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线律师的自我修养
京城的夏夜，某律师事务所依然灯火通明。
“怎么和三个老婆一起领证又不违法？”
“规避风险的办法当然有，不要质疑主播的专业，但我们是倡导正能量的法律直播间，不是阿尔法男性实操教学。”
“大家不要学榜一大哥乱问问题哈，也不要刷屏羡慕，真实性存疑。”
“好了，下一位。”
“京城务工月入八千，全部上交，现在老婆坚持离婚怎么办？”
“主播也没办法，像你这种情况离婚也交不起律师费的。”
“......”
“今天的直播连线就到这里，朋友们下周再见~”
周明远双腿发力，将桌子和人体工学椅挪出一段距离，右手点击【关闭直播】按钮，长舒一口气，站起身来。
直播结束，几秒后屏幕上加载出总结页面。
在线观众10w+，同类人气断层TOP1。
两个放在任何平台都意味着财富自由的数字。
可男人只是斜斜冲着页面打量了一眼，面无表情地推开专门设计好的隔音房门。
周明远已经习惯了这一切。
充实忙碌的日常工作，予取予求的物质条件，看似圆满的一切。
他从底层法律实习生，一路拼进顶级律所担任合伙人，年过而立果断离职创业单干，摇身一变成为人尽皆知的网红律师。
拼搏半生，功成名就，鲜花簇拥。
即使在当下这个百业凋敝的存量时代，头部律师仍然完美呈现了二八定律。
他不仅自己吃尽红利赚得盆满钵满，就连手下的人个个也都光鲜亮丽。
“周律，会客室里有您的客人。”
等候已久的助理笑容甜美，指了指不远处欠身说道。
“好。”
周明远点了点头，翻转手腕瞥了眼时间，一边分析着来客身份，一边望向会客室。
律师的思维一向清晰又缜密。
十一点的访客，只会是熟人。
果然，推开门的第一时间，他就验证了自己的判断。
会客室的沙发上，端坐着一位唇红齿白的明艳美人。
对方一袭紧身长裙直至小腿，经典的莫兰迪色系在女人身上起伏流转，将前凸后翘的曲线完全勾勒出来，妩媚极了。
“远哥，自从我问过你之后，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回我消息。”
“......”
周明远沉默不语，只是扯了扯领带，俯身坐到女人正对面。
四目相对。
女人坐直身子，胸前的裙摆在暖光下映出一抹雪白，像是主动迎接对方打量过来的视线。
如果不是聊起这么严肃的话题，恐怕她这刻的动作，会是直接坐进周明远怀里婉转娇啼。
先上车后补票的关系，并不影响周大律师的情感状态。
没错。
单身，不是人设。
三十五岁的周明远，正处于一个男人最有魅力的时期。
阅尽千帆，却极少在港湾里驻足停留。
这当然不是他不愿意继续推进。
相反，在他事业有成后，想要加速推进关系的女孩，如同过江之卿。
“我不要彩礼，一分钱都不要。”
女人看他迟迟不答话，干脆开门见山。
“嗯。”
周明远总算有了声音，嘴角的职业笑容纹丝未动，情绪极为稳定。
“陪嫁的话......我名下有三套房，除了你去过的别墅，还有一套居住型学区在海淀，一套复式在丰台。”
“车子有一辆Panamera，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再买。”
说到这里，女人停顿几秒，水汪汪的星眸间满是期待。
“我和家人聊过了，车房之外，再支援小家庭两百万现金。”
不得不说，对方的颜值和综合条件加到一起，在京城的同龄人中绝对是万里挑一。
“嗯。”
同样的反应，同样的表情，同样的声音。
周明远还是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
“当然，远哥我知道你根本就不缺这些，我只是想表达一下......诚意。”
“我和那些女孩子不一样。”
看到周明远翘起二郎腿，渐渐露出几分玩味的表情，女人下意识加了一句。
“远哥，我也不小了......爸妈都很希望我能早点安定下来结婚。”
“结婚是不可能的。”
“......”
女人一下子被噎在原地。
“你能说出结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周明远抬眸反问道。
“我再和家里多要一点陪嫁......”
“你可能没听清楚我的问题，结婚，对我个人有什么好处吗？”
女人眨了眨眼睛，刚想耐心解释，就被周明远伸手打断。
“在法律上彩礼和陪嫁都是婚前财产，你有三套还是五套不动产，现金两百万还是两千万，都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但我一年收入九位数，你年收入不到我缴税零头，收入可要实打实的平均分配。”
周明远嘴角含笑，慢条斯理：“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我很喜欢小宝宝，我们可以响应国家政策......”
“别别别，非婚生育一样有政策保障，你这么喜欢小宝宝，大可以下次不做安全措施，抚养费我一分都不会少。”
女人梳了梳鬓角的碎发，哑口无言。
几分钟后，她涩着嗓子，像是终于从记忆里翻出了正确答案，轻声道。
“还有......爱情，婚姻是爱情最好的见证。”
“我们之间是爱情，对吗？”
“嗯。”
女人果断点头。
“既然这样我们签个婚前协议，我会向律所预支20年的薪水和奖金，婚后每个月只拿3000块底薪，你能接受吗？”
“......”
女人不经意间咬了下嘴唇。
精致的瞳孔内，第一次出现了迟疑。
互联网信息铺天盖地的时代，就没几个女孩子拎不清婚前和婚后财产的关系。
这意味着周明远未来20年在律所获得的收益，都是独属于他的个人财产。
“好了。”
周明远熟练地摆了摆手。
“我们不合适，就这样。”
......
访客体面离开了现场。
终于到了下班时间，周明远拉开迈巴赫车门，右脚轻踩，让车子怠速空转，出风口喷出冷气。
下一秒，哈曼卡顿音响里自动流淌出男低音。
“我从来不想独身，却有预感晚婚
我在等，世上唯一契合灵魂~”
封闭良好的车厢彻底隔绝了外界杂音，停车场灯光昏黄，员工早已下班，无人经过。
周明远把座椅调到仰卧姿势，闭上眼睛。
李宗盛的这首《晚婚》，直勾勾唱进了他心底。
刚刚和女人的对话，与其说结束的是一次短暂的亲密关系，不如说这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告别一些不合适的人，告别一些走不出的事，告别一个回不来的时代。
在那个时代里，婚姻就是奋斗的全部，传宗接代就是世界的尽头，一个人的生命无论如何离不开这一切。
父亲为后代铲下第一拨土，儿子为婚姻踩下电动车踏板，孙子从出生起就背负高额彩礼，继续为轮回奉献人生。
直到大厦崩塌。
谁也不知道大厦是怎么崩塌的。
爱情抵不过面包，女孩子要学会爱自己，如何以婚化债，保障权益......
直播间内纷飞的全新观念，某种程度上是这批告别增量时代的年轻人缩影。
聪明人很难不害怕，也只会选择优先保护自己。
未来会怎样，没有人知道。
唯一确定的是，二十岁纯粹又简单的恋情，像极了黄金时代天边半明半暗的云，蹦蹦跳跳，一去不复返。
周明远轻叹一口气，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向前驶去。
突然，中控台上的手机屏幕瞬间亮起。
男人看了眼来电显示，发现并不是想象中阴魂不散的名字，瞬间调整好情绪，按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接通电话，笑着打起招呼。
“关律，有什么指示？”
对方年轻时也曾就职于某律所，和他算得上是半个同行。
“哈？”
“晚上跑来直播间提问的匿名榜一大哥是吕总？”
“他还真......打算拉着你们一块领证？”
“我靠......！”
听惯了各种各样的客户故事，周明远很少有怔怔出神的时候。
爱情和真心一向是奢侈品。
但即使是这样的奢侈品，也有人得到上天眷顾被热烈地爱着，把整整一摞真心轻而易举捧在怀里。
说着不让直播间的观众们羡慕，他却忍不住回忆起自己的感情经历，打心底羡慕起来。
好遗憾啊......
思绪纷飞间，午夜的车速越来越快，直到外环路上那个白光灼眼的急转弯。
平地起惊雷。
......
......
再次恢复意识的周明远，发现自己正在做梦。
也许是为了弥补遗憾，梦境极其逼真，逼真到他无法分辨。
甚至眼睛都不用睁开，五感在梦中纷纷重现。
晃晃悠悠的轻微失重感和站点播报声，让他意识到自己似乎坐在一辆公交车里。
浓郁的汗味，返校生行李上的尘土味道，以及各类路边摊的混合气息，夹杂着人潮一股脑扑进鼻腔。
还真是公交车。
“好啦，妈妈你们早点回去不用担心，我刚跟高中同学一起去附近买完东西，在回学校路上了。”
霎时间，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穿过耳膜，让周明远忍不住睁开眼睛。
黑暗被灼眼日光用力撕碎，轻轻侧过头，窗外等候公交排出的长队映入眼帘。
梦里的风景就是干净啊......
好像连常年环绕在上空的雾霾，都跟着消失在理想世界里。
蓝天白云从未如此清晰。
再一扭头，让周明远更加确信这是在做梦。
这......
这不是钟雨筠吗？
阳光从车窗斜切进来，为女孩侧脸镀上一层浅浅薄金。
耳垂薄得近乎透明，逆光时甚至能看见淡青色的血管。
回忆中的名字束着马尾，正低头跟家人打着电话，脖颈白皙纤长，几缕青丝拂过面颊，在肌肤间投下颤动的暗影。
“肯定要买啊！江城太阳这么毒，军训第一件事就是把防晒霜换成PA+++的规格才行。”
“室友们给我送了老家特产，感觉人都很好相处。”
女孩是典型的瓜子脸，大眼睛高鼻梁，下颌线条收得极妙，既不过分尖削也不显钝重，像是用羊脂玉雕琢出柔和边缘，藏在光里泛着温润。
总而言之三个字，大美女。
这当然不是周明远的独家评价。
作为钟雨筠的高中同班兼大学同校同学，这么多年下来，恐怕没有谁比他更了解对方的杀伤力。
我见犹怜的白月光类型，别说象牙塔时期的清纯少年了，就连吃过见过的老油条，上了年纪也没几个不被这一款牢牢吃死的。
人终究会被年少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这恐怕是颠扑不破的铁律。
不然怎么解释这么多年过去，钟雨筠还能走进自己梦里？
梦里，也许只有梦里，才有圆梦的机会。
想到这里，周明远一下释然了。
打量着面前煲电话粥的马尾辫少女，他轻轻眯起眼睛，展开右臂，下意识想把对方揽进怀里。
指尖触及白色T恤，蜻蜓点水般掠过腰肢，然后五指并拢，抵达弹性十足的侧腹终点。
十八岁的青春版钟雨筠，腰间根本找不到任何一丝赘肉，触手间满满的紧绷与活力。
这也太真实了吧？
“对，他报的是法学院，和我不是一个专业。”
“你就放心吧，毕竟是高中同学嘛......”
钟雨筠还在和妈妈细声细气地讲话。
下个瞬间，她突然瞪大眼睛，偏向车窗的侧脸泛起绯红，从肩膀开始挺直身子，偏过头，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了过来。
看向值得放心的高中同学。
“妈妈到站了，先不说了哈！”
女大学生自然不存在出众的情绪控制能力，从小受尽追捧的钟雨筠更加不需要。
“周明远，你有病啊？”
从小到大第一次被男孩子这样抱在怀里，钟雨筠飞速挂断电话，扯开环在腰间的胳膊，提高声音。
紧接着抬起手，在周明远小臂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啪！
声音在嘈杂的公交车上，也显得清脆无比。
火辣辣的疼。
这还是做梦吗？
周明远低头望着小臂肌肤显现出的一片红痕，又抬头看了看拥挤的538公交车，大脑彻底一片空白。
这像极了军训前一天，自己被人生地不熟的钟雨筠拉壮丁，陪着她去光谷购物的场景。
我操......
不会是重生了吧？
2.从法学院新生开始
想起来了。
一切都想起来了。
538公交车一路颠簸，钟雨筠双臂交叠，冷着脸将头扭向一边。
只留给邻座弧度优美的下颌线。
当然，内心正掀起惊涛骇浪的周明远，也没有时间和心思去哄女孩子开心。
他还在努力理解并接受现状。
现在是2014年的夏天。
自己刚刚被南湖大学法学院录取，办好登记手续，和千千万万的大学生一样，正准备即将到来的军训环节。
掏出口袋里几乎崭新的iPhone6，打开微信聊天界面，回忆像是开闸放水般，一股脑地涌进他的大脑里。
从事法律行业的人，很难允许大脑用感性去判断问题。
以至于太多太多的细节同时指向一个事实的时候，周明远不得不承认。
自己是真的重生了。
历尽千辛万苦，从底层足足剥掉一层皮，才刚刚混到金字塔尖，怎么又他妈重生了？
操！
周明远起初先是愤愤不平，转而又欣喜若狂。
重生了，那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完完全全换一种活法？
看着自己微信群内法学院新生的标签，周明远忍不住撇了撇嘴。
法学院，干他妈的法学院！
想到前世苦哈哈抱着法学大部头啃书备考的自己，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正经人谁读法学啊？
别人经管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期末突击几天就能涉险过关，法学生不背能行吗？
别人本科毕业就能考公考编，法学生过不了法考相当于没毕业。
就算同样想到市场上搞钱，当律师都比别人难出了不止一个级别。
顶级律所极其看重院校出身，考不进五院四系，天然就低人一头。
要不是周明远脑子活肯钻研另辟蹊径，吃到了第一批互联网流量红利，这辈子他都进不了红圈所大门。
要不要重操旧业当律师？
我呸！
不出三秒，他迅速把这个想法扼杀在襁褓之中。
这活狗都不干！
都重生了谁还当律师啊？
律师是典型的后期职业，成型慢见效慢，空档期长到令人绝望。
性价比奇低不说，要想干回老本行，他根本跳不过许多职业上的硬性条件。
首先是法考。
符合报名条件的大三学生只能在大三下学期报名，大四上学期参加考试。
考试合格后，还要等到大四毕业取得学位证书后，才能拿到法律职业资格证书。
取得证书之后，大学毕业后至少还要到律所实习一年，才能正式成为一名执业律师。
去他妈的吧！
本来就因为这些耽误了享受人生，现在还要再浪费一遍时间，那老子还重生干嘛？
跳过这一切，直接赚钱才是关键。
毫无疑问，现在周明远思考重生的头等大事，那就是在最短时间内合法合理地赚到第一桶金。
2014年，夏天蒸腾如梦，堪称魔幻与现实兼具的盛放年代。
开年股市清冷，七成账户闲置，股民调侃关灯吃面，下半年IPO开闸，并购潮掀起，年底股市单日放量7100亿，狂飙冲天。
十余年前的人们，对未来可期毫不怀疑，对一切心怀狂热自信。
偶尔出现下挫的行情，也不过认为是长征路上的小小插曲。
达沃斯论坛上，领导一句“大众创业、万众创新”，誓要破除一切束缚，让创新血液自由流动。
海淀图书城步行街改名创业大街，车库咖啡里渐次装满野望。
大浪之中，这一年的企业家也带着少年意气。
当天地足够开阔时，天骄的心里总能装下帝国。
比特币在这一年拉出了十几年内最低行情，每一天对于日后经历过数字货币盛宴的人类而言，都是在见证奇迹。
被誉为股王的贵州茅台，在2014年也只是在120元左右浮动。
对于经历过无序生长时代的周明远而言，只要他想，完全可以复刻许多赚钱的路子。
那些深夜跑来咨询周律的客户，大多游走在灰色地带之间，路子既多又野，简单明快且暴利。
说个最简单的。
2014正值P2P互联网金融当打之年，只要肯耐下性子，放弃脸面和人际关系，再用点小技巧，轻轻松松就能套出小七位数用作启动资金。
压根不用动脑子思考，拿着第一桶金再去做投资，财富自由不就板上钉钉了？
可周明远并不打算这么干。
前世算是半个公众人物的他，深知互联网无孔不入的巨大力量。
身家干干净净，对于白手起家的创业者能否走向更高层次来说，其实还是蛮重要的。
如果日后被人扒出身为法学院新生的他，敢去孤注一掷借贷上百万搞投资，无论是口碑还是性格评估，恐怕都会产生消极影响。
人嘛，毕竟是社会动物。
随心所欲很简单，但也要准备好接受随心所欲带来的代价。
不走歪门邪道，合理合法赚到第一桶金，周明远有的是办法。
随着公交车缓缓驶入南湖大道，硕大的南湖大学牌匾出现在男人视线。
母校，又回到江城的母校了......
周明远捏紧拳头，瞪圆眼睛看着面前的一切，不禁有些激动。
十八岁的点点滴滴，像极了阔别重逢的欣喜。
藏在记忆深处的正门，南湖倒影处的十七层双子塔，读书时看起来普普通通的老式建筑，再次见到却倍感亲切。
笃信好学，自然宽和。
南湖大学虽然没有迈进985/211类高校的门槛，但绝对是一所好学校。
堪称独步天下的地方是，南湖大学包揽了上上下下五十六个民族的美女。
没错，这不是吹牛逼。
新生民族全满贯，异域风情大团结。
这句话甚至被学校拿过去，堂而皇之地用于招生宣传。
可惜周明远入学的时候太过青涩，压根领悟不到这么得天独厚的丰富资源，究竟意味着什么。
这正是每个结束加班的深夜，周律追悔莫及的青春缺憾。
就像他财富自由后，反而并没有年轻时那么开心。
能够轻松消费得起世界上任意品牌豪车的周大律师，却再也找不到踩着单车送白月光回家的那种快乐。
享受一定要趁早。
因为二十岁和三十岁中间隔着的不是十年，而是一生。
想着想着，周明远不小心踢到脚下的购物袋，好奇凑过去翻了翻。
高倍防晒霜，晒后修复面膜，姨妈巾，风油精，甚至还有迷你针线包。
都是女孩子为军训做准备的实用小物件。
关于前世这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周明远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
可出自律师的职业本能，让他下意识展开了一番逻辑推理。
两个人去光谷，为什么袋子里全是她的东西？
周明远心头一沉，突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他立刻解锁手机，查看自己的付款记录。
不会吧？
操，哥们不会是来买单的吧？
记录上的消息一好一坏，男人总算松了口气。
好消息——这袋东西显然是钟雨筠付的账，十八岁的自己并不是想象中的舔狗冤大头。
坏消息——也不是完全没舔。
盯着来自一点点光谷店的两杯奶茶付款记录，以及两千出头的银行卡余额，周明远不禁哑然失笑。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重生前的周律花钱如流水，再让他回到学校老老实实消费降级，他还真不习惯。
看来要过几天苦日子了。
【下一站，南湖大道茶山刘。】
538播报终点站的声音传来，距离学校侧门只剩下两条街路程。
周明远胳膊肘挪到右边顶了顶，若无其事地指着购物袋，打破了两人中间的沉默。
“那什么，给我拿一包你的七度空间。”
“......”
钟雨筠瞪大眼睛，仿佛从头到脚重新认识了一遍这位同学。
明明自己表现得很明显，还在因为刚刚的事情生气，他居然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
上来就要东西！
完全没有解释，道歉更是无从谈起。
这人怎么这样！
“你用这种眼神瞪我干嘛？”
令她更加没想到的是，坏人不仅如此，还理直气壮倒打一耙。
“是你说人生地不熟，拜托我出来搭个伴我才来的。”
“结果防晒霜只买自己的份，奶茶也不请一杯是吧？”
“这些都是你考虑不周外加没有付出意识，我大度不计较也就算了，你还动手打人？”
“出门在外最亲的就是老乡，抱一下怎么了？”
......
3.不可战胜的夏天
钟雨筠发誓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家伙自从在公交车上睡着之后，无论是眼神，语气还是态度，都像变了个人一样。
眼神肆无忌惮，语气漫不经心，就连态度都没有了以往的小心翼翼。
这还是周明远吗？
最可气的是。
明明买东西的时候他不屑一顾表示男生防晒没必要，去奶茶店又站出来主动买单。
现在又理直气壮地跑来说自己！
但对于周明远连珠炮也似的质问，她偏偏找不出什么理由反驳。
钟雨筠当然不会知道，此刻的周明远和几小时前的高中同学，躯壳内是完全不同的两个灵魂。
内心有一点大男子主义，觉得请客理所应当，认为“化妆护肤不够爷们”的周明远，已经不适合这个版本了。
真正被后现代解构过的主流认知，当然是男女平等。
凭什么男人就要主动买单，男人就不能护肤防晒，男人就得老老实实随叫随到？
高配得感，是男性的自我修养之一。
对方需要自己陪伴，那她就应该有所付出，这样的关系才能保持天平稳定。
男人首先要学会爱自己。
“给给给，一包垫脚够不够？”
女孩俯下身子，划拉着购物袋里的战利品，腰间不经意绽出一抹雪白。
“勉勉强强凑合用。”
政治正确实际上是强大的武器。
站在平等角度，钟雨筠不得不承认周明远说的有些道理。
“喏，再分你两片防晒面膜，还有这个......也给你，行了吧？”
......
于是，当周明远推开501寝室门的时候，室友们纷纷注意到了他放在桌上的黑色塑料袋。
法学院男生统一住在7栋寝室楼，学校在2014年初刚刚翻修过一遍，配置在江城算得上相当不错。
标准的四人寝，上床下桌，空调和独立卫浴一应齐全。
新生们刚刚报到注册完毕，室友都还没混熟，处于互相知道名字的破冰阶段。
“远子，这是......姨妈巾？”
望着周明远拆封七度空间，大大方方丢给大家每人几片的动作，室友们都有些发愣。
“对，这个垫胶底鞋子里方便，吸汗又不磨脚。”
周明远笑着点了点头。
“出去买女孩子用的这个......是不是挺不好意思的？”
梳平头的男生穿着朴素，操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好奇道。
他叫熊耀，来自川渝地区，记忆里大学四年都没有脱离母胎单身。
整个寝室也只有他会问出这种问题。
“肯定不会啊大熊，你没给女朋友买过姨妈巾吗？”
话音未落，阳台边穿着一身潮牌的年轻人走近，张口就是正宗的江城本地腔调。
这位是蔡志鹏，江城人，家境优越。
“没有，我还没谈过朋友。”
熊耀腼腆地低下头，声音跟着也短了几分。
“问题不大。”
最后一名室友从床铺上跳了下来，笑眯眯地捏起周明远递过来的一小片，语气中充满自信。
“咱们学校美女太多了，我中午去食堂吃饭看的眼花缭乱，脱单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自信哥叫做俞飞扬，人称百事通，观察能力极强，大大小小的八卦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诶？”
“远哥，这一整包你都给我们分了，自己不用啦？”
说着说着，俞飞扬突然注意到周明远空空如也的桌面。
“不用啊。”
周明远摇了摇头，自顾自从行李箱中翻出笔记本电脑，插电开机。
“我明天有点事，打算请个假。”
按照家乡辽城的风俗习惯，考上大学家人长辈多多少少都会包个红包，他的银行卡余额不应该只剩两千多块钱。
可他毕竟年纪小，几乎没有财富管理的概念。
手握五位数巨款又没有家人阻拦，果断冲动消费，买入了一台心心念念的顶配外星人游戏本。
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属于智商税交了个够。
好在他当下确实需要一台电脑，也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周明远倚在凳子上，鼠标在不同网页间点来点去，试图还原关于这个时代的回忆。
暴富的路子，不光写在刑法里，历史中同样陈列得清清楚楚。
如果你从2025年回来，你也知道这一年2100点的大盘完全可以闭着眼睛买，站在风口上怎么都是捡钱。
如果你看过这一年的德国世界杯，当然也会为九月份才重生捶胸顿足，为什么不能早上几个月搏一搏all-in的机会。
当然，万事开头难，这一切的前提都是要有第一桶金。
“军训肯定是去不了一点，纯纯浪费时间。”
高校军训大多会持续15-20天。
对于周明远来说，抓紧找到路子赚钱才是正经事。
他短暂思考了几秒钟，敲击键盘，浏览器页面跳出一家官方网站。
江城市洪山区法院。
周律轻车熟路地找到政治部的公开联系方式，果断拨了个电话过去。
“周同学打算明天过来是吧？”
“好的，洪山区法院欢迎您~”
“您这边需要准备学校开具的介绍信，填写实习登记表并盖章，以及相关证件。”
挂掉电话，周明远根据指引向法院邮箱投递简历，不超过20分钟便确定好了实习。
很多门外汉觉得法院高高在上遥不可及，像极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行政机器，但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非寒暑假期间的基层法院，存在着相当大的实习人力缺口。
只要发挥主观能动性，积极联系人事部门，顺利上岗并不是什么难事。
周明远的操作，属于典型的倒果为因。
他只要联系辅导员请半天假，再利用半天时间拿到法院单边盖章的实习登记表作证明，再回来补开介绍信，就可以正大光明地跳过军训。
几乎完美的闭环。
以法院实习之名变向规避军训，再用法院工作经历和人脉作背书，为他顺利挖掘第一桶金打下基础。
雷厉风行，思路清晰，步步为营。
重生是最大的金手指没错。
但能力，认知，性格，乃至对信息差的利用......
这些方面，才决定着一个人能否走得更远。
不得不说，前世周明远能在竞争烈度极高的律师行业内打拼出一片天地，与他的人性底色息息相关。
这一行只有少数人能赢，如果一直输只能考虑退出。
但竞争的绚烂也在于此，会有人向世界证明什么是勇敢和不屈，原来生命可以坚韧成这个样子。
即使出身普通学历有限，周明远始终在汲取向上的力量。
他身上融入了无数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4.实习生荔枝
重生回来的第一个晚上，周明远失眠了。
晚上出去理了个头发，又被蔡志鹏喊着寝室聚餐。
一行四人兴致勃勃，在学校周边的小餐厅找了个包厢，大家吃吃饭聊聊天，最后散场回到寝室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
室友们刚刚小酌怡情，明显意犹未尽。
轮流洗漱熄灯，你一句我一句，黑暗中聊着对大学生活的期冀。
相比兴高采烈分享欲爆棚的室友们，周明远大多数时间默然不语。
自从周律正式执业之后，他还是头一回这么早关灯休息。
他有些不习惯。
如果不是上天眷顾重回十八岁，自己可能还在冷冰冰的京城内外奔忙穿梭，披星戴月。
还在加班、应酬或者做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不是，詹姆斯真没科比牛逼好吧！”
“明天军训完去不去上网？我上单瑞雯秒一切。”
“今晚吃饭你们注意看隔壁桌的妹子没？看平均身高估计是隔壁职校的空姐，一水的高跟黑丝，顶不住顶不住。”
男大学生之间迅速拉近关系的话题，无非就是吹牛逼、打游戏和泡妹子。
室友们还在絮絮叨叨。
晚星点点，挂在江城夜空中央，寝室窗子敞开，偶尔会有带着温度的晚风。
耳边的聊天声渐渐消失，周明远依旧辗转反侧。
生怕双眸一闭一睁，面前有若实质的青春就会消弭无形。
他想起了千辛万苦奋斗出的一切。
盘算着这次多久才能摆脱赤贫。
想起了事事有回音的律所助理。
老板一去不回，下星期的直播谁来顶？
又想起那个自作聪明的女人。
如果不是逼婚，自己跟她某些方面还算是合拍默契。
想着想着，周明远终于在天光大亮前陷入沉睡。
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
十八岁本身就已经是天大的惊喜。
没错。
当周明远发现自己仅仅睡了四个小时，生理上却依然阳刚到恨不得戳穿世界时，心头的狂喜根本抑制不住。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没经历过三十五岁的断崖式失去，就不懂什么叫做青春无敌。
重生了！
老子重生了！
十八岁真他妈牛逼！
周明远站在镜子前叼着牙刷，哼着小曲，四肢不由自主快乐摆动起来。
重生第一天的他，开始渐渐恢复着自己的少年心气。
“远子，你跟辅导员请假......是要出去约会？”
“就感觉姨妈巾不像自己买的，不会是女孩子送你的吧？”
“妈的，搞这么帅干嘛！”
随着几位室友纷纷起床，大家都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容光焕发的周明远。
事实上，当律师能吃到第一口互联网流量红利，颜值和谈吐绝对是他的加分项。
这家伙不仅能说会道，五官清秀又立体，一米八三的个子，身材比例极好。
踏入社会后的他长期健身，永远是体面的正装搭配，再搭配风靡一时的金丝边框眼镜，气质蹭蹭往上涨。
成功人士光环加身，轻松通杀不同年龄段的大小美女。
典型的斯文败类！
不过作为法学院新生的周明远，这会也只能算得上小帅，远远没有动辄开播10万+人气的明星律师风范。
小镇做题家的衣品发型，老实本分毫无性张力的气质，都是限制他本身魅力的巨大短板。
所以，周律只是略微出手改造，就已经让人眼前一亮。
他穿着一件纯色Polo衫，双手搓开发泥，对着镜子按照不同角度打理发型。
法院相对严肃，实习生着装既不能短袖短裤太过随意，也不适合正装全套用力过猛。
作为介于正式与休闲之间的单品，Polo衫既百搭又显优雅，不会出错。
解锁过真正帅气的自己，就很难再走穿搭和造型上的弯路。
随便应付了室友几句，周明远推开寝室门，走向洪山区法院。
......
“欢迎您来法院实习，周同学。”
“最近司法改革任务艰巨，实习生统一分配到立案庭。”
“跟我来这边，下次可以从正门走，直接进诉讼服务中心。”
哒哒作响的高跟鞋，熟悉的奶奶灰制服。
流程比想象中的还要简单，周明远把学生证和身份证件递给对方之后，几秒内就拿到了手续。
2014年，正值司法改革如火如荼的时节。
为了方便当事人和律师集中办理，不少法院主动将立案、审判、执行各环节工作统一从后台剥离出来，前移到诉讼服务中心，同时增设执行查控、文书送达、档案查阅、诉调对接、保全鉴定等窗口，方便庭审以外的全部诉讼事项。
简单来说，主打一站式、低成本的诉讼服务。
而9月份跑来实习的周明远，刚好撞上洪山区法院诉讼服务中心成立不久的档口。
百业待兴，无论领导、法官还是助理，一切都在摸索中前行。
......
一大早，诉讼服务中心天花板的灯带，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的亮起。
八点二十分，办公室开始熙熙攘攘。
直到八点半整，诉服中心大门打开，面向当事人的法警安检正式开始，才有个女孩风风火火地冲进了不远处的工位。
“小荔枝，又踩点来？”
“不好意思丹姐，今天有点堵车......”
“哈哈哈没事，你们实习生又不用打卡，需要分担工作的时候人在就可以。”
丹姐名叫王英丹，是诉讼服务中心的负责人。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政治部又给我们增加了一名有生力量。”
王英丹抬起头，笑吟吟地看着被称为“小荔枝”的女孩子。
“我看过照片，是男孩子哦~”
“这样啊......”
小荔枝应了一声，双手捧着大号保温杯，噔噔噔踩着步子，到不远处的饮水机处接水。
没想到，回来的时候，工位附近就已经多了一张陌生面孔。
“小周，等下我要去开会，今天上午你先跟着她学习。”
王英丹拍了拍新人实习生肩膀，指向那个越走越近的身影。
千鸟格西装随意披在肩膀，中长款半身裙，茶色绸质衬衣，鞋子是暗红色高跟，踢踏踢踏踩在大理石地面上。
“姐，你好，我叫周明远。”
这位远远望去气场十足，大男孩打起招呼来礼貌又客气。
“......”
对方停顿几秒，没有说话。
直到视线交汇在一起。
一根红红的丝带从女孩颈上自然垂落，正巧落在衬衫中央。
那是女孩的实习生工牌。
工牌上，是任谁看了都移不开眼睛的证件照。
照片中，女孩梳着短发，唇角微扬，杏眼清亮，未施粉黛。
细碎的刘海亲吻额角，淡蓝色背景衬得整个人浸在晨光里。
上面写着两个字。
——黎芝。
5.甜妹比较受欢迎
“哈哈哈哈哈......”
旁边的书记员听到这声姐姐，笑的花枝乱颤。
“黎芝她才上大一嘞，想不到吧？小周你可别把人家喊老了。”
“哈？”
“你也是新生？”
听到周明远自报家门后，名叫曲慧慧的书记员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
“工作工作，黎芝你带着他继续整理卷宗吧，像前几天那样就行。”
曲慧慧一边安排任务，一边小声嘟哝着。
“现在的孩子也太卷了.......哪有大一新生就出来找实习的......”
......
初来乍到，实习生一般不会被要求承担太复杂的工作任务。
往往从整理卷宗开始，做一些事务性工作，进而熟悉案件的基本流程和材料组织方式。
“你要把起诉状放在前面，后面接当事人提交的证据材料，按照时间顺序或者重要性往后排......”
“诶？”
黎芝捧着手中的卷宗，刚想给周明远从头到尾拆分讲解，发现他已经无师自通地整理完了一本卷。
打开一看，逻辑清晰又规范。
压根就不用自己教嘛！
黎芝起身靠近，走到周明远旁边，看了好一会他熟稔的动作，这才确定对方的成分。
嗯。
是个经验丰富的......实习生。
于是，她也挽起衬衫袖子，和周明远一块处理桌子上堆成小山的案卷材料。
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他和她的工作效率远比预期中高。
只一会就把整个上午的工作任务，完成了大半。
这期间，两人也一直在悄悄打量着对方。
从一照面开始，黎芝就给周明远留下了与众不同的印象。
首当其冲的当然是惊艳。
十八岁左右正值青涩的年纪。
无论是认知还是风格，大多数女孩子都长发飘飘，少有人能驾驭短发这个造型。
抛开风格上的飒劲儿不谈，单说短发能不能剪出层次感，适不适合脸型，就是个难题。
更何况短发会将重心抬高，突出眉眼的精致，五官不够打压根别考虑。
但黎芝不一样。
她眉形修长而浓密，眸子晶亮，五官英气十足，天生仿佛就带着几分高冷气场，几乎每个点都和发型完美契合。
好看的要命。
其次，火眼金睛的周明远，注意到一些小细节。
黎芝的穿搭一看就价格不菲，那双高跟鞋像极了某品牌的绒面革经典款——STEVIE 100。
连桌上的保温杯也不简单。
THERMOS，小四位数的德国品牌。
看这架势没准是谁家的千金，大一就被丢来法院实习。
阅人无数的周律，几分钟之内就看清了局势。
这样类型的女孩子，可不要太过主动去开口破冰。
合作过程中，他只是简简单单递材料，分卷宗，偶尔提醒几句，大多数时间默默不语。
保持着恰到好处的社交距离。
“你好像忘了放立案审批材料。”
“哦......对对对。”
小失误被第一天上岗的同伴发现，黎芝俏脸微红，有些手忙脚乱。
到底谁在教谁啊！
直到工作通盘搞定，黎芝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
她扭过头，好奇道。
“你这么熟练，之前做过这些？”
“算是吧。”
周明远笑着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可你不是才大一吗？这么早实习干嘛？”
短发少女望着和她一般大的同龄人，更好奇了。
“你不是也大一？”
“我......”
黎芝欲言又止。
她才不会说自己是被家人硬逼着过来的。
“我就是觉得既然这些事务性工作你都熟悉，这时间还不如做些其他事情。”
“不用军训啊，还能赚钱。”
“诶？”
对方后半句的声音很小，黎芝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还能什么？”
“没什么，你是哪个学校的？”
“江城财经政法大学。”
“......”
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两个年轻人交换着基本信息，彻底打开了话匣子。
这个名叫黎芝的女孩，同样是法学院新生，就读于南湖大学对面的江城财经政法大学。
正儿八经的五院四系。
“那会听姐姐们不是叫你小荔枝就是小梨子，我还以为......是个甜妹。”
气氛渐渐热络了一点，周明远适时开起了玩笑。
在法院从事书记员工作的，大多是江城或者鄂省本地人。
鄂省的口音比较接地气，会将拼音中的zhi读成zi。
所以听上去，实习生黎芝的叫法就不那么一样。
除去发音标准之外，有的人会叫成荔枝，有的人会叫成梨子。
总而言之，都是甜甜的水果。
和本人风格迥异，有着相当程度上的反差。
“切，我可做不来甜妹。”
黎芝撇了撇嘴，眉毛微微扬起。
“不过呢，我知道甜妹比较受男孩子欢迎。”
“你又知道？”
“当然啊。”
黎芝用力点了点头：“我闺蜜就是这种类型。”
“追她的人能从淮海路排满外滩两条街。”
......
实习生的一上午飞驰而过。
和黎芝聊天，认识同庭室的哥哥姐姐，让大家熟悉自己这个新人，就成了周明远接下来做的事情。
无论是王英丹还是曲慧慧，都对两人的工作效率赞不绝口。
桌子上很快摆满了水果和小零食，空闲的时候法官们来回串门，讲一些家长里短和热门案情，办公室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
聪明能干，懂事礼貌，又有悟性。
成了周明远给大家留下的第一印象。
12点整，是法院准时下班的时间。
提前十分钟，在编干警和书记员们就已经放下手中的工作，纷纷朝着食堂方向走去。
见身边的黎芝迟迟没有动作，办公室快要空了，周明远站起身来，顺口问了一句。
“你中午在这里吃饭吗？”
“不吃。”
黎芝摇了摇头。
“实习生又没有饭卡，中午我一般出去吃。”
“朋友来接我，先走了，拜拜~”
黎芝提起挂在衣架上的手提包，走到诉讼服务中心门口，与男人挥手告别。
周明远慢了几步推门，刚好看到不远处两张侧脸。
阳光里，黎芝和另外一个女孩手挽手，沿着树荫走向停车场。
风轻咬着夏日的动脉，在她们眼底窥见盈盈绿海。
6.结个善缘
“大门外有蟋蟀，回响却如同幻觉~”
两点一刻，阳光明媚。
蟋蟀们躲在草丛中唱歌，恰巧学校广播站里也一样，共同形成动听的夏日乐章。
“......Shall we talk，就当重新手拖手去上学堂~”
空气极好，弥漫着湖水和青草的芬芳。
周明远带着实习登记表，走在青石铺就的路中央，同步哼起他前世最喜欢的歌曲。
这首《Shall we talk》，简直完美切合他如今的心境。
青春缓缓流淌。
......
法学院办公楼。
周明远压根不用思考，直接找到辅导员办公室，敲门说明来意。
“实习？”
“你去法院实习？”
辅导员名叫沈云容，刚刚入职不久。
她气质古典，珠圆玉润，说是人间绝色尚有距离，但就是由内而外透出一股令人心旷神怡的韵味。
很多人看到她，脑海里都会蹦出诗仙那句清平调。
云想衣裳花想容。
说到底，沈老师还没满三十岁，并不比周明远大出多少。
她看着周明远递过来的实习登记表，下意识揉了揉眼睛。
法院的官方印章，政治部主任的亲笔签字，合理合规。
但是......
哪有大一新生还没开学，就跑去法院实习的？
给新生当辅导员这么长时间，她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情。
“我签字没问题，但涉及到开介绍信的话，要征求系里领导的同意。”
超出她权限范围了。
沈云容推了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表示爱莫能助。
“去七楼找孔主任？”
周明远眨了眨眼睛，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对，你知道？”
沈云容抬起头，目光中满是好奇。
“没有没有，楼下有学院领导的名字。”
周明远立马反应过来。
他明明是大一新生，不应该知道这些。
前世周律成为一线律师，又自己开办律所后，曾经多次返回母校。
答应给一部分优秀法学生机会，解决就业问题。
与他对接的除了校方领导，就是这位时任法学院院长的孔合通。
“小周我经常看你直播！”
“你们2014届是我从教以来见过最优秀的学生！”
“老师一直以你为荣！”
饭局上，金句像是不用思考一样，从老孔嘴里一会一个跳出来。
老孔这家伙情商极高，从来不会让哪句话掉到地上，更是没见他有过难堪的场面。
“你去吧，记得客气点。”
沈云容冲着老孔办公室的位置伸出手指，顺便开口提醒道。
这位学生还挺细心的。
一般来说，摆在学院楼下的公示栏极少更新，除了领导换届之外，没人多看一眼。
最关键的是，周明远不只记住了名字，还能对号入座到职务和负责范围。
这份能力很难不让人刮目相看。
“进来！”
712，属于法学院领导层的独立办公室。
周明远推开房门，客客气气地鞠了个躬。
“孔主任您好，我是法律系一班的学生周明远。”
毕竟是前世打过交道的人，他很懂孔合通的脾气秉性。
“啥事？”
孔合通转过头，看着周明远手中的牛皮纸袋，目光中多了几分疑惑。
周明远大步流星走到办公桌对面，抽出实习登记表，递了过去。
“孔主任，我想请学院开个介绍信，方便我去法院实习。”
“嗯？”
孔合通接过实习登记表，大概扫了一眼。
“你是哪一级的？”
开介绍信去单位实习这种小事，孔合通从来都是大笔一挥。
这次也是如此。
他拉开抽屉，扯出一沓便签纸准备下笔，顺口问道。
“孔主任，我是2014级的。”
“哦......嗯？”
2014级，那不是今年新入学的学生吗？
课都没上，按理说正要军训才对。
孔合通放下手中的笔，瞬间反应过来，重新打量起面前站得笔直的大男孩。
看到周明远穿着Polo衫，个子高大帅气，分头既显成熟又精致。
光是整体气质，就和寻常大一新生拉开了几个档次。
大一新生去法院实习......
