是陈耀东和田状状打声招呼后就上了楼。 301宿舍。 这是一间六人宿舍。 当陈耀东和田状状走到301门口往里面一瞧时,恰好也和四双目光撞了个正着。 “来将可报姓名?”一个手里正捧着了本《三国演义》画本的快秃头青年用一句自以为的幽默率先将气氛从沉默引入了尴尬。 好在宿舍里有人和田状状之前就认识,这时出声打破了这层尴尬。 “哈哈,老田,好久不见。” 田状状的‘旧识’正是陈恺歌,他两都是北影厂的二代,不说是从小的死党吧,至少也认识了许多年。 陈大导今年26岁,看起来也才二十多岁,这点和田状状不一样。 他和田状状打完招呼之后,就将目光落在了陈耀东这个视线可以和自己平齐,颜值竟然隐隐对自己造成了挑战的青年身上。 “我猜你一定就是咱们班的学霸陈耀东同学吧?” 不等陈耀东接话,陈恺歌又继续补了一句:“听说你连艺考都没参加也能被录取,真好奇你高考究竟考了多少分啊?” 陈耀东懵了一下,因为他万万没想到,这位还不是陈大导的小诗人居然会上来就针对自己。 为什么呢? 就因为自己长得比他帅? 想不通,陈耀东也难得去想。 他此刻也注意到了宿舍里其他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自己身上,但并不着急去解释。 而是盯着陈恺歌反问道:“你怎么就知道我没有参加艺考呢?” 这个反问打了陈恺歌一个措手不及,他也后知后觉般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有点太刻意了。 于是这会儿讪笑着解释了一句:“你别误会啊陈耀东同学,我没有恶意,就是单纯好奇而已。” ‘泥煤的,合着好赖话都让你说了。’ 本来陈耀东对大导就算没什么好感,但在今天之前,至少也没有恶感。 不过从现在开始,他心里的小本本上,已经狠狠的给他记上了一笔。 当然面上,他还是大度的表示没事没事。 然后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没有参加艺考,啊呸,为什么没有和他们一起参加艺考。 原因并不复杂,在于他穿越过来的时候还在乡下插队,消息的滞后性让他错过了艺考的时间,所以他的艺考是后面补考的。 至于为什么学校会答应为他一个人补考,其中涉及的弯弯道道,这里就不足为外人道哉! …… PS:求追读~ 第26章 请客不是AA 除了陈恺歌之外,301宿舍里其他三人分别是吴志牛,谢小金和张健桠。 历史上96年上映的《蓝鲸大屠杀》就是吴志牛拍的,千禧年后他转型当了电视剧导演,拍了《天下粮仓》《大明天下》《红七军》等一批收视率还不错的电视剧。 谢小金毕业后选择留校任教,后来一路晋升到了教授,博士生导师。 张健桠就是那个年纪轻轻已快秃头了的青年,他毕业以后被分配到了魔都电影制片厂,认识了前文介绍过的张谕,两人在1984年结为夫妻,但是1985年张谕就出国留学给人当保姆去了,他两的这段婚姻也因此走到尽头。 “欸,我说你两的行李呢?怎么是空手来的?” 陈耀东和田状状对视一眼,仿佛在说:看吧,我就知道还会被问。 幸好他们在上楼的时候就已经商量过该如何回答了。 田状状站出来,驾轻就熟的答道:“哦,那个我们这几天不在宿舍里住,如果宿管老师晚上查寝的话,麻烦大家伙帮忙打下掩护啊。” 张健桠好奇道:“你们不住宿舍住哪里啊?” 陈耀东摸了摸鼻子,“我家离学校比较近。” 田状状则挠了挠头,“我家离学校也比较近。” “你两住一起?”谢小金一语道破天机?不,他其实是歪打正着。 这下却是让陈耀东和田状状为难了。 正当他们在实话实说和撒谎隐瞒之间纠结的时候,陈恺歌忽然道: “我知道老田家住在北影厂小区,但不知道陈耀东你家是?” “我家在北师大家属小区。” “北师大家属小区?那不就是咱们隔壁吗?” 谢小金惊讶道:“像你这么近,完全可以不住校,当个走读生好了。” “我家人口比较多,住房有点紧张。”陈耀东简单解释了一句。 只是他这话刚说完,就引起了坐在床铺上,一直默默无闻听他们谈话的吴志牛的附和,或者说,共鸣。 他道:“确实是,现在每家每户的人口都不少,如果是在农村,还能申请一块地来自建房,但是住在城里的除了排队等单位分房外,好像就没有其他解决办法了。 但单位房子才有多少?可以说杯水车薪。所以我认为城市的住房问题还会越来越紧张。” “可以啊牛哥,看你分析得如此头头是道,想必也是吃过这方面的苦吧。”张健桠笑道。 “不是说今年12月份要召开第十一次国家大会吗,想必应该会有相关领导拿出来讨论的吧。” 随着这个话题的展开,大家的注意力自然也就不再放在陈耀东和田状状身上了。 他两和四人吹了吹牛,便找了个理由离开了宿舍。 …… 半个小时后,位于大栅栏街道的一家国营饭店里。 田状状在陈耀东点完菜并且抢着买了单后开始数落道: “我就说在学校食堂里吃了午饭再出来,你非要拉着我来吃国营饭店。 这国营饭店的价格可比食堂贵多了,你说你这么破费干什么?” 陈耀东笑着解释道:“难得田哥看得起我,今天我两刚认识就邀请我去住你自己争取来的豪华宿舍,而我只是请你下一趟馆子,哪里就称得上破费了。” 田状状摆手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之前我也同你说了,邀请你成为我的室友,也是想有个人可以分担一下压力罢了。” “这种好事,我想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也肯定是会答应下来的。” 田状状还想客气一下,陈耀东却不等他开口,就给这个话题画了一个句号。 他道:“总之我是受益者,你可以不在乎,我必须该表示一下,不然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不是。” “但谢来谢去的话就不说了,我点了两瓶啤酒,待会儿上菜后再敬你一个,心意都全在酒里了。不过也可惜待会儿还要去采购,不然真应该喝个痛快才是。” 田状状被陈耀东此时的义气影响,也不再扭捏,笑道:“这有何妨,今后咱们是四年的大学同学,喝酒的机会难道还少吗?先记着就是了。” “哈哈哈,对,不急于这一时。” 陈耀东也越发觉得这田状状适合交朋友。 不多时,饭菜上桌,一起送来的还有陈耀东点的那两瓶单价8毛钱的燕京啤酒。 “干!” 刚才陈耀东点菜的时候,特意说了些好话,让服务员给他们的这两瓶啤酒放在水里冰了一下。 此时来一口,在这室内气温应该在三十多度的环境下,有种脱掉衣服,一头扎进泉水里的清爽感。 “啊,舒坦。” 陈耀东和田状状是直接对瓶吹的,两人都是一口就干掉了小半瓶。 “吃菜吃菜。” “哈哈,那我就不客气了啊。” “千万别客气,敞开了肚皮吃,不够咱再点。” “喲,听您这口气,还是个大款呢。”田状状打趣道。 “大款咱自然当不起,但既然真心实意的请客,怎么着也要让客人吃舒服了,您说是不是?”陈耀东见田状状说京话,也用京话回了一句。 之后两人半天不曾说话,都在用心干饭。 毕竟这个年代哪怕是陈耀东这个重生回来的现代人,平常不会为了勤俭节约四个字亏待自己的嘴,然而他这肚子里也是经常缺少油水的。 所以这有机会下一趟馆子,他当然也不会讲什么斯文。 一切等先把肚子搂饱了再说。 “嗝,这一餐我两吃了五块八毛钱,相当于你半个月的大学生活补贴没了,要不还是我帮你付一半吧。”虽然刚才说的好好地,但田状状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因为北电发给他们的每月生活补贴,也就只有12块外加7块钱的副食补贴。 所谓副食补贴,也就是餐票。 “说好的我请就我请,你又提出AA是不把我当朋友啊。”陈耀东没好气道,虽然他知道田状状是好意,但是他要接受了这好意,以后爷们儿的脸又该往哪儿搁啊? “我没有不拿你当朋友……”田状状也觉得自己这好意确实让人比较为难,话说到一半叹气道:“欸,算了,总之以后东子你要是生活困难记得跟我说,千万别憋着。” “放心吧,我不是那种打肿脸充胖子的性格,如果真没钱了,肯定找你蹭吃蹭喝,赶都赶不走的那种。” “哈哈哈,我倒是忘了你是个脸皮贼厚的家伙!” “呃……”陈耀东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你这话听着不像是好话啊?” “就是好话,脸皮厚点才吃得开嘛。对了,你刚才说的‘AA’是什么意思?” “就是各买各的单。” “哦,这个词倒是挺新鲜的。” 第27章 爱国青年,抵制日货 现在的燕京城有四大商场,分别是西单商场,东安市场,东西人民市场和百货大楼。 因为陈耀东和田状状这次要采购的东西有点多,所以他们没有选择供销社,而是打算去商场消费。 顺带逛逛! 这会儿,他们从大栅栏街的国营饭店出来后,又走了一公里左右,来到了东安市场。 “你好同志,能不能麻烦你给我介绍一下这几块手表。” 陈耀东进入东安市场之后,就直奔高档商品这边而来。 田状状紧随其后,看见他在打听手表,也是不免吃了一惊。 “东子,你要买手表?” 这个年代手表可不便宜,虽然款式不多,但是单价都在百元以上,而且还要工业劵,还真不是随随便便的普通人能戴得起的。 反之,有表人士自然也受人羡慕。 不过陈耀东买表还真不是为了今后在同学面前装逼,甚至他前世也没有戴表的习惯,实在是这半年来没有手机看时间,让他相当不习惯。 更何况今后的大学生活,对他每天时间的安排更加细化,如果没有一块手表,他就是想在课间休息期间去拉个屎都要担心时间够不够。 至于工业劵,是昨晚上他向老陈要的。 “对,我想买块手表,方便以后看时间。”陈耀东回头答道。 田状状努力消化着这个消息,但发现自己短时间还是没法心平气和的接受。 他又问:“买表需要工业劵,你有那玩意?”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陈耀东从口袋里摸了一张票据出来,定睛一瞧,嘿,不正是工业劵吗。 “我父母给的。”陈耀东笑着解释道。 “哟,一块手表至少上百块,叔叔阿姨也真是舍得。” 田状状下意识的认为,陈耀东要买手表的钱也是从他父母口袋里掏的,这才发出了这么一句感慨。 然而不等陈耀东解释,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追问道:“所以,你不会是你们家的独生子吧?” 陈耀东大抵猜中了老田的心思,有点哑然失笑。 “别猜了,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姐姐。至于这买手表的钱,也不是父母给的,是我自己的。” “你自己的钱?” 田状状有些不太相信,因为他知道陈耀东是去年高中毕业的,然后就去乡下当了一年知青。 其实要说陈耀东这一年是留着城里且有份工作,存下了买手表的钱他田状状倒是还勉强能信,但是现在他是去乡下当了一年知青,居然也能存下了上百块。 这让当年同样下乡插过队的田状状真的很怀疑。 不过陈耀东这会儿也没空和他解释,因为一名嗑着瓜子的销售员已经来到了柜台前。 嗯,没错,这名销售员就是在嗑瓜子,边嗑边漫不经心的问道: “买表需要工业劵,你有没有啊?”这句话后面其实还接了一句,那就是‘如果没有,就别该干嘛干嘛去。’ 也就这个年代的销售员才敢对顾客说话时带着一股子傲慢的态度,放在后世,早他娘的被开除了。 不过这会儿大家也习以为常,就好比陈耀东旁边的田状状此时此刻就不觉得这位销售员的态度有什么问题。 当然陈耀东也只是皱了皱眉,他倒也不至于二到用后世的标准来纠正这个销售员。 而是入乡随俗的将工业劵再次拿出来亮了个相。 销售员见他真的有工业劵,态度这才稍稍好上了一些,但也谈不上热情。 “你相中了哪款手表?” “我对手表不是太了解,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介绍介绍。” 销售员听了这话明显怔了一下。 这是因为来买这种‘大件’的人,无不都是了解清楚了才来买,像陈耀东这种还需要他作介绍的,不敢说没有,但也实属罕见。 当然她这会儿没有不耐烦,指着柜台里本就款式不多的手表简单介绍了一下。 “这一排是咱们燕京牌的手表,价格在105块到125块不等。” “这边呢是天津牌手表,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海鸥牌,价格最低的是110块,最高的在135.” “那边是上海牌手表……” 听着销售员的介绍,陈耀东的目光也在各种款式的手表上来回打量。 这副派头叫外人看来,好像他很懂表一样。 但实际上,他的眼光就跟欣赏美女一样,其他参考选项都不重要,外观一定要好看。 看了一圈下来,倒是真让陈耀东相中了一款。 “这款手表叫什么?” “那是西铁城手表,从日本进口的,要用外汇劵才能买。” 陈耀东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工业劵,有些替它感到不值。 暗忖道:‘明明同样生而为劵,为什么外汇劵就高人一等呢?啊?’ 今日,他必须替自己手里的工业劵出个头,“呵!原来是日本货啊,作为爱国青年,抵制日货从我开始,给我来款凤凰牌手表。” “……” 田状状再次对这个刚认识的室友刷新了认知,而且这次还要加上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那名销售员同样没想到这个年轻人是这么的……骚? 对! 而且凤凰牌手表听着更像是香戅品牌,现在香戅又没回归,你丫的究竟爱的是哪门子的国啊? 她直接翻了个白眼:“没有凤凰牌手表,只有凤凰牌自行车,你要不要?” “咳咳,我不要自行车,要什么自行车啊,给我把你们这里最便宜的那款海鸥牌手表拿给我看看。” “110块。” “不能便宜点吗?我是大学生。” “大学生也卖110块。” “好吧。” 陈耀东见对方态度是如此的决绝,一点讲价的空间都不留,也只能乖乖从兜里数了11张大团结出来。 当然,他那张工业劵也一并递了出去,这才把最便宜的一款海鸥牌手表买了下来。 再一掏兜,掏出来的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毛票了。 陈耀东顿时没了安全感,于是不得不在心里催促道:‘我说燕子啊,你们什么时候才能给我把《庐山恋》的稿费结一下呢。’ …… 江城歌舞剧院。 “小莉,我弟又来信了?” “嗯。” “快快,把我那封给我。” “艳红姐,这次没有你的信。” “你……你说什么?” “嗯~” “你……你再说一遍?” “嗯~” “好了,你别说了,呜呜呜,我那该死的弟弟啊,有了对象竟然这么快就忘了我这个三姐,亏我还是他的媒人呢,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刘筱莉看着这个嘴里喊得凶,眼泪硬是一滴都舍不得掉的室友,摸了摸怀里的信,还是决定找个安静的环境再看吧。 第28章 刘筱莉:我要去燕京!(求追读!) “算算时间,阿东现在应该已经去大学报道了吧?” 刘筱莉在拆信之前想到。 而提及大学,她的眼神之中也不免流露出几分艳羡。 艳羡是因为她把自己的青春,全都献给了江城歌舞剧院,献给了舞蹈,想来自己这辈子也没机会再上大学了。 不过艳羡不等于后悔,至少在刘筱莉这里,再给她重来一次的选择,她还是会走这条路的。 甩掉脑海里的杂念,刘筱莉将陈耀东这次寄来的信取了出来。 嗯? “这是……小说?阿东的第二部小说?” 刘筱莉之前还纳闷为什么这封信摸着那么厚,现在却是恍然大悟了。 另外除了小说之外,也有一封‘信’。 刘筱莉忍住了第一时间去读这篇名为《庐山恋》的小说的冲动,而是先将这封信拿了起来。 “见字如面,上回和小莉姐你讨论了护肤的问题,其实我有以下心得……” 陈耀东写的这份信不长,前篇都在交流他两之前信里讨论的问题。后篇突然话锋一转,介绍起了这次一同寄来的小说。 “如小莉姐你所见,这本《庐山恋》就是我的第二篇小说。” “和《牧马人》一样,这也是一篇爱情小说,而且是更加纯粹的爱情小说。” “我的编辑叫周艳茹,她曾打趣我,说我又没有谈过恋爱,为什么只钟情于写爱情故事。” “我当时的回答是:‘我的第二篇小说一开始的想法其实也并非是要再写一个爱情故事,而是想写一篇推理小说,但是因为某个人在这个夏天忽然出现在了我的生命里,这才让我有了再写一篇爱情小说的灵感!’” “小莉姐,你猜这个人是谁啊?” 陈耀东的情书编到……咳咳,写到这里,也就戛然而止了。 总要给读信的人,一些留白的想象空间。 老舍说过:这世间的真话本就不多,一个女子的脸红,胜过了一大段对白!可惜后来有了胭脂,便让人难辨真假了。 虽然老舍自己的感情生活也一言难尽,但是这段文字却是真真实实的写得很美! 此时看完信的刘筱莉,她那张白皙如玉,却又不施粉黛的俏脸上,便已经情不自禁的染上了两抹飞霞,红的似火,粉似桃花。 唯一可惜的是,那个让她露出这副娇羞模样的罪魁凶手,此时却并不在此地,白白让这般美景,只能被空气给瞧了去。 “难道说这本《庐山恋》,是阿东特意给我写的?” 刘筱莉摸了摸有些发烫的脸颊,听着胸口传来的砰砰乱跳的心声,这一刻的她,只感觉被一股莫大的幸福所包裹。 就好像被泡在了蜜罐里一样,只要稍微咂咂嘴,尝到的都是甜。 她深呼吸一口气,将注意力全都放在了《庐山恋》这本小说上。 抱着自己最大的期待,翻开了第一页。 “那是一个秋天,侨居美国的前果党将军周振武带着他的女儿周筠旧地重游,来到了庐山。 其实这次庐山之行,是周筠提议的。因为五年前,她在这里邂逅了一个青年,青年的名字,这五年来,一直在她记忆里挥之不去,他叫——耿桦!” 陈耀东是按照倒叙的手法来写的这篇小说,全文分为前后两部分。 前部分就是五年前周筠和耿桦在庐山这个地方发生邂逅,然后两个青春期的男女互生情愫,却因为当时复杂的正治背景,从而没能走在一起。 后部分就是五年后,那个特殊的时代已经落幕,周筠庐山重游,和耿桦再次于此相遇,两人因为心里都装着彼此,感情迅速升温。 只是他们一个是前果党将军的女儿,一个是中国的高干子弟,历史遗留带给他们这段感情的阻力依旧存在。 但是经过一番波折后,他们的感情终于还是得到了长辈的支持,最终有情人终成眷属! …… 一滴泪水啪嗒一下落在纸上,正好将这篇小说的最后一个句号砸中。 刘筱莉恍然回神,这才发现自己已经看完了。 但她的心神依旧还沉浸在这篇小说里,沉浸在耿桦和周筠两人之间那虽历经磨难,却是百折不挠的爱情故事当中。 并且久久不能自拔。 这一切严格来说都要怪陈耀东在信里编的那个故事,否则,刘筱莉看完小说就算感动,也不至于如此。 现在这样,是因为她将自己代入了周筠,将陈耀东代入了耿桦,一想到‘他们’之间的爱情要经历这么多的曲折和磨难,已经被感性控制了的刘筱莉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突然眼神坚定的说了一句: “我要去燕京……” …… 燕京。 北电门口。 下午两点左右。 正是太阳最毒时分。 保安周国正注意到,又一个青年,不对,这个确切的讲应该叫做大龄青年,再次驻足在学校的牌匾面前发起了呆,也不知道一块牌子有什么好瞧的。 只是这会儿太阳底下辣么热,对方愿意晒着就晒着,他也懒得管了。 “大叔你好,我是来报道的。” “嗯,进去吧。” 周国正应了一声,见这大龄青年要走,又叫住了他:“等等。” 刚赶了一路,憔悴不已的张一谋疑惑的回过头来,就听保安大叔问道: “你多大了?” “28。” “哦,以后叫我大哥就行。” “……”张一谋重新打量了这位中年保安一眼,心想莫不是这人才三十多岁,只是长得比较成熟了一点? 当下他也不好直接问,而且一个称呼而已,也不算什么大事,就点头道:“好的大哥。” “嗯,去吧,入学手续就在正对面那栋教学楼一楼的第一间教室里办理。”周国正满意的点点头,然后目送着这个看着比较成熟,还以为比自己小不了几岁的28岁青年走进了校园。 “各位老师好,我是张一谋,我来学校报道。” 张一谋做完介绍过后,教室里的老师不管在忙什么,这一刻都齐刷刷向他投来了注目礼。 且都带着好奇与探究。 之所以如此,归根结底,当然也就是张一谋向文化蔀某位大领导写了那封信的原因。 这件事早就在他们北电系统里传开,所有老师都为此惊讶过,当然除了某个刚调来的保安还被瞒在鼓里。 张一谋办理完入学手续后,也被通知来到宿舍楼解决他的宿舍问题。 北电男生宿舍就一栋,宿管老师姓赵,是个平平无奇的中年妇女。 她坐在楼下的桌子后面瞧了面前这个成熟学生一眼,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问道: “哪个系的,叫什么名字?” “张一谋,摄影系。” “学生证拿给我看看。” “好。” 赵老师扫了眼张一谋的学生证,点点头后将花名册翻至摄影系那一栏。 在最后一个名字上找到了张一谋的信息,看了看后面的门牌号,解释了下: “你们摄影系男生宿舍已经满员了,把你安排和表演专业的同学一个宿舍,你没意见吧?” 张一谋能有什么意见? 他当然是没意见啊。 “好,这是钥匙。” “谢谢老师。” 第29章 老谋子的狠心誓言 “叔,下午好。” “唷,你两出去买这些东西做什么,宿舍里没有吗?” 陈耀东自然是打了个哈哈,然后就和田状状进了学校。 此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大部分的学生都已经前来报道,甚至陈耀东还在学校里遇到了几个姿色还不错的女同学。 但她们应该是表演系的,嗯,没错,反正不可能是他们导演系。 ‘话说,咱这届导演系有女同学吗?’ 正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陈耀东和田状状刚好途径男生宿舍楼下,忽听不知是二楼还是三楼传来了嘈杂声,听着像是起了什么冲突。 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去看热闹的心思。 因为时间不早了,如果不趁早去把后院的耳房收拾出来,今晚要么回家去住,要么就只能去挤宿舍了。 不过陈耀东还没走出去五步,就忽的停了下来。 “……” 田状状:‘不是说好了不多管闲事的吗?’ 陈耀东:“我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田状状:“你朋友?” 想到上次在火车上的偶遇,再到大马路上看到的那个蹦蹦跳跳的背影……陈耀东缓缓对着田状状点了点头。 “是。” “那这样吧,你把手里的东西都给我,我先拿去后院,你去看看怎么回事。但记得早点过来,咱们要忙的事还不少呢。”田状状嘱托道。 自身并无看热闹的心思,因为他看到已经有老师上去了,他这会儿上去只怕也没什么热闹可看。 不如等陈耀东去探个究竟,再回来告诉他也就是了。 “好,我只要确定我那朋友没事,就马上过来。” 说着,陈耀东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悉数交给了田状状,并补了声谢谢后,就快步走进了旁边的男生宿舍楼。 二楼,205宿舍房间门口,此时聚集了看热闹的不少同学。 陈耀东也凑了上去,目光在这些吃瓜群众当中扫了一圈,没有发现那道熟悉的身影,于是凭借着‘借过’两字,成功占到了一个最佳吃瓜位。 果然,老谋子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 而且他好像真是刚才那场冲突的参与者之一。 此时和另外两个同学,正在面对着宿管老师的训话。 陈耀东这会儿当然不会犯傻冲上去承担老师的怒火,而是混在这吃瓜群众当中,把前因后果听了个大概。 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这个205号宿舍里住着的都是表演系的同学,只有张一谋一个人是摄影系的。 当然这只是矛盾的内因。 外因是张一谋先到宿舍占了一个靠窗的床位,和宿舍里其他室友聊天时暴露了自己的‘跟脚’,结果他出去一趟回来,发现自己的床位被在他后面来的一个同学给碉堡了。 所谓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 本身张一谋一个摄影系的人在这全是表演系的宿舍里就比较受排外,眼下被人欺负到脸上,如果这口气都忍了,那他今后在这宿舍里岂不是要成受气包? 所以,哪怕不是为了床位,只是为了尊严,这口气也必须讨回来。 可是对方能干出抢他床位这种事,又岂是容易认输的人? 而且此人也有点小聪明,将刚才张一谋不在,那个向他出主意的表演班同学拉出来,表示这靠窗的床位本来就是让他帮自己占了的…… 张一谋又不是傻子。 如何听不出对方是在颠倒黑白,睁着眼睛说瞎话。 他不想也不能咽下这口气,所以两人爆发了一场从言语到肢体上的冲突。 好消息是,他们刚打起来,就被其他同学给制止了。 坏消息是,严厉的宿管老师似乎想拿他们杀鸡儆猴,不打算轻易让此事大化小,小化了。 当然,因为这点错误,劝退肯定不至于,最多也就是背点处分,要是再轻点就是写一份检讨书了。 这位宿管老师用处分警告三人一人写一份检讨书,并且‘威胁’明天的开学典礼上,还要喊他们上去做检讨。 别说三位当事人了,就是周围的吃瓜同学听到这么重的处罚,也都狠狠倒吸了一口凉气。 但陈耀东根据自己丰富的人生经验听得出来,处分和明天在开学典礼上做检讨,应该都只是这位宿管老师的口头警告,真正落到实处的,应该就是要三人写一份检讨书,表达出认错的态度,并且保证今后不会再犯。 至于这样的处罚是否公允? 呵呵,宿管老师既不是裁判,也不是法官。 人家要的只是安稳罢了。 当然是各打五十大板。 这样谁都不偏,自然也不会遭谁的恨。 以上手段解决的是冲突。 实际上矛盾还没解决。 她刚才也听了全过程,清楚张一谋其实是受害者,但是就算把他被抢的床位还给他,这矛盾也解决不了。 不过这事也不难解决,只需要给张一谋换一间宿舍就是了。 反正经此一闹,他一个摄影系的学生在人家表演系宿舍里住着也不舒服。 现在让宿管老师比较头疼的是,各大宿舍都是满员的,如果要把张一谋调走,就得从另一个宿舍把人调过来。 这件事看似简单,实则办起来一点也不容易。 ‘欸,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偷懒,如果提前把这些学生的床位都直接排好,像现在这种抢床位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赵老师马后炮似的叹了一口气。 ‘也怪我是第一次当宿管老师,缺乏这方面的经验,没考虑清楚后果,等明年学校再招新生,我定然记住了这次教训。’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明年还会再招新生……’ 赵老师走了,因为没想好该把张一谋调到哪间宿舍,也只能暂时让他在这205号宿舍先住着。 留下来的张一谋和那个抢他床位的家伙以及另一个在背后递刀子的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是刚被‘恐吓’加教训了一顿,也不敢再有什么别样的心思。 就在张一谋为自己第一天的大学生活默哀的同时,他耳边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老张~” 这声音让他一喜,抬头望来,嚯,不正是自己刚才找了半天没找到人影的陈耀东吗。 他的脸上勉强挤出一抹苦笑,朝着陈耀东走过来时说道:“哈哈,让你见笑了。” 陈耀东看得出来,此时老谋子的笑容不是为了表达见到自己有多开心,而是为了掩饰他的尴尬。 当然他也不会去揭穿。 简单和老谋子寒暄了两句,然后看了看这气氛还有点沉重和诡异的205号宿舍里的众人,在心底里叹了口气,然后拍了拍老谋子的肩膀道: “拿上你的行李跟我走。” “啊?” “啊什么啊,快点。” 老谋子见陈耀东不似作假,虽然好奇他会将自己带到哪里去,但一来出于对朋友的信任,二来他在这205宿舍也是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于是忍住了现在就追问的冲动,老实的回去收拾好行李,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和陈耀东离开了这间连一晚上都没住过的宿舍。 陈耀东当然是把老谋子带到了301宿舍,当然,他的说辞不是把自己的床让给了他,而是说借他暂住几日。 他对其他四位室友也是一样的口风。 “那你呢?”老谋子问道,他没想到陈耀东的解决办法,竟然是把他自己的床位让出来给他住,虽然只是暂住,但也令他非常感动,还有一点愧疚。 “没事,你不用担心我,我能找到睡处。” 听了这句话,看着陈耀东脸上真诚的笑容,张一谋内心更加触动: ‘阿东,不,小陈哥就和话本里那些义薄云天的大侠一样,实乃当代侠客也!’ ‘今后我老张必定不能辜负了小陈哥今日的这份真心,否则……否则就让我生不出儿子。’ 第30章 君子报仇不隔夜 …… 在陈耀东跟室友交代完张一谋会暂住在他们宿舍时,谢小金就注意到了陈耀东手腕上的海鸥牌手表,等他话音一落,顿时惊讶道: “哇,东子,你也有一块手表?” “呵呵,为了看时间方便一点。”陈耀东真的不想装逼,奈何这夏天的衣服袖子实在太短,根本包不住他手腕上的11张大团结加一张工业劵。 不过对方这个也字很讲究,让陈耀东不自觉的也往其手腕上瞧了一眼。 结果却是不见有什么束缚。 张健桠似注意到了陈耀东的目光,讪讪一笑道:“我当然没有,不过恺歌倒是有一块,他的还是咱们燕京牌的,听他说当初买了120块呢,东子你的手表又是什么牌子?” “我这是海鸥牌手表。” 陈耀东回答完这个问题的同时,不免看了眼陈恺歌,发现他确实有块表,不过看样式嘛,跟他刚才在柜台上看的最便宜的那款燕京牌手表差不多。 再看小诗人遮遮掩掩,一副心虚的样子,陈耀东心里便猜出这家伙刚才铁定在室友面前吹牛逼了。 本来吧对方吹牛就吹牛,也不干自己的事,出于室友情面,自己也犯不着去揭穿人家。 但是想到这家伙刚才上来就故意针对自己,已经被他记在了小本本上,眼下逮到了机会,当然要报复回去了。 毕竟君子报仇,从不隔夜嘛。 思考这些只是一瞬间的事,然后就见陈耀东好奇的朝陈恺歌走了过去,用一副有表人士之间表达友好交流的态度道: “其实刚才售货员向我推荐手表的时候,我也相中了售价120块钱的燕京牌手表,可惜预算不足,只能退而求其次,买了我现在这块更加便宜一点的海鸥牌表。” “所以东子你的手表就是刚才出去买的?”谢小金很会捧场。 “嗯。”陈耀东朝他点点头,然后对陈恺歌微笑道:“实不相瞒,我是一个爱表的人,刚才在柜台上,我没机会细看恺歌你的这款表,现在能不能借我再观摩观摩。” 陈恺歌总感觉这人的笑容不怀好意,加上自己也心虚,自然下意识就拒绝道:“呵呵,一块表有什么好看……”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面前这个可恶的家伙竟然未经他的同意,直接上手拿起了他戴着手表的那条胳膊。 ‘我屮艸芔茻,你给我放开,放开……’ 然而,已经晚了。 “咦?” 陈耀东当然不是要真的观摩陈恺歌的这块表,他只要要找一个合理发难的借口罢了。 这一声惊疑出口。 也就代表借口已经有了。 “咋了东子?”又是谢小金捧场。 陈耀东心里决定,回头给他发一个301第一捧场王! “这表跟我看到的那块售价120块的燕京牌表不一样。” 陈恺歌已经几乎猜到了陈耀东的算计,用力将自己的胳膊抽了回去,脸色不是太好看的辩解道: “就算是同样的价格也肯定有不同的款式,不一样很正常,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其他几位室友对表也不是太了解,听了陈恺歌的解释,也感觉有点道理。 但是陈耀东哪会让他这么糊弄过去呢。 就听他紧接着又道:“可是据我观察,你这块表跟我看过的一款只要105块的燕京牌表很相似啊,几乎一模一样。” 说到这,陈耀东忽然故作惊讶道:“哎呀,陈恺歌同学,你这表是在哪里买的?不会是被骗了吧?” ‘你才被骗了,你全家都被骗了,老子这块表就是花了105块钱买的,咋了?’ 但是这种大实话陈恺歌不敢说出来。 因为说出来那他刚才和室友吹出去的牛,现在反过来不就是在狠狠打他的脸吗? 于是他只能瓮声瓮气的解释了一句:“你看错了。” 这个时候,陈耀东刚才为自己立的爱表懂表的人设就发挥作用了。 “陈恺歌同学,你这是在质疑我对手表的专业吗?看在大家不仅是本家,还是同学一场的份上,我可以非常明确的告诉你,你这块表就是市面上卖的最便宜的那一款燕京牌表,如果你买了120块,那你肯定是遭人骗了。” 张健桠见陈耀东语气这么笃定,没有往深处想,只觉得他是一个实诚人,于是也帮助劝了一句: “那个,恺歌啊,我觉得东子说的应该不是假的,可能你真的被骗了,要不你就说下你这表是在哪买的?咱们兄弟一起去帮你讨要一个公道?” 谢小金,吴志牛,包括张一谋都隐隐感觉哪里不对,这会儿都保持着沉默是金的状态。 整个宿舍里,只有陈恺歌心里感觉特别憋屈,偏偏看着面前这个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在‘欺负’他的陈耀东,这口窝囊气堵在胸口硬是发不出来。 憋了半天,憋得满脸通红,终于找了个理由。 “好吧,其实我这表是在鸽子市上买的,因为我没有工业劵,所以可能买的要比市面价贵了一点。” 陈恺歌话语里的鸽子市,其实也就是后世常说的黑市。 见把小诗人给逼到这个份上,陈耀东心里知道该见好就收了。 既然上午的气已经出了,此时他也不介意多说一句好话: “害,原来如此,那倒是我误会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语罢,露出一副腼腆的笑容,哪还有刚才那股子自信满满的气势。 此时陈恺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恨意在瞳孔之中一闪而逝,下一秒竞也露出了笑脸。 他道:“呵呵,哪里的话,我知道耀东你也是‘好意’嘛。” 小诗人把好意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就像是从牙齿里蹦出来的一样。 对陈耀东说完,他又转而向其他室友解释了一句: “我并非想故意隐瞒大家,只是毕竟鸽子市不符合规定,所以希望大家理解。” 大家嘴上当然都说着理解理解,但是一个个的心里到底信不信这话,却是只有自己才知道。 到这时,神完气足,心情愉悦的陈耀东觉得自己是时候该离开。 不然老田估计该在背后开始念叨他偷懒了。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他一走,老谋子就追了出来。 “你出来干嘛?” “那个,我……我是想感谢你来着,但感觉一声谢谢太空泛了,所以我想说,不管今后小陈哥有什么事,只要你招呼一声,我张一谋绝对不含糊。” 陈耀东闻言一愣。 看着对方确认道:“你叫我什么?” “小陈哥……” 张一谋还想解释一下,陈耀东却打断了他。 “嗯,眼下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 “什么事啊?” “不着急,你跟我来。” 张一谋顿了一下,然后看着陈耀东走出去的背影,在心里腹诽了一句:这小陈哥什么都好,就是喜欢打哑语! 回过神来,赶紧跟上。 第31章 不信谣,不传谣 “老田,老田~” 田状状拿着扫帚出门,看见陈耀东领了一个人过来,有些不明所以。 “这位是?” 陈耀东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先开了句玩笑:“我给咱们找了个帮手过来。” 接着才打算正式介绍一下张一谋。 但是刚介绍了一个名字,就被田状状给打断了: “喔,兄弟就是张一谋?” 老谋子和陈耀东对视一样,两人都有点懵。 “你认识我?” “如雷贯耳。” 田状状接着问道:“你是怎么想到给文化蔀那位写信的?” 听到这个问题,张一谋眼里的疑惑褪去,讪讪一笑道: “其实我也给教育蔀的领导写过信,只是…” 田状状帮他说道:“只是人家没搭理你?所以你就是广撒网,看运气?” 张一谋嘿嘿一笑:“我运气还不错。” “你这岂止是不错,简直就是祖坟……” 这话说到一半,感觉有些敏感,于是田状状顿了一下,话锋一转道:“不过你能说服那位黄领导帮你要来一个名额,也是你的本事,寻常人哪怕有这样的机会,也很难把握住。” 张一谋和田状状不熟,甚至还不知道他叫什么,继续客气的说只是运气不错。 “忘了介绍,他是田状状!”陈耀东看出老谋子的‘戒心’,才想起了自己的介绍还没完呢。 接下来,这两人倒像是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似的,居然越聊越起劲,就快把陈耀东这个大活人给忘了。 田状状:“其实我第一志愿也是想报考摄影系的。” 老谋子:“是吗?那为什么?” 田状状:“我是52年生人,今年已经26岁,年龄上超了,没办法,只能报考年龄上相对宽松一点的导演系。” 老谋子听了,一时也不知道是该羡慕,还是羡慕。 反正他当时很清楚,自己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必须赌一次。 赌赢了,他可以上大学,赌输了,继续回棉纺厂当他的工人。 万幸的是,他赌赢了。 半天硬是没找到插话空间的陈某人看着两人暗忖道:要不这地方让你两住得了? 好吧,这当然只是一句气话。 现在想让他从这里搬出去,除非给他换个单人宿舍还差不多。 但该说不说,三个人的工作效率还是挺高的,不多时,这间耳房就被收拾的干干净净了。 看着这像模像样的双人宿舍,陈耀东和田状状自然是心情舒畅。 至于张一谋,他一个现在都还是借宿在他人寝室里的人,除了羡慕,也只剩下羡慕了。 此时,陈耀东和田状状不可能没注意到老谋子的情绪。 他两对视一眼,最后还是陈耀东站出来说道: “老张,你也看到了,这里今后才是我两的宿舍,至于301,按理来说是不应该再占着两个床位了,但是考虑到万一这里出现什么意外,我们这才打算晚点向宿管老师报备情况。 咳咳…… 所以,老张你可以安心先在301住着,等我们这边没什么问题,就找宿管老师沟通一下,让她把你的名字加到301,从此以后,你就可以长住了。” 这个想法陈耀东相信张一谋也肯定有,甚至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有; 可能因为朋友的关系,老谋子不会说出来,但不管对方说不说,都不影响陈耀东和田状状在拥有了令人羡慕的双人宿舍后,不可能再对301宿舍的两张床位长期占有。 既然早晚都要让出去的,还不如敞亮一点,把事情摆到明面上来说清楚。 这样也能提前避免一些误会的产生。 “小陈哥敞亮,我的情况你也清楚,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如果你们这里……” 陈耀东知道老谋子又想表忠心,但是有些晦气的话真的不能多说,这就好像插旗一样,本来没什么事,插的旗多了,说不得还真就出事了。 而且他也不想听一个大老爷们儿一直跟自己说些‘肉麻’的话, 怪别扭的。 是以直接打断道:“呸呸呸,老张你可别乌鸦嘴啊。” 田状状这时站出来道:“好了,这事说清楚了就行。” 他话锋一转,看向陈耀东道:“话说东子现在几点了?学校食堂不知道开饭了没有。” 陈耀东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道:“六点半了,不过看天色像是还挺早的。” “现在是九月份嘛,天气比较长,下午也黑的比较晚。” 田状状继续道:“六点半食堂肯定开饭了,走吧,这可是咱三的第一顿大学食堂聚餐,可别去晚了食堂关门了。” “那还等什么呢,走走走。” “别忘了带饭盒。” “哦对,饭盒。” …… 北电食堂。 陈耀东和田状状下午回来时在校园里碰到的那几个长得还不错的女同学这会儿也正在用餐。 她们确实都是表演专业的。 而且还都是一个宿舍。 “我发现好多男生都在看我们,大学男生都这么……这么大胆吗?” “马婧同志,究竟是怎样的自信才让你说出这句话来的?他们明明偷看的是人家方淑,跟我们芸芸众生有什么关系。” “沈丹屏,你怎么就知道大家不是在看你呢?”长得明艳大气的方淑抬头瞪了沈丹屏一眼。 “我有自知之明啊,咱们几个都没你好看。” 沈丹屏继续道:“而且,我今天特意把所有女生宿舍都逛了一遍,发现连一个和方淑你平分秋色的女生也找不到。” “哇,方淑姐姐,那以后肯定会有许多男同学追求你吧?” “刘珈你别胡说,我大学不谈对象的。”方淑心里又补充道,要谈也是个才子谈。 嗯,至少是写出许灵均那样的大才子! “真的?” “不是,我说我大学不谈对象,刘珈你高兴什么?” “她估计是有看上的男同学了,但又怕自己看上的男同学喜欢方淑你。” “沈丹屏,我要杀了你!” 就在这时,她们女生201宿舍最后一块拼图姗姗来迟。 也是个女生,叫袁沐女。 “沐女,你干嘛去了?怎么才来?我们饭都要吃完了。” “呼,我跟你们说,我打听到了一桩大新闻,跟咱们班的男生有关。”袁沐女刚坐下,呼吸都没有调整过来,就迫不及待说道。 “什么大新闻?”“沐女你快说,别卖关子。”“对对对,为什么和我们班男生有关?” 此时,就连之前一直沉默寡言,最是内向的徐梅娜也好奇的抬起头来,目光里带着好奇的光芒。 袁沐女见大家这个样子,也不拿捏,就将自己听来的‘八卦’徐徐说了一遍。 而她说的内容正是下午张一谋和他们表演班同学因为抢床位起冲突的故事。 只是她这个故事,已经不知道是第几个版本了。 居然传成了他们表演班那个同学才是受害者,而摄影系的某人因为理亏,不好意思继续在205宿舍住下去,自己灰溜溜的离开了。 碰巧的是,就在袁沐女说到关键处,有三道人影正好从她们身旁经过。 忽的,一人停下脚步,转身来到了六个女生这一桌。 “同学你好。” “呃……你,你好。” “别误会,我只是路过不小心听了你的故事,但跟我亲眼所见有些出入,所以想了解一下,你说的这些都是从哪听来的?有去证实过吗?如果没有证实,你怎么就知道自己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再送同学一句话,不信谣,不传谣,这才是我们今日之大学生必备的素质。好了,我就说这么多,打扰了,不好意思。” 袁沐女:…… 其他五人:…… 而后,六人相互对视一眼,齐齐纳闷:‘这人谁啊?’ 第32章 老班手里的小本本一定是功勋册 “起床了,东子,起床了!” 陈耀东从迷迷糊糊之中醒来,打了个哈欠。 问:“几点了?” 已经穿戴整齐的田状状朝他投来一个‘这个问题你问我?’的疑惑眼神。 在对方这个眼神的注视下,陈耀东这才想起来他现在已经是个有表人士。 只是他晚上没有戴着手表睡觉的习惯,昨晚就放到了床头柜上。 