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雍亲王四子 在弘历面前有两棵树,一棵是枣树,另一棵还是枣树。 这不是对某大文豪的字句进行复述。 因为,弘历现在,就坐在后面的厢房屋顶上,看着这两棵枣树。 而在两棵枣树紧挨着的院墙外,正传来唱念做打的戏剧声,与许多王公子弟叫好拍掌的声音。 弘历知道,院墙外,紧挨着的是八贝勒府。 即便八阿哥胤禩如今已失去夺嫡机会,但八爷党老十四的崛起,让八贝勒府依旧是许多王公大臣趋之若鹜的地方。 而弘历对此只是充耳不闻。 毕竟,这份热闹,跟他这个雍亲王四子关系不大。 他也不感兴趣。 他更享受自己此刻在墙内的宁静,更愿意坐在屋顶上,看着红漫天的枣子发呆。 不知何时,格格钮祜禄氏疾步跑了来,一脸紧张地抬头看着他:“弘历!你怎么又上去了?” 钮钴禄氏是他的生母。 由于钮钴禄氏家庭背景不怎么好,其父亲凌柱只是四品典仪官,母亲彭氏更只是生员彭武之女。 所以,钮钴禄氏在以秀女身份进入雍亲王府后,身份就一直是格格,即地位最低的侍妾,也没有因为生下弘历就母凭子贵的成为福晋。 王府的人因而皆唤她作格格。 弘历也不能例外。 “格格,功课我都做完了。” 弘历看向了钮钴禄氏。 钮钴禄氏在弘历学业上看管的比较严,常以其父雍正要检查为名,恐吓弘历要尽快做完做好府里师傅布置好的功课。 但实际上,雍正就没怎么来过弘历这里,检查过他的功课。 这主要是因为钮钴禄氏身份卑微,并不怎么讨雍正喜欢。 但县官不如现管,为不让钮钴禄氏在自己面前唠叨,他每次放学回来,还是老老实实地先做完了功课。 钮钴禄氏问:“数理功课也做完了吗?” “做了!” “可有检查?” “检查过了。” 因康熙喜欢研究数理,上行下效,时下诸宗室王公都很重视让子弟学习数理。 当然,康熙只鼓励宗室子弟学习数理,对外是不鼓励的,对汉人就一直只要求精通儒学就行。 弘历也会被教授一些数理功课,为的是防备将来参加宫廷宴会时,被康熙突然来个考察。 钮钴禄氏依旧皱着眉头:“下来吧,上面不安全。” “我想在上面多待一会儿。” 弘历回了一句,两眼看向了宫墙外的蓝天。 “仔细你阿玛来看见了。” 钮钴禄氏说道。 雍亲王胤禛是出了名的冷面王,对百官严苛,对家人自然也素来严苛。 因而,在雍亲王府,几乎人人在听到雍正的名字后,都会色变。 所以,以往弘历只要不听话,钮钴禄氏一提雍正,弘历都会乖乖就范。 这是钮钴禄氏百试不爽的方法。 但现在的弘历对此却是不以为意,依旧坐在上面。 钮钴禄氏是真担心弘历摔着。 一是基于一个母亲对儿子安全本能的担忧; 二是她卑微的身份会导致,弘历身上的任何损伤,都会变成对她乃至她家族的加倍惩罚。 所以,她这时见弘历依旧不肯下来,直接就揪住了心口,挤出笑脸来,继续劝着弘历:“下来吧,我让他们给你打枣子吃,怎么样?” 弘历没有理会钮钴禄氏。 他不是不想给钮钴禄氏面子,而是他现在心情也很郁闷。 因为就在三天前,他还是一名二十一世纪的数学教师,也正在课堂上,给学生们讲课。 但他没想到,他正在数学课上扯着闲篇,而批评清朝如何愚民呢,就突然来到了清朝。 然后,他就成了雍正第四子弘历,作诗数量堪称古代第一的十全老人! 也就是所谓历史上当皇帝当得最滋润的乾隆皇帝。 可再滋润,对于弘历而言,也没有二十一世纪好啊。 “格格,苏培盛来传话说,四爷待会要来这里。” 这时,一官女子疾步走了来,向钮钴禄氏回禀了雍正要来的消息。 钮钴禄氏听后自然高兴不已,同时也有了主意,而对弘历说道:“快下来吧,你阿玛待会要来,要是看见你这样,仔细给你窝心脚!” 弘历也知道,雍正素来严格,所以,他还是乖乖地从屋顶上往下爬。 钮钴禄氏忙吩咐底下奴才去做人肉梯子和人肉地毯,防止弘历一时找不到踩点或者不小心摔下来。 最终,弘历还是顺利的到了地面,且也对钮钴禄氏行了一礼:“让格格受惊了。” 钮钴禄氏没有生气,只是笑着摸了摸弘历的头。 然后,钮钴禄氏还主动宽慰着弘历:“我知道,你是因为没能同你三哥一样,去八叔府上看戏,而不高兴!但是你可以去找弘昼玩啊?” 钮钴禄氏口中的弘历三哥就是弘时,如今在雍正诸子中最年长。 而弘昼是弘历同父异母的弟弟,乃格格耿氏所生,只比弘历晚出生半个时辰。 所以,弘历和弘昼感情极好。 历史上,乾隆皇帝自己在回忆年少时就说,他与弘昼当时一处读书,几乎形影不离。 正因为此,钮钴禄氏这时才提到弘昼。 “还找谁玩,他既然也想去凑热闹,那就让他去!在这里于你母亲面前摆什么脸色?” 这时,很严厉的声音从院门处出来。 钮钴禄氏和在场的人,还没看见这说话的人,就都已经噤若寒蝉。 弘历倒是先抬头看了过来,随后,就看见是雍正正冷着一张脸,朝自己走来。 他知道,雍亲王和康熙第八子胤禩的贝勒府虽然紧挨着,但两人感情不好,还是政敌,要不然,历史上雍正也不会在继位后将其开除宗籍还改名阿其那。 而且,即便是雍正亲子弘时,由于跟胤禩比较亲近,都因此被雍正针对,不但使得弘时现在已经年满十七也没被他请封为世子,甚至在雍正继位后还被雍正直接于雍正四年过继给胤禩,后面更是被直接削宗籍。 可见,雍正有多仇恨胤禩和跟胤禩亲近的人。 所以,弘历对雍正因为钮钴禄氏提到八贝勒胤禩而恼怒,也不感到奇怪,觉得雍正恐怕真以为自己是因为没有去成八贝勒府那里凑热闹而生气。 弘历只得忙行大礼解释说:“阿玛容禀,儿子只是想十三叔了,所以才不高兴。” 弘历知道,与雍正感情真正好的就是老十三胤祥,而不是雍正亲弟弟胤禵。 历史上,雍正对胤祥的感情之深,远超对其他任何人的感情,为此在继位后不让胤祥避讳,仍用“胤”字,还给其铁帽子王的荣誉,更将其子视若己出。 后来胤祥因是在端午去世,雍正更是每逢端午就必落落寡欢、脾气暴躁,而使得内外之人各个自危。 但现在,胤祥因为太子胤礽二度被废,也受牵连,虽说没有像某电视剧里演的那样,被圈禁起来,但也形同软禁,不能见任何人。 所以,弘历也就在这时提到胤祥,以解释自己今日心情不佳的原因。 第二章 赏金叶子 雍正听后,神色的确缓和了不少。 “难得你这个时候还记着你十三叔!” 雍正为此还拍了拍弘历的肩膀,也破天荒的露出了笑容。 因为,现在没有谁,愿意在太子党失势时提起胤祥,连很多阿哥都对胤祥避而不谈。 就连雍正自己,为了不引起康熙的猜忌,也在平常,不得不装作忘了胤祥这个人的存在。 但越是这样,重情重义的雍正越是可怜胤祥,也越是觉得自己对不起胤祥。 所以,当弘历提到是想胤祥这个十三叔才郁郁寡欢后,对雍正而言,可谓是引起了他的共鸣,让他对弘历顿生好感。 这让钮祜禄氏和她身边的人,因此都大松了一口气,也都露出了开心的神色。 “儿子很想再跟十三叔学骑马,想跟着他继续去狩猎。” “十三叔的骑射最厉害,也最照顾我们了。” 弘历这时补充起来。 此时的弘历,一张孩童脸,满是纯真。 雍正不停地颔首。 明显很相信弘历是真心实意的。 话说。 雍正本来没打算来看钮钴禄氏和弘历的。 但因为,他得知弘时不顾他的感受,已经悄悄去了八贝勒府看戏,也就不想再去他素来宠爱的侧福晋李氏那里,而打算来看看他的另外两个年龄已过十岁的儿子。 只是,雍正没想到,他在先来到弘历这里时,却得知弘历也同他一样在想着老十三。 接着,本没有打算进屋子的雍正,还因此进了钮钴禄氏和弘历的屋子,还主动排着弘历一起走,语气很是温柔地嘱咐他:“以后,可不准再爬上去了,知道吗?” “儿子记住了。” 弘历点了点头,且为证明他是真心挂念老十三,还主动问着雍正:“阿玛,我能去看看十三叔吗?” 弘历这话,让雍正更加感动。 雍正也就在坐下来后,没有接过钮钴禄氏递来的茶,而是双手握着弘历的手,一脸歉疚地对弘历说: “现在还不能,如果你汗玛法有一天想起你十三叔了,在宫宴时,让你十三叔也参加宫宴后,你就可以在宫里与你十三叔说说话了。” 弘历颔首,故作失望地说:“知道了。” 看见弘历一脸失望的样子,雍正愧怍之色更加的浓厚。 而为此,他决定进一步关心关心弘历,以表现一下父亲的慈爱,让弘历不至于对他太过失望。 于是,雍正就笑问着弘历:“我听邬先生说,你功课学的不错?” 弘历颇为谦虚地说:“邬先生夸赞儿子,儿子不敢当,儿子只是认真学罢了,也并非真的都学的很好。” “把你的功课拿来我看看。” 雍正见弘历如此懂事,越发的心里高兴,也就决定好好了解一下自己这个平时不怎么被自己注意到的庶子。 钮钴禄氏也笑着忙把弘历的功课本递了来。 雍正这里,便真的检查起弘历的功课来。 弘历前世虽然是教数学的,但书法是他的业余爱好,所以写毛笔字也就不算什么,再加上,他继承了原主人的知识,也就在附身乾隆后,没耽误汉文以及满蒙文的功课作业。 雍正在看了弘历的汉文与满蒙文功课后,就又检查起弘历的数理功课来。 数理就是数学。 因康熙非常喜欢数学,还组织人编纂过《数理精蕴》,所以雍正也就在检查弘历的功课时非常认真。 好在这个时代的数学也就中学水平。 弘历眼下学习的数理甚至还没到中学最高水准。 但他在前世是数学老师,高考时数学还考了一百四。 所以,数理功课对他而言,自然也不是什么问题,他在放学回来后,仅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就迅速完成了数理功课。 反而雍正在数理方面还不及弘历,也就在认真检查许久后,才确认弘历没有做错。 “这些数理功课,你都做对了!” 雍正因而神色复杂地看了弘历一眼,说道。 接着,雍正就指着弘历功课本上的一道高次方程的数理题,问他:“但这道题,你是怎么做出来的,邬先生已经教会你做这个题了吗?” “阿玛慧眼,这道题,邬先生还没教,只是让我们自己琢磨,儿子能做出来,是因为儿子自己琢磨出了一个新规律,也就能用新规律很快算出来。” 弘历这时回道。 雍正认真地看向弘历:“什么规律?” 弘历拿了笔,又在桌案上铺开一张纸,用清朝人能理解的方式,将韦达定理讲给了雍正听: “这就是儿子琢磨出的规律。” 虽然,韦达定理已经在十六世纪出现于欧洲,但传入中国要到十九世纪的数学家李善兰编写《代数学》时。 所以,当弘历把这韦达定理讲解出来时,雍正也就目瞪口呆,一脸的不可思议,随即颇为欣喜地说:“汗阿玛要是知道这个,定会高兴,这作为他御极六十年的贺礼最为合适!” “你先不要告诉别人,待过些日子面圣时,你再进献给你汗玛法。” 雍正为此嘱咐着弘历。 弘历拱手道:“儿子记住了。” 眼下是康熙五十九年十一月,诸王、贝勒、大臣已奏请议定,明年正月举行康熙御极六十年大庆。 所以,内外皆在准备明年大庆的贺礼。 雍正也不例外。 且他这段时间也正为如何借此机会让康熙高兴而发愁。 而因此,雍正现在对弘历是越看弘历越喜欢。 他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四子,会是一位数理天才! 这让在政治权力斗争上非常敏锐和有手段的他,开始对弘历有了些新的期许,也对自己接下来争储添加了一些信心。 连因自己长子也去向胤禩献媚而产生的不快,也在他心里被一扫而空。 “苏培盛!” 雍正为此吩咐了一声。 雍正身边的宦官苏培盛走了来:“请主子吩咐。” “赏弘历阿哥百张金叶子,再把我书房的那本《三角形推算法论》拿来给他。” 雍正这时吩咐了一声。 “谢阿玛!” “谢四爷!” 弘历和钮钴禄氏忙道了谢。 雍正抬手让弘历和钮钴禄氏平了身,然后就对弘历说:“我这是见你笃学勤思,又孝顺恭谨,所以才赏你百张金叶子,以后也方便多买些书来看,而不是要你拿着这些金叶子去乱花!你要谨记!另外,那《三角形推算法论》是你汗玛法编写的,你既然有数理上的慧根,就拿去看看。” “儿子记住了。” 弘历回道。 能得百张金叶子,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毕竟任何时候,没钱都是一件很恼火的事。 而至于《三角形推算法论》,他倒想通过这书知道,康熙的数学具体水平。 钮钴禄氏也为弘历能得雍正喜欢而高兴,一时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不少。 雍正见她精神饱满,倒是比平时颇有些别样的韵味,也就把腰间的一全镂空白玉佩取了下来,而放在了钮钴禄氏手里,还握着钮钴禄氏说:“你把弘历看顾的很好,没有让他荒废学业,对我四王府是有功的,我都看在眼里,这块玉佩是我贴身之物,就赏给你吧。” “谢四爷,照顾好阿哥,是奴婢本分,谈不上有功。” 钮钴禄氏忙跪了下来,两眼因此盈满了泪水。 雍正也不知是心情好的缘故,还是久未看见钮钴禄氏的缘故,也就见钮钴禄氏现在越发的我见犹怜,而因此在当晚选择了留宿于这里。 弘历因此听了一晚上的床架摇晃起来的嘎吱声。 可他现在才十岁,还不能体验此间的美好滋味,也就只能假寐干听着,且不知不觉间沉睡了过去。 次日,当他醒来时,雍正已经离开了,而钮钴禄氏已经坐在了他身边,真满脸堆笑地看着他,且一脸慈爱。 第三章 可有桂顺斋的沙琪玛? “老天有眼,赐了你给我,让我在府里没白熬。” 钮钴禄氏这时满面春光地对弘历柔声说着。 “格格,阿玛走了吗?” 弘历为此问了钮钴禄氏一句。 钮钴禄氏柔和地用手指触碰着着他的脸,笑着说:“走了,你昨晚睡的可好,想吃什么?” “还行。” “格格听说过,有个专门卖沙琪玛的桂顺斋吗?” “说是用真狗奶子与蜂蜜做的。” 弘历随后就坐起身来,下了床,且开始配合着让人给他更衣梳洗。 钮钴禄氏认真想了想后,摇头说:“没听说过。” 弘历哂然一笑。 他还以为某电视剧里,“康熙优选”的这种沙琪玛真的存在。 “哥儿要想吃沙琪玛的话,可以让他们买朝阳楼的。” 钮钴禄氏这时提议道。 她明显不想让弘历失望。 弘历想后颇为好奇:“是很有名的店吗?” “是的,听说在前明万历年间就有了,当时是叫玉成园。” 钮钴禄氏回道。 弘历点首:“那尝尝吧。” “我这就让他们去买!” 钮钴禄氏忙走了出去。 这里,弘历在盥洗好后,钮祜禄氏就把一大叠金叶子和康熙的《三角形推算法论》递到了弘历面前:“看看吧,你阿玛赐的东西。” 弘历看见这一大叠金叶子就不禁嘴角微扬起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这么多金子。 接着,他就赏赐了一些给身边的人,以增加这些人的忠诚,而剩下的就交给钮钴禄氏替他保管起来。 至于《三角形推算法论》,他则在接下来认真翻阅起来。 弘历看了后发现,康熙的数学似乎也不过如此。 但即便如此,他因为对数学史的了解有限,也就还是不清楚,如今中国的数学成就,与同时代的西方比,到底是落后了,还是进步了。 但无论如何,他不得不承认,康熙的数学水平,在自己这里,还是有提升空间的。 在弘历看《三角形推算法论》时,底下的人已经买来了朝阳楼的沙琪玛。 “你尝尝这味道合不合口,因为最好的,他们会送进宫里,所以我们是吃不着的。” 在弘历盥洗好,吃着这沙琪玛,喝着奶子时,钮钴禄氏也就在一旁对弘历有的没的说起话来。 弘历也好奇地问着她:“格格有买过这个吃吗?” “哪会有钱买这个,能吃碗卤肉面已经是了不得的事了。” 钮钴禄氏笑着说道。 弘历不由得想起了历史上道光朝为皇后庆生,结果宴席上只吃卤肉面的故事来,也就对这个时代,把沙琪玛当成高档食品的情况不觉着奇怪了。 为此,弘历亲自给钮钴禄氏递了一块沙琪玛:“那格格尝尝。” “不了,我今天牙有些不舒服。” 钮钴禄氏笑着摆手拒绝了。 弘历只得把沙琪玛送进了自己嘴里。 过了一会儿,弘历在看了看盘中剩下的几块沙琪玛后,就只拿起一块,用手绢包着放入袖中,然后起身说:“我吃饱了,先上学去了。” “是不合口味吗?” 钮钴禄氏问了一句。 因为她记得弘历平时不是这个饭量的。 弘历这时已经走了。 钮钴禄氏很快就明白了过来,而为此笑了起来,且笑着笑着就红了眼,喃喃道:“真的长大了!” 弘历上学的地方就在雍亲王府内,老师是邬思道。 而同他一起学习的除了弘时,还有弘昼。 