绝对是关系户。
没别的。
准是哪位领导家的公子哥不想吃苦军训，家里磨不开，顺手把孩子丢到法院呆上几天。
既不用军训，美其名曰还能学点东西。
这样逻辑就通了。
毕竟见多识广如孔合通，也没见过刚高中毕业，就敢单枪匹马跑到法院主动要求实习的神人。
专业知识可还一窍不通，又能学到啥呢？
毕竟去法院干活又不给一分钱！
老孔抱起胳膊，沉吟了几秒。
“你家里......是体制内的？”
“是的，孔主任。”
周明远的回答无比干脆。
事实上他还真没骗人。
周明远的爸妈确实都在体制内工作。
只不过远在千里之外的辽城，也和法院扯不上什么干系。
但这样利落的回答，毫无疑问让孔合通的遐想越来越远。
“......”
看来和自己的推理大差不差。
孔合通点了点烟灰，打量周明远的目光愈发敏锐。
他从教数十年，自认为识人无数，那些老实孩子的言谈举止和眼神，多多少少都带了点自卑和怯懦。
用以后的话说就是，充满着性缩力。
像周明远这样精神抖擞，目光炯炯，能毫不犹豫和自己对视的。
多少家里都有点实力。
有几个新生能盯着孔合通的眼睛不躲不闪的？
“行，学院这边同意。”
孔合通笑着抖抖烟灰，行云流水般开好介绍信，签字盖章，然后拿给周明远。
一张军训请假单也随之吐了出来。
“谢谢孔主任！”
周明远笑着在请假申请人处签下了自己名字。
“字写的不错。”
不像是不学无术的二代子弟。
孔合通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
“法院这个地方吧，实习生能承担的工作不算太多，要是真为了学些东西，一方面要好好上课，另外一方面我更建议你去律所。”
“咱们学校赵教授那边就有资源。”
“好的，谢谢孔主任提醒。”
周明远神态放松地摆了摆手。
“军训后我就不去了，还是以学业为主。”
又说通了。
和自己的推理完全一致。
“你要出去实习的话，军训期间更应该多多团结同学，知道吧？”
孔合通站起身来，拍了拍周明远的肩膀，暗示道。
“回头给你加加担子，你们班的班干部感不感兴趣？回头再去团委挂个名，到时候方便进校学生会。”
这样的学生，先不管实力上判断对错。
孔合通决定结个善缘。
7.多年前的子弹正中眉心
一整个下午，回学校请假只是捎带手的小事情。
周明远接下来的时间也没有闲着。
他前前后后跑了一通有关部门，注册了重生后第一家公司。
——明理法律咨询公司。
和科班出身，需要层层考验才能上岗的律师不一样。
法律咨询公司没有任何门槛，有个办公室就能立马开干。
相比律所这种正规军，法律咨询公司连杂牌军都算不上，最多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的游击队。
前世一路奋斗过来的周律，当初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类层出不穷的法律咨询公司。
业务能力几乎为零，全靠铺天盖地的拉单子、拼销售、搞投放。
后续诉讼业务的承办也往往会交给合作律师，自己坐在后面美美数钱。
司法局监管不到，相关法规束缚不了，律师协会更是八竿子打不着。
天生就活在三不管地带。
所以这帮人是真的敢吹牛逼。
像是什么“案件包赢”“有xx内部关系”“三天之内保证立案”......
没有哪位律师敢承诺案件结果，但他们敢。
没有哪个律所去冒风险作不合规宣传，但他们会。
出了问题大不了公司注销，拍拍屁股走人，反正一切责任出庭律师担。
每当别人提起xx咨询公司的时候，年轻的周律都会狠狠翻上一个白眼，一脸鄙夷地骂上一句。
“别再说是什么同行了，我可不认。”
“那帮傻逼！”
......
当傻逼真香。
反正都重生了，底线是什么几把东西？
只要在法定范围内循规蹈矩，周明远才不在乎什么不忘初心。
法律人哪有初心？
赚钱才是后世年轻人的统一初心。
不得不说，从法律咨询开始起步，堪称是为周明远这样的高手量身打造的最佳道路。
他专业能力极强，路子又野，还懂未来趋势。
比前世还方便的是，他现在孑然一身，根本没有任何人来监管他。
不用考虑律协的条条框框，不用思考公众人物要谨言慎行，也不用顾及之后的口碑问题。
老子就是来挣钱的！
以后又不当律师，哪管它身后洪水滔天！
多年前坚守底线的鄙夷和唾骂，化作穿过平行时空的子弹正中眉心。
......
回到寝室已是夕阳西下。
三位室友或坐或躺，瘫在寝室的不同位置，嘴上却是兴高采烈。
“老周，你回来了！”
“你没去军训绝对亏了，你都不知道各个方阵领头的有多少美女。”
“确实大饱眼福。”
“真的假的？”
周明远笑着接过话头，心想自己好像也没那么亏。
毕竟一整个上午，他也没少看黎芝。
“当然包真的，明天你来军训就知道，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穿军训服才能分辨谁是真美女。”
“那太可惜了，我全程都请了假。”
“哈？”
这下，三位室友都有些好奇。
“我在法院找了份实习。”
周明远耸了耸肩。
“......”
大家对视一眼，也没说什么，继续刚刚的话题。
毕竟社会化不足的大一新生，不像学院领导，只会觉得周明远有些特别。
他们不会想的太深，比如对方是不是有千丝万缕的体制内关系。
“跟咱们法学院挨着的方阵，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伢，个子又高，我不知道是哪个学院的，就只顾着看了。”
“绝对是这个！”
蔡志鹏竖着大拇指，话音极快，语气也有些兴奋，连江城方言都跟着跳了出来。
“管理学院的。”
俞飞扬斩钉截铁。
“你怎么知道？”
蔡志鹏连忙追问。
“我打听过了呀，又不只是你一个人盯着看，咱们方阵前两排刚一解散，就有人过去搭讪要联系方式。”
“成功了吗？”
“没有，人家三下两下就给打发回来了，高冷的很。”
“要我说，那哥们还是太没经验了。”
蔡志鹏一听对方没成功，嘴上顿时多了几分笑意，挺直身子科普起来。
他作为江城地区土生土长的富二代，高中阶段就已经有过不少经历，对如何泡妹子有着自己的理解。
“这会穿的都是千篇一律的军训服，压根体现不出实力，直接搭讪成功率肯定不行。”
“要是知道她叫什么就好了，拐弯抹角问问联系方式。”
“我还真问了，好像叫钟......钟什么来着？”
俞飞扬不愧是百事通，早在入学报到之前，就已经加进了南湖大学的新生群。
不仅认识许多学长学姐，其他学院的同学也有交集。
“钟雨筠？”
下一秒，翘着二郎腿回消息的周明远抬起头来。
“对对对！”
“就叫这个！”
俞飞扬眼睛一亮。
“下手够快啊远子，你人都没来军训，这就打听到了？”
“哈，这位我不用打听。”
周明远继续低头看手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高中同学。”
屏幕上一来一回，刚好是高中同学发来的微信。
【诶，我们方阵刚好挨着法学院，我怎么没在操场上看到你？】
【有点事，军训我就不参加了。】
【......？】
对方先是发了一串省略号，然后跟了好几句。
【骗子！】
【你根本就不来军训，还防什么晒？忽悠走我一大堆东西！】
【blablabla】
周明远也没来得及仔细看，因为室友已经从床上跳了下来，杀到面前。
“周哥，她是你高中同学？”
“还有这层关系？！”
听见有人认识，蔡志鹏顿时化身动力小子，连称呼都从远子变成了周哥。
他立马从口袋里翻出一包黄鹤楼，递上一支，嘻嘻哈哈地凑了过去。
“对呗。”
周明远也没客气，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同时双指夹烟，方便蔡志鹏躬身点火，动作自然又流利。
一副习惯被如此对待的样子。
“我挺想认识一下的，能不能组局吃个饭？”
蔡志鹏确实不像很多毛头小子一样，上来就要人推微信。
他毕竟是商人家庭出身，有着基本的情商。
“对了周哥，你跟她熟不熟，方不方便开口？”
“还行。”
周明远依旧笑眯眯的样子。
“你们脚上踩的七度空间，就是她送我的防晒小礼品。”
“......”
俞飞扬面前的水果忘记削皮，蔡志鹏指尖的香烟烧成灰烬，熊耀搓衣服的手停在原地。
三个室友齐齐瞪大了眼睛。
8.如鱼得水
接下来的一星期时间，周明远在法院如鱼得水。
他由表及里，循序渐进，一点一点释放着自己的专业能力。
从书记员到助理再到法官，无论交给周明远什么任务，大家都会不约而同地发现。
他全都会干。
整理卷宗，帮忙立案，校对文书......
明明自己只是个实习生，他竟然还能给当事人答疑解惑！
能分担工作，又能解决问题的人，走到哪里都招人喜欢。
更何况周明远律师出身，嘴巴甜的像抹了蜜，不管见了谁都能搭上几句话。
很快，他就混成了院里的熟面孔。
由于和其他实习生大相径庭，工作信手拈来，甚至很多人都忘记了他的身份，忘记了他是个实习生。
渐渐地，他的工作从单调重复的事务性工作，逐渐变得丰富而有创造性。
就连法官也不会记得周明远今年上大一，试验几次之后，干脆交给他起草裁判文书初稿。
“写这种简单判决有手就行。”
诉讼服务中心大厅。
黎芝站在周明远身边，盯着他面前的电脑屏幕，表情像极了乖巧听课的中学生。
“套模版，用法言，理逻辑。”
事实上，对于基层法院的简单案情来说，掌握对应法条，再按照框架填充文书内容，再把表达改成“法言法语”。
判决书初稿完全可以轻松搞定。
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大上。
对于周律而言是小儿科的东西，可放在黎芝眼里，简直是另外一番风景。
“好厉害......”
“天啊，为什么你不用查法条，也不用看模版，就能这么快写出来？”
黎芝全程看着周明远的手指，看着他行云流水般敲出一篇判决书，看得目不转睛。
“熟能生巧，说不定将来的某一天你也可以。”
周明远笑眯眯地丢给对方一包小零食，连表情都那么云淡风轻。
“......”
尽管现在是白天，短发少女的眸子依然盛满星星。
她想不通。
想不通明明同为大一新生，周明远无论是人情世故，法律知识，还是各方面的综合能力，都远远超过自己。
她望尘莫及。
《那些年，我们一起追过的女孩》中有这么一句台词:“青春的阵痛就是——女孩永远比同龄男生成熟。
尤其是家境不错的女孩子，从小经过多方面培养和熏陶，思维广度和认知深度往往决定着，她们会对同龄的幼稚男孩不屑一顾。
两世为人的周明远，说话恰到好处令人如沐春风，能力出色却不自大狂妄，风趣幽默却没有丝毫油腻。
从小到大，黎芝从来对男孩子都不怎么感冒。
可自从认识了周明远，她还是第一次对异性萌发出好奇心。
难道他高中时候就开始学法律知识？
这怎么可能啊......
她拆开周明远丢过来的零食，小口小口吃着。
......
“今天不和闺蜜一起吃饭了？”
临近十二点，又是熟悉的午休时光。
周明远注意到黎芝坐在原地摆弄手机的动作，不经意间问了一句。
“她说今天身体不舒服，想在寝室休息。”
“我点个外卖好了。”
“这附近哪有好吃的外卖！走，我们去食堂吃。”
男人笑眯眯凑了过来，打断了黎芝选外卖的动作。
“我不是提醒过你，实习生没饭卡。”
短发少女一怔，眨了眨眼睛说道。
“办法总比困难多，跟我来~”
黎芝就这样被忽悠到了食堂门口，门前摆着针对法院正式员工的刷卡机。
第一天入职的黎芝，看到午间大家纷纷刷卡打饭的场景，就熄了在院吃饭的心思。
可她没想到，周明远三步并作两步走了上去，拉住一位正要刷卡的姐姐。
“李姐~又得麻烦你了。”
“阿远不用跟姐客气，你那文书写的可真好，我压根不用改。”
李姐笑意盈盈，显然周明远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回头我跟领导反映一下，让你们实习生也享受下用餐福利。”
“谢谢李姐！那个......我们两个人。”
周明远凑近说道，又指了指站在不远处的黎芝。
“啧啧啧，行啊你小子，没问题。”
李姐走到刷卡机前，滴滴两下扣掉8块钱，顺便对周明远挤了挤眼睛。
法院的伙食极好，价格又有补贴，早餐2元吃到饱。
午餐4元，每天厨师都会换着样式做菜，菜品自选。
作为最不差钱的体制内单位之一，法院食堂的味道完全不亚于某些精致的私厨饭店。
“还愣着干嘛？走啦，打饭去。”
周明远扯了扯呆在原地的黎芝，小声提醒。
“哦......好。”
就这么简单？
黎芝一下子觉得，不管什么事情放在周明远手上，好像都很简单的样子。
原来和关系不错的正式员工说一声，就可以吃到午饭。
但是，怎么才能做到像他一样如鱼得水，和所有人搞好关系呢？
这反倒成了更难的事情。
.......
“周明远，我感觉你一点都不像实习生。”
吃完饭还有大把时间，两人从食堂走向停车场方向，路上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黎芝打着小巧玲珑的遮阳伞，轻声说道。
“跟其他人一点都不一样。”
“你这个语气，就好像自己阅人无数。”
周明远挑挑眉毛，指了指不远处闪着亮光的三叉星辉。
“你和别人也不一样，没几个实习生有奔驰开吧？”
“哎呀，我才不是那个意思！”
黎芝俏脸绯红，下意识摆了摆手解释道。
“我说的是，你明明只比我大几个月，却好像......”
她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可对方像是读出了她的弦外之音，顺理成章接了下去。
“年龄毫无意义，一个十几岁饱经沧桑的少年，也许比一生顺遂的老者还要成熟。”
“说到底，眼界和阅历才是成熟与否的衡量标准。”
“走了，我回学校午休。”
黎芝眨了眨眼睛，盯着周明远的背影，怔怔出神。
他怎么知道我想问什么？
他的意思是......
自己阅历很丰富吗？
中午是太阳最接近地面的时刻，日光放大了男人的影子，将他映得仿若矗立在深海。
“喂！”
短发少女不由得向前小跑几步，声音从高到低。
鼓起了她胸腔内所有的勇气。
“我......我顺路送你。”
9.信息差=暴利
“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坐上黎芝的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周明远才注意到。
微信里不知何时多了条转账消息。
他扭过头，对着黎芝晃了几下聊天页面，挑了挑眉毛。
“......午饭钱。”
黎芝拢了拢鬓角的碎发，眼神飘忽，明显有些不好意思。
由于工作需要，两人一早就加了微信，但还没聊过天。
“人家姐姐都没收我饭钱，你给我算什么？”
周明远干净利落点击退还。
“一码归一码......”
短发少女小声嘟哝。
“非这么客气是吧，那你吃我的零食要不要给钱？我搭顺风车要不要给你车费？”
“......”
黎芝抿着嘴，不说话了。
朋友之间，太客气反倒成了疏离。
不知不觉，她已经把周明远当成了朋友。
“好吧，那我下次请你吃东西。”
停顿几秒，她继续补充道。
“这还差不多。”
......
黎芝的座驾是一辆奔驰C级，通体珍珠白，优雅又得体。
两人在办公室闲聊时提及，这辆车是她家里为了庆祝高中毕业的小礼物。
顺利通关驾照之后，家人放心把钥匙交到了她的手里。
人生的第一道分水岭，是羊水。
同样是升学之喜，珠三角的掌上明珠和普通男孩压根就不在一个维度。
毕业礼物仿佛有着隐形区间，将他和她固定在各自的轨道上，独立运行。
“原来你这样珍惜我，从前在热恋中都未听讲过~”
车内安安静静，车载音乐在二人中间缓缓流淌。
黎芝开车不疾不徐，在高峰拥堵的南湖大道也依然保持稳当耐心。
周明远没有刻意找什么话题，而是换了个舒服姿势，把座椅调低，靠在副驾驶椅背上。
凉凉空调风，淡淡冷调香，像是回到童年夏天的竹席床。
舒适到令人困倦。
午后的光被车窗过滤，音乐正好，车子稳当。
“尤其明知水瓶座最爱是流泪~”
距离南湖大学越来越近，面前是名叫北苑的老街。
两旁是热闹喧嚣的服装店、小食摊，路人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车速不得不渐渐放缓，黎芝也不着急，跟着音乐小声哼了起来。
“品味不错嘛。”
周明远开口说道。
“哈？”
黎芝转过头看了过来。
因为背着光，短发少女的眸子显得格外晶亮，好奇地盯着周明远。
“我说这首歌。”
男人笑着伸出手，指了指中控台上循环播放的歌曲名。
《可惜我是水瓶座》，杨千嬅的粤语成名作之一。
“......你也喜欢？”
黎芝眨眨眼睛，嘴角轻抿。
车速变得更慢了。
“对啊，难得有一首专门形容我们水瓶座的歌，又这么好听。”
周明远耸了耸肩。
“啧啧，原来你是水瓶座，怪不得......”
黎芝侧过脸看他，将头发撩到耳后，眸光流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怪不得什么？”
“十个水瓶九个渣男，行事风格像中央空调，肆无忌惮地向周围释放魅力，说的明显就是你。”
“......”
周明远没承认，也没解释，只是似笑非笑地盯了过去。
“干嘛？”
“走了，下午见~”
男人拉开车门，对黎芝笑着摆了摆手，转身消失在人海里。
直到黎芝把车停回寝室楼下，才反应过来周明远告别前，为什么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向自己。
“啊啊啊啊啊！”
“我刚刚在瞎说些什么！”
短发少女埋在方向盘中央，双颊不由得漫起酡红。
这岂不是承认，那家伙很有个人魅力？
......
“小周，从今天开始你多费费心，大家实在有点忙不过来，网上立案的材料审核就交给你吧。”
下午一上班，周明远又接到了一项新任务。
很多工作往往都是这样，干活雷厉风行从不出错的人，反而会有干不完的活。
工作拖拉又不上心的人，领导更加不敢把任务托付过去。
这就是劣币驱逐良币。
好在周明远只是个实习生，无论负责什么，他都可以在工作中寻找机会。
现在，他的机会来了。
这一年，正巧处在全国法院司法改革，从“立案审查制”到“立案登记制”的转变期。
也就是说，2014年跟后世的规章制度完全不同。
这会当事人想来法院立案，材料要经过层层审查，一个地方不符合标准，就要被打回去重新准备。
其实没那么容易。
不像后世的立案登记制，只要你想立案，法院主打一个为人民服务，来者不拒。
周明远接到的新任务，就是负责管理洪山区法院的网上立案渠道，审核立案材料。
网上立案，同样是为了解决群众立案难，刚刚出台不久的新举措。
只不过这会基层法院宣传力度有限，除了在内网吆喝几声之外，压根没有几个人知道什么是网上立案。
巨大的信息差，往往意味着暴利。
......
【我要晚点才能过来，有什么事搞不定就给我打电话。】
【好的。】
第二天一大早，周明远西装笔挺，分头精致，出门拦下一辆出租车，向江城的繁华区域前进。
西装还是前晚在北苑花500块买到的廉价品。
不过也没办法。
他一共就这么点生活费，能按下性子省吃俭用到今天，已经要多谢体制内有用餐补贴福利。
正所谓万事开头难，发家致富的第一桶金从何而来，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个难题。
但周律解决起来不费吹灰之力。
摸清这个时代的同时，他只需要在法院沉淀上一个星期。
他拿出手机，对着提前准备好的名单，开始一个一个地拜访。
第一档是专门针对大学生的分期购物平台，趣分期、任分期......
第二档是帮助大学生求学创业的p2p放款平台，投投贷、名校贷......
第三档是尚未被整治的“714”高炮，10分钟打款，极速到账。
这一年，监管部门还没对p2p下手，互联网金融如火如荼，银监会对此发布的“停、移、整、教、引”五字方针更是无从谈起。
野蛮生长的无序时代，充满了机会和挑战的土壤，天生就适合他这样的人大展拳脚。
“你好，我是明理法律咨询公司的。”
“请问你们有没有回款难题？”
“我们公司能做到100%立案率！要不要了解一下？”
10.第一桶金
没有回款难题才怪。
2014年前后，随着移动支付的普及和各种互联网理财产品的带动，P2P行业进入全面爆发期。
政府工作报告首次提及“互联网金融”，政策鼓励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平台数量一度从2013年的800家起步，翻了不止一番。
多数平台承诺年化收益超过10%，吸引大量普通投资者，甚至出现“全民投资P2P”现象，市场交易规模一度飙升至全球第一。
但借贷狂欢背后，往往伴随着风险。
随着互联网金融的发展，超前消费的观念渐渐深入人心，造就了全国上下几百万老赖。
很多人抱着借到就是赚到的角度，贷出一大笔后直接献祭通讯录，拉黑催债方，潇潇洒洒把钱花的一干二净。
这年头，谁敢拍着胸脯说自家公司没有回款难题？
那绝对是吹牛逼。
......
趣分期，正是周明远拜访的第一家互联网金融公司。
“真的假的，保证100%立案？”
趣分期里屋，装修精美的会客室内，周明远面前多了一壶上好的正山小种。
老板名叫李德海，是江城分部的负责人。
周明远进门只用了三句话的时间，就被他客客气气请到了里屋。
“李总，我们公司有......你就放一百个心。”
茶香四溢。
周明远抿了一口茶水，慢条斯理地说着。
同时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头顶的天花板。
他虽然没有说清究竟有什么，但其实是相当明显的暗示了。
咱明理法律咨询公司，有天线，有关系。
不然怎么可能做到100%立案？
但凡是涉及到互联网金融业务的公司，大家都知道。
公司内负责追债的相关部门，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选择诉诸法律的。
因为一旦走到法律程序，法官一般很难支持公司内合同约定的高利息。
所以互联网金融公司对当事人的诉讼，往往是追债部门提供一大堆人的名单和相关消息，统一丢给法院立案起诉。
这哪能那么快得到处理？
立案审查制背景下，本来立案就没那么简单，更何况这些公司动辄一立就是一大批。
“周总，那你看这个合作，你想怎么谈？”
李德海眼睛一亮，顿时笑容满面。
做生意嘛，主打的就是一个双赢。
“我们明理法律咨询公司提供一揽子服务。”
“什么是一揽子服务？”
“也就是说，你们只需要提供资料，明理公司包圆所有的相关法律服务，从撰写起诉状到组织证据材料，最后再到完成立案。”
周明远抱起胳膊，自信满满。
“我们全都给你搞定。”
“啊？”
李德海坐直了身子，心中短暂盘算了几秒钟，继续开口问道。
“周总，那你们这个收费......打算怎么收法？”
他明显有些心动了。
按照周明远的说法，真能这么运行下去，趣分期的追债部门几乎可以优化掉三分之一人力。
“一口价，一单一千块。”
周明远笑眯眯地伸出手，沾着茶杯边缘的水渍，在桌上划了一道线。
“......”
李德海摸着下颌的胡子，陷入思考。
这年头，律师写一篇诉状，大概要收费500-2000元不等。
虽说互联网金融公司涉及到的诉求并不复杂，无非就是简单的合同纠纷，欠债还钱的事情。
就算一篇诉状按最低价算，他口中的“一揽子服务”，也算不得多么高昂。
可以搞。
但是，这家伙口口声声拍胸脯保证，会不会是骗子呢？
李德海刚想继续发问，周明远像是看出了他的心中所想般，补充了一句。
“李总，你不用担心风险，风险我们担。”
“第一次合作，我们可以先办事，立案后再算钱。”
这下，李德海直接不再犹豫。
“周总大气，那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几分钟后，工作人员推开会客室门，给两人呈上了一沓厚厚的A4纸。
“周总你看，我们这批大概有120左右个借款人回款困难，要不先从这批开始？”
“这个数字会不会太多了......”
“我们每次去立案，不是材料不行，就是工作量太大排不上队。”
“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做，放心就行。”
周明远笑着摆了摆手，云淡风轻。
他在心里速算了一番，一千块钱一单，120个人，一来一回就是十二万。
一家公司十二万，十家公司呢？
一百家呢？
想什么呢，一百家当然不行。
领导要是看到当月有上万起合同纠纷案件，一股脑涌入法院，恐怕当时就得倒地不起。
这么干没问题，但一定要适度且合理。
说白了，他这样钻空子赚钱，是完美地利用了内外部人员的信息差。
既合法合规，又在合理范围内行事。
毕竟欠债还钱，顺利走到司法程序还算是帮忙维护了公平正义。
“对了周总，诉讼服务你们接不接，要不要聊聊......后续回款比例？”
能够做到这个位置，大家行事起来都带着几分雷厉风行。
李德海二话不说，直接在周明远带来的合同上签了字，按下手印。
第一单合作达成！
签好字后，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周明远问道。
事实上，互联网金融公司很多都是有自己的法务部的。
打官司出庭，他们的确不缺法律方面的人才。
可李德海看到这位年纪轻轻的周总如此神通广大，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这个暂时不考虑。”
周明远摇了摇头，果断回绝。
非诉业务和诉讼业务之间的区别，他当然不是不知道。
他也不是不眼红真正通过庭审判决胜利后，回款下来的高昂分成比例。
但他手上连合作律师都没有，还真不好接这个活。
也许有其他的法律咨询公司，连律师都找新手大胆外包，同样敢于承诺“关系通天”“诉讼包赢”。
但他可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万一露馅了呢？
再怎么说，他也是好不容易才和法院哥哥姐姐们打好的关系。
靠本事挣点信息差的钱，任谁都说不出什么问题。
总不能让人家以为......自己是个骗子吧？
11.我的闺蜜不对劲
提前给黎芝发过消息打底，周明远干脆一上午没去。
像是这种业务，跑起来当真叫一个随心所欲。
金融公司有需求，自己有解决能力。
双方一对接，合作自然成了水到渠成的事情。
几个小时内，他分别拜访了江城几家互联网金融公司，在趣分期的头雁效应下，最终一共谈成了500件案子。
加在一起，就是五十万的总收益。
至于为什么只接500件，当然在周明远的估算范围内。
说白了，自己工作的地方只是家基层法院，能够消化的案件量终究有限。
江城比不得京沪这类一线城市，像PD区和朝阳区这类热门法院，收案数一年轻轻松松突破十万件。
他实习的洪山区法院，一年到头的收案量大概在四万件左右。
除去年初那段日子，正常情况下，平均到每个月也不会超过4000件。
所以，就算他掌握了这中间的信息差，也不可能倒反天罡，让立案数短时间内狂飙猛进。
毕竟网上立案还是个新东西，巧妙地控制在总数的零头，任谁也挑不出问题。
周律行事，追求的就是一个合理。
......
中午十二点整，洪山区法院。
黎芝微微踮起脚尖，站在诉讼服务中心门口，手中的遮阳伞“啪”地一声收起。
“宝宝~想不想我呀！”
迎面而来的女孩子，是黎芝最好的朋友顾采薇。
两姐妹的家长是多年亲密好友，黎芝和顾采薇自打牙牙学语起，就已经相处成了铁闺蜜。
由于家长工作调动的原因，一个居住在江浙一带，一个定居羊城地区，但她和她每逢假期都会结伴出去旅行。
高考结束，更是考进了同一所大学。
“想想想，快走啦，死妮子真粘人。”
一见面就被顾采薇抱了个满怀。
黎芝樱唇轻抿，一边推着闺蜜，一边拉开车门。
“你怎么化妆了！今天有点不像你哦~”
“呃......最近要帮忙立案，面向当事人的嘛，稍微化一点淡妆......职场礼貌。”
黎芝支支吾吾，踩向油门的右脚不经意发力。
......
两人的午饭，选择了位于光谷的一家日式小酒馆。
“昨天你吃什么啦？”
女孩子之间的聊天不像男人，往往都是这种细细碎碎的，无孔不入的小话题。
男人才不关心好兄弟这些东西。
“食堂，原来法院食堂还挺好吃的，里面还有包间......”
“是嘛？”
黎芝没有瞎说。
不去不知道，一去涨见识。
跟周明远去了几次之后，她这才知道食堂里专门有一个小包间，是给领导或者招待客人专用的。
里面国风十足，规格优雅，饭菜丰盛，绝对不亚于五星级酒店的中餐厅。
“有机会我带你去。”
“算了吧还是，感觉法院的人都像你一样板着个脸，我可没兴趣凑热闹......”
顾采薇笑着摆了摆手，弓着身子坐进包厢。
日式包厢，进去之前都得脱鞋。
两姐妹并肩坐在一起看着菜单，顾采薇穿着一双浅口白棉袜，袜头却是俏皮的橙色，露出的一截小腿，在空中晃来晃去。
和松弛感十足的闺蜜相比，实习生黎芝的打扮完全不一样。
换下高跟鞋后，她赤着脚踩上榻榻米，五根修长的玉趾合拢着，却微微上翘。
脚背肌肤细腻得如同顶级的羊脂玉，透着一种近乎梦幻的莹润，白皙之中隐着淡淡的粉。
“这个颜色好甜好元气哦，一点都不像你~”
顾采薇眯起眼睛，一脸促狭地指了指榻榻米中间的空隙，揽过黎芝肩膀说道。
只见短发少女的一双玉足间，个个涂上了桃红色的指甲油，漂亮极了。
“少来！”
黎芝像是被戳破了心事，对着闺蜜白了一眼。
“就你能驾驭这个风格，别人不行？”
两人嬉笑打闹着，赤足对着棉袜踩来踩去，嘻嘻哈哈的声音环绕在包厢里。
可惜这惊艳又自然的一幕无人记录，转瞬就消失不见。
很快，画着褪色浮世绘的深棕色木板移门被拉开。
服务员端上一份鳗鱼饭定食，一份牛肉拉面定食，小食若干，两杯大麦茶，接着又很快退了出去。
“我总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闺蜜。
顾采薇只用了短短一顿饭的功夫，就发现了黎芝的不对劲。
“哪里？”
黎芝收起筷子，微不可察地拨了下耳边的短发。
“你平均十秒钟就看一次手机，怎么回事？”
“工作上有点问题没弄清。”
“哪有大中午热火朝天讨论工作的......变化太快了吧你，前几天不是还说实习好无聊吗？”
顾采薇妙目流转，像是在认真分析。
“黎芝！你就是不对劲！”
“我没有。”
短发少女捏着筷子，一脸平静。
“那你告诉我，吃食堂，你是和谁去的？”
洞察人心的好闺蜜，伸长胳膊环住黎芝脖颈。
“我还不知道你？你宁愿点外卖，也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去食堂。”
“......同事。”
黎芝睫毛颀长，双眼皮利落，眉锋上扬，这会儿声音却听不到半点英气。
“男同事还是女同事！”
“男同事。”
短发少女不由得俏脸一红，面也不吃了，提起纸巾遮住温度。
“啧啧啧......”
顾采薇此刻恨不得当场放上一段柯南破案BGM。
她双臂交叠，挺直身子继续发问。
“哼！我就知道，怪不得你一个实习生上班这么来劲。”
“坦白吧你。”
“什么样的同事啊......成熟的法官叔叔？”
作为闺蜜，她已经很久没听到这种关于黎芝的一线八卦了。
因为黎芝对待男性的方式，一向清冷又疏离。
恨不得拒人于千里之外。
“怎么可能。”
短发少女白了她一眼，摇了摇头。
乱七八糟的小说看多了吧你。
“那......阳光帅气的书记员哥哥？”
脑海里竭力搜索着法院男性的人物画像，顾采薇笑眯眯凑近。
“不是。”
黎芝继续摇头。
她下意识回想起周明远棱角分明的侧脸，以及相处一个多星期以来的点点滴滴。
“那是什么样的人啊？”
“嗯......”
黎芝咬了下嘴唇。
“也是和我一样的实习生。”
“你不要瞎想啊！他嘛......平平无奇。”
12.203号女生寝室
“雨筠姐姐，干嘛呢？”
隔壁床，许宁的声音响起来。
然后，她的身影一闪，居然直接钻到了钟雨筠的床上。
九月中旬的江城，女生们还没完全撤掉蚊帐。
许宁居然飞速闪过了两层蚊帐，可见她干这件事已经很多回了。
钟雨筠敷着美白面膜，吃了一惊，然后抬起头，笑眯眯地回应。
“你又跑来干什么？”
她应付许宁的突然袭击也已经很多回了。
“没事啦，来蹭蹭姐姐的仙气嘛~”
许宁穿着一身粉色卡皮巴拉睡衣，脚上还穿着可爱的黄色兔斯基小短袜，直接钻进了钟雨筠的被子。
她一只手伸进对方的腰下，从腰和枕头的缝隙中穿出来，一只手从上面笼着，环住钟雨筠的纤腰，头紧紧地贴着小腹。
“走开！女流氓。”
许宁是个小巧玲珑的川妹子。
被她这么一抱倒也没什么。
但钟雨筠莫名其妙地，又一下子唤醒了那天被周明远揽进怀里的感觉。
“今天能不能有幸帮姐姐回微信啊？”
许宁眯着眼睛问道，表情中堆满了八卦气息。
“去吧去吧，真是服了你。”
钟雨筠是全寝室最高的女孩子，身高足足有172厘米。
这让她哪怕不施粉黛，只要亭亭玉立站在原地，就能轻而易举地虹吸其他人的注意力。
当然，军训期间的教官也颇有几分小心机。
钟雨筠第一次列队时，就被放在了方阵头排。
头号新兵，集体注意！
所以，军训这么多天以来，变着花样打听钟雨筠的新生不计其数。
毕竟大家都在同一个操场上走来走去，又不能玩手机，谁还不知道哪个方阵有美女啊！
找借口过来搭讪的，费尽心思讨要联系方式的，打着弯弯绕联系室友的......
还真有不少同班同学磨不开面子，或者被许诺了难以拒绝的筹码，悄咪咪出卖了钟雨筠的微信。
微信一加，看到钟雨筠的朋友圈，这帮人追得更起劲了。
刚刚高中毕业的小钟同学，随便拉出一条朋友圈都青春无敌。
在一次寝室卧谈中，大家聊起最近的烦心事，钟雨筠干脆直接说了出来。
“这简单啊！我帮你聊！”
“正好我想学习一下男孩子的话术，哈哈哈哈~”
于是许宁自告奋勇。
每天睡前的一小段时间像是朝圣般，坐到钟雨筠的电脑面前，短暂接管她登录好的微信。
一旦出现有趣的搭讪内容，她就会分享给室友们听。
这个节目过于好玩。
以至于左一床的主人冯佳佳，还有室友赵雪，一起加入了这个游戏。
冯佳佳是个中等个头的小美女，很爽朗，话很多，笑起来很好看。
赵雪是寝室里最不显山不露水的姑娘，形体像模特一般骨感，打扮却是非常干净利落的感觉。
她的话很少，存在感却是很强，因为带过来的行李都是名牌，用许宁的话说。
“幺妹儿行李箱都是Rimowa的哟~”
由此，日后被称之为「管理学院最美宿舍」的12号楼203寝室，全部加入了舔狗真心话游戏。
实际上一段时间以来，和钟雨筠微信中陌生男生聊的，不是他们心目中的女神本人。
而是女神的室友，抽奖般的三分之一。
而女神本人，往往悠闲地吃着零食，躺卧在小床上看综艺。
“姐妹们，这个人又写诗了。”
“说什么遇到雨筠之前，世界上所有的风都是冷风，遇到她之后，全世界都是暖风......这个怎么回啊?”
许宁从电脑屏幕前抬起头。
“随便你。”
钟雨筠侧躺在床头，自顾自玩着手机。
由于现在依旧是夏天，因此大家在寝室都穿的不多。
此刻，女孩穿着短短的睡裤，两条长长的腿祼露着，横在栏杆上，几乎要伸到蚊帐外的公共区域。
玉足不着片缕，脚弓弧度优美，脚尖却随着综艺剧情一抖一抖。
“那这个呢？有人说，他要送你两套房。”
“哈哈哈哈......左心房和，哈哈哈右心房~”
“真无敌了。”
许宁笑着回复了一个好字。
这个小游戏，并没有导致钟雨筠人设崩塌。
因为她自己的回复，很多时候就是一两个字。
一般简单的信息，她也会直接回应。
为了保持形象的一致性，室友们看乐子的同时，也只需要回复一两个字。
虽然有点敷衍，但是大家却发现男生们乐此不疲。
这并不难理解。
203寝室集体总结，可能有的男生就喜欢难追的女生，越难追越喜欢。
不过不得不说，【钟雨筠】虽然回复得很简短，但是很及时，显得很真诚。
这都是203寝室姐妹们的功劳啊。
“雨筠，这哥们有点搞笑，要给你发奥特曼集结令了，说邀请你一起去拯救M18星云！”
“行行行。”
钟雨筠撇撇嘴。
“诶，这个人问......呃......你的脚好看吗？”
“好看。”
钟雨筠依旧吃着零食，头都没低。
许宁看着自己面前不远处，室友像两只小白兔一样跳动的玉足。
嗯......是挺好看。
她想了想，深吸一口气，迅速回复道。
“滚！”
......
代聊并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203室友们都是顶可爱的女孩子，懂得张弛有度的道理。
除去钟雨筠微信上特殊标注过星星的陌生搭讪男性，其他聊天框一律不会点开。
毕竟有正经事的话，还得当事人钟雨筠自己处理。
这个晚上，一个名为江城火箭队的群聊，就在她的微信里闪来闪去。
【大家都开学有一阵了吧？】
【要不要一块聚个餐？】
【我同意，正好天天军训太无聊了。】
【OK，没问题。】
【南湖大学那两位呢？@钟雨筠，@周明远】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高中同学群。
是江城，是中国拥有大学最多的城市。
83所高等教育学府内，大学生达到了168.29万人，甚至超过了京沪两座一线城市。
光是周明远所在的辽城一中5班，分布在江城各大高校的就不在少数。
这个名为江城火箭队的群聊，就是钟雨筠来往相对密切的小圈子。
【可以啊，什么时候？】
被@出来的男人，在后面发来了消息。
【我也可以。】
钟雨筠退出电脑微信，指尖在屏幕上飞来飞去。
13.男大十八变
实习生黎芝一度对法院，有着近乎神圣的职场幻想。
比如必定西装革履，包臀裙子或长西裤，熨出两条直挺褶皱，拎着笔记本走路生风。
比如当事人必定聪明而睿智，谈吐优雅，又很容易释法说理。
再比如，法庭就是一场聪明大脑的火力碰撞，会有激情澎湃的当事人或者律师拿着马克笔，在白板上划满逻辑分析。
大家认真聆听，时时点头，还会在被说服的瞬间竖大拇指表示敬意。
实习久了以后，她才彻底祛魅。
收皮啦！
不是这样的，完全不是。
大部分的会议冗长到足够打瞌睡玩手机，大家衣着随便，神情萎靡。
永远总会有难缠的当事人，拉着你叽里呱啦一通，不知所云。
上午一次调解足足3小时，考验的不再是智力与专业水平，而是耐力与膀胱。
双方热衷揪着小问题叨叨不停，调解结束以后，连法官都忍不住翻白眼。
“计时收费的钱真好赚。”
没错，之所以有人愿意拉扯这么久，只因为CBD律师动辄四位数每小时的单价足够华丽。
为自己赚钱，谁还不是尽心尽力呢？
这两天的周明远正是如此。
写诉状，整理材料，网上立案，审核通过。
然后对照桌面上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继续重复下一个案件。
周而复始的操作，始终挺直的腰板，连仰脖喝水的时间都足足少了三分之一。
自从周明远调整分工之后，明明也没有KPI数字抵在后面，他却一直忙得不可开交。
黎芝劝了他几次要适当摸鱼，可男人死心眼，每次都笑而不语，随便应付她几句，又重新坐回屏幕前。
他急什么，工作哪有一朝一夕做完的？
坐在他身边工位的黎芝偶尔瞥过视线，看着男人时不时揉眼睛的动作，不由得有些唏嘘。
就像学金融的闺蜜经常说的那样，劳动要和报酬相匹配才行。
实习太认真，反而变成了人家梦寐以求的——廉价劳动力。
价值得不到兑现，在庄严肃穆的大楼里，更多时候只会被当作一个工具。
是时代与社会默许的，千万个运转着的小小齿轮之一。
能干又廉价的劳动力。
“又落雨咯......”