这会儿大脑倒是清醒了一些,伸手将手表拿来瞧了一眼: 只这一眼,把陈耀东吓得直接坐了起来,竟还爆了声后世的国粹:“卧槽,十二点了。” 正在拿着洗漱工具准备出门的田状状闻言愕然回过头来,哭笑不得道: “你还没醒吧?虽说校园里的广播已经响了一会儿了,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就到中午了。” 陈耀东也觉得自己应该是眼花了,毕竟他重生回来这大半年,早已经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怎么可能如前世那样一觉睡到大中午呢? 带着疑惑低头往手表上一瞧。 他奶奶个腿的。 也不是他眼花。 只是单纯把手表给拿反了。 而且现在的手表用的是罗马数字,不留意还真容易混淆。 换而言之。 现在才六点。 嗯,确切地说,是六点一刻。 陈耀东再次打了个哈欠,然后一脸生无可恋的又躺了回去。 是,重生回来之后他是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 但是这个早也没有那么的早。 “夭寿啊,我为什么要来上这个大学……直接创业它不香吗?” 什么? 现在还是1978年,国家还不允许私营经济。 哦,那没事了。 十来分钟后,陈耀东来到食堂吃了他在大学里的第一顿早餐——一个菜包加两个馒头加一杯豆浆。 吃完擦了擦嘴,感慨道: “嗯,大学还是挺香的!” “那是。”坐在陈耀东对面的老谋子闻言,咽下嘴里的食物后附和道:“这大学里的伙食标准,可比我之前在棉纺厂高多了,最关键是,还便宜。” 田状状表达了一丝担忧:“就是不知道这样的伙食标准能持续多久。” “管它呢,反正吃四年,你也要吃腻。” “腻?”张一谋不理解:“我在家里吃了十多年都没吃腻,大学才四年怎么会腻呢?” 田壮壮也站老谋子。 这次陈耀东没有解释,因为他也没有上过大学,刚才说的结论,也只是在后世从一些大学生口中道听途说来的经验,如今仔细想来,后世之经验,可不一定适用于这个年代的大学生。 毕竟现在的人们能填饱肚子,或者能吃上一顿肉,就已经是一种幸福了。 “接下来是怎么个章程?” “不是说今早上要搞开学典礼吗。” 田状状插嘴道:“对了,说到开学典礼,老张,那位宿管老师真要你们待会儿在典礼上公开念检讨书啊?” 张一谋有些庆幸的摇了摇头,道:“倒是不用,想来昨天赵老师也只是想吓唬吓唬我们。” “就说了让你不要担心嘛。”陈耀东道,而这话,他昨天就和张一谋说过。 “当时又怎么会不担心呢,万一真要我们在开学典礼上念检讨书,那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哈哈,没事,干咱们这一行的,最重要的就是脸皮要厚。” 陈耀东事不关己的哈哈一笑,转而就换了个话题: “话说开学典礼几点钟开始啊?” 田状状和老谋子都齐齐摇头。 不过就在这时,刚消停没一会儿的校园广播又响了。 三人,包括食堂里此时正在用餐的或者不用餐的,全都竖起了耳朵。 半响,听到广播开始重复,田状状简单总结了下。 “说的是八点钟之前先去班级报道,九点钟举行开学典礼。” 陈耀东低头看了眼手表,主动报了一下时:“现在是6点半,时间还早。” 然后他心里开始腹诽:你说你八点钟才‘上课’,这么早就把大家吵起来做什么? 难道是为了吃早餐后再回去睡一个回笼觉么? 咳咳…… 回笼觉是不可能再睡了,从食堂出来后,张一谋就和陈耀东两人分道扬镳,找去了他摄影系的教室。 至于陈耀东和田状状嘛,当然也早早的就踏进了门牌上写着导演班三个字的教室。 “老田,东子,这边。” 虽然现在还早,但在他两之前,已经有不少同学早就到了。 其中就包括301宿舍里的陈恺歌四人。 这会儿招呼他们的,也正是四人……之一的谢小金。 “我说你两不是说不住在一块吗,怎么又是一起来的?” 陈耀东和田状状刚走过去,就遭到了张健桠的打趣。 这个问题交给田状状来应付,陈耀东则带着好奇的目光将教室里的同学打量了一番。 吴志牛继续沉默寡言,小诗人在撩妹,撩的还是未来荣信达的创始人李绍虹,小金是个捧场王,哪里有话题他都能插一嘴……胡梅导演还是个包子脸的青涩少女,张军朝是从军区考上来的,身姿挺拔,坐得笔直;彭晓莲是个大脸盘子…… 当然,在他打量这些未来四年同学的时候,大家伙也在观察他。 多数人的观点都是:‘这人莫不是眼神不好,把导演班看成了表演班,以至于走错了教室?’ 又或者:‘谁说咱们导演系都是些歪瓜裂枣?啊?谁说的,站出来!’ 众人叽叽喳喳的讨论了一阵,约么才七点半,班主任司徒昭墩就端着一杯印有‘为人民服务’的搪瓷杯乐呵呵的走了进来。 他一进来后,原本嘈杂的教室一下子落针可闻。 “都来了吧?”司徒昭墩直接走上三尺讲台,将搪瓷杯往面前的讲桌上一放,继而抬头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的将每个学生都打量了一遍。 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因为无人回答得了这位班主任上来随口问的第一个问题。 不过他也不在意,自己数了数,发现29个同学都到了。 于是做了一个自我介绍: “昨天大家来学校报道,我就已经和咱们班每个同学都打过照面了,不过可能一些同学还不知道我叫什么。” “在此,我做个介绍,我叫司徒昭墩……” 说到这,这位司徒老师取出一支粉笔,转身在身后的黑板上沙沙沙将司徒昭墩四个字写了出来。 “从今以后,将由我担任大家的班主任,我这人的心态‘自诩’还是比较年轻的,严肃场合我们是师生关系,私下里,大家也可以把我当成你们的一个年长些的朋友……” 就目前来说,这位司徒老师表现出来的形象在大多数同学眼里都比较随和,但也有不少学生相信,他们这位班主任,不可能只有随和的一面。 定然也有严厉的一面。 只是谁都不想去亲自感受罢了。 “下面,我点个名,也请点到名的同学上台做个自我介绍,方便咱们班其他同学尽快的认识你。” 说着,这位司徒老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本本,嗯,是真的小本本。 ‘原来大家的名字都已经被这位班主任记在了他的小本本上!’某人心里开了句玩笑。 然后就听司徒昭墩开口喊出了第一个名字: “陈耀东。” 陈某人:这个小本本一定是功勋册! 第33章 开学典礼上陈耀东出名 《燕京文艺》杂志社,编辑部。 “老大,这都好几天了,小陈的《庐山恋》到底过不过稿,你们还没商量出一个结果来吗?” “欸,艳茹同志,《庐山恋》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说小陈他为什么非要把女主的人设设定成果党将军的女儿呢,这个身份实在太敏感了。” “是啊,我国的高干子弟和果党将军女儿谈恋爱,这个剧情太大胆了,这要是放在前两年,小陈估计得因此进去。” “可是那个特殊时期不是已经过去了吗?而且《庐山恋》只是一篇爱情小说,会不会是咱们惊弓之鸟了阿?” “现在谁也不知道风向什么时候就会变回去,另外艳茹同志你也说了,《庐山恋》是一篇爱情小说,既然它的重点是爱情,那我觉得把女主的身份设定修改一下也是不影响的,比如女主的身份可以是华侨,或者是港澳同胞也行。” “怎么会没有影响呢,这样一改小说的张力至少下降了五成,而且小陈他也未必会同意。” 张智民见大家的意见还是谈不到一致,也知道不能继续这样拖着了,干脆一咬牙,一狠心道: “这样,我带着小陈这篇小说去找一下夏老,要是他老人家说没问题,那我们即便冒点险也发,要是夏老都说不行,就只能让小陈改了。” “好主意,小陈这篇小说要能有夏言老爷子的背书,那就肯定没什么问题了。”周艳茹惊喜道。 其他编辑也在心里附和:夏老要是点头,那自然不会再有问题了,毕竟这可是随时能出入海子里的大佬! 此时,陈耀东并不知道《燕京文艺》的编辑因为他《庐山恋》已经开了好几天的讨论会,也不知道他们最后居然都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来,更加不知道张智民这位总负责人做出了打算带着他的稿子前去找一位大佬背书的决定。 他只知道,自己的小说稿费还没到账。 要是继续拖下去,自己很有可能下周就要吃土了。 ‘妈的,难道真要老子蹭吃蹭喝不成?不行,如果周末还没收到稿费单,那我必须亲自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回事了。’ “东子,东子……” “啊?怎么了?” 谢小金无语道: “还问怎么了,校长在上面讲话,你也敢走神呐?” 陈耀东看了一眼在红旗下,主席台上,已经说了至少十多分钟的校长老头儿,虽然自己在台下已经听得都走神了,但是不得不承认,老同志不愧是干过正治的老革命,是真的很能说。 最关键的是,人家不仅全程都是和他们一样站着,还是脱稿‘演讲’,不像后世的某些领导,光会低着头在那里坐着念稿,更过分的是,头上还要有遮阳伞。 这时,谢小金又‘提醒’了他一下。 陈耀东将目光收回来,看向这个站在自己前面的家伙,道:“你有事?” “咱这位校长真能说,我脚都站麻了,想问他说了多久。” 陈耀东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道:“快二十分钟了。” “啊?才二十分钟?我以为快过去半个钟头了。” “这才哪到哪,你没看见主席台上坐了七个人吗?他们接下来都要发言的。” 谢小金一听差点直接晕过去。 好在又过了两分钟,这位叫卢孟的校长终于也意识到自己的话好像有点多,于是突然踩了一脚急刹车,结束了他的首秀演讲。 然后场下五个班级150名同学群体当中,爆发了热烈的掌声。 陈耀东从这些掌声之中,听了一句大多数同学的心声——‘哎妈呀,校长终于讲完了!鼓掌,必须鼓掌!’ 主席台上,刚刚坐下喝口水的卢校长看到了这届学生们的热情后,只觉得青春再燃,热血沸腾,恨不得再讲他个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奈何后面的领导也等的不耐烦……啊呸,也迫不及待想要和同学们热情交流一下,他也不好意思去抢‘话筒’,只能下次找机会再补上了。 几个主管政事的领导讲完话,没想到后面还安排了各专业的班主任上台向同学们送寄语。 第一就是他们导演班的司徒昭墩。 “我在这里借用我们班陈耀东同学昨天在入学登记现场说过的一句话送给大家。” 这样的开场白不仅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更是打了当事人陈耀东一个措手不及。 ‘不是啊老班,你就这么看得起我吗?’ 此时此刻,陈耀东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反正感觉有无数道目光朝自己射了过来。 好在他脸皮够厚,四十五度抬头注视着前方的主席台,眼神清澈,心如止水,一脸淡然,仿佛司徒老师口中的陈耀东不是他一样。 不过他心里大抵猜到了司徒昭墩要借的是哪一句…… 这时,就听主席台上传来: “大学是一个新的起点,在这个新的起点上,不管诸位同学是以多少成绩考进来的,那些都已经是过去了。 既然是过去的事情,那就不要再去谈了。 从今天起,你们以前的成绩全部清零,从今天起,你和你身边的同学都站在了一条起跑线上,从今天起,你们不仅是未来大学跑道上同舟共济的伙伴,也是这一路上的竞争者。 在此,我真诚祝愿大家,努力拼搏,砥砺前行,终见……彩虹!” 和大家一起听完,陈耀东有点懵。 这么文采斐然的句式,真的是自己说的吗? 好吧,好像还真是。 不过老班在他的基础上,用了个排比句,多了个祝福。 掌声过后,陈耀东就被一堆来自班上同学的‘恭维声’给包围了。 “哇,东子,原来你这么厉害,司徒老师刚才那句话,竟然是出自你口。” “没有没有,我也是不知道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而且我可没有司徒老师讲的那么好,最多无非是提供了一个思路罢了。” “那也很厉害了。” “对啊对啊,我就想不到这一点。” “……” 表演班,女生队列里。 “沐女,导演系那个陈耀东好像就是昨天下午说教你的那个同学欸。” “嗯,想不到这人还是个才子。” “方淑,你不是说你喜欢才子吗?喏,咱们隔壁专业就有一个,而且人长得也还蛮不错的哟。” “我是说我喜欢才子不假,但我也说过大学期间不想谈对象,而且我喜欢的才子是写出了许灵均的那般才子,又不是你们口中的才子,谁知道这个道理是他自己想的,还是从哪里听来的?” “有道理,听方淑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觉得这种有深度有内涵的话还真不像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的大学同学能自己琢磨出来的,看来多半是从其他地方听来的了。” “啊?我还以为咱们学校真出了一个才子呢。” “呵呵,小马婧,这要看你对才子的定义是什么了,比如方淑,在她眼里,只有写出了许灵均那样的大作家才是才子,要是这个标准,那我们学校还真找不出一个来,但你要是把标准放低一些,比如作画作得好,表演有天赋……呵呵,想来我们学校可能藏着不少才子呢。” “嗯,谢谢丹屏姐解惑,我悟了!” 第34章 刘筱莉:我妹病危! 就在北电正举行开学典礼的时候,远在江城歌舞剧院的刘筱莉经过一夜的反复思想斗争,最终还是决定去燕京。 ——去燕京和自己的相亲对象见上一面。 至于见面之后该怎么发展,说实话,刘筱莉不知道。 那就等见面后再说吧。 带着一股冲动,刘筱莉敲门走进了主管领导的办公室。 刘筱莉的主管领导叫江杉,也曾是一名舞蹈演员,因为年龄大了,身体走样,这才干起了行政工作。 她看向眼下江城歌舞剧院的院花走进来,非常友善的问道: “是小莉啊,你找我有事吗?” “江主任,我想请假。” 刘筱莉说着,把自己提前写好的请假条拿了出来。 对于她们这种舞蹈演员,如果是有个头疼脑热,请个一两天假的话,根本就不需要特意写请假条。 甚至也不需要来找她这位主任特意批复。 只有请长假,而且是外出,才会出现眼下刘筱莉的情况。 不过这种情况,江杉作为主任,当然要询问清楚请假理由的。 “小莉你先坐吧。也跟我说说请假理由。”江杉指了指她对面的座椅。 其实刘筱莉的理由已经写在了她的假条里,但既然主任要她陈述,她也只好说道: “我……家里来信,说是……说是我妹妹生病住院了,叫我回去一趟。” 这个理由当然是刘筱莉编的,毕竟她也不能说请假是为了去燕京见相亲对象啊,那样成了固然好,不成以后在厂里不被人笑话死?而且面前领导也不一定批。 不过刘筱莉内心到底还是善良的,虽然嫁祸给了妹妹,却很是心虚,短短一句话,硬是说得她磕磕绊绊。 与此同时,哈尔滨正在上中学的周琼婕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揉鼻子,嘴里嘀咕道: “是谁在背后骂我?” 回到办公室,江杉并没有看出刘筱莉的心虚,反而觉得她是在担心自己的妹妹。 甚至因为刘筱莉的表现,此时江主任已经自我脑补出了她妹妹生病垂危的躺在病床上的可怜模样。 于是再看向刘筱莉的目光之中,也不免带上了几分惋惜。 不出所料,当刘筱莉从主任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拿到了假条。 假条上了给她批了半个月的假期。 这半个月的假期放在后世来说等于两个国庆小长假了,但放在现在这个年代,若真是按照刘筱莉找的理由那种情况,说实话,真的不多。 因为从江城到她老家哈尔滨,光是这一去一来,在路上花费的时间都要用掉一半了。 请假出来,刘筱莉已经没了退路,这时她才向室友陈艳红交代了自己的要去燕京找他弟弟的计划。 很显然,陈艳红听罢大吃一惊,大受震撼,大惊失色。 “你,你你你这也太疯狂了。” 陈艳红向来以大胆者自居,但是感觉也做不出像刘筱莉这般冲动的事情来。 难道爱情真的那么容易让人深陷其中吗? 陈艳红甩掉杂念,赶紧又道: “小莉你等着,我马上去请假,也和你一起回去。” 刘筱莉此时才向室友交代自己的计划,便是没打算叫上她和自己一起走,只是不想瞒着她罢了。 而且就算她想瞒也瞒不了多久,毕竟自己要去找的人,是人家的弟弟。 “艳红姐……”然而陈艳红根本不听她的解释,人就已经冲向了刚才刘筱莉曾去过的主任办公室。 “江主任,呼,我想跟您请假。” 江杉打量着这个气喘吁吁跑来请假的陈艳红,微微皱眉:“你也要请假?” “对。” “理由呢?” “我弟弟生病了,很严重,我要回去看看他。”没错,这正是陈艳红在来时的路上快速想出来的点子。 但也就是她没有耐心听刘筱莉说完她的请假理由,不然肯定也不会用这个来请假。 果不其然,数分钟后,她不仅没有拿到假条就被赶了出来,还挨了主任的一顿批评。 ‘唉,没想到小莉是用她妹妹生病来请的假,失策失策!’ 刘筱莉见陈艳红没有请到假回来,一点儿也不意外,甚至她还安慰道: “艳红姐,你不用陪我,我一个人没问题的,去年过年回家,我不也是一个人吗。” “这次不一样,你是去见我弟,万一……” 说到一半,陈艳红觉得有些话说出来不吉利,又改口道:“总之我不放心,可是眼下我是没法陪你一起去了,也只能提前打电话回去,让我弟到时来火车站接你。” 她这话音刚落,刘筱莉就果断拒绝道: “艳红姐,千万不要。” “啊?为什么?” 刘筱莉解释:“我想自己去大学里找他,艳红姐,也请你不要提前和他说,好不好?” “咋了,你还想给我弟弟一个惊喜啊?不过话说回来,你们也只是相互通了几封书信而已,那小子怎么就把你迷成这副样子了呢。” 陈艳红此番直白的话让刘筱莉脸色一红。 但她继续用哀求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个队友兼室友兼朋友兼红娘兼姐姐。 陈艳红被盯得没办法,只好无奈点头道: “好,我答应你,不会提前告诉我弟,不过小莉你到了燕京之后,一定要记得打电话回来给我报个平安,不然我不放心。” “嗯,好,谢谢艳红姐。” “这么客气做什么,此番你要和我弟弟成了,那今后你我就是一家人了。” 刘筱莉脸上的羞涩还未完全褪去,听了这话后,耳根子又红了。 ‘哎呦,小莉这娇羞的样子,我一个女的看了都心动,真是便宜我那弟弟喽!’陈艳红心里如此想到。 不过嘴上却说:“趁现在还早,小莉我陪你去火车站看看什么时候有票,先把车票给买了。” “嗯,谢谢……” “你又说?” “好,我不说了。” 两女边说着,边往火车站走去。 其实1978年我国从江城到燕京是开通了民用航班的,但是绝大多数普通人出行,首选还是火车,鲜少有人会想到乘坐飞机。 这不仅是因为机票贵,航班次数少,还是因为广大群众认为,坐飞机不如坐火车安全。 比如眼下,两女就压根没有考虑过飞机这个选项。 …… 江城火车站。 “你好同志,我要一张去燕京的火车票。” “去燕京的票最近一班是后天下午三点一刻,要吗?” “啊,没有早一点的?” “今早上有一班,不过你已经错过了。” “那好吧,给我开一张后天的。” 第35章 学习委员陈耀东 下午两点一刻。 北电,导演班。 已经和同学们侃了一会儿大山的司徒昭墩忽然意识到话题似乎聊跑偏了,于是赶紧踩了一个急刹车,并将之强行扳回正轨。 “好了,大家都静一静,接下来我宣布一下今天下午的任务。 有三个任务—— 一,竞选班干。 二,领发课本。 三,打扫卫生。” 说着,司徒昭墩走上讲台,拿起一支粉笔就在黑板上唰唰唰把自己刚才说的三个任务又写了一遍。 写完便回头望着底下开始窃窃私语的学生们继续说:“咱们一项一项的来,先竞选班干。 需要选出一个班长,一个团支书,一个学习委员,一个劳动委员,一个文艺委员,以及一个体育委员。 大家都是大学生了,想必相应的职位对应的职责应该不用我在这里多做介绍吧?” 得到几乎都是不用的回答,司徒昭墩满意的点点头,又介绍了一下竞选规则。 规则其实很简单,有意者上台发表演说,然后底下的同学投票,一个同学在一个职位上只能投一票,最后统计票数多者获胜。 后世也基本上都是这个路数。 “大家都积极踊跃一点啊,因为往小了说,班干的职务能锻炼一个人,而往大了说,这在将来你们毕业分配的时候,也是一份可以拿得出手的资历,不要觉得和自己无关。” 有了司徒昭墩画的这个大饼,原本一些还摇摆不定的,这会儿也变得积极主动了起来。 “大家好,我是田状状,我想竞争一下班长……” “血染山河恨未休,男儿有志不言愁,吴钩挂起凌云梦,一代英雄万古流。英雄多坎坷,吴钩铁马踏山河,未就身先死,壮志凌云唱恺歌。大家好,我叫陈恺歌,我也准备竞选班长……” 陈耀东看着讲台上念诗的小诗人,又意外又不出所料,就是有点想笑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不过这首诗词听着有点陌生啊,为什么不是——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但是管他呢,就冲陈恺歌念诗了,陈耀东便决定投老田一票。 “陈耀东同学,你怎么一直不上呢?” “我……可能比较内向吧,而且我对当班干也没什么兴趣。” “说反了吧,你还内向?外向还差不多。” “内向是我的底色,外向是我的保护色。” “呃……你这句话把我脑子绕晕了,什么意思啊?” 就在这时,又一个班干名额已经名花有主。 班主任司徒昭墩随后道:“下面竞选学习委员!” 