按理,弘时已经十七岁,早已成婚,不用再跟他们一起读书的。 但因为弘时到现在都还没被封为世子,而有自己的独立府邸,也就只能继续跟着他和弘昼一起读书。 “请四哥安!” 弘历在穿廊走门后,就先遇到了弘昼。 弘昼先笑嘻嘻的向弘历行了礼。 弘历则忙抬手让他起来,且把一块沙琪玛递给了他:“你尝尝。” “沙琪玛!” 弘昼开心地跳了起来。 他和弘历都属于格格这种低阶侍妾生的皇孙,与百姓相比自然是天潢贵胄,但在宗室里,则属于较低阶层的子弟,自然平时的收入就有限,不可能经常吃到好东西。 所以,弘昼现在在看见沙琪玛后会觉得稀奇不已。 “四哥,你哪儿得来的?” 弘昼道谢后就一边吃着一边问着弘历。 弘历说:“格格用体己钱给我买的。” 弘昼一脸感慨地说:“格格对你真好!” 在弘历和弘昼说着话时,弘时也走了来,且问着弘昼:“老五,你在吃什么呢?” “沙琪玛,四哥给的。” 弘昼嘿嘿笑着回道。 弘时呵呵一笑:“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有什么稀奇,我在八叔那里,吃这个吃到吐,还都是进上的朝阳楼正宗沙琪玛!” “八叔管着内务府,自然有很多好吃的。” “只是,我们哪里能跟三哥你比,我们这些兄弟中,就您能跟八叔走得近,才有福气享受这些。” 弘昼这时一脸羡慕地说道。 弘历也笑着附和。 弘时则越发得意,眉飞色舞道:“我毕竟是雍亲王府最长的阿哥,八叔自然待我更好!但你们也不要灰心,八叔素来礼贤下士,对子侄都很亲和,你们只要多走动走动,也是有机会入八叔的眼的,将来等十四叔登基,必定重用八叔,到时候八叔替你们美言几句,你们说不准也能得个美差。” 弘历知道,清朝的宗室爵位继承制度非常严格,除铁帽子爵位外,嫡长子继承爵位要降爵,其他儿子要想获得爵位需要考封。 而且,清朝宗室俸禄不高。 所以,清朝许多闲散宗室要想生活体面或者在爵位上得到升迁,就需要当差做事,皇子都不能例外。 现在,弘时与八贝勒胤禩走得近,也是希望将来胤禩做皇帝后,他能够领到差事而可以继承雍正爵位而不降爵。 但弘历对跟胤禩多走动走动的事不感兴趣,因为他知道将来做皇帝的不是八爷党的十四阿哥胤禵,而是雍正! 现在抱老八老十四的大腿,纯粹就是四九年入果党。 对于弘时此时的话,弘历也就只是心里冷笑,他真好奇将来雍正继位后,弘时会有多后悔自己现在的举动。 不过,弘时现在不看好雍正,弘历也不感到奇怪。 因为现在的雍正的夺嫡野心,如今的确掩藏的很好,没像胤禩当年那样明目张胆的整个王上加白,康熙也隐藏的很好,宁整出二立太子胤礽,也没有表现出他真正属意的继承者是雍正。 这也就使得许多王公大臣都被骗了。 所以,弘时这种涉世未深的青年贵胄,即便是雍正亲儿子,但站队错误也在所难免。 只是,弘时在雍正即位后居然还跟老八一党眉来眼去,那就真的是茅厕打灯笼了。 雍正也因此干脆把弘时过继给老八胤禩,而直接让其失去储位资格。 在弘历神游物外地跟着弘时、弘昼走去学堂时,弘时倒主动问他:“四弟,阿玛昨晚去你那里了?” 第四章 学堂读书 弘历“嗯”了一声,随后就没再多言。 弘时这里则先进了学堂,坐在了学堂左侧的官帽椅上,等着师傅的到来。 弘时似乎有些不耐烦。 他坐下后,就急躁地扯着衣襟:“这潘师傅怎么还没来。” “上茶!” “有没有眼力见!” 弘时接着又训饬起在学堂侍候的奴才来。 这时,一小黄门忙将正要送来的茶,放到弘时身侧的茶几上。 弘历和弘昼也在这时坐了过来。 弘历作为弘昼的兄长,自然坐在挨近弘时的左下侧。 不过,弘历刚坐下,弘时就突然伸手,将茶几上的一盏茶,拂倒在了弘历身上。 弘历的衣袍顿时被浸透了一大片。 弘昼在一旁目瞪口呆起来,看向了弘时。 底下的奴才们更是吓得面色惨绿,忙跪了下来,深怕弘历因此拿他们出气,也怕弘历因此和弘时起冲突。 但弘历选择了隐忍,没有发作,只在这时站起身来,去了外面,让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把衣服给他,而他自己则去了东侧的厢房里换了一身衣服。 因为,弘历知道,弘时刚才那样做,就是要激怒他,好给他制造一个辱骂殴打兄长的罪名。 为的是教训他刚才没主动告诉他,雍正昨日去他哪里说了什么话。 连训饬奴才“没眼力见”,也是在指桑骂槐,暗指他没有眼力见,不知道主动向他汇报一下雍正的言语。 但弘历就是不想当弘时的眼线。 何况,弘时虽然是兄长,但其政治眼光,的确让弘历看不上眼,他才不会冒着得罪雍正的风险讨好弘时,甘当弘时的眼线。 虽然,弘时现在看上去是雍正长子,但谁能想到,他这个长子,早早地在雍正九年就要被雍正逼死呢。 好在,底下的奴才们提前给他们这些主子准备的茶水都是温热不烫的。 所以,弘历只是衣袍被打湿,皮肤倒是没有被烫伤。 “哟,四弟,实在不好意思,我正要抬手挽袖,谁知不小心把茶汤撞翻在你身上了。” 而等弘历再次回到学堂正屋时,弘时这时倒主动起身向弘历抱拳致歉起来,且神色有些失望。 弘历强笑着说:“三哥不小心而已,弟弟哪会生气。” 弘历说着也让底下的奴才都平了身。 “四弟不生气就好,你我兄弟之间,就该兄友弟恭。” “将来等十四叔登基,八叔总揽朝政,重用我时,我定好好提携你!” 弘时哈哈一笑后,就咬着牙坐了回去。 一旁的弘昼这时倒依旧拧着眉头。 弘历也淡淡一笑,心里只觉得历史上雍正说弘时轻狂,倒也不假,老十四还没做皇帝呢,就比老八、老十四一党的核心成员还跳,如今还做的如此下作手段,连同他一样大的弘昼都露出不屑厌恶之态,这样的人,能得雍正这种严厉之人的喜欢才怪。 而弘历也听的出来,弘时说将来老八、老十四一党获胜夺得大权,他也跟着青云直上时,会提携他,其实是在威胁他,如同他不听他的话,那他等着将来八爷党彻底获胜的一天,就会变本加厉地好好收拾他。 弘历对此自然是不以为然的,甚至也在心里承诺,等雍正继位,收拾弘时的时候,他也必定会对弘时好好的落井下石! 反正就两年的时间。 两年后,等雍正出人意料的成为新皇帝,弘时这个急着梭哈下注老八、老十四一党的成年皇子,会连代表雍正祭祀的资格都没有。 因为,早在雍正元年,康熙帝周年祭时,前往代行致祭的就变成了未成年的皇子弘历,而不是弘时。 可见,雍正在即位之初就已非常厌恶弘时。 但弘时现在是真没意识到将来当皇帝会是他老爹,甚至还因瞥见弘历没有对他的威胁露出惧怕之色而一脸郁闷,只得在心里骂道:“蠢货!将来有你后悔的!” 弘历这里由于潘仕权还没有来,便温习起功课来。 他先拿起了《古文渊鉴》。 弘历知道,这本书是康熙亲选后让徐乾学等编注的一套国学书籍,为的是便于皇室子弟更好的掌握汉学。 康熙明显是很重视皇家教育的。 当然,他也知道,爱新觉罗家,是少数民族联合部分汉人大官僚大地主靠着更加专制的制度统治中国,不加强皇室教育不行。 “臣闻《邹子》曰:‘政教文质者,所以云救也,当时则用,过则舍之,有易则易之,故守一而不变者,未睹治之至也。’今天下人民用财侈靡,车马衣裘宫室皆竞修饰,调五声使有节族,杂五色使有文章,重五味方丈于前,以观欲天下。” 弘历默念着眼下正学习的一篇文章,一时思绪也在不知不觉间飞到了眼前的清朝现状上。 他不得不承认,眼下的清朝也正出现八旗贵族开始普遍骄奢淫逸、腐化堕落的时候,所以雍正这种为振作清朝的改良派也就暗藏了“当时则用,过则舍之,有易则易之”的改革想法,为此,在将来要对政治经济制度甚至是上千年来的政治经济都来场大改革。 比如废掉上千年的人头税,与结束官绅阶层上千年的免役特权,还有把一直存在数朝的贱籍之制取缔。 而这也让他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在将来有足够的钱财四处用兵,什么抹零准噶尔,用兵喜马拉雅山,大小金川之战,似乎有用不完的钱,关键还能同时六下江南、大兴土木,让人口突破到三万万。 在弘历神游物外时,潘仕权正背着手走了来。 “拜见潘师傅!” 弘历与弘时、弘昼一起站起身来,向潘仕权行了礼。 潘仕权虽然暗地里是雍正的幕僚,但名义上只是雍正请来教育自家儿子的讲师。 潘仕权注意到了刚才弘时故意弄湿弘历衣服的一幕。 但两人都没声张,甚至刻意等弘历换好衣服后才出现。 潘仕权在弘历等行完礼后,就让他们坐了下来,且对三人说道:“先检查功课吧。” “三哥,你这功课完成的极差!” 潘仕权先检查了弘时的功课,但也因为发现弘时的功课很多没做,就拉下了脸。 “请潘师傅责罚!” 弘时对此不屑地笑了笑,且伸出了手。 虽然,他愿意因为功课完成的不好而接受责罚,但他自认为作为宗室子弟做好功课远不如政治上站好队重要,这主要是因为他真没觉得自己很可能成为皇子,而只认为最可能成为皇帝的是眼下在西北打仗的大将军王老十四。 “罢了!” 潘仕权没有责罚弘时,他知道弘时志不在此,也就检查起弘历的功课来。 潘仕权在检查完弘历的功课后就笑了起来:“四阿哥的功课完成的极好,难得是数理那道题也完成了。” “谢潘师傅夸赞。” 弘历行了一礼。 弘时这里倒只是撇了撇嘴。 潘仕权接着就检查起弘昼的功课来,而在检查完也很欣慰地点了点头:“五哥虽然比不上四哥,但能做到把该做的都做了,也是难得的了。” 弘昼笑了笑。 接着,潘仕权就又道:“今日我们继续讲《古文渊鉴》。” 弘历便在这时去了自己的座位上,打开了这本书。 而在讲完课后,弘历就与弘时、弘昼一起去了雍正和雍正嫡福晋乌喇纳喇氏这里请安。 虽然,弘历他们都不是乌喇纳喇氏所生,但在法理上,乌喇纳喇氏才是他的母亲。 所以,弘历他们都需要来向乌喇纳喇氏请安。 一般,弘历他们来请安时,乌喇纳喇氏是不会亲自见他们的。 毕竟不是她自己真正的孩子,乌喇纳喇氏也就说不上多喜欢他们。 但今日倒是例外,乌喇纳喇氏居然让人只把弘历带进了她起居的里屋。 第五章 福晋赐官女子 弘历对此感到颇为意外。 不只是他,弘时和弘昼也很感意外。 “福晋从来连我都不请进去见,为何她要让老四进去见她?” 弘时不解地问着弘昼。 弘昼摇头:“我也不明白,三哥你回去问问侧福晋就知道了。” 雍正的嫡福晋乌喇纳喇氏出身高贵,乃正黄旗内大臣费扬古之女,非一般亲王福晋可比。 这里,弘历在来到乌喇纳喇氏这里后,就向乌喇纳喇氏行起大礼:“儿子给福晋请安!” “起吧。” “好孩子!” “我听说你爱吃朝阳楼的沙琪玛?” 乌喇纳喇氏笑着说后,就柔声问起弘历来。 弘历笑着道:“不过是想尝尝新鲜,说不上多爱吃。” 乌喇纳喇氏笑道:“既是要尝新鲜,那就尝尝内供的,之前宫里赏了些给我,我还留着,就都给你吧。” “谢福晋赏赐。” 弘历忙道了谢。 他这下算是猜到了,乌喇纳喇氏应该是知道雍正夸赞了他,看在雍正的面子上,开始亲近他,对他示好。 如果说康熙是宫里的天,那雍正就是雍亲王府的天。 所以,乌喇纳喇氏这个嫡母对府里非亲生的子女乃至妻妾是什么态度,就会完全跟随着雍正对这些人的态度而转变。 早上,他弘历就来向乌喇纳喇氏请过一次安,但那一次,跟弘时、弘昼一样也吃了闭门羹。 这次下午来请安,乌喇纳喇氏或许就因为已经知道了雍正如今的态度,而对他也改变了态度。 “你我娘俩之间,说这些做什么。” “难得你功课做的好,让四爷高兴,府里上上下下的人都因此感激你呢。” “我想着你身边伺候的人还是少了些,你又是个勤学的好孩子,就打算把海棠赐给你,让她照顾你,你以后也能更加专心学业,你意下如何?” 乌喇纳喇氏这时笑着说后就看向了弘历。 弘历没想到乌喇纳喇氏给他内供沙琪玛不说,还要给他赏女人。 这个海棠,他是有所听闻的,知道这人乌喇纳喇氏身边的一官女子,品貌俱佳,在雍亲王府下层很得人望。 如今,乌喇纳喇氏把海棠给他,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弘历笑着回道:“常言道,长者赐,不敢辞,嫡母关心儿子,儿子哪有不遵之理,在此谨谢福晋,愿福晋长寿!” “你这孩子果然懂事,钮钴禄氏教的不错,以后可要常来陪我说话。” “四爷不常在家,这偌大的家业,就只能靠你我母子操心维持了。” 乌喇纳喇氏说着就揩拭起了眼角。 但弘历听乌喇纳喇氏这话的意思,是大有把他视如己出、以长子相待的意思,而彻底忽视了弘时这个事实上的雍王府长子了。 弘历认真想后也不觉得奇怪,弘时的高调,想来不只是雍正不满,乌喇纳喇氏应该也有所不满。 毕竟乌喇纳喇氏作为内大臣费扬古之女,出身高贵,政治上的嗅觉比弘时自然要强许多的,也知道弘时现在的行为有多么愚蠢。 “儿子会来常陪额娘的,只是为完成学业功课,难免耽搁,还请额娘勿怪。” 弘历拱手回道。 乌喇纳喇氏笑了笑:“学业要紧,我怎会责怪,让海棠陪着你回去吧。” 弘历便离开了乌喇纳喇氏这里。 在出来的路上,弘历瞥了海棠一眼。 海棠这时正低眉顺目地拿着金箔纸包着的沙琪玛,没有露出不悦也没有露出多么欣喜若狂的样子,只是笑不露齿地跟在后面。 在弘历看来,到底是乌喇纳喇氏身边调教出来的人,果然贤良淑德! 而他不禁发现,海棠还真是细枝结硕果,虽然腰身纤细,但藏在褂子下的一对老虎头倒轮廓宏伟的很。 这让弘历不禁心想自己晚上总算不用再睡瓷枕头了。 但现在的他,也只能让海棠给他带来这一点享受,毕竟他还没开天癸,不能在海棠身上种下果,以彻底收其心。 而弘时和弘昼在弘历出来时,还没有离开。 当两人看见弘历带着海棠出来时,都一脸惊愕。 弘昼更是指着海棠,主动问着弘历:“四哥,这是怎么回事?” “福晋将她指给我了。” 弘历回道。 弘昼半张开了嘴,吐出的舌头,很久才缩了回去。 弘时则不禁讪讪一笑,酸酸地说道:“没想到福晋还是更喜欢你老四啊!” “三哥说笑了,福晋对我们都是视如己出的。” 弘历回了一句,就往自己所住小院走了去。 弘昼因为住在他附近,也就跟了来,而抱着他的肩膀,低声道:“四哥,你真有福气,府里的人都说海棠的品貌不输跟着李卫出府的翠儿,如今福晋把她指给你,真让人羡慕!” 而弘历也因此对弘昼笑了笑:“你若好好表现,福晋也会给你赏赐的。” 弘时这里也在弘历和弘昼走后,哼了一声,且神色不悦地往侧福晋李氏的小院走了去。 因为雍正又出府静修了,所以他们倒是不用去给雍正请安。 但弘历知道,雍正自二废太子后,说是醉心佛理,常隐居于外,但其实是在掩人耳目,而为夺嫡做更隐秘的筹划,甚至参的佛也估计是欢喜佛。 不然的话,雍正也不会出府隐居还带着年羹尧的妹子年氏。 而且,在弘昼之后,雍正所有的三个儿子,也不会集中在雍正即位前后的两三年内出生,而且都是年氏所出。 无疑…… 雍正这段时间,应该没少在年氏肚皮上折腾。 至于雍正这段时间使劲睡年氏,是因为他确实喜欢年氏还是因为需要年羹尧,就只有雍正自己知道了。 且说,弘时一来到李氏这里,就郁闷不已地叉腰说:“也不知道福晋是什么意思,怎么就突然把海棠指给了老四,我这个成年的儿子成亲到现在,她倒没赏过一个官女子!” “还不是因为近来弘历功课不错,而你总是惹你阿玛不高兴,她自然也只得跟着冷淡你!” 李氏无奈说道。 “功课做的好有什么用,八叔说过,我爱新觉罗家是以机巧得天下,不是以功课做的好取天下!” 弘时呵呵冷笑,对此不以为然。 李氏无奈叹气:“你呀,还是少跟八叔、十四叔他们来往!明知道,你阿玛不喜欢他们,你却偏往他们那里凑,你阿玛自然会因此不喜欢你,福晋自然也会跟着不喜欢你。” “说这些做什么!” 弘时站起身来,依旧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愤懑:“阿玛也真是的,如今十四叔掌西北兵马,八叔管着内务府,天下人都知道将来坐天下的就会是十四叔,总揽朝政的只会是八叔,他不但不借着自己是十四叔亲哥哥的机会修复一下关系,反而比以前更加冷淡,还不喜欢我跟他们接触。” 弘时接着又叹息说:“为了雍王府和额娘您的将来,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能先让十四叔和八叔高兴,顾不得阿玛了。” 