窗外阴云密布，雨声潺潺，诉讼服务中心内清清冷冷，访客屈指可数。
难得轻松的时刻，黎芝百无聊赖，望着层层叠叠的天空出神。
临近下班，周明远依然全神贯注，坐在电脑前十指翻飞。
“喂~”
短发少女起身走到附近。
“嗯？”
男人抬起头。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黎芝眨了眨眼睛。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蹭了周明远好多顿午餐，都还没找到时机回请。
“今天不太行，下次吧。”
周明远看了看手机以及窗外的天气，最后目光落到黎芝侧脸上。
“晚上有同学聚会。”
......
今天下午，南湖大学放了半天假。
虽然雨并不大，但江城所有处于军训期间的高校，也还是给孩子们放了半天假。
不用忍耐阳光炙烤和苦训折磨的大一新生们，好好在寝室休息了一下午。
【江城火箭队】微信群里，大家也就一拍即合，决定择日不如撞日。
晚上聚餐。
于是，当钟雨筠按照约定，来到南湖大学南一门等人的时候，她刚好看到了这样一幅场景。
一辆通体雪白的奔驰轿车缓缓停在她面前，副驾驶门被推开，里面传来熟悉的身形轮廓。
以及声音。
“我到了，拜拜~”
“雨伞明天还你！”
她又走近两步。
直到对方转过身来，握着一把藏青色碎花雨伞对自己挥手，才敢确定这个人是周明远。
“哇......几天不见，你变化好大。”
也不怪钟雨筠完全不敢认。
两人并肩站在公交牌下，路灯把彼此的影子拉得修长。
“有吗？”
男人笑着耸了耸肩，像是听不出来自己的夸奖一样。
“有。”
余光中，钟雨筠在心里暗自数了起来。
发型变了，一下子变得成熟又帅气。
多了副金丝边的框架眼镜，奇怪，他之前也不近视啊？
更奇怪的是，他的穿搭似乎也变得好看了不少。
明明只是简简单单的衬衫长裤，纯色又休闲的版型，但看上去就是有种斯斯文文的气质。
淅淅沥沥的小雨渐渐消失，两人就这样肩并肩，一边等待前往光谷的公交车，一边闲聊。
“是不是变好看了？”
“好看多了。”
钟雨筠用力点了点头。
“这叫男大十八变。”
周明远站在路灯正下方，侧过脑袋，笑容灿烂。
天呐......
钟雨筠望着周明远整齐的小白牙，一瞬间竟然有些恍惚。
哪来的阳光帅气大男孩？
更让她感到陌生的是，这段时间以来，周明远极少主动找她聊天。
除去正事之外，闲聊一次都没有。
203寝室最津津乐道的分享聊天环节，压根就没出现过周明远的大名。
这家伙真的变了。
变得......似乎对自己不感兴趣。
她很难想象，入学前经常没话找话，拉着自己聊天的周明远，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别说线上了，就连这会，他都不主动找些什么话题，任凭沉默在二人中间回响。
他的大部分精力，都聚焦在学校的建筑，周围的景色，走过的长腿学姐......等等身上。
目光深远，看起来像是充满了怀念。
该不是自己看错了吧？
“诶，刚刚那个送你过来的女孩子，是谁啊？”
作为女孩子，钟雨筠很难不好奇。
香车美女，惊鸿一瞥。
点点雨花里，她依稀看到了黎芝令人惊艳的侧脸。
“同事。”
“同事？”
“我不是在法院实习嘛，她是我同事，顺路送我一下。”
周明远依旧抱着胳膊，语气轻松。
“看来你这个同事人还挺好的。”
也不知道出自什么原因，钟雨筠忍不住加了一句。
“扶上马送一程，连自用的雨伞都拿来给你。”
“嗯，你这么说的话，好像是还行。”
周明远笑眯眯表示肯定。
“那你早和我说不就好了。”
钟雨筠耸了耸肩：“我自己去光谷，让她直接把你送过去多好。”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
538公交疾驰而来，男人一声嗤笑，左手探出，牢牢抓住钟雨筠的手腕。
雨后空气极好，刚刚又是不方便步行的时段，538公交上下都挤满了人。
周明远牵着她挤开人潮，继续说道。
“上次你不是说了嘛。”
“人生地不熟，没我带着你当然不行。”
14.小桥流水餐厅
“本车前往，光谷广场。”
公交车内一如既往。
嘈杂，逼仄，人类像沙丁鱼般挤到一起。
两人盯准最后的空隙顶了进来，周明远一只手握紧栏杆，另外一只手环住钟雨筠肩膀，硬生生撑开一片天地。
这次，她没有像上回那样反应强烈。
“后悔了。”
周明远自顾自说着，旁人看来，像极了一对交头接耳的小情侣。
“早知道公交车这么难挤，我们又打不到出租车，应该让同事送我们一程。”
“哎，但也只能这样。”
“毕竟我和她不熟，人家也只是顺路，不可能真跑来当司机。”
钟雨筠全程保持沉默。
因为此刻的她，整个人和周明远贴得极近，鬓角与额头间还能感受到男人喷薄的热气。
雨天的538公交车，速度让人有种失重的感觉。
不仅是身体的重量，还有一颗心也提到了喉咙间。
她不敢抬头看。
太近了。
实在是太近了。
物理上瞬间突破了好几层社交距离，导致钟雨筠已经不记得，刚刚被周明远悄悄牵了手。
严格来讲又好像不算......
只是手腕。
钟雨筠无暇说话，抱着栏杆，绷紧身子，避免一不小心整个人跌进对方怀里。
全程下颌微收，留给他高高的马尾和白皙脖颈。
鼻腔的一呼一吸间，传来少女洗发水的香气。
英国梨与小苍兰的清香。
“有位置了，你去。”
临近终点站光谷广场，乘客陆续下车，终于腾出来一个位置。
周明远跨前一步，帮钟雨筠占了下来。
窗外依旧遍布乌云，被公交车的玻璃切割成几何形状，四周充满了霓虹和车灯的昏暗光线。
钟雨筠坐在公交车靠窗位置，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仿佛电影里唯美的逆光镜头。
男孩站的笔直，鼻梁高挺，喉结明显，侧脸的轮廓尤其好看。
她突然明白，为什么周明远身上会多出一层斯斯文文的气质了。
他全程没有参加军训，皮肤相对白皙，一点都不像同班男生那样，黑上好几个度。
而且也不知道是护肤，早起，自律抑或是其他原因。
他这张脸好像连毛孔都收敛了不少，光滑细嫩又棱角分明，一点都没有普通男孩那样粗糙不平的感觉。
男大十八变，越变越......
没错，是好看的。
难道是自己送他面膜的功劳？
她偏过头望向窗外，试图用夜色藏住脸上暗自蔓延的酡红。
......
辽城5班的第一次聚餐，定在了一家私房菜馆。
“谁选的地方？怎么会来这里？”
进门之前，周明远忍不住好奇道。
这家餐厅装修精美，逼格满满，怎么看都要人均三位数的样子。
对于大一新生来说，尤其是人多的聚会而言并不便宜。
平时大家吃饭不都是烧烤火锅小饭店吗？
什么时候消费升级了？
“刘喆选的，大家本来说吃烧烤，他非要选这里，说味道特别好。”
钟雨筠摊开手，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
“雨筠，这里这里！”
转桌空了两个位置，两男两女坐在包厢里，对着最后到达的钟雨筠和周明远招招手。
“不好意思，实在打不到车，公交又等了半天。”
毕竟迟到了几分钟，钟雨筠吐了吐舌头，表示歉意。
“来来来，看看想吃什么？”
坐在最中心的男人叫做刘喆。
也正是他，极为主动站出来攒了这个局。
他起身，直接把菜单递给钟雨筠，几乎无视了身边还有一位男性。
“好贵哦......”
钟雨筠倒没注意到同学的小动作，把菜单一把扯开，偏到周明远的方向两人一起。
确实很贵。
这家小桥流水的中餐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贵。
“不用纠结啦，我们都点过了，因为刘喆刚刚再三强调，今晚他请。”
旁边出声的女孩子名叫谷婉婉，和钟雨筠关系相当不错。
“不好吧？”
周明远出言打断，一直盯着刘喆看个不停。
“刘老板最近是真大方。”
谷婉婉挑了挑眉毛，笑着扯了下钟雨筠的衣袖：“我们下次请回来，这次别跟他客气。”
“......”
钟雨筠也没说什么，征求过周明远意见后，低头随便点了两个菜。
“要不，喝点吧？”
人到齐了，冷菜也被服务生端上了桌，立马有人提议。
“无酒不成席，天气预报说明天也不军训，来嘛，喝点！”
六人中，最爱喝酒的谷婉婉立马附议。
“都行。”
女同学率先提出小酌怡情，这个时候，男生自然没有意见。
高中毕业后，很多人就学着像大人一样，开始放飞自我了。
聚餐不但要喝酒，偶尔还要说上两句，标榜自己的成熟。
一箱当地特色啤酒——金龙泉被服务员搬到桌边，刘喆给每人发了两瓶。
“来，从高中到大学，我们也算是有缘才一起考到江城相聚，为了新生活干杯！”
“干杯！”
中间是一道干锅肥牛，就着翻涌的蒸汽，大家笑着干了一整杯酒。
酒精浇灌下，曾经辽城一中5班的年轻人们，话匣子很快打开。
从共同交集的同学去处，到初到江城的所见所闻。
江城虽然位于华中地区，但对于北方人而言同样算是南方，当真要适应上好一阵儿。
沟槽的湿热天气，普通话捉急的室友，人山人海的核心商圈，随处可见的水灵美女......
“我们江城音乐学院美女真的超多！”
“和筠筠比呢？”
“比个屁！我路上看到的美女都是带妆的......和她没法比，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值一提。”
话题一个又一个，大家说到底都是小镇青年，很容易彼此共情，嘻嘻哈哈聊得十分开心。
“靓靓蒸虾的小龙虾也就一般吧，最近我把那几家大品牌尝了个遍，还是觉得肥肥更好吃！”
聊起江城本地的著名美食，刘喆声音顿时大了起来。
“诶，刘喆......这才开学几天，你这么快就都尝过了？”
卢诗雅忍不住好奇道。
“还行吧，食堂有点吃不惯，我一般都在外面吃，探店嘛。”
刘喆笑着抱起胳膊，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15.集体主义
尽管钟雨筠是饭桌上公认的美人，可她并不是这次聚餐的真正主角。
大家边喝边聊，话题却始终围绕着两个人展开。
作为曾经朝夕相处过的高中同学，踏入大学校园这么短时间内，两人身上的变化过于明显。
很难不引起其他人的好奇心。
首当其冲的，是刘喆。
一段时间没见，刘喆简直是鸟枪换炮。
这家伙全身上下都换成了相当昂贵的潮牌。
就算Logo有时候没那么显眼，腕上的手表也没那么容易看清，但看到他脚上踩的那双满天星椰子鞋，大多数年轻人都能在脑海里对标上价格。
中千级别的好东西。
所有人第一时间看到刘喆之后，都会下意识停顿一下，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然后惊讶地夸上两句。
“可以啊老刘，变帅了！”
“椰子都穿上了，这一套衣服也不便宜吧？”
“你家里可真够大方，给你多少生活费啊？”
“没多少没多少，哎，高中过得太苦，大学爸妈就不那么限制我花钱了。”
“不到一万吧。”
这时的刘喆会摆出一副不过如此的表情，嘴巴上客客气气，却明里暗里换了种方式展示财力。
比如请客。
先来的几位原本想要AA，看到他身上的这些行头，以及挥金如土的语气，也就顺水推舟勉强答应。
大不了下次再回请。
相比刘喆靠奢侈品装点羽毛的帅气，另外一位才是实打实地让人大吃一惊。
“周明远你老实说，假期是不是去韩国做医美啦？”
卢诗雅是见多识广的艺术生，身边不乏利用高中假期去做微调的典型案例。
刚一打眼过去，她就发现了周明远由内而外的变化。
方方面面甚至让人感到陌生。
“真的假的？”
大家立刻起哄。
“你们没发现吗？周明远变帅了不止一点吧，整个人也更有衣品和气质了，而且都没晒黑，甚至还变白了......”
“他肩膀宽，好适合穿衬衫这种正装啊，以前在学校都是校服看不出来，现在一看简直像衣服架子。”
卢诗雅眼光毒辣，一边打量，一边认真点评。
“哇......”
“还真是诶！你不说这些细节我都没发现！”
谷婉婉顿时瞪大眼睛，也跟着打量脱胎换骨般的周明远。
“你还别说，这么看过去，周明远和雨筠往这一坐，还挺有情侣范儿呢！”
看着看着，谷婉婉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一米八三的周明远比另外两个男孩子都高，和一米七二的钟雨筠并排坐在一起，正好接近网上所说的黄金身高差。
更有趣的是，他和她今天衣服的配色也很接近。
一个白色衬衫，一个白色T恤，下身宽松款的深色长裤。
乍一看，两人好像穿着情侣装共同出街。
“哈哈哈哈哈，婉婉说得对，我反正是磕到啦~”
艺术生总是更喜欢用镜头说话。
这不，卢诗雅生怕起哄幅度不够，笑眯眯地举起手机，瞬间取景定格，抓拍了一张两人的合影。
众人手机一震，【江城火箭队】小群里多了条图片消息。
镜头里的男女一高一矮，像在依偎，一样的斯文清秀，一样的弯弯嘴角。
钟雨筠刚想反驳，看到照片的瞬间不由得怔住，危险的想法浮上脑海。
好像，有点般配......
“好了好了，你们可别乱点鸳鸯谱！”
反倒是周明远率先跳出来否认，摆了摆手，笑着举杯。
“等会有人不高兴了。”
“来嘛，一块喝一杯。”
“干杯！”
钟雨筠立马跟着抬起酒杯，黄澄澄的泡沫中映着点点绯红。
她扯过纸巾，顺便翻转手背碰了碰自己的脸，才发现双颊已经发烫。
不胜酒力？
还是其他原因......
此刻她也有些分不清了。
乱点鸳鸯谱，确实会有人不高兴。
刘喆面无表情坐在主位，用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不要那么阴阳怪气。
“老周听说你没军训？是身体不方便吗？”
酒杯一放下，他赶紧扯开话题。
今天之所以组织这场饭局，高中同学叙旧只是一方面。
刚刚阔气起来的刘喆，主要是为了在钟雨筠面前展示实力。
中学时代，钟雨筠家里管得相当严。
别说她自己没心思谈恋爱，就算有，上下学路上全程家人接送，保证两点一线安心学习。
但现在不一样了。
到了大学，再严格的家人也是鞭长莫及。
况且大学本来就是开开心心享受青春的年纪，刘喆早早打听到了钟雨筠就读的城市，果断跟着一块报名。
就算考不上南湖大学，江城其他档次的学校一样有机会。
刘喆一直觉得，再遥远的高岭之花，也架不住男人有实力。
现在他有实力了。
“没有，他在法院找了份实习。”
钟雨筠替男人说了一句。
“啊？”
大家顿时好奇起来。
都是高中刚刚毕业的年轻人，恨不得天高任鸟飞抓紧每分每秒玩个不停，谁都没想到周明远会去实习。
“实习......给多少工资啊？”
刘喆咕嘟咕嘟灌了杯酒，插嘴问道。
“一分不给。”
周明远耸了耸肩。
“那你这......老周不是我说你，纯纯浪费时间。”
刘喆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笑着做出判断。
“你做事还是太急太想秀了，明明专业课什么都不会，你去实习能干嘛？”
“还不是打杂，倒水拖地，最多干点边角料工作。”
“不能赚钱的工作没有价值，毫无意义。”
“而且军训都不去，说明老周你不但不够独立，而且没有集体主义观念，遇到困难、挫折和考验你只会选择逃避，一点都不像真男人。”
“你学学哥们，明明有能力给导员送礼请假不去军训，但还是甘于吃苦，乐于奉献......”
刘喆好不容易找到角度，站在道德制高点一通指点江山。
同时不忘再展示一下财力。
好爽！
“傻逼吧你。”
可周明远依旧是一副笑眯眯的表情，表面和气，嘴上却完全没惯着他。
“学你什么？”
“学你灵活使用分期乐出来装逼？”
“回头通讯录一爆电话打到同学头上，这就是你的集体主义？”
16.顾问两头吃
作为江城本地最为流行的啤酒品牌，金龙泉并不好喝，且有着相当程度上的后劲。
所以，当周明远和刘喆激情battle的时候，大家多多少少都有些微醺。
谁都没有听懂老周口中的古怪名词。
什么是分期乐，什么又是爆破通讯录？
大家只听清了周明远那句字正腔圆的傻逼，以及反驳刘喆的集体主义。
很正常嘛，男人之间谁还不互相喷上两句。
没人注意刘喆之后的沉默，以及脸上的古怪表情。
......
没有二场的计划，饭店又是装修精美的中餐厅，聚会很难把战线拉得太长。
已经到了九点钟左右，学校依然没有关于明天军训放假的消息，大家也只能意兴阑珊。
“老刘不用送我，我学校离光谷比较近。”
“好好好。”
刘喆好像确实有点实力。
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开着车来吃饭的同学。
除去叫秦伟峰的男同学之外，大家的学校基本都分布在东湖高新区这一片。
彼此距离并不远，加上代驾，一辆车刚好顺路。
“拜拜~”
城市的夜空没有星星，路灯直勾勾挂在头顶，像一个小型的太阳。
车子开到江城音乐学院停下，顺利送走卢诗雅。
车厢里除去代驾小哥，只剩下三个人。
刘喆，钟雨筠还有周明远。
“刘喆，你都买车了啊？”
潮牌，手表和鞋子，对于年轻人来说确实能证明一些东西不假。
但拥有一辆自己的车子，这件事不一样。
有和没有，阶级分明。
“啊......二手的，其实也没多少钱。”
刘喆坐在副驾驶，通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周明远，停顿几秒钟说道。
他这辆车是老款A4，价格上的确不贵。
对于不懂车辆型号的人而言，四个圈也足够装逼。
但他没有装。
“你也有驾照了吧？”
“嗯，暑假考了的。”
钟雨筠点点头。
“你喜欢开车的话，下次我们去东湖玩，拿去兜兜风，不用跟我客气。”
没装归没装，刘喆可不是什么傻子，依然选择找准机会切入。
“哈哈哈......还是算了，我可是马路杀手，下次聚会军训之后再说吧，看婉婉她们的时间。”
钟雨筠笑着摆了摆手。
......
野生车牌号进不了南湖大学。
把钟雨筠和周明远送到学校门口，刘喆目送两个背影消失在视线内，低头取出手机。
夜色在空中轻轻呼吸，小小路灯的光从云彩中晕出。
操场边上的柳树枝干被风吹得沙沙响，枝叶遮蔽一角月亮。
钟雨筠走着走着，感受到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解锁手机。
“刘喆又给你发消息了？”
回寝室的路程要穿过操场，周明远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草坪。
“嗯......他问我对法餐厅感不感兴趣。”
钟雨筠点了点头。
“哈，哥们这是怕迟早兜不住，真着急了。”
周明远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
“什么意思？”
钟雨筠放缓脚步，扭头望了过去，眸子弯成漂亮的月牙。
“你没觉得他变化很大吗？”
“是很大，明显整个人变得更有自信了，可能家里给了他不少支持吧。”
毕竟是刚刚踏进大学象牙塔的年轻人，钟雨筠压根就想不到其他方面去。
“不是......”
周明远干脆找了片空地，拉着钟雨筠坐了下去。
“你知道我在法院实习吧？”
“嗯嗯。”
女孩眨了眨眼睛。
“我平时能接触到一些特别的......数据。”
“所以我有足够的理由推断，你看到的刘喆刚刚那些车子啊，潮牌啊，鞋子手表啊，都是借钱买的。”
周明远换了种容易理解的方式说道。
事实上，这个数据跟法院没有半毛钱关系。
法院哪能有这种数据？
说到底，多亏了那些跟他合作的互联网金融公司。
负责对接的部门手上有详尽的用户表单，对需要起诉的全黑用户，他们会特意筛选出来，同时标注星星。
周明远当然够聪明够细腻，对接过程中，他干脆打着为大家省时省力的旗号，把整张用户表单都要了过来。
美其名曰他可以手动筛选。
这可不是周律的真正目的。
作为一个曾经的合格讼棍，实际上，他此举是打着“两头吃”的心思。
什么是两头吃？
拿到用户数据之后，一方面帮互联网金融公司解决回款立案难题，另外一方面可以群发挖掘客户，帮助对方以最合理的方式化解债务。
什么样的贷款要先还，什么样的利息需要规划，什么样的高炮压根不用还。
独一档的认知，才能给客户带来独一档的决策。
这就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他有着相当程度上的自信。
也正是在这个过程中，他偶然发现了刘喆的名字。
叫刘喆的人太多太多了，但辽城开头的身份证号和出生日期不会骗人。
所以，他忍不住在吃饭时候提点了一下刘喆。
适可而止。
不是哥们，你怎么敢贷款出来装逼？
“借......借钱？”
钟雨筠还在试图理解，表情一愣，呆在原地。
“对，出来借，可都是要还的。”
周明远抬起头，天空早就看不见那些灰蒙蒙的乌云，语气萧索。
“可是，可他这样图什么啊......”
“鸟类依靠漂亮精致的羽毛，人类比拼豪车洋房和腕表，说到底，大家都一样，走不出媚俗的动物本质。”
周明远耸了耸肩，实话实说。
有的人会想，不就是会装逼吗？
但本来，雄性装逼的方式就那么几种：鸟类炫耀羽毛，人类炫耀财力。
“更何况，他一定是喜欢你。”
“所以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当然要在你面前狠狠的装一次逼。”
“只不过实在无巧不成书，有个人发现了这一切而已。”
“......”
钟雨筠不说话了。
真正的美女，被人追捧和喜欢惯了，社交直觉都是远远超出常人的。
从前的刘喆，其实和周明远差不多。
经常偷偷看自己，高考之后更是绕着弯子打听自己报考的学校和专业，明里暗里找话题想要吸引她的注意。
这些她心里一清二楚。
只不过，刘喆还是老样子。
周明远却真的变了。
17.小镇青年的脆弱一面
“你说的那些，我觉得只占了一点点原因。”
“其实我在某种程度上能理解刘喆。”
两人肩并肩坐在操场台阶边缘，晚风吹得温柔，树叶翩翩有礼。
“江城是大城市嘛，我们这种小地方的孩子多多少少都会有点......不习惯。”
周明远没接话，他盯着女孩脚上的Vans板鞋，鞋边露出一小圈浅浅的白色袜口，垫在她白皙浑圆的足踝骨上面。
光线很暗，但依然吸睛。
“你知道吗，我们寝室里就有一个家庭条件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我们军训结束后排着队去吃食堂，可她隔三差五就有人送来打包好的鮨然料理。”
“我悄悄去查，那里是人均四位数的餐厅，在咱们辽城，想消费都找不到这么贵的地儿。”
钟雨筠扬了扬手臂，她的手机藏在掌心里，屏幕上是四个人的合影。
“喏，比如这款角落里的拉杆箱，看起来普普通通吧？”
“室友说这个牌子叫什么......Rimowa，要将近两万块。”
“别说我的生活费了，我爸爸妈妈月收入加到一起，都不够买这个拉杆箱。”
“所以我觉得，可能是他见了更大的世面，克制不住自己的虚荣心，很想努力融入环境吧。”
周明远就这样安安静静听着。
操场外迈过围栏，是大城市繁华的主干道，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钟雨筠似乎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接着絮絮叨叨的说。
“我其实也有很多没见过，没吃过啊。”
“我没有五位数的拉杆箱，没出过国，也没尝过传说中的鮨然料理。”
“虽然我不会去像他一样借钱打肿脸充胖子，但我也会觉得自己有些没见过世面，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聊不上。”
“就像室友们聊天的时候，我大多数时间都在听。”
“什么才叫见过世面？”
周明远哑然失笑，侧过头，认真看向钟雨筠。
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小钟表露出这一面。
真实，坦诚，脆弱，没有底气。
小镇年轻人融入大城市，往往都会伴随着一定程度上的价值观撕裂。
“你认为吃过玩过享受过，才叫见世面吗？”
“不是的。”
“这个世界比我们想象中的还要大，不仅仅有着大城市和小城市的区别，向上的世面是世面，向下的世面也是世面。”
“没错，老家可能确实没有五星级酒店，没有四位数起步的高档餐厅，我们也认不出琳琅满目的奢侈品。”
“但大城市的人，也不知道槐花什么时候开，没见过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不懂冰煮羊有多鲜美啊？”
男人伸出手，轻轻覆盖在钟雨筠手背上，然后指了指穹顶之上的天空。
“你看，江城和老家比，是不是少了很多星星？”
“嗯。”
钟雨筠点了点头，双眸间多了几分晶莹。
尽管早已经历过雨后初晴，但江城夜空依然一片灰蒙蒙，比不得小地方闪烁的满天繁星。
“人生不是单一维度的比赛，而应该是体验，是经历。”
周明远偏过头，嘴角含着笑容，缓缓讲述自己亲身体悟的道理。
某种程度上，他其实应该感谢刘喆。
如果不是这哥们虚荣心爆棚选择贷款装逼，恐怕他永远也发现不了样样看似完美的钟雨筠，其实也有着相当敏感的内心。
而此刻，夜风猎猎，少女微醺。
在最恰当的时候，白月光卸下外壳，像刺猬一样，把柔软的腹部展现给了自己。
“......”
钟雨筠咬着嘴唇，晶莹的眸子仿佛被什么东西点亮，怔怔出神。
她的人生里，还没出现过如此不符合主流价值观的言论。
【向下的世面也是世面】
【人生不是单一维度的比赛，是体验和经历】
如果说，钟雨筠过去十八年升学考试做题当乖乖女的人生，像极了一辆循规蹈矩准时准点的有轨列车的话。
周明远的两句话，就是开着喷气式轰炸机，在火车站扔下两枚重磅炸弹。
然后招招手对女孩说：“来，我带你去看更广阔的风景。”
过去的一段日子，钟雨筠只是觉得周明远外形上发生了不小的改变，整个人也开始神秘。
这会并排坐在一起，她才发现，他还有着稳定自洽的强大内心。
男人娓娓道来的样子，好像不只刻在晚风里。
也在她的心头泛起涟漪。
......
“哗啦啦~”
账户到账的清脆钱币响，毫无疑问是人生中最美妙的声音之一。
明理法律咨询公司的第一笔收入，五十万元整。
在周明远全神贯注和不懈努力下，500件合同纠纷案件化整为零，顺顺利利通过网上渠道立了案。
另外一边，他的“两头吃”操作思路也足够先进。
周律恨不得把手上的客户清单利用到极致，拿到手的第一时间，他就选好了一家短信代发平台。
对准多家互联网金融公司提供给他的客户资料表，开始群发。
【您好，请问有债务规划的需求吗？】
【我是明理法律咨询公司的债务规划师，精通与银行、金融公司谈判延迟还款业务，专门为您提供法律帮助。】
【手法专业，价格低廉！有意请联系132xxxxxxxx】
这种单子实际上并不复杂，放在后世更是常见。
不少律师绞尽脑汁拓展不到案源，退无可退，干脆转行当债务规划师。
教客户一些话术应对办法，应对催收，投诉暴力催收。
看起来这类职业是吸血鬼，吸深陷泥沼的负债人的血。
但不得不承认，普通人很难有清晰的思路和经验，去处理这些棘手问题。
这类案子放在律所，律师的收费标准都至少要几千块，外加一定百分比的债务金额。
相比之下，明远法律咨询公司的收费称得上极具性价比。
也是一千块，童叟无欺。
谁叫他手握数据库，能走量呢！
隔三差五源源不断的咨询外快，周明远决定用作生活消费。
刚刚赚到的五十万本金，他也没有选择立马做些什么，而是线上开通了股票账户，一口气丢进了A股市场。
说白了，老本行赚钱还是太吃建模、经验和打法了。
想要赶紧跳过发育期，借东风拥抱资本市场无疑是更加便捷的方式。
前世的绩优股是什么来着？
不对。
这一年自打十月份起，好像买什么都只有两个字。
来财！
18.欢聚与别离
“诉讼服务中心创立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
“今天谁也不许加班，下班后我们一起到光谷的拾光小酒馆聚餐！”
周五这天，作为领导的王英丹把大家聚到一起，笑眯眯地在办公室里宣布。
“好耶！”
“丹姐万岁！”
诉服中心这帮同事大多都是精力充沛的年轻人，大家恨不得立马收拾东西，一下班就欢欣鼓舞地来到了拾光小酒馆。
王英丹提前预定好了最大的包间。
包厢是用素白障子门罩着的，地坑式榻榻米上，铺的是草席和靛蓝坐垫。
高出地板也就四五十公分的桧木长桌下，挖空了一大块空间，方便大家放脚。
三盏葫芦形纸灯从天花板垂落，大家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子桧木香与榻榻米草香混合的清醒味道。
“来来来，大家今天别拘束，也别客气。”
“没去饭店，选这里就是为了放松的。”
随着王英丹一声令下，年轻人们把材料啊，案子啊，当事人啊，领导啊，所有不开心的事情，统统地都扔到了包厢的角落里。
然后曲慧慧招呼着服务员开始点菜，又点了许多喝的。
饮料，梅子酒，啤酒，摆满一大桌。
大家下班够早，所以不管是菜还是酒，抑或是烤串，都上得很快。
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
服务员轻轻地招呼了一声，就合上了包厢门，退了出去。
屋里就只剩下诉讼服务中心的小团队。
“小周，小荔枝，你们两个这段时间的付出，我们当哥哥姐姐的都看在眼里。”
王英丹端起酒杯，感叹道。
“我在法院工作这么长时间，就没见过比你们更优秀的实习生。”
“以后想当律师做法务也好，想考公当法官也好，我们是过来人，有什么问题别客气，尽管问。”
“当然，你们可能也不会这么早考虑这些。”
想起团队初建的艰辛与打拼，想起风雨兼程的不容易，伴着香喷喷的小菜，油汪汪的烤串，和一杯一杯干掉的小酒。
几个人很快就喝上了头。
虽然没有人明说，但大家都知道。
这顿饭不只是聚餐，更重要的是送别。
因为黎芝和周明远二人，九月末正式开学后，就不会继续在法院实习了。
人生难得是欢聚，惟有别离多。
没醉之前唯唯诺诺，喝醉之后重拳出击。
先是曲慧慧第一个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说要跟周明远单独碰一个。
“小周，姐姐在法院当了十年书记员，就没打心底里佩服过谁，你是第一个。”
“如果不是丹姐去政治部看过你的简历，就你这个工作能力，我根本不相信你才大一！”
“年轻真好。”
说着，她仰起脖颈，红着脸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慧慧姐，你都把我说不好意思了。”
周明远根本没醉，他的酒量好着呢！
但对方不去敬领导，跑来单独敬自己，也只能硬着头皮站了起来，干掉一小杯，也跟着说了几句客套话。
“在法院我学到了职场第一课，尤其是各位哥哥姐姐们的温柔细心......”
他的表达能力极好，人又高大帅气，连酒桌上的套话都能掰开成三个层次，无缝融入这帮人的饭局。
一点实习生的拘束都没有。
“最后要感谢黎芝，不但教会了我很多工作，除此以外她还是我最好的饭搭子。”
“毕竟我有点社恐，她不在，我也做不到厚着脸皮去食堂蹭饭。”
于是气氛一下子热烈。
“哈哈哈哈哈......”
“饭搭子这个词可以！”
“你看把人家小荔枝说得脸都红了~”
所有人都起哄着。
“我也来敬大家一杯。”
黎芝捋了下耳畔的短发，俏脸微红，站起身来。
基层法院的人际关系其实还蛮纯粹的。
平日里，大家不会因为实习生年纪小而爱答不理，反而每一个哥哥姐姐都会大方地分享过来人的血泪教训。
比如大学毕业后考公的崩溃时刻，职场小技巧，怎么迅速融入集体，以及签劳动合同时踩过的坑。
但今天没有哥哥姐姐，也没有人对实习生的未来说教。
“......和同样是法学生的前辈们相处，打开了我处在象牙塔内的学生视野，也交到了很多好朋友。”
“谢谢，谢谢你们。”
短发少女轻轻欠身，鞠了个躬。
“干嘛这么客气啊小荔枝！”
“对啊，看看小周装模做样铺垫了那么久，最后还不是要感谢你。”
“交到好朋友是客气，认识小周才是真的。”
实习生终究要回去上学，临走前狠狠八卦一下，当然合情合理。
大家接着嬉笑打闹，偶尔再喝两杯，手机干脆丢到一边，就像青春期的少男少女一般，此刻浑然忘却了烦恼和身份。
王英丹带着头，哥哥姐姐们越喝越多，终于开始慷慨激昂。
他们说在法院的这段岁月，是青春滚烫热烈的回忆。
他们说真心羡慕十八岁的年轻人，有着无穷广阔的天地。
未来在职场上，也许会拥有更多选择权，像杨花一样流动一万次。
但不为钱不为利，纯粹的奉献仅此一回。
他们还说，就算各奔东西，也永远不要忘了彼此。
最后他们热情洋溢地合唱起来。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送别》唱罢，大家不由自主地短暂陷入沉默。
为青春，也为自己。
......
“小周，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你！”
“我们先回去了，一定要把荔枝安全送到家哈~”
从包厢出来的路上，曲慧慧勾着周明远的肩膀，另外一只手挽住黎芝，踉踉跄跄地走着。
三巡酒过，曲终人散。
同事们一个个消失在酒馆门口，告别今晚的一切。
“没问题。”
“放心吧慧慧姐，我有朋友来接。”
男人刚要点头应承，身边的黎芝扬起手腕，对不远处的棕发少女挥了挥。
“薇薇~”
低饱和度的暖色灯光里，名叫薇薇的女孩坐在角落，单手托着下颌转动手机。
她闻声抬头，一双梨涡笑意盈盈。
19.真心话大冒险！
“薇薇，你想不想......再去喝点东西？”
黎芝属于典型的人菜瘾大。
闺蜜在驾驶位充当司机，车子停到南湖大学和江城财大交界处，短发少女开口问道。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小清吧，明眸皓齿内噙着笑，明显有些意犹未尽。
“可以啊，我都行。”
顾采薇点头同意，顺便看了看后排的周明远，欲言又止。
诶？
他怎么没有回去的意思？
......
周明远当然不打算回去。
正所谓一场商务饭局，二场交流感情。
别管刚刚那顿饭吃的有多煽情，真正交流互动提升感情的场所，还得是饭后小团体。
清吧名叫解忧。
它藏在北苑那一大堆新疆美食，兰州拉面，水煮鱼和烧烤店中间。
只有小小的三间门面，居然还呈现出一个L形状，两个门面朝北，上面写着「解忧就来这里Bar」，一个门面朝东，真正的门藏在朝东的门脸。
整个店里最多也就能容纳几十个人。
此刻角落里的四人桌上，面对面的坐着一男二女。
周明远一边，黎芝和顾采薇坐在另一边。
“薇薇，刚刚车上介绍过了，他就是周明远，在法院跟我一块实习的同事。”
“这是顾采薇，我最好的姐妹~”
微醺的黎芝要比平日里开朗不少，刚一坐下，就主动为双方互相介绍起来。
两人彼此打了个招呼，开始点单。
“我们喝什么呀？”
“不太会点，要不给他选好了。”
短发少女挽着顾采薇，简单看了几秒钟，又把酒单推了过去。
看到琳琅满目的鸡尾酒选择困难也很正常，刚刚高中毕业的女孩子，极少有人对酒吧这种地方轻车熟路。
“雪莉桶，长岛冰茶，Martini。”
没想到，周明远这家伙压根没看单子，对服务生打了个响指，直接开口说道。
“好的。”
哟，行家啊！
顾采薇别过视线，默契地跟黎芝交换了眼神。
大家都是年轻人，交流往往只需要个开头，话题自然而然地紧跟着展开。
周明远一边聊天，一边忍不住打量面前的顾采薇。
这位黎芝曾经提起过的铁闺蜜，果然是个甜妹。
如果说黎芝是属于脸蛋漂亮之外，气质清冷又疏离的类型。
让人初见时容易自惭形秽，生不起亵渎之心。
那么顾采薇则是磁铁的另外一极。
吴侬软语，娇媚热情。
完完全全的，万千男性梦中的理想型。
顾采薇往那儿一坐，Juicy couture的休闲装穿在她身上都像高定。
一双桃花眼水波盈盈，任谁看了都得承认造物主十足十偏心，原生睫毛又密又长，鼻梁挺得恰到好处。
言笑晏晏，樱唇边缀着两颗迷人梨涡。
这颜值，这元气，直接让店内空气都变活泼了。
有男生从前台端杯子过去，路过时眼睛粘在她身上拔不开，一个趔趄鸡尾酒晃出半杯；还有三个男生为了角度方便，干脆并排挤在周明远身后的两张椅子上，根本不怕别人误会取向。
解忧清吧落地窗的外面，有个帮女友提购物袋的年轻人，往前走着，视线却锁在她周围目不转睛。
于是顾采薇也忽闪着大眼睛，透过玻璃窗，笑眯眯地回看过去，同时啜了口面前的Martini。
年轻人脸直接红了。
“啪！”
紧接着，他就被身边的女孩狠狠拍了一巴掌。
顾采薇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重新扭过头看向对面。
“诶，周明远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你也在炒股嘛？”
“九月初我就半仓了，最近......感觉行情不太行。”
尽管注意力暂时开了小差，但顾采薇反应速度极快，重新融入了桌上的话题。
“行情行不行，总有人能做到稳定盈利。”
周明远笑着说道。
“你能吗？”
顾采薇妙目流转，将信将疑。
“稳定盈利又没什么难度，我当然可以。”
“......这样哦。”
棕发少女嘴上说着，心底却默默翻了个白眼。
真能吹牛。
初次见面，她已经给周明远悄悄打上了标签。
经常泡夜店的渣男、信口开河的骗子、看似斯文帅气的坏东西。
嗯，没错。
也就长相还算可圈可点。
周明远两世为人，又是花丛中实打实打过滚的，堪称无缝承接各种话题。
他一只手支在桌上，另一只手食指轻轻拨动古典杯里的冰球，与此同时舌绽莲花，说得头头是道。
他们从各自的专业聊起。
先法律再金融，给黎芝科普刑法的三阶层和四要件，又和顾采薇聊到大A的走向和数字货币的发展趋势。
他们又聊起爱好。
黎芝说她们粤省人爱好老土，喜欢喝茶。
没想到周明远也懂茶，能说出凤凰单枞与岩茶的门道，观茶底就能区分出白牡丹和贡眉。
他声音温润，讲话又有条理，常常引经据典，听得旁边的黎芝不断点头。
一男两女，还是胶原蛋白满满的顶级美女。
这样的高端配置，很难不让人眼红。
解忧整体并不大，桌与桌间距离同样不远。
也正是这样，侃侃而谈的周明远引得听众们心中发酸。
——妈的。
凭什么你一个人和两个那么好看的妹子玩？
不就是会吹牛逼吗？
但自古至今的道理就是这样。
雄性努力打拼，找到机会开屏。
换做现在，最直接的就是展示财力。
而展示阅历，则是展示财力最优雅的方式。
一番聊天下来，黎芝和顾采薇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懂得确实多。
天文地理人文哲学，全程插科打诨旁征博引，硬是一点都没让气氛冷下来。
“聊了这么久，要不我们玩点小游戏？”
眼看面前的鸡尾酒都快要见底，周明远打了个响指，招呼服务生过来。
“好呀。”
顾采薇眼睛一亮，连忙点点头。
“玩什么？”
黎芝问道。
“要不我们玩......我有你没有？”
周明远笑着摊开手，五指分明。
没想到顾采薇摇了摇头，小幅度扯了扯身边的姐妹衣袖，意有所指。
“太复杂了，有没有十秒钟能听懂规则的简单游戏？”
“比如......真心话大冒险？”
20.骗子竟然来真的
真心话大冒险，两票压倒性通过。
“ok，那就真心话大冒险。”
周明远笑眯眯地摊开手，从服务生处要了几个骰子和骰盅，左右手画了个圈，炫技式地从桌角收起骰子。
哗啦啦声音随之响起。
“输赢怎么算？丢骰子，输了选真心话、大冒险或者喝酒，没问题吧？”
最简单的玩法。
别说十秒钟了，一说大家都能听明白。
“可以。”
黎芝点点头，接过周明远递来的小道具。
“不行不行！”
反倒是顾采薇，盯着骰盅看了几秒，若有所思。
她凑到短发少女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后者收起下颌，小声表示同意。
暖光映得她肌肤胜雪，交头接耳间偶然露出的风情，更是惹人动心。
“我们不用骰子玩，你一看就很会，不和你摇。”
重新抬起头后，黎芝说道。
“为啥？”
“当然是怕你作弊！”
“......行行行。”
周明远一脸无奈，又好气又好笑地耸了耸肩。
这一看就是顾采薇提出来的馊主意。
短暂接触下来，他发现黎芝的这位闺蜜可不是外形上那样子，甜美没心机。
顾采薇心思机敏，情商出众，话里话外透着聪颖。
如果不是周明远段位更高，恐怕几句话底细就被人家摸得门儿清。
就比如三个年轻人玩骰子，其中俩人又是第一次见面，又不是带彩头打牌，谁会莫名其妙防一手人家作弊啊？
不过......