说完,往陈耀东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还大有深意的点了他一句:“某些同学要主动积极一点啊。” 对于不想麻烦的陈耀东来说,只要你不点我的名,我就可以权当这个‘某些人’说的不是自己。 结果没想到的是,班主任此话一出,竟然全班的同学都将目光看了过来。 陈耀东顿时无语:不是,你们都看我做什么? 他还想继续装傻充愣一下。 但凡此时有个同学站起来,就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却不想遭同桌一个暗算,直接将他推了起来。 更过分的是,这时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全班居然一起鼓起了掌。 都到了这一步,陈耀东学习委员这个身份自觉躲不掉了。 既然躲不掉,那就索性大大方方的接受好了。 陈耀东来到讲台上,虽然从目前的形势看来,他已经可以直接发表获选感言了。 但为了尊重规则,他还是和前面其他同学一样,发表了一下自己的竞选演讲。 当说完后发现真的没有第二个人上来和自己竞争,他这才开始分享了一下当选学习委员的感想。 “首先很感谢大家对我的期望!虽然司徒老师上午刚在开学典礼上让我们丢掉以前的成绩,一切从零开始,但我知道,大家之所以觉得我可以胜任学习委员一职,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我的高考成绩和艺考成绩都还考得不错!” “不过大家的期望,对我来说也是一种鼓励,甚至是鞭策,让我这个抱着上了大学之后想要放松放松的人,不得不打消这个懈怠的念头。 …… 嗯,如果把大学比作一场马拉松的话,那我希望自己这个学习委员,在今后的岁月里,可以带领我们班的每一个同学,都向终点发起冲刺,争取不让任何一个人在中途掉队。我就说这么多,谢谢。” 哗哗哗~ 在掌声中,陈耀东走下讲台。 然后班主任接过话头,对他刚才的表现‘点评’了两句,又开始下一轮的班干竞选。 当最后的班委成员出炉,除了陈耀东这个学习委员是众人把他‘抬’上去的之外,其他班干至少都是从两个以上竞争者当中‘厮杀’出来的。 1978级导演班大一上学期的班委名单如下: 班长:田状状。 团支部书记:胡梅。 学习委员:陈耀东。 文艺委员:李绍虹。 劳动委员:谢小金。 体育委员:张军朝。 …… 夏言老爷子是1900年生人,今年78岁,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革命同志。 尤其在文化战线领域,功勋卓著,足可载入史册。 他和巴金是好友,不过文学成就主要体现在电影和话剧领域,著有电影剧本《狂流》《春蚕》,话剧《赛金花》《上海屋檐下》等。 遭受过那段洪流带来的苦难,去年恢复组织关系,目前在影协里担任要职。 历史上,他将在明年当选为影协主席。 不过实际上,他的地位还要更高一些。 这也是今天张智民带着陈耀东的《庐山恋》来找他的原因。 “夏老,您近来身体可好?” “呵呵,好好好,小张你可好久都没来看我喲。” 张智民是1926年生人,按说今年也有52岁了,通常可没人还会喊他小张,但在这位面前,这声小张没有半点违和感。 “是晚辈的错,晚辈应该早点来看您的,只是去年接受了《燕京文艺》杂志社,实在忙不开交,还请夏老莫要怪罪。” “呵呵呵,哪里的话。那你这次来找我是为了?” 夏言一眼便猜到张智民此番定然不是专程过来看望自己,省得他不好开口,于是自己主动问道。 张智民感激的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遍。 “哦?一篇小说……什么样的小说,你们杂志社居然自己拿不定主意,还要让我过目?” “是一部爱情小说,但里面也包含了一些爱国情怀,作者叫辰东,他此前还写过……” 不等张智民把辰东的基本信息介绍清楚,就被夏言打断道: “辰东?就是上个月帮助你们《燕京文艺》卖了一百万册的那篇《牧马人》的作者?” “对,夏老您也看过《牧马人》吗?” “呵呵,这篇小说很火的嘛,我当然也要买来看看了。里面许灵均和李秀芝的感情故事写的很感人,另外情节严谨不拖沓,文风不刻意追求遣词造句,娓娓道来,这是个很成熟的作者,听说是个年轻人?” “是的夏老,他叫陈耀东,现在是北电大一的新生。” “哦?”夏言听到《牧马人》的作者竟然还只是北电的一个大一新生,这下是真的有些被震惊到了。 “陈耀东~陈耀东!”他嘴里轻轻重复了两遍这个名字,默默记下。 忽的想起什么,赶紧对张智民道:“快,把那位小同志写的第二篇爱情小说拿给我,老夫倒要好好看看,他在里面究竟写了什么洪水猛兽,值得让你们《燕京文艺》这么拧巴。” 第36章 《庐山恋》过稿,方淑震惊 张智民回到《燕京文艺》杂志社,所有编辑的目光都齐刷刷的朝他看来。 他们的眼神里像是在期待一个答案,但是又害怕这个答案和他们的期望不一样。 用夏言老爷子的话来说,这就是拧巴! 张智民环顾了一圈众人的表情之后,也不折磨大家了,郑重宣布道: “夏老说了,小陈的这篇《庐山恋》没问题,一个字都不用改。” “真的?太好了,我就说小陈写的没问题,毕竟现在可是新世代了。”周艳茹高兴道。 “嗯,看来之前确实是我们这些老同志有些保守了,大家以后选稿的时候,也可以适当的放宽一点了。” “是这个道理,但也不能太大胆,还是要循序渐进……” “可以。那个艳茹同志啊,麻烦你往北电跑一趟,把这个喜讯也和小陈同志说一声,想必他这些天也等急了。” “欸好的,但是老大,《庐山恋》的稿费是不是该给小陈结了?”周艳茹道。 “你倒是提醒我了,既然《庐山恋》可以发表,那这小说稿费确实不该再拖着小陈。” 说到这,张智民顿了一下,看向大家问道:“只是这次又该给小陈的稿费定多高的标准呢?” “我早上从数据组那边了解了一下,截止昨天为止,刊登了小陈《牧马人》的上期杂志销量已经突破了130万册,而且小陈这篇《庐山恋》的水准同样在线,所以我建议,给小陈同志定千字7元的稿费标准。” “老王,小陈怎么说都还是一个新人,这就给最高的小说稿费标准,会不会让其他作者有意见啊?” “能有什么意见?要真有意见,那就也拿出好的作品出来,我们同样可以给高价。 说到底,作家这个行业,到底还是作品质量说话,不是排资论辈的地方。 再者,眼下小陈同志已经写出了两篇高水准的作品,说明他第一篇《牧马人》的成功并不是偶然…… 你们信不信,等他这篇《庐山恋》发表之后,定然就会有其他杂志的编辑向他约稿? 如今我们和小陈之间还有一层香火情在,要是都不好好维护好这层关系,那等他被其他杂志社挖走的时候才想着补救,岂不是太晚了?” 有了王朦的这番深度剖析之后,编辑部里再无一人对《庐山恋》的稿费标准提高到千字7元有半句质疑。 于是周艳茹从财务处领了《庐山恋》的稿酬,骑上自行车就要往北电而去。 不过她还没出杂志社的大门,就被门卫大爷给拦了下来。 “周编辑你既然要去见小陈,那就顺带把读者写给他的信一起带上吧,这几天都已经在我这里存一堆了。” “喲,都过去一个月了,居然还有这么多读者给小陈写信呢。” “说明他的《牧马人》火啊,不过我挑拣的时候,发现这里大部分的信都是从远地方寄来的,应该啊是在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 “嗯,好嘞,那大爷你把信都给我吧,我肯定转交到小陈手上。” 《燕京文艺》杂志社距离北电不远,周艳茹骑车几分钟就到了。 不过北电门口既然设置了一个保安亭,像她这种既非北电的老师,又不可能是学生的生面孔,当然在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这会儿北电刚放学,若是放在后世,估计已经被媒体打上什么北电第一校花的方淑今天下午不准备和同学们去食堂吃饭,因为她答应了父母,要回家去吃。 没错,方淑是燕京人,而且背景还不简单,父亲是文化蔀的局级领导,母亲是央美的声乐老师,她还有个妹妹叫方慧,后来同样考上了北电。 方淑刚走到校门口,正好撞见了来给陈耀东送稿费和读者来信的周艳茹被保安周国正拦下来的一幕。 这本不管她的事,直到她耳边不小心听到了以下这段对话—— “你好同志,这里是北电,请问你是来干什么的?” “同志你好,我是《燕京文艺》的编辑周艳茹,这是我的工作证。” “原来是周编辑啊,您这是?” “我是来给作者辰东送读者来信的,哦,他的身份是你们北电导演系的陈耀东同志。” 周艳茹此话一出,保安周国正还只是惊讶了一下,但是一只脚已经踏出校门的方淑却是整个身子都直接定格在了原地。 ‘什么?辰东是导演班的那个陈耀东?写出了《牧马人》的作者陈东竟然是和我一届的北电同学?!’ 周国正先反应过来,他觉得陈耀东这个名字有点熟悉,但是没法和记忆里某个人对号入座,于是对周艳茹道: “没想到这届北电学生里居然还藏龙卧虎,不过我同事打饭去了,现在校门口就我一人,不能随便擅离职守,所以实在不好意思,只能麻烦周编辑你自己进去找人了。” 周艳茹本来也没打算劳烦这位保安,正要感谢,就听旁边传来了第三人的声音。 “这位编辑,您是找导演系的陈耀东同志吗?我可以给您带路。” 这话正是来自刚从震惊之中反应过来的方淑口中。 周艳茹循声回头,打量了方淑一眼,暗忖道:好个漂亮大方的女子,这里不愧是北电! 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很客气。 “同志,这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只是带个路而已。” “好的,那谢谢啊。” 周艳茹和保安打了声招呼后,就推着车跟着方淑往校园里走去。 “同志我该怎么称呼你呢?” “我叫方淑。” “方淑同志你好,你和小陈是同班同学吗?” “不是的,他是导演班,我是表演班的。” “哦,那你们这么快就认识了呀?” “……其实不算认识吧。” 迎着周艳茹递来的疑惑眼神,方淑解释道:“今早上开学典礼上,他们导演班的班主任上台发言,分享了一段寄语,但这位老师特意强调,他说的这段寄语,正是从陈耀东同学那里听来的。” 周艳茹恍然。 接下来,方淑先带着周艳茹来到了导演班,但在这里没有找到陈耀东,于是又带着她走进了食堂。 恰好,这会儿陈耀东就在食堂里用餐。 第37章 三百块啊三百块 …… “陈耀东同学,你能跟我出来一趟吗,门口有人找你。” 北电食堂,站在陈耀东面前的方淑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吸引了此时所有正在食堂里用餐的同学们的好奇与注目。 作为当事人,此时的陈耀东抬头看着这个眼神灼灼的盯着自己的方淑也有点懵逼。 心想前世的那些青春偶像剧里的狗血剧情,难道要降临在自己身上了吗? 那我待会儿是接受呢,还是拒绝呢? 就在这时,坐在陈耀东旁边的田状状用胳膊拐了他一眼,还小声提醒道: “东子,人家女同学叫你呢,别发呆啊。” 紧接着,谢小金几个也跟着起哄。 “是啊陈大学习委员,女同学还等着呢。” “对对对,陈耀东同志,可不能让女同志等久了。” 陈耀东听了几个同学的打趣,脑子反而清醒了一些,反手赠了他们一记白眼。 然后起身朝方淑淡淡一笑:“请问同学你找我是做什么呢?” “啊……哦,有,有位编辑找你。”方淑之前不觉得这个陈耀东有什么魅力,但是当知道他是写出了《牧马人》的‘许灵均’之后,再看他时竟然有些挪不开眼了。 关键是,心跳开始加快…… 呼~ 陈耀东反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还以为……咳咳,那啥呢。 原来是自己心心念念的编辑给自己送钱,嗯,应该是送钱来了吧? “谢谢啊同学,编辑在哪呢?” “就在门口。” 陈耀东迫不及待就朝门口走去,不过没走两步又回头对田状状道:“老田,吃好后记得把我的饭盒一起带回去啊。” 田状状看都没看饭盒一眼,和周围的同学一样,眼神之中满是疑惑和好奇,他道:“你不解释一下吗?什么编辑?人家编辑来找你做什么?” “回头跟你们解释。” 这要解释起来肯定没完没了,陈耀东可不想浪费时间。 他继而又对方淑道:“走吧同学。” “我叫方淑。” “好的,方淑同学,谢谢你过来传信。” “不客气。” 一向大姐大派头的方淑这一刻不自觉就流露出了小女子的气质,而她自己却根本没注意。 不过两人一走,整个食堂里瞬间就炸锅了。 导演班同学:“有情况,我感觉咱们的学委和隔壁班那个女同学绝对有情况。” 表演班同学:“那男的叫什么?快说他叫什么,我保证不和他单挑。” 其他班同学:“这哥们牛叉啊,这么快就把全校最好看的一朵花给拿下了。” 陈耀东当然不知道食堂里的众人是怎么想的,他刚一出食堂,就在食堂门口看见了数日不见的周艳茹。 快步走上前主动打招呼道:“周姨,您怎么到这来了。” “我要是再不来啊,指不定小陈你该在背后骂我们《燕京文艺》咯。”周艳茹笑着开了句玩笑。 “哪能呢。”陈耀东自然不会承认自己其实已经吐槽过好几次,他将目光从自行车坐垫上那绑着的麻袋上收回了目光,继续带着微笑道:“我猜周姨你这次过来,肯定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哈哈哈,确实是好消息,你的第二篇小说《庐山恋》过稿了。” 周艳茹道:“我这次过来,就是特意给你送稿费的。” 说到这,她顿了一下,腾出一只手拍了拍自行车后座上的麻袋,又补充了一句:“还有这一袋读者来信。” “谢谢周姨,又麻烦你特地跑这一趟了。” 周艳茹摆摆手,“麻烦什么,只要小陈你以后多给我们《燕京文艺》投稿,即便我天天给你送信也愿意。” 陈耀东当然是打了个哈哈,毕竟小说只是他前期用来缓解一下资金紧张和住宿问题的,可没想过真的要在文学这条路上有什么建树,因为说到底,他脑子里的库存只有各种影视剧,而这些影视剧适合改编成小说,其实真的不多。 “周姨肯定还没吃饭吧?要不要尝尝我们北电的食堂?”为了不让周艳茹继续向他催稿,陈耀东及时转移话题。 “下次吧。”周艳茹深深地看了陈耀东一眼,只觉得这小子真是个小滑头。 “对了,这位女同志叫方淑,多谢她带我过来,才这么快找到你。” “嗯,我们刚才打过招呼了。”说这话的同时,陈耀东再次朝方淑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后者这时也开口道:“只是举手之劳而已,而且我非常喜欢陈耀东同学你写的《牧马人》,这部小说我看了不下十遍。在此之前,我真的没想到辰东同志竟然和我是校友呢。” ‘原来是自己的书粉啊!’这下陈耀东心里最后的那一点疑惑也解开了。 “谢谢方淑同学你对《牧马人》的喜爱,这也是我身为一个创作者的荣幸。”陈耀东回答得很官方。 这其实也是后世偶像在面对自家粉丝时的一种得体。 眼下陈耀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带入角色,或许还是面前这个粉丝刚才那灼热的眼神给自己带来了一些压力吧。 方淑其实还想和陈耀东多交流交流,但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于是她克制住了内心,向两人挥手告辞。 “这姑娘不错,长得明艳动人,性格也乐观活泼,关键我看她好像对小陈你有点意思,要不要考虑一下?” 陈耀东没想到方淑一走,周艳茹会忽然给他来这一手。 可惜这是1978年呐! 自己积了不知道几辈子的德这才好不容易拿到了一张重生门票,可不想哪天因为流氓罪给消灭了。 除非他手里还有重生门票……可这也没法验证啊,所以等于没有。 那他当然要好好珍爱自己的小命了。 “周姨你就别乱点鸳鸯谱了,其实我有个相亲对象。”陈耀东大方的说道。 “你之前不说没有对象的吗?怎么这么快就有了?”周艳茹投来怀疑的眼神。 “真的,是我姐给我介绍的,只是我两还处在网恋阶段。” “网恋?” “就是还没见过面,只有书信交流。”陈耀东解释道。 “靠谱不?”周艳茹问出了‘长辈’的关心。 “周姨放心,是我亲姐介绍的,稳得很。” 陈耀东不想继续讨论这个,于是主动换了个话题:“周姨你真的不尝尝我北电食堂大厨的手艺吗?” “不尝了不尝了,我还是回家去吃。” “那我带您参观一下我的学校。” 陈耀东见周围多了不少‘偷听’的同学,便决定换个环境再聊。 “嗯,这样好。” 周艳茹点头,她其实对陈耀东的北电也蛮好奇的。 “这栋是男生宿舍,那边那栋是女生宿舍。” “那我们现在是去哪?” “我不住男生宿舍,跟我们班班长住在这后面的四合院里。” “……” 周艳茹虽然震惊,但是也更加好奇。 遂跟着陈耀东来到四合院参观了一下他的双人宿舍,忍不住啧啧称奇。 “还是你们会享受啊。” 但她并未打听这房间是怎么弄来的,见天色也不早了,于是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这是《庐山恋》的稿费,你的小说字数有42790个,我们《燕京文艺》这次给你定了最高的小说稿费标准,也就是千字7元,计算下来是299块5角3分,我们给你追加到了三百块,所以这里面是三十张大团结,你自己清点一下。” 陈耀东之前也猜测过《燕京文艺》看在《牧马人》的成绩上,估计会给自己《庐山恋》将稿费标准提高到千字7元,但亲自听到,他还是忍不住心里一喜。 至于《庐山恋》的字数,和千字7元对应的价格,他心里早就有数。 所以眼下根本不需要去做什么验算,开开心心把钱接过来就行了。 甚至周艳茹说信封里有三十张大团结,他也相信里面绝对不会少了哪怕一张。 只是涉及到钱,他这边当面清点一下,对方也放心,所以他还是拿出来数了数。 整整三十张,不多不少。 周艳茹见他清点完稿费,这又和他解释了一下《庐山恋》为什么如今才过稿,又为什么能过稿的原因。 “什么?你们找了夏言老爷子给我的小说背书?” 这一刻,饶是陈耀东的定力,也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虽然他觉得《燕京文艺》这次有点过分谨慎了,但又等于变相的和那位大佬有了一次交集……说到底,他还是有点受宠若惊的。 ps:新的一周,萌新想在新书榜上尽量往前冲一冲,所以劳烦各位读者老爷手里有月票的都投个一两张,没月票的推荐票也不嫌弃,拜托了! 第38章 刘筱莉抵京 方家,方淑的妈妈看见女儿吃个饭都在走神,不免有些担心道: “小淑,是不是大学生活让你不适应啊?” “没有啊妈妈,挺好的。”方淑收敛思绪,朝着妈妈摇摇头。 只是全家人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又怎么会相信这种明显是敷衍的解释呢。 就听餐桌上年纪最小的方慧接着道:“姐,你从回来之后,就一直魂不守舍的,还嘴硬呢,不会是大学第一天就被同学给欺负了吧?” “胡说什么呢你。” 方淑瞪了这个妹妹一眼,起身道:“爸妈,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我先回学校了。” 方母还想继续打听一下大女儿在大学里的情况,但是方淑不想说,自然是什么也没有问出来。 于是在方淑走后,方母把气撒在了光顾着吃饭,一句话也不说的方父身上。 “我说你个老头子,咱家小淑这样子,分明是在学校里遇到了什么事情,你这个老子怎么好像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呢?” 方父吃饱喝足,擦擦嘴道:“女儿长大了,有心事瞒着我们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我了解小淑,她要真是受了委屈,肯定不是这个样子。” “那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感情问题……” 方母旋即又自己否定了这个想法:“不可能,小淑昨儿个刚去大学,怎么会遇到感情问题呢。” 方父听着妻子的碎碎念,赶紧泡了杯高碎茶后溜进了书房。 当然他也不是真的不关心自己女儿,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方父就特意打电话给北电的校领导打听了一下情况。 这一打听,还真让他打听到了一些东西。 “啥?之前刊登在《燕京文艺》杂志上的那篇《牧马人》是你们北电这一届的一个新生写的?” “对啊,关键对方才18岁。” “18岁,这么年轻?这位小同志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叫什么陈耀东,对,就叫陈耀东。” “好,谢谢啊老朋友,打扰你了。” 方父挂断电话后,安静的给自己点了一支烟,想着大女儿对《牧马人》的喜爱,忽然便猜到她昨天下午回家吃饭时的心思了。 烟雾缭绕当中,方父看了眼手里这次很快就变成烟屁股的大前门,轻轻叹了一口气: “欸,女大不中留啊!” …… 话说陈耀东是《牧马人》的作者辰东这个消息,其实早在昨天下午《燕京文艺》的编辑周艳茹来找他的时候,就已经以一个惊人的速度在校园里传开了。 反倒是很多校领导知道的要晚一些。 如果说在此之前,陈耀东这个名字留给北电师生心中的印象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导演班新生。 那么在他《牧马人》的作者这层马甲曝光之后,立马就成了北电第一个出名的名人了。 