李氏只得跟着叹气说:“我是个妇道人家,懂不得那么多,也管不住你了,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弘时则在这时问着李氏:“额娘还有银子吗?” 李氏看向他:“要银子做什么?” “过了年,八叔府的弘旺的生辰就要到了,我得准备些礼物给他,我自己的银子已经用的差不多了。” 弘时说道。 李氏听后只得去开了柜子,把自己的体己银拿了一包出来,递给弘时:“银子不多,就这么些,弘历和弘昼的生辰也快到了,你也给他们准备一份吧,让你阿玛也高兴高兴,知道你们兄弟感情不错。” “银子既然不多,那好钢就得用在刀刃上,还想着他一个格格生的弟弟做什么,将来十四叔登了基,他们就不过是个亲王庶子,能不能有个爵位都难说呢。” 弘时呵呵一笑。 …… …… 弘历这里在回到家后,就看见家里堆满了礼盒。 弘历就不由得问着钮钴禄氏:“格格,这些是谁送的。” “因为你的生辰快到了,所以,大家都送了礼,有的是福晋们送的,有的是府里其他格格官女子送的。” 钮钴禄氏笑着说道。 弘历点了点头。 因为雍正和嫡福晋对他们这对母子厚待了许多,府里其他人也都跟着示好。 这种看人下菜的社会现象在雍王府自然也难免。 弘历也随意拿了几个精致的礼品把玩了一番,且道:“正好,弘昼的生辰跟我同一日,到时候不愁给他准备礼物了。” “你八叔府的弘旺的生辰也快到了,要准备一份吗?” 钮钴禄氏这时则问道。 弘历想了想道:“算了吧,阿玛不喜欢八叔!尤其是不喜欢八福晋!” 第六章 弘历的数学考试 弘历接着,就向钮钴禄氏,说明了海棠来自己这里的缘由。 钮钴禄氏在听弘历说后,自然也高兴不已地说了一番感激嫡福晋乌喇纳喇氏的话。 但弘历这里没多久,就得知,雍正突然回府且要在晚饭后见他的消息。 弘历只好在吃完晚饭后去了雍正的书斋。 雍正的确是临时决定的回府。 他在回来后,先秘密见了邬思道。 “邬先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年氏又怀上了!” 雍正在见到邬思道后,先笑着说起一则新闻来。 邬思道听后也喜形于色地起身作揖拱手:“恭喜四爷!” 雍正则挥手让邬思道坐下:“我已写信托人把这个消息悄悄带给年羹尧知道了。” 邬思道笑道:“现在年氏刚为四爷诞下一子,如今年氏又怀上,想来,他年羹尧这个把控着西北大军粮草供应的川陕总督,当不得不心往四爷您这边多放些了。” 雍正点首,叹气说:“这个奴才滑溜的很,没有些实际点的东西捆绑着,是难以让他俯首帖耳的。” “四爷说的是,但以晚生浅见,四爷不能只盯着他年羹尧,宫里也得做些润物细无声的准备为好。” 邬思道这时又提醒起雍正来。 雍正若有所思地站起身来,开始在房间里踱步,而在沉吟片刻后就附和说:“邬先生说的是啊,我这样深居简出,不再走动,很容易让人忘记,只怕汗阿玛也会因此忘记我老四,是得有个人能在汗阿玛身边,让汗阿玛知道我的存在。” “今日,晚生教习诸皇孙时,倒是遇到了一件事,自当告于四爷知道。” 邬思道这时笑着开了口。 雍正回头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邬思道则咬牙撑着桌沿站起身来:“是弘时霸凌弘历,而弘历选择隐忍的事。” 邬思道也就将他看见的这事经过告知给了雍正。 雍正听后意味深长地道:“如此说来,弘历的确适合待在汗阿玛身边,进而让汗阿玛能够时常想起我这个深居简出、一意参佛的四皇子。” “正是呢,弘时这样跳脱,对四爷也有好处,四爷可以先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样也就能让人知道,你是真的安心参佛到对家里人也无心管教了。” 邬思道说道。 雍正颔首,神情冰冷道:“姑且就再纵容这个混账一段时间!” 雍正在见了邬思道后,才在他的书斋见了弘历。 汪汪! 汪汪! 弘历在来到雍正的书斋时,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狗叫声。 他通过书斋一侧的栅栏看见,这栅栏后的一小花园,正养着许多狗,而且都很干净,因为他不怎么来这里的缘故,所以,这些狗都对他感到陌生,而朝他狂吠。 弘历见此干脆朝这些狗走了过来。 他知道雍正喜欢养狗,在来见雍正时,也特地让海棠带了根酱骨头,提在食盒里。 而弘历一走过来,就丢了这骨头进去。 这些狗因此疯狂争抢起来。 弘历也在这时进了雍正的书斋。 弘历一进来,就见雍正的书斋纤尘不染,处处不见灰,一切布置的井然有序。 而让他惊讶的是,雍正身旁居然还卧着一条狗,这条狗倒是比较安静,通体雪白,只有两眼珠子如点漆一般,瞅着弘历。 雍正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正梳理着这条狗的毛发,同时还在执笔抄写着佛经。 不知道历史结局的,都会以为这位冷面王,真的已经灰心丧气,对凡尘一切争权夺利的事不再关心,只抄佛经与撸狗。 但其实,大清的王公大臣和士族精英都不会想到的是,这是一位为了大清的基业,早就隐忍多时,且在将来会把改革的利刃捅向自己人包括宗室兄弟的狠人! 弘历自然是不反对雍正这样做的。 何况,他现在还是乾隆,自然希望雍正改革的越狠越好,这样就能给自己攒下更多挥霍的资本。 “坐吧,桌上有一份试卷,你做了交给我看看。” 雍正在弘历来后,也没有抬头,只认真抄写着佛经,而抬起拿着佛珠的左手,指着桌案上的一份试卷,吩咐了一句。 “嗻!” 弘历应了一声后,就去了桌案边坐下。 桌案上,除了有一份试卷,还已经准备好了笔墨纸砚,以及一盏明亮的大烛灯和算盘、草稿纸。 弘历看了一眼试卷内容,居然是一张数学卷子,许多应用题的题目还挺切合实际,皆与这个时代的漕运、治河、营造、赈灾、作战运粮有关。 弘历也没想到,雍正突然叫他来,是要对他进行数学考试。 本来他前世一直是出题考别人的,现在倒好,成了别人考他。 但弘历还是认真答起题来。 对于弘历而言,这些题虽然可能是雍正精心准备的,但也还是算不上有难度。 唯独恼火的是,他需要将一些数字变成阿拉伯符号,将一些汉字表示的对数、三角函数,用罗马文等文字符号翻译一下。 毕竟他后世学的数学,已经不是纯用汉字表示。 而只有翻译一遍后,他才好进行运算与求解。 雍正虽然在抄着佛经,但也在注意着弘历答题的情形。 他注意到弘历在草稿纸上画了许多不知是什么的图,这些图有直线、有弧线,甚至还有虚线,以及他只有在老九那里看见的一些文字符号。 因为康熙第九子胤禟很精通外语。 “你这都是跟谁学的这些奇怪符号?” 雍正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弘历身后,询问了起来。 弘历起身回答说:“儿子是在外面看一些传教洋人的书学的。” 雍正没再多问。 没一会儿,弘历就把做好的卷子递到了雍正面前:“阿玛,我都做完了。” 雍正也就接过卷子,从袖中取出了写有答案的纸条,然后看着弘历的答卷一一对照起来。 “居然真的全对!” “这可是根据《数理精蕴》编的难题,你十六叔做这些,都用了好些日子才全部作对。” 雍正不敢相信地看向了弘历。 雍正口中的十六叔乃是老十六胤禄,素来以算学精通为康熙喜爱,现在就掌着宫里的算法馆。 接着。 雍正就夺了弘历的草稿纸,仔细查看起来,随后,他就指着一些箭头问弘历:“你这是什么?” “儿子管这叫向量!算立体之物时,可以用他建坐标。” 弘历说着就仔细对雍正说起这个概念来。 雍正一边听,一边郑重地点了点头,然后用双手把住弘历的臂膀:“弘历,阿玛没想到你在这数理上这么有天分,居然想着自造新理论!” “但你可知道,每逢大庆之时,你汗玛法都会从年少的皇子皇孙中选出在一方面有突出专长者,而留在身边培养,你这次若能真靠这数理引起他老人家注意,说不定就能留宫伴驾,若能伴驾,对你有好处,对我们雍王府也有好处,所以,阿玛希望你能做到这一点,成功留宫伴驾。” “儿子知道了。” “只是,不知会不会有在数理上有比儿子还突出的皇子皇孙。” 弘历说道。 雍正道:“应该是没有了,你三叔家的偏重于儒学,你九叔家的,虽也精通这些番文符号,但并不是在数理上用,你十六叔倒是精于数理,但这些题就是他出的,你应该也知道他的水准如何。” 弘历点了点头。 他知道雍正这是希望自己在他夺嫡这事上对他有帮助,也就在这时回答说:“阿玛放心,儿子若能伴驾,会好好表现,让汗玛法知道您的辛苦的。” 雍正为此笑了笑:“歇息去吧。” 弘历便回了自己的小院,且当晚就枕着海棠睡了个香香软软的觉。 次日。 他依旧如往常一般,去学堂里读书。 因为弘时常去八贝勒府走动的缘故,弘历也就只常和弘昼一起读书作文,渐渐彼此也更加熟络起来。 转眼就到了弘历和弘昼过生的这一天。 往年,弘历和弘昼过生,送礼的人很少。 但今年不一样的是,弘历倒是收到了不少,所以,他也就需要一大早起床去各房拜谢。 而弘昼收到的礼物倒是依旧很少。 好在,弘历特地给弘昼备了一份比往年更加丰厚的礼物。 弘昼因而高兴的不行。 尤其是当弘昼知道弘时在康熙六十年正月,只给弘旺庆生,而没有给他庆生时,他就颇为感慨地对弘历说:“还是四哥对我好!” 因为旗人规矩大,谁送礼,谁没送礼,都会被看成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当雍正得知兄弟中,只有弘历给弘昼送了礼,弘时没有送还去给弘旺庆生后,就脸色黑的如锅底一般,且在康熙大庆御极六十年而办千叟宴这天,就下令只带弘历一个儿子进宫。 弘历也就拿着雍正让他准备那份特殊贺礼,跟着雍正一起进了宫。 “禀汗阿玛,儿子四王府所献之礼,乃是皇孙弘历准备的一份贺礼,此贺礼不宜外宣,只请汗阿玛亲自阅看。” 雍正在轮到自己雍亲王府进献贺礼时,就特地带着弘历到了康熙的驾前,说了起来,可谓是吊足了康熙的胃口。 但弘历不由得想笑的是,他也没想到,后世中学生人人皆知的“韦达定理”会成为献给康熙的一份神秘大礼。 第七章 献给康熙的贺礼 康熙瞅了一眼雍正和弘历,笑道:“到底是什么贺礼,还不宜外宣,拿来朕看看。” 于是,雍正就轻轻推了弘历一下,且对弘历耳语了几句。 弘历便亲自拿着这份贺礼到了康熙面前。 康熙在看见弘历后,由于隔代亲的缘故,再加上,他现在登极已六十年,远超历代帝王,所以也慈眉善目的很,而朝弘历招手,让他靠近些。 弘历便靠近了些,他也借此偷瞥了一眼这位射兔子高手。 怎么说呢。 他发现,这康熙的神态,倒的确跟某焦姓老爷子有些像。 康熙这里已打开了锦盒。 他在看见是一写满文字与符号的图纸后,就取了治疗老花眼的叆叇,认真看了起来。 康熙在数学上的确有些天分,学习能力很强。 所以,没看多久,康熙就神色起了变化,还不知觉地站起身来。 今日来参加“千叟宴”的王公大臣很多。 阿哥们也基本上都来了这里。 连在西北打仗的老十四也暂时放下军务,请旨提前回了京,如今正在老八、老九、老十身边站着。 现在,这些阿哥们与王公大臣们,都一脸好奇地看向了康熙,随后又都看了看弘历。 他们明显都很想知道,弘历送给康熙的到底是什么贺礼,而能够让见多识广的康熙如此失神。 要知道,他们这些人,送的贺礼,尽管也有不少足以称奇的,诸如高大珊瑚树、百年难见的大灵芝、背上天生带有吉祥话的神龟等,都没能让康熙失神如此之久。 “胤禄!” 康熙这时突然唤了一声。 康熙第十六子胤禄这时立即朝康熙走了过来。 众人只知胤禄数理厉害,但许多人不知道的是,胤禄与隆科多这些人一样,是隐藏在暗处的四爷党。 雍正试探弘历真实数理水平,而给弘历出的题,就是胤禄提供的。 所以,胤禄其实已经知道弘历在数理上造诣“很高”,也早就知道了弘历拿出来的这个韦达定理。 但胤禄此时还是故作不解地走了来:“汗阿玛,何事?” “你看看弘历献上来的这个。” 康熙突然笑了起来,且把弘历写满韦达定理证明过程的纸给了胤禄。 对于康熙而言,如果是汉人研究数学,他会很生气,但自己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如果研究数学,他就会很高兴。 甚至,康熙还不希望自己爱新觉罗家的子孙太过沉浸形而上的学问,而希望他们更能在实用之学上更加专注,正因为此,他也很支持,热爱学习外语的老九学习外语。 胤禄这里接过“贺礼”后,就故作认真地看了起来,且故意看的比康熙还久,随后才愕然地看向了弘历,一脸诚恳地对康熙说: “汗阿玛,四哥家的弘历是大才呀,数理上的天分远在儿臣之上。” “是啊,你这个当叔叔的,不如侄儿呀!” 康熙笑着说后,就抚掌而叹:“有意思!” 接着。 康熙就看向弘历:“弘历,你献的这个新发现是真好啊!难得你还能证明出来,也的确是不宜外宣的。” “朕很喜欢这个贺礼。” 康熙这时笑着说了一句,随后康熙就把面前时常把玩的一玉如意,递到了弘历面前:“这个赏你!” 弘历忙接了过来:“谢汗玛法!” 康熙接着就对雍正说:“老四,弘历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以后就留在宫内,陪朕几年,今晚你带他回去后,就让人给他准备一下,让他过两日后来畅春园。” “嗻!” 雍正嘴角微微扬了一下。 但八阿哥胤禩和十四阿哥胤禵等则神色凝重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 弘历则拿着手里光滑洁白的玉如意,故意往四处看了看,寻找着十三阿哥胤祥的身影。 但他发现,胤祥没有来。 很明显,康熙没有让胤祥来参加大庆。 他不由得在雍正朝他看过来时,故意撇嘴露出失望之色。 正高兴着的雍正,在这时,注意到了弘历逡巡四周的目光,也注意到了弘历不悦的神色。 他自然一下子就猜到弘历是在寻找谁。 这让他很是感动。 同时,雍正也更加愧疚,脸上的喜悦之色荡然无存。 但弘历其实是故意表演给雍正看的。 在看见雍正已神色落落寡欢时,弘历就不禁因此暗笑。 他知道,他骗住了雍正! “阿玛,十三叔今天好像没有来。” 弘历还故意向本就对老十三愧疚的雍正补刀,在宫宴结束后,也就特地在回家的路上,对雍正提起老十三来。 雍正长叹一声:“你十三叔说是生病了,但想来,还是你汗玛法不愿意让他来。” “那儿子能在汗玛法面前,向十三叔说情吗?” 弘历故意问道。 “不能!” “那样会让你汗玛法误会你十三叔的,记住,在你汗玛法面前,关于十三叔的事,一个字也不准提,哪怕汗玛法主动问你关于十三叔的事,你也要装作不怎么关心不怎么喜欢十三叔的样子。” “啊,为什么?” 弘历故意一脸不情愿也不理解地看向雍正。 雍正又长叹一声:“因为你对你汗玛法说的每一句话,你汗玛法都可能把他当成我的主张我立场!” 弘历点首:“知道了!” 雍正则一脸惭愧地抿嘴笑着,还拍了拍弘历的肩膀,随即因见弘历一脸落寞,也就在心里颇为感慨地腹诽说:“这孩子比我都还重情重义啊!” 弘历回家后,就将自己过两日要去畅春园伴驾的事告知给了钮钴禄氏和海棠。 钮钴禄氏和海棠自然都高兴不已,从当天晚上就开始商量着要给他准备哪些东西。 “也不知道去了畅春园会不会认床。” “没事,有海棠,我在哪儿都能睡着。” “听说宫里的人都规矩很严,会不会让弘历更加不自在。” 钮钴禄氏因此喋喋不休地念叨起来,似乎弘历是要独自一个人去千里万里之外求学似的。 而弘历在这两日倒是依旧在府内上学。 弘时和弘昼也知道了弘历要进宫伴驾的事。 弘昼对此略微有些不高兴,他知道,弘历进了宫,他以后就只能一个人玩,毕竟弘时比他大七岁,没有多少共同语言,且他也不喜欢弘时。 所以,弘昼也就次日见到弘历时说:“四哥,你能不进宫吗?” “汗玛法的话,谁敢不听?” 弘历笑了笑回道。 