周明远还真会作弊。
虽然说他做不到魔术高手那样夸张的闭眼摇一切，但作为花丛老手，基本功也堪称过硬。
起码这个局里纯摇，只要他不故意放水，黎芝和顾采薇就甭想赢。
防的就是你！
顾采薇抱起胳膊，得意地晃了晃手机，眉眼弯弯。
“规则没问题，把摇骰子换成线上，就不怕你作弊了。”
“怎么线上法？”
“面对面建群啊！我们在群里发点数，再比！”
顾采薇的确冰雪聪明。
几秒钟后，一个三人群聊便已具雏形。
为什么说是雏形呢？
因为群聊没有名字，没开消息静音，大家都用着各自的网名。
【阿远】扔出了两点。
【（荔枝emoji表情）】扔出了四点。
【Vivian】扔出了三点。
“......我选真心话吧。”
线上拼的就是概率，周明远也只能愿赌服输。
这一轮，是黎芝点数最大。
“我来问问题！”
短发少女眯起眼睛，短暂思考几秒后，开口问道。
“你对异性朋友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是什么？”
“我......”
周明远一时语塞。
他突然想起了曾经的那些荒唐，那些予取予求的女孩，那些肆无忌惮的岁月。
出格的玩法，那可太多太多了。
以至于周明远竟然愣了好几秒，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过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这会是十八岁的周明远，那些离经叛道的阅历和故事，大可不必。
“我......我假装正儿八经聊事情，实际上故意站到她身后面，悄悄偷看她的内衣。”
“哇......死变态！”
顾采薇一听，忍不住柳眉倒竖，开口抨击起来。
她只当周明远讲的是黑历史，完全没发现身边的短发少女有些异样。
输家讲完真心话后，黎芝视线飘忽，双颊晕染，不由得玉颈微低。
这家伙偷看的那位，正是小荔枝自己！
这种暗戳戳又带着几分暧昧的小互动，也只有当事人心知肚明。
“好啦，下一轮！”
周明远继续端起酒杯，推动流程。
“你们问问题尺度也太大了......”
“能不能循序渐进啊！”
“哼，可别玩不起。”
顾采薇白了他一眼，微醺下的肌肤白里透红，星眸间好似藏着万种风情。
第二轮很快开始。
【阿远】丢出了五点。
【荔枝】丢出四点。
【Vivian】同样丢出了四点。
一家两吃！
周明远忍不住笑了起来：“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嗯......真心话吧。”
顾采薇用胳膊顶了顶身边的闺蜜。
“我也真心话。”
“那你们两个说说看，各自的理想型是什么类型！”
尺度把控上，周明远一碗水端平，恰到好处。
这样的问题既能挖掘到女孩深层次的内心，又不涉及个人隐私和小秘密。
不冒犯，又有趣。
“我的话嘛......”
黎芝挽了下耳边的碎发，表情认真。
“我更倾向于找个有共同话题的......也就是灵魂伴侣。”
“我不想要30岁前就必须结婚的人生，不想拥有用表格与统计图一项项打分的配偶，我也不想因为感动而与另一个人在一起。”
“爱情，我只要一往无前的爱情。”
还没等周明远开口评价，顾采薇立刻接过话题。
“我和她相反。”
“我呢，可能更喜欢能力出众，遇事永远不急不躁，崇尚解决问题的类型。”
也就是说，顾采薇选择男人的标准比较偏向——慕强。
男人的夸夸其谈，稍有不慎就会触发她内心冷漠的鄙视三连。
“呵呵”、“又吹牛了”、“大傻逼”。
金融少女，只会爱上完完全全将自己征服的男人。
那个男人需要比自己更聪明、比自己更见多识广，也比自己更有腔调。
“可以可以......继续！”
周明远笑着拍起手，真心话惩罚他还算满意。
下一轮，【阿远】只丢出了可怜的一点。
胜者是顾采薇。
“这次我选大冒险。”
周明远生怕这位古灵精怪的小美女又问出什么奇怪的问题，干脆选大冒险。
正中靶心！
顾采薇就像早已猜到一般，笑吟吟地指了指手机屏幕。
“大冒险是吧？”
“来来来，让我看看，你的股票账户到底有没有稳定盈利！”
死骗子，让我找到机会了吧？！
铺垫了这么久，玩了这么多轮小游戏，顾采薇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一门心思，想要戳穿对方的胡吹大气。
这种东西嘛，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玩不起耍赖的话，正好能让闺蜜看清周明远的嘴脸，早日清醒。
她简直太聪明了。
“就这就这就这？”
周明远耸了耸肩，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压根没有丝毫迟疑。
“喏，给你。”
他翻开股票账户，递了过去。
顾采薇先是不屑一顾地接过手机，然后表情渐渐凝固，瞪大眼睛。
下一刻，她伸出手指，在屏幕上用力划来划去。
最后，她整个人开始脸红，从耳根开始，直到脖颈。
21.有偿收徒
羞赧，羞赧是今晚的解忧清吧。
触摸到手机屏幕的第一时间，顾采薇就发现自己猜错了。
错的很离谱。
股票账户就这样大大方方摆在自己面前。
不是截图或者PS，想点哪里点哪里。
734094元。
这七十多万的余额，对于顾采薇来说，当然不是重点。
她是典型的江浙沪独生女，从小到大做事一向出于爱好，就没为物质条件操过心。
而研究金融投资，就是她最大的爱好之一。
从小接受家庭熏陶玩模拟盘，中学阶段就已经开始学着让压岁钱生钱，到了十八岁大学毕业，家里更是一口气给了六位数。
囡囡拿去投资，大胆拥抱这个广阔的资本世界。
所以说到操作方面，顾采薇对市场的认知和经验，压根不弱于很多老股民。
她一眼就看出了周明远账户的关键点。
全红。
他......他账户是全红！
骗子突然变成了大高手。
究竟怎么做到的啊？
顾采薇大脑一片空白，对着账户机械地划了几下，才确定是真的。
周明远的交易时间并不长，大概只有一个星期左右。
没有杠杆，也没有夸张到激进的全仓操作。
但就在这短短的几天交易日里，他小步快跑，缓慢又坚定地保持盈利。
50万入市，综合起来每天5-10个点的涨幅，现在已经变成了73万。
高手。
稳健扎实，几乎没有走钢丝般的短线操作，这是实打实的投资高手。
全方位推翻自己之前的判断，顾采薇只用了十几秒的时间。
【稳定盈利没什么难度】
【我当然可以】
回想起周明远说这些话时候的自信表情，再想想自己的小心机。
顾采薇不由得双颊晕红，平日里的伶牙俐齿通通不知道丢到了哪里。
“哇......个十百千万，周明远你账户里竟然有这么多钱！”
没注意到闺蜜的沉默不语，坐在一边的黎芝凑了过来，紧接着捂住嘴巴。
“你可真能装。”
短发少女颀长的睫毛忽闪忽闪，不由自主拉长了声音。
“我还以为.....”
后半句话，黎芝没有说出口。
她本以为，周明远这家伙是真的囊中羞涩。
平日里周明远是什么人设？
经常厚着脸皮蹭别人小零食，从没给办公室同事主动买过奶茶咖啡，吃食堂按时按点比谁都积极！
最气的是，每次被他拉着去食堂，周明远都要强调一回。
“记得欠我xx顿饭哈。”
黎芝一度还觉得挺合理。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经济条件，请他吃点其他的也不是不可以。
这会黎芝才发现，他哪是吃不起？
这家伙账户里躺着七十多万，他明明就是找借口一换一。
故意想和自己多吃几顿饭？
哼，心机男。
想到这里，黎芝低下头，贝齿不经意间把吸管咬出十字痕迹。
“你......你怎么做到的啊？”
顾采薇实在克制不住心头的好奇。
闺蜜和周明远对话的时候，她一直在观察后者的账户配置。
她越看越心惊。
别看总金额不过只有几十万，但这可是100%全线飘红的战绩！
即使在高手云集的私募领域，也能称得上是顶级实力。
原本以为周明远是在吹牛，现在回过头来看，他简直像天龙八部里的扫地僧。
——低调沉稳又实力超群。
“宏观层面多看多学多思考，微观层面下手大胆别犹豫。”
周明远耸了耸肩，随口说道。
“那个......能详细跟我讲讲吗？”
顾采薇睁大眼睛，一双水汪汪的眸子牢牢盯紧周明远。
是真的。
既然股票账户是真的，那他刚刚说的那些市场基本面，也一定全都是真的！
顾采薇只恨自己刚刚太过傲慢无知，以至于对周明远的言论通通嗤之以鼻。
真正有实力操盘大笔资金的私募高手，哪有出来讲课不收费的？
人家好心好意分享，她不当回事也就算了，还要借助小游戏去探底。
“不讲了吧，我们继续玩？”
周明远才没兴趣讲他的投资逻辑。
金融市场现实的要命。
技术层面吹的天花乱坠也没有用，这里只看收益。
真金白银哗啦啦地往投资账户里进，那还不是他周明远说什么就是什么？
人在风口上敢跟注，是头猪都会飞。
说白了，他一个律师，懂个鸡毛的投资和市场啊？
前世的周明远，就没在股市赚到什么便宜。
要不是他重生有金手指，提前知道这波九月的逆天行情，周明远压根就不会把钱丢进股市。
法律人比较保守，天生就厌恶风险。
“......行。”
顾采薇咬了下嘴唇，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大家互有输赢。
周明远也好，面前的姐妹花也罢，彼此之间都有了更深的了解。
天南海北的话题聊了，内心的小癖好聊了，甚至还有人红着脸完成了几个紧张刺激的大冒险。
当然，酒也没少喝。
......
从解忧清吧回学校的路上，黎芝明显有些醉了。
短发少女半眯着眼睛，胳膊搭在顾采薇肩膀上，踩在小路的步伐晃来晃去。
“她喝醉了？”
“嗯。”
顾采薇点点头：“她啊，从小一喝醉就这样。”
“这时候跟她说话要反应半天，像疯狂动物城里的树懒。”
“哈哈哈......还挺可爱。”
周明远笑出声音。
解忧离两所学校的距离很近，三人刚好步行回去。
“我刚刚看到了你的持仓，最近你还会持有这几支票吗？”
“不好说，这几天我打算试试期货，或者找个项目投资。”
“......”
顾采薇揽着迷迷糊糊的闺蜜，沿着树边小道走着。
天上还有皎洁的月光，足够照亮前面的路。
她和周明远步幅接近，慢慢变成并肩前行。
“那个，你可不可以再跟我讲讲你的投资理念？”
直到距离江城财大越来越近，身边的女孩抬起头，小声问道。
她的眼睛雾蒙蒙的，眸子在月色下一片晶亮。
“刚才没认真听？”
周明远不愧是人精中的人精。
他只通过顾采薇的只言片语，就猜出了对方的心理。
“......也不是啦。”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法不轻传，道不贱卖，师不顺路，医不叩门。”
周明远慢条斯理说道。
“你都不信我，还问来问去干嘛？”
“我信我信！”
顾采薇微不可察地看了看身边的闺蜜，又重新扭过头去。
“我......我拜师行不行？”
22.水果公主微信群
夜深了，南湖大道上气温微凉。
晚风藏在树叶里哗哗作响，小小的声音躲在晚风里，稍稍偏过头，就能看到少女期待的目光。
“不行。”
“有偿的话可以考虑。”
四目相对的瞬间，周明远摇了摇头。
“那......有偿是几个点嘛？”
“我对钱不感兴趣。”
两人并肩的影子一高一低，步伐不知不觉又变慢了几分。
诶？
对钱不感兴趣......
这年头还没有流行凡尔赛的定义，女孩皱着眉头，只觉得对方好大的格局。
他会对什么感兴趣？
顾采薇一怔，刚好撞上一束意味深长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
不会是......
她马上移开视线，瓷白肌肤从下颌泛起绯红，干脆扭过头去，晃了晃倚在自己身上的闺蜜。
“宝宝！快醒醒，马上到寝室了。”
几小时前打上的标签，被她在心里默默更新了一遍。
经常泡夜店的渣男，操作稳健的投资高手，看似斯文帅气却口花花的坏东西。
“我们回去了，拜拜~”
今晚空气极好，微风吹得黎芝稍微清醒了一点。
她揉了揉眼睛抬头，重新挽住顾采薇，一块踩出长长的影子，慢悠悠走远。
江城财大门口，周明远和女孩们挥手告别。
......
【你教我炒股，我教你追妹子，怎么样？】
回到寝室的周明远，微信里跳出一条来自Vivian的验证消息。
【？】
【你很会？】
身经百战的周律差点没绷住，笑眯眯地通过了好友申请。
【想和喜欢的女孩子在一起，要学会走捷径，比如先和她闺蜜搞好关系，你懂不懂？】
【猫咪问号.jpg】
对方几乎秒回。
生怕自己的表达不够清晰，还加了个可爱风格的表情包。
【我懂啊，所以正在努力和小荔枝搞好关系。】
......
【别闹！我说真的，我可以帮你追她~】
几个回合下来，一向八面玲珑的顾采薇竟然发现，自己有点接不住。
聊天聊得好好的，她一下子红了脸。
还好宿舍里有床帘，躲到自己的小世界里，怎么脸红心跳都没关系。
周明远和她从小到大见过的所有男孩子，全都不一样。
这家伙不仅仅是闲庭信步，游刃有余。
他居然敢来撩自己！
按照正常人的理解，他和黎芝在法院朝夕相处那么长时间，平日里不是一起约饭就是结伴下班。
日久生情，合情合理。
况且，聚餐后闺蜜都被安全送到了学校门口，他还一副依依不舍的样子，不肯回去。
这肯定是有好感才能做出来的事情吧？
冰雪聪明的顾采薇，原本觉得自己的提议棒极了。
他既然对黎芝有意思，那自己打打助攻当个僚机，换来对方分享投资经验和技巧。
简直双赢。
现在看来......不是的。
不对劲。
很快，下一条微信又化作绿色长框，明晃晃跳到屏幕中央。
【我为什么要追她？？？】
黑暗里，顾采薇差点把手机丢下去。
她红着脸翻身，根本不想再躺在床上，整个人完完全全地钻到了空调被里，跪在里面缩成一团，捧着手机，跟要冬眠的熊一样。
仿佛被子遮光带来的安全感，能缓解她自己内心深处的情绪。
......
没错。
最容易激起周律PTSD的热门词语之一，就是这个【追】字。
他10w+的直播间里，出现最多的情感类问题，无非就是一系列舔狗追女孩子衍生出来的疑难疾病。
低声下气是换不来尊重的。
人生而平等，一旦把自己放在【追】异性的位置上去，天然就会低人一头。
追妹子，大概率只会让对方拿起目光审视自己。
追是不可能的，追不了一点。
层出不穷的案例让周明远早早领悟了一个道理。
早些年坊间传颂的俗话和套路，像什么烈女怕缠男，嘘寒问暖送早餐，坚持就是胜利......
通通都是他妈放狗屁！
朋友，版本早就变了。
时代抛弃传统男性的时候，连招呼都不会打一声。
女人不是靠追的，而是靠吸引。
这个世界，唯有提升自己的价值，尊重自己才是硬道理。
你若盛开，鲜花自来。
最科学的打法，是尽可能多的结识优秀异性，平等地释放自己的个人魅力，做到一碗水端平。
有枣没枣打三竿嘛！
周明远从来都是知行合一。
所以这会，他和两姐妹分别聊得火热。
顾采薇心血来潮说要拜师，他完全没当回事。
不过他也不是完全油盐不进，答应对方有机会给她展示现场操作。
半小时左右的光景，刚刚用来玩游戏的微信群反反复复，焕然一新。
【南湖探店美食交流群】
——出自黎芝的手笔。
【天塌下来也要吃饭！】
——顾采薇紧随其后。
正儿八经的群名中多了一点俏皮。
【水果公主和她的饭搭子】
——周明远一锤定音。
“就叫这个！”
大家一致觉得这个群名够好玩，并且争先恐后改好了备注。
人如其名，黎芝当仁不让改成了水果公主，顾采薇是饭搭子1号，周明远是饭搭子2号。
群聊很多时候更加有趣。
三人干脆在群里聊了起来，这个时间点还不是大学生的休息时间，夜猫子比比皆是。
......
“周哥，周哥，准备睡了吗？”
寝室里，蔡志鹏提拉着拖鞋凑到周明远附近，弓身递上一支1916，笑容满面。
“咋了老菜？”
周明远抬起头。
“军训这几天都传遍了，管理学院203寝室个个是大美女！”
蔡志鹏挤了挤眼睛，司马昭之心呼之欲出。
“上次周哥你也说过和那边关系够铁，找机会一块吃个饭呗？”
整个寝室里，蔡志鹏最看不懂的就是周明远。
这哥们不参加军训，也不去吃食堂，对他的了解非常有限。
刚入学那阵寝室夜聊，周明远曾提起过和钟雨筠关系不错，可他压根没接组局这个话题。
所以这次，蔡志鹏表现得相当客气。
“我花人情组局，给你们拉皮条？”
周明远挑了挑眉毛，一副毫无兴趣的样子。
“那不能！只需要周哥你近水楼台一个问句，其他的从饭局到二场，我全程安排！”
蔡志鹏马上摆了摆手，显得轻车熟路。
“周哥，给兄弟们一个扩展社交圈的机会嘛。”
“四个啊！四个美女！”
23.请好好打理自己
联谊这种事，周明远原本没多大兴趣。
只不过蔡志鹏斩钉截铁保证的四个美女，以及另外两兄弟眼巴巴的表情，让他稍微动摇了一下立场。
“行吧，但我不保证人家肯去。”
周明远点了点头，答应问问看。
反正他也要约钟雨筠出去，集体活动也不是不行。
大家齐齐放下手中的事情，盯着重新拿起手机的周明远。
时间流速仿佛被放慢了不少，明明只过了几分钟，却像走过了一个世纪。
【她们问有没有帅哥，有的话，军训后可以找个时间聚一聚。】
钟雨筠很快回复，周明远直接放声读了出来。
“牛逼，周哥牛逼！”
不止蔡志鹏乐得合不拢嘴，另外两个室友也兴奋极了。
毕竟法学院方阵正好挨着管理学院，他们都心知肚明。
经常能看到传说中的203寝室，四个人手挽手走在校园里。
长腿交叠，争奇斗艳，看过去就是道靓丽风景。
这下不只是远观了。
有周明远在，大家能坐下来谈天说地，开开心心一起吃饭！
“有帅哥，咱们这当然有！”
百事通俞飞扬立马喜笑颜开，打开衣柜翻来翻去，熊耀更是站到镜子前，上下左右观察自己。
“我也提前准备一下！”
“老菜，你这个牌子的衣服多少钱？”
熊耀不时侧过脑袋，盯着蔡志鹏身上的某款潮牌，好奇道。
“贵不贵的？我也想买一件。”
“大熊，哥们劝你一句。”
听到这话，周明远侧过头，放下手机。
“与其去买乱七八糟的衣服鞋子，不如认真护肤换个发型。”
看着熊耀镜子前的经典男性平头，他不由得轻轻叹了口气。
作为重生人士，他当然提不起心思手把手去教室友如何把妹。
但对于一些简单的道理，他不介意提上一句。
就像服美役。
这是最容易谈到女孩的路径之一。
后世社交网络铺天盖地，男生都明白的基本道理，现在还远远没有深入人心。
周律那个时代的年轻男孩，基本都是发型，穿搭，健身卷到飞起。
甚至研究化妆医美的都不少。
如果做不到万里挑一的五官水平，二三十块剪出来的平头，注定没有精心打理的发型有竞争力。
“老周，你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了，剪头发有啥用？”
“我再换发型，也不可能像你这么帅啊......”
熊耀转身看了眼周明远，嘴里嘟囔不停。
“不是让你必须帅到某种程度，只要你用用心，比学校里大部分路人男干净利落那么一点点，就足够了。”
周明远笑着说道。
大部分路人男什么样子？
乱七八糟的发型，甚至可能头都不洗。
胡子拉碴不修边幅，衣服胡乱搭配就出门。
比如程序员的格子衬衫，看起来像复制粘贴，毫无个性和特色可言。
身材就不用说了，有健身痕迹的都是少数。
其实很多女孩并没有那么在意天生的五官，关键是要努力给她一种氛围。
哪个少女不怀春？
谁没幻想过白马王子？
前提是至少打理的干干净净，给人家留出幻想空间，而不是选择完全放弃。
女孩子如果对你有好感，她会在脑内自动开启美颜。
“男人认真打理自己不丢人，这是对异性最起码的尊重，知道女孩子全妆出门相当于多少钱吗？”
大家纷纷摇头。
“从护肤开始，隔离+粉底+眉毛+定妆+修容+高光+眼妆+腮红，到涂口红结束，大概是100-150块。”
周明远抱起胳膊，科普起来。
“卧槽！”
“居然有这么多？”
“又长知识了......”
室友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被详实可信的数据惊讶了一把。
连蔡志鹏都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认真听。
“所以说啊，那些大男子主义骨子里排斥变帅，或者觉得自己硬件条件差，再努力也没用的人，都是傻逼。”
周明远摊开手，随口说道。
“你们看，这是我高中毕业时候的照片。”
“变化还是有的吧？”
这是他的真心话。
年轻本来就是最大的资本，稍微收拾收拾就会好很多。
比路人甲好看一点的男大学生，在学校里不说乱杀，谈个恋爱基本是不难的。
如果再培养点摄影，桌游，运动之类的小爱好，那就更稳了。
这是当下投入经济最少，却又能大量刷恋爱经验的方式。
而有了丰富的异性交往经验，才不会老老实实甘心当舔狗，被捞女轻而易举爆光金币，找到合适的恋爱对象。
听没听说过穷人固伤害，富人百分比？
要想避开这些，就得早早看透时代的版本答案。
“周哥！救命，帮我参谋参谋适合什么发型？”
“哥！明天一起去操场跑步好不好？”
“你用的什么护肤品？”
不过是几句话的功夫，这番理念就得到了所有人的一致认同。
因为周明远不光是嘴上这么说。
在室友们眼里，这家伙真的相当牛逼。
别看他故意请假不去军训，这可和养尊处优吃不了苦没半毛钱关系。
每天清晨天光大亮，周明远都会去操场跑上五公里，直到大汗淋漓。
还有护肤。
哪怕回来的再晚，表情再疲惫，他也会一丝不苟地走完一套流程。
冷水洗脸让皮肤收敛，涂抹一番，再上一层精华促进吸收，最后用热水蒸气把毛孔唤醒。
最后敷上一片面膜，翘着二郎腿回到位置上休息。
现在听周明远本人这么一说，大家一下子豁然开朗。
他说的是真有道理！
看了照片大家才发现，周明远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家伙高中也就那么回事。
能有今天的气质身材和颜值，全靠背后的恒久努力。
努力是有结果的。
比如他一开口，院花级别的美女欣然同意联谊。
再比如他用的这些护肤品，据说有一小半也是人家送给他的礼物。
501寝室的三个男孩子永远不会忘记这一天。
军训期间的某个晚上，他们坐在一起聚精会神，听周明远好好上了一课。
这一课的名字叫做。
——请好好打理自己。
24.开盘大吉
距离军训结束，只剩下短短的几个交易日。
听说周明远开通期货交易账户后，顾采薇说什么都要跑来学习。
【快出来！】
【我到诉服中心门口啦~】
早上九点多，水果公主微信群内跳出一连串消息。
只不过这会周明远没看手机，正对着面前的屏幕敲敲打打，好像在处理什么事情。
“薇薇来了。”
黎芝起身走到他身边，拍了拍肩膀，低下头凑了过去。
“去吧，有什么急事我打电话给你。”
毕竟是上班时间，商量如何溜之大吉，当然要小声一点。
两人离得极近，一呼一吸间，女孩的短发轻轻浮起，淡淡的混合香气涌进男人鼻腔里。
“中午回来的话等我吃饭。”
周明远同样小声回了一句。
看着黎芝坐回工位，遥遥跟自己比出的OK手势，他理了理衣领，走向诉讼服务中心大门。
......
男人一眼就认出了人群中的顾采薇。
在京城CBD里面待久了，看人很容易形成一种习惯。
第一眼先看女人的鞋子，再看包包与首饰，毕竟细节才能见真章。
但顾采薇硬是打破了周明远的习惯。
没别的，就是好看。
今天的她穿着一身玫红色长裙，环着胳膊站定门口不远处，虽然只踩着双菲拉格慕平底鞋，但依然显得白皙的美腿又长又直。
树叶刚好营造出半米阴凉，阳光打在一小截裙摆边缘，整个人像是从书里走出来的沪上千金。
光凭这张脸蛋，走在三里屯百分之百会被拉去求街拍。
“我们去哪里？”
“找个安静能说话的地方就行，我带了电脑。”
“上车上车！”
顾采薇左手捏着车钥匙，轻轻按下解锁键。
不远处，一辆两门敞篷跑车闪了闪，Logo是熟悉的蓝天白云。
最新款的熔岩红宝马Z4，拉风极了。
“品味不错啊你。”
周明远大大方方拉开车门，一屁股坐到副驾驶，调整到自己最舒服的姿势。
“嗯？”
顾采薇启动车子，偏过脑袋看向周明远，没听懂品味指的是哪里。
两人四目相对，阳光均匀地打在少女侧脸上，脖子纤长又白皙。
她是典型的冷白皮，骨架又小，直角肩上头发浓密，哪怕只远远看个背影，都能脑补出倾国倾城的脸型。
“我说这个。”
周明远笑着伸出手，拍了拍中控台，意有所指。
“见你的第一面就感觉你适合开跑车。”
“盛夏时节敞篷打开，戴上墨镜，接受所有路人的目光洗礼。”
“......停停停。”
顾采薇转过头去，侧脸上泛起一抹红霞。
有时候她也分不清周明远是随便说说，还是当真在夸自己。
“相比起来，荔枝她就不适合Z4，气场上驾驭不住。”
“真的假的？”
顾采薇妙目流转，忍不住好奇道。
“但我跟你讲哦，我和她买车的时候，家里起初给了同样的预算。”
“哦？”
周明远接过话头。
“结果可完全不一样。”
男人大多都懂车，知道同样预算在四十万左右，只能买到样样顶配的奔驰C级。
就算有些宝马4S店能做主享受高折扣，这个价位也买不到Z4。
“是呀。”
顾采薇点了点头，眉眼弯弯。
“妈妈说和荔枝一样，也给我四十万预算，我挑挑拣拣选了辆预算内的车，结果被她含沙射影教育了一顿，说我不肯动脑筋又没魄力。”
“然后呢？”
周明远托住下巴，望着娓娓道来的女孩。
“她觉得我该做至少五十五万的预算计划，再去说服她加钱，这叫做合理利用规则，反复试探底线，达成利益最大化。”
“......”
不愧是主观能动性拉满的金融少女。
周明远半天说不出话，这下彻底理解了。
原来是家学渊源！
......
僻静又方便的地方并不难选。
顾采薇沿着车流转过几个弯，又征求副驾驶的意见，两人一拍即合。
——华美达光谷大酒店。
酒店的下午茶区域，早上必定人烟稀少，网速又好又安静。
天空开阔，一整面的巨大落地窗透过暖阳，两人坐在同一张沙发上，服务员依次端上茶点。
音乐轻缓，时间接近九点半。
“你接触过股指期货吗？”
两台电脑摊开在面前，周明远问自己的小徒弟。
“没有。”
顾采薇眼巴巴地摇摇头。
“你看，我账户都还不够50万。”
五十万以内，不满足股指期货的开户要求。
“那你记住了，永远别上杠杆。”
男人把自己的笔记本向内扯了扯，腰板笔直，一副摩拳擦掌准备买入的样子。
“噢。”
顾采薇心底忍不住腹诽。
切，劝人家冷静，自己还不是在买。
“昨天建议你加仓的票买入了吗？”
“嗯嗯！”
顾采薇捏紧小拳拳：“闽福发A！”
“开盘大吉，给我冲！”
时间指向九点半，正式开盘。
顾采薇昨天买入的闽福发A，在短短一分钟内，被两股资金交替抢筹触及涨停板，并瞬间封死了涨停板。
封单达到19万手以上，成了今日大盘中，最先涨停的一支。
“我的天呐......”
“炒股这么长时间，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天板。”
顾采薇紧紧盯着屏幕上不断跳跃的数字，目光渐渐变得呆滞。
结结实实吃了个饱后，她望向周明远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九月的后半段，正是“大众创业、万众创新”主线开始发力的时刻。
各路活跃资金，也都会朝着这个方向转移。
市场缓慢翻红，沪指被整体带动，局势一片大好。
时间迈过10点整。
经过闽福发A一段时间的接连异动，大笔资金不断进入这个板块，发散带动地产、金融、港口、物流等大行业板块。
上证指数彻底在盘面的分时图上，形成了明显的上行趋势。
“差不多是时候了。”
而直到此时。
周明远才将自己个人股票账户内的七十多万资金，转入进提前注册好的期货交易账户。
为什么不开盘就买？
因为他根本记不住大盘哪一天开始走大阳线。
只记得是这个月。
所以，在市场情绪已然明显回暖，多只股票拉到涨停，指数短期内下跌风险很小的情况下，他才肯下手获取市场暴利。
当着顾采薇的面，周明远一步一步地开始建仓。
指数期货可和股票不一样，它是彻彻底底的杠杆。
稍微一个不注意，就可能爆掉。
别说七十多万了，哪怕后面加个零也是风雨飘摇。
这会的沪深300期货指数，大概在2100点位附近反复震荡。
“想那么多没必要。”
“千金散尽还复来，满仓干！”
在身边女孩欲言又止的神情中，他点下了清空余额的鼠标。
25.误会
中午有人放了鸽子。
“你每次都讲金融术语，我又听不懂。”
“说点直接的行不行。”
“这一上午学到东西没？”
所以黎芝的午餐，仍然是和闺蜜顾采薇一起。
两人面对面坐在光谷某家法餐厅里，手持刀叉，桌上摆着精致的菜品。
“嗯......学到了的。”
顾采薇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两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聊着，黎芝已经快把小盘里的牛眼肉吃完了。
可她面前的都还没怎么动。
“薇薇~~~”
也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发呆，终于被对面的闺蜜逮了个正着。
黎芝放下餐刀，伸出右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你想什么呢？！”
“不开心嘛？”
“上午大盘走势不好，亏钱了？”
虽然说不懂专业术语，但黎芝也被闺蜜拉着炒过一小阵股。
基本概念还是明白的。
“啊，没有啦......没有亏钱。”
顾采薇总算回过神，小声说道。
她想吃点东西来掩盖自己的异样，却发现盘子里肉已经没有了。
她只能用勺子挖了一块土豆泥，塞到嘴里。
作为配菜的土豆泥，入口即化，细腻绵软，土豆原香混着奶香，瞬间在舌尖绽放。
想了想，顾采薇还是解释了下。
“大盘走势特别好，我还吃到了涨停！”
“那你怎么奇奇怪怪的？”
“我......”
顾采薇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支支吾吾下，总算挤出来后半句。
“我只是觉得你之前说得对......”
“他确实蛮厉害的。”
一上午，金融少女亲眼见证了杠杆的力量。
原本长期在水下低迷震荡的上证指数，瞬间化身为市场上被游资点火拉升的小盘股票。
指数冲天而起，呈现出一条向上的笔直直线。
截止到11点半，周明远先建仓，再All-in，到沪深300指数成功翻红，最后期货账户余额突破七位数。
短短两小时时间里，她从激动到震惊，再到麻木。
过山车般激荡的心情，在杠杆下统统加倍，化成了一种名为崇拜的东西。
十倍杠杆。
指数小涨两个点，他在十倍杠杆下，就有至少20%的收益！
亲眼见证这一切的她，就好像在刀尖上跳舞。
数字每每跳动0.1，都有着翻倍的刺激。
“我有说过这句话吗？”
黎芝眨了眨眼睛，托着下颌回应道。
“厉害有什么用，约饭还放我们鸽子。”
短发少女撇了撇嘴，叉子用力戳了戳，微微向前倾着身子。
“不是在群里解释了嘛，有事也没办法。”
顾采薇扯过纸巾擦了擦嘴。
“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事啊？”
黎芝咯咯笑了起来，一副好奇的样子。
“什么事还能比吃饭大？”
“好像是公司的事......有个客户约了他线下咨询？”
顾采薇妙目流转，也只是从电话里听到了只言片语。
“他还有自己的公司？”
“哈？你不知道？”
两人四目相对，一先一后，几乎同步发出问句。
“他说自己开了家法律咨询公司，专门解决一些法律问题。”
冰雪聪明的顾采薇，突然发现一个事实。
也就是说，面前这位和他在法院朝夕相处的闺蜜。
好像......没那么了解他。
“骗子吧？他才大一，连法考都没过！”
黎芝瞪大眼睛：“能解决什么法律问题？”
“哪个冤大头能给钱找他咨询啊？”
短发少女一家三口都从事法律行业，这回可是牢牢吃了一惊。
可更吃惊的还在后面。
“他就是能......”
顾采薇水汪汪的眸子里竟然有些崇拜。
“他说，自己丢到股市里的50万本金，就是靠着为别人解决问题，提供法律咨询赚到的第一桶金。”
“白手起家啊......”
女孩眉眼弯弯，突然觉得嗓子发干，下意识地咬了下嘴唇，用力抿了一口果汁。
“真的假的？”
黎芝简直惊呆了。
她百感交集，刚想继续往下问，就被笑吟吟的闺蜜打断在原地。
“宝宝你先别着急，我问问你。”
“你天天跟他在一起，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短发少女一愣：“我......”
“他这可是相当于在你眼皮底下赚了50万，你每天都在和他干嘛啊？”
顾采薇环起双臂，干脆坐到姐妹身边，肩并肩靠在一起。
“饭搭子饭搭子，不会就只有吃饭吧？”
“都不聊天的？”
“......”
黎芝垂着眸子，记忆纷至沓来，一时间沉默不语。
现在回过头来复盘，好像确实有问题。
实习生的工作量，哪里有那么大？
他一天到晚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面前永远是大大的，密密麻麻的Excel表格，不凑近看都看不清。
每次走到身边不是写文书，就是处理立案口的工作消息。
仿佛像个陀螺般旋转不停。
看来他那时候起，就在做法律咨询方面的事情了吧？
一定是。
天啊，连这个都没发现。
黎芝忍不住捂住脸颊，深深吸了口气。
“也没有不聊天，只不过不聊这些......”
她和周明远之间，确实很少聊工作上的事情。
实习的那些事务性工作，又有什么好聊的？
天南海北，兴趣爱好，可可爱爱的周边八卦和小事情，黎芝更喜欢聊这些。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
顾采薇已经在心里暗自确定。
之前那些一厢情愿的想法，还真是误会了人家周明远。
也许他和黎芝，确实只是一块搭伙吃饭，平平淡淡的同事关系。
同事关系，也就只能聊些浅层次的话题。
事实上，他明显就对黎芝没兴趣嘛！
不然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不告诉自己喜欢的女孩子？
做出了这么牛逼的成绩，又怎么可能不和有好感的女孩子第一时间分享？
男人，哦不，这么年轻的大男孩，有几个按得住性子不显摆的？
想到前段时间给他发过去的验证消息，顾采薇不禁双颊泛起红晕。
天呐，我到底哪来的自信？
开口就是帮他追黎芝......
追个大头鬼啦！
怪不得看似情绪稳定的他那么大反应，要给自己发一连串三个问号回来。
不好意思啦，周明远。
原来是误会了你。
26.舞蹈生好在哪里
华美达光谷大酒店。
当服务生再次向同一个位置端上茶点的时候，余光忍不住反复逡巡。
这才几小时，漂亮女孩子就换了人。
换也就换了，竟然有着同样的惊艳。
......
“所以说，主要是因为交不起违约金，你才去金融公司借钱的？”
“对。”
替代顾采薇的女孩，这会跟周明远面对面坐着。
双手交叉，新月般的眉毛微微蹙起。
“公司的合同根本就不合理，我平时......基本月光，也攒不下什么钱。”
“合同拿来我看看。”
周明远挑了挑眉毛，望向女孩放在茶几上的Loewe包包。
“喏，都在这里。”
女孩名叫杜佳诺。
由于颜值出众，很早就积累了一批粉丝，是实打实的校园红人。
今年刚和某MCN公司签约，正式成为一名主播。
对方承诺给她流量扶持、个人IP打造，以及各种直播资源，把她推成江城首屈一指的大网红。
没想到，结果却大相径庭。
钱没怎么赚，来自公司的违约金先砸到了脸上。
“完全是骗人！”
“承诺的服务什么都没有，还强迫我每天播多少多少个小时，做不到就判定我违约。”
杜佳诺气呼呼地说着。
在公司的步步紧逼和索赔下，她实在无奈，下载趣分期贷了一笔钱，准备用于赔偿违约金。
让她心血来潮跑来咨询的，正是那条来自明理法律咨询公司的短信。
“你也太傻白甜了吧？”
周明远哑然失笑。
这种后世烂大街的MCN公司套路，他可见得太多太多了。
这一年，正是资本涌入，MCN行业野蛮生长、良莠不齐的爆发期，套路处于萌芽阶段。
有的机构靠忽悠新人，收了钱就跑路；有的机构抽取高额分成，却不舍得给主播提供直播场地。
很多小公司打着“资源扶持”旗号广撒网签约网红，既不投入真金白银，又用高额违约金锁死她们。
更过分的是，有些不良机构就靠解约吃饭。
故意在合同里挖好坑，设置天价违约金，等着网红们违约，坐地收钱。
杜佳诺签约的MCN机构便是如此。
她在公司播了两三个月，流水9000多块钱，抽成后自己只拿到2300块钱工资。
停播之后，公司扣了她的其他收益，同时按照流水的30倍索赔。
也就是27万。
“人家让你赔违约金，你借网贷也要赔？”
“可是......公司说不赔要么起诉，要么仲裁。”
杜佳诺是艺术生，对法律几乎一无所知。
一听公司要起诉自己，心里立刻底气全无，恨不得第二天就把违约金赔偿齐全。
“好了，听我说，你这个解决起来比较简单。”
周明远品了口面前的茶水，思路清晰地列出观点。
“一方面先把网贷清了，利息你还得起吗？别因为一只脚踩进坑，干脆整个人都扑进去。”
“另一方面去搜集证据，等下我会帮你列出合同里面不合理的点，你回去按照我的思路去整理。”
“像你这种案子，我接触的比较多，从合同的内容来看，主播不占据任何优势，保守点讲，90%是要赔钱的。”
“所以我们要找到破局点，帮你不赔或者少赔钱。”
“......”
杜佳诺咬了下嘴唇，沉默不语。
“你们公司除了你，其他主播有没有类似的违约金纠纷？”
“也有的。”
“回头你联系一下这些人，整理出一份证据，这可以证明公司是流水线索赔，存在故意的成分。”
周明远敲了敲手指，说道。
这公司就没打算安安稳稳赚直播钱，只想吃主播的天价违约金。
“公司对你有没有投入？”
重生这么长时间，周明远还是第一次正儿八经接线下咨询。
他坐得腰板笔直，眸子明亮，声音干脆又利索。
“哪方面算投入？”
女孩疑惑道。
“场地，投流，配备运营人员，主播妆造，服装道具等等，公司专门的人帮你安排。”
“那没有。”
杜佳诺摇了摇头。
直播其实是一个重投入的行业。
正规的公司，往往会提供直播场地，直播间除去投流和运营人员，还有专业的配套灯光、声卡、直播专用的电脑等等。
“回头把证据准备好，这属于典型的公司违约行为。”
周明远摊开手，把桌上的合同推了回去。
“27万......可以不赔啦？”
杜佳诺侧过脑袋，垂落的发丝扫过锁骨，亮晶晶的眸子看向周明远。
“赔个毛！”
“管辖权在洪山区法院吧？让他们去走司法程序。”
“收到传票你再来找我，这官司我帮你打。”
“不说包赢，违约金只要超过一万，咨询费我一分不收你。”
周明远连珠炮也似地说着，语气中是满满的自信。
事实上，随着时代的发展，法官的认知也在不断发生变化。
主播不能因为违约获利，否则会导致社会违约之风盛行，但公司也不能利用绝对有利的合同条款，获得太多的利益。
何况，实习生小周在洪山区法院呆了这么长时间，把握更是十足十。
这一亩三分地，还能让你黑心MCN公司给欺负了？
“真的呀？”
杜佳诺水灵灵的大眼睛望了过来，浅樱色唇瓣抿出喜不自胜的弧度。
“付费咨询，包您放心。”
周明远笑着摆了摆手。
“有什么问题随时微信我。”
“好的，谢谢啦~”
杜佳诺站起身来，和周明远一同朝着大堂方向走去。
裙摆下踩着米色尖头裸靴，鞋跟叩击酒店大理石地面，哒哒作响。
“你在平台是颜值主播吗？”
礼貌送客的同时，周明远随口寒暄道。
“不是不是。”
女孩抬手将碎发别至耳后，摇了摇头。
“我是舞蹈主播。”
“专业。”
周明远比了个大拇指。
“下次签约也可以找我看合同，起码不会被坑。”
“我可不签了！当什么网红，还是好好上学先吧。”
杜佳诺咯咯笑了起来，忙不迭地摆起手。
“还没毕业......怪不得，你是舞蹈生？”
“对，舞蹈生。”
“舞蹈生好啊。”
“好在哪里？”
“比如在学校里，一定很受欢迎。”
“嗯......我的话，确实还可以~”
女孩推开酒店大门，回眸浅浅一笑。
......