后世北电的教育‘理念’一直都奉行‘出名要趁早’。 陈耀东觉得,自己这也算是第一个践行者了。 虽然这个理念如今还没有被提出来。 当然成名也是有代价的。 比如说这一天下来,只要不是上课时间,陈耀东的身边总是会围着一群人,他们有本班的同学,也有其他班级的人。 当然,这些人围在他身边,不是把他当猴看,而是找他或是交流《牧马人》的读后感,或是打听小说该怎么写,也或是问一些五花八门的问题。 如—— “辰东同志,你当初是怎么想到要写小说的呢?” “这个问题我记得在《给《牧马人》读者的一封信》里有回答过。” “东子,如果许灵均在下乡插队的时候没有碰到李秀芝,那后来他在面对许父的时候,会随他一起出国吗?” “老谢你这是个假命题,不过你非要我回答的话,那我只能说,有可能会,也可能不会。” “陈耀东同学,你之前在《中青报》上写给读者的那封信里有说,已经在写第二篇小说了,请问现在写完了吗?” “实不相瞒,昨天《燕京文艺》的编辑来找我,就是来告诉我第二篇小说过稿的事。” “写了什么?还是爱情小说吗?多久能看啊?” “没错,还是一篇爱情小说,在这里我只能向大家透露一下书名。书名叫做《庐山恋》,会刊登在《燕京文艺》的下期杂志上,希望到时有闲钱的都能订阅一份,谢谢了。” “……” 纵然陈耀东现在在北电的人气再高,他还是有黑粉的。 比如小诗人现在就看他特别不爽。 暗地里不止一次吐槽道: “哼,不就是写了篇情情爱爱的小说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居然这么多人上去捧臭脚。” …… 女生宿舍楼。 201宿舍。 “方淑,你在偷偷摸摸的写什么呢?我发现你中午就开始写了,不会是情书吧?” “真的?方淑在写情书?写给谁的?难不成是隔壁班那位大作家?” “这还用怀疑吗……” “哎呀你们好烦啊,我写的不是情书,是一篇《牧马人》的评论文章,喏,不信你们自己看好了。” 大家一瞧,还真是。 其中沈丹屏诧异道:“呃,你写这东西做什么?” “就像陈耀东同志在《中青报》上那封写给读者的信里说的一样,正好脑子里有些灵感,那就把它写出来喽。” 方淑回答道。 不过她的回答有所保留。 因为她真正动笔写这篇评论文章的初衷,其实是想写好之后,可以拿去和作者亲自沟通一下。 而不是单纯为了给《牧马人》写一篇评论文章。 要说她这篇评论文章和情书的区别,从情感程度来分析,大概前者是有好感,后者已经是爱上了。 …… “各位乘客朋友,前方停靠的是燕京火车站,请要下车的乘客提前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做好下车准备。” “各位乘客朋友……” 一列自江城开来的火车即将驶进这个国家的政治中心,火车上,一个将大半面容都隐藏在帽子下面的女孩听到了这声广播之后,如条件反射一般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虽然看着有些憔悴,但是白皙精致的俏脸。 “终于要到了吗。” 刘筱莉看着窗外倒飞的景色正在缓缓减速,耳旁又听了一遍广播,终于确定自己马上就要下车了。 她摸了摸怀里陈耀东写给他的信,想不通明明在江城的时候可以带给她莫大的勇气,为什么来到燕京之后,好像就失去作用了一样? ‘来都来了,刘筱莉,你不能怂!加油!’ 第39章 方淑出手 花了两天时间,方淑终于将《牧马人》的评论文章捣鼓出来了。 原本她设想千八百字就能解决,到写完之后一数,篇幅居然长达五千余字。 用方淑自己的话来说,她好像发现了她居然还有当评论家的天赋。 ‘就是不知道我这篇评论文章写得怎么样?嗯,还是先找陈耀东同志交流一下吧,说不定还有机会发表呢。’ 越想越激动,方淑恨不得现在就拿上自己这两天的成果去找陈耀东。 但刚起身,就听到了距离下午上课还有十分钟的广播和铃声,这让她大脑一下子冷静了下来。 “呼,今天中午怎么这么快啊~”她感慨道。 这时,201宿舍里的其他室友陆续结束了午休,当她们看见方淑穿戴整齐的在那收拾书稿,一个个都关心道: “方淑,你整个中午都没休息啊?” “昂,写着写着,就忘了时间。” “我还以为你就是随便写写,没想到这么认真,不过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啊,像你这样,下午上课会没精神的。”沈丹屏提醒道。 “我又不是天天都写,不过还是谢谢丹萍你的关心。” 说话的同时,方淑已经收拾好了书稿,因为今天是周五,方淑担心下午放学之后见不着陈耀东,所以打算现在先去导演班门口和他打声招呼,自然也就不等室友们一起了。 “丹萍,刘珈,你们后面来,我有点事,先出门了。” “马上就要上课了,方淑你还要去干嘛啊?” “有点事~” 听着这明显敷衍的说辞,大家还想追问一二,可是方淑的背影,早已经消失在了宿舍门口。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 两分钟后,方淑站在导演班的教室门口,她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探头往里面先瞧上一眼。 大概有小半的同学已经来了,但是她并未从中发现辣个男人的身影。 正要收回目光,后背就被人拍了一下,将她浑身吓了一个激灵。 李绍虹看着转过头来的熟悉面孔,惊讶道:“方淑同学,还真是你啊。” 方淑看着面前的李绍虹,心里很想说其实我们没有那么熟。 但这次毕竟自己还有事,她也没打算和对方理论什么,只是讪笑着点点头。 同时把路给让了出来。 不过李绍虹不急着进去,就在门口和方淑聊了起来。 “方淑你是要找我们班的学习委员陈耀东同志吧?” “你怎么知道?”方淑被猜中了心思,倒也不显得慌乱,反而平静的问道。 “其他班同学来我们班找人的,几乎都是找他,尤其是前两天,课间休息时间都有不少同学过来,不过我倒是有些意外方淑你也……” 李绍虹后半句话没有说出来,但意思已经传达得很清楚了。 如果是脸皮薄一点的女孩,被她这么一打趣,估计这会儿脖子都红了。 但是方淑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反问了一句:“怎么?我不能过来吗?” 李绍虹刚刚确实存了打趣一下这位男生之间在私底下评出来的‘北电校花’,不过见对方不好‘欺负’,自然也没打算得寸进尺。 随便客套了两句后,就进了教室。 方淑松了一口气,然后继续等,一直等到导演班的同学都来得差不多了,她才见某道身影姗姗来迟。 而在这期间每个到来的学生,都会好奇的打量她一眼,或者两眼,三眼…… 甚至教室里早就讨论得热火朝天了,一些话还传入了方淑的耳朵,只是她都装作听不到罢了。 “方淑同学,马上上课了,你怎么在我们班门口呢?”陈耀东自己是掐着表来的,所以才来到大多数同学的后面。 “陈耀东同学,我是特意在这等你的。” 原本同样好奇的田状状在听到这句话后,知道自己此时不该在车里,而该在车底,啊不是,不该在这里,应该在教室里,所以连声招呼也不打,直接脚底抹油,风紧扯呼。 陈耀东没去管田状状,而是低头看了眼手表,继而道: “方淑同学,你现在有四十五秒,不,四十四秒的说话时间。” “啊?” 见对方没有接上自己的梗,陈耀东只能一本正经道: “和方淑同学你开了个玩笑,不过确实马上要打铃了,方淑同学你找我的事如果不急的话,可以等第一节课下了后再说。” 方淑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理解陈耀东玩的那个时间梗,暗自埋怨自己反应迟钝的同时,嘴里也快速说道: “是这样的,我这几天写了一篇《牧马人》的评论文章,想待会儿放学之后找陈耀东同志你帮我看一看,不知道你有没有时间?” 她这话说完后,陈耀东的第二句话才在她脑子里反应过来,但是此时此刻,上课铃已经响了。 这铃声很急,像是在不停地催促着方淑赶紧回到教室,但是她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是如那天在食堂里第一次知道陈耀东就是《牧马人》的作者时一样,紧紧的盯着他。 陈耀东听到方淑特地为《牧马人》写了一篇评论文章这事说实话有些诧异,不过对方的要求也不过分,他没有理由拒绝,稍作思考便点了点头。 “没问题的。” “谢谢!” 方淑从陈耀东嘴里听到一个满意的答案,心里的悬石落下,然后余光注意到老师已经朝这边走来,赶紧道了声谢后,转身快步朝着她们表演班教室冲去。 目送方淑的背影和自己拉开四五米距离后,陈耀东便收回了目光。 他已经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不用猜也知道是任课老师已经到了。 大大方方转身和其打了声招呼,并且等对方先踏进教室后,自己才跟着进去。 踏进教室的瞬间,陈耀东当然注意到了班上同学齐刷刷朝他投来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眼神,然而他也不可能现在解释啊,只能是全都当没看见。 就在陈耀东这边正上着课的时候,燕京火车站里,伴随着一声长鸣,一列蒸汽客运火车停靠在了3号站台。 随之,一个头上戴着五星帽,身上穿着军绿套装,腰别挎包,手里还提了一包行李的刘筱莉顺着人群下了火车。 不过刘筱莉出了火车站后,没有向其他乘客一样行色匆匆的离开,而是稍作犹豫后,又绕到了售票大厅,见这会儿没什么人排队,于是她走上前去问到: “你好同志,请问有去哈尔滨的火车吗?” “有的,最近的一趟是明早的七点,然后是后天的下午两点有一趟……” “好的,谢谢啊,我再考虑考虑。” “没事,下一位。” …… …… ps:非常感谢大家的支持!继续求票求追读,另,明天中午加一更! 第40章 桂花树下(求追读) 叮铃铃~ 叮铃铃~ 伴随着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陈耀东与其他同学一样,立即从书桌里掏出了铝制饭盒,就准备冲向食堂。 结果刚出教室,没想到方淑这么着急就来找他了。 其他同学一瞧,纷纷朝他挤眉弄眼,谢小金几个熟悉的更是不免打趣道: “东子,你看方淑同志又来找你了,你们真的还是纯洁的革命友谊吗?” “废话,先吃你们的饭去。” 陈耀东作势踢了一脚,将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统统赶走,继而冲着方淑讪讪一笑: “我们男同学之间喜欢开些小玩笑,希望方淑同志不要生气。” “没事没事,我不介意的……” 方淑着急忙慌的解释,但是解释完才发现自己说的话好像更加让人误会。 心里暗暗吐槽自己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嘴上则连忙找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其实我想说没关系的,因为我们女同志之间,也是如此。” 终于解释清楚后,方淑又偷偷瞄了一眼面前这个和许灵均一样英俊的男人,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陈耀东自是把这个女人的小表情都尽收眼底,拥有丰富阅历的他,当然猜得出女孩此时的心思。 不过可惜中国的某些传统文化没有继承下来,比如三妻四妾。 虽然后来又‘开放’了,但至少这个年代还是很保守的。 所以陈耀东想着找个机会,还是得提醒一下这位‘真爱粉丝’,让她不要再馋自己的身子了。 毕竟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下限在哪里。 万一哪天真的擦枪走火,小心花生米警告。 想到这些,陈耀东心里很快便有了计较。 “方淑同志是找我探讨什么来着?”他明知故问,主要是开启话题。 “我之前就说过,很喜欢你的《牧马人》,看了很多遍后脑海里不自觉的出现了一些灵感,于是这两天花了点时间写了篇评论文章,但不知道写的如何,想向陈耀东同志你请教一下。”方淑道。 陈耀东想着一篇评论文章而已,应该耽搁不了几分钟。 于是目光在校园里一扫,正好见到东南角的那颗桂花树为下方的石桌撑起了一片阴影,于是指了指那个方向道:“我们去那边看吧。” 方淑原本还想着先和陈耀东去食堂打完饭,两人再找个安静的地方边吃边交流。 但见陈耀东上来直接跳过了中间的过程,她欲言又止之下,竟也没有反对。 因为这一瞬间方淑想到了,既然自己请陈耀东帮忙,那待会儿请他吃个饭不是理所应当吗? 什么? 待会儿食堂就关门了? 呵呵,谁说请客只能在食堂里请了。 陈耀东毕竟不会读心术,这会儿倒是没猜出方淑的心思。 他就想着赶紧过去把事情谈完,顺带提醒一下对方自己已经名花有主,啊呸,自己是有相亲对象的。 最好不要错过食堂的打饭时间,否则他又只能被迫给自己开小灶了。 唉,有钱的日子就是这么朴实且无华。 表演班这一届的男生在后来混出名堂的有张铁鳞、谢源、张峰毅……以及在八十年代曾红极一时的周礼金。 此时,这些人看着自己班上最好看的女同学主动去找隔壁班的男生,还一副有说有笑的样子,一个个都有种自家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正因如此,他们看向陈耀东的目光,或带着羡慕嫉妒,或带着义愤填膺…… “呸,不就是写了篇小说嘛,有什么了不起。” “虽然我也不爽,但是老张,人家能写出《牧马人》这样的小说,确实了不起。” “谢源,你站哪边的?不要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好不好?” “我觉得这个事吧,不能为了黑而黑……” “你别跟我讲道理,反正老子就是看那小子不爽,甚至在我看来,《牧马人》能火,也只是运气好罢了,不信等他第二篇小说发表,我敢打赌,绝对不会再引起那么多人讨论。”喜欢在后世演吻戏时伸舌头的‘皇阿玛’信誓旦旦的说道。 不过这会儿‘皇阿玛’还是小鲜肉,而且他从入学的第一天,就看上了班上最好看的女同学,也就是方淑。 没想到自己还没机会‘下手’呢,女神先被隔壁班男生抢走了,这也是为什么张铁鳞现在看陈耀东格外不爽的原因。 甚至他都想写封举报信,举报他两乱搞男女关系,哪怕最后罪名不成功,也能恶心他们。 但想到这事暴露的后果,张铁鳞还是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 桂花树下。 陈耀东和方淑各自坐在一块石墩上。 “把你写的评论文章先拿给我看看吧,不过首先说明,我虽然是《牧马人》的作者,但对于小说的评论文章也未曾亲自接触过,不一定能给出准确的建议和评价。” “不管怎样,陈耀东同志你的文学素养,肯定高过我就是了,毕竟我可写不出像《牧马人》这样的小说。”方淑说完这句话,又偷偷打量了面前这个男人一眼。 只觉得斑驳的阳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熠熠生辉,又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方淑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咚咚咚~ 男人其实也有第六感的。 比如说这会儿,陈耀东就感觉到了面前这个女人的目光有些威胁。 只是当他将视线从手里的评论文章上移开,转而去寻找这双目光的时候,却发现这双目光已经先一步躲掉了。 他心里轻叹一声,心思也不在这篇评论文章上,而是想着该如何不失礼貌的提醒一下对方呢。 ‘有了!’ 接下来,陈耀东还是花了五六分钟将方淑写的这篇五千字评论文章从头看完,然后将之铺开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稍稍组织了一下语言后才道: “既然你让我点评,那我说下我看完之后的感受。” “好。”方淑将双手撑在石桌上,主动拉近了陈耀东的距离。 见状,他陈某人不动声色的将屁股往外挪了挪。 而后清了清嗓子道:“首先说优点,你这篇评论文章给我的感觉很全面,几乎把读者好奇的问题全都罗列了出来……” “那缺点呢?”方淑见陈耀东只说完优点后就停了一下,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缺点就是你的内容太杂也太多,我理解你想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灵感和观点都塞进文章里,但是你也要考虑你的读者能不能接受?” “那我该怎么改呢?”方淑有些委屈的问道。 她委屈是因为没想到自己花了这么多精力和时间写出来的这篇自诩还不错的评论文章,在眼前这个男人眼里,问题居然辣么大。 然而陈耀东可不想在这给方淑补课,他甚至觉得时间已经耽搁得差不多了。 坐直身子道:“我说了,这种评论文章我也没写过,你要问我具体怎么改,说实话,我也讲不明白,但我在创作第二篇小说的时候,我对象曾给我一个灵感,或许对方淑同志你也有用。” 方淑原本在认真地听着,但当听到‘我对象’三个字从陈耀东嘴里蹦出来之后,眼下明明还是燥热的天气,她却一下子感觉不到半点温度了,像是突然掉进了冰窖,浑身都是一僵。 陈耀东假装没有注意到方淑的异样,继续道:“对你来说,这个建议就是多找一些已经发表的评论文章,先学着仿写,写多了,自然也就会了。” “谢谢~”方淑终于反应过来,她眼神复杂的盯着陈耀东道了声谢,但其实,她对陈耀东给的建议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欸~’ 陈某人内心也再次发出了一声轻叹。 但他知道这样做对双方其实都好。 眼下既然目的已经达到了,也没必要继续在这里纠缠不清,正要提出告辞。 这时他的目光不经意间的一瞥,对上了一双站在十米开外,也正朝他这边张望过来的眼睛…… 第41章 小修罗场 “这里就是北电吗?” 刘筱莉看着面前比他们江城歌舞剧院还要简陋一点的大学校门,眼里出现的不是失望,而是自卑。 没错,就是自卑。 因为她自己连中学都没有念过,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了江城歌舞剧院,至今除了会跳舞以外,好像别无长处。 再一想到自己这次要见的相亲对象是一个才华横溢的大学生,这不免让她更加不自信了。 于是,千里迢迢而来,结果看着眼前的大学校门,刘筱莉竟是没有勇气再往前迈出一步。 值这时,刘筱莉又看到几个有说有笑的学生从校园里走了出来,他们身上的衣服不见得比自己穿的好,但就是看着是那么的神采飞扬,精神奕奕。 以至于在他们从自己身边经过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的往旁边挪一下脚步。 她知道这不是平日里的自己,但这一刻就是有这么多的负面情绪涌来,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甚至她都有点后悔当初没有听从陈艳红的建议,让……让她弟弟去火车站接自己。 又或者,她觉得自己当时不该那么冲动…… 正当她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又有两个同学从她身边经过,她无意之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陈耀东! 于是她竖起耳朵,偷听到了她们的谈话。 “欸,你们看见了吗?桂花树下那一男一女?” “看见了,男的是咱们北电的大作家陈耀东同志。” “那女的呢?” “方淑你都不认识啊?表演班最好看的那个。” “也是我们北电最好看的,可惜以后便宜了人家陈大作家咯。” “不是吧?他们两在谈对象?这么快的吗?” “才子佳人嘛,自古就是一对,没什么稀奇的……” 刘筱莉听着他们的谈话越来越远,她的那张本来因为天气太热而有些红晕的俏脸上,此时已再无血色,变得一片苍白。 再度抬头看着这北电的校门,刘筱莉眼里的自卑化作了愤怒,化作了委屈,化作了怀疑。 她很想转身就走,但又不甘心一走了之。 捏得死死的双拳暴露了她此时复杂的内心。 最终,她还是迈开步子,坚定的踏进了这北电的校门。 保卫室的门卫看见了她,但是没有阻拦,甚至都没有上前询问一句‘同志打哪来’,因为把她当成了北电的学生。 当刘筱莉走进校园之后,一眼便可将整个校园尽收眼底。 自然她也就一眼看见了东南角的那颗桂花树,也瞧见了桂花树下的那两个人。 从她的视线里看来,男的正好侧脸对着她。 而这侧脸,刘筱莉很熟悉。 熟悉到,甚至在她梦里还出现过。 但是刘筱莉万万不曾想过,当梦境照进现实,会是出现在她梦里的他,和另一个明艳大气的女同志,坐在一起‘谈情说爱’。 而她,只是一个看客! 巨大的落差,又一次抽干了刘筱莉往前迈步的决心。 一股难以自控的委屈如过电般席卷全身,豆大的泪珠在眼眶里酝酿,如果不是她强忍着,早就如针线般簌簌掉了下来。 也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他的目光,扫向自己…… 桂花树下,正准备和方淑告别的陈耀东余光不经意间的一瞥,出现一个朝他这边张望的少女。 第一眼,他只觉得这个女同志生得好好看! 第二眼,他感觉这个生得好好看的女同志好眼熟,像是在哪见过一样。 