弘昼道:“可我听格格说,宫里规矩更大,会比王府还不自由的。” “虽然如此,但去宫里伴驾,可以更加的海阔天空嘛。” 弘历随便说了一句后就拍了拍弘昼肩膀。 弘昼听后没有再说什么,他现在这个年纪,还不知道更加的海阔天空是什么意思。 弘时也很是不悦,这主要是因为他从没有过这个待遇。 “邬师傅!” 而没多久,邬思道就来了。 邬思道为此在开讲前,以抽背为名,把弘历单独叫到一边,低声嘱咐道:“四阿哥,你要记住在你汗玛法面前多提提四爷。” “放心吧,邬师傅。” 弘历点了点头。 邬思道和颜悦色起来。 “不就是入宫伴驾么,有什么了不起!等将来十四叔登了基,八叔掌了权,我只会比他更风光!” 弘时见素来严肃的邬思道对弘历如此亲和,心里妒火更重,也撇嘴嘀咕起。 恰在这时。 弘时就看见,有门房走来了这里,便忙问道:“你们来学堂做什么?” “回三哥,八爷那边下帖来请。” 这时,门房回答道。 弘时忙起身:“是请我吗,告诉八爷的人,我这就去!” “不是,是请四阿哥去。” 这门房回答后,弘时一时怔在了原地。 弘历这时从邬思道这里走了过来,问着门房:“八叔请我去是为什么事?” “奴才也不知道,另外,十四爷送来了从西北带回来的一匹小良驹,说是专门送给四阿哥的。” 第八章 教狗去咬弘时 弘时听了这话,看向了一旁的弘历。 满脸的不可置信。 “十四叔怎么会看得上弘历?” 在弘历的认知里,老十四是诸叔伯中最傲慢的。 别说他们这些晚辈,就是康熙,在他印象里,老十四都敢顶罪。 对其亲哥更是不遮掩厌恶之色,对他这个大侄子也从来都冷冷淡淡的。 尽管,他对自己这位十四叔一向巴结谄媚的很。 但弘时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位傲慢的十四叔会主动向弘历示好,送弘历小马驹。 当然,他也没想到,他八叔也会主动邀请弘历去八贝勒府玩。 他自己都不怎么瞧得上格格生的弘历,他八叔居然瞧得上,还主动来请! 弘时失神之后,很快也明白了过来,知道是因为弘历要伴驾,才让八叔和十四叔开始主动亲近弘历。 弘历也知道是自己要进宫伴驾,才让老八和老十四开始亲近自己。 在君权到达巅峰的大清。 但只要靠近权力核心,就难免有影响最高权力决策者的机会。 所以,弘历这个即将去待在康熙身边学习生活的皇孙,即便只有十岁,也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老八和老十四这些人,即便不能指望弘历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帮助,但也希望能对弘历有更多了解,让彼此关系暂时亲近一些的。 这样,总比真的完全轻视一个即将去伴驾的皇孙要强。 “我知道了,让他们先在南房候着吧。” 但弘历没有立即答应或拒绝。 他需要先请示一下雍正。 没打算学弘时,只要老八、老十四一示好,连亲爹的感受也不顾,就屁颠屁颠地跑去,甚至还主动去讨好卖乖。 毕竟他深知,雍正才是夺嫡的最后赢家。 而他又是雍正亲子,现在站好队,对他将来肯定有很好的回馈。 “嗻!” 弘时惊讶地看着弘历。 他没想到弘历会如此淡然,没有因为八叔邀请和十四叔赠礼而表现出欣喜之色。 弘昼也同样很惊讶,同时也仿佛明白了,弘历刚才那句话的含义。 邬思道这里则欣慰地点了点头。 弘历接下来就来了雍正这里。 雍正眼下依旧在书斋。 只是这次,雍正的书斋没有再出现狗吠之声,栅栏的狗都只在弘历出现后,向他使劲摇尾。 弘历把依旧回家取来的一根酱骨头丢了过去。 汪汪! 这些狗才开始叫起来,互相争抢不停。 雍正这时出现在了门外。 一条花狗也窜出来,跑去了栅栏边,汪汪的叫着。 “回来!” 雍正唤了一声。 但那条花狗没听。 雍正无可奈何,只得让行礼的弘历先平身,然后问着弘历:“有什么事?” “八叔派人来请儿子过去玩,来请阿玛示下。” “还有,十四叔给儿子送了一匹小马驹,也请阿玛示下。” 弘历回道。 雍正对弘历主动来请示自己的行为感到很高兴,所以语气很温和地“嗯”了一声。 接着,雍正就背着手,在栅栏边走动起来。 过了一会儿。 “他们都是你叔父,叫你去玩,还是要去的,给你礼物,也是要收的。” “去了后,要恭敬些,要知道道谢,对他们府里的人也要尊重些,说些他们喜欢听的话。” “别给你阿玛额娘丢人!” 雍正也就语重心长地嘱咐起弘历来。 弘历露出不怎么情愿的样子,道:“儿子记住了。” “另外,以后你的这些叔伯再有什么吩咐,不必先来请示我和你额娘,事后说一声就行了。” 雍正这时又特地补充了一句。 “去吧!” 随后,雍正就挥了挥手。 “那儿子告退!” 弘历便离开了雍正这里。 …… 弘历接下来便来了八贝勒府。 “小侄给八叔、九叔、十叔、十四叔请安!” 弘历在来到八贝勒府,就看见老八、老九、老十、老十四都在,也就先打了个千。 老八忙扶起了弘历,一脸和蔼地说:“快起来,你我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谢八叔!” 弘历也笑着回了一句。 老八胤禩这里则对弘历继续笑着说:“八叔今天叫你来,不是为别的,是得知前日你弘旺哥哥过生辰,他竟然没有请你来,八叔已经训过你弘旺哥哥了,所以八叔才派人叫你来,顺便也跟你说说话,免得你多心,觉得你八叔我只知道疼弘时,不知道疼你这个侄儿。” “八叔和诸位叔叔对侄儿的疼爱,侄儿是一直铭感肺腑的,不会多心。” 弘历笑着回道。 胤禩笑着道:“好个懂事谦虚的孩子!你的数理水平能打动你汗玛法,说明你是很用功,也很有天分,不愧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 “八叔今日叫你来,跟你说话,也是因为你要进宫伴驾,而特地给你嘱咐一番,你进宫后难免不如在家里,但你也不要害怕,闹着回家,惹汗玛法不喜,因为八叔我已经打了招呼,所以你就放心待在宫里,在你汗玛法好生学本事,将来为我大清的江山社稷做些贡献!” “没错,你八叔现在掌着内务府,哪个奴才要是敢怠慢你,你只管和你八叔说,内务府保管要他好看!” 老十这时也开了口。 弘历忙道了谢:“谢八叔、十叔的关怀,有诸位叔叔撑腰,侄儿去哪里都不怕!” “懂事!” 老九胤禟见弘历如此恭敬,也笑着对老十四说了一句,然后就从袖中摸出一沓会票来,塞给了弘历: “弘历啊,九叔素来比较忙,平时呢,对你的关心也比较少,但九叔心里是疼你的!” “这宫里不比王府,有时候也需要赏一下奴才,他们才会尽心伺候,再说,你自己肯定也需要让人出去采办些临时想要的玩物,所以,这些会票你拿去。” “如果不够,再来找九叔要,不要跟九叔客气!” 弘历知道老九是八爷党的财神爷。 因为会洋文,也与洋人走的近,所以他是海上走私与贸易大商贾在朝中的保护伞,自然不缺银子,而为八爷党能够控制天下官僚,提供了充足的财力支撑。 弘历这里忙起身打千答谢:“侄儿就在这里谢过九叔了!” “你我叔侄,客气做什么。” 老九笑着摆手,就让弘历坐了下来。 老十四这里也笑看着弘历问:“弘历,十四叔送你的那匹小良驹,喜欢吗?” “侄儿喜欢的很,正要当面谢过十四叔呢。” 弘历其实根本就没有细看,在收到小良驹后,就让府里的奴才牵去了马厩。 毕竟,雍正虽然允许他来老八这里,还让他顺从这些人,但他可不好真的表现出多高兴的样子,让雍正那敏感的内心再次起波澜。 所以,弘历在收到小良驹时,没有表现的多高兴。 而弘历在这么说,老十四也点了点头,接着又对弘历:“我本想亲自教你马术的,但我明日赶着去西北了,只能等将来,你只需记住,你爹虽说跟你十四叔我略有龃龉,但我还是认他这个亲哥哥,也认你这个亲侄子,把你当亲子看待的,以后等十四叔从西北打完仗回来,十四叔再送你更好的东西。” “十四叔的疼爱,让侄儿受宠若惊!” 弘历忙作揖回道。 老十四笑着说道:“说这些做什么。” 接着,老十四就看向老八胤禩:“八哥,我们去看马术表演吧。” “好!” “弘历啊,你十四叔带回来的一队马兵,骑术极为精湛,正打算今日在府里让他们表演一番,你也一起去看看吧,作为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不能忘了骑射,当看看我满洲最厉害的勇士们在马上有多厉害!” 老八这时站起身来对弘历笑着说道。 弘历笑着应了一声,就与他们去了八贝勒府的内马场。 弘历在跟着老八、老九、老十四看了一场马术表演后,就又被三人留着吃一顿饭,然后就回了府。 而弘历一回府,就去了雍正这里。 但弘历在来到雍正这里时,先遇到的却是弘时。 弘时目光有些不善,但还是挤出了笑容来,说:“没想到八叔会留你这么久。” “八叔他们硬要留着我看马术,就多耽误了一会儿。” 弘历笑着回答后,就朝雍正养狗的地方走来,因为这些狗已经在朝他摇尾巴。 或许是因为雍正在小花园里遛狗的缘故,所以,这次圈养狗的栅栏门没有关,这些狗都跑了出来,围拢在弘历周边摇尾抬腿。 弘时则在这时问弘历:“九叔想必也给你银子了吧,能不能借给我点?” “怎么,你舍不得给你哥我借点钱?” 弘时见弘历没回应,就语气冷峻地问起弘历来。 弘历没有回应,因为他这时正在逗这些狗,且悄悄地对这些狗朝弘时挥手。 这些狗已经和弘历熟了,或许已经明白,他们要想从弘历这里得到吃的,就得咬弘时。 于是,这些狗就朝弘时这里窜了来,张口就要咬弘时。 “啊!你们干嘛咬我!” 弘时被咬后,见这些狗还追来要咬,吓得撒腿就跑。 弘历见此偷笑不已。 “滚开!” “你们干什么!” “信不信老子将来宰了你们!” 弘时这里一边跑一边朝这些追他的狗大骂起来。 雍正不知从栅栏后的小花园哪里冒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一小狗崽,脸色冷厉如冰,朝正落荒而逃的弘时喝问道:“孽畜,你要宰了谁?!” 第九章 雍正突然的关心 “阿玛息怒,儿子也不知道,这些狗怎么在见了三哥后,就要咬三哥。” 弘历这时朝雍正说道。 雍正哼了一声:“他该咬!” 接着,弘历就跟雍正进了书斋,且将他在八贝勒府的见闻说给了雍正听,还把老九给他的会票拿了出来。 雍正对此说道:“你自己留着吧,弘时若是仗着兄长的身份,来找你借,你就说都被我给没收了。” “嗻!” 弘历颇为欣喜,雍正愿意为他担着,他自然更加不用怕弘时再来找他借钱。 这年头,礼法要求高,当哥的如果不友爱仁善,会很让人头疼。 刚才弘时来找他借银子,本质上就是要银子。 根本不可能借了还会还给他。 他记忆中,弘时就仗着自己是兄长的身份,借过他的月银,累积达百来两,就没有还过的时候。 现在,雍正这么说,他自然不用担心没有理由拒绝弘时了,弘时也不好说他这个当弟弟的真的没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连钱都不借。 弘历在回来的路上,数了一下老九给的会票,足足有二十张,每张五百两,合计一万两。 这已经是一个亲王一年的俸禄了。 老九对他这个十岁的小侄,给这么大一个红包,自然算是很大方的了。 毕竟他老爹雍正赏的百张金叶子,总价值也才一千两。 “哎哟,福晋,你轻点!” “疼啊!” 且说,弘时这里也跑回了侧福晋李氏的小院。 这时的他,已经一脸狼狈,腿上已有几排狗牙印,有的地方已经破皮流血。 “好端端的,怎么就被狗咬了呢?” 而李氏也一脸心疼地在这时,一边给弘时上药,一边问着弘时。 弘时龇牙忍痛道:“我也不知道,阿玛养的这些狗,就跟了发疯一样,只咬我一人,而不咬老四!” 砰! 弘时说到这里,就把桌子重重一拍:“将来要是有机会,我定要把这些狗全宰了炖汤!让他们今日咬我!” “快些住嘴!仔细让你阿玛听见了,你不知道你阿玛拿这些狗当命根子呀!” 李氏忙提醒起弘时来。 弘时气鼓鼓地道:“我只是当你面说,但也的确是心里话!” “虽说你如今是你阿玛最长的儿子,但也要谨言慎行,保不齐有什么明枪暗箭等着你!要不然,你也不会现在都还没得世子之位。” 李氏继续劝着弘时。 弘时没有多言,他到现在还没成为世子,是他心里的一块心病。 他也因此对雍正内心早已有些怨言,所以平时也就很难做到对雍正这个父亲真心敬重,甚至本能地有些叛逆,想故意惹雍正不高兴。 而他说服自己可以叛逆的理由就是,反正最可能成为下一任皇帝的是老十四,而不是他亲爹雍正。 所以,他可以不用太顾忌他亲爹雍正的感受,只需讨好老十四以及老八这些人就行。 弘历一回自己和钮钴禄氏的小院,就听见有人在嘀咕弘时被狗咬的事。 可见这消息在府内传播的很快。 只是这些人还没有嘀咕多久,海棠就来制止了,且笑着向弘历行礼:“奴婢给小主请安!” “起吧,格格呢?” 弘历问了一句。 海棠起身后就回道:“在给小爷赶制肚兜呢,怕小主进宫后,夜里出汗,没有足够的换洗!” 弘历听后点头,就进了屋内,见钮钴禄氏正在埋头苦干针线活。 在弘历来后,她才抬起了头,笑着问:“你八叔府的饭菜好吃吗?” “好吃,八婶还给我送了些内用的点心,我给弘昼送了些去,其他的就都带回来了,格格你尝尝。” 弘历说着就让跟着自己的小厮把点心拿了来。 钮钴禄氏略微尝了些,自然连声赞叹,然后就笑着对弘历说:“累了吧,让海棠伺候你沐浴歇息吧,明日还得进宫呢。” 弘历点了点头。 次日,弘历在海棠身上醒来时,钮钴禄氏已经坐在他身边,呆呆的看着他。 弘历知道钮钴禄氏是舍不得他。 但皇命难违,再说,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只有越靠近权力核心,才能活得越滋润,越有尊严,不然,纵容是天潢贵胄,一旦被权力抛弃,也会成为他人口中之食。 这些日子,他和钮钴禄氏能得到这么多赏赐,全是家主和君主更亲近二人后的馈赠。 所以,弘历只是宽慰了钮钴禄氏几句,就没有多言,而是配合地在更衣盥洗和用完膳后,就跟着雍正往畅春园而去。 在出府时,弘时、弘昼都来送了他。 弘时是李氏强行要他来的,说他再不喜欢他父亲,也要在雍正面前做个兄友弟恭的样子来,也免得让雍正发狠心,不等将来换了皇帝就先仗着父亲身份,把他强行除籍。 弘时也就不得不来了。 只是由于弘时两条腿都被狗咬了,也就在来送他们时,一瘸一拐的,跟邬先生一样。 弘历忍住想笑的冲动,装作一副依依惜别的样子后就进了雍正的轿子。 康熙晚年基本上就住在畅春园,不怎么住紫禁城。 而畅春园在雍亲王府西北方位,有好几十里路程,其实很难像某电视剧里那样快速赶到,所以,即便弘历和雍正一大早出发,到畅春园时,已是午后。 待来到到畅春园,雍正领着他递了牌子,且康熙让他们在清溪书屋后,弘历也就早已饿的不行。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雍正在这时悄悄从袖中给弘历递了一块高丽雪花饼:“赶紧吃!” “谢谢阿玛!” 弘历忙拿了过去,塞进嘴里,大口咀嚼着。 雍正不禁微笑,摸了摸弘历的头,然后就压了压自己的肚子。 弘历知道,清溪书屋是康熙与朝廷重臣议完事和见完外国使节后,常歇息的地方。 因为上一次,他是在宴席上见的康熙,所以倒是没来过清溪书屋,而这次,他还是第一次来。 所以,弘历在吃完饼后,就细细打量起来。 整个清溪书屋,布局雅致,古玩玉器、名人字画,应有尽有,外面更是树荫匝地,有湖有山,很有江南园林的风情,确实比需要在乎礼仪象征的紫禁城更为精巧,也更为宜居。 弘历对此不得不承认,清朝皇帝也的确是懂享受的。 没多久,康熙就来了。 因为隔代亲的缘故,康熙在见到弘历后,就喜笑颜开起来,而在坐下后,就免了两人的礼,且立即向弘历招手:“到朕身边来!” 弘历也就走到了康熙身边来。 康熙则在弘历走来后,就拉住了他的手,笑了笑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 康熙就对雍正说:“你退下吧。” 雍正也就告了退。 在雍正告退后,康熙才笑着对弘历开了口: “饿坏了吧?” 