周明远完全没有预料到。
对方口中的“还可以”，竟然会是这么夸张。
27.校园明星
“走啊老周！刚想给你打电话呢！”
晚上六点多，回到寝室的周明远，发现室友们不约而同站在镜子前看来看去。
“去哪？”
“今晚南湖操场新生晚会！据说很多才艺社团会来表演节目，慢了就抢不到好位置看了！”
消息一向灵通的俞飞扬弯下身子，把鞋带系出了花。
“走走走，那还不快点？”
......
新生晚会，是南湖大学每年在军训尾声时，不成文的小节目之一。
各大社团招新之前，会选取一个晚上轮流到南湖操场给新生表演节目。
像是舞蹈呀，唱歌呀，五花八门的乐器，话剧小魔术，比比皆是。
总而言之呢，不算官方集会，却是才艺展示的野生环节。
天一黑，南湖操场就已经聚满了人。
新生们自发地按照方阵位置，围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圆圈。
“诶诶诶！”
不远处的管理学院方阵里，许宁用胳膊肘顶了顶身边的钟雨筠，眉毛轻挑。
“雨筠你看，法学院第一排多了个陌生帅哥！”
“我最吃这种斯斯文文的类型了，之前怎么没发现！”
高高大大的周明远坐在最前排，正和室友们勾肩搭背说着什么。
“好了好了，矜持一点。”
钟雨筠定睛一看，对方刚好在人群中注意到了自己，笑眯眯地举起手臂挥了挥。
不是周明远又是谁？
“Hi~~~”
“你看你看，那个帅哥跟我打招呼呢！”
蹦蹦跳跳的许宁更兴奋了，干脆站起身来挥手示意。
操场上的人越聚越多，不少教官都跑来凑着热闹。
夜幕将至未至之际，大家的目光通通聚焦到操场中心。
到了学长学姐们为社团做贡献，不遗余力炫技的时刻了。
晚会不那么正式地开始，月光如水，倾泻在一个又一个节目表演者身上。
有民谣独唱，有魔术表演，甚至还有吉他贝斯键盘组成的校园乐队。
欢呼声，掌声，喝彩声中，好多个社团上来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
直到迟迟没有人继续上来，整个南湖操场的新生们，似乎都发现了这个节目很特别。
不会是压轴大戏吧？
前奏好长。
好长好长。
“什么情况？”
“不是新生晚会吗？给我干哪来了？”
“要不要这么专业啊！补光灯都搬过来了？”
501寝室的几个男孩子，一副相当兴奋的样子。
人潮中，问题此起彼伏。
音响，补光灯，麦克风，各种专业设备被学长们一路小跑，摆来摆去。
聚集在操场的学生们也越来越多，放眼望去几乎都是学长学姐。
不用猜，打扮入时妆容精致的，大概率不是新生。
他们就像提前知道些什么一样，有的人手上甚至还有荧光棒，翘首以盼节目开始。
社团负责人们似乎达成了默契，从来都是一个节目接着下一个，再接续自我介绍环节。
站在台上的学长眼中满是期待，表情兴奋，声音洪亮。
“接下来，欢迎我们的校园女明星，杜佳诺！”
下一秒，整个操场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
“杜佳诺？”
“杜佳诺是谁？”
这个名字，对于新生而言还很陌生。
但不乏热心的学长学姐，站在人群中科普这个名字。
杜佳诺，音乐舞蹈学院大三，点金舞蹈团团长。
作为南湖大学T0级别的美女，也许颜值上各花入各眼。
但受欢迎程度上，杜佳诺自打入学开始就一骑绝尘，包揽大大小小的晚会主持和抛头露面业务，长期保持人气断崖第一。
没办法，舞蹈生是天生的魅魔。
旁人谁都没法比。
“为什么说她是校园明星？”
“她微博有十几万粉，还是某平台的签约主播，厉害着呢！”
堪称压轴的节目，是韩国的一首Hiphop《Wadada》街舞。
“学弟学妹们，大家晚上好呀~”
没错。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面孔。
几个小时过去，杜佳诺居然又出现在了周明远面前。
换了一身打扮，也换了一种出场方式。
相比咨询时的唯唯诺诺，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
刚刚的披肩卷发扎成了利落的高马尾，长裙高跟鞋消失不见，换成了镶有金色亮片的黑色短T恤，墨绿色迷彩阔腿裤。
裤脚却收得紧紧，长款白棉袜配着黑色马丁靴。
后面跟着其余六个类似着装的妹子，一水的利落整齐。
她是最高挑也最漂亮的，当仁不让站在C位。
阔腿裤虽然把女孩一双美腿藏得严严实实，但从C位杜佳诺紧致的腰肢，细削的胳膊上，还是能从侧面感受到她堪称逆天的黄金比例。
前凸后翘，曲线玲珑。
光是小腹上一呼一吸间凸显的马甲线，就已经让人挪不开眼睛了。
这......
这居然是下午那个傻白甜？
虽然别的人未必有这种感觉，但对于周明远而言，一股巨大的反差感迎面而来。
热辣，热辣是今晚的主旋律。
舞蹈开始了。
杜佳诺大概170cm，修长身形站在C位格外醒目。
高马尾随着节奏甩出利落弧线，黑色短款上衣露出一抹白皙肚脐，银色腰链随踏步叮当脆响。
“啪，啪，啪！”
鼓点沿着音响炸向操场，她带领身后六人同步甩头、踢腿、甩手。
荧光灯里绷直的指尖划破空气，高帮马丁靴踏响草坪，震得观众心跳加速。
最后一发Ending Pose定格，她侧着脑袋单膝下跪，手上是《Wadada》标志性的抓取姿势，扬眉勾唇，笑容性感无比。
空气刘海微卷，汗湿的碎发黏在额角，扬起的下巴和翘起的马尾尖还带着未散的热浪。
“哇......”
“太牛逼了吧！”
“学姐好性感......好他妈辣！”
501寝室的几个男孩子，正是茫茫多新生反应的缩影。
大家的目光，像镶在杜佳诺身上一般，根本没时间分神。
也没时间反应。
人气比之前又热闹了几个层级，杜佳诺作为大三学姐，常年站在聚光灯下跳舞演出，一颦一笑间仿佛有着巨大的魔力。
几个动作下来，把整个操场的热烈拉到爆表。
旋即，尖叫声炸了，口哨声疯了，掌声像暴雨般地砸向草坪。
后排男生跺脚挥着手，前排女生举手机猛拍；有人蹦起来喊安可，荧光棒都快甩脱了。
——整个操场像被青春掀翻屋顶的沸腾锅炉。
几乎溢出的个人魅力。
不得不承认。
有的人，生来就适合站在聚光灯中央。
最后一个动作，杜佳诺侧过马尾，背手探到后颈，“刷”地一声解开发绳，甩了甩脑袋。
飒极了。
“谢谢大家~”
Bgm正好踩到最后一秒，站在中心的女孩对着观众深鞠一躬。
长发在夜风中自由飘舞，尽显妖娆。
“杜佳诺，来自南湖大学点金舞蹈团。”
28.他和她的随机出行
“天呐，学姐杀我~”
“刚刚那个站C位的学姐，真的绝了！动作表情颜值妆容都好专业，全程我就没看过别人。”
“不敢想有多少人喜欢她......”
这年代不比后世，没有流量推手和数据运营，学校里出个红人还算是新鲜事。
人走了，往往空气里还弥散着她的余韵。
203寝室的女孩们也是如此。
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刚刚艳惊四座的舞蹈学姐。
“杜佳诺可是咱们学校最出名的网红，据说还签了什么传媒公司呢！”
“诶，宁宁你知道她？”
钟雨筠扭过头，一脸好奇。
此刻她们肩并肩走在南湖边，影子被月光拉长，漫过石子路上的悬铃木。
四个漂亮女孩所产生的视觉冲击，远远大于一人。
偶有过客，会把目光停在她们身上，流连一秒、两秒，然后转开。
“你们都不看学校贴吧吗？上面好多讨论她的帖......”
许宁松开揽住钟雨筠的胳膊，意识到回头率，目光打量着擦肩而过的男男女女。
她的后半段话，突然停在原地。
诶？
路灯下，迎面走过来的身影有点面熟。
好像......
是操场上打招呼的陌生帅哥。
许宁刚想开口，却发现身边的钟雨筠早已放缓脚步，眉眼弯弯，笑语盈盈。
“哟~”
“平时军训查无此人，看美女招新倒挺积极。”
陌生帅哥可一点不含糊，大大方方地摊开手，笑眯眯承认。
“对啊，男人就喜欢跟美女打交道。”
“不然干嘛找你们联谊？”
......
203剩下的三位女孩，纷纷用“原来如此”的灼热视线，目送钟雨筠和男人并肩远去。
“走吧，我们出学校逛逛？”
今天是军训的最后一天。
明天不用听集结哨声早起，也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
“好呀！去哪里？”
走着走着，钟雨筠像是想起了什么。
她把手从脖颈后伸了上去，捏紧皮筋转动手腕，几下摆弄，重新束好马尾辫。
刚刚杜佳诺的表演太有感染力，自己忍不住也跟着蹦蹦跳跳了好一会。
“去哪都行，要不......”
周明远的笑容藏在暖光里，牙齿白白，嘴角弯弯勾起。
“我们随便找班公交，想停的时候就下去逛逛，怎么样？”
“走走走！”
晚上九点享受如此新奇的出行，钟雨筠顿时来了兴趣。
一拍即合。
非高峰时段，校门口每隔几分钟都有公交，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上去。
不用排队，后排空空如也。
钟雨筠坐在靠窗位置，窗外正是好春光的晚上。
公交缓缓沿着南湖大道前行，一路都是错落林立的高楼和拥拥挤挤的街道。
路边满是人间烟火气，摊贩叫卖不停，电瓶车来回穿梭，小情侣甜甜蜜蜜。
霓虹灯映满长夜，光阴流转。
她看着外面，白皙的面颊上有些微红，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突然觉得此刻有些浪漫。
“明天你们也要开班会吧？”
声音在耳边响起。
“对呀，好像是选班干部之类的。”
“你要上去参选不？”
“嗯！我想试试看。”
钟雨筠点了点头。
“我记得，高中你对这些一点都不感兴趣。”
“那是以前。”
女孩伸出手，把窗子打开一小段缝隙，声音融化在风里。
“不光选班干部，进学生会也好，参加社团也好，那些我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事情......我都想试一试。”
“因为我觉得，你上次说的很有道理。”
“人生嘛，就应该多多体验。”
短短几句话，周明远不由得刮目相看。
“不错不错，还有没有其他想体验的？”
他侧过脑袋，继续问道。
“有！”
“想去徒步，去露营，想看看公园20分钟定律到底成不成立。”
“我想呆在没有天花板的地方，享受每一个周末和假期，领略更多更美的风景。”
“......”
公交停了一站又一站，钟雨筠还在继续说着。
好像体内的某种基因突然觉醒，也好像这才是白月光本来的自己。
不再迷茫的钟雨筠，竟然绽放出一股旺盛的生命力，开始向往更加积极鲜活的人生体验。
这样的人，往往活的更加真实，有着更加稳定的自我坐标系。
她们会在生活中支出很多个锚点，萌生自我成长和探索世界的驱动力。
孜孜不倦地去和外界建立联结，丰富人生体验，就像支起一张密密的大网，永远不会因为某方面困境而崩塌。
......
江风习习的凉，霓虹灯在夜色里交织着。
两人随便找了一站下车，走着走着来到了长江边。
放眼望去全是夜景，江滩的摩天大楼竞相刺破薄雾，数百米高的中心尖顶跳着红蓝数字，黄鹤楼的橙色光芒闪烁不停。
三三两两的人群散步着，并不算稠密。
穿T恤的游客背着双肩包走过，戴耳机的女孩们倚栏杆自拍，更有小孩子们咯咯笑着打闹嬉戏。
“真漂亮呀......”
游曳的小船轻轻划开江面，霓虹倒影先是揉进水里，再被碎成金箔，最后又弹起来，映在两人扬起的下巴上。
钟雨筠开心极了。
江风掀起她高高的马尾，一荡一荡的。
她踩着运动鞋跳上栏杆，不管不顾地面朝江坐着，长裤灌满夜风，像两面猎猎的旗。
“好美！你快看！那边的灯在变色！”
她突然提高声音，指着某个百年建筑的尖顶。
那里，轮廓灯光顺着指尖流向云端。
马尾少女的沐浴露混着江水潮湿的气息，轻轻打在周明远脸上。
他不由得向前两步贴近，怕钟雨筠站不稳，失足掉入江里。
对方却丝毫不怕危险一般，背对着他伸展双臂，轻轻踮起脚尖，双手拢成喇叭形状，肆无忌惮地拉长声音。
“I'm the king of the world！”
这是电影《泰坦尼克号》的经典台词，也是导演卡梅隆获奖的唯一感言。
她旁若无人的兴奋劲儿，引得周围的游客纷纷侧目。
几秒后，钟雨筠晃了晃肩膀，见没有想象中的反应，她干脆扭过头来。
这一次，她似乎连眉眼都含着笑意。
“抱够了没有？”
29.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
重返十八岁以来，周明远刚好用了三次同样的动作，靠近钟雨筠。
第一次，重生后他误以为是梦境大刺刺抱了上去，被对方羞怒挣脱，断言拒绝。
这应该叫僭越。
第二次，公交车内行人拥挤，他轻轻环住对方肩膀，默契地保持平衡站立。
这其实是不得已。
第三次，他和她站在江边晚风里，将彼时泰坦尼克号的经典台词和姿势，携手复现。
这才叫拥抱。
实打实的拥抱。
当钟雨筠踮起脚尖喊话的第一时间，周明远压根没有半秒钟迟疑，果断展开双臂，将她拥入怀里。
九成九的女孩子，都是感性动物。
起码这一刻，不会有人拒绝。
他只是复现写尽浪漫的电影场景，他不想让自己跌进江里，他......
不需要解释为什么抱上去，自有千万个理由跳进女孩脑海里。
......
回程的公交车依旧没什么乘客，可两人大多数时间沉默不语。
车内安静混杂着窗外喧嚣，渐渐滋生着一股微妙的张力。
【周律，您之前说的那些我准备了一下，用这个作证据可不可以？】
口袋里传来振动，周明远掏出手机。
是新客户发来的微信。
【图片】
【图片】
【图片】
男人微不可察地侧过头，用余光看了看钟雨筠，发现她没有看自己，这才继续把注意力回到屏幕上。
一张张证据材料跳出来，他根本不感兴趣。
周明远果断点击客户头像，再无缝切换到朋友圈。
一张张精修照片跳出来，这才对味！
幸好该死的三天可见功能还没出现。
不得不说，杜佳诺能成为原生态校园网红，形象条件和软实力的确可圈可点。
在他看来，这位操场上拉风无比的学姐，甚至有大火的潜质。
她科班出身，不仅舞蹈水平极高，颜值身材又相当能打。
如果性格也是那块料的话，起飞也许只是时间问题。
于是，他见猎心喜，微微偏过屏幕不让身边人看见，发了条消息过去。
【还不太成熟。】
【既然出发点是证明公司不作为，你最好加几条平时练习和直播的素材，这样比较有说服力。】
【好的好的，我去找找~】
对方回复的很快。
几分钟后，就发来了几条足够养眼的训练视频。
大部分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练功房内硕大无朋的落地镜。
镜前的杜佳诺宛如百变魔女，不同颜色的长裙在她身上起伏流转，勾勒着前凸后翘的曲线，妩媚极了。
画面里，她妆容精致，烈焰红唇，表情永远笑意盈盈。
明明杜佳诺只是个大三的学生，远远没到鲜花盛开的年纪。
可就是这种青涩与性感交织的反差感，赋予了她与众不同的魅力。
【可以吗，周律？】
【佐证材料差不多够了，放心。】
周明远意犹未尽关掉视频，哒哒敲着手机回应。
【对了周律，我想再咨询一下，成功解约后，你之前说的......帮忙看合同，还需要另外收费吗？】
【熟人可以打折，童叟无欺。】
男人轻轻笑了起来。
阅人无数的周大律师，很容易从接触的小细节中看清对方的性格。
杜佳诺不仅有着相当出色的执行力，受到挫折打击之后，她竟然这么短时间就做出了东山再起的决定。
这可比颜值和身材更加稀缺。
就像后世周明远看过的一档名为《青春有你》的选秀综艺。
里面数金子涵颜值能打，高挑又漂亮，舞跳得也最棒。
但偏偏同期没她好看的练习生们，个个都发展得更好。
哪怕最讲究颜值的娱乐圈，硬件这种单一维度，也不能决定命运的走向。
丛林法则强竞争生态的圈子里，听话乖顺，不争不抢，觉得做好本分就OK的性格，注定不可能抢到什么机会。
这样的人，往往会回避人际博弈和冲突斗争，舞台之外对于“被看见”的需求也不高。
不会为了机会，动各种脑筋或者主动去拼。
无论任何行业，上升期的资源都是高度集中化的。
头部吃肉，腰部以下喝汤。
才华没有人设好使，流量为王。
【回头你带好材料，我和你一起去前公司谈谈看，争取和平解约。】
【太感谢您了周律！您不帮忙，我还在发愁怎么还贷款~】
学姐啊学姐，还在叫什么周律。
谁是周律？
周明远没有选择继续回消息，关掉屏幕，扭头看了看身边的钟雨筠。
“看我干嘛？”
“你好瘦啊，建议平时多吃点。”
男人挑了挑眉毛，笑眯眯地说着。
“滚！”
白里透红的面颊藏着羞赧，钟雨筠捏起粉拳，不轻不重地捶了他一下。
刚刚是怎么抱的来着？
两人伫立在江边，影子牢牢贴在一起，小腹上是周明远的双手，温暖又安心。
自己最近明明胖了两斤，死直男竟然还觉得瘦！
她不由得泛起回忆。
“刚刚问了我一大堆，那你呢？”
几分钟后，眼看距离学校越来越近，钟雨筠重新展开话题。
“你都没说过自己。”
“大学生活刚刚开始，有什么接下来想做的事情吗？”
“我啊......”
周明远坐在公交车上伸了个懒腰，晚风透过窗子吹着他的头发，心情大好。
“先赚点小钱，然后随便找个风口行业扎进去。”
“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一点点属于我的痕迹。”
“你不是想当律师吗？”
“当什么律师！不当！”
“这样哦......”
钟雨筠听得云里雾里，只能茫然点头。
“不过我也不着急，享受生活，慢慢发育。”
男人继续说道。
周明远确实有着享受生活的底气。
这一天，在杠杆雪球的滚动，以及顾采薇的亲眼见证下。
踩着指数的东风，他的账户正式突破六位数，达到了30%以上的盈利。
数额达到了108万。
潇洒清空股指期货账户之后，周明远将收入分成了两笔。
一笔100万继续买入股市的龙头股，做稳健T+1交易。
剩下的当做零花钱。
为第一桶金足足奋斗了大半个月，如今有了七位数打底，该回寝室好好睡一觉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我们有明天可以享用，这是最好的事，也是最坏的事。
30.什么叫做倒反天罡
“金夏晚风拂，投笔暂从戎，拳震云，刀穿叶，棍携风，彩旗翻涌，站定歌起撼天穹！”
“巾帼不惧烈日，少年笑对骄阳，努力过后，都是晴朗！”
“我宣布，南湖大学军训到此结束！”
第二天一早，2014级的新生们在典礼中结束军训，正式开启早八晚五的大学生涯。
这段时间，每个人都有着长足的收获。
新生们收获古铜色肌肤的同时，迅速熟悉了校园。
哪里适合逛街购物，哪里的奶茶好喝，哪里的食堂要早点去排队。
而周明远，则收获了他新生的第一桶金。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典礼一散，整个操场的新生化整为零，奔赴不同的学院综合教学楼召开班会。
一方面便于管理，要尽快选拔出班级里的班干部；另外一方面是让同学们加深印象。
社会越来越原子化的大趋势下，很多人在军训期间明明朝夕相处大半个月，却还是叫不上名字。
周明远所在的法学一班，正在6栋教学楼内召开班会。
“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沈云容，暂时担任一班的辅导员。”
“下面从左边开始，请大家依次做下自我介绍。”
相比听同学们聒噪，周明远的大部分注意力，反倒在面前的沈老师身上。
辅导员沈云容明显化了妆。
并且，和上次不太一样。
她柳眉弯弯，鼻梁上搭着副半框眼镜，秀发如瀑，被发簪高高盘起，修长脖颈下肌肤细腻如玉，宛如十里洋场里风姿绰约的娇美贵妇。
“大家好，我是蔡志鹏，汉口人，平时喜欢打江城麻将......”
“我叫熊耀。”
“亲爱的同学们，我是俞飞扬！”
“......”
周明远对这些是真不感冒。
象征性地介绍过自己的名字后，他和室友们坐在凳子上，看着一张又一张面孔上台。
陌生又熟悉的感觉瞬间袭上心头。
纵使重生一回，可他也是连军训都没参与的局外人，除了三名室友之外，还真叫不出大多数同学的名字。
这下总算认识了。
“大家好，我叫谢嘉欣，京城人。”
讲台面前，站着一位大大方方的女孩子，正在笑着做自我介绍。
听到这一口熟悉的京片子，周明远顿时想起了什么。
别人他没什么印象，但这位可是法学一班前世的班长来着！
她是天生的乐天派，又带有鲜明的地方口音，性格极好，军训期间就已经轻轻松松一统江山，把女生群体牢牢团结在了一起。
当年在京城摸爬滚打那番苦日子，作为大学同学的谢嘉欣没少劝过周明远。
那么拼命干嘛！
过得松弛一点不好吗？
上辈子紧绷惯了的周律没能做到，这一世，他倒是可以试试。
“哈哈哈哈哈，有请下一位同学。”
讲台上，连沈云容都被谢嘉欣逗得乐出了声。
自我介绍就像一面镜子，折射着一个人的性格气质。
活泼开朗的E人类型，往往军训期间就能混成脸熟，隔三差五就能在路上跟你挥手打招呼。
脸熟之后，加上自我介绍落落大方，很容易给人留下亮眼的第一印象。
人与人之间，第一印象至关重要。
比如在学校里很简单。
受欢迎，人家就会在民主选举时投你一票。
票多了，就能当上班干部。
当上班干部，民主测评分自然少不了，奖学金到了期末也是顺理成章。
放在社会上马太效应更加明显，强者恒强。
可是这一天，在小小的法学一班，马太效应似乎失灵了。
很多提前布局，处心积虑军训期间当显眼包，给同学买水送零食，跑前跑后串寝室，想要当班干部的同学们都没想到。
——班长竟然不用投票。
“刚刚听了大家的介绍，发现我们法学一班还真是天南地北，人才济济。”
沈云容笑着打开电脑，投影屏幕上是班长和团支书等职位名字。
“按照惯例，我们要完成班干部的推举工作。”
“首先是班长。”
班会环节实在太过无聊，周明远依旧走着神。
他注意到，沈老师发丝上挽后，丝绸衬衫低领内一小段皎白脖颈，若隐若现。
发髻并不能把秀发全部束缚起来，一些细碎乌丝，依旧凌乱铺开，但很短。
像春天才不过刚刚发芽的小草，钻出在颀长脖颈上。
“班长——由周明远同学担任。”
“他在校期间积极配合学院团委工作，较好完成了赴洪山区法院的实习任务，获得法院领导高度评价。”
说着，她放下手中的鼠标，带头鼓起了掌。
不少同学还在发愣，可转瞬间，屏幕上跳出一张图片。
红头红章，落款是江城市洪山区人民法院。
【表扬信
南湖大学:
法律实习生制度作为深化司法改革的重要成果，已经成为人民法院理论联系实际、培养法治人才的重要平台和弘扬法治文化的实践阵地。
在你校大力支持下，2014级法学生周明远同学在我院立案庭进行了法律实习。实习期间，该同学出色地完成了立案审查、文书撰写、材料核对等重要工作。该同学履职尽责、敢于担当、善于作为，得到领导充分肯定和同志们高度认可，展现了南湖大学学子较高的综合素质和良好的工作形象。
特致此信，予以表扬！】
这封信被沈云容放大，大到所有人都能看得清落款和印章。
大家全都惊呆了，只能张着小嘴，茫然地跟着鼓掌。
我操！
周明远谁啊？
他怎么这么牛逼？
不是哥们，你是干嘛的啊？
你怎么就代表南湖大学展现形象了？
对于大一新生来说，这封动辄上纲上线的表扬信，明显超出了他们想象。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向一脸平静的周明远，心服口服。
没错，社会上的玩法就是这样。
只有没背景的普通人，才会服从规则，醉心钻研人际关系，想方设法拉选票。
真正的高手从来不浪费时间。
他们只会成为规则的制定者。
投什么票？
降维打击，直接空降！
31.草船借箭
“远哥，你实习是学校安排的？”
“难道说长得帅就能代表学校？”
“长得帅这张牌单出不行，但加上其他的就是王炸！我合理怀疑老周家里有路子，绝对有路子。”
“太牛逼了吧也......”
一路上，三名室友围着周明远，叽叽喳喳问个没完。
看到那封信，最意外就数501的三兄弟了。
尤其是蔡志鹏，一口咬定周明远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
搞不好就站着哪位领导。
不然怎么解释他每一步都踩在点上？
他们和周明远朝夕相处，这家伙天天不军训，每天打扮的又干干净净，原来偷偷地走通了上层关系！
也不怪他们感到好奇。
初入象牙塔的男大学生，很难理解周明远这番小心机有多精妙。
实习当然不是学校安排的。
只不过周明远先斩后奏的出格做法，在这封表扬信出现后，反倒成了展现南湖大学学子良好形象的方式。
学校当然不介意顺水推舟，给周明远一点甜头，把事情做得更实。
内定班长位置，让他加入法学院团委，也不过是举手之劳。
这封信写得大气斐然，动辄学校形象，领导甚至拍板决定，军训后立马发表到公众号上。
所以，不光全班同学没人对内定班干部表示异议。
大家还对周明远建立了一致的初步印象。
——班长真牛逼。
......
【一封来自法院的表扬信——法学院新生获得实习单位表扬】
一则公众号链接，被眼尖的好事者转发到了水果公主微信群里。
【？？？】
【@饭搭子二号机，怎么回事！】
相比南湖大学，江城财大的军训结束要晚一些。
所以不参加军训的黎芝和顾采薇，都还处在自由自在的假期里。
去江城国际广场逛街采购，是两人的常规项目。
好不容易不用穿正装，黎芝松弛感十足。
一身深色运动套装，高帮运动鞋，暗不溜秋只靠一张脸镇住场面。
顾采薇却穿了白色超短上衣，下身套着一件高腰正红阔腿裤，色彩撞击强烈，青春浓丽，若有若无的肚脐小露性感。
两人面前摆着大包小包，缓口气驻足咖啡店，顾采薇突然刷到一条公众号推文。
“宝宝！你快看群！”
看着看着，她的小嘴渐渐变成了O型，亮晶晶的眸子充满好奇。
“诶，你不是也去实习了吗？”
“你们两个都在法院上班，为什么这推文上说得这么夸张，他都代表学校形象啦？”
黎芝叼着吸管，这才从右侧的包包里取出手机，慢悠悠地打开群聊。
“这什么啊......南湖大学？你怎么还关注了南湖大学公众号啊。”
点开一看，她也没顾着说话，赶紧发了几个问号，试图把当事人圈出来解释。
对啊！
你有表扬信，我为啥没有？
一点都不合理。
公众号里周明远发型利落，颌面线条棱角分明，竟然丝毫不逊色本人的颜值。
黎芝呆呆盯着，又退回到聊天界面。
【说明我干得不错，院里提名表扬我了呗~】
对方总算回了消息，还是那副理所应当的讨厌语气。
这很周明远。
【......】
黎芝咬了下嘴唇，敲出一串省略号，欲言又止。
可男人好像能通过屏幕看清她想什么一样，先是发了个小猫表情包，然后破天荒地解释了一句。
【@水果公主，想什么呢！】
【当然是我私下里联系丹姐，人家听懂了我的暗示去找政治部，院里才给开表扬信的啦~】
【干多干少都一样，关键是怎么吹。】
一边吃瓜的顾采薇看到消息，忍不住眯起眼睛吐槽：“果然是他的行事风格。”
“喜欢拉虎皮扯大旗的坏东西。”
只不过，当两人再往群里发消息的时候，对方像是在忙些什么，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
周明远确实有些忙。
回到寝室的第一时间，他把上午的白T恤牛仔裤全部换掉，变成了一身光鲜亮丽的正装。
“老周，你这是干嘛去？”
“约会？”
这还是室友们第一次看到他穿正装，新鲜极了。
周明远捏着领子，在镜子前拍拍打打，不时弯下腰擦擦鞋子。
没否认。
“啧啧啧，和谁约会啊？”
蔡志鹏一脸坏笑凑了过来：“管院的高中同学？”
“醒醒，你和高中同学约会穿成这样啊？”
周明远嗤之以鼻，随口回应道。
“人家不把你当傻逼才怪。”
“那是谁？”
俞飞扬和熊耀异口同声。
原本大家都对即将到来的联谊有所期待。
老周现在说约会对象不是钟雨筠，他还有其他资源？
“嗯......”
时间差不多了，周明远推开房门，只留下云淡风轻的声音。
“一个人气火热的学姐。”
......
趣分期，是江城数一数二的互联网金融公司。
下午三点钟左右，周明远带着人气火热的学姐，轻车熟路地推开公司大门。
“您好，有什么业务需......呀，周总来啦？”
前台小敏踩着八厘米高跟鞋，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把周明远迎进里面。
“周总好久没亲自过来了，老板在里屋备了茶等您。”
一边走着，小敏一边打量着周明远身边的卷发美女，不禁眸子一黯。
个子又高又漂亮，自己加上鞋跟也才将将赶得上。
会客室大门敞开，李德海早早站在门口，一脸热情。
“周老弟！好久不见哈哈哈，最近业务怎么样？”
“还行还行......”
两人双手紧握一通寒暄，留下旁边的杜佳诺，一脸新奇地打量着房间。
这位业务精湛的周律师，答应自己今天一起去前公司，谈判解决合同问题。
可他上了车的第一站目的地，却是这里。
看起来周律不仅能力非凡，还人脉广阔，和金融公司老板关系也非常好。
“李总，最近回款部门的兄弟是不是轻松多了？”
寒暄过后，周明远抿了一口茶水，笑着问道。
“对！多亏了你周兄弟，现在我们已经建立了良性回款机制，很多客户光是一听说我们立案率那么高，干脆就不挣扎了。”
“兄弟们工作量直接腰斩，舒服的紧！”
李德海咧开嘴，明显开心了不少。
“那正好。”
周明远眼睛一亮。
“能不能借我点人？”
32.同事一场
【天宇传媒】，是一家位于东湖高新区的MCN公司。
主要以网红培育，优质内容创作孵化，运营推广，管理等工作为主。
这一年，MCN公司在江城地区绝对是新鲜产物。
所以，天宇传媒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签下了相当数量的素人大学生，其中不乏质量出众的大美女。
杜佳诺就是其中之一。
【天宇传媒】的老板名叫柯凯瑞，一个听上去普普通通实际上却有点潮流的名字。
刚刚创建MCN的时候心比天高，幻想着自己能够变成流量操盘高手，孵化出爆款内容，签约现象级网红。
但一路做下来，柯凯瑞发现根本不是这回事。
好他妈难啊！
最终在利益驱使下，柯凯瑞丢掉了自己的初心和幻想，转头走向了另外一条道路。
打磨内容有什么用？
真不如坑蒙拐骗小女孩来得高效。
只要有人具备起飞的潜力，就会率先陷入他故意设置的天价违约金陷阱。
这钱赚的又快又舒服。
......
这天四点钟左右，天宇传媒的办公区域里，坐满了形形色色的小美女。
闻名前来签约的素人，上门谈合作的广告商，对合同有问题的网红......
大家排着队，眼巴巴地望着柯总紧闭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柯凯瑞单手扣上腰带，橙黄色LV锁扣咔哒咔哒不停。
“柯总~放唔......唔一马行不行嘛~”
保持跪姿的女孩没有动，喉咙微不可察地咕嘟几下，星眸依旧水波盈盈。
“行行行，起诉的事先放放，你的合同回头我们重新聊。”
“真的呀柯总？”
女孩双膝交替向前蹭着，声音靠近，顿时充满喜气。
“柯总，其实我还有个动作没展示......”
柯凯瑞点了点女孩的锥形下颌，刚想说要不下次，自己实在carry不动了。
办公室门，突然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没有理，敲门声反而越来越大了。
“操！”
半分钟后，门口多了张焦急的新面孔，是柯凯瑞的助理小李。
“不是说暂时别打扰我吗？”
“柯总！您快出去看看......诺诺来了！”
小李不由得加快了语速。
“那你他妈敲什么门！交个违约金的事也要着急？”
柯凯瑞不慌不忙推开椅子，顺便还勾了勾女孩的小手。
对方抛了个腻出水的媚眼回来。
“不是啊，她带了好多人！看起来......不像是交违约金的样子。”
“走，我去看看！”
就在柯凯瑞起身的时候，他突然听到了门口办公区一阵嘈杂的声音。
“姐妹们！我咨询过专业律师了，这份合同本身就有问题。”
“无良公司故意挖坑设置天价违约金，我们要搜集好证据，勇敢拿起法律武器维权......”
“......”
柯凯瑞加快脚步，刚好看到大厅里发生了这样一幕。
长发飘飘的杜佳诺被一大帮女主播团团围住，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正耐心地逐个解答问题。
她手上拿着一叠A4纸，正给身边的女孩子们展示着什么。
嘴里都是一连串名词：【证明无效】【不履行合同义务】【......】
其他的也就算了，柯凯瑞听到杜佳诺正高声怂恿其他主播，声音清脆又好听。
姐妹们不要怕诉讼，千万别交这笔违约金！
这不是来砸场子的吗？
“杜佳诺，你他妈了个......”
柯凯瑞捏紧双拳，快步走到人群附近，正想伸出手去拽杜佳诺。
下一秒，动作凝固在原地。
“各，各位......有何贵干啊？”
天宇传媒的玻璃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关上了。
门口杂七杂八站着几个描龙画虎的彪形大汉，兜里鼓鼓囊囊，指尖夹着烟，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柯总是吧？我是明理法律咨询公司的周明远，受杜女士委托，代表她跟贵公司聊聊解约的事情。”
站在前面的是一名斯文男子，穿着干净利落的得体西装，拉开凳子，动作不疾不徐。
“里面请，里面请。”
明理法律咨询公司？
一帮子五大三粗的恶汉冲到人公司里来，这他妈是正经法律咨询？
别人看上去还以为要债的呢！
柯凯瑞边走边想，把斯文男和杜佳诺请进了自己办公室。
不请自来的还有一名领头的大汉，也跟着挤进了屋子。
“诺诺，有什么诉求可以和公司谈嘛，搞这么一堆人来多不好看......”
一进屋，助理把茶倒满。
柯凯瑞靠在沙发上，总算找回了一点主场的感觉。
他看向杜佳诺，放缓了说话的语气。
“杜女士打算跟贵公司解约。”
杜佳诺没说话，全程由周明远替她发言。
“周律是吧，解约可以，公司也给诺诺算过了，赔偿公司27万违约金，大家一拍两散。”
柯凯瑞双手一摊，笑着说道。
“赔是不可能赔的。”
“你们同样违约在先，合同里承诺的流量扶持、个人IP打造，以及各种直播资源，全部都没有。”
“这里是贵公司不履行有关责任的证据。”
周明远示意杜佳诺，后者从包包里取出一叠材料，平摊在茶几上。
“那就别废话了。”
“诺诺，同事一场，谈不拢也实在没办法，我们就只好法院见了。”
柯凯瑞瞥了一眼，抱起双臂，压根没有翻看材料的意思。
“等着洪山区法院给你发传票吧。”
话音刚落，抱着膀子坐在角落里的大汉站起身来。
“真他妈不知天高地厚，你敢跟周总在法院打官司？”
“吓唬谁呢？”
“你现在去告吧，江城法院上上下下全是周总的熟人！”
“你这点逼事去了也是调解，能立案老子把脑袋给你。”
“傻逼东西！”
大汉身高体壮，气势十足，指着鼻子对柯凯瑞一顿痛骂。
“别别别，刘哥，现在是法治社会，大家都要按规章办事，千万别瞎说。”
斯文男立马伸出手，笑眯眯打断了大汉的声音，继续说道。
“你想打官司也可以，我们奉陪。”
“但机会只有一次，柯总，你确定不解约吗？”
“同事一场，好聚好散不容易。”
......
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
33.正义的声音
又是助理小李。
“柯总，柯总你快出去看看啊！”
“公司里来了好多记者，好像是什么法治日报的，正在采访咱们的女主播！”
柯凯瑞顿时坐不住了，立刻站起身来：“你他妈不知道拦一下啊？”
“门口那帮人太凶了，我根本拦不住啊！”
小李上气不接下气，眼睛里满是委屈。
他小胳膊小腿，又怎么拗得过那帮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
更何况，他们和记者明显是一伙的！
......
“这里是江城日报记者丁晓玉，近期我们收到群众反映，一家名为【天宇传媒】的公司利用签约机会，通过长年绑定经纪合约来获取利益，这些公司往往不具备孵化能力，只是为了捞取违约金。”
“这里是法制日报驻江城站记者......”
“下面让我们来实地采访天宇传媒的工作人员，看看她们会有怎样的反应......”
当柯凯瑞赶到天宇传媒办公区域的时候，发现门口已经架好了长枪短炮。
光鲜亮丽的女记者拿着话筒，正对着一名女孩提问。
“所以你刚刚爆料的都是真的？”
“没错！天宇传媒就是赤祼祼的欺诈！柯凯瑞还经常以天价违约金之名逼迫某些女主播，比如说......”
镜头一转，长枪短炮纷纷对准一头冷汗的柯凯瑞。
他深吸一口凉气，望向不远处笑吟吟的周明远。
完了。
......
几小时后。
“周律，那帮记者是你请来的？”
“对，其实刘哥说的也没错，我和法院的哥哥姐姐们关系都很好，这次也是拜托她们，通过宣传科帮忙联系了法制日报的记者。”
夕阳揉碎了江城的人行横道，周明远和杜佳诺并肩走在街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在明理法律咨询公司的帮助下，杜佳诺的合同纠纷事件，也算是告一段落。
解决起来看似简单，中间却包含着不少社会上的经验和道道。
首先是趣分期的几名回款兄弟。
没有他们坐镇门口靠武力值散发影响力，恐怕柯凯瑞根本不会有好好交流的意思。
事实上，很多女孩子独自来找柯凯瑞维权，不是被他三言两语赶出去，就是被堂而皇之打太极。
有些时候，力量不是用来欺负人的，它能保证对方跟你好好说话。
其次是谈判，发现柯凯瑞压根不想谈的时候，周明远立马启动了他的planB。
他提前发动了自己在法院实习时留下的人脉，并且安排杜佳诺进门时就和姐妹们说清利弊，通过媒体的力量把天宇传媒推向热门。
法治日报也好，江城日报也罢，人脉只是用来搭桥的敲门砖。
她们也要抓取社会热点，拿到一线流量，从而做出成绩。
一方提供内容，一方提供影响力，这才是双赢。
一套丝滑小连招下来，杜佳诺看着他的眼神早就盈盈有光，暗含崇拜。
周律简直无所不能啊！
一千块钱的咨询价格，干出了几十万的效果，童叟无欺。
天知道，她原本只是问问，随便找的法律咨询。
他不但把问题解决得一干二净，甚至天宇传媒都......