第三眼……我擦,这不是自己的小莉姐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不等陈耀东想通这个问题,方淑的声音便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路。 “陈耀东同志,谢谢你帮我看了这篇评论文章,提出了非常宝贵的意见,为此我还耽误了你吃饭的时间,这让我很是愧疚,作为感谢,我想请你下一趟国营饭店,希望你不要拒绝。” 方淑爽利的起身,向陈耀东发出了邀请。 倒不是她还对陈耀东抱有爱慕的想法,恰恰相反,是她念头通达,已经放弃了。 所以如果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之前那个在陈耀东面前极力表现得温柔端庄的‘方淑’已经消失了,而原本就属于方淑性格里最真实的京城大妞回来了。 只是,她的这番话也传进了不远处刘筱莉的耳朵里。 在她看来,方淑这大抵是在向自己宣示主权吧? 这一刻,刘筱莉彻底死心。 于是,眼眶里积蓄已久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的簌簌流了出来。 她是自卑不假,但她同样也是骄傲的。 刘筱莉不想在这两人面前哭,所以在她委屈的泪水滑落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转身—— 转身朝着来时的路走去,而她的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竟化作小跑起来。 ‘我小莉姐怎么又跑了?’ 陈耀东刚产生这么一个疑惑,一个答案立马浮现而出:‘完蛋,她不会是误会了吧?’ 越想越有可能,然后陈耀东倒也十分果断,直接就朝着刘筱莉的背影追了过去。 此时,方淑懵了。 待陈耀东跑出去四五米了都,她才在后面大声问了句:“陈耀东同志,你跑什么呀?” “回头再跟你解释。” 陈耀东似想到了什么,忽的脚步一顿,又回头冲方淑喊道:“你待在原地不要动,我马上回来。” 方淑:“……” 这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然后她顺着陈耀东追出去的方向看去,看见了一道也在小跑的背影。 方淑仿佛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双手捂了捂脸,喃喃道:“不会吧?” 第42章 美人恩重! “刘筱莉,你站住!” 陈耀东在距离校门口两百米处追上了刘筱莉。 只是这毕竟不是一场追逐游戏。 刘筱莉并不会因为陈耀东追上了自己,从而就听他的话,跟他回去或者怎样。 她只是不跑了,低着头,继续的往前走。 但是委屈的眼泪还在不停的往下流。 “小莉姐,你听我给你解释,事情的真相根本就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刘筱莉继续保持沉默,不过脚步放慢了下来,耳朵也在认真听。 就听陈耀东解释道: “我和方淑……就是你刚刚看到的那个女同志是清清白白的,而当时的情况是她写了一篇《牧马人》的评论文章,找我这个作者看下写的怎么样,我承认她可能一开始对我有些好感,但我在你来之前,就已经明确告诉过她,我是已经有对象的人了。” 这番话说完,果然还是起到了作用。 就见刘筱莉终于停下了脚步。 只是她或许是不想被陈耀东看到现在这副泪人的样子,低着头,故意背对着他,悄悄抬手擦着眼泪。 “小莉姐?”陈耀东绕到前面,虽然他此时也没有纸巾,但是他愿意贡献自己的胸膛,让受了委屈的小莉姐好好发泄一下。 结果刘筱莉又转身背对着他,但也终于开口了。 “谁知道你是不是编了些谎话在骗我。”她说道,嗓音里明显带着刚哭过的沙哑,还掺杂着一些怨气。 “如果我是骗你,那就让我被雷劈死!” 刘筱莉见陈耀东连这么重的誓言都发了,对他刚才的解释一时也信了七八分。 随后便是觉得陈耀东不该发这么重的毒誓,于是忍不住回头打量了他一眼。 这是两人第一次近距离的对视,如同烈火烹油,瞬间分开。 但是足够一个惊叹对方真的好高。 也足够一个惊叹对方真的好美。 若问具体有多美? 陈耀东内心现在只有两个词语: ‘我见犹怜,惊为天人!’ 算上前世,陈耀东已经很久没有过心动的感觉了。 但是这一刻,他又找了回来。 老实说,他心里很清楚,这份阔别已久的心动,不仅仅只是因为眼前的小莉姐长得好看,更是因为她为了自己不远千里从江城跑来了首都…… 或许这种冲动看起来有点傻,但扪心自问,一个姑娘能为你做到这一步,她需要下多大的决心,拿出多大的勇气,又付出了多少真心? 美人恩重,不外如是。 半响,因为两人都不说话,空气都变得有些尴尬。 陈耀东又是个怕尴尬的人,没话找话的问道:“咳咳,那个,小莉姐,你不生气了吧?” 到现在,刘筱莉也不知道自己还气不气,反正这一刻她的心情很复杂。 来之前,她设想过无数种见面方式。 唯独没想到真正见面之后,会是这样的展开。 莫名的又有点委屈,但内心的骄傲再次让这个女人在陈耀东面前控制住了她的眼泪。 紧接着,她抬起头来,目光和陈耀东的视线碰撞在一起。 这一次,她没有退缩。 忽的,一抹明媚的微笑出现在她脸上,乍如雨后天晴的一轮彩虹,惊艳了不只是周遭的风景,还有眼前的狗男人。 “刚才不算,正式介绍一下,我叫刘筱莉!” 陈耀东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小莉姐作自我介绍的时候居然连手都不舍得伸一下,内心吐槽‘要不要这么没礼貌?让我摸一下你的手怎么啦?’ 当然,面上他肯定是一本正经的。 一样的笑容灿烂。 “好,刚才的误会不算,我叫陈耀东。” 他继续道:“小莉姐,欢迎你来燕京。” 刘筱莉轻轻嗯了一声,她在来之前心里其实有千言万语,可是这会儿却连一个话题都找不到。 说到底,还是不熟! 但好在陈耀东是啥都能掉地上,唯独话不能掉地上的家伙。 察觉气氛有点冷场,他立马道: “小莉姐,要不我带你去参观一下我的学校?” 不等刘筱莉开口,陈耀东又问道:“对了,你吃饭吗?或者我先带你去吃饭吧?” 刘筱莉其实还是有点怀疑自己的相亲对象和那个方淑的关系,所以尽管她现在也确实是饿了,却还是在陈耀东的两个选项当中,优先选择了第一个。 “嗯,好,那就先去参观一下学校。”对于刘筱莉的选择,可以说完全在陈耀东的预料之中。 甚至他早有预判,所以才嘱咐方淑站在原地。 就是不知道那个女人听不听他话了。 仔细想想,这事其实对方淑有点不公平。 但陈耀东暂时也没空去想公不公平的事,她看了眼刘筱莉手上的手提包,又道:“小莉姐,我帮你拎行李吧!”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刘筱莉矜持了一下,当然很快还是到了陈耀东手里。 “陈耀东同志……” “小莉姐,你在信里不是称呼我小陈的吗?” 刘筱莉脸一红,还是纠正了一下: “小……小陈同志,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丑?” 她想到待会儿参观学校时,肯定会见到不少陈耀东的同学,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哭过,不免有些发愁。 ‘不丑,你现在的样子当真是楚楚动人!’ 这是陈耀东的心里话,当然他嘴上不会这么说。 “丑倒是不丑,就是,”他故意卖了个关子。 “就是什么?”刘筱莉有些紧张的追问。 “就是变成一只小花猫了。” “……”刘筱莉很快反应过来,这人是在调侃自己。 这让她脸颊微微发烫,回应了某人一个嗔怪的眼神。 然后自己从腰间的挎包里翻出了一面巴掌大小的镜子,自己检查起来。 ‘小陈好像说的没错,我这样子确实像一只小花猫……呸呸呸,我才不是,都是被他误导的。’ “怎么样?我没说错吧?” “错了,你才是小花猫。” 收起小镜子,偷看了一眼这个男人,发现他好像一直盯着自己,不敢和他对视,想了想,转移话题道:“哪里有水吗?我想先洗把脸。” “我记得校门口就有个水龙头,或者你也可以跟我回宿舍,我那里还提供洗面奶。” 没错,陈耀东还用洗面奶,这是他发了《庐山恋》的稿费之后出去买的。 叫做安安洗面奶,是这个年代国产洗面奶里最出名的,一瓶售价要3.9元,属于高消费产品,就连一般女生都不舍得买来用,男生的话,估计整个北电,也就只有陈耀东在用了。 刘筱莉虽然不用洗面奶,但是并未被陈耀东的蛊惑打动,甚至还给了他一个白眼。 “你们男生宿舍,我好意思去吗?” “我不住在男生宿舍。” “那你住哪?我记得你说过你们学校离你家里不远,难道你是回家住?” “那倒也不是,留个悬念,带你参观之后就知道了。” “哼,故弄玄虚,我才不去。” 在刘筱莉看来,陈耀东住的就是男生宿舍,那种地方,她一个女同志哪好轻易涉足呢? 陈耀东现在也不和她争论,带她先到门卫室用自来水简单洗了一把脸,简单应付了一下周国正的问题,两人就往校园里走去。 “她还在那里。” 刘筱莉第二次踏进北电,第一眼就往桂花树下看去。 发现方淑还在那,这让她跟着心一紧。 陈耀东这时解释道: “我让她留在那的,就是担心你不相信我的解释。” 听他这样一说,刘筱莉基本上在心里打消了对他们的怀疑。 接着便是生出了对那个女孩的同情…… 第43章 出大事了(为夙愿归来生舵主加更) 方淑之所以还待在原地,绝不仅仅只是因为陈耀东的一句话。 还是因为,她也想看看陈耀东的对象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亦或者说,她虽然接受了自己的感情还没开始就结束了,但心底里多少还是有点不服气的。 直到,当她看到一个梳着双马尾,眉眼如画,皮肤白皙胜雪,脸蛋小巧精致的女子走到面前,对着她含笑说了声‘你好’,方淑才恍然回神,暗道自己这次确实输的不冤! ‘她一定就是陈耀东同志笔下的李秀芝了吧?’ 方淑心里如此想到,也和刘筱莉打了声招呼。 然后扬了扬手里的评论文章,解释了一下刚才发生的‘误会’。 “对不起啊同志,让你误会了,不过我和陈耀东同志什么关系也没有……如果有也只是普通的同学,以及我是《牧马人》的忠实读者。” “听小陈说,你叫方淑是吧?真是个好听的名字呢,不过你不用跟我道歉,是我自己没有弄清楚始末,从而造成了一些误会,这与你无关。” 与此同时,陈耀东也站出来向方淑表达了一下‘歉意’,毕竟自己刚才着急之下,确实没有顾及对方的感受,略有失礼。 “不介意的话,待会儿和我们一起出去吃个饭吧?权当我的赔礼了。” 陈耀东这样说,就是因为猜到方淑肯定会拒绝。 事实也确实如他所料,方淑躲都来不及,哪还有心情看着他两给自己喂狗粮呢。 “饭就不吃了,难得这位……” “哦,我叫刘筱莉。” 方淑冲刘筱莉笑了笑,又对陈耀东道:“难得这位刘筱莉同志来找你,我就不打扰你们过二人世界了,正好我也准备回家去吃饭,那两位,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周末,我就先走了,拜拜。” “方淑同志,感谢你的祝福,愿你也如此,再见。” 刘筱莉没说话,但也挥了挥手。 方淑走出一段距离后,再次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抿了抿嘴,多少还是有点羡慕人家。 ‘小陈,叫得可真亲切呢。’ 她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脚步匆匆的出了校门,而后再也没有回头。 这边,校园里,陈耀东正在向刘筱莉介绍着北电的环境,竟不想耳边冷不丁的飘来了一句: “方淑同志挺漂亮的吧?” 陈耀东循声望来,就见某人假装不在意的撇开了目光,好像刚刚这个问题根本不是她说的一样。 ‘还挺傲娇~’ 陈耀东如是想到。 但是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基本上后世人人都会。 “当然没有小莉姐你漂亮了。” “哼,油嘴滑舌~”刘筱莉嘴上这样说,实则心里还是颇为欢喜。 或许连她自己都不曾注意,当两人之间的误会解除后,她就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把自己和陈耀东身上‘相亲对象’的这层关系,无声无息的过渡到了‘对象’这层更加亲密的关系上。 现在的北电校园就那么‘巴掌’大,陈耀东又是学校里的名人,很快他带着一个漂亮女同志在校园里闲逛的消息,就传入了多数同学,甚至老师的耳朵里。 男生301宿舍。 刚吃完饭回来的哥几个看书的看书,洗衣服的洗衣服,趟床上的躺床上。 忽的,一个家伙急匆匆的跑进来便开始嚷嚷道: “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老谢,就算天塌下来了,也有高个子顶着,你这一惊一乍的,吓老子一跳。快说,出啥子大事了?” “东子带了个漂亮的女同志往他住的后院去了。” “害,我当是什么大新闻呢,不过小陈哥居然把方淑同志带去后宫,啊口误,带去后院,这点必须好好批评一下。”张一谋笑道,目前整个北电一众同学当中,他的年龄属于最大的那一个,但也只有他称呼陈耀东喊的是小陈哥。 “不是方淑,我能不认识方淑同志吗?” “哦?那是谁?” 这一刻,不管是看书的陈恺歌,还是躺在床上的张一谋,亦或者是在闻自己臭袜子的吴志牛、洗衣服的张健桠,全都停下了手头上的事,一脸八卦的张望过来。 “我不认识啊,但看着挺漂亮的,而且我都没有上去问,第一时间就回来告诉兄弟们了。” “老谢,好兄弟,不过你说会不会是东子的妹妹啊?” “东子有妹妹吗?” “那或者是姐姐?” “走走走,别猜了,去瞧瞧。” 女生宿舍201. “完了完了,出大事了。” “刘珈,你打断了我的思路,最好说的是真的大事。” “真出大事了啊,陈耀东的对象来咱们学校了。” “你说什么?谁对象?” “陈耀东啊,我们北电的大作家,他对象来我们学校了。” “刘珈,你不是开玩笑吧?陈耀东有对象?那咱们的方淑怎么办?” “我没看见方淑,但刚才亲自听到陈耀东向他们班的同学介绍他对象,好像是叫什么刘晓莉来着。” “刘筱莉?真是好聪明的女子,知道自己对象是个受人追捧的大作家,竟这么早就到大学里来宣誓主权了。” “走,我们也去瞧瞧,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教学楼,公共办公室。 一群老师也八卦。 “司徒老师,听说你们班陈耀东的对象来学校了。” “是吗?我还真不知道这学生是有对象的。” “刚才不是谁还看见他和徐老师你们班的方淑一起坐在在桂花树下聊天的吗?这咋又冒出来一个对象来了?” “唉,自古才子多风流,司徒老师,有时间你还是要提醒一下你这位爱徒,虽然现在的社会风气不像前两年那么严格了,但真要感情不检点,还是很容易遭人举报的。” “嗯,多谢张老师,抽空我就找小陈那小子聊聊。” 后院。 “哇,小陈,你真住这啊?” “那还能有假,小莉姐你先稍等一下,我进去看看老田在不在。” 田状状这会儿正在屋里看《故事会》,听到动静,往门边瞧了一眼,见陈耀东正好走进来,便问道:“东子,你跟谁说话呢?我听着怎么是个女生啊?” “我对象来学校看我,我就带她在学校里参观参观,没事的老田,你继续看你的书。” “嘿,看书什么时候不可以看,你对象在哪呢?我之前怎么没听你说……” 田状状话说到一半,见陈耀东朝自己挤眉弄眼,连忙改口道:“哦,是你经常跟我提起的弟妹来了呀,这我得出去打个招呼。” 说着,田状状放下《故事会》就来到了屋外,结果当看到院子里的刘筱莉,一向能言善辩的老田突然就不太会说话了。 不过心里倒是挺活跃:‘妈的,这东子踩了狗屎运吧,这么好看的姑娘都能被他遇上。’ “老田,田状状,我室友,还是我们班的班长。”陈耀东见田状状这么没出息,只能自己帮忙介绍了一遍。 “田班长好,我叫刘筱莉,是小陈的…” 这一路来,陈耀东介绍她时,不是左一口我对象,就是右一口这是我对象,刘筱莉听着倒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当轮到她自己介绍时,就有点羞于启齿了。 不过当看了一眼不准备帮她,甚至还一副看戏表情的陈耀东后,她还是咬着牙补充道:“我是小陈的对象。” “你好你好!” 稍后,田状状在刘筱莉参观陈耀东屋子时,将他这室友拉到一旁,小声问道:“东子,看你对象的情况,好像是从外地来的吧?找到住处了吗?要不要我回家去住两天,把宿舍腾出来给你们?” “多谢老田你的好意,但她住在这里不合适。” 此时陈耀东还不知道刘筱莉的情况住不了招待所,但就算知道了,哪怕带她回家里去住,也比让她住在这后院宿舍合适。 毕竟,这里又不是他的单人宿舍。 PS:简单讨论下剧情:我看到前几张的情绪铺垫好像引起了一些读者的反感,所以以后这种剧情尽量少写? 第44章 刘筱莉摊牌 小西天,国营饭店。 “怎么样小莉姐,吃饱了吗?不够我再去叫后厨炒两个菜。” “不用了,不用了——嗝~” 连干了三碗米饭的刘筱莉打了个嗝,顿时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其实我饭量不大的,只是这两天在火车上就吃了几个冷馒头,所以这一餐才吃得多了一点。”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刘筱莉没说,那就是陈耀东点的这一餐实在是太丰盛了。 半只北京烤鸭、一盘炒黄牛肉、一条红烧鲤鱼、一碗青菜豆腐汤。 虽然只是三菜一汤,但放在这个年代,就这几道菜,寻常人家过年都不一定能吃的这么好。 也就是陈耀东有着可观的小说稿费收入,加上后世的消费习惯,这才花得不怎么心疼。 但这一顿,也差不多花掉了他身上三十分之一的积蓄,八块八毛钱。 不过他请客的人不心疼,刘筱莉吃饭的人反倒是替他心疼。 “好贵啊,这一顿饭就吃掉了我一个月三分之一的工资!” 虽然刘筱莉的这句感慨声音很轻,但就在她旁边的陈耀东还是都听见了。 他也跟着吐槽了一句:“其他菜都还好,主要是那半只烤鸭有点小贵,四块钱呢。” “你还说,我都心疼坏了,早知道你就不该点,还故意不告诉我价格。” “但是你吃得很开心啊。” “我以为没多贵的,要是早知道辣么贵,我就不敢吃了。” “吃都吃了,你又不可能吐出来,就别说这些了。” “可是这一顿会不会对你的生活造成负担啊?要不我还是把钱给你吧。” 刘筱莉是真的有点担心,虽然陈耀东是个大学生,但在她眼里,是没有收入来源的。 就算有些补贴,那也只够维持生活。 “只是一顿饭钱而已,能给我造成什么负担?” 说到这,陈耀东想到好像自己还从未跟刘筱莉聊过自己的小说稿费,于是又补充了一句: “小莉姐,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有小说稿费呢?” 刘筱莉确实忽略了这一点。 或者也不是忽略,而是她觉得陈耀东的小说稿费,应该也没有多少。 但是现在看来,似乎是她低估稿费这一块的收入。 “小陈你的小说稿费多吗?”她好奇的打听道。 “《牧马人》有……一百来块。” 说到具体数目的时候,陈耀东一下子卡壳了。 主要是这笔钱已经花光了,而且他是个重生者,并不觉得自己当个文抄公赚得第一桶金有什么特殊的意义。 所以当然也不会去特意把它给记下来。 不过刘筱莉听到《牧马人》帮陈耀东赚了一百来块,要说意外也不是有多意外,倒是挺替他骄傲的。 陈耀东实在回忆不起来《牧马人》的稿费,也就跳到了自己的第二部小说。 “《庐山恋》给我赚了300块。” “多少?”刘筱莉没有被《牧马人》的百来块稿费震惊,但是被后者这三百块着实‘吓’了一跳。 “300。” “为什么多了这么多?我看你的《庐山恋》字数也不比《牧马人》多多少啊?”刘筱莉算是为数不多已经看过两篇小说的人,而且她也知道一点小说稿费是按照字数多少来结算的,却又不是了解得太清楚,所以才不理解。 “写《牧马人》的时候,我是新人,《燕京文艺》杂志社给我的稿费标准是千字4元,但是写《庐山恋》的时候,我已经出名了,杂志社当然要给我提高稿费标准啊,不然谁还继续给他们投稿。” “啊?那人家杂志社给你提到了多少?” “千字7元。” “千字……7元?” “对,这是目前我国小说稿费的最高标准。” “哇!那小陈你好厉害。”刘筱莉再次替陈耀东感到骄傲,也不后悔自己冲动之下,不远迢迢的从江城跑来燕京了。 不过看着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她的眼角也情不自禁的多了一抹愁云。 愁在今晚的住处,还没有着落呢? 她想着待会儿用单位批的假条去招待所看能否开一间房,如果不能的话,那她也只好麻烦陈耀东帮忙了。 按理来说,两人已经是对象关系,不必如此客气。 可又谁叫他们今天刚见面呢。 都想给彼此留下一个好的印象不是。 “你的住宿问题解决了吗?”陈耀东忽然问道。 但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他其实想过要不要带刘筱莉去看一部电影,或者在什刹海旁边两个人慢慢的走一走,聊一聊心什么的。 而之所以把这些想法都否了,原因在于刚才他两在吃饭时,陈耀东留意到了对方在不经意间表现出来的疲惫和困意,所以决定先送她去休息一晚,想来对方也不至于明天就要离开。 竟不想,他这个问题正好击中了刘筱莉的软肋。 “还没有。”她底气不足的答道。 “我看小莉姐你坐车也累了,要不我先送你去招待所休息一晚……” 说到这,陈耀东忽的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道:“那个,我能问一下,小莉姐你是用什么理由请假过来的吗?” 刘筱莉一直对这个问题忌讳如深,不愿主动提及,没想到还是没有躲过去。 但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见这情形,陈耀东也不逼迫,正待开启另外的话题,却又听刘筱莉主动说了出来。 “我其实是编了一个理由,请假过来的。” 陈耀东一听,顿时眼睛一亮,暗忖道:‘小莉姐,你细嗦,这个话题我感兴趣。’ 刘筱莉既然决定开口,自然也就没想对陈耀东隐瞒,很快就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 看得出来,刘筱莉不会讲故事,她连制造悬念都不会,但就是这么平铺直述,娓娓道来,传入陈耀东耳朵里之后,还是令他感到无比动容。 只因为,这个女子所做的这一切,皆都是为了见他一面。 还是那句话,你可以说她的行为傻,可哪个男人遇到这样一个女子,还能保持心如止水呢? 陈耀东自问做不到。 “那你怎么也不提前和我打声招呼,这样我好去火车站接你啊?” “我当时没想太多,就想给你一个惊喜。” 这时,刘筱莉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今天下午的经历,她捋了捋被晚风吹到脸上的刘海,又继续说: “没想到,见到你之后不是惊喜,而是一场惊吓,但好在那只是一场误会,最后也是有惊无险。 其实现在回头想想,倒是像你的《庐山恋》里周筠和耿桦的爱情故事一样,虽然曲折,可结局是美好的。” 说着说着,她有些感慨看了陈耀东一眼,道:“小陈,你说是吗?” 这个时候傻子都知道该点头,陈耀东虽然不是傻子,但他也是这么做的。 “没错,所以今后如果再发生像今天这样的误会,我希望小莉姐你不要再跑了。你知不知道,可把我担心死了。” “对不起小陈,我……” “好了小莉姐,我不是要你的道歉,只是提醒你引以为戒就行。” 顿了一下,陈耀东又道:“对了,如果今天我没有把你追回来,小莉姐你打算去哪?” “我……我可能会真的回家去看看吧。” “哦。”陈耀东心里一阵唏嘘,‘幸亏我反应快,要是慢一点,我的小莉姐就没了。’ 等等…… 似乎有哪里不对。 第45章 带着笑意入眠 走在前往附近一家招待所的路上,陈耀东终于想起来哪里不对劲了。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而刘筱莉见他止步自是不免投来疑惑的眼神。 就听陈耀东问道: “小莉姐,你这种情况,恐怕招待所不会让你住吧?” “我……我也不知道,先去试试吧。”刘筱莉明显也没有多少底气。 事实上她现在又累又困,真不想在陈耀东这个对象面前装矜持了,便又补充道: “小陈,如果招待所真不让我住,你还有其他办法吗?” 陈耀东率先想到了下午时田状状的提议,但又立马将之否决。 家里其实也可以,但有些太突然了。 “有了!” 面对刘筱莉投来的带着希冀的眼神,陈耀东对其神秘一笑:“跟我来。” “去哪?” “住招待所。” 看着刘筱莉迷糊不解的眼神,陈耀东也不再卖关子了,直接公布道:“我带你去住《燕京文艺》的招待所。” “啊?这……我能住吗?” “放心,这点薄面他们还是会给我的。” 刘筱莉还是有些忐忑,但同时又有些期待。 怀着这两种矛盾的心情,她一路跟着陈耀东走了十多分钟,终于来到了《燕京文艺》杂志社门口。 这会儿杂志社早已经下班了,不过肯定有人值班,必然包括宿舍就在紧接着门口的王大爷。 “王大爷,王大爷。” “谁,谁在门口叫我?” “是我,小陈,大爷,吃了吗您嘞?” “嘿,小陈啊,你不是上大学去了吗?怎么这么晚还来杂志社……” 从屋里出来的同时,王大爷瞧见了陈耀东身边的刘筱莉,顿时惊讶道:“这个漂亮的女同志是?” “大爷,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对象,她叫刘筱莉。” 陈耀东紧接着对刘筱莉也介绍了一下王大爷。 介绍完就听刘筱莉礼貌招呼道:“王大爷好。” “好好好,你也好。” 王大爷打量着刘筱莉后感慨道:“小陈真是好福气啊,这才去上大学没几天呐,竟然就找了你这么个长得如此标志儿的女同志。” 陈耀东见这老头似有些误会,终于不介意透露当初背着画板出去采风的秘密了。 “你是说?当初你带着画板早出晚归,就是为了给小刘同志作画?哎呦你小子,可真能藏事阿。” “这不是当时怕小莉姐不答应我,平白惹人笑话吗。”陈耀东故意说给某人听。 刘筱莉嗔怪的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微微扬起。 老王头一把年纪,就爱看,啊不是,看不得这些,笑呵呵道: “所以你们大包小包,又是这么晚过来,是准备来招待所借宿的吧?” “大爷您这眼睛比那孙猴子还火眼金睛。” “嘿,也不知道你这小子这话是骂我呢还是夸我。” “当然是夸您呐,大闹天宫的孙猴子您不知道?” 老头不接这茬,又把话题带回了正轨。 “看在小陈你的面子上,我们招待所让小刘同志住宿自然没问题,但是小陈你嘛?” 本来陈耀东也是打算回学校住的,毕竟留在这也不能和小莉姐睡一个被窝,可是被老王头这话一激,他有些不乐意了。 “我怎么了?我就不能住了?” “平常自是能让你住,但你和小刘同志还没结婚吧?” 老王头继续劝道:“小陈,男女作风问题可是大事,而且你们北电就在小西天,离这也不远,所以我劝你啊,还是回学校住的好。” “呵呵,大爷,跟你开个玩笑,我本来也准备回学校住的。”陈耀东见到小莉姐也在盯着自己,没由来的一阵心虚,可自己真没有那么猴急啊! 当然,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幻想一下还是有的,要是无欲无求,就该去看医生了。 “那样就好,小刘同志跟我来登记一下。” 说着,老王头转身回去拿了一把钥匙,就往门卫室走去。 陈耀东带着刘筱莉在后面跟着,一边问道:“大爷,今天杂志社里是谁值班啊?” “编辑部的小何同志。” 陈耀东点头,等刘筱莉先在门卫室这边登记完,他又带着她找到这位值班的何编辑,同样说明了来意,对方也爽快的给了一把宿舍的钥匙。 居然还就是之前陈耀东睡觉的那个房间。 自从陈耀东搬去北电之后,这间宿舍也一直没人住进来。 不过被套什么的,都重新洗过,整齐的放进了柜子里。 帮着刘筱莉铺好床单后,陈耀东忽然道:“小莉姐,你晚上要是害怕的话,我可以再找何编辑给我开个房间,留下来陪你。” “我不怕,这一栋房子还住了好几户人家呢,另外多谢你了小陈,给我找了这么好的一间宿舍。” 说着,刘筱莉蹲下身子。 从手提包里取出了一支精美的钢笔,朝陈耀东递了过来。 “我也不知道送你什么礼物好,想到你是个作家,还是大学生,平常写字比较多,所以给你买了一支钢笔,希望小陈你不要嫌弃。” 陈耀东也没推辞,伸手把钢笔接过来,虽然还没投入使用,但是仅凭这触感,他就感觉这支笔不便宜。 隔空试了试,手感也不错。 “谢谢小莉姐,这支笔我很喜欢,而且我正好缺一支好笔,你就给我送来了。” “你喜欢就好。”见自己送的礼物被陈耀东开心收下,刘筱莉也很高兴。 不过礼物送完之后,接下来无事可做的两人很快就感觉房间里的气氛变得暧(尴)昧《尬》起来。 陈耀东见刘筱莉打哈欠的频率明显增加,不等对方赶人,就主动提出了告辞。 “小莉姐,我看你舟车劳顿,一定很辛苦,就早点休息吧,明早我再过来。” 刘筱莉现在确实只想尽快洗个澡休息,见陈耀东这么善解人意,她眼里流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同时心里对这个对象的好感又上涨了一截。 陈耀东走后,刘筱莉洗完澡躺在床上,回想起今天的种种,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只是无人注意到,她睡觉时嘴角还噙着浅浅的微笑。 ps:求追读,求票!感谢大家! 第46章 你们还缺人吗 刘正云,58年生人,今年20岁以河南文科状元的身份考进了北大中文系。 历史上刘正云在毕业后进入报社工作,开始从事文学创作之路,相继发表了《一地鸡毛》《温故1942》《故乡天下黄花》《一句顶万句》等优秀作品,在国内国际上都获奖无数,三十多年后还上了芒果台的《向往的生活》,就是黄老师做饭那个综艺节目。 当然,现在的小刘同学还只是一个眼神青涩的大一新生。 北大今年还没有军训,但是随着新生的灌溉,一些早已经干枯的社团也再次‘活’了过来。 其中像五四文学社这种具有历史文化底蕴的社团,更是这一届78级北大学子竞相角逐的热门社团。 20岁的刘正云这会儿就刚来五四文学社报了一个名,面试还要等一些时间,所以他准备离开。 但就在这时,他不小心听到了几个应该是社团成员的学长学姐正在讨论说要成立一家大学杂志,这个话题勾起了他的好奇,于是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查剑英同志,我觉得你想成立大学杂志的想法很好,我个人也表示支持,但是我认为你想以个人的名义申请,恐怕学校很难通过。” “所以我才找了你们几个和我一起创办这个大学杂志啊。” “难,还是难,就算学校审批了,在我们没有做出成绩之前,学校也不可能给我们的校园杂志提供多少支持,恐怕到最后也是虎头蛇尾。” “我知道万事开头难,但困难是可以克服的啊!就像李银民同志你说的,在我们前期没有做出成绩之前,学校不可能给我们提供多少支持,那我们就做出成绩来啊!” 查剑英显然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她继续道:“你们忘了上回在朱光遣老师家里认识的陈耀东同志了吗?他可是《牧马人》的作者,如果我们能从他那里约一篇稿子,哪怕只是《牧马人》的评论文章,大家觉得这样的校园杂志还会出不了成绩吗?” 李银民想了想道:“我不否认你说的确实有可能成功,但是对于用私人名义在大学里创办大学杂志,我觉得还是不太妥。” “为何不妥?我们可以请院里的老师背书,而且校园杂志的收益是归学校,又不是归私人。”查剑英觉得这事大有可为,而且要不是她一个人办不下来,都想一个人打申请了。 这时,一直沉默寡言的王小萍突然开口道: “剑英同志,李银民同志,我听了你们的分歧,为什么我们不用社团的名义来创建这个校园杂志呢?” 此话一出,查剑英和李银民相互对视一眼,纷纷赞同道: “对啊,要是用社团的名义来创建校园杂志,那在审批上就不用愁了。” “不仅如此,学校也会更加支持,王小萍同志,你立大功了。” “只是你们陷入了死胡同而已,至于具体以哪个社团的名义申请,这个你们要好好考虑考虑,毕竟大学社团那么多,社团与社团之间,也是有差别的。” “这还用考虑吗?当然是五四文学社。” “嗯,我也觉得五四文学社可以。” “好,既然决定了,那我们就不要像列宁说的那样,只做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眼下正好就是周末,不如我们分一下工,尽快行动起来。” 差剑英三人正要分工的时候,就见一颗大脑袋凑到了他们这个三人小圈子里来。 三人不免齐齐望向他,齐声问道:“你是谁啊?” 刘正云被这一句‘你是谁啊’给震得回过神来,然后对上三双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有些尴尬的擦了擦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然后裂开嘴,讪讪笑道: “那个,你们还缺人吗?我想……我想加入你们可以吗?” 刘正云见三人不说话,想起了什么,赶紧介绍了一下自己。 “哦,我叫刘正云,78级中文系学生,是今年HEN省的文科状元,之前曾在我的老家担任一所中学的民办老师,有幸阅读了不少文章,也喜欢和文字打交道。” …… 陈耀东不知道差剑英几个打算创办一家学校杂志,而且还准备向他约稿。 这会儿他正带着他的小莉姐从北海公园里游玩出来,接下来他们准备吃点东西后,就去天安门广场、故宫、颐和园…… “小陈,我听艳红姐说你们燕京还有一座古长城对嘛?” “你说的是八达岭长城吧,那可有点远咯。” “远吗?那算了吧。” “虽然远,但如果小莉姐你想去爬的话,今天时间有点不够了,明天吧,我可以陪你去。就是需要早一点出发。” “多远啊?” “大概五十多公里,不过有客运汽车。” 刘筱莉确实想去爬爬长城,但是听说这么远,她顿时觉得自己也不是太想去了。 便冲陈耀东摇头道:“太远了,我看就不去了吧,或者下次再去。” “也好!” 陈耀东并未坚持,如果是后世有私家车的年代,五十公里一脚油门就到了,不行的话再踩一脚…… 反观这个年代,五十公里已经不是短距离了,如果走路要走一天,蹬自行车要半天,坐汽车也要一两个小时,确实不方便。 稍后,两人前往天安门的路上,陈耀东故意绕路经过北师大,回了趟家把自行车给骑了出来。 因为刘筱莉还没有做好见他父母的心里准备,陈耀东尊重她的意见,自然也就没有向家人透露这次骑走自行车的真正用途。 “我该怎么坐。”刘筱莉看着面前的自行车,不是不会坐,而是有点不好意思坐上去。 因为上次坐异性的车,那还是很小的时候爸爸带她的记忆了。 “你可以斜着坐。” 刘筱莉懂陈耀东斜着坐的意思,抿了抿嘴,还是坐了上去。 但她抓的是坐垫,陈耀东‘好心’提醒道:“小莉姐,你要是不好意思,就抓着我的衣服,这样安全一点。” “哦,好~” 见小莉姐这么听话,陈耀东嘴角微微一笑,然后招呼了一声:“坐好了吗?我走了啊。” 听着背后传来一声像是鼻腔里发出来的嗯,陈耀东用力一蹬,接着这辆自行车便载着两人朝着天安门方向驶去。 他没有学后世电视里拍的那些占便宜的路数,把车骑得并不快,但很稳。 偶尔哪里若是风景不错的话,他们还会停下来拍张照片。 至于拍照用的相机,是昨晚上陈耀东向老谋子借的。 “小莉姐,看镜头。” “3、2、1,茄子。” 一开始刘筱莉拍照还有点放不开,但在陈耀东的调教,啊呸,教导下,到后来已经自己会比剪头手了。 而且刘筱莉不愧是学舞蹈的,生活中她穿衣风格比较保守不注意还看不出来,但是拍照的时候在摆出一些姿势下,完美的身材便显露无疑。 某个拍照的狗男人表示:我可以拍一天! 胶卷:不,你不想! …… “北电的校门这么简陋的吗?” 查剑英见惯了北大校门,以及北大隔壁清华校门的气派,乍一看到北电校门如此寒酸,只觉得有些不太适应。 第47章 查剑英约稿 “陈耀东同志,你总算回来了,我都等你一下午了!” 看着在《燕京文艺》杂志社门口的查小姐,陈耀东的大脑有些凌乱。 “查剑英同志,你是怎么知道我会回来这里的?”他问。 查剑英理直气壮道: “我不知道啊,起先我是去北电找你,结果你同学说你对象来了,不一定什么时候回去,于是我想着杂志社也不远,就来这边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打听到了你的消息。” 说这番话的同时,查剑英的目光早就开始在刘筱莉身上打量,心里暗暗惊叹陈耀东真是好福气,居然找了这么好看的一个对象。 嗯,确实好看,饶是她自己也是女子,也有点自愧不如。 “原来如此。”陈耀东点点头:“所以查剑英同志找我是为了?” “哦……是这样的,我和王小萍同志他们想成立一家校园杂志,第一期如果没有名气后续很难做起来,所以想向陈耀东同志你约一篇稿。” 查建英也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对于一个已经成名的作家来说有点‘过分’,所以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不一定是小说,可以是一篇你的《牧马人》的评论文章,或者是诗歌,再或者,你能答应接受我们的一次访谈也行……” 陈耀东总结了一下道:“我懂了,你们是想用我的名气来打响你们创办的校园杂志的名声?” “可以这样说,不知道陈耀东同志你能不能帮我们这个忙?” 陈耀东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查剑英同志,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是我想先向你确认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这次找我约稿,咳咳,那个有稿费吗?” 查剑英被陈耀东的直接意外了一下,但还是认真回答道: “当然有的,只是……” 她自己说的也有点底气不足,卡了一下才继续道:“只是我们的杂志草创,不确定学校会批多少经费,所以能不能先欠着啊?但陈耀东同志你放心,等我们第一期杂志卖出去后,肯定第一时间支付你的稿酬。” 听到不是白打工,陈耀东对这个忙还是愿意帮的。 不过对方这种情况,他自然不可能耗费精力给他们改编一篇小说出来。 至于评论文章这玩意他不懂,也懒得去研究,倒是诗歌和访谈可以考虑一下。 如是想到,他又问:“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要?” “陈耀东同志,你答应了?” 听话听音,查剑英惊喜回答:“越快越好!” 什么叫越快越好? 陈耀东皱了皱眉,之前还不觉得,现在怎么感觉对方有点不靠谱呢? 于是他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 “查剑英同志,你们的杂志叫什么名字?学校通过了吗?进展到哪一步了?” 见查剑英支支吾吾,陈耀东抬手扶额,顿时明白了,合着对方应该是啥也没准备好,可能就有个想法,再有个草台班子,他们就跑来忽悠…… 嗯,这样说一点儿也没错,就跑来忽悠自己给他们‘投稿’了。 ‘妈蛋,突然有点后悔答应得太早了怎么办?’ 查剑英这一刻像是猜中了陈耀东的心思,赶紧道:“陈耀东同志,你都答应了,不会还反悔吧?” “看在朋友一场的份上,反悔不至于。” 说到这,陈耀东忽的想到北大也是一个‘景点’,于是回头看向刘筱莉道:“小莉姐,你想不想去北大打个卡?” 此时查剑英不一定听得懂打个卡是什么意思,但是刘筱莉这一天早就从陈耀东这里领悟了精髓。 只是刘筱莉没想到小陈和这位听着应该是北大的女同志聊的好好地,会突然把话题拐向她。 这让她一时根本拿不定主意,只能把皮球踢了回来。 “我……都可以,听小陈你的安排。” 查剑英这时候比陈耀东还要着急,抢在他前面开口道: “这位女同志,我们北大还是非常值得参观的。” 为了说服刘筱莉,接下来查剑英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从北大的历史文化价值说到古色古香的建筑,又从未名湖畔的自然风光聊到了北大的美食,历史名人等。 “看不出来查剑英同志你的口才居然这么好,不愧是北大的高材生啊。” 陈耀东在查剑英说完后送上了一记马屁,因为说实话,如果要他介绍北电,他还真不如对方这样说得头头是道。 当然,现在的北电和北大相比,二者虽然都是北字头,但是以北电的底蕴,连碰瓷人家都不够格的。 至于说刘筱莉,她一开始确实对去不去北大‘打卡’抱着可去可不去的念头,但是在听了查剑英的一番‘推销’之后,还真对北大这座最高学府,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之心。 “小陈?” 陈耀东明白了小莉姐的眼神,于是对查剑英道:“查剑英同志,如你所愿,明天我打算带对象去你们北大游玩一下,能不能麻烦你充当一下向导?”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查剑英心里已经想好了,等陈耀东明天到了北大,就带着他去五四文学社‘刷个脸’,然后借机把他们准备成立校园杂志的口风露出去。 她相信,凭借北大学子,尤其是五四文学社里的同志们对于《牧马人》的喜爱,当他们听说《牧马人》的作者将在他们创办的第一期校园杂志社上发表…… 咳咳,不管发表什么,肯定都会特别激动,而且用不了多久,就能传遍整个校园。 到那时……哈哈哈,我查剑英一手创办的校园杂志就火了哈哈哈哈。 “查剑英同志,查剑英同志?” “啊?” “我叫你两声都没反应,你在想什么呢?” 查剑英犹豫了下,还是觉得应该坦诚一点。 “那个,我刚才在想,我们北大有个五四文学社,社团里的同志们都很喜欢你的《牧马人》,所以明天能不能请陈耀东同志你去社团里和大家见个面,简单交流交流。” 说完,见陈耀东犹疑,查剑英赶紧又找补道:“当然你觉得不方便也没关系。” “没什么不方便,这事查剑英同志你来安排就是。”陈耀东到底还是没有拒绝,是,他确实是怕麻烦,但不至于谈虎色变,而且有些麻烦看似是麻烦,其实辩证的看,也充斥着乐趣。 “好好好,谢谢陈耀东同志。” 查剑英见陈耀东同意,心里松了一口气。 跟着她又打量了一眼刘筱莉,感叹对方长得真是好看的同时,也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居然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 内心做了一番检讨。 跟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陈耀东同志,能不能再麻烦你向我介绍一下你对象?