弘历点首。 康熙听后就看向太监梁九功:“把前些日子,江南曹家进上来的那个西塘八珍糕拿来,给弘历尝尝,那糕点是用党参、炒白术、薏苡仁等做成的,小孩吃了倒是不怕积食。” 梁九功便退了下去。 康熙这里就对弘历说:“御膳房那里还得再等等,先吃点糕点垫垫!” 弘历依旧点首。 康熙接着就笑着问弘历:“朕听说你昨日去你八叔那里了?” 第十章 清朝皇帝的侈奢 弘历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康熙的耳目会这么灵通。 为此,弘历也没有打算隐瞒,只如实回答说:“回汗玛法,昨日八叔的确突然让孙儿去见了他。” “他见你说了些什么?” 康熙神色很满意地看向弘历,笑问道。 弘历回答道:“他让孙儿到宫里不用怕,他已经跟底下的奴才都打好了招呼。” 康熙顿时阴沉下了脸。 但随即,康熙又恢复了从容的样子,笑着说:“你八叔倒是很关心你。” “嗯,孙儿觉得叔伯们都很好,阿玛也让我要常记得叔伯们的好。” 弘历知道,康熙这人很矛盾,虽然对权力的失去十分敏感,所以,像防贼一样,防着自己的儿子们夺权,但内心,又希望自己的儿子们,和谐相处,不要自相残杀。 所以,弘历也就如此说了起来,顺便也为雍正说了一句好话。 康熙听后,没有怀疑才十岁的弘历会说出多么违心的话,只点头道:“你阿玛没有教错!你也的确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这时,已有太监端来了糕点。 康熙便亲自接过来,端在了弘历面前:“吃吧。” 弘历谢恩后就吃了起来,且故意表现出很饿的样子。 “慢点!” “小心噎着。” 康熙又亲自给弘历端了杯茶来,接着就一脸慈祥地看着弘历吃糕点的样子笑。 弘历吃了些糕点后,就没再吃了。 康熙便问道:“吃饱了?” “没,留着肚子,等汗玛法的御膳。” 弘历回道。 康熙听后大笑起来,摇着手指了弘历几下:“你这个小鬼,到底是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 “很好!” “问问御膳房,还有多久。” 康熙这里就对梁九功吩咐了一声。 “嗻!” 过了没多久,御膳房就陆续送来了各类珍馐美味。 康熙的御膳全份是四十八道菜。 所以,这些菜,在都被摆好后,直接让弘历有一种在自助餐厅吃饭的感觉。 康熙也在这些菜上完后,对弘历说:“想吃哪样,就尝尝哪样,不必拘礼,这里只有我们爷孙。” “你们的小阿哥说哪样好吃,你们就记一下,以后要常备着。” 康熙接着也又对梁九功吩咐起来。 “嗻!” 弘历没有拒绝康熙的爱意,倒也真的认真挑选起来。 对于这次晚膳,弘历自然也就吃的很满意。 但清朝皇家的晚膳,是在正午十二点和下午两点之间,所以,弘历和康熙吃完饭后,外面依旧是艳阳高照,而不是真的到了黄昏。 弘历也就陪着康熙,一起在畅春园内散步消食。 畅春园很大,就算是清溪书屋一带,也是湖光山色应有尽有。 虽说是人工堆叠挖掘,但十分静谧,让人心情舒畅。 弘历不得不承认,清朝的皇帝在享乐这方面,不比前几朝的皇帝逊色。 这种下一次江南后,就在燕北之地,大兴土木,把在江南园林看见的园林特色复制出来的行为,自然是耗银无数的,只是再没有像海瑞那样的直臣,敢直接骂皇帝侈奢的。 几乎所有文官都主动选择了闭嘴。 如江南士大夫的奢豪园林一样,畅春园内,也有轩、斋、馆、榭、院这些别苑建筑。 康熙也在与弘历漫步湖光山色中时,指着几处轩馆介绍起来,也指明了这些轩馆现在住的是哪些贵人。 这让弘历有种自己穿越进《红楼梦》世界一样,每位居住园中的主子阶层的人,都有自己独立的小院。 弘历在搬进畅春园后,自然也有自己的独立小院。 名唤观澜榭,是康熙早就定好的。 在弘历身边伺候的人,已经去了观澜榭。 而康熙在给他说着几处轩馆后,就开始说起培养他的事来。 “待会儿回去休憩半个时辰后,汗玛法就带你去练骑射,然后让他们教你火器,明早再教你其他诸学,晚上你自己安排。” “嗯!” “弘历呀,你可知道我大清为何能入关取了这天下?” 康熙说着就问起弘历关于历史方面的问题来。 “自是因为太祖太宗还有世祖都很英明神武。” 弘历知道康熙这是要借着闲聊教导自己,也就故意回答的特别粗浅,而满足康熙“想为人师”的需求。 康熙也的确笑了起来:“这固然是一方面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汉人的士绅们,需要我们帮他们镇压那些造反的流民啊!所以,我们大清要想江山永固,一是要防止像前明一样有大量流民出现,二是要防止再有像太祖太宗一样的外族豪杰崛起,我大清走过的路,不能再有人走!” 弘历明白康熙的意思,无非是自己满人用这种方式上车后,就不能再让其他少数族裔可以上车,而要把车门彻底焊死! 对此,弘历也算是能够理解,历史上,康雍乾三代帝王,为何对蒙古、准噶尔、西南土司那么狠了。 弘历连连点头。 康熙这里继续对弘历说道:“所以,汉文数理这些,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要学,骑射火器也同样要学,毕竟我大清宗室是要掌权做事、分领各旗的,不然不足以依托旗人,控御汉人士绅;你今日就先学骑射,汗玛法亲自教你。” 弘历接下来,便与康熙去了畅春园的马厂。 这里是康熙阅武的地方。 每年十月或者十一月,康熙都要在这里阅视武举人骑射与技勇,有时候也在这里进行传胪典礼。 “图里琛,你来教弘历!” “嗻!” 弘历在跟随康熙来到这里后,康熙就让正黄旗护军参领图里琛做了弘历的弓箭谙达。 “小主请先持弓!” 图里琛给弘历选了一把下力弓,递到了弘历面前。 弘历接了过去,且在图里琛的指导下,开始练习起来。 弘历注意到,图里琛臂膀明显比他的小腿还粗,虎口处还有刀疤,应该是上过战场的。 而据弘历所知,图里琛在某电视剧里很擅长走位,但现实中,他做过文官,出使过土尔扈特部,且在途中考察过西伯利亚、乌拉尔山等地区。 这是弘历感兴趣的,他希望将来他还能用到图里琛在考察西伯利亚、乌拉尔山一带的优势。 图里琛教的很认真,但并不严厉,甚至还找机会夸弘历:“小主很有天分,将来可为我大清第一巴图鲁!” 弘历淡淡一笑,他深刻怀疑图里琛教其他皇子皇孙也会这么说。 但无论怎样讲,图里琛这种鼓励与夸奖式教育,还是让弘历很受用,至少让他的确对骑射更加感兴趣,而没有因为举半天弓导致手臂酸软而烦躁。 康熙则在一边的凉亭坐下,面带笑容地看着弘历练习骑射。 学完骑射休息了一会儿后,弘历就先回观澜榭洗了个澡,换了一身半旧的衣裳。 康熙也来了这里,且在弘历出来后,就对梁九功问道:“罗刹国进贡的那件石青貂褂给你们小主做成端罩没有?” 梁九功笑着回道:“已经做好了。” “拿来,让你们小主穿上,这天还是有些冷,别着了凉。” 康熙说后不久,梁九功就把一件圆领貂毛衣服拿了来。 弘历身边的人伺候弘历穿了上去。 弘历没多久就觉得浑身暖洋洋起来,且不由得摸了摸这件所谓罗刹国进贡的衣服,他知道所谓罗刹国就是俄国,在康熙朝与清王朝签订条约后,双方就一直有保持来往。 康熙这里对弘历说:“这衣服,除了你姐姐淑慎公主外,就你能有这么一件,可要好好珍惜,别让炭火燎了。” 弘历“嗯”了一声。 他知道,所谓淑慎公主,就是废太子胤礽的女儿,因备受康熙宠爱,而以皇帝孙女的身份被封为了公主。 而且,在胤礽被废后,康熙怕她受委屈,就把她接进了宫内抚养。 弘历还知道的是,这淑慎公主不仅仅受康熙宠爱,后来还很受雍正宠爱,在被康熙养在宫中后,在雍正继位后,也依旧将其养在宫中,后来下嫁蒙古科尔沁部,活了七十多岁。 而这淑慎公主,也就比他大三岁。 康熙因要回去批阅奏疏,倒也对今天不用再学习的弘历说,他若无聊,可以去找淑慎公主玩。 不过,弘历没想到的是,康熙刚走后没多久,他就看见一长得乖巧的白净女孩,也穿着跟他一样颜色的大毛端罩衣,出现在了他面前。 弘历身边的海棠忙介绍说:“她是淑慎公主!” 第十一章 淑慎公主 “请皇姐安!” 弘历这里便先行了一礼。 淑慎公主神情淡淡的,把手绢一挥:“免了!” 接着,这淑慎公主就对弘历说:“我们借一步说话。” 弘历便跟着淑慎公主来到观澜榭外面的湖边。 这里的湖,就是刚才弘历和康熙一起散步时逛的湖,名唤后湖。 虽是人工湖,但也树荫浓密,有石有鱼。 淑慎公主这时就站在一干净的石头上,而看着清澈湖水中的鱼儿,对弘历说:“弘历,你跪下!” 弘历一愣:“为何要跪?” “你阿玛是臣,我阿玛是君,自然,你在我面前,也当是臣。” 淑慎公主不悦地说道。 弘历心里冷笑,摇头道:“皇姐,这不妥,你阿玛已经被废了!” “被废了,难道你们四房就不忠于昔日太子了吗?!” 淑慎公主突然叉腰,杏眼圆睁起来。 弘历无语道:“接受现实吧,皇姐,二伯难以再被复立是事实!我要是在这个时候还认他为君,就是对天子不忠了。” “我就知道,你们四房也不愿意复立我阿玛了,呜呜。” 淑慎公主突然如泄了气的气球,又颓然地撇嘴蹲地,拭起泪来。 弘历对此呵呵一笑。 他倒没有因此有愧疚之心。 尽管他知道,他的便宜老爹雍正以前和老十三都是太子党的人。 但他没觉得,雍正对不起废太子。 毕竟,雍正以前对废太子忠心耿耿的时候,废天子自己却不把雍正不当人,还有过把雍正踹得下不了床的时候。 就这,雍正也没有因此背叛废太子,还在复立太子时,支持复立太子。 但废太子实在是不成器,也真的不是老银币康熙的对手,被复立后只醉心于排除异己,改革决心也不大,而这也让雍正那颗夺嫡的心,越发炽热起来,故而才有了现在他要自己做天下主的心思。 所以,弘历只在这时对淑慎说:“皇姐,其实二伯不当太子对他对你都是好事!二伯他的确不是当太子的料!” “听你的意思,我阿玛将来当了皇帝,大清要亡?” 淑慎抬起一汪泪眼,问道。 弘历垂手看向淑慎:“难说!” “你!” 淑慎再次站起,睁圆了眼,伸手指着弘历。 但弘历不畏惧,只是在心里颇为笃定,这位堂姐虽然长得乖巧,性子却是一点也不乖巧。 而淑慎这里又呵呵一笑:“你还没我大,能说出什么道理,我听说,你能入宫,也不过是数理上有天分而已。” “我是没你大,但你如此聪慧伶俐,简直是女中卧龙凤雏一般的人物,应该分辨的清,我这话有没有道理呀。” 弘历回道。 淑慎公主哂然笑了一下:“你少拿好话激我,我不知道我阿玛配不配做天下之主,但我知道,八爷党的十四叔做了天子,我们废太子一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就连我自己,也再不可能像现在这样,还能在汗玛法的庇护下,于这风光秀美的园子里,自由自在的活着,再有,你们四房的日子也未必好过!” 淑慎公主说着就一脸惆怅地看向了波光粼粼的湖面。 随后,淑慎公主就看着湖面问着弘历:“还有,你说我阿玛不是当太子的料,难道十四叔就是吗?!” “自然也不是!” 弘历回道。 淑慎公主顿时来了兴趣,回头看向弘历:“你真这么想?” “当然,难道皇姐不觉得,十四叔的野心已路人皆知,根本没有骗得了八叔和其他叔伯吗?” 弘历问起淑慎公主来。 淑慎公主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觉得谁适合?” “你何必明知故问。” 弘历笑着回了一句,接着又劝慰着淑慎公主:“皇姐,你也别太担心,只要将来继位的是一有德之主,就得把你这位前太子的女儿视如己出,甚至比亲生的还要疼爱,原因无他,将来的你,肯定比其他叔伯的女儿更具备统战价值,谁让这天下认嫡认长的人不少,尤其是汉人士大夫,而二伯又曾是四十多年的太子呢。” 淑慎公主这里露出了认真思考的样子。 “统战价值,这个词,你是从哪儿学来,倒是形容的很贴切。” 淑慎公主接着也的确眉开眼笑,还问起弘历来。 弘历道:“我看历代史书时,杜撰出来的一个词,难道皇姐不觉得当权者优待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为他有统战价值,而不是因为他足够忠诚吗?” 淑慎公主认真地点了点首,随后就起身走到弘历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你果然挺聪明的!我都开始有些喜爱你了!” 弘历只微微一笑。 淑慎公主接着就摆着手,沿着湖边继续走:“我知道你说谁更适合,无非是你的。” 弘历这时忙跑来拦住了淑慎:“皇姐既已猜到,还是不要说出口为好,这样对你自己是好事。” 淑慎公主便没再说这个,而是若有所思地在湖边继续走着。 突然。 淑慎公主又开了口:“我想明白了,与其有不切实际的幻想,的确不如想着要是让他做天子好点,毕竟他是叔伯中,唯一还想着我这个侄女的人。” “皇姐想明白就好。” 弘历说后就坐在了一侧草地上。 淑慎公主见此不禁皱眉:“你赶紧起来,去换衣服。” 弘历问道:“为何?” “草地上有泥土,很脏的。” 淑慎公主说道。 弘历没想到淑慎公主这么洁癖,只说道:“今天学武太累了,我就想坐下歇会儿。” “你敢不听我的?” “我要你立即起来。” “听话!” 淑慎公主横眉怒目地吼起弘历来。 弘历不得不承认这淑慎公主,不愧是废太子之女,跟其爹一样强势霸道,大有他不听就要也要拿鞭子抽他的架势,再加上,康熙的过度溺爱,更是让她性格变得嚣张跋扈。 话说,康熙宠起一个人来,的确会把一个人宠上天,而过度溺爱得无法无天,废太子是如此,老十八也是如此,还有废太子的儿子弘皙,与老十四的儿子弘春,如今的淑慎公主也不例外。 但淑慎公主到底不是曾经雍正所面对的当国太子,再加上,康熙也开始把他放在了心上,弘历也就用不着怕她:“没道理的要求,我不会听,另外,皇姐,你这是第二次不尊重我了,第一次你直接要我跪下,现在你又无缘故的不肯让我坐在草地上,要是再有一次,我可真就不客气了。” “你放肆!” 淑慎公主说着就挥手要打弘历。 弘历则在淑慎公主打过来时,直接把她重重推到了湖边,其双脚与绣花鞋更是跌进了水里。 “你真是刁蛮的很!一点也不像个姐姐!” 而弘历接下来又推了一把,随后才起身拍了拍手臂,离开了这里,顺便也没放过责备淑慎公主一下。 淑慎公主这里急的大哭:“我不干净了!” “弘历,你等着!” 弘历则冷冷一笑,随后就回了观澜榭。 但到了晚间,海棠突然来对他说:“小主,淑慎公主请你过去一趟。” “知道了。” 弘历随后就来了淑慎公主这里,面无表情地问道:“皇姐有什么事?” “你去给我端热水来,我要洗脚!” 已换了衣服,还披着湿漉漉长发的淑慎公主,这时拉着脸说道。 弘历道:“你自己身边没伺候的奴才吗?” 淑慎公主道:“我就要你去!当弟弟的就要听姐姐的话。” “你说错了,当姐姐的应该照顾弟弟。” “我现在要你去打热水来帮我洗脚。” 弘历回道。 淑慎公主扬长着脖子对弘历现学现卖道:“我是有统战价值的姐姐!” “我也有统战价值。” 弘历在一旁坐了下来,也很傲慢地回道。 淑慎公主这时问道:“你有什么统战价值?” “我的统战价值就是,你要不做个温柔的好姐姐,我现在就去踩脏你的床!” 弘历说着就起身朝淑慎公主的卧室冲了去,且一只没有脱掉靴子的脚已经在床沿边高高地抬了起来。 “慢着!” 淑慎公主这时忙喊了一声,还挤出笑脸来:“好弟弟,我们有事好商量呀?” 第十二章 整服刁蛮公主! 集凤轩。 淑慎公主在畅春园内的居所。 这里离观澜榭不远,也离康熙所居住的清溪书屋不远,都紧挨着后湖,背靠着人工堆叠的假山。 因为,晚年的康熙需要在处理政务与满足其他娱乐的同时,也能有含饴弄孙的快乐。 就像民间的老人一样。 可以随时随地的看到,自己孙儿孙女在身边玩乐的场景。 所以,康熙就把淑慎公主和弘历的居所,都安排在离自己清溪书屋不远的地方,但又不会直接安排在清溪书屋。 毕竟,他虽年过花甲,也会翻牌子,让妃嫔来清溪书屋侍寝,还要训饬尚书房大臣,处理机务。 