以后可能没有天宇传媒了。
杜佳诺自己有着不少粉丝，加上又在直播圈摸爬滚打这么长时间，算得上人情通达。
她明白周明远背后出了多少力。
光是请这帮彪形大汉出场，没准就得搭上不少人情，请客吃饭散烟那都是毛毛雨。
更不用说那帮雷厉风行的记者姐姐了。
那可不是普通的花边媒体，某种程度上是官媒，代表着正义的声音。
她内心百感交集，交织着崇拜，感激，更多的是好奇。
两人就这样，以【天宇传媒】为中心，绕着圈子散步，边走边聊。
曾经的同事和女主播们，正三三两两收拾着放在公司里的行李物品，黯然离开。
树倒猢狲散，曾经风风光光的天宇传媒，已经是过去式了。
在媒体的监督下，公司老老实实和女主播们爽快解约。
采访正式发布出去，这件事就已经在某方面定了性。
不仅没有法官会支持天宇传媒的高额违约金，甚至大概率会被当成正面典型案例，进一步在官方范围内推广。
“周律，实在是太感谢你了......”
“不用谢，你付过钱的。”
男人摆了摆手。
“可是，可是一千块钱根本不需要做到这样的......”
杜佳诺双手交叉，一时间有些忸怩。
“你想问为什么是吧？”
女孩点点头。
“我刚入行的时候，接过一个跟你类似的案例。”
光线下，周明远语气萧索，像是陷入回忆。
“当事人19岁，老家在滇省一个比较落后的县市，她当时离家出走，想去海边看看，去了三亚，找工作时碰到一家直播公司，公司还是那套话术，能挣到钱，好好干，公司不亏待你，想走随时走。”
“签约以后，她每天的工作就是进入直播间上下班，播满6个小时，工作了一周，好像流水是700多块钱，她自己分到了300块钱左右，她意识到不适合做这一行。”
“每天待在小格子里，不准随便出来，很压抑，而且公司啥也不管，没有任何运营或支持。”
“她就不干了，大概过了不到一个月，公司申请了仲裁，按照流水的100倍计算，索赔7万。”
“是不是跟你很像？你赚的还比她多些。”
杜佳诺怔了怔，乖巧点点头。
“待了7天，自己靠直播赚了300块钱，也没给公司造成任何损失，按照流水的100倍索赔，多夸张？这就非常不合理。”
“最后找到我，我想方设法多方沟通，拿到了撤诉的最好结果。”
“这个小姑娘家里有四五个兄弟姐妹，她排行老四，而且爸爸去世，哥哥坐牢，从小由奶奶带大，被这么骗可以用绝望来形容。”
“作为法律从业者，我看过世界上很多很多的可怜人，很多很多不幸的弱势群体。”
“我能力有限，不可能帮到所有人，但是......”
“我只希望自己能够无愧于心，站在光里，发出正义的声音。”
夕阳透过云层洒在周明远身上，此刻的他好像当真站进了光里，眉目间被刷上一层淡黄滤镜。
杜佳诺抬起头，竟然看得呆了。
女孩几乎瞬间被男人情绪十足的表达所感染，共情之余，不由得揉了揉眼睛。
视线内，周明远逆光对着自己，仿佛面前站着一个赤忱又滚烫的灵魂。
34.考不考虑朝阳行业
晚风徐徐，带走最后一丝温热，光线开始在暮色中慢慢变得模糊。
街边的店铺纷纷点亮招牌，给路人披上一层梦幻的光晕。
两人沿着路边前行，面前是一条人烟稀少的红绿灯，杜佳诺终于是想通了什么，忽然停下，侧过身说道：“周律......”
“那个......”
话到嘴边，她又有些犹豫。
“我想说谢谢你。”
四目对视，望进彼此的眸子里。
“谢谢你站在我们弱势群体这边，发出正义的声音。”
可男人明显一怔，也跟着停下脚步。
“等下，你说谁是弱势群体？”
“我啊。”
“哈哈哈哈哈.......你？”
周明远噗嗤一笑，连眉毛也跟着扬了起来。
“你算哪门子弱势群体！”
“拜托，别硬蹭好不好？”
他伸长胳膊，不经意间揽住杜佳诺肩膀，指尖刚好落在Loewe挎包带子上。
“你以为背的包包Logo不显眼，人家就不认识？”
视线跟着自由落体，聚在女孩胸口雪白中央。
一条精美的Y型项链环在脖颈，在光线下熠熠生辉。
“还有这项链，一看就是施华洛世奇的新款。”
“你这个消费水准和能力，跟和我说的那些人压根就不沾边，她们可能连咨询费都交不起。”
他适时松开手，一脸促狭地迈开步子，红灯刚好变绿。
“别多想，我不过是个讼棍。”
“收钱办事而已。”
“......”
杜佳诺俏脸一红，轻抿嘴唇，一时间竟然无话可说。
律师都这么可怕的吗？
哪里来的火眼金睛！
她的包包确实要小五位数，项链是施华洛世奇的Mesmera，价值4000多。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很有钱。
都说女人购物的快乐只有两个时刻，一个是下单付款，一个是拆开包装。
剩下的烦恼也有一个，是每月账单。
走到哪里都被目光围绕的杜佳诺，一向秉持精致生活准则。
不需要别人种草安利，口红眼影腮红香水丝巾还有包包，像极了引人冲动的魔咒。
互联网一切的推送、广告与欲望，最终凝结在女孩小小的拇指上，摁下密码，确认付款。
但精致，也是她的骄傲。
她坚信最宝贵的财富就是自己，与其省吃俭用不如买自己开心。
攒钱买下人生中第一个奢侈品包包，用分期付款累积实力，励志变成人人艳羡的都市丽人。
她在腔调上，有着超乎常人的坚定追求。
这像一把锋利的双刃剑。
一方面变相助推了她的人气，让她早早成为校园红人，走到哪里都受欢迎，另一方面消费也和欲望成正比。
即使天宇传媒不复存在，她也不愿意就此停下脚步。
她渴望成名。
......
两人再次绕回到【天宇传媒】附近的时候，不少穿着清凉的女孩子站在门口，离了老远对着杜佳诺挥手示意。
“诺诺，你找的律师也太厉害了吧？”
“简直手眼通天，不但认识打手，还能叫来记者......”
“能不能把联系方式分享给我？吃一堑长一智，我有什么法律问题也好咨询一下周律。”
没错，外行根本分不清法律咨询公司和律师之间的区别。
大家一口一个周律，叫的热切。
“只剩下三张名片了。”
周明远从西装口袋里摸出最后几张名片，摊开双手。
面对一大群年轻女孩期待的视线，表示无奈。
“没关系呀~这回大家也算是集体失业了，刚好拉个离职姐妹群，回头我把周律微信推给你们。”
三张名片被飞速抢光。
看到这一幕，杜佳诺咯咯笑了起来，银铃般的声音融化在风里。
“诺诺你真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拜拜~”
“我现在才发现懂法太重要了，说不定什么时候签合同就会被坑。”
“傻子吧！你还敢签什么骗人的MCN公司？真是不长记性啊你。”
天宇传媒的前员工们叽叽喳喳把两人围在一起，耳边传来不同的声音。
“公司到底有没有用啊......”
杜佳诺用胳膊肘撞了撞周明远。
“你说呢，周律？”
“倒也不用一竿子打死，抛开坑人的公司不谈，网红做到头部，MCN公司打辅助是必经之路。”
“建立新媒体矩阵，做数据分析，嗅出爆款内容，打磨网红人设......”
“每一方面都很重要，单打独斗在流量时代很难走远。”
周明远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笑着说道。
前世他本人，就是操控流量的大高手。
不仅对热点嗅觉十足，关于新媒体的各项技能全都有所涉猎。
要不是一失足不小心当了律师，投入了巨量的沉没成本，说不定他也会选择开创某某传媒，和网红打成一片。
“总而言之，我觉得成熟的MCN，提供配套服务只是基础，应该围绕每个达人的自身特点，做到点石成金。”
“哇......”
杜佳诺其实只是随口一问，大家也是随便一听。
可听周明远这么一说，话里话外表露出来的信息和思路，竟然比柯凯瑞还要专业！
女孩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从彼此眼中感受到了浓浓的惊讶之情。
周律不愧是成功人士！
任何领域指向最后，基本逻辑都是相通的。
......
为了感谢周明远帮忙解决合同问题，面临失业的美少女们，说什么都要请他吃饭。
地点是东湖高新区附近的一家延边烧烤。
高新区这边，几年前是极荒凉的，因为那会儿刚开发，大家都是过来上班，却不住在附近。
导致周围的商场，菜场，小吃等配套，分外萧条。
于是房租也相应的越来越低，却吸引了一大帮有特色的苍蝇馆子入驻。
后来，久而久之，这边开始小区多了起来，人气也旺了起来，苍蝇馆子们却一直苟着，因为足够好吃。
大家就在这样的一家苍蝇馆子里吃着烧烤。
店铺很小，小到只有四五张桌子，小到发票都未必能开得出来。
油黄的灯泡悬在低矮的天花板上，将斑驳墙皮照出暖融融的裂纹。
两扇推拉窗大开着，穿堂风卷着炭火气和肉香，在不足二十平米的空间里横冲直撞。
“来，先干一杯！感谢周律！”
烤架上的烟雾袅袅升腾，在灯光里织成一张金色的网，罩住周明远举着啤酒杯的手，罩住女孩们鬓角滑落的碎发。
菜一道一道上着。
烤串在铁网上滋滋作响，五花肉肥瘦相间，蜷成金黄的月牙，油脂顺着纹理坠进炭火，炸出细碎的火星。
鸡翅表皮泛起琥珀色的焦斑，蜂蜜裹着白芝麻在热气里结晶。
明太鱼干蜷成弓形，脊背被烤得微微发皱，辣椒面星星点点洒在泛白的鱼肉上。
牛板筋在炭火里膨胀，边缘卷成透明的波浪，撒满的孜然粒随着铁网的震颤簌簌作响。
随着主播们和天宇传媒正式解约，意味着短时间内，连基本工资都不会有。
失业的悲痛混杂着债务消失的喜悦，大家酒到杯干，很快打成一片。
“周律真会说话。”
“......”
“没错啊，实际上我觉得你们就是很厉害，公司尸位素餐不做事，灯光布景直播间运营什么都没有，你们竟然都能赚到钱。”
“我看过诺诺给我发的佐证材料，天呐，她那也叫直播......就在寝室里用破摄像头随便跳跳舞，居然都有人看！”
“柯凯瑞也是神人了，守着金山银山出去要饭，很难想象他手下能有这么强的主播团队。”
塑料方桌上堆着小山似的烤串签子，玻璃盘里的泡菜汤还冒着热气。
这样接地气又好吃的环境，平日里再精致体面的人，也会不自主放下架子。
“其实签合同确实有风险，但黑心公司只是个例，长个心眼之后不用太担心。”
“没必要吃了亏，之后的日子里都草木皆兵。”
周明远右腿蜷着，踩在老旧的木长凳上，然后夹起一串油亮的羊肉串，顺着签字，用牙呼哧呼哧地把肉给撸了下来。
他也早早取下框架眼镜，解开了衬衫扣子，挽起衣袖，不时露出条条分明的坚实小臂。
距离感一下子拉近。
他就这样说着自己对MCN的理解，大家一边吃饭，一边认真倾听。
如果说刚刚的言论只是冰山一角的话，这会他实打实地用超前的孵化理念，给了女孩们一点小小的时代震撼。
数据驱动，平台分析，小步快跑，流量迭代。
随便哪一个，都足够这帮小菜鸟们领悟好一阵。
“直播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会是朝阳产业，更何况，你们都还在上学，一开始不就是抱着玩玩的想法嘛？”
“大可以继续玩下去，没关系。”
“放弃的话，之前积累的粉丝就浪费掉了，多可惜。”
周明远的确觉得有些可惜。
这个时代，互联网经济刚刚萌芽，很多领域存在巨大的信息鸿沟。
当大部分人知道直播是条赚钱新路子的时候，行业早已收紧方方面面的监管，形成一片红海。
事实上，在野蛮年代主动寻找机会，敢于尝试积极试错的人，都会有着不错的未来。
她们相比普通人而言，拥有更好的条件，更强的欲望，更大的野心，有愿意为之拼杀的一切。
踩在时代风口上，她们理所应当赚钱。
比如面前的这几位。
除去已经比较熟悉的杜佳诺，出现在饭桌上的几位女孩绝对是梅兰竹菊，各擅胜场。
有才艺达人，有清纯学霸，甚至连天宇传媒的行政人员里，都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周律，我......我敬您一杯！”
拉开椅子站起身的女孩，名叫贺敏。
作为【天宇传媒】为数不多的运营，贺敏没有像其他行政人员那样打包离开公司，而是加入了这个小团体。
一大扎啤杯下肚，贺敏红扑扑的面颊上，像是凭空多出了几分勇气。
“周律，我想问问，明理法律咨询公司还缺不缺人？”
“我想加入明理！”
“哈？”
不光是周明远感到好奇，杜佳诺和一帮姐妹也露出惊讶的表情。
“敏敏姐，你一个运营去法律公司干嘛啊？”
“其实我是学法律的......”
说起这个，贺敏的脸更红了。
“哈哈哈哈哈，怪不得公司运营成这样！”
大家忍俊不禁，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笑什么笑！你们以为我想干运营吗？运营一个月怎么说也有5000块钱，比实习律师高一倍！”
贺敏语气委屈，自顾自又把扎啤杯倒满了。
“咳咳......你过了法考没？”
周明远清了清嗓子，坐直问道。
“去年刚过的。”
“那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找了个律所挂证？”
“嗯嗯，对。”
贺敏点点头。
“这样啊。”
行内人的对话云里雾里，大家都没怎么听懂。
周明远两句话就摸清了贺敏的底细。
她显然是刚刚拿到律师资格证不久，还没法独立执业。
但实习律师的薪资实在太低，对于一些人来说，两三千的收入别说熬了，连房租水电吃饭都成问题。
所以很多家庭无法提供支持的法学生，会在这个阶段选择挂证，出去另外找份工作谋生。
在不实际参与实习工作、不领取薪酬的情况下，以实习律师的身份在律所登记，以此来获取执业资格证书。
“周律，敏敏姐绝对是个人才。”
见周明远还在思考，杜佳诺忍不住插过话头。
“别看她运营不怎么样，但综合协调能力特别强！我跟她一个学校的，毕业前她一直是学生会主席。”
“哦？”
周明远抬起头，笑着望了过去。
竟然是自己的学姐。
不过想来逻辑也没问题。
杜佳诺作为校园风云人物，通过学姐这层关系来天宇传媒当主播，相当合理。
“可以。”
他几乎没怎么思考，也跟着站起身来。
“但我们是轻资产咨询公司，以非诉业务为主灵活高效运营，初期工作起来可能强度会有点大，你能接受吗？”
“能！我可以加班！”
贺敏用力点了点头，表情激动。
“OK，欢迎你加入明理。”
男人伸出手，和新员工握到一起。
“恭喜恭喜！”
“快再敬老板一杯，表示表示！”
在座的几位女孩纷纷鼓起掌来，起哄要贺敏再干上一杯。
后者也爽快一饮而尽。
“很难相信，我们这个离职姐妹群刚拉起来不到两小时，就有人已经找到工作了。”
“这群该改名字了吧？”
杜佳诺放下手机抬头，对着贺敏努了努嘴，双眼噙着亮晶晶的笑意。
“贺敏可真不合群！”
旁边的女孩提高声音说道。
“也不能说敏姐不合群，找到工作肯定是大家的最终目的。”
几杯下去，杜佳诺眉眼间也多了几分迷离。
她停顿一下，水汪汪的眸子望向周明远。
“周律，我们都觉得你刚刚讲的特别好，特别专业！”
“而且你刚刚也劝过我们，直播是朝阳行业，不要轻易放弃。”
女孩整个身子贴近，俏脸绽放着一抹酒精浇灌出的红晕。
“那你......考不考虑试试朝阳行业？”
35.头号种子的创业基金
“诺诺回来啦？”
南湖大学音乐舞蹈学院近十年来六登春晚，属实给鄂省挣了不少面。
所以音舞院的学生们，拥有全校条件最好的住宿环境。
其他寝室都是上床下桌四人间配置，音舞学院却是窗明几净的两人世界。
结束饭局的杜佳诺捏着手机，推开301寝室门，发现屋子里只有室友纪琳琳，外放音乐正在压腿。
“喝了多少啊这是？啧啧啧，脸都红了~”
一打眼，室友就注意到了杜佳诺的异样。
“没多少啦，小酌怡情......”
杜佳诺坐在小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翻转手腕到脑后，指尖一挑，马尾垂落化身波浪瀑布。
回应完室友，她解锁手机，把刚刚编辑到一半的两条微信发了出去。
【周律这人超绅士的！明明送到学校正大门就够了，他坚持说顺路，非要走很远，把我安全送到寝室门口。】
【这样的老板肯定不一样啦~】
【嗯嗯.jpg】
对方回了个表情包，意味着聊天告一段落，杜佳诺抬起头，用一秒钟打量室友。
“琳琳，你最近怎么晚上也在加练啊？”
呃。
纪琳琳面色一僵：“这不是新学期开始了嘛......”
“假期我可懈怠了不少，小肚子都快出来了，约会还怎么穿裙子？”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穿什么都好看哦？”
纪琳琳搂过她，羡慕地揽住女孩腰肢，感受着独一档的曼妙曲线，然后摊开手。
“这么快又有约会对象了？”
杜佳诺理了理头发，眼神微妙。
“还在筛选啦~”
纪琳琳放下右腿，扯出一张湿巾擦掉额角汗珠，长舒一口气。
“最近的桃花水平都不太行。”
“你这叫什么......待价而沽？”
杜佳诺咯咯笑了起来，总结道。
“没办法，那些人要是有你追求者一半的质量，我早就陷入爱河了。”
纪琳琳眯着眼睛，没有否认。
聪明的女孩子应当是一体两面，在一些人面前高冷，却对另一些人坦诚。
就像此刻的大美人杜佳诺，挽着纪琳琳的手，想起室友对自己袒露的小小心机，笑语盈盈，只觉得她可爱。
“对了诺诺，邓公子问我你有没有回来，怎么说？”
纪琳琳放下手机，扭头望向杜佳诺。
“随便你，我去卸妆先。”
杜佳诺站起身来，秀发甩到一边，解开玉颈间的Y型项链，长裙丢到洗衣篮里，上身只剩下一件聚拢式内衣。
卸掉妆容，素颜肌肤被水汽浸润得通透如玉，长长睫毛上悬着细碎的水滴，随着女孩眨眼的动作簌簌坠落。
对于她来说，今天的经历像过山车般跌宕起伏，充满了难以想象的奇妙。
原本以为，周律会以诉讼或者调解等其他常规方式，去解决自己的天价违约金。
甚至杜佳诺已经做好了赔钱的准备，毕竟自己违约在先。
少赔一点......也合情合理。
毕竟在她的想象中，律师当然只会通过打官司来解决问题。
不然那些辛辛苦苦整理出来的证据，岂不是浪费掉了？
可神通广大的周律，结结实实给了她一点点操作震撼。
原来某些时候要有筹码在手上，对方才愿意听你释法说理。
原来道理说不通，还可以通过资源和人脉四两拨千斤。
这堂社会教给她的第一课，杜佳诺从未听得如此用心。
仔细复盘周明远的每个操作，思绪不由得越飞越远。
成熟稳重有能力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举手投足间好像都充满着魅力。
法院，媒体，金融公司，他的关系网又浓又密。
他好像有很多种方法。
他好像从来就没觉得，27万违约金解决起来是件多大的事情。
包括自己借着酒劲，鼓起勇气发出的那个不情之请。
【能不能试试朝阳行业？】
对方的反应更是云淡风轻，几乎都没怎么思考，直接笑着点头答应。
答应创办MCN公司，答应第一个签下自己。
这份松弛感，这份自信，这份轻而易举解决问题的能力，简直让她入口的酒精都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度。
需要冷水好好冷静。
直到她擦干双颊，换好长袖长裤睡衣走出洗手间，才发现纪琳琳靠在门口，对她挤了挤眼睛。
“诺诺，邓公子在楼下等你呢~”
“说找你谈很重要的事情。”
“哦，好......”
好麻烦。
杜佳诺踮起脚尖向楼下看了看，还真有个影子在楼下走来走去。
她皱着眉头重新换了身衣服，踩着拖鞋出门。
......
室友口中的邓公子，名叫邓原。
寝室楼门口，邓原刚一听到走廊里哒哒哒的拖鞋声，就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诺诺，我听说天宇传媒出问题了？”
“你怎么知道？”
杜佳诺十分好奇。
“晚上我看了江城日报的公众号啊！”
说到这，邓原笑着晃了晃手机。
“刚刚他们更了一组实时简讯，里面提到一句话，说什么天宇传媒涉嫌xxxx，我也没怎么看懂。”
“哦......对。”
杜佳诺点点头。
回来的路上，周律跟自己说过，这件事还不算彻底结束。
新闻有及时性没错。
但一篇成熟的特稿，至少需要经过三审三校，包括官媒的采访视频，不可能当晚就发出来。
能以实时简讯的形式提及天宇传媒，已经不错了。
“我和天宇传媒解约了。”
“解约了？”
邓原目光里满是热烈。
“那你的违约金......”
“违约金也不用还了。”
作为杜佳诺追求者中的头号种子，邓原时刻关注着女神的大部分动态。
“恭喜恭喜！”
邓原更高兴了，鞋子在地上画着圈，嘴角都挂着笑意。
“对了诺诺，那你以后还打算直播吗？”
“应该会吧，怎么了？”
杜佳诺迟疑几秒，点了点头。
“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邓原向前两步，连珠炮也似地说着。
“之前我不是说可以替你还违约金吗？”
“这笔钱我一时间也拿不出来，所以跟家里找借口说要创业，我爸爸最后给了我三十万。”
“正好你不用还违约金了，这笔钱我打算创业！”
“我来做MCN，做你背后的男人！”
36.同一个周律
背后的男人！
邓原语气铿锵，话音有力。
可他发现，杜佳诺脸上并没有什么惊讶或者喜悦的表情。
听到红红火火的三十万将要投资自己。
她依然很平静。
和他的期待一点都不一样。
“创业啊......要不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冲动了点？”
杜佳诺抱着胳膊，站在宿舍门口，未施粉黛的双唇轻轻抿紧，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诺诺你听我说，我真不是冲动，早都考虑好了！”
邓原依旧充满干劲。
“现在国家有政策——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学校这个月紧跟出台了相关扶持计划。”
“在校生满足条件的话，完全可以去申请大学生创业基金！听说最高额度省里批了五十万！”
“除了奖励创业基金之外，还会有指导老师，配套办公区域。”
“连我爸爸都说，我这次选择的项目很不错，有前途。”
“这也是创业最好的年代了！”
“我知道你担心我会亏本，可就算这三十万没做出什么成绩，也有省里和学校又出钱又出力的扶持政策在，不会亏太多。”
“怎么样？”
邓原咧开嘴，双指交叉，像是给自己加油打气。
“诺诺，互联网直播绝对是朝阳行业，跟我一块干吧？”
很快，他的满腔热烈就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
只听到对方樱唇轻启，吐出四个字。
“不好意思......”
杜佳诺眨了眨眼睛：“我已经答应另外一家MCN的邀请了。”
“啊？”
邓原完全没想到能有这么快，直勾勾愣在原地。
“不......不是刚解约吗？”
“对，解约完就有老板联系我来着。”
晚风吹散杜佳诺的鬓角，微卷碎发荡在她的眼睛里。
“合同，合同你也签了？”
邓原追问道。
“这个倒是还没来得及。”
杜佳诺摇摇头。
“那就好......诺诺，你还是加入我的传媒吧！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佳缘传媒，怎么样？”
“你还挺会起名啊......”
女孩一听，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声音如同银铃般好听。
佳缘传媒，各取了杜佳诺和邓原名字里的一个字，看起来老板颇为用心。
“是吧，明天我把合同给你，那边你应付一下算了。”
邓原也跟着嘿嘿笑了起来。
“不行哦。”
杜佳诺笑意盈盈，语调却是斩钉截铁。
“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是呢，签约可是非常严肃的事情。”
“我是认真的！”
“邓原，非要我把话说那么清楚吗？”
女孩柳眉皱起，后退一步提高声音。
“你一拍脑袋就想着去创业，政策确实有保障没错，可你真的懂吗？”
“公司怎么运营，直播有什么技巧，数据分析从哪里开始，合同条款如何才能保障双方权益？”
“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你只是觉得你出了三十万很牛逼，我应该感恩戴德才对，是吗？”
一连串的问句，问得邓原说不出话来。
“不好意思，我没法加入你的MCN公司。”
说罢，杜佳诺转过身去，消失在寝室楼长长的台阶里。
“我要对自己的未来负责。”
最后一句话，像极了从远方飞来的长矛，牢牢扎在邓原心底。
......
回到寝室后，杜佳诺换回松松软软的睡衣，躺到床上。
手机嗡嗡嗡震个不停。
打开一看，全是邓原发来道歉的小作文。
【对不起诺诺，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我现在确实没什么行业经验，但我还是会继续努力做下去的！等我做到业内顶尖，到时候再和你一起！】
【我们各自前行，顶峰相聚，到时候惊艳所有人，好不好？】
切。
没能力的男人就会画饼。
杜佳诺窝在被子里，不屑一顾地关掉聊天窗口，撇了撇嘴。
事实上，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如果不是周明远珠玉在前，花了一整晚的饭桌时间大聊特聊MCN运营，她自己也不知道开传媒公司竟然有这么多道道。
三十万的投资固然感人不假，佳缘传媒的名字也有几分动听。
可这些，还不值得杜佳诺赌上自己的前途命运。
一个是成熟稳重的精英男士，一个是大学三年级的毛头小子。
孰轻孰重，甚至不需要过多考虑。
创业成功率暂且不谈，光是溢出的经验，人脉，个人魅力，就足以让杜佳诺作出决定。
她啊，只想把握住看得见的东西。
女神框架被她拿捏得死死的，杜佳诺足足过了半个小时，才不轻不重地回了邓原一句。
【嗯。】
她又想起刚刚和邓原聊天过程中，对方提及到的江城日报。
于是杜佳诺打开公众号，大致翻了翻江城日报和法制日报分别发布的实时讯息。
寥寥三言两语，没有自己的照片，也没有期待中的采访。
看来还要过上一阵吧。
一边想着，她一边退到公众号主界面，百无聊赖地刷着屏。
某穿搭公众号：【舞蹈生必备单品穿搭！】
某情感达人公众号：【切记！这样会让男人更爱你！】
南湖大学公众号：【一封来自法院的表扬信——法学院新生获得实习单位表扬】
刷刷看完头两条，杜佳诺顺手点了进去。
法学院新生这么有实力啊......
能代表学校获得法院表扬？
她随手翻了翻，从头翻到底。
还真别说，照片确实蛮帅气。
是自己会多看几眼的类型。
不对！
她揉了揉眼睛，把被子拉开一角，让光线充分照进床内。
怎么看这张照片。
怎么有点......眼熟？
杜佳诺突然坐直了身子，原本朦胧的睡意瞬间清醒，整个人从床上一口气弹了起来。
这五官，这眉眼，这不戴眼镜的轮廓，像极了一个人。
周律叫什么名字来着？
杜佳诺噔噔噔赤着脚跳下床，把包包里翻了个底儿掉，藏在角落里的名片终于重见天日。
明理法律咨询公司——周明远。
公众号上的法学院新生——周明远。
她打开桌上的小台灯，颤颤巍巍地拿出名片上的照片，和公众号内反复对比。
一个戴着金丝眼镜，一个没戴。
可这......
这不就是同一个人吗？
37.蒸腾如梦的夏天
第二天，贺敏起了个大早。
站在出租屋的衣柜前，她皱起眉头，陷入了十足十的选择困难。
衬衫是一定要穿的。
下身选A字套裙还是西装长裤？
这么搭配的话，是不是应该加上一条丝袜才对......
鞋子，最难选的是鞋子。
她发现自己压根就选不出一双心仪又契合的高跟鞋。
救命！
作为天宇传媒的小小运营，她完全可以穿得自由随意，没有人要求正装，也没有人要求自己要随时响应。
可贺敏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新老板不一样。
绝对不一样。
他有着法律行业特有的严谨和精致，不仅发型、着装、谈吐全都一丝不苟，昨天告别时还特意提醒过自己。
“你明天就来上班，等我电话。”
时间没有说，地点没有说，注意事项没有说......
什么都没有说。
贺敏只能竭力想象，用心准备，争取做到无可挑剔。
好不容易选完了衣服，她看了看静悄悄的手机，又耐下心来，重新坐到镜子前，补了补自己早已完工的职场淡妆。
这一等，就是整整一上午。
......
“我们明理的工作形式呢，和大多数需要坐班的公司不太一样。”
“喏，这叠材料你拿好。”
贺敏没想到，自己上班的第一件事不是熟悉公司。
十二点左右，老板竟然一个电话，把自己叫到了南湖大学门口的奶茶店里。
这片区域，自己确实很熟悉没错。
可这是谈事情的地方吗？
她脚踩深色细高跟鞋，肉色丝袜没入套裙尽头，画着精心打磨的职业淡妆，气场和奶茶店的学弟学妹们格格不入。
咚咚咚。
男人话说到一半，中指弯曲，朝着桌子磕了三下，声音清脆。
“嗯嗯......我记住了。”
走神的贺敏顿时重新集中注意力。
“明理是轻资产公司，运行方式会和你之前的想象不太一样，目前我们的主要业务来源是和互联网金融公司合作，针对老赖人群提供法律服务。”
“起诉状你会写吧？”
“差不多。”
贺敏咬了下嘴唇。
“不会写也没关系，材料里面有我做好的模版，你照着金融公司提供过来的名单去套。”
“很简单的。”
周明远嘬着奶茶，笑眯眯地又丢过去另外一叠材料。
截至目前，明理法律咨询公司虽然连固定办公场所都没有，但绝对不能说它是一家套壳公司。
业务还是在运转的嘛！
自打周明远圆满完成第一单生意后，明理的口碑算是在互联网金融这摊子一炮打响了。
江湖传言，明理的老板是法院出身。
业务专精，出活迅速，材料工整又齐全。
第一单基本消化后，后续很快又多了不少互联网金融公司，想要委托明理做立案方面的业务。
这回，业务涉及的区域就远远不止洪山区一家了。
江城三镇13个行政区，更是有着12家基层法院。
哪怕把业务需求化整为零，各个区域每月立案数控制在预警值内，也能狠狠赚上一大笔。
没错。
别看周明远已经不在法院实习了，但这业务压根就不需要内部人员处理。
明理公司真正牛逼的地方在于，他早早通过信息差打出了口碑和影响力。
即使后续有人发现，金融公司自家法务同样可以组织材料去网上立案，也比不上“一揽子服务”来得省心省力。
这年头，哪家互联网金融公司不是财大气粗的？
真不差这点外包费用。
正好手上攒了不少活，有了贺敏这位准律师帮忙，他完全可以从事务性工作中脱身，考虑下一步的业务拓展。
“那个......周律。”
“别叫周律。”
周明远打断道：“以后叫周总吧。”
“好的周总，我知道这么问不太好，可昨天我们还没谈待遇问题......”
贺敏低下头，指腹在桌下丝袜间左右划动，表情忸怩。
“哦对。”
周明远拍了下脑门，笑着说道。
“天宇传媒给你一个月5000是吧？”
贺敏紧跟着点点头。
“那我给你5000的基本工资，除此之外，每个案子给你提成2%。”
“......”
贺敏没说话，两指捏紧裙角，眼睛依旧看着地面。
按理说，5000块底薪在2014年的江城，怎么都不算少了。
可她还是有些失落。
也许是昨天能力通天的周明远，给她留下了太过深刻的印象。
也许是能够从事自己最喜欢的法律工作，机会难得。
也许是学校里万人追捧的网红学妹，也答应跟他签约。
导致这5000块的工资，听起来是这般的平平无奇。
“谢谢周总。”
贺敏抬起头，挤出一丝笑容，却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下午你去跑一趟这几家金融公司。”
周明远像是没注意到贺敏的表情一般：“地址我发到你微信上了。”
说着，他低头按了几下手机。
“两件事，一个是把材料复印件带过去，让他们按名单结账；另外一个是对方有新单子给我们，到时候会给你一个表格，对照做材料就行。”
“好的。”
贺敏深吸一口气，把杂念统统清除出去，迅速进入工作状态。
“你去吧......对了。”
周明远像是想起了什么，挑了挑眉毛，促狭地看着贺敏。
“下次买身像样的正装套裙，不许考虑预算，公司给你报销。”
“出门在外代表公司，要注意形象。”
......
报销个鬼啊！
几百块的衣服就那么拿不出手吗？
贺敏几乎头都没敢抬，红着脸快步走出了奶茶店。
她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格，拿着材料说走就走，换乘了几站公交赶到目的地。
头一站是距离最近的分期乐。
“您好，我是明理法律咨询公司的......”
第一次用这种身份上门，贺敏还有些不适应。
“请进请进！周总最近挺忙的吧？”
没想到，对方竟然格外地热情。
又是倒茶，又是拿小零食，前台的小美女全程笑吟吟。
说明来意后，她把准备好的材料递了过去。
没过几分钟，公司老板亲自走了出来。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贺助理，我们今天公司系统出了点问题，给您结现金成不？”
“您拿不定主意是吧？我跟周总打个招呼！”
“......”
贺敏闻言一愣。
紧接着，对方似乎征求过意见，从里屋拿出几沓红彤彤的人民币，一股脑塞进她怀里。
“十万块，您还用清点一下吗？”
“哦.....好。”
迷迷糊糊的贺敏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
于是她又耐下心来，借着前台的点钞机，呼呼呼亲手点了一遍。
直到她结束任务，走出金融公司大门，又沿着周总安排，搞定所有的新业务后。
她才意识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女孩把肩膀上的大号包包放了下来，从里面拿出材料复印件。
好在自己做事一向细心，凡事处处留痕。
复印件里显示，分期乐公司委托明理法律咨询公司处理业务100件。
100件？
只有分期乐结的是现金，十万块。
简单的四则运算，贺敏却下意识取出手机计算器。
也就是说......
在我们明理，一个案子收费1000块。
这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瞬间劈进贺敏脑海。
刚刚周总说开工资是怎么算的来着？
每个案件提成2%？
这么算的话......
她飞速取出一叠A4纸，上面密密麻麻，是分期乐等金融公司委托的多笔新业务。
从第一个名字起，看到最后一名。
1-1000。
卧槽！
又是简单的四则运算。
贺敏瞪圆了眼睛。
......
找到小助理帮忙打工的同时，周明远也没闲着。
上午经历了开学第一课，中午安排工作，下午两点半，他准时来到了法学院综合楼。
拜访自己的辅导员。
“小周，你这个班长属于众望所归，不仅要多多以身作则带领同学，院团委的工作也要担起责任来。”
沈云容拨了一下头发，让一片青丝披散到小沙发的靠背后面，认真地打量着周明远。
作为一名法学院新生，周明远的出场方式实在有些与众不同。
院领导点名安排他进院团委，当班长，又把他推上南湖大学的公众号。
但她却发现，这个学生始终一副淡淡的样子，就好像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明明当着全班同学面放自己实习的光辉事迹，是件很拉风的事，可似乎都不能让周明远有任何情绪波动。
“好的沈老师，有空我一定去。”
周明远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正巧迎上沈云容打量过来的视线。
她秀眉弯弯，小巧的红唇总是似笑非笑的抿着，个子不是很高，可给人的感觉却是修长秀美，少妇独特的韵味，赋予她一种让人心慌的诱惑力。
沈云容迅速移开了眼睛。
她发现，这个学生确实够特别。
不仅情绪稳定，看向自己的视线没有任何躲闪，甚至还有一点......审视和平静。
一点都不像十八岁的大学生。
“老师，我在公众号上看到学校面向在校生的创业优惠政策了。”
周明远收回目光，开启新话题。
“我想申请扶持的话，应该怎么推进？”
沈云容再次打量了他一番：“这个啊......你准备创业？”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辅导员坐回电脑面前。
打印机吱吱作响，跳出一张大学生创业项目申请表。
“这张表你回去填一下吧。”
......
拿过申请表后，周明远告别辅导员，转头向楼上走去。
他可没什么耐心走繁琐的审批行政流程。
成功人士一向是结果驱动。
想达到什么效果，追求什么目的，他只会在这一点上做到极致效率。
“孔主任~”
敲开孔合通的办公室门，周明远自然地丢了包烟过去。
“小周好久不见啊~听说你实习结束，还有表扬信？”
孔合通是直性子，不会因为一包烟客气，接过黄鹤楼，目光中没有半点惊奇。
富家子弟就该如此滴水不漏。
“哈哈哈哈，还行。”
“今天来是想问问您，学校公众号上说的50万创业基金，还有配套工作区域，这些东西怎么才能拿到？”
周明远开门见山，直接说明来意。
“50万啊......政策是真的，省里包括市里都有配套方案，但你要有实打实的项目才符合条件。”
面对周明远，孔合通仿佛多了不少耐心。
像他这种深藏不露的官二代，说不定就是想套取政策漏洞牟利。
这种人，孔主任可见得不少。
“我有项目啊，有的。”
“什么项目？”
孔合通追问道。
“我准备开个MCN公司，承接素人丰富资源支持，为大学生搭建团队，共同完成优质内容创作，更加体系化地进行孵化运营，推广管理。”
“小周啊......我知道年轻人有冲劲，但我不是很看好你这个创业项目。”
孔合通吸了一口烟，装作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摇了摇头。
“怎么说？”
周明远拱了拱手，依旧保持笑容：“孔主任指点指点？”
“据我所知，你这个想法不是很新颖吧？”
孔合通伸出一只手，望着一脸好奇的周明远，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今天早上开会，隔壁学院领导就已经申报了和你一样的创业项目，你说巧不巧？”
“如果你是领导，先来后到同样的项目，这个基金该批给谁？”
“况且到时候大概率是校方开院务会决定，你不仅要做出一定的成绩，还得当面汇报。”
“你以为这次的创业基金好拿？这可是国家级政策，大众创业万众创新！我压根说了不算。”
“没关系孔主任，我这人一向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周明远眯着眼睛，一点都没受到打击的样子。
能薅到国家政策羊毛固然是好事，要是名额实在有限，他就自己干。
反正他也不觉得谁能在这方面造成什么压力。
大学生创业？
也学别人搞MCN公司？
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
“那您这边哪方面能说了算？”
“......”
孔合通没想到这小子脸皮这么厚，声音一滞，开口说道。
“这样吧，学校的创业基地名额有限，我先给你在校内批个空场地。”
“那就谢谢您了！”
周明远接过钥匙，笑眯眯地开心离去。
38.你配吗？
“求你了，荔枝宝宝~”
“小甜梨~”
夕阳映红半边天，南湖波光粼粼，倒映着两个手挽手的曼妙身影。
“一边去......不行！”
短发少女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着。
“拜托，薇薇你好好想想，那个地方刚刚倒闭，风水一定不行。”
走过马路，面前便是江城财经大学和南湖大学的交界处——北苑街。
“你们粤省人就是迷信！”
顾采薇咯咯笑了起来，嘴角浮出两枚小梨涡。
“人家华新社都发文讲了，夏天蒸腾如梦，正是创新创业的时代！”
“难得一见从国家到学校都有扶持计划，尝试......哦不，响应一下政策不好嘛~”
两人踩着晚霞余晖，一步步走向北苑。
“人家学校支持的是创新创业项目，你这......也能算创业？”
黎芝扭过头，又好气又好笑。
“我看你明明就是每天都想喝咖啡，却又找不到合适的地方才对。”
“撒娇也没用，我可不陪你瞎胡闹。”
曾经有一位沪城女生，用【我要买咖啡啊！】这句话，登上了热搜榜第一。
沪城人血液里流淌着什么？
大概很多人会告诉你，没错，就是咖啡。
对于顾采薇来说也是如此，喝咖啡是生活的一小部分，没有还真不习惯。
“我没有啦~~~”
顾采薇拉长声音，晃着闺蜜纤细的小臂，当真撒起娇来。
“人家花心思计算过的！”
“那你说说看？”
短发少女樱唇轻启。
“解忧这家店盘下来本来就很便宜，装修我们可以选极简工业风，设备上二手咖啡机，20万左右......应该能搞定。”
顾采薇笑盈盈地说着，整个人贴紧闺蜜，一脸期待。
“投入20万搞咖啡店？”
“对，也许后期还会有人工费用，那到时候再说......”