她长得真好看。” “瞧我把这事给忘了。” 陈耀东倒不是真忘了,只是被对方上来一阵‘连珠炮似’的问题给绊住了,一直没机会。 好在现在补上也不晚。 “刘筱莉,东北人,现在是江城歌舞剧院的一名舞蹈演员。” 他先向查剑英介绍了一下小莉姐,然后又反过来向刘筱莉介绍查小姐。 “查剑英同志,北大中文系的高材生,我们是在朱光遣老爷子家里认识的。” 想到刘筱莉不认识朱光遣,陈耀东又紧接着补充了一句:“他是北大的教授,我两又是因为给你画那副画的时候在什刹海公园结的缘。” 刘筱莉恍然。 ps:月底求票!感谢大家!砰砰砰! 第48章 专业的到底还是专业的 “哈哈,启宫先生,好久不见你来北大做客了啊。” 启宫,姓爱新觉罗,是雍正的第九世孙,他是个书画家,诗人,教育家,文物鉴定家……国学家,总之顶着一堆头衔,现在是北师大的教授。 他在北大有不少好友,之前经常过来‘串门’的,只是洪流时期被戴了一定向右的帽子,才很少‘出门’。 如今洪流已经走了两年,他也‘在家’瞥了很久,早就想出来透透气了。 “希逋先生,你我确实好久不见,近来身体可好啊?” 希逋是季现灵的字。 这位的名字想必众人都不陌生。 且先不说他的成就如何,但凡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应该都读过他的文章。 如《怀念母亲》《夹竹桃》等。 事实上,他在学术上的成就更加瞩目,精通12国语言,在国际上被评为东方学大师。 一生笔耕不坠,创作了两千多万字的文化瑰宝,是北大的终身教授,与饶中颐并称为‘南饶北季’。 1911年生人,今年67岁。 这个年龄放在其他行业来说,已经属于该下岗退休的老人了。 但在教育这一块,正是‘当打之年’。 至于启宫,比他要小一岁。 此时两个小老头久别重逢,在北大的未名湖畔边走边聊,时不时哈哈大笑,外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他们相谈甚欢。 正好,此时查剑英这个北大向导也正领着陈耀东和刘筱莉来到了未名湖。 今天陈耀东同样把张一谋的相机给借了出来,而胶卷是他们来北大之前特意去买的。 他买的是市场上最常见的120胶卷,一个胶卷一块八毛钱,可以拍12张照片。 鉴于昨天胶卷不够用的情况,陈耀东今天直接买了五个。 五个胶卷最多可以拍六十张照片,当然用不完也没关系,反正后面还可以拍。 胶卷相机不像后世的数码相机,拍了照片之后还需要经过冲洗和印刷两道程序,才能成片。 后面这两道工序具体怎么收费,陈耀东也不清楚,因为他还没来得及去冲洗照片。 但听老谋子说,他在老家那边冲洗一张照片的费用在三毛左右,想来京城也大差不差吧。 再加上从拍照到拿到照片这中间的时间消耗,说实话,这个年代拍照的成本是很高的。 当然,也正是因为成本高,拍的照片少,放在后世才更有纪念意义。 “查剑英同志,麻烦你帮我和小莉姐在这合张影吧。” “没问题,但我不会使用相机。” “这是小问题,我教你,你只需要按这里就行了。” 陈耀东在把相机交给查剑英之前,还提前为她找好了拍照角度。 所以查剑英真的只需要拿着相机,按下快门即可,妥妥的工具人。 “咦,你们北大的学生现在都能用上相机了?”启宫走来,看见查剑英在给两个小年轻拍照,有些惊讶。 季现灵同样有些意外,最关键的是,他还认识拍照的女学生。 “查剑英同学~” 之前在专注拍照的查剑英并未注意到两个小老头的靠近,直到此时被喊了一声,她才注意到是教他们古典语言和东方学的老教授,连忙招呼道: “季老师,您也在这啊。” “是啊,今天天气好,我就陪好友启宫先生来未名湖这边走走,然后碰见你在给人拍照。” 季现灵看着学生拿在手上的相机,并不知道这个相机其实不是她的。 于是也想着让这同学给他和启宫一起合张影。 “季老师,这相机不是……” 查剑英话未说完,在一旁听了始末的陈耀东便打断道:“没问题!” 他此时还不知道查剑英口中的季老师是大名鼎鼎的季现灵,但是这位季老师旁边的启宫先生对陈耀东来说,不算陌生。 毕竟对方可是北师大的大教授,名人,陈耀东作为在北师大家属小区长大的‘小孩’,当然早有耳闻。 但对方并不住在北师大家属小区,此前也未曾见过陈耀东,故才现在也不认得他一个小年轻。 甚至还以为他也是北大的学生呢。 不过这会儿陈耀东站出来,倒是多打量了他几眼,不免觉得此子龙章凤姿,渊渟岳峙,一表人才…… “这位同学是?”季现灵也在打量陈耀东,但根本没什么印象。 “这位老师好,我叫陈耀东,在北电念书,今天是带对象来北大游玩的,因为查剑英同志是我朋友,所以请她当了我们的向导。” 季现灵闻言,代表北大表示了一下欢迎。 其实如果他早知道这个相机不是自己学生的,可能刚才也不会提给他和启宫合张影的要求。 但是既然已经提了,这话就不好收回来了。 不过出于礼貌,他还是又补充道:“陈耀东同志,我想借你相机给我和启宫先生合张影,这不会让你为难吧?” “不为难不为难,能给两位老先生留影,也是学生的荣幸。”陈耀东从查剑英手里把相机拿过来后,送上了一记不值钱的马屁。 然后咔咔就给两老头拍了张合影。 他的拍照姿势以及气质,和刚才查剑英比起来,显然就专业多了。 两老头心里都不禁暗叹:‘不愧是北电的学生,专业的到底还是专业的!’ 待两老头走后,查剑英才忍不住向陈耀东小声地问:“陈耀东同志,你认识季老师,或者是那位启宫老师?” “不认识啊。”陈耀东随口答道,哪怕是上辈子,他和两老头也不曾打过交道。 “那刚才季老师给你照片钱,你为什么不收?”这才是查剑英不理解的地方。 “你不懂!” 在陈耀东看来,一张照片才值几个钱阿?还不如做个人情,和这两位老先生几个善缘。 哪怕一辈子都用不上,他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查剑英却一怔。 然后有些耿直道:“就是因为不懂才问你啊。” “以后你自然会明白的。” 陈耀东继续卖关子。 又担心查剑英问个没完没了。 于是转移话题道: “你们杂志的名字还没想好吗?” “想好了,叫燕大校刊。” “燕大校刊?这名字你们学校能通过?”陈耀东露出无语的表情,他昨天想的没错,果然就是个草台班子。 “我们还有备选名字。”说到这,查剑英忽的想到了什么,转身盯着陈耀东道:“大作家,大才子,要不你也给我们杂志想个名字。” 陈耀东叹了一口气,指了指旁边的湖。 “这是什么意思?” “未名湖啊,这不就有个现成的名字吗,而且别人一听就知道是你们北大的,关键还不像《燕大校刊》那样一听就很官方。” “未名湖……未名湖杂志。”查剑英在嘴里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越念她的眼睛越亮。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有三道身影快步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 “陈耀东同志……” PS:启宫是北师大的,前文(14章)已修改!望周知! 第49章 黑子请说话 “陈耀东……” “怎么了?启宫先生。” “哦,没事,我只是感觉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像是在哪听过。” 半响还是没有想起来,启宫也就不去多想了。 这边,陈耀东‘又’认识了一个未来的北大名人。 没错,正是后来以大作家身份上过《向往的生活》的那位刘正云。 不过现在还是个有点文青的二十岁骚年。 ‘新东方的俞明宏好像也是这一届的吧?’ 陈耀东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刘正云后突然就想到了那位。 但很快,他又纠正了自己的想法。 因为他记起来了,老俞在后世有个‘留级达人’的绰号。 也就是说,他为了考北大,至少考了三年……嗯,没错,好像就是三年。 所以老俞是79级,他们这一届还同时招了一个十五岁的海子、18岁的骆已禾,他们两和84年入学的西川,因为写诗很厉害,在后世被称之为北大三剑客。 话说眼下,王小萍他们过来,就是因为五四文学社那边已经安排妥当,现在相当于‘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谁是东风? 自然就是陈耀东这个《牧马人》的作者了。 “人不多吧?” “陈耀东同志你放心,我们没有通知多少人,就只喊了我们文学社的过来。” “哦哦,那就好。” 未几,当陈耀东带着刘筱莉前脚后走进北大的五四文学社,看着偌大的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的人头,数来肯定超过三位数的那种,他回头无语的看向刚才回答他的王小萍。 潜台词问:这就是你所说的没有通知多少人? 王小萍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弱弱的解释了一句:“可能大家还叫了室友,或者同学吧。” 文学社的社长叫陈健恭,这人也挺厉害,刚毕业就进入了作协,后来担任过多届的作协副主席,另外其本身也是一个作家,代表作有《皇城根》《迷乱的星空》《前科》等。 这会儿,就是这位陈社长在亲自主持这场姑且叫做《牧马人》的作者与北大学子之间的线下交流会吧。 “亲爱的同学们,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有请《牧马人》的作者辰东同志来到五四文学社,与我们北大学子开展一场友好的座谈会。” 哗哗哗! 哗哗哗! 虽然教室里的很多同学可能还不知道进来这几个人当中,谁才是真正的辰东。 但是今天能来这的,基本上都是看过《牧马人》的,也喜欢这部小说的,所以掌声很密集,掌声很热烈,掌声听着振聋发聩。 中国有句话叫做来都来了,而且说实话,都到了这一步,陈耀东哪怕想退缩也晚了, 但好在他并不怵,相反,此时此刻,感受到大家的热情,他却是有种久违的热血,就好像身体有某种基因觉醒了一样,用后世网友的话来说,这大概叫做—— 燃起来了! 于是,迎着大家期待的目光和热情的掌声,陈耀东脸上露出了比雷军还要亲切的笑容,向大家挥着手,走向了教室前方的三尺讲台。 这一刻,刘筱莉看着他的背影,眼中顾盼生姿,柔情似水。 她心里默默念道:‘小陈好厉害!’ 但也就在这时,一个从耳边传来的声音将她思绪拉了回来。 “刘筱莉同志,请入坐吧,我们特意在前排给你留了位置的。” “噢,好的,谢谢。”刘筱莉朝王小萍点点头,没人注意到,她的耳垂已经红了。 待刘筱莉这边在教室的前排座位上坐下之后,教室里的掌声已经停歇,但大家的目光依旧充满了激动。 激动的看向讲台上的辣个男人。 “大家好,我叫陈耀东,也是《牧马人》的作者辰东……” 陈耀东一句介绍还没完,教室里又爆发了一阵掌声。 而他却在心里暗暗吐槽:‘差评,居然没有一个扩音设备!’ 这间教室本身就是个大教室,又有几百号学生,他要让大家都听得见他的声音,那就只能尽量大声的说话,这对他的嗓子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大的挑战。 于是他朝身为‘主办方’的文学社一众领导班子投去了一个眼神,希望他们可以领会自己的意思。 很快,他收回目光,这次不等掌声自然停止,他就举起手往下压了压。 “好了好了,诸位北大天之骄子的热情,我已经充分的感受到了。” 年轻人最在意什么? 脸面。 大家给足了陈耀东里子,他当然也不介意将面子还给他们。 这就叫做花花轿子众人抬。 不过这些终究只是场面话,大家既然坐在这个教室里,自然不是来听陈耀东和他们客气的。 终究还是要切入主题。 可是陈耀东压根就没有为这场座谈会,或者也可以叫做见面会有任何的准备。 好在陈耀东不是一个真正的十八岁青年,他还有着前世丰富人生经验和阅历,知道这种情况下,没有准备也有没有准备的打法。 “首先,我很高兴受查剑英同志的邀请,来到北大,来到咱们五四文学社和各位同学见个面,实不相瞒,我本身和在做各位一样,也是一个新世代的大学生,只可惜我的高考分数不够,最终没能成为大家的同学,实在人生一大憾事!” 说着,陈耀东假模假样的叹了一口气,好像真的在为没有考上北大而很遗憾似的。 这顿时收获了底下一片北大学子的同情与好感。 更有同学捧哏道:“辰东同志,那你现在考上了哪所大学?” “我现在是北电的学生。” 他刚才的话起到了效果,底下立马就有一些同学‘安慰’他道: “辰东同志,北电也是好学校啊,将来毕业后有机会分配到各大文化战线,多令人羡慕啊,你千万不要气馁。” “没错辰东同志,北电虽然不如我们北大那么辉煌,但毕竟也是国家重点扶持的大学,你千万不要自暴自弃,要为我们创作更多的优秀作品,说不定将来你的作品还有机会影视化呢。” “……” 听着左一个叫自己不要气馁,右一个叫自己不要自暴自弃,陈耀东都无语了。 不是,我有说北电半个字不好吗? 偏见,十足的偏见! 都说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陈耀东不会去做愚公移山这种需要大毅力才能完成的事,他选择直接跳过这座大山。 “感谢大家的关心,我现在很好,既没有气馁,也没有自暴自弃,我每天早睡早起,身体健康。”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又道:“好了,言归正传,在来之前,我是真不知道会是这么大的阵仗,我以为就是几个同学,顶天了几十个同学围在一起相互探讨或者交流一下文学创作上的灵感,瓶颈,创作思路啥的,所以也没有用心做什么准备,这要是接下来我语无伦次,希望大家不要笑话我啊。” 陈耀东第一步的思路其实总结下来,就四个字——丑话说在前头! 这样接下来哪怕他说的再不好,都能用这句‘丑话’来掩盖过去。 当然陈耀东自诩思路还是很清晰的,不至于站在台上不知道说什么。 他道:“我知道大家应该都想听我讲讲《牧马人》的幕后故事,但在分享我的故事之前,我想先解答一些读者的问题或者大家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和我交流交流。” 说完,他看到不少人都神情激动,跃跃欲试,连忙又补充了一句:“举手发言!” 他话音刚落,就见不少人都举起了手,于是随机点了一个坐在边上的男生。 这名男生站起来之后,陈耀东才发现他长了一张桀骜不驯的脸。 “我的问题是,其他人的伤痕小说都是在批判过去,批判洪流带给人们的悲怆与苦难,但是辰东同志你的《牧马人》却打着伤痕小说的皮,实则写的是一篇爱情小说,当然我不是说你的爱情小说写的不好,只是在你这篇小说里,我看到了你在用主角的爱情,主角与周围人的友情来故意淡化那段特殊时期带来的伤痛。所以,我想问辰东同志,在你看来,那段洪流时期,不值得批判是吗?” 轰~ 这位桀骜同学的话,就像是一滴水,落进了滚烫的油锅里,刹那间让整个教室从落针可闻的安静,到沸腾,到炸裂。 陈耀东也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随手一点,就给自己点了一个黑粉。 而且还是给他扣了好大一顶帽子的黑粉。 ‘不过,为什么我却好兴奋呢?’ 第50章 石破天惊 随着这个小黑子,啊呸,随着这位桀骜同学最后一个问题把一部小说的内容上升到作者对洪流的价值观后,现场虽然有不少读者都对他怒目而视,但也有一部分同学好奇的看向讲台上的陈耀东,期待从他嘴里听到一个‘答案’。 当然,还有一小撮人开始替陈耀东担心和紧张,刘筱莉就是其中之一。 陈耀东此时脑海里已经有了措辞,但他没有急着开口,而是先将众人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 尤其注意到了小莉姐眼里对他的紧张,他朝其笑着点了点头,如果刘筱莉能读懂他的‘暗示’,此时耳边就能听到这样一句话——不用担心,这都是小场面! 就在陈耀东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的时候,只见一个同学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他手里还拿了一个喇叭扬声器。 “呼,辰东同志,很抱歉我们没有提前准备扩音设备,只能临时找到这个喇叭,希望你将就一下。” “谢谢,有这个小喇叭就方便多了。” 陈耀东满意的接过来,马上试了试,虽然不如‘当年’在剧组对着上千人发号施令的扬声器效果那么好,但至少接下来说话不需要太费力了。 “喂喂,嗯,好,感谢这位同学的发言,你先请坐。” 这个时候,陈耀东没有注意到,甚至此时教室里绝大多数同学都没有留意,从后门走进来了两老头。 而讲台上,陈耀东已经开始了他的回答: “下面,我先转述一下这位同学的观点,他说我的《牧马人》淡化了洪流带来的苦难,与社会上其他的以批判为主的伤痕流小说大相径庭,从而推断我对洪流的价值观。” “在我看来,这套逻辑本就不通,甚至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首先,我在开篇交代《牧马人》男女主背景的时候,就已经非常客观的描述了时代因素带给他们这对年轻人不幸的遭遇,也正是因为这段不幸的遭遇,才将他们两个人的命运绑在了一起。 是,我也承认在后面大量的笔墨用来刻画了男女主角之间的感情以及同村民之间的互帮互助。 难道这就算是你觉得我在淡化洪流带来的影响? 历史不是非黑即白…… 不知道在座的诸位同学有没有想过这样一个问题—— 在现在整个文坛都在批判那段岁月的时候,其实当年也有不少的同志,他们是真的怀着一颗拳拳的报国之心,主动响应了祖国的号召,无私的投入到了国家的建设当中。 他们就像老一辈革命同志一样,为了祖国能够繁荣昌盛,为了下一代变得更好,无怨无悔的奉献着自己的青春。 但是现在的‘主流声音’告诉他们,他们当初的选择是错的,他们这么多年的奉献都是错的。 试问,这对他们而言,是不是一种残忍?” 当陈耀东说完这段话,停下来时才发现,原来座无虚席的教室里,早已经安静得没有了一丝杂音。 大家仿佛石塑一样盯着他,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陈耀东稍微缓了缓,又接着举起了小喇叭。 “所以……抛开我的小说不谈,关于刚才那位同学问我对于那段洪流时期,值不值批判的问题? 我的答案是,当然值得! 但我们不能一味的批判,盲目的批判,或者跟风似的批判,应该辩证的,客观的,唯物主义的去看待那段过去的历史。 这,就是我的回答!” 陈耀东已经说完了,但他的声音依旧回荡在场上诸多的北大学子耳边,余音绕梁,令他们振聋发聩,久久无人回过神来。 直到,两个站在后排的老头率先鼓掌,接着这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引发整个教室爆发了一阵如潮般的掌声。 这一次,掌声经久未歇。 这一次,一些激动的同学直接鼓着掌站了起来,于是后排跟着起身,最后所有人的屁股都离开了座位。 陈耀东特意看了一眼那个问问题的同学,发现他也站了起来,同样在鼓掌,只是脸上已经看不到刚才桀骜的样子。 小莉姐眼里的紧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骄傲,是高兴。 而大多数同学的脸上都写着崇拜两个字…… 等等,怎么还有两老头呢? 在发现陈耀东的目光注意到他们之后,两老头笑着点了点头。 陈耀东还以同样的招呼方式。 待得场上的掌声停了,季现灵忽然从过道里走上前来。 “小同志说得好,我们确实应该以辩证的眼光来看待这个世界,包括已经发生的历史,乃至还没发生的将来,正如五月份发表在《光明日报》上的那篇评论员文章说的一样,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他夸着夸着,忽然话锋一转。 “小同志既有这般见地,又是一个出了成绩的作者,老头我也有个问题,不知小同志可否为我解惑?” 陈耀东猜不准这个老头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于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老先生请讲,只是我不一定能答得上来。” “能答,能答。” 季现灵也不继续卖关子,斟酌了一下语言,道:“我想问的是,既然小同志刚才探讨了伤痕文学对于那些在洪流时期主动报效祖国的同志们不太‘友好’,那么在你看来,又如何看待现在社会上大兴其道的伤痕小说呢?上面又是否应该采取一些措施来引导一下这种现象?” 陈耀东就知道从这位老教授口中问出来的问题决计不会太简单,果不其然,上来就直接将立意拔高了宏观层面,甚至是国家的战略层次。 他认真想了想,决定用后世的眼光,从高屋建瓴的角度来回答这个问题。 就听陈耀东振振有声的说道: “老先生,我觉得国家不需要出手干预,因为……” 顿了一下,接着,他说出了一句让这个时代的人只觉得石破天惊的话—— “因为伤痕小说活不长,必然在未来几年内走向衰亡!” ps:亲人病重,回家途中,无法正常更新,存稿不多,暂减至一天一更,希望谅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