有孙儿孙女直接待在身边,自然会不方便。 总之。 他需要,既能在孙儿孙女面前有一个和蔼可亲、形象完美的家中好祖父形象,又能在他人面前展现出自己依旧大权在握、雄风不减的帝王形象。 故而…… 不只淑慎公主和弘历来园里伴驾时,会被安排在清溪书屋不远的轩馆榭院。 之前,因为年龄渐长,而没再被康熙留着身边抚养的皇孙。 如弘皙、弘春、弘旺等。 也都会被安排在离清溪书屋不远的地方。 正因为此,弘历在淑慎公主叫他来时,也能很快就来到了集凤轩。 且说,淑慎公主这时在如此说后,弘历就没有再把脚放在她的床上,而是坐了回来,淡淡地说道: “那姐姐怎么还不按照弟弟的意思来照顾年少的弟弟?” “你不要得寸进尺!” 淑慎公主咬起了牙。 弘历道:“姐姐若不疼弟弟,那弟弟只有天天找机会,把姐姐这地儿弄脏一下了。” “比如,突然一不小心把炭灰踢倒,泼在姐姐的卧室!” “再比如,不小心呛着,把漱口的茶水突然喷在姐姐的漂亮衣服上!” “到时候,弟弟无非是被责备一下而已,但姐姐可就要恶心好几天,只怕就算换了新被褥新衣服也还是会难受好久。” 淑慎公主人已经没见了。 在弘历说完这些话后。 过了一会儿。 弘历就见她用绢帕包着一铜盆的两端耳朵,朝他走了来,且把沉甸甸的铜盆重重地放在了弘历面前,而盆里此时也正冒着热气。 “好弟弟,洗脚吧。” 淑慎公主接着还对弘历勉强笑着说了一句。 弘历看向淑慎公主:“弟弟自己洗不干净。” “让官女子给你洗!” “她们的手粗糙!” 淑慎公主只得伸出了手,但硬是没敢把手伸进去,只得在这时对弘历说: “好弟弟,姐姐这里有很多好吃的,你要吃吗?” “有朝鲜进贡的高丽栗糕,有盛京进的松子糕,有福建进的福吉饼,还有苏州橄榄脯。” “还有四婶进给汗玛法而汗玛法又赐给我的你们雍王府特制的羊肚糖,只怕你在府里也没吃到过吧。” “你想不想尝尝呀?” 淑慎公主是真不想给弘历洗脚,也就打算用美食诱惑弘历。 弘历知道,康熙是吃货,而雍正嫡福晋陪嫁的厨子很擅长鲁菜。 正如某人所言:“北方菜系,数得着的,也就是鲁菜”,所以,康熙经常会去雍亲王府吃饭。 清圣祖实录就记载了好几次康熙去雍王府进宴的内容。 而雍王府自然也会投康熙所好,会给康熙进些府里做的吃食,别的王公大臣也会进些好吃的给康熙。 颇受康熙宠爱的淑慎公主,自然也会被康熙赐很多好吃的。 恰巧,由于清朝晚餐吃太早,可以说,晚餐就是午餐,所以,弘历现在也有些饿了,便没打算过于为难淑慎公主。 “那好吧,我还是回去洗吧,只是请皇姐把好吃的都拿来吧。” 淑慎公主如释重负,忙让人去把自己所存的点心都拿来。 “这么晚了,你们姐弟俩,还在一处玩呢!” 在弘历尝了不少淑慎公主这里的点心后,忙完政务的康熙突然出现了,还带着祖父母那种在孙辈面前特有的慈祥笑脸。 但康熙刚出现,之前还对弘历咬牙切齿笑着的淑慎公主就朝康熙扑了来,一把抱住了康熙,还哭了起来:“汗玛法!” “这是怎么了?” “你弘历弟弟欺负你了?” 康熙顿时露出了心疼之色。 淑慎公主正要回头告状,就见弘历已经站在了她平时的坐榻边,正把抹有油污与点心碎末的手,要往她的坐垫上偷偷抹去。 淑慎公主也就忙道:“不是,是弘历弟弟太惹人疼爱了!” “但他说,他以前都没怎么尝过我给他的许多点心,孙女也就觉得,他真是太可怜了。” “所以,汗玛法,您可要多疼疼他!” “就这事?” “也值得哭?” 康熙不由得感到好笑起来。 “嗯嗯!” 淑慎公主重重地点了点头。 康熙则爱怜地捏了捏淑慎公主的琼鼻:“好,汗玛法答应你,以后多疼疼他,难得你们姐弟情深!” 淑慎公主这里,见弘历已经在拿手绢擦手,不由得双手抚在胸口,松了一口气。 康熙这里也将弘历唤了过来,问着弘历:“跟你皇姐相处的可还习惯?” “当然习惯!” “皇姐待孙儿很好,孙儿很喜欢皇姐,会好好和皇姐相处的,不会跟皇姐斗嘴吵架,让汗玛法烦心,也请汗玛法放心。” 弘历一脸真诚地看向康熙说道。 康熙见弘历如此懂事,自然很高兴:“好,好,你们俩能够好好相处,汗玛法很高兴。” 弘历为此也露出了阳光灿烂的笑容,还看向了淑慎公主。 淑慎公主也勉强地笑了笑。 接下来。 两人在陪着康熙又玩笑一会儿后,弘历就与康熙离开了淑慎公主的集凤轩。 在回去途中,弘历就不由得看见,有内宦抬着一用被子包着的女子在湖对岸,且往清溪书屋走去。 弘历知道这可能是被康熙翻牌子的妃嫔。 他不禁想到,自己将来要是真成了乾隆帝,也会有被翻牌子的妃嫔由人抬着来见自己。 而弘历识趣地没有问康熙对岸被抬的是什么人,只主动地先跑回了观澜榭。 “别跑,摔了!” 康熙这里目光也正往对岸看,但因注意到弘历往观澜榭跑,就忙回转过头来,一脸着急关切地喊了起来。 “没事的,汗玛法,您晚上早点睡,别太操劳了。” 弘历这里说完话,就在盥洗后,真枕着海棠睡了。 “好,汗玛法记住了!” “这孩子,挺有孝心!” 康熙在弘历离开时,抚掌笑着叹了一声,就也回了清溪书屋。 次日,弘历就被康熙叫去了训鉴斋。 训鉴斋是康熙存放重要古籍与档案的地方,也是教导子弟的重要场所。 而训鉴斋就在清溪书屋的湖对岸,昨日被抬的妃嫔就经过了这里,弘历也跟着康熙散步时来过这里。 所以,弘历也知道路,当他往这里走来时,就听见了杨柳间的鸟语。 这让他觉得整个后湖一带更加空灵静谧,俨然身处于名山幽谷中,而远离凡尘俗事,颇为治愈,而没有丝毫身处宫禁中的感觉。 当他来到训鉴斋时,康熙已经在批阅奏疏,在见到弘历后,就朝弘历招了招手: “弘历,过来,汗玛法选了几道折子,你也看看,然后向汗玛法说说你的想法。” “嗻!” 弘历也就走到了康熙跟前,从康熙手中接过了几道奏折。 清朝宗室子弟哪怕不成为皇帝,也是要做事的,有的还会直接成为执政。 所以,康熙将弘历带着身边教导,自然会让弘历上实操,训练他处理实际政务的能力。 而弘历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做皇帝的,处理实际政务的能力还是要有的,也就打算认真地跟康熙学一学。 无论怎样,康熙作为六十年的帝王,也做过不少大事,在理政方面肯定比自己一个后世普通人要强的。 弘历也就先拿起了康熙给他选的第一道奏折。 他只见,这奏折作者是江宁织造曹寅,在康熙四十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上的。 第十三章 跟着康熙学理政 “江宁织造.郎中臣曹寅谨奏:为禁革浮费事。” “臣自到任后,察访两淮浮费甚多,比来盐壅商困,朝廷钱粮渐有积欠,若不痛革禁止,则于课饷有碍。” “臣筹画至再,是以将一切浮费,细行酌定禁革。” …… 弘历默默念着奏折上的内容,思绪却不由得飞到这奏折作者的事上来。 由于《红楼梦》在后世大热,所以,他是知道江宁曹家的。 弘历也知道,曹寅乃康熙宠臣,曾在擒鏊拜时为康熙立下大功,如今是康熙在江南的眼睛。 只是,后来江宁曹家在曹寅之后,站队错误,且无德无能,最终被抄家,而且是被抄两次。 但现在,弘历看这道奏折的内容,倒是觉得根据这道奏折来看,曹寅倒是没那么无能,有在认真做事,认真为康熙盯着江南诸政。 康熙见弘历看的很认真,满脸皆是赞许的笑意。 待弘历看完这道奏折后,康熙就问着他:“怎么样,说说的你看法,如果是你,打算怎么批复?” “回汗玛法,孙儿认为,曹寅这是为解决盐引壅滞问题而上奏折,算是尽心办事。” “无论如何,盐引壅滞,不尽快处理,不仅仅会导致朝廷盐课收入减少,更可怕的是,会因此损害盐政信誉,让商贾更加不敢再购盐引。” “只是曹寅所提四款,有一款叫省费的,系江苏督抚司道各衙门规礼共三万四千五百两有零,如果要革去,是不是当同督抚商量们一下再定?” “像只涉及两淮盐政衙门多给其衙门官吏的浮费,革去不至于影响运转,包括革去对过境士夫大员别敬也不过是让过境官绅难受。” “但如果,让当地民政官员从盐道得到的收入被裁革,只怕他们会放手去贪,从百姓身上找补的。” “为这三万四千五百两的浮费,增加出上万乃至数万流民,不值得。” 由于这些奏折的朱批已经被遮住。 所以,弘历是看不见原朱批的,也就不知道,康熙当时是怎么批复这些奏折的。 他也就只能凭自己的理解,和之前康熙给他说过的话,来表达自己的看法,且也在说后向康熙拱手作揖道: “孙儿若有理解不对之处,请汗玛法指正。” 康熙这里笑了笑,点头道:“你这个年岁,能想到这一层,已经很难得了,而且还把汗玛法对你嘱咐过的话,记在了心里。” “很好!” 康熙伸出马蹄袖里的手,拍了拍弘历的肩。 弘历微微一笑。 接着,康熙就又笑着问弘历:“但这事,要是让曹寅去商量的话,是不是会多此一举?” 多此一举? 弘历很认真地看向了康熙。 “你觉得督抚敢明着违背曹寅的意思吗?” “你别看曹寅只是个四品织造官,但他是你汗玛法的奶兄弟,当年最贴心的哈哈珠子,在江南就是钦差大臣,就是江南王!” “所以,真要是让曹寅去商量的话,那得到的结果肯定是,一致通过,全部革除!然后,地方亲民官该从百姓身上找补还是要从百姓身上找补。” 康熙这里,对弘历很有耐心地笑着陈述起自己这样问的理由来。 接着。 康熙就站起身来,又道:“因而,还不如直接让曹寅把这条删掉!” “他曹寅在那些江南官员面前是天,但在你汗玛法这里,永远都只是个奴才!他只能听从!” 康熙随后就将遮住的朱批揭了开,给到弘历面前。 弘历看着朱批上的内容,写的是:“此一款去不得。必深得罪于督抚,银数无多,何苦积害。” 这让弘历不禁讪笑了一下。 他不得不承认,康熙是比自己更加洞悉这个时代的权力运转规则。 幸亏,自己眼下只有十岁,才让康熙觉得自己在理政上的觉悟难得,要是雍正现在这个岁数,再这样答,就不会被康熙说难得了。 “汗玛法说的是,孙儿明白了,既然上奏者已经在地方上几乎拥有绝对的权力,那就不能指望他的同僚能纠正他。” “只能由管他的人直接纠正。” 弘历回道。 康熙颔首:“没错,所以,弘历呀,你得记住,当你拥有大权时,不要想着靠商量去解决问题,要商量也得是你自己有了主意的时候,而那时,商量已经变成了甄别,而不是真正的商量。” “嗯,孙儿记住了。” “继续看吧,朕选的这几道都是有针对性的,有心腹奴才的奏折,有满臣的,也有汉臣的,还有蒙臣的。” “这里面,各有各的处理方式,就比如说,你刚才看的那道曹寅的本,他是为了弥补亏空,着急了,所以,一下子就失了智,连督抚不过三万多两的浮费都要革!” “这个时候,做主子的就不能跟他一样急,要为他想着,会不会因为急切而有冒进的地。” “为不让其在地方上过于着急补亏空,有必要的话,你得先替其筹划着如何从别的地方找钱给他补亏空,以免他彻底着急地失了智,闯了大祸,最终让做主子的也难办。” 康熙继续说着,弘历则在一边认真听着。 接下来,弘历也真的继续看起康熙给他的奏折来,向康熙说着自己的看法,也听着康熙对他的指正。 弘历知道,这种机会是很难得的。 毕竟清朝养宗室的方式是养蛊模式,鼓励宗室内卷,适龄的皇子皇孙必须足够优秀才能获得被康熙亲自教导的机会。 所以,弘历很珍惜这样的机会。 他也因为在这时跟着康熙学习,而受益匪浅,在如何更好统治这个庞大的君主专制帝国方面,增进了不少知识。 很多不是他靠阅读史学书籍就能知道的。 因为中华文明从秦汉到现在,并不是真的一成不变,清朝也有他的特殊性。 学习政务之余,弘历也继续在康熙督导下,学习骑射,有时候还操练火器。 弘历就在康熙的指导下,还操练过一把叫“十喜花膛锸子枪”线膛火绳枪。 枪长五尺,枪管上方带有准星和蝙蝠状望山,枪管与枪托由四道银箍连接而成,枪托分别镶嵌银、螺钿、象牙花蝶、铜奔龙、兽骨等,并镶铜刻字,射程达百余步。 这在弘历看来,非常难得,因为他记得清朝前期普遍用的应该还是滑膛枪才对。 ……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汗玛法,孙儿认为用这个口诀,就可以很好地解决三角之学中的变化与正负问题。” 而在数理的学习上,弘历也没有落下,只是这就变成了他的主场,康熙反而开始有种变成学生的感觉。 因为弘历总会在恰当的时机,兜售出一些康熙还不知道的新数学概念,而因此使康熙产生极大的兴趣,花费许多时间开始重新琢磨其中的道理。 这一天,弘历就把后世二十世纪六十年代才出现的三角函数口诀,告知给了康熙。 对三角函数有莫大兴趣,且在弘历启迪下,也于三角函数方面的知识突飞猛进的康熙,在听到这口诀也连声赞叹道:“这个总结的很妙!” “弘历呀,汗玛法在这数理上的天分不如你呀!” 康熙为此还笑着说了一句。 光阴荏苒。 不知不觉,春尽夏去,便到了秋季之时。 因雍亲王,也就是将来的雍正,上折恭请康熙幸王园进宴,所以,在七月的一天,康熙就离开了畅春园,往雍王府而来。 而真正的原因,自然是康熙自己馋雍王府的菜了,所以提前暗示过雍正。 弘历也得以跟着康熙回了雍王府。 淑慎公主也自然是随行的。 托淑慎公主让康熙多疼疼弘历的福,康熙这段时间也的确没少给弘历赐各种好物,所以当弘历回雍王府时,也就带来了不少好东西。 “格格,这是给你的。” “弘昼,过来,这是给你的,外面可买不到,好吃着呢!” “都是汗玛法准许我给你们的,你们都放心收下吧。” 弘历因而也在有空见到钮钴禄氏、弘昼这些人时,送了不少好物。 第十四章 成别人家孩子了 钮钴禄氏、弘昼这些人,自然都高兴不已。 特别是钮钴禄氏,她更是喜极而泣。 因为她从中猜得到,康熙帝很宠爱自己的弘历。 “真的好吃!” “四哥,我算是明白了,为何他们都喜欢进宫伴驾。” “原来会有这么多好处,不仅王公们送礼,连汗玛法也会赐送很多礼物。” 弘昼一边吃着,一边颇有感触地对弘历说了起来。 弘历笑着摇晃了一下弘昼的脑袋。 “在你汗玛法身边学习累吗?” 钮钴禄氏这里也笑问起弘历来。 弘历回道:“不累。” 钮钴禄氏笑了笑,就又问海棠:“四阿哥在宫里睡的可好?” “格格放心,四阿哥睡的好,奴婢天天晚上抱着他睡的!” “另外,万岁爷也没让他太辛苦,玩乐休息的时间也有,也不孤独,有淑慎公主跟他一处玩耍呢。” 海棠笑着回道。 “那就好。” 钮钴禄氏笑着点头,随后就看了一眼弘历带回来的好物,琳琅满目的,几乎堆成了小山。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弘历有一天会得康熙帝的喜爱。 “万岁爷来传四阿哥过去,宴席要开始了。” 这时,康熙身边的太监魏珠,走了来,含笑着对弘历说了一句。 弘历点了点首,接着就对钮钴禄氏说:“格格,我先过去了,如果太晚,不必等我,先睡吧。” 钮钴禄氏笑着颔首。 然后,弘历就拍了拍弘昼的肩膀,而跟着魏珠一起离开了。 弘历明白,按规矩,只有雍正的福晋才是他真正的儿媳。 所以,钮钴禄氏这种低阶侍妾若无特别传召,是不能去参加宴席的。 至于弘昼这样的皇孙,也是不能随便出席宴席的。 理由是怕他们还不懂礼数,冲撞了贵客,尤其是康熙这样的尊贵之人。 所以,钮钴禄氏也就不能跟着弘历一起去,弘昼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弘历离开。 弘历能被康熙召过去,自然是这些日子,已经把他这个皇孙放在心上的缘故。 “四嫂,我已经闻见香味了,您从娘家带来的这位鲁菜厨子,可真是会拿捏人的味蕾啊,您让他赶紧上菜吧,汗阿玛都饿了!” 在弘历来到嫡福晋这里时,老十六胤禄正说着话,他同弘历、淑慎公主一样,是跟康熙一起来的。 因为康熙就是通过胤禄暗示雍正上折子请他这位天子来雍王府进宴的,所以,胤禄也就有福分同康熙一起来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乌喇纳喇氏忙含笑赔礼说:“汗阿玛恕罪,十六叔勿恼,妾室这奴才还有几道菜在做,都是汗阿玛和十六叔喜欢的。” “你别听他瞎说,朕还没饿!” “老十六,你少打着朕的牌子,在你四哥四嫂面前放肆!” 