黎芝眉头皱起：“你手上有多少？”
“最近股市不是赚了点嘛......我可以拿出十万！”
“......”
黎芝抿着嘴，半天没吭声。
“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干嘛？”
“看在这么多年姐妹情谊份上，我只能出三万块支持你。”
短发少女白了对方一眼。
“那......那剩下的呢？”
顾采薇腻着声音：“股市最近也在一路长红，动本金就错过行情了诶。”
“你还好意思说，之前被你忽悠去炒股，赔了我那么多压岁钱！”
两人找到一家甜品店坐下，黎芝抱起胳膊，依旧是一副高冷范。
“这次又来骗我说什么创新创业......”
“我不管，你自己想办法。”
“好啦好啦宝宝，三万就三万。”
顾采薇吐了吐舌头，见闺蜜迟迟不动摇，只好从包包里取出手机，百无聊赖地划来划去。
要不然......
和家人开口支援一点？
还没翻到家人微信，她第一时间看到的是水果公主微信群。
顾采薇突发奇想，打了一行字上去。
【@饭搭子二号机，要不要一起创业？】
【？】
对方几乎秒回。
【具体情况见面详聊！老地方！】
......
果然是老地方。
十几分钟后，周明远适时出现在北苑步行街，和顾采薇第一次见面的解忧清吧。
“哈？解忧清吧这就倒闭了？”
他盯着黑漆漆的灯光牌匾和【低价出售】通知，忍不住感叹道。
即使在周围读了四年大学，可北苑店铺的换手率和存活率，对他来说一直是个谜。
就算某家店味道不错堪称宝藏，也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倒闭。
“对呀~我打算把这里盘下来，开家咖啡馆，怎么样？”
顾采薇挽着黎芝胳膊，两人穿着到膝盖的同款姐妹裙，脚下是不同尺码的小白鞋，一个娇媚一个冷艳，引得街边路人纷纷侧目。
“......这就是你说的创业？”
“怎么了嘛！别看只是一家小小的咖啡店，没准以后会变成很多很多连锁店呢？”
顾采薇挺直腰板，眸子晶亮。
“行行行，你就直说吧，需要我出多少钱？”
周明远才不想听别人画饼。
很多很多的咖啡连锁店他倒是不陌生，只不过人家叫做瑞幸。
看着面前解忧清吧的一片狼藉，他不禁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蒸腾如梦的夏天，全国从上到下都浮现着创业的热情活力。
可大部分创业......原本是这样的吗？
反倒像富家千金们心血来潮加入的投资游戏。
“不要很多，你呢......出七万就行！”
顾采薇笑着伸出手，四指并拢，贴近大拇指比出数字。
作为站在周明远身边，亲眼见证过七位数浮沉的伙伴，顾采薇对他的实力了然于心。
别说七万，后面加个零这家伙也出得起。
“价格我都问过老板了，已经谈到了最低，包括一些制冰设备和基础器具，他说都可以留给我们。”
“以后我是大股东，你和荔枝是小股东，等着分红赚钱吧！”
兴高采烈的女孩叉着腰，瀑布般的棕色秀发飘散在风里。
......
与此同时，结束了一整天工作的贺敏，被学妹杜佳诺约到了某家餐厅吃晚饭。
“敏敏姐......对不起。”
杜佳诺独自坐在包厢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刚一见到来人，她便拉开椅子说道。
“怎么啦？”
贺敏披着一件黑色小西服外套推开门，V领内搭打底，下身是白色中长款半身裙，呈自然垂坠的A字廓形，脚上的浅棕色尖头高跟鞋哒哒作响。
她从头到脚焕然一新，连眉眼里都洋溢着浓浓的自信。
“我不想跟周律......周明远签约了。”
杜佳诺完全没注意到贺敏的变化，垂着眸子，语气低落。
“为什么呀？”
贺敏在她身边坐下，好奇道。
“因为他是个骗子！”
杜佳诺抬起头，忍不住提高声音。
“他压根就不是什么律师！他是我们的学弟，甚至今年才上大一！”
女孩拨开耳畔的卷发，就好像这个动作能让思绪更加清晰。
“他说的那些......操作方法应该都是吹牛的，敏敏姐，我真可笑是吧？我那天晚上全都相信了。”
“我好幼稚。”
杜佳诺停顿几秒，语气中是藏不住的失落。
“甚至为了他，我还拒绝了另外一家的签约邀请！人家愿意出三十万做MCN，所有的资源都砸到我身上。”
“你说我是不是特别......”
说着说着，杜佳诺不由自主停了下来，完全没有听到想象中的安慰。
也没有揭穿骗子之后，对方共情下的合伙抨击。
她抬起头，只看到贺敏学姐意味深长的表情。
“诺诺啊。”
贺敏扯过她纤长的右手，把指尖按在自己的黑色外套上。
“你先别着急，摸摸我这件衣服，发现有什么不同没？”
“......面料好像还可以。”
杜佳诺揉了揉眼睛，摸了几下实在好奇，干脆整个人凑近。
掀开衣领，标签映入眼帘。
“Gucci！什么情况，敏姐你发财啦？”
女孩一脸惊讶，下意识提高声音。
“你看，有时候连你也分不清一件衣服是不是奢侈品，要看Logo才能确定，对吧？”
贺敏把领子翻回来，倒了一小杯温水，耐心说道。
“这和看人是一回事，年龄也好，身份也好，都没那么重要。”
“关键是解决问题的能力。”
“我就问你，他给没给你解决天价违约金？”
“嗯......”
杜佳诺咬着嘴唇，点点头。
“那些人脉和关系，是不是他找来的？”
“你再扪心自问，他讲的那些东西，是不是比柯凯瑞要专业？”
杜佳诺又点点头。
“那他除了不是你想象中的社会精英男士，还骗你什么了？”
“他说......三个月内把我捧成网红。”
杜佳诺小声哼唧。
“所以你不信？”
贺敏伸出手，搭在女孩肩膀上，挑了挑眉毛。
“之前信的，现在有点怀疑。”
“哈。”
贺敏笑了起来：“诺诺，你看看我。”
她指了指自己身上从头到脚的一身崭新行头，又拉开放在一边的挎包。
里面鼓鼓囊囊，放着好几叠红彤彤的百元大钞。
“今天我第一次上班，他说我穿着几百块的套裙影响公司形象，叫我去买身体面的衣服，公司报销。”
“正常人都不会去买是吧？因为听起来也很像玩笑。”
“可他是认真的。”
“就算他不是律师，可你知道他的公司能赚多少钱，他又给我开多少工资吗？”
“底薪不算，光提成每个月就有五位数！”
“所以你说......”
贺敏的目光飘向窗外，晚星点点，高楼鳞次栉比。
“他拥有这样的能力，他还需要骗你什么呢？”
“或者说，人家专门开公司花心思来骗你......”
“你配吗？”
39.民谣这东西
“你配吗？”
贺敏的语气，颇有几分怒其不争的架势，言辞更是犀利无比。
“我......”
平日里众星捧月的杜佳诺不但没有生气，反倒陷入了长长的沉默。
事实上，两人一个是校园网红，一个是学生会主席，某种程度上惺惺相惜。
贺敏更是全程见证着她入学以来的成长和变化。
所以也只有贺敏，会站在中立角度说真心话。
周明远他尽管年纪小，可无论是财富、认知、人脉都是实打实的东西。
正所谓真理越辩越明。
她不得不承认，学姐......
学姐说得很有道理。
他对贺敏出手阔绰，工资拉到顶，强迫换新衣。
公司肯定不差钱，也不会骗自己的钱。
没错啊。
那还有什么好骗的呢？
杜佳诺若有所思，渐渐想清楚了某些事情。
“姐，我明天就去找他！”
......
就在杜佳诺和学姐互诉衷肠的时候，呆在北苑的周明远等人，迅速跟解忧清吧的老板完成了合同签署。
签字印泥按手印，连解忧清吧的老板都没想到，面容还带着几分稚气的三位年轻人，办事竟然如此爽利。
尤其是中间那位安安静静的短发少女，听到价格谈妥后，只花了几分钟就拟出了一份交易合同，跑到隔壁图文店打印出来。
真够专业嘞！
“顾老板，那就合作愉快，以后这家店就交给你了~”
合同一式两份，清吧老板签署后装进口袋，又拿出一串钥匙，依依不舍地取出其中一枚。
递给四处打量的顾采薇。
“我觉得原来的名字还蛮好听的，就叫解忧咖啡好了，怎么样？”
“怎么装修才好呢......我得好好想想。”
“拜托，你们两个就知道点头，多少也提点意见嘛~”
解忧清吧，哦不，现在是解忧咖啡了。
顾采薇挺腰背手，从前台走到角落，巡视并且规划着自己的领地。
不远处，周明远和黎芝正在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我没意见，怎么装修都行。”
短发少女刚被小声夸奖了一番业务能力，眸子里还藏着欢喜。
毕竟是法院实习过的，那叫正儿八经的科班出身。
拟个合同还不是轻松写意？
可这个世界的有趣之处在于，自上而下的夸奖才像是真心实意。
如果两人当真是差不多水准的实习生，甚至不如对方。
这时夸上两句，也不过是象征性的恭维而已。
黎芝根本就不会有任何波澜。
但偏偏周明远有着远超黎芝的法律知识水平。
站在这个角度的夸奖，才叫做肯定。
清冷美人心情+1。
“我也没什么意见，你是大股东，你拿主意就可以。”
周明远笑着摆摆手。
“不行！你也是大股东，必须说两句！”
顾采薇不依。
“好好好，那我提两个建议。”
男人扭过头，打量着空荡荡的清吧，隔空比划了一番。
“要不我们把驻唱区域留下？”
他指着原本驻唱歌手用来唱歌的空地，以及二手音响设施说道。
“咖啡馆留这些干嘛？”
顾采薇眨了眨眼睛，一脸疑惑。
“因为黎芝喜欢。”
周明远理直气壮。
“啊？没必要吧......”
突然被点名的黎芝抿着嘴唇，颀长的睫毛忽闪来去。
心情再次+1。
“对哦。”
“没想到......你还挺细心。”
顾采薇当然足够了解闺蜜。
重度音乐发烧友，独处的时候九成九都是在听歌。
民谣，粤语，小情歌，甚至冷门摇滚，她都会去听一听。
音响确实应该留下没错，这样黎芝在店里时，也不至于无聊。
“好吧，那另外一个建议呢？”
“那面墙正好邻光，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男人挑了挑眉毛。
“什么？”
“出片啊！这个区域你好好设计设计，做一个专门拍照的打卡地，懂我意思吧？”
顾采薇恍然大悟：“哦......”
“这个建议好！”
冰雪聪明的顾老板，几乎瞬间就领会到了周明远的言下之意。
互联网时代，打卡拍照发社交动态，已经成了大多数女孩的日常。
如果店里的打卡地足够出片，那么不仅能够增加顾客复购率，还很容易进一步裂变拉新。
不愧是白手起家赚到一百万的高手，周明远果然会做生意！
“OK，全部采纳！”
顾采薇拍了拍男人肩膀，对他比了个手势，眼角弯弯。
大大的桃花眼笑意盈盈。
不过是两个随口提出的建议，却体现出周明远考虑事情全面又细心。
这份安全感，让她忍不住回忆起那个上午。
那个“拜师学艺”的地点——华美达大酒店。
九点半开盘瞬间，落地窗被日光透过，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镀了一层金。
当她自己吃满涨停，又亲眼见证身边人余额滚到七位数时，不禁面色泛红，心也开始扑通扑通地跳动不停。
原来能力出众又理智冷静的男人，真的会令人心跳加速。
她又回忆起三人相约解忧的夏夜。
觥筹交错间，男人旁征博引，吐出的都是陌生领域的名词。
但她直到这会才发现。
那其实是见多识广沉淀出来的成熟品味，对十八岁少女的降维打击。
想着想着，顾采薇耳边突然响起一阵吉他声音。
她扭头望去。
原来是周明远为了感受音响效果，拉着黎芝蹲到附近，做起了连接试验。
“徘徊着的，在路上的
你要走吗，via via
易碎的，骄傲着
那也曾是我的模样
沸腾着的，不安着的
你要去哪，via via
谜一样的，沉默着的
故事你真的在听吗~”
这是朴树的《平凡之路》，今年七月刚刚发行的新单曲，从电影传播到线下，火的一塌糊涂。
蓝牙畅通无阻，年轻男女并着肩，坐在音响附近。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
歌声流淌到高潮部分，周明远打着拍子，跟着小声唱了起来。
自己唱还不算完，他又轻轻探出胳膊肘，戳了戳身边的短发少女。
“我曾经拥有着的一切，转眼都飘散如烟~”
于是，黎芝坐直身子，流畅地接稳后半句。
声音清脆又动听。
“我曾经失落失望，失掉所有方向
直到看见平凡，才是唯一的答案~”
下一秒，又多了个女声部加入。
《平凡之路》变成了三人开开心心的合唱。
空荡荡的解忧，黑漆漆的牌匾。
晚风顺着门缝悄悄溜进来，顺利融入室内欢乐的节拍。
灯光昏暗，却点亮着少年少女们无忧无虑的笑脸。
民谣这东西啊，一向很奇怪。
一个人听会emo，两个人听很浪漫。
一群人听呢，好像就会洋溢出满满的青春气息。
发个单章聊一聊剧情
40.大学民法课
对于大学生而言，最讨厌的几件事之一莫过于上早八。
刚刚开学不过几天，501寝室的几位男孩，就已经发明了各自的赖床方法。
除了坚持早起运动的周明远。
这其实也是他前世的习惯。
即使前晚应酬喝到酩酊大醉，他依然会雷打不动早早起床，跑到健身房运动到汗流浃背。
提升外形和气质，绝对不是一夕之功，需要长久的耐心和自律。
今早也同样如此。
周明远回来冲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纯色T恤，自顾自朝着食堂走去。
他可没兴趣当保姆，浪费时间叫室友们起床，再随大流一起吃早饭。
清晨的南湖大学，到处充满着勃勃生机。
路过网球场，体院学姐在阳光下空中扣杀，穿着紧身Leggings的双腿修长笔直，健康又有活力。
校园主干道上熙熙攘攘，食堂门口排着长队。
周明远起得早，所以完全不着急，不用火急火燎打包早餐拿到教室。
在南湖大学，识别是不是江城本地人很简单。
江城人有一门绝技，可以一边吃早餐，一边马不停蹄赶路。
三食堂的队伍还在挪动，周明远突然被人拍了下肩膀。
“早呀~”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笑脸。
钟雨筠和两位室友站在队伍后面，笑吟吟地对他打着招呼，青春无敌的高马尾随着动作摆来摆去。
“你怎么自己吃饭啊？”
“室友们都还没起床。”
周明远耸了耸肩，目光不由自主落在对方吹弹可破的面颊上。
和印象里永远不施粉黛的白月光相比，今天的钟雨筠打了粉底，樱唇上多了一抹浅红色，连眉毛也变得精致了不少。
虽然看得出来，她的化妆技术还处于学习阶段，远远没有达到登堂入室的程度。
但正是这种熟人眼里微妙的变化，比如口红颜色，眉形角度，肌肤状态......
才更容易勾起遐想。
几分钟后，他极其自然地出现在203女生寝室的四人餐桌上。
别问为什么少个人，因为赵雪也还在睡觉。
“这是法学院的周明远，你们上次也都见过了。”
“许宁，段妍妍，我室友。”
桌上多了热干面，豆皮，还有南瓜粥和小笼包。
钟雨筠简单介绍了几句，年轻人之间，不费什么劲就能打成一片。
再加上军训结束当晚，203寝室的女孩子们早就见过周明远了。
就是这家伙，堂而皇之地把钟雨筠带出去约会！
等小钟回去后，许宁带头，段妍妍和赵雪配合，这下好一顿盘问。
钟雨筠的高中同学，法学院新生，气质型斯文帅哥.....
大家对他早早贴上了标签。
同时，也对联谊多了几分期待。
“原来你叫周明远......我怎么听这个名字这么耳熟呢？”
这回许宁还真不是碰瓷。
她放下手中的包子，盯着周明远看了一小会，突然瞪大眼睛。
“你是不是前两天上了学校公众号啊？”
“啊......是我。”
当事人点点头，嘴角弯弯，一副很是低调的样子，低头继续吃面。
“什么公众号？”
钟雨筠眨了眨眼睛，她还没关注南湖大学，不懂两人说的是什么东西。
“就是blablabla......你同学好厉害的！”
许宁说了几句没说清楚，干脆拿出手机，翻到公众号那条消息，展示给钟雨筠和段妍妍看。
两人再次抬起头，看向周明远的视线都多了几分异样。
段妍妍只是单纯觉得，周明远有点东西。
钟雨筠直接开口。
“这上面对你的描述......这是你？”
“那不然呢？”
她是知道周明远去法院实习的。
但她完全没想过，简简单单的实习，法院竟然会专门寄来一封表扬信。
更别说信上花里胡哨的用词了，听上去就一副高大上的样子。
他竟然这么厉害？
“我先走了哈，班长要早到教室点名，你们慢慢吃。”
周明远起身，扯过钟雨筠手边的纸巾，擦了擦嘴，笑着对三位女孩摆了摆手。
“拜拜~”
他竟然还当了班长......
钟雨筠目送背影消失在食堂附近，好奇心忍不住被悄然勾起。
接下来，她一边吃饭，一边点开南湖大学公众号，关注之余，偷偷把推文看了好几遍。
......
“嘉欣，以后你来点名好不好？”
班长和团支书，基本上包揽了大学班级里的主要事务。
虽说当了班长，可周明远哪有兴趣干这些东西？
得甩出去。
一到教室，他便凑到团支书谢嘉欣身边。
“你人长得漂亮，声音又好听，关键是还带着那股子京城范儿，咬字清晰，比我适合点名。”
“真的呀......”
谢嘉欣嘴角顿时压不住了。
“还有建班级群，你也知道我没参加军训，很多同学我压根不认识，要不你来建吧，有什么事情以后你不用问我，直接通知，@所有人也方便。”
“啊......行吧。”
女孩茫然点点头。
就这么一步一步地，被周明远忽悠着，接受了一切。
八点整铃声响起，这堂是大学民法课。
不少踩着点来的同学睡眼惺忪，捂嘴打着哈欠，直到老师走进教室。
这个盛夏入秋的清晨，九成九的新生，还对法律完全没有概念，只是托着腮帮子发呆，被一个听起来年轻却不失稳重的声音叫醒。
“第一堂民法课开始之前，我们通过江城日报拍摄的一段小短片，跟大家分享发生在身边的典型案例。”
说罢，民法老师点开播放按钮。
投影屏幕上，是一段精心剪辑的采访视频。
【......】
【天宇传媒多次设置合同陷阱，不仅严重侵犯了主播的自身权益，也给我们年轻人敲响了警钟。】
【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我们都要知法懂法守法，学会运用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
镜头里，杜佳诺唇红齿白，说着准备好的台词。
“我靠......没看错吧？这不是操场上跳舞的学姐吗？”
“对对对！真好看！”
“专业课真得好好学，民法太有用了......”
满满的阶梯教室里，再无精打采的同学也瞬间集中起了注意力。
性感火辣的网红学姐，突然摇身一变成了屏幕里的普法美女。
反差何止是奇妙，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41.到底专不专业
民法课上，法学生们颇为意外地见了杜佳诺一面，轻而易举提起了大家对专业课的浓厚兴趣。
可很多人没想到，短短一上午过去。
转角竟然又遇到了这位学姐。
......
“这边这边，把东西放里面就行。”
“辛苦了辛苦了，等下请大家吃雪糕，都是兄弟。”
两节课过去，法学一班的男孩子们正在集体搬东西。
三三两两的男生搬着桌椅，还有人抱着显示器和主机，朝着某片距离宿舍不远处的建筑走去。
在需要苦力的时候，班长还是起到了作用。
周明远很轻松地聚集了几位男同学，帮他从法学院综合楼腾出若干套桌椅，以及电脑等配套设施。
搬到距离较远的门面房里。
这个位置，是孔合通作为法学院领导，权限内批给他用来创业的场地。
他掏出钥匙拉开大门，空房间很久没人使用，看起来还算干净。
一声令下，大家开始热火朝天地收拾屋子。
“老周，这些不都是学院的电脑桌椅，你搬到这地方干嘛？”
苦力小伙子中间，就有着周明远的几位室友。
蔡志鹏擦着额头上的汗珠，开口问道。
“学院批给我创业用的。”
“啊？”
大家目光聚集，纷纷好奇地看向周明远。
创业？
“你们没注意看老师放的典型案例吗？天宇传媒不做人，故意设计合同骗主播违约金，我决定出面整顿MCN公司风气，自己开一家。”
“拯救迷茫的诺诺学姐，是我下个阶段当仁不让的主要任务。”
周明远笑嘻嘻地说着，和大家一起摆桌椅，插网线，忙个不停。
“就他妈吹牛逼吧你！”
“班长你那表扬信里看着一本正经的，没想到也好这口！”
“杜佳诺学姐知道你是谁吗？”
“哈哈哈哈哈，醒醒吧老周，排队都排不到你个大一学弟......”
男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完全没人信。
尤其是周明远的几个室友，笑的更是大声。
平时还真是很少看到老周吹牛逼。
吹的一点都不符合逻辑！
“周......学弟？”
可下一秒，他们就笑不出来了。
门面房一直保持着大门敞开，通风透气。
所以外人想要进来，连门都不需要敲。
当声音传进房间之前，一双逆着光的长腿率先刺破门框阴影，长发波浪飘飘，170厘米左右的骨架撑起九头身黄金比例。
来人正是杜佳诺。
大胆热辣的校园明星，吊带短裤辣妹风也能轻松驾驭，外面太阳正盛，鼻梁上架着双大号Gucci墨镜。
“哟，来啦？”
一屋子男生像是被使了定身术，只有周明远神色如常，笑眯眯地对来客打了声招呼。
“对了，你去隔壁超市买点雪糕还有饮料，我们干了半天活，都渴的不行。”
“要有气泡还是没气泡的？”
杜佳诺摘下墨镜，打量着像模像样的门面房，眸中藏着掩不住的风情。
“随便。”
“哦......那我去了。”
圆头鞋再次哒哒踩过门槛，学姐当真转身，朝着超市方向走去。
拖地的，装电脑的，擦桌椅的......
干活的男孩子们全都惊呆了。
“老周......不是，什么情况？”
“你认识她啊？”
蔡志鹏只觉得这个世界简直在发癫。
这明明是......
明明是前两天大家在操场上，还一起鼓掌喝彩的舞蹈学姐。
明明是刚刚在班级屏幕上鼓励大家的普法美人。
八竿子打不着的校园明星，周明远怎么会认识呢？
认识还不是最离谱的。
就冲着刚刚那几句对白，周明远颐指气使，甚至可以用乖巧听话来形容诺诺学姐。
这合理吗？
“认识啊，大家都一个学校的，认识也很合理。”
周明远笑着点点头。
“我操......”
法学一班的男同学们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没过几分钟，杜佳诺提着一大袋子走回门面房，心思机敏的俞飞扬才立马凑了过去。
“学姐学姐，我帮你拿！”
“谢谢~”
杜佳诺笑意盈盈。
她找了张干净椅子，坐下开始玩手机。
可乐，雪碧，小甜水，还有各式各样的雪糕，分给法学一班的男同学们。
给班长干活，确实没白干。
但有心人不难发现，杜佳诺买了小一百块的东西回来，周明远就在一边咕嘟咕嘟又吃又喝，像个没事人一样。
钱的事只字不提，连声谢谢都没有。
周明远和学姐居然熟到这种程度！
“老周，收拾的差不多了，我们几个先回去了。”
抱着这样的疑惑，大家利落地打扫完房间，纷纷先行告别。
杜佳诺全程坐在角落安安静静地呆着，再傻的人也看得出有事情。
“OK，辛苦了兄弟们，回头再安排大家！”
周明远也没客气。
直到门面房里只剩下他和杜佳诺，男人才转过身，轻轻带上房门。
“诺诺，刚刚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了学弟。”
杜佳诺抱起胳膊，微不可察地白了他一眼，顺便把后面的两字称呼咬出重音。
装模做样。
“你不会告诉我，这里就是你跟我说的解忧传媒吧？”
女孩环顾四周，樱唇轻抿。
刚刚收拾好的屋子，近百平米大小，通电不通网，连个标识性的牌匾都没。
“不像吗？”
“......”
杜佳诺不说话了。
一点都不专业。
再怎么说，她作为签约主播，也算是经历过半个职场的人。
习惯了天宇传媒窗明几净的写字楼，一下子换到小作坊门面房。
不得不说......有点落差。
“好吧。”
这就是周明远口中的【解忧传媒】。
看来办公地点明显是学校赞助的，这电脑，这沙发，这老旧的木纹桌椅。
其实工作地点也没那么重要。
她努力说服着自己。
“行了，说正事。”
“你看看合同。”
周明远没废话，拉开身边的单肩包，取出一叠A4纸，一股脑丢到杜佳诺身边的桌子上。
合同不就两页纸，怎么这么多？
杜佳诺摊开双手，一页一页翻着。
——《股权架构设计方案》
——《股东协议》
——《主播经济合约》
——《知识产权归属保密竞业限制协议》
——《动态股权协议和动态分红协议》
——《反向持股收购协议》
这也......太专业了吧？
杜佳诺用力揉了揉眼睛。
42.玩火自焚
“你让我看，我也看不懂啊......”
艺术生嘛，气质和天赋大多都点在专业技能上。
看着面前密密麻麻如同天书的小号字，杜佳诺总觉得......
下一秒就要犯困。
“周律周律~我真看不进去，你给学姐梳理一下，从头到尾解释解释呗？”
于是，她笑眯眯地站起身来，挨到周明远身边，大大方方坐下。
修长笔直的小腿搭在一起，一上一下晃个不停，入眼处是蔓延不绝的白皙。
白皙尽头是一只系带凉鞋。
带子极细，五根脚趾舒展时依旧能保持阶梯状排列，趾节自然微曲，末梢轻盈上翘，指甲油点缀其中，在暖光中晕出绯色光泽。
不得不承认，杜佳诺很懂。
从素人到六位数微博粉丝，她当然懂得如何展现和运用女性的天然魅力。
美而自知的女人，本身就是大杀器。
学姐的体香填满周明远鼻腔，两人面前摆着一叠合同，距离甚至不足一米。
右肩被人轻轻揽住，然后又拍了拍，周明远侧过头，刚好撞上杜佳诺笑盈盈的视线。
不是吧......学姐？
还真把我当青涩学弟了？
周明远在心里暗自笑了起来。
这刻意拉长的声音，意有所指的称谓，收放自如的动作，每个细节都体现着杜佳诺几乎溢出的松弛和自信。
纵观整个南湖大学，杜佳诺的追求者数量绝对断崖式领先。
原因很简单。
可爱，清纯，甜美......以及其他的形容词在性感面前，不值一提。
而舞蹈生中的顶美，叫做性感触手可及。
所以当杜佳诺发现，传说中的周律其实只是个刚刚上大一的学弟之后，原本的憧憬和崇拜感自然消失了不少。
她承认周明远有钱有能力没错。
可各种各样有钱有颜的学弟，杜佳诺也不是没有见过。
每次稍微勾勾手心，对方就会主动上来献殷勤。
她甚至形成了一种路径依赖。
这次也是一样，在释放一点可得性之后，她期待着周明远主动提供进阶版法律服务。
自己还真的懒得看，要他逐字逐页解释一下合同，然后再劝说自己签约。
拿捏小男孩，还不是手到擒来？
“快点嘛，学弟~”
杜佳诺一时间玩心大起，伸出右脚，用细带外的趾尖点了点男孩裤腿。
但是，他似乎完全没有接招的意思，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诺诺啊~”
然后，他也像杜佳诺一样，刻意拉长了称呼。
同时伸出手，毫不客气地揽住了女孩的腰肢。
“合同呢，你没兴趣看我也理解。”
下一秒，他左手发力，把本就靠得极近的杜佳诺一把拉进怀里，变成自上而下的俯视。
“但你可别拎不清。”
他点了点杜佳诺的鼻尖，嘴角勾起。
“爱签不签，没人求你。”
“让我亲自给你解释，知道我每小时值多少咨询费吗？”
“啊......”
轻而易举被突破了社交距离，男人棱角分明的脸庞就在面前，杜佳诺一时间芳心大乱，呆在原地。
不对......
这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不对劲啊！
“想不想听？想听就乖乖付点利息。”
周明远根本没给她反应时间，任凭杜佳诺呼吸的幅度越来越大，在自己怀里身体反弓，渐渐失去了平衡。
他低下头去，缓缓凑近。
“这不对......不行！”
脑海中还在反应什么是收利息，看到周明远越来越近的动作，杜佳诺左右挣扎，突然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
双臂被牢牢按住，女孩本能般闭起眼睛。
可几秒钟后，杜佳诺却没有等到想象中的进一步动作，反而脸颊被轻轻吹了一下，颀长的睫毛颤抖不停。
“别玩火，玩火容易自焚。”
男人一本正经，拉开距离，再次点了点她的鼻尖。
“......”
杜佳诺低下头，咬紧嘴唇，双颊顿时红透半边天，情绪翻涌不停。
完蛋。
被拿捏的原来是自己。
......
“是这样的。”
周明远手中转着笔，挺直腰板，聊起正题。
奇怪的是，杜佳诺依然坐在他身边最近的位置，认真倾听。
“MCN公司跟主播之间的协议，首先应该站在保障双方共同权益的出发点。”
“怎么保障主播权益呢？”
周明远指了指手上的合同，继续说道。
“主播成立一家公司，这个公司是由你的母公司MCN，和这个主播共同持股。”
“这家公司未来用于运营个人账号或者IP，双方出资，母公司持有70%，主播持有30%，比如公司注册资本30万。”
“等下......”
杜佳诺怔了一下，举手打断道。
“那如果主播没钱呢？”
“没钱没关系啊，可以从主播的分红、提成、奖金里面扣，一直到注册本金给你补实了。”
周明远笑着解释道：“很多人一上来就给主播干股，一给就把公司给死了。”
“这是合作第一步，保证信任，双方一定要共同参股，双方都要出钱，不存在干股问题。”
“然后呢，我们把主播划为A类主播、B类主播、C类主播。”
“不能没工资只分红，一定要有基本工资，保证生活。”
“之后根据级别来保证年薪，配备相应的资源，比如我给你配什么样的车，给你什么样的待遇，给你配几个助理，助理是什么级别的，会在我们的协议约定。”
杜佳诺越听越兴奋：“还有这种待遇？”
“你先别急。”
周明远挥了挥手。
“但是这个协议，不是上面的母公司和你签的，而是你上面的主体运营公司旁边有一家经纪公司签的，先签一个经纪合约。”
“所以说，解忧传媒和主播之间发生两种法律关系：第一个是股东合伙的关系，七三开。第二个，是经纪合约关系。”
“这又是为什么呢？”
说到这里，杜佳诺眨着大眼睛，已经有点听晕了。
“两个公司两种法律关系，是为了做到同股不同酬。”
周明远语气耐心：“假设我们设定目标为50万，今年这个主播要给公司实现50万的流水，10万的利润。”
“达到之后，这一年分成比例调整为主播占40%，主体公司占60%。”
“我持有70%的股权，但是我只分60%的利润；主播持有30%的股权但分40%的利润，这就叫同股不同酬。”
“当账号运营到某个阶段的时候，这个分成比例慢慢增加，直到超过50%的分界线，比如主播占70%，我们的主体运营公司占30%。”
“......这样啊。”
杜佳诺轻轻咬着下唇，指尖绕着头发打了几个圈，似懂非懂地点着头。
“有没有发现？只有通过这样的一种方式，才能促进双方形成一个良性循环，等主播到了分红比例占70%，主体公司占30%的时候，这个时候等于这家主体公司是自己的了。”
“人类这种东西，只有给自己干才能越干越有劲。”
“但如果公司永远占70%，主播占30%，这个主播只会一直觉得是在给你打工，对吧？”
“嗯嗯。”
这回杜佳诺听懂了。
“随着你翅膀越来越硬，名气越来越大，外面的诱惑会越来越大，你当然会选择离开我出去单干。”
“也不能这么说吧......”
萌新主播的声音越来越小。
“所以这种合同设置就是双赢，当你做的越多，创造的流水利润越高，你在母公司上收益越大。”
周明远打了个响指，笑眯眯地解释完毕。
“专业，周律......太专业了！”
这次的称呼可不是什么阴阳怪气。
不解释还真不会明白这些，杜佳诺的确心服口服。
别管人家周明远年龄大小，心智手段谈吐全都成熟的要命！
当然......
男女关系上，他似乎也有着相当程度上的熟练。
光是刚才那份举重若轻的距离感，自己就不得不承认。
他好会。
“专业只是一方面。”
“就像天宇传媒那些MCN，他们不懂也不会，而且光有这个架构没用，你还要有配套的协议。”
周明远摊开手，一副尽在掌握的表情。
这些东西也就是在MCN领域算得上新奇，事实上，都是当年这些经纪公司跟明星，跟艺人玩剩下来的东西。
“这就是为什么，我要拟出这六个协议。”
“第一个是《股权架构设计方案》，公司和主播之间的这个股权架构怎么搭建要约定清楚。”
防范化解重大风险，不要搞成李子柒，也不要搞成薇娅雪梨。
“第二个，项目子公司的《股东协议》，这就不用解释了。”
MCN跟主播之间的股东协议。
“第三个，到时候去另外成立公司，跟你签署《主播经纪合约》。”
“第四个就很重要了。”
周明远停顿一下，看了看杜佳诺的表情。
“你需要签一个《知识产权归属保密竞业限制协议》，那这个账号归谁、这个知识产权归谁、承担哪些保密义务。”
“我还要保密？”
杜佳诺小嘴张开成了O型。
“我接过这么一个案例，某公司当家主播走的时候，把这个公司所有的素材、账号包括商业秘密全都带走了。”
“这种前车之鉴我们不要再犯哈。”
周明远伸出一根手指，左右晃了晃。
“你也太谨慎了吧......”
这会的杜佳诺，几乎已经忘记了周明远是学弟这档子事了。
正午阳光剪碎窗影，斜斜地打在周明远侧脸上，映得整个人好像光芒万丈。
男人认真科普时的样子自带滤镜，很难不令人心生好感。
“第五个，是《动态股权协议和动态分红协议》”
这个也不难理解，做多少分多少红，做多少持多少股。
周明远继续说道。
“最后一个，叫做《反向持股收购协议》。”
“也就是说，有一天你作为主播持有70%我持有30%了，但是我在引进投资的时候，我在打包卖掉的时候，进入资本市场的时候，我会反过来把你70%的股权收购回来，让你也跟着我一起变现，赚资本的钱。”
“能明白吗？”
男人弓起手指，敲了敲杜佳诺的额头，眉毛轻挑，像极了传道受业解惑的大哥哥。
“啊......嗯......”
杜佳诺不知道点头还是摇头。
从气场到认知，已经完全被压制得死死的。
“赚资本的钱？”
思考几秒后，杜佳诺反应过来，抬起下颌，理了理鬓角纷飞的碎发。
虽然到现在分币没挣，可听起来好高大上的样子。
这还是自己理解的MCN公司吗？
“以后会有机会的。”
周明远笑了笑：“这些东西你听听就行了。”
“不要认为我讲的很简单，我讲的这里面过程当中，它有一系列的架构和法律条文做支撑才能保障。”
“这里面每个步骤和条款都要非常小心，才能让它形成一个闭环。”
“之所以跟你讲这些，是有原因在的。”
“诶......什么原因？”
杜佳诺托着下巴，呆呆看了过来。
“我上次都说了，天宇传媒在主播合同上做扣，这事没完。”
男人靠在椅子上，悠闲地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道。
“上了法治日报和江城日报，不痛不痒地批判一下，你觉得能真正促进行业进步吗？”
“这只是共赢的开始。”
“下一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红杉区法院会召开企业座谈会，对辖区的几家传媒公司发出司法建议，他们一定会积极响应，作出相应的整改优化措施。”
杜佳诺坐在边上迷茫地眨眼睛，感觉自己的大脑要宕机了。
什么叫共赢？
什么又是......司法建议？
天呐......好复杂。
“等相关新闻发出来，你就跟贺敏一起去。”
周明远站在阳光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去干嘛？”
女孩也跟着站起身来，望着他的背影。
“贺敏当然是代表明理公司，你呢，代表受害女主播，上了一回江城新闻，到时候也该传遍了，同行一准都听说过你。”
“你们两个去跑一跑这些传媒公司。”
周明远转过身子，双臂搭在杜佳诺肩膀上，一脸信任和真诚的表情。
“学姐，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交......交给我干嘛？”
杜佳诺还是没听懂。
“拿好我这组究极强化版双赢主播MCN合同模版。”
一沓经过讲解的A4纸，出现在杜佳诺手心。
“然后，把它们高价卖出去！”
43.他身上好香
“周哥！周哥你教教我吧！”
“公若不弃，愿拜为义父！”
“什么情况，周哥？”
“你和杜佳诺学姐是不是很熟？”
告别杜佳诺后，周明远穿过南湖操场，回到501寝室。
刚一推开门，各自做着手中事情的几位室友，纷纷向他靠了过来。
大家可都好奇坏了，连珠炮也似地抛来问句。
上午有学姐在不方便问，这会自然不会放过落单的周明远。
“......”
周明远还在想先回答哪个问题，眼尖的俞飞扬凑近过来，鼻子深深一吸，立马发现了不对劲。
“操！”
“不是，周哥你身上......怎么有学姐的香水味？”
“完了......这对我世界观冲击太大了。”
蔡志鹏瞪大眼睛扭过头：“等会儿，你咋知道？”
“我帮学姐拿水了啊！她身上的味道和周哥一模一样......”
俞飞扬捂着脸，幼小的心灵仿佛受到了某种打击。
熊耀和蔡志鹏对视一眼，又纷纷看向周明远，欲言又止。
这......
这还要继续往下问吗？
“你小子嗅觉可真灵敏啊！”
周明远似笑非笑地拍了拍俞飞扬肩膀，跟着抬起胳膊，闻了闻自己T恤的肩膀位置。
好闻的味道隐约传进鼻腔里。
前调是柏木，葡萄藤，还混杂着一点点青柠。
闻起来是偏激进的香水款式，和杜佳诺整个人的风格融为一体。
那么近距离地抱了她几分钟，又肩并肩靠在一起讲解合同。
嗅过脖颈，捏过手腕，耳鬓厮磨，身上难免要沾染上对方的气息。
躲不掉。
他翻转手腕，把T恤脱了下来，顺手丢进脚下的洗衣篮。
这个动作就是明牌承认了。
“周哥......你和学姐什么关系啊？”
“别说是普通朋友，我们不信！”
消化掉这个劲爆消息之后，三名室友异口同声表达出了内心最为好奇的问题。
“不算朋友吧，我是她老板。”
周明远想了想，抛出了一个最符合双方身份的答案。
没错。
最后离开的时候，杜佳诺还是签下了那份复杂的强化版合同。
尽管学姐还是没能怎么听懂中间夹杂着的法律构架，但周明远花了那么多时间解释，总归有一个结果让她入脑入心。
跟着周明远，绝对是双赢。
这当然也是她此行前来的目的。
看到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的贺敏，她早就做好了决定。
“老板？”
室友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脸上看到了几分不解。
“所以周哥，你说的创业......是真的啊？”
“这是什么项目？”
“MCN又是啥？”
“学姐为啥这么相信你呢？”
周明远只是吐出了几个名词，蔡志鹏和俞飞扬一个加速查资料，一个猛猛动脑分析，追着问个不停。
“可能......我这个人看起来比较容易信任吧。”
周明远笑眯眯地说着，阳光里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
事实上，也不怪几位室友感到震惊。
虽然从共同相处的时间上，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周明远，绝对是寝室里关系最淡的那位。
可大家都在相处中渐渐发现，老周真的挺牛逼！
首先是奇妙的美人缘。
他能不费吹灰之力约到管理学院最美寝室联谊。
别说什么沾了高中同学buff，普通关系谁带着室友来搞联谊啊？
还有跟校园网红——杜佳诺学姐的关系。
虽然周明远没有承认什么，可大家都能脑补出来。
他们两个......
可不止有点暧昧。
其次是通天彻地的背景关系。
纵观整个法学院，他可是独一个请假不参加军训的男生，要知道军训可是和学分直接挂钩的。
不少人背地里讨论过，大家直到第一次班会时才后知后觉。
原来周明远是拿到了学校的尚方宝剑，跑到法院里去实习了！
实习也就算了，甚至法院都亲自给学校发了表扬信。
这得有多扎实的背景？
更别说钦点的班长，陌生的院团委工作，这些相比起来仿佛都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特权，妥妥的特权阶级。
最后不得不说，这家伙的确有个人魅力。
雄性之间的关系，其实很微妙的。
很少有男人会打心底承认，自己完全佩服另外一个同性。
除非这个人方方面面远超自己，一骑绝尘，从阶级地位财富身份各个维度上看，根本没有任何可比性。
从军训到现在，周明远虽然大多数时间不在寝室，可从举手投足和日常细节中，大家都能感受到。
老周这个人确实很有魅力。
颜值，自律，谈吐，方方面面......
他和大家一点都不一样。
有时候看着周明远，室友们总会萌生出一种感觉来。
啊，原来老周是这么做的。
值得学习学习。
潜移默化下，大家已经在把周明远当做标杆来看待了。
这才短短二十余天过去。
创业这个问题暂且告一段落。
周明远也没瞒着室友们，【解忧传媒】的牌匾已经安排贺敏去定做了，过段时间就会在门面房正式挂牌。
MCN嘛，百度也能百度得到，无非就是那点事情。
“周哥，那个......能看看学姐的朋友圈吗？”
所以，以蔡志鹏为首的室友们，再次凑了过来，搓搓手，一脸八卦和好奇。
真不怪大家对杜佳诺感兴趣。
百事通俞飞扬天天混迹于贴吧论坛，经常给室友们科普学姐的光辉事迹。
像是什么迎新晚会solo舞一战成名，某地头蛇公子苦追不舍，乱七八糟的小八卦多的一比。
“想看？”
周明远抱起胳膊，双眼轻眯。
“想看想看！”
蔡志鹏用力点头。
见周明远坐着不动，他愣了几秒，突然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对对对，瞧我这记性！”
“周哥，前两天回家，我从我爸柜子里偷拿了一条和天下！”
说着，蔡志鹏翻开包包，直接抽出一盒来，塞到周明远手中。
“你看你老菜，总是这么客气......”
周明远压根没客气。
盒子丢到桌角，他取过手机，翻出杜佳诺的朋友圈，递了过去。
他当然不是冲着蹭盒烟抽。
律师当久了，对白嫖的深恶痛绝几乎刻进了骨子里。
想沾光过眼瘾？
态度必须排第一。
44.建档立卡
杜佳诺真好看。
这份共识，很快被三名头顶头的室友刷新了一次又一次。
相比粉丝众多的微博，杜佳诺在朋友圈营业的照片，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
微博高不可攀，朋友圈邻家少女。
反差感扑面而来，几个没什么见识的小男孩，顿时看得入了迷。
“学姐好会拍照啊......”
“比我高中时候的女朋友强了一万倍，真的。”
“就感觉她什么角度都好看。”
“和你前几天疯狂吹的钟雨筠比呢？”
“两种不一样的风格，但我也不是偏心......镜头感和入镜效果肯定还得是学姐，毕竟她天天站舞台中央，够专业。”
蔡志鹏还点评起来了。
不得不说，杜佳诺在这方面是无师自通的高手。
她几乎完美符合后世的社交三要素理论。
——高颜值、流量池、可得性。
按照如今的道路走下去，高颜值+才艺属性，必然会得到更多的社会资源倾斜和关注度。
在一些特定圈子里通过社会化训练，脱颖而出是大概率事件。
周明远曾经短暂思考过，为什么自己前世没听说过这位学姐？
后来他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缘由。
应该是自己重生以来的蝴蝶效应，误打误撞帮助杜佳诺解决了互联网金融债务问题。
否则的话，她的结局......
恐怕不会太正能量。
人生的参差莫过于此。
【1个联系人发来1条消息】
手机握在周明远手中，微信界面上，突然跳出来一条新消息。
当事人退出朋友圈的过程中，大家纷纷注意到一个奇怪的备注名。
——djn17035c。
后面还接着个emoji表情包，看上去是只晃晃悠悠的秤砣。
“周哥，你给学姐的备注......”
“有点不一样哈？”
蔡志鹏揉了揉眼睛，欲言又止。
英文，数字，表情包，眼花缭乱的复杂。
到底谁能看懂这种备注啊？
“这备注是啥意思？”
熊耀一脸好奇地发问道。
“一点贴标签的小技巧罢了。”
周明远耸了耸肩，没深说。
可大家反而更来兴趣了，一个晃胳膊一个递饮料，求个不停。
“行行行，我告诉你们。”
“djn是她名字的首字母缩写，这总能看懂吧？”
双手一摊，周明远在空中画了个英文符号，说道。
“嗯嗯！”
大家跟着点点头。
“后面170，是学姐的身高吧？”
蔡志鹏毕竟也不傻，推理下不由得眼睛一亮。
“这么说的话，那35c也就是说......”
大家总觉得下一秒就要悟到什么，好像隔着一层薄薄的障壁，一伸手就能戳破。
“胸围！”
还是蔡志鹏，聪明的蔡志鹏。
“我操！周哥你......”
“当老板也太牛逼了，这她都能告诉你啊？”
发现这个细节的瞬间，大家先是惊讶，转瞬变成了滔滔不绝的敬意。
这谁能不瑞思拜？
“那倒没有。”
周明远摆了摆手，否认道。
“身高和胸围都是目测，不过呢，我的判断应该很难会有误差。”
语气中是阅人无数的自信。
“我服了。”
“哥，我也服了。”
“周哥......后面的表情包不会也有说法吧？”
蔡志鹏显然还没那么服，像个好奇宝宝一样问来问去。
“确实有。”
周明远点了点头。
“这个表情包是系统自带的emoji，你输入天秤就会跳出来这个，用来做标记的。”
“杜佳诺是天秤座。”
“女孩的星座一定要记，要么放在备注上，要么写在备忘录里。”
高手和菜鸟之间的最大区别，往往就在平凡又渺小的细节里。
把每个细节做到极致，很容易和普通男性拉开差距。
十二星座，对应着很多标签。
比如杜佳诺代表的天秤座，就有着追求平衡的天性，中央空调般的大众评价。
像这种星座的特征标签，手相星盘命理学玄学知识......
周明远多多少少都懂点。
没办法。
天知道周律在一无所有的前期，为了顺利和五花八门的客户破冰，他背地里付出了多少艰辛努力。
只要找到任何一个切入点，他都能聊得头头是道。
保证对方听得云山雾绕，觉得这哥们有点东西。
“为啥？”
蔡志鹏不是很理解这个高端操作，一脸茫然地继续问道。
“比如周哥你都知道她是天秤座了，你还记下来干嘛？”
“老菜，你啊。”
周明远拍了拍室友肩膀，悠悠叹出一口气。
“你还是太年轻了。”
“以后人太多，我给记混了，或者忘了怎么办？”
“忘......忘了？”
蔡志鹏张开嘴，完全没想到会有这种展开。
啥叫忘了？
什么又是记混了？
这言论任谁来都得反应一小会，另外两个室友也跟着瞪大眼睛。
“你们这么看着我干嘛？”
周明远抱起胳膊，拿起身边的水杯灌了一口。
“未来的亲密关系大多都是这样啦，接触阶段想做到一对一，只能寄托于对方有良心。”
“所以当你也转换成捕猎心态时，目标一多，真的容易记不清楚。”
“这个时候必须要通过标签和笔记，加深对个体的印象。”
“一般人我不告诉他。”
“？？？”
周明远过于超前，甚至有些离经叛道的言论，再次惊呆了室友们。
“除了标签和记笔记之外，我还有个小技巧，可以分享给你们。”
“就不收费了，因为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用得上。”
周明远弓着手指敲了敲桌子，继续说道。
“当接触的样本够多，这时候可以选择建档立卡，用Excel表格列出样本身上所有的标签。”
“不然把女孩子记混，实在是不礼貌，很难圆回来的。”
周明远耸耸肩，一脸真诚的样子。
众所周知，律师很忙。
忙到没什么时间和精力维持亲密关系。
这些都是他前世长期多线操作后，踩过坑也挨过骂，总结出来血与泪的亲身经历。
“我操......周哥，你真他妈绝了。”
这下蔡志鹏也不得不服了。
终于听懂周明远言下之意的室友们，足足愣了大半天。
甚至有些分不清，这家伙说的轻飘飘的样子，到底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多线操作......
不会吧？
关键是他说的一本正经，看起来还有些可行......
501寝室的少年们，世界观再次受到了冲击。
45.青春当然要无限转场
“兄弟们兄弟们！”
“这周和女寝联谊，我们先去靓靓蒸虾吃虾子，然后找个地方唱歌，怎么样？”
501寝室。
建档立卡话题就这样跳过，眼看距离周末的联谊越来越近，非常想尽地主之谊的蔡志鹏，兴致勃勃规划起了行程。
“我看行，没问题！”
俞飞扬提高声音。
“唱歌啊......我不擅长唱歌。”
熊耀眼中满是期待，语气却又有些许失落。
“周哥，你觉得呢？”
两个室友都没意见。
就算有，也可以忽略不计。
毕竟是周明远联系的女生寝室，蔡志鹏当然更关心他的想法。
“有点老套。”
周明远摸着下巴，靠在椅背上翘起腿，实话实说。
成年人的社交流程里，十次聚会恐怕有九次是吃饭唱歌。
灯红酒绿，推杯换盏，蓝色卡宴，湿漉的手。
千篇一律！
周律是真他妈腻了。
来点青春飞扬的玩法不好吗？
“怎么说？”
蔡志鹏抬起头问道。
“这样吧，咱们商量一下，算算账。”
周明远掰着手指：“八个人吃小龙虾，不喝酒也得奔四位数吧？”
“差不多吧。”
“这么贵啊？”
熊耀和蔡志鹏同时出声。
“按你刚刚的安排，吃完再去唱歌，唱歌总得喝酒吧？”
“吃饭唱歌加起来至少两千打底，而且如果饭桌上聊得少，包厢又没人带游戏，就没什么机会互动了。”
“很不划算。”
周明远循循善诱道：“可以参考下我的意见。”
“和妹子出去玩有一个规律，转场次数越多，新奇感越强，效果会越好。”
“我们周末订个轰趴别墅，一般里面都会有什么KTV影院，台球麻将桌游，夏天还能自己搞露天烧烤。”
“甚至有的别墅还带温泉或者泳池，当然这个会贵一点。”
几位室友纷纷坐直了身子，想象着这番场景，不禁眼睛越听越亮。
别说！
你还真别说！
“这一套加起来，预算其实也就两千，但体验上好玩太多了。”
周明远一边回复着层出不穷的新消息，一边笑眯眯说着。
真正的多线操作，对于他来说，暂且还没有用武之地。
但多人聊天，已经快要成为日常了。
【周末联谊，到时候怎么安排呀？】
【你们看这个装修风格和配色，应该还可以吧？】
钟雨筠问起联谊的时间地点，顾采薇在群内征求着他和黎芝的装修意见。
就连刚刚见过面的杜佳诺学姐，也会有一搭没一搭发上几句，说下周学校社团招新，问他要不要来点金舞蹈团。
不过现在的信息量，相比前世根本就是毛毛雨。
周律处理起来轻而易举。
“我操，有道理啊！”
“还得是你会玩，周哥。”
“我现在联系，就这么定了！”
大家无需思考，一致同意周明远的意见。
......
很快，就到了周末约定好联谊的日子。
2014年可不比后世。
这年代出去玩选择别墅轰趴，实现不用转场吃喝玩乐一条龙享受，对大多人来说绝对算得上新奇体验。
可玩性强，私密性好，互动无敌！
前一天把定位分享过去后，501寝室的男孩子们起了个大早，恨不得用尽浑身解数，把自己打扮出最帅气的模样。
中午时分，法学院男寝和管理学院女寝分坐两辆车，直奔东湖高新区光谷一路的别墅轰趴馆。
“哇......这里环境好棒啊！”
“居然有这么多桌游~”
大家先后到达别墅，推门而入后，第一时间换好鞋子，对偌大的空间进行一番探索。
一楼大厅里，摆放着几张大理石长条餐桌，靠墙的台子上是投影，话筒和音响。
从楼梯上到二楼，自动麻将桌、高配电脑、台球桌、桌上足球、PS4、KTV包间等一一映入眼帘。
三楼是电影放映区，楼层中间混杂着休息室。
从侧门往外走，最上是户外露台休息区，天蓝色的水池中还养着几尾小鱼，茂密的绿植旁斜斜摆放着三四个躺椅，慵懒而舒适。
“Hi~”
“你们好呀，我叫蔡志鹏......”
回到一楼后，大家在钟雨筠和周明远的带领下，互相介绍着自己。
说是自我介绍，其实主要是把男生的名字对号入座。
像是钟雨筠，压根就不用自我介绍。
恐怕大半个操场的军训新生，都明里暗里打听过管理学院前排美人的大名。
她身边的段妍妍和许宁，自然也不难认。
别墅客厅的沙发上，4男3女刚好坐成个圆弧形。
“那个，赵雪说她马上就到。”
眼看蔡志鹏疑惑的视线扫了过来，许宁连忙解释道。
203寝室里，出身沪城的赵雪有些特立独行。
直到听说联谊是在别墅搞轰趴，她才表现出了几分兴趣，答应参加。
“不好意思，刚刚有点事耽误了。”
十分钟后，一个高挑清瘦的女孩推开房门，跟大家打了声招呼。
来人正是赵雪。
她妆容精致，右肩上挎着经典款NEVERFULL手袋，按住裙摆，弯腰坐在钟雨筠和许宁的中间。
“地方选的真不错！”
赵雪左看看右看看。
左边是川妹子许宁，今天的打扮利落又不失俏皮。
阳光从落地窗里打进来，在她的笑颜边缘勾上一层淡淡光晕。
她的脸蛋很小，耳朵上偏偏戴了两个款式夸张的大耳环，随着她的细微动作轻轻晃动。
许宁穿着一身偏可爱风的装束，开心果般接着话题。
“熊耀你也是川渝人呀~我也是！”
“等下我们打血流成河怎么样？”
“......”
视线再转到右边。
钟雨筠今天穿着一套纯白长款连衣裙，中间一条腰带轻轻系起，裙摆直直盖住小腿，随着她的坐姿微微起伏，一整个白月光清纯范儿。
脚上是一双匡威低帮鞋，搭配着小棉袜套，当真是青春无敌。
她只象征性打了个底，涂着裸色口红，视线却一直若有若无地注意着对面的周明远。
“这个斯斯文文的帅哥叫什么来着？”
“喔，原来叫周明远。”
听着大家的互动，赵雪心里暗暗地想着。
“等一下，钟雨筠这个小妮子，她居然也扎了麻花辫？”
她不由得眯起眼睛。
见了鬼了。
钟雨筠平时基本上都是随便扎个马尾或者披肩长发出门，也不知道今天什么情况。
她也扎了个和自己一样的麻花辫。
别说，她扎起来......
就是比自己好看啊！！！
左边是可爱类型的小美女，右边是跟自己一样发型的大美女，赵雪咬紧了后牙槽。
她把手从脖子后面伸上去，却从手腕上暗暗拿了两个强力皮筋，几下摆弄，把麻花辫扎成了一个丸子头。
这样，她看上去和钟雨筠也差不多高了，还显得格外活泼俏皮。
“哼，还好本美少女有办法。”
赵雪笑眯眯地想了几秒，然后开口说道。
“要不我们别呆坐着了，玩点什么吧？”
46.到底是什么感觉
人一多，游戏自然随便选。
大家先是从桌游中，选择了风靡一时的狼人杀。
这桌上一共八个人，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除去赵雪会玩一点之外，基本都是刚刚入门不久的纯萌新。
狼人杀这种游戏，高手和萌新压根玩不到一起去。
几轮下去，周明远马上成了众矢之的。
他逻辑清晰，口条流利，而且极其擅长颠倒黑白，说瞎话不仅脸不红心不跳，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
小菜鸟们怎么玩得过他？
所以......
接下来的几轮，不管他再怎么陈述自己是好人。
但在几个妹子和室友们的仇视下，还是活不过第一轮，被一致投票投死了。
“我真是好人啊......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周明远忿忿不平地嘀咕着，只能一个人上楼，去微型电影院里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电影。
过了一会儿，钟雨筠也跑了过来。
她是第二晚跳预言家，结果没人保护，于是被狼人们集火刀死了。
“被针对了吧？”
微型影院，摆着个只能容纳两人的豆包沙发。
钟雨筠坐到男人身边，咯咯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活该，谁叫你那么会骗人。”
“也许这就是高手的代价吧。”
周明远摊开双手：“即使说着真心话，也没有人信。”
“切！”
钟雨筠白了他一眼。
然后学着周明远松弛感十足的靠躺姿势，也跟着脱掉帆布鞋，露出穿着白色长筒棉袜的双足，细长的小腿轻缩弓起，裙摆搭在膝盖上晃来晃去。
“有什么好看的吗？”
她侧过脑袋，吐气如兰。
“目录上就这么多。”
周明远选着片子，发现都是一些经典老电影。
上上下下翻了半天，干脆顺着榜单，选了部符合自己口味的电影。
——《The Notebook》。
这部中文译做恋恋笔记本的片子，有人说它是对初恋的救赎，是两个年轻人轰轰烈烈的爱情。
故事的剧情非常简单，Noah在游乐园里对Alie一见钟情，热烈又真挚。
楼下的狼人杀还在继续，两人肩并肩，安安静静地看着电影。
光线映着钟雨筠吹弹可破的面颊，在下颌线上画出迷人弧度。
她看的津津有味。
屏幕里，整个夏天都是美好的。
可以吵架，然后两秒钟后继续亲吻相爱。
可以疯狂，躺在大马路上看红绿灯。
这就是最单纯的爱情，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用拥吻一票解决。
大多数时间里，含糖量十足的爱情片就是催化剂。
无论是温度，光线，氛围还是眸子里的余光，仿佛径直在朝着某个方向蔓延。
蔓延不停。
电影中的情侣浪漫热吻，沙发上的钟雨筠悄悄捏紧手心。
微不可察地把头扭过一点点角度，看到对方下颌轮廓后，又缓缓退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幻想中，自己似乎也有些向往这样的爱人。
可以偶尔拌嘴吵架。
然后2秒钟，3秒钟，别超过1分钟，再重新和好。
用力亲吻。
他陪着自己体验大千世界，就像Noah和Alie在美到极致的湖中划船般浪漫。
他尊重鼓励自己的兴趣，就像Noah劝说Alie，鼓励她画画一样。
如果能打开心扉相爱，一个夏天就好。
一起肩靠着肩，聊着最无聊的话题也会觉得幸福。
恋爱......到底是什么感觉？
屏幕闪烁间，身边突然伸来一只手，安安静静牵住自己。
女孩没有抽开，肩膀往右轻轻偏了两厘米。
气氛还在悄然扩散，微型电影院的门一下被推开了。
蔡志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支支吾吾地说着。
“几轮都找不到你们人，怎么......怎么还看上电影了？”
“哦哦哦，来了来了！”
钟雨筠双颊绯红，直起身子，刷地一下把手抽了回去。
......
接下来，大家玩了几轮狼人杀后，分成两拨尝试了其他游戏。
四人麻将轮流上座，有人直奔台球桌过手瘾，还有人钻进KTV包厢，一展歌喉。
“自摸清一色，三番！”
“不是哥们......你又和了？”
几局麻将下来，赵雪一把没赢，真给她打出了好胜心。
本来是轮番上阵的局，周明远不仅点炮次数极低，和牌概率还高到出奇。
刚刚玩狼人杀也是，这个b怎么这么厉害？
钟雨筠不是很擅长麻将，也没有什么唱歌的心思。
于是她主动请缨伺候局，一会递过来切好的摆盘水果，一会分给大家几瓶饮料，抱着胳膊站在后面看热闹。
“算钱算钱，没人上的话，下一把？”
周明远笑眯眯地敲着桌子，把面前的牌推进机器下沿，对旁边的许宁努了努嘴。
看着大家各自在刚刚建好的群内发着红包，又打量着赵雪一脸不服的表情，钟雨筠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赵雪吃瘪。
小玩怡情，大家都是没有收入的学生，筹码并不大。
可赵雪就是不服气。
“要不我们打川麻吧？”
正好牌桌上有熊耀，许宁干脆提出换个玩法。
“我都可以。”
周明远双手一摊，点了点头。
“川麻我不是很......”
赵雪刚想说自己不太擅长，想了想也许两个川渝人能痛揍周明远，马上把后半句咽了回去。
结果在不熟悉规则的情况下，局势几乎变成了可恶的三吃一。
“谢谢雪姐的大红包~”
“感恩有你！”
又是几轮下来，赵雪在群里连着发了六七个红包，引得其他人也都过来看起了热闹。
妈的！
他怎么连血流成河都会玩啊？
再次点了几个炮，她终于绷不住了，气呼呼地把牌推平，站起身来。
“你们玩你们玩，我今天运气真不行。”
“好啦雪姐，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去弄晚饭吧？”
许宁之前也是输多赢少，换成川麻后才勉强回了口血，笑着揽住赵雪，指了指不远处堆成小山的菜品。
“走！上楼烧烤！”
赵雪甩了下丸子头，直指三楼楼顶。
......
晚风温柔，少年少女们登上露台，一起摆好野餐垫和小餐桌，烧火，串肉，分发餐具，倒上饮料。
极目远眺，夕阳斜斜挂在天边，将近地一侧熏成了胭脂红，接天的部分却是清透的蓝。
“来来来，干杯~”
蓝天下的小烤炉滋啦作响，味道香飘百里。
无拘无束的十八岁，一切肆意又美好。
47.有没有女朋友
野炊这种需要多人合作的项目，其实还蛮能体现一个人动手能力的。
“给给给，我们把肉洗好了，你们男生去切吧。”
“怎么切啊？”
“喏，像我这样，切成小块就行。”
大家一起挽起衣袖，分工配合，把上好的十斤牛羊肉洗净，肥瘦分成两边，各自切成一立方厘米的小块。
懂烧烤的人都知道，这种肉最好不要腌制。
破坏那股子鲜味就不好吃了。
接下来，八个人又坐在小凳子上，按照四瘦一肥的比例，再把肉穿进提前买好的竹签子。
这些操作都算不上多复杂，几位美少女一边聊着天，一边频频交换眼神。
明显可以看得出，男生中的周明远和熊耀，干起活来利落熟练，一看就是有生活经验的男人。
不像另外两位动作笨笨的，一看平日里就十指不沾阳春水。
没准是妈宝。
所有的食材都处理完毕后，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望着烤炉发呆。
十八九岁的少年少女，会做饭不算稀奇，但有烤肉经验的还真不多。
这也算是上手容易好吃难的技术活。
“你们都不会？”
“行，我来烤吧，这炉子没那么大，一个人够了。”
周明远笑着取了几块碳，放进铁皮小烤炉，点火，扇风。
一把肉串按五指间隔，均匀摊开，左手转腕，翻动签子，右手拿刷子上油，捏把盐粒抖三抖。
鲜肉很快在扇子扇风中变了颜色，再撒上孜然、胡椒粉、辣椒面。
迎风那么一闻，鲜香扑鼻。
“好专业......”
“真香真香，没想到周明远还真会烤肉啊？”
“诶，他这个角度还挺帅的~（小声）”
大家虽然不懂烤肉，但周明远的动作过于丝滑流畅。
一眼看上去就感觉很厉害的样子。
他穿着简简单单的纯色T恤，脖颈下套着围裙，双手配合烤肉，棱角分明的侧脸融化在夕阳里。
怎么看都赏心悦目。
“来来来，尝尝我的独家烧烤~”
肥肉变成晶莹剔透的淡黄色，滋滋往外冒油，就说明火候到了。
摆满烤串的盘子被端到桌前，周明远立刻给大家带来了一点点美食震撼。
等待已久的年轻人们哄抢起来，刚才喝了好几杯酒，就等烧烤上桌了。
“呼呼呼......好烫！”
钟雨筠取过一根，用力吹气降温，小脸急得飘红。
味道可以哎！
咬上一口肉汁就渗出来，伴着辣椒面的辛辣，孜然胡椒的鲜香感，进到喉咙里直转圈。
她不由得眯起眼睛，刚想开口，却被身边另外一阵声音打断。
“哇......周明远！你烤的肉......唔，太好吃了吧？”
美食像是传感器，直达赵雪亮晶晶的眸子。
她甚至都没等第一串咽下去，就开始惊呼起来。
“你这是怎么烤的？感觉和我们沪城的烧烤味道一点都不一样。”
“确实好吃......”
大家先后品尝了一番，纷纷狼吞虎咽，予以肯定。
“你是不是去哪个烧烤摊修炼过啊？”
好吃的牛羊肉，一打打小啤酒，碰撞与欢乐的声音交织不停。
“修炼倒不至于，只不过有人教过我一点小技巧。”
周明远笑着摆了摆手。
“什么技巧？也教教我呗？”
川妹子许宁颇为热爱烹饪，顿时来了兴趣。
“比如碳的火候，是有讲究的。”
周明远伸出手，指了指炉子底下。
“碳要全部烧到白，火候透了之后，再放串才会好吃。”
“为什么？”
“因为把肉烤熟的不是碳，而是碳形成的高温白色灰烬。”
男人又举了个例子。
“你知道为什么有些人烤的串发黑吗？外糊内生，甚至签子都有可能烧断，这就是碳没烧透的结果。”
“天呐......这么懂，简直是生活家啊你。”
赵雪目不转睛地盯着周明远，感叹道。
“哎，老周，现在很多店上的是电烤炉，用这个是不是比较简单？”
动手能力为零的蔡志鹏，总算找到机会插嘴好奇道。
女孩子们聚焦在周明远身上的目光，让他打心底羡慕。
下次买个电烤炉，自己不就也能发挥一下了？
“老菜，电烤炉也没那么简单的。”
周明远夹了口毛豆，轻轻摇头。
“电烤温度低，核心是用料。”
“它本身很难直接烤出肉香，所以电烤串的肉，得用油和料喂透了，或者烤的时候随时刷油烤。”
“电烤的优势是温度恒定，不太容易烤糊，反而更适合大肉串，比如烤油边这种。”
“而且可以把肉块之间贴的比较紧，紧就会锁住汁水，外有酥壳内有汁。”
“缺点也很明显，就是没有那股烟熏火燎的碳味儿，撒烟熏辣椒粉和红甜椒粉也不行。”
“......学到了，牛逼。”
蔡志鹏竖着大拇指，把面前的啤酒一饮而尽。
不光是提问的蔡志鹏，剩下七个人也都跟着瞪大眼睛。
专业，也太专业了吧？
尤其是钟雨筠，几乎都快压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了。
如果不是朝夕相处的高中同学，她还以为这家伙是两年半烤串经验的大师傅呢！
也没听说他家里有人开烧烤店啊？
事实上，周明远之所以懂得这些，还要追溯到前世自己的丰富经历。
自己创办律所之后，每次团建去户外野炊，他都会专门请烧烤师傅全权负责，保证食用体验。
一来二去，也就成了朋友，对方看周明远出手豪爽大气，干脆教了他几手绝活。
真别说，泡妹子立竿见影。
每当周律拉着某位姑娘，到自家别墅露台亲手烧烤的时候，都能看到对方灿烂的星星眼。
能力极强的钻石男下厨做饭，这对于任何女孩子而言，都是反差极强的惊喜。
挡不住，完全挡不住。
“筠筠！我问你个事。”
赵雪扯了扯钟雨筠的胳膊，凑近她耳边，小声说道。
“你这个高中同学，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说罢，女孩在桌下悄悄指了指周明远。
“哈？”
钟雨筠顿时一怔，几秒后才反应过来，咬着嘴唇，摇了摇头。
“没......好像没有吧。”
赵雪没再回话，拍了几下她的肩膀，从耳边挪回原位，捏起自己的扎啤杯。
笑眯眯站起身来，提高声音。
“今天玩得很开心，大家拍几张合影吧？”
“等会我发群里，怎么样？”
“可以啊！”
大家一致同意。
第一张照片，是经典的碰杯合影。
男男女女的手臂举着酒杯凑近，弧状的团圆走进iPhone取景框内。
“来来来，Cheers~”
48.其乐融融的联谊
桌游，做饭，合影，打牌，唱歌。
连蔡志鹏都没想到，第一次和女生寝室的联谊，居然能做到这样其乐融融。
自己班上的同学都没这么熟！
丰富的转场互动方式，加上一点点恰到好处的酒精，让八个年轻人的关系迅速推进，一点都没有初次见面的拘谨。
“宁宁跳的真好，哈哈哈~”
“回头百团大战的时候，加入点金舞蹈团吧，我看你行！”
吃饭唱歌之所以流行，多数因为在商务局里无往不利。
对于陌生人破冰来说，唱歌效果其实并没有很好。
但混熟之后再钻进KTV包厢，就变得不一样了。
女孩子们的矜持早就消弭一空，纷纷化身麦霸，把屏幕点出长长一串歌单。
唱歌嘛，就该回归原始和纯粹。
根本不用谁在房间里带节目搞气氛，玩酒桌游戏推进喝酒。
没必要，大家自己就会玩得很开心。
比如站在潮流前线的赵雪。
她解开丸子头，起身率先点了一首T-ara的《Lovey-Dovey》，点燃了整个包厢的温度。
2014年，正是皇冠女团火遍大江南北的巅峰年代。
她甩动秀发，手握话筒，歌词韩英混杂，咬字间那股范儿拿捏得十足十。
更令人惊喜的是许宁，她跟着MV中的动作，当场来了一小段女团舞。
501寝室的男生们连果盘都顾不得吃，视线牢牢镶嵌在两人身上，鼓掌吹捧轮番上阵。
接下来，大家彻底放开了自我。
说自己不擅长唱歌的熊耀一点没怯场，蔡志鹏更是一展歌喉，秀了几首冷门小众歌。
“诶，我们一起唱首歌呗~”
周明远还在捧场拍手，一阵香风扑过，身边突然多了个人影。
钟雨筠提着裙摆凑近，在他耳边说道。
这个时候的一起，当然指的是男女合唱。
“可以啊，你会唱什么？”
周明远笑着点了点头：“好心分手？”
对方立马白了他一眼。
“我不会粤语！”
“那你选。”
“素颜，有点甜，或者屋顶......”
“屋顶吧，我去点。”
周明远想了想，起身走到点歌屏幕前，把《屋顶》顶了上去。
《屋顶》又被称为周杰伦两大经典对唱之一，每当演唱会时，观众们都会自动分成万人男女声部大合唱，场面极其震撼。
前奏钢琴声轻柔响起，在大家若有所思的视线中，周明远和钟雨筠分别接过话筒。
“半夜睡不着觉把心情哼成歌
只好到屋顶找另一个梦境~”
男低音，只能说中规中矩。
当女声部出现时，大家才纷纷提起了注意力。
“睡梦中被敲醒我还是不确定
怎会有动人旋律在对面的屋顶
我悄悄关上门带着希望上去
原来是我梦里常出现的那个人~”
钟雨筠单手握紧话筒，倚在软绵绵的沙发里，表情无比沉浸。
好听，真好听！
白色裙摆随动作微微飘动，在光影交织下演绎着少女的清甜纯净。
小钟的第一次开口，直接惊艳了在座的另外几位年轻人。
玩手机的段妍妍闻声抬头，许宁托着下颌认真倾听，赵雪也把端起的杯子放了回去。
男生们就更不用说了。
一个个目不转睛。
“在屋顶唱着你的歌
在屋顶和我爱的人
将泛黄的夜献给最孤独的月
拥抱这时刻这一分一秒全都停止
爱开始纠结
梦有你而美~”
二人合唱随之而来，清甜柔绵的嗓音如同天籁，夹在周明远松弛的音色里，仿佛有着十足十的默契。
余音悦耳，从话筒到心尖，绕梁不绝。
.......
大家就这样共同度过了十个小时欢乐时光。
没有后续，因为轰趴不包过夜。
“我们先走啦~拜拜，下次再约！”
时间接近凌晨，女生寝室叫好出租车，沿着南湖大学方向返程。
“周哥，周哥！”
“怎么了？”
第二辆出租车亮着灯光，徐徐开到别墅门口。
四人刚刚坐进车里，蔡志鹏意犹未尽地拍了拍前排肩膀。
“是不是该恭喜你了！”
“恭喜我啥？”
周明远好奇道。
“又是牵小手，又是唱情歌，这不已经确定关系了？”
蔡志鹏挑了挑眉毛。
看到包厢里钟雨筠和周明远那一幕的时候，他本来有些失落。
但也迅速调整好了心情。
说实在的，蔡志鹏这个人并不是没脑子的富家二代。
他不会觉得天大地大老子最大，不仅能看到周明远一骑绝尘的优秀，也乐于承认。
这样的人配钟雨筠，说句郎才女貌没毛病。
况且，寝室里还有其他三个美女呢！
许宁开朗可爱，赵雪格调十足，段妍妍稍作打扮也是小美女。
祝福就好了，何必撞死在一颗树上呢？
“不至于，还是朋友。”
令他没想到的是，周明远却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
“这些和确定关系两码事。”
“......啊？”
俞飞扬和熊耀刚打算继续八卦，听到这话都愣了。
唱情歌也许得分场合，牵手还不能说明关系吗？
“不是，我意思是老周你主动点去追她的话，应该能成。”
蔡志鹏补充道。
“呵......别闹。”
周明远鼻腔内发出一声冷哼，没再说话。
又他妈来了。
也许正是这种男追女的落后社会共识，才让某些观念渐渐深入人心。
形成渐渐倾斜的天平。
【你是男孩子，让让女孩子怎么了？】
【男孩子就要主动一点，放低姿态！】
【大老爷们就应该.......】
这对吗？
这真的对吗？
不过，他也没兴趣跟室友解释什么男女平等。
人类只有自己踩过坑，才能明白某些道理。
“我发现那个叫赵雪的女孩，挺特别的......”
“她是富婆，你们注意到人家穿的衣服，还有背的包包没？”
蔡志鹏再次开启话题。
“什么包包？”
熊耀问道。
“LV啊！要一两万呢！”
“这么多啊？”
“许宁也不错，人可爱性格好还会跳舞，大熊不然你试试？也算半个老乡。”
“我......我不行吧。”
室友们还在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联谊的妹子。
周明远没有插话，坐在副驾驶轻轻眯起眼睛。
不知不觉间，车早已驶过长江大桥，凌晨风景极美，前方车灯宛如一条流动的光河，自地平线尽头漫涌而来。
突然，他的手机振动起来。
【Hi，我是赵雪~】
跳进屏幕里的，是一条陌生好友验证消息。
49.回旋镖叫做屋顶
“妈的！”
赵雪撇了撇嘴，单脚踩在凳子上，从包包里取出一支悦刻玫瑰金，单手握住，深深嘬了一口，眯起眼睛。
“我再强调一遍，不是打牌水平菜，我被针对了，懂吗？”
“哈哈哈哈哈，是是是雪姐~”
许宁跟段妍妍对视一眼，默契地笑了起来。
银铃般的笑伴着独立卫浴哗啦啦的水声，回荡在203女生寝室。
“我们被你虐过，当然知道你有实力！”
“可能那个......周明远太厉害了吧。”
“我不是长他人志气哈。”
“感觉他做什么都很厉害的样子。”
许宁对赵雪眨了眨眼睛，翻过手腕，把内搭的吊带背心丢进洗衣篮，上身只剩下一件聚拢内衣。
203寝室里，赵雪是公认的高级玩咖。
她交友广泛，长袖善舞，早在军训期间就把周边的夜店，麻将馆，桌游吧之类的地方摸得门儿清。
这一点，大家都很服气。
形容她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想起后世流传甚广的那句话。
——我抽烟喝酒蹦迪，但我是个好女孩。
“嗯......”
“这个我倒是承认。”
赵雪咬了下嘴唇，破天荒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对面那四个男孩子里面，就他还像点样子。”
“颜值过关，逻辑清晰，动手能力强，做饭还好吃......”
段妍妍挑挑眉毛：“哟哟哟，雪姐~”
“我还是第一次听你评价男人，用这么正面的词语诶。”
“我也是！”
浴室的水声还在继续，许宁笑眯眯地换好拖鞋，接过话头。
平日里，赵雪可没少吐槽自己身边的男孩子下头。
“也不怪雪姐这么说啦。”
“我觉得周明远这人确实挺有意思的，算是个宝藏男孩。”
许宁抱着胳膊，想起一些细节。
“你们有没有发现，之所以今天气氛这么好，有几个原因。”
“什么原因？”
赵雪问道。
“一方面是选址，据说本来是要去吃饭唱歌的，他说太老套了，最后我们才去了别墅玩。”
“另一方面，他很会聊天，很会玩诶！”
“不管什么场合，桌游打牌做饭唱歌，他都能无缝接住我们的话题和梗，感觉情商超高！”
“会玩就不用说了吧？麻将雪姐都快被他打郁闷了，台球他室友在对面一把没赢，狼人杀也被他骗的团团转，多亏了姐妹们齐心协力把他票死......”
段妍妍一听这话，跟着点点头。
“没错，宁宁说得还真是。”
浴室的水声停了，她换下身上的衬衫，站起身来。
“大家都这么想，那只能说明......”
“他的段位远高于我们，和我们相处只是在向下兼容，降维打击！”
“我也去洗澡了。”
赵雪靠在上床下桌的梯子上，看着雾气里的钟雨筠擦着头发走出来，嘴角不由得轻轻勾起。
“呵......降维打击？”
她双手交叉，低头望着葱白指尖上亮晶晶的美甲，心里一万个不服气。
......
另外一边。
501寝室的男孩子们，也回到了自己的小窝。
男生洗澡压根用不了几分钟，大家分别冲过澡后，意犹未尽地聊起天来。
“说实话，今天确实玩得很开心，比吃饭唱歌强太多太多了。”
“还好听了老周的，四个妹子的微信我都加上了。”
蔡志鹏靠在椅子上，笑眯眯地翘起二郎腿。
“不是......你都加了？你他妈怎么这么贪心！”
俞飞扬扭过头，瞪大眼睛。
他还在想加谁的时候，竟然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他不加不行。”
熊耀皱着眉头，认真地看着手机屏幕：“不加人家怎么给他转账。”
“哦对，忘了AA制这回事了。”
俞飞扬这下松了口气。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从组局经验开始，聊到女孩子们谁有钱谁好看谁性格好，又互相调侃起来。
“大熊你赢人家女孩子钱，胜之不武！”
“放屁！你要这么说周哥赢得更多，他一把都没点炮！”
周明远躺在床上，自顾自玩着手机。
听到室友提及自己，他才伸出头去：“你们能不能少说点傻逼话？”
“愿赌服输。”
“人家输钱的都没玩不起，你还心疼上了？”
喷了两句之后，他又把脑袋缩了回去，继续在水果公主微信群里聊天。
周末一整天都在外面，没时间回消息，晚上在群里冒个泡再正常不过了。
【图片】
（围裙烤肉抓拍帅照）
【图片】
（八人举杯合影）
好在工具人赵雪还真甩了不少照片到八人群。
周明远挑了几张，直接转发。
别问为什么不像室友们那样，一股脑把今天的点点滴滴全部发到朋友圈。
只有小孩子才会这样用力过猛。
黎芝：【@饭搭子二号机，你还会烤肉呢！】
顾采薇：【去哪潇洒了这是，怎么不给我们露一手？】
周明远：【下次，下次一定。】
顾采薇：【负责店里的装修队马上就入场了，咱们分享下课表，轮流监工好不好？】
其余两人一致同意。
群里很快多出了三张课表。
金融学院，法学院，以及另外一个法学院的日常安排。
【这么看我要落单了啊~】
【哭泣小猫.jpg】
顾采薇看着大家的课表，很快筛选出了繁忙时段和休闲时段。
说起来也挺奇妙的，周明远和黎芝的课程安排，竟然有着高度相似。
明明不是同一所学校，偏偏早八的早八，休息的休息，连体育课都撞在同一天。
【也行吧，咖啡机也快到货了，我有课的时候，你们一定要保证店里有人，不然贵重物品丢了可没处说理。】
顾采薇又发了一小串过来。
【好好好。】
【@饭搭子二号机，明天记得来取钥匙！】
解忧咖啡店的安排告一段落，周明远关掉群聊，打开钟雨筠的对话框。
对话停留在到达别墅前，一片安静。
想了想，他也没有主动开口说些什么，而是把页面切换到网易云音乐。
找到一首名叫《屋顶》的歌，点击分享到朋友圈。
窗外繁星闪烁，尽管已经熄灯，室友们兴致勃勃，还在继续聊个不停。
他拉起床帘，插上充电器，钻进被子里。
闭眼前，他又重新检查了一遍绿泡泡。
——这次果然不一样。
最新动态下方，有且仅有一条点赞。
男人终于安心，任凭黑暗渐渐包裹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