康熙故作恼怒的申饬了胤禄一句。 胤禄其实是见康熙自己如饿鬼一样目光灼灼看着桌上美食,才故意这么说的。 此时,在康熙这么训饬后,胤禄也只老老实实地认错道:“汗阿玛责备的是,儿臣再也不敢了。” “哎哟,弘历来啦!” 说着。 胤禄就因为弘历出现,而转移了话题,忙离席把弘历拉了过来。 “十六叔!” 弘历也忙见了礼,且接着就向康熙、老四、老四福晋和淑慎公主见了礼。 康熙接下来则笑着让弘历坐在了他身边,与胤禄紧挨着。 而弘历在落坐后,胤禄就问着雍正和乌喇纳喇氏:“四哥,四嫂,弘历,你们是怎么教的,比我家弘普可是聪明多了,这些日子,他在算法馆,没少让我和汗阿玛惊叹。” 雍正和乌喇纳喇氏抿嘴一笑。 弘历在一旁也跟着窃笑,他倒不是因为被夸而笑,而是知道,胤禄明着夸自己,也是希望雍正跟着夸一下弘普,让康熙因此记住他的儿子——弘普,也让康熙好给弘普一些关注。 毕竟康熙的孙子不少,只要弘普能多得一些康熙的关注,自然更利于弘普将来有个更好的前途。 谁让大清宗室不能躺平,也要互相卷,需要引起皇帝注意,才能过上安稳优渥的生活呢。 所以,可怜天下父母心,胤禄就算自己没想争皇位,也是想为自己孩子考虑考虑的。 不出弘历意外的是,雍正明白了老十六的心思,也就在这时笑着说:“你家弘普也不差,之前我去你府里作客,考校过他,学问学的很扎实。” “没错,也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孩子。” 闻弦音而知雅意。 弘历见乌喇纳喇氏这时也跟着附和了一句,顺便也表达了对他弘历的喜爱,以讨现在康熙的欢心。 但弘历明白,乌喇纳喇氏其实很少关注弘历、弘普,也就只能统一说他们懂礼貌! 因是在雍王府的私宴,众人说话也都自由些,且是康熙要求的,所以,胤禄这里也故作谦虚:“四哥四嫂你们就别抬举他了,他哪里能跟弘历比。” 而弘历这里,也没想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成了老十六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康熙也很愿意看见老四、老十六这些兄弟叔嫂间其乐融融的画面,便很配合地问着胤禄:“弘普今年多大了?” “回汗阿玛,九岁,还调皮的很,所以未曾向汗阿玛提起。” 弘历见胤禄忙起身对康熙回答了弘普的情况。 对此,弘历也依旧暗笑不已。 他就知道,胤禄不可能责备康熙说他连自己孙子几岁都不知道,也就只能往自己身上找原因,怪自己没跟康熙提到过。 “以后宫宴,带他来见见朕。” 康熙这里还是说了这么一句。 “嗻!” 弘历知道,胤禄要的就是这句,所以就看见胤禄在应声后控制不住的几乎快把嘴角咧到了耳后。 后面的菜也在这期间陆陆续续的被端了上来。 康熙倒在这时说后,又对老四雍正吩咐说:“把钮钴禄氏也喊来吧,难得她把弘历照顾的这么好。” 接着,康熙又说:“朕听弘历提起过,有个叫弘昼的弟弟,在王府和他常一起读书玩乐,把他也叫来,朕也看看。” 雍正这里站起了身:“嗻!” 而弘历见此忙离席向康熙行了大礼:“谢汗玛法!” 他知道,康熙这是给他这个皇孙赏面。 所以,他得谢一下,不能无动于衷。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弘历自己一受到康熙关爱,身边有关系的人也就都跟着被另眼相看。 但康熙这里在让弘历起了身,且在雍正回来后,却对众人说:“朕不单单是为了弘历让他们来,也是有意告诉你们,只要是懂礼好学的孩子,守本分的福晋格格,朕都不会忽视!” 众人皆笑着颔首。 只是,侧福晋李氏笑容有些勉强。 因为康熙没有让弘时来,反而只让弘昼来。 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第十五章 贪吃的康熙 不多时,钮钴禄氏和弘昼就来了,在行大礼后,康熙也因是初次见两人,便赏了两人好物。 钮钴禄氏得到的是绸缎若干。 弘昼得到的则是一件玉佩。 随后,康熙就让两人落在了李氏后面的末席。 两人自然欣悦不已地谢了恩。 尤其是弘昼,还是孩童,毫不遮掩自己的兴奋。 只是,这也让李氏更加难受。 这使得她,不由得懊悔之前没有狠劝弘时跟弘历搞好关系。 菜肴在这时也开始都上齐,康熙给弘历和淑慎各夹了一样他认为最好吃的菜,而让他们尝尝。 弘历和淑慎自然都说好吃。 也确实好吃! 弘历内心是颇为震撼的。 他在雍王府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尝到这传闻中,雍王府嫡福晋陪嫁名厨做的拿手菜。 诸如八仙过海、三美豆腐、清汆赤鳞鱼、德州扒鸡、九转大肠、油爆双脆、炸蛎黄、四味大虾、扒原壳鲍鱼、清蒸加吉鱼这些著名鲁菜。 老十六每在一旁介绍一样,弘历就尝一样。 一时,他只觉味蕾上的舒爽就没停过。 而他也开始深刻体会到,李云龙去楚云飞那里赴宴的快感,更算是明白,为何清实录上,康熙要经常去老四家幸园进宴了。 只是进宴完后,康熙就因为撑得受不了,让御医来给他诊治。 御医便因此请旨对康熙进行艾灸助消化。 而康熙在接受艾灸时,则不由得笑着对众人说:“朕也就在老四府上,常控不住自己这张嘴,你们也不知道劝劝朕!” “只想着让汗阿玛高兴了,也就忘了进谏,儿媳有罪!” 乌喇纳喇氏这时讪笑着回道。 康熙则摆手:“罢了!” 弘历在一旁暗笑,他笑康熙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居然甩锅给别人。 而在这时,弘历自己也不禁开始使劲摁着脘腹。 没办法,这菜的确好吃。 他也没控制住自己的嘴。 “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老四,你是会悠闲的” 在康熙艾灸完后,弘历也同雍正、乌喇纳喇氏等一起陪着康熙在园中散步消食起来,顺便欣赏一下雍王府的菊花。 康熙还在这时念了一句,而与雍正交谈起来。 弘历没有认真听康熙接下来和众人在说什么,他只认真地继续揉着肚子。 但他发现,弘昼也和他一样,只在揉着肚子。 弘历不禁一笑。 弘昼这时却走过来,对弘历悄声的说:“四哥,要不是托你的福,小弟就不可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一顿饭,福晋家的鲁菜厨子果然名不虚传,难怪汗玛法经常喜欢来。” “还有这个玉佩,也是因为四哥想着小弟,才让汗玛法给下弟赐下此礼。” “小弟一定谨记四哥您的恩德,您以后让小弟做什么,小弟绝不含糊。” 弘昼又拿出袖中的御赐玉佩,一边欣赏着一边对弘历说道。 弘昼甚至还怕弘历不相信,还继续说道:“真的,四哥,在小弟眼里,您才是我真正的亲哥哥!” “我相信,那你在王府就替我盯紧点,有什么不利于你四哥我的事,或者我格格身边发生了,但她又不愿意说的事,你记得说给我听。” 弘历这时也就吩咐了起来。 他对弘昼的上道还是很欣赏的,心想这弘昼虽然年纪小,但到底是皇孙,耳濡目染之下,也是有些聪慧劲的,知道有机会就要浮上水。 而他也的确需要有更多的人在雍王府替他盯着。 毕竟他很清楚,将来真正夺嫡成功的人会是谁。 所以,他才这么吩咐着弘昼。 弘昼“嗯”了一声,低声道:“我知道了,四哥,小弟替你盯着府里一举一动,等你下次回来,我知道什么就告诉你什么。” “好弟弟!” “没白疼你!” 弘历拍了拍弘昼肩膀。 弘昼则嘿嘿一笑。 而弘历和弘昼两人,跟着雍正等人,一直陪着康熙直到康熙睡下,才没再陪康熙。 不过,在康熙睡下后,他和弘昼也消化的差不多,便没再继续活动,而是各自回了各自格格那里。 弘历回来后,也没立即睡,而是坐在钮钴禄氏身边看书。 钮钴禄氏则在一旁继续做着针线活,且时不时地用针头把灯芯挑得大一些,同时回头对弘历说:“要是困了,就让海棠服侍你睡下,明早还要进园。” 弘历“嗯”了一声。 “四爷到!” 但在这时,雍正突然来了。 钮钴禄氏慌得还没来得及放下手中的针线活,雍正就进了院子:“我来找弘历说会儿话,余者不必多礼,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 于是,弘历就先去把雍正迎进了自己的卧室:“阿玛有何吩咐?” “在你汗玛法身边,待的可习惯?” 雍正问道。 弘历道:“挺习惯的,汗玛法待儿子很好,只是一个人时,也会有些想念阿玛福晋和府里的人。” 雍正颔首:“我今天单独遇见淑慎公主时,听她说,你们姐弟俩也相处的很好,说你这个当弟弟的很敬重她,我听后很欣慰。” 弘历对此只是微微抿嘴。 他知道淑慎公主为何这么说。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雍正的确挺关注淑慎公主,居然已经打听淑慎公主与自己相处的情况。 “弘历,你要跟你这位皇姐好好相处,要尽量让她待在你汗玛法身边,因为她的身份特殊,而且,近日,传闻说,有人想把她赶出宫,不让她待在你汗玛法身边。” “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雍正说到这里就问向了弘历。 弘历故作认真地想了想,然后问:“因为她是二伯的女儿吗?” “没错,你能想到这一点,证明没白在你汗玛法待这么久。” “虽说你二伯被废了,但跟你二伯是死对头的那些人,只要知道你这位皇姐在你汗玛法身边没多待一日,就会多一日担心,担心会再次复立你二伯。” “但不管你汗玛法会不会因此复立你二伯,我们都不能让他们得逞!那样的话,你这位皇姐会凶多吉少,你阿玛我将来做什么事也会变得更难!” “所以,你也要和这位皇姐好好相处,别惹得她自己也想离开你汗玛法身边!” 雍正虽然没太好对弘历说的太明显,但弘历还是听明白了雍正的意思。 无非是,雍正希望通过淑慎公主在康熙身边的事实,让老八和老十四这些人,继续把斗争的注意力,更多的放在压制太子一党身上,而不会集中精力来对付他。 “阿玛放心,儿子记住了。” “儿子一定盯紧这位皇姐,让她安稳地待着汗玛法身边。” 弘历作出了承诺。 雍正欣慰地笑了笑,且在当晚又选择了留宿钮钴禄氏这里。 但好在弘历有海棠,所以睡眠没受影响。 且说,李氏在回去后,就把没有分府出去单过,只分院别住的弘时叫了来,说起了今天的事。 “你还是找机会跟弘历增进一下感情吧。” “说不准,可以靠他让你被封为世子,毕竟他现在在汗玛法身边。” 李氏为此还劝起弘时来。 弘时道:“没用了,我已经得罪他了,总不能我一个当哥的还得再去求他吧?” 李氏无奈叹气:“你呀,就是太毛躁,一生气就不知道忍住,你要是这次也能参加有你汗玛法的私宴,没准你汗玛法一高兴,就让你做世子了。” “好啦,额娘,您不用太担心的。” “也就个私宴而已,没去没什么大不了,反正汗玛法身体已经大不如以前了,左右不过这几年,着眼于他不如着眼于十四叔,弘历现在就算得了他的喜爱,也猖狂不了几年。” “阿玛也是一样,他不喜欢我没关系,谁让他自己无心大位,那就别怪别人不把他当回事。” “只要十四叔、八叔他们还喜欢我,将来等十四叔登基,我就什么都有了。” “那个时候,没准阿玛、弘历倒需要求我去十四叔那里说好话,要看我的脸色呢!” 弘时很自信地说着,明显是笃定了要把宝押在老十四身上的。 第十六章 公主被我随意拿捏 但弘历是把宝押在老四,也就是以后的雍正身上的。 自然,他是需要尽心完成雍正交待给他的事的。 而弘历也觉得雍正说的有理,他入宫伴驾康熙身旁,老八和老十四一伙难免会觉得雍正对他们夺嫡的威胁也很大。 而有淑慎公主也在康熙身边,就要好很多。 这样,会让害怕太子再次被复立的老八和老十四等人,把心思不得不还要继续放在防备太子再次被复立的事上。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康熙复立过老二,谁也不敢保证他不会再次复立。 所以,弘历在回畅春园后,除了跟着康熙学习外,闲暇时,也还是会主动来找淑慎公主聊天。 而且,最近,弘历还给淑慎公主,讲起了《红楼梦》。 而《红楼梦》在清朝严格来说,不算是禁书,只是在清朝中后期,部分地方官禁过这书,而且禁的多是《红楼梦》续本。 乾隆和慈禧和尹继善等许多王公大臣,都曾是这书忠实读者,还互相传抄。 所以,弘历知道,他讲这个不会有什么问题。 前世的他,经常在监考和校领导讲话时,用小说打发时间,即便是《红楼梦》,他也看了不下十遍。 而且,弘历发现,他穿越后,曾经阅读过的内容,突然都记得清楚。 这对他而言,自然也算是意外之喜。 而作为贵族女子的淑慎公主,对《红楼梦》这种写贵族千金们的悲剧小说,的确非常没有抵抗力。 “且说,宝玉一面想,一面煞住脚步,听他哭道是: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正是一面低吟,一面哽咽,那边哭得自己更伤心,却不道这边听得早已痴倒了。” 弘历这天正讲到黛玉葬花时,就果断找机会住了嘴,就见淑慎公主自己也痴倒了,正两眼红红的。 淑慎公主也因为弘历突然停顿,而抬头看向弘历:“继续讲下去啊,后来怎么着,是林妹妹在伤心吗,宝玉会哄她吗?” “皇姐,我渴了。” 弘历对淑慎公主说后,就躺在了椅子上。 每次弘历来淑慎公主这里,淑慎公主都没给他准备茶水。 弘历也知道原因,无非是她太爱干净,不想让自己的茶杯被他人用了。 所以,她只给康熙准备了专用的茶杯,其余的人都没有,也没人敢怪她失礼。 但现在,弘历就是要治一治淑慎公主,而让她不能白听他讲。 淑慎公主这里切了一下贝齿。 随后,她还是跺脚对自己跟前伺候的人说:“把我前日得的那定窑杯拿来,给弘历斟茶!” “嗻!” 不多时,淑慎公主就亲自将一杯茶放在了弘历面前:“喝吧。” “真是白便宜你了,这定窑杯是十三叔在我生辰那天送的上品,我自己都舍不得用。” “以后你来这里,就专用这杯给你沏茶,你不用再担心来我这里没茶喝了。” 接着,淑慎公主就嘟哝了几句。 弘历道:“皇姐既然舍不得,那我还是回去喝茶。” 说着弘历就要起身。 “别!” 淑慎公主把弘历按了回去,堆砌温柔的笑容来:“我的好弟弟,姐姐哪里是舍不得,只是怕你不珍惜。” “行吧。” 弘历便端起这杯茶来。 他见这茶杯青绿光滑,配上清茶,犹如在饮幽谷中的清溪之泉,的确让茶都好喝了许多,便笑着说:“难怪皇姐舍不得,这杯子喝茶的确有意趣。” 淑慎公主讪讪一笑:“弟弟喜欢就好。” “好弟弟,你喝了茶,就再给姐姐继续讲讲吧。” “林妹妹她念了《葬花吟》后是什么情况?” 淑慎公主接着又求起弘历来。 弘历便继续给淑慎公主讲了起来,且还一口气讲到了薛宝钗滴翠亭扑蝶的地方。 但淑慎公主似乎还意犹未尽。 只是弘历没打算再讲,他得留着,吊足淑慎公主的胃口,以免她真的想请旨提前离开畅春园。 “皇姐,小弟告退,不打扰了。” “好弟弟,再坐会儿嘛。” “不坐了,我还要温习汗玛法安排的功课呢。” 弘历说着就离开了集凤轩,摔着双臂,回了观澜榭。 过了一个月后,就到了中秋前夕。 康熙更多的妃嫔也到了畅春园,准备在这里陪皇帝团圆。 而弘历也在德妃来到畅春园后,不得不去向她见礼。 因为德妃是他的便宜祖母。 弘历来到德妃于畅春园的寝居之处求见时,没有立即见到德妃,而只有德妃身边的一官女子银霜见了他,带他到了一暖阁暂歇。 弘历进了暖阁后,就打量起暖阁的陈设来。 清朝贵族女子很少出门,对庭院的布置要求不高,但对屋内陈设则很追求精致。 所以,弘历自从去了几处诸如福晋、公主的寝居之地后,就对欣赏这些贵族女子的屋内陈设产生了兴趣。 而弘历在看了一会儿陈设后,就因发现一案上放着的玛瑙盘里放着苹果,不过,这个时期的苹果,属于才传进中国的外来稀罕水果。 因为中国原产的苹果叫“柰”,又称沙果,与弘历后世见过的苹果不太一样。 弘历也是因为在别处很少见过这水果,才多看了几眼。 “请四阿哥别动,这是我们娘娘准备赐给十四爷府上大阿哥的。” 官女子银霜这时很警惕地看向了弘历。 弘历没有多言,只回到了椅子上,但心中有些不快。 毕竟他还没碰呢,一个奴婢居然就觉得他要吃这东西,还警惕地看向自己,把自己当窃贼看。 没多久,德妃就来了,弘历忙行起大礼:“给妃祖母请安!” “免了。” 德妃免礼后,就淡淡地问候了弘历几句。 弘历照实回答后,也没久待,就找理由离开了。 他知道,虽然雍正和老十四都是德妃生的,但德妃更偏心老十四,而自己是雍正的儿子,德妃自然也跟着不怎么把自己看在心上。 要不是,他现在是康熙身边伴驾的皇孙,只怕德妃见都懒得见。 刚才的苹果,就是证明。 他从没听过德妃给自己和弘昼赐什么好吃的。 他想,大概率弘时也没有。 不过,弘历还没走出德妃所住的院子,银霜突然又找到了他:“请四阿哥留步!” 弘历对她已经没有好感,自然也表情淡淡的:“什么事?” “我们娘娘希望四阿哥能帮自己十四叔的忙,趁着在万岁爷身边的机会,想办法让淑慎公主离开畅春园,回到废太子的府邸。” “这事,我们娘娘不好亲自开口,也就托奴婢来转达。” 银霜这时叠手欠身回道。 啪! 弘历听后,知道这是银霜或者她背后的人以为自己也跟弘时一样,真站队老十四或者畏惧老十四的权势,而才敢如此要求自己。 但弘历怎么可能帮着老十四针对淑慎公主? 他只会帮着雍正,拉近跟淑慎公主的关系,为将来雍正登基后进行改革做准备。 而且,弘历在想到银霜之前的行为后,还觉得这是一个在拒绝此要求的同时教训银霜的机会。 于是…… 弘历当场就奋力朝银霜踹了一脚。 “混账奴婢!小爷我给你脸了?让你在这里挑拨天家骨肉!” 银霜当场跌倒,只觉两眼一黑,接着就冒起金星,腹部的肠子仿佛被揣断了一般剧痛。 第十七章 德妃示好 银霜随后摁着肚子,一脸惊愕地瞅了弘历一眼。 弘历收回脚来,看着银霜:“我这就去告诉汗玛法这事,看他打不打死你!” 弘历说着就转身而走。 “四阿哥开恩,奴婢再也不敢了!” 银霜顿时吓得脸色如涂白漆,当即忍痛跪在了弘历面前,且开始以头撞地。 “开恩啊,四阿哥!” 银霜不停地磕着头。 没一会儿,就额头乌青。 她是真的害怕,弘历去告诉康熙这事。 因为那样的话,康熙会毫不犹豫地打死她。 不会问真相。 毕竟她一个奴才的命不重要。 康熙绝对会选择相信弘历。 因为,这事,康熙只会宁错杀三千,也不会放走一个不守规矩的奴婢。 而那时,德妃肯定不会保她。 所以,银霜不得不求饶。 事实上,银霜敢传这话,就是德妃指使的。 不然,她一个奴婢,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吩咐阿哥做事。 而德妃这么做,则是受老十四多次哀求之后,而答应下来的。 她实在不想老十四失望,内心也的确跟老十四一样,排斥太子一党的人。 再加上,弘历之前在八贝勒府表现的很恭顺听话,又让人知道他比较早慧,不会不懂这里面的利害。 所以,德妃才答应了老十四,让银霜把自己要弘历帮着撵淑慎公主出畅春园的意思告知给弘历。 但德妃也不希望让康熙知道自己为了帮老十四,要针对淑慎公主。 故而,德妃这时还是立即走了出来,故作不明地问道:“怎么回事?!” “她说,妃祖母要孙儿帮十四叔的忙,想办法把淑慎皇姐从汗玛法身边撵走。” 弘历看向了德妃,回答后,又道:“但妃祖母怎么可能会让孙儿帮这样的忙,又怎么可能觉得这是在帮十四叔?” “毕竟孙儿深信,妃祖母和十四叔都是疼爱我们这些小辈的,不可能阻止汗玛法多疼我们这些小辈一点,而起如此阴毒的心思!” 弘历用海瑞收拾胡宗宪公子那一招,对付起了眼前的德妃。 而眼前的德妃听后固然脸上肌肉因此收缩抽动个不停,却又不能拿弘历怎么样,也只能跟着附和:“没错,我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思!” “你这样狗奴婢,谁让你如此挑唆四阿哥的?” 德妃还因此诘问起银霜来。 银霜此时只有磕头与哭泣:“娘娘饶命,奴婢只是见四阿哥年少,所以一时玩笑。” “这样的话,就算是玩笑,也该死!” 德妃说了一句。 接着,德妃就吩咐道:“把银霜带进来!” “娘娘饶命啊!” 银霜这里哭喊了一声后,就被德妃身边的内宦给拖进了屋内。 而德妃这里也把弘历请了进来。 接着,德妃就在屏退一干人,而在只有弘历和银霜在自己这里时,就堆起笑来,不再像初次看见弘历时的冷淡之态:“弘历,告诉妃祖母,银霜如何惹你了?” “妃祖母什么意思,孙儿不明白?” 弘历知道德妃是希望自己不要揭露此事,才如此问他。 但弘历没想轻易答应她。 因为既然这德妃没把他真放在心上,他也没有真把对方当祖母一样敬爱。 所以,弘历也装起傻来。 德妃不禁心如火炙,而随后,深呼吸了一口气,笑着说:“我的好孙儿,祖母知道你跟别的孙儿不同,聪明伶俐的很,不然不会讨得你汗玛法喜欢,所以,她要是没惹你,你怎么可能拒绝这事,还故意装傻给我看?” “总不会,你真心要得罪你那当着大将军王的十四叔吧?” 德妃接着又问了一句。 弘历道:“果然瞒不过妃祖母。” “这贱婢是惹了孙儿!” “孙儿看见您屋里的苹果,不过是出于好奇,才多瞅了几眼,她却觉得我要偷吃,还提醒让我别动,说是您要赐给弘春哥哥的。” 弘历说到这里就看向银霜:“狗眼看人低,我手都没碰,你怎么就觉得我要动这苹果?” 德妃这里听后也眉目倒竖,且看向银霜,冷声吩咐着:“掌她的嘴!先掌二十!” “嗻!” 啪! 啪! 银霜很快就被德妃的人抽起了巴掌。 二十巴掌过去,银霜的脸已肿成了猪头,嘴角也开始流血。 德妃这才对银霜责备道:“没规矩的奴婢,四阿哥再小,那也是你的主子,谁让你警告了?别说四阿哥没动,就是动了,你看见了,也只能事后告诉我!他们兄弟间,谁吃了谁的,还轮不到你一个奴婢来插手!” “奴婢错了。” “娘娘责备的是。” “只请娘娘,四阿哥开恩!” 银霜这里泪流满面地说了起来。 而德妃则看向了弘历,继续满面堆笑地说:“弘历啊,祖母其实把你也想着的,也准备了一份苹果给你,但只是一时疏忽,只吩咐让她们看着给你弘春哥哥的一份,所以,可能让你觉得,祖母只想着了你弘春哥哥;祖母希望你不要误会,另外,也不要真的把这事宣扬出去,让祖母为难,就当体谅祖母了,你看可好?” “妃祖母既如此说,那孙儿就不对外说这事了。” 弘历还想再玩弄德妃一次,以达到让自己更顺利迎来雍正夺嫡成功之日的目的,也就在这时故作凝重地点首答应了下来。 德妃也真以为,弘历是因为银霜得罪了他才故意借此事发怒,而不是不答应帮老十四撵淑慎公主出畅春园,便眉开眼笑起来: “真是祖母的乖孙儿!” 接着,德妃就看向地上的银霜,而对弘历说:“不知道,我孙儿出够气了没有,若没有,祖母就让人再打她,打到我孙儿高兴为止。” “罢了!” “她毕竟是妃祖母的人,也被教训的差不多了,孙儿就不再计较了。” 弘历说后就告辞离开了德妃这里。 德妃笑着表示说下次弘历来,不必通禀。 银霜这里也向弘历磕头道:“奴婢谢四阿哥大恩!” 而直到弘历真的离开后,德妃才收住了笑容,长呼了一口气。 “你们都小心着点,以后别惹这位四阿哥,就算将来很可能是你们十四爷熬出头,但也别因此就让两房关系越来越糟糕,让为难!” 接着,德妃就向自己的心腹奴才们嘱咐了起来。 “嗻!” 这些人人皆回了一句。 而德妃也厌恶地看了银霜一眼。 弘历从德妃处回来后,就回了观澜榭,准备看康熙要他看的朱批奏折。 但不久后,德妃处的人就来了,说是德妃给他送了草莓。 弘历对此微微一笑,道谢后,就吩咐海棠给了来人赏钱,就收下了草莓。 他知道,草莓在这个时代也是属于稀罕水果,德妃如今主动想着给他这个孙儿送稀罕水果来,说明是不敢再小觑他,真怕他翻脸。 这人啊,就是如此,过于谦恭,反而会被人觉得好欺负。 弘历也就一边吃着草莓,一边继续看着书。 这些草莓,红如宝石,咀嚼起来,甜汁盈口,让人心情大好。 而他也因此,越发觉得,自己踢银霜那一脚,没有白踢。 在次日下午,为听红楼而实在等不住的淑慎公主突然主动来找了他,笑意盈盈道:“弘历弟弟,今日有没有空,给姐姐讲《红楼梦》呀?” “姐姐给你泡好茶!” “实在不行,姐姐那里收藏的宝贝,任你选一件拿走。” “算姐姐求你了,好不好?” 第十八章 对康熙提出兼并严重问题 “黛玉听了这话,如轰雷掣电,细细思之,竟比自己肺腑中掏出来的还觉恳切,竟有万句言语,满心要说……” 秋日朗照的午后,蚌壳窗上泛起点点金光,外面凤竹的疏影横斜在弘历的背上。 而他正聚精会神地给淑慎公主讲着《红楼梦》。 淑慎公主也认真地听着,一脸沉迷。 只在注意到弘历身旁的定窑杯快要见底时,淑慎公主才抬头朝自己身边的官女子递了个眼色。 也因此,弘历没有真的按德妃和老十四的意思,让淑慎公主讨厌在畅春园住着,进而主动要求离开,也没有撺掇康熙让淑慎公主离开。 弘历只按照雍正的意思,让淑慎公主更加安心地待在这里,与自己为伴。 当然,弘历也没有耽搁自己在畅春园的课业。 无论是学习处理政务,还是学习骑射等。 他都在认真的完成着康熙给他布置的任务。 “其不用兵省份,凡保举题补之例应行停止。” 训鉴斋。 弘历正默读着都察院左副都御史金鈜的一道奏折,而在看完后,就对康熙分析起自己的看法,且说: “汗玛法,按照此奏所言,近来督抚提镇题补太多,但始不过州县官、千把总之类,今则司道副参亦皆题补矣!” “可地方,毕竟是涉兵事题补,当事急从权为妥,另外,以孙儿浅见,只要地方程序合理,吏部不应干涉既任一方事者,不能更置一方之才。” “进步很快,已几乎与朕朱批的一样了。” 康熙说着就把自己的朱批揭了开来。 弘历笑了笑。 接着。 弘历又看起一道昔日直隶总督赵弘燮上的一道奏折。 “据自属申报以奴才亲往查看,并询附近民人,咸称上地有十分收成,中地有柒分、捌分至玖分不等。” “现今市镇,小麦每仓石止卖四钱二三分,大麦每仓石二钱四、五分。其米价现今上米仓石卖七钱三分,中米每仓石卖六钱七八分……” 弘历看完这道奏疏后,看向康熙:“是不是只批知道了,但粮价真这么便宜吗?” “这种奏折,是应该大胆质疑有没有夸大其词。” “你现在,理政的水准突飞猛进,让汗玛法着实惊喜。” 康熙笑着说了起来。 随后,康熙又郑重地对弘历说:“但很多时候,不能只在奏折文书上找问题,还得去下面找。” “纸上得来终觉浅,却知此事要躬行。” “弘历,想不想跟汗玛法去市井间看看?” 为此。 康熙感慨了一句后,就问起弘历来。 弘历知道,这是康熙见他在分析文书材料上大有进步,便要带他去民间,锻炼实地考察各阶级情况的能力,便道:“自然想!” 于是。 康熙便带着弘历在翌日一早就微服出了畅春园。 弘历自始至终都没有主动告诉康熙,他在德妃那里踹银霜的事。 因为康熙没有主动问他这事。 他相信,耳目灵通的康熙,既然没有主动问自己这事,那就表示,他不想知道,至少不想从自己这里知道。 所以,弘历也就没有自找没趣。 弘历和康熙乘车出畅春园北门后,一路向西,就先路过了铁匠银和枪厂胡同,随后便右转北上到了护国寺。 自康熙二十年,允许外城商贩来这一带经营商业与摆摊贩卖后,这里就一直是店铺、摊贩密集之地。 弘历此时还没到这里,就听见了水被煮沸一般的人声与叫喊声。 很快,他就看见,在车马辐辏与鳞次栉比的大街上,出现许多身着粗布短衣的百姓,正络绎不绝地走来走去,流淌如河。 不时出现的锣响和炮响,更是震得人心发颤。 赌馆烟舍、青楼茶肆,货摊与算命摊,和敲着铜锣的杂耍场地,让人目不暇接。 “现蒸的芋魁,现炒的瓜子,各位老少爷们尝一尝咧。” “榆钱糕、松黄糕、杂果糕、炒米糕、花糕,各色各样的糕点,全便宜卖喽。” “万春香、芙蓉香、龙涎香、玉华香、纱帽香,大家来看一看,新到的香品,用了我的香,有儿子的各个考状元,有闺女的各个封诰命呢!” …… 没多久,更加清楚的叫卖声,开始充斥着弘历的耳朵。 整个大街,与没隔多少路程的禁宫园林仿佛完全是两个世界。 但弘历发现,康熙对这一带却是熟稔无比,在下车后,就带着他穿街走巷在街巷里走着,逛了不少米店布店,问了价格,也买了一些。 不过,弘历一下车,却是闻到了更加刺鼻的味道。 这让他不由得捏住了鼻子。 他知道,清朝的京师,随地大小便很普遍,没有公共卫生管理的制度,即便居民和商贩会早起打扫一下自家门前,但也难免还是会有臭味出现。 现在其实还好,因为是晴空高照的天,如果是下雨天,据说,整个内外城如没打扫的猪圈。 康熙这里也同样皱眉,但他到底司空见惯,也就没有表现的太愤怒,而只是在接下来,又拉着弘历进了一家面馆,点了两碗炸酱面后,才对弘历笑着问: “熏到你了吧?” 弘历点首。 “这就是市井!” “你只要一踏足这里,就能明白,小民生活之地有多恶劣了。” 康熙笑着道。 弘历点了点头。 不一会儿,炸酱面便已做好,弘历和康熙各自大口吃了起来。 对于弘历而言,一时只觉特别美味。 毕竟他在宫里已经吃了许久的山珍海味,骤然尝一尝这市井的吃食,也就有非常不一样的感觉。 而弘历发现,康熙明显也觉得这面很美味,故手里挑面的筷子就没停过。 但突然,一伙官差抬着一骨瘦如柴、皮肤苍白的男子走了进来,跟在这伙官差身后,还有一戴孝的男子。 “姓钟的,你这面馆吃死了人,苦主找上了县衙,堂尊让我们来问个明白,你是想找本坊总甲在申明亭与苦主私了,还是在走公堂?” “你给个话!” 这时,这家面店的老板走了过来,作揖道: “私了,私了。” 这差役听后也没纠缠,只说道:“那记得请你们总甲来县衙!” 这老板忙答应了下来。 弘历这里则在离开面馆时,对康熙说:“汗玛法,他这是在敲诈店主吧?” “没错,刁民勾结衙役,从店老板这里敲诈一些钱财,所以,弘历,你要记住,对百姓整体要抱有怜爱之心,但对百姓个人要抱有警惕之心。” “尤其是京师的百姓,能在京师活下来的百姓,都不是简单之辈。” 康熙语重心长地对弘历说了起来。 弘历听后点了点头,接着又道:“既然这么说,那这店老板也不是简单之辈,不然不能在这京师开得下去店。” 康熙笑着颔首:“把你想说的说出来,说错了也无妨。” 弘历又道:“但这衙役还要勾结地痞流氓来敲诈店老板,只能说明,这些衙役是真缺钱,已经不能从百姓身上榨出太多油水了,只能掠之于商,尽管,这商贾可能已经给当地官吏给了好处,但还是要隔三差五的来敲诈一回。” “汗玛法,孙儿是不是可以由此揣测这京师一带,兼并已加剧不少,贫富差距已到影响社稷安稳的地步?” 弘历便干脆把自己心里想法说了出来。 康熙听后沉下了脸,随后又点头,而对弘历笑着说:“好个见微知著,我们弘历的确是可造之材啊!” 康熙是真的高兴。 因为他内心早已确定了要选谁继位,所以,他很愿意看见,弘历此刻在天下局势上,所表现出的敏锐。 “你猜的没错,大清是到了不得不整治兼并的时候了。” “但是你汗玛法老了,精力不行,信得过的人,也老的老,走的走。” “所以,只能靠你们后来人了。” 康熙颇为意味深长地说后,就又笑着说: “走,朕再带你去访一大儒,学问自是没的说,更重要的是,我们旗人能取得这江山,正是这些汉人士绅襄助得力,所以不能忽视他们。” 第十九章 立储当看皇孙 弘历便跟着康熙进了一处四合院。 这四合院虽然不大,但胜在清幽。 等他与康熙从抄手游廊走过去,还没到二进,就见一老人在众人搀扶下赶了过来。 且这老人一见到他们,就忙跪了下来: “臣方苞叩见吾皇!” 康熙抬手后就把手背在了后面,笑着道:“罢了。” 弘历这里则微微一愣。 他听闻过方苞。 知道他如今既是江南士林群体中的学魁,也是清朝桐城派的开山鼻祖。 甚至,此人的名气,还会随着桐城派在清朝地位越来越高,而会跟着越来越大。 这也让弘历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几眼。 他见这方苞体格瘦削、佝偻着身躯,一脸的病态,正气不足。 但苍白的头发却是梳理的很整齐,目光也颇为深邃明亮,在恭敬非常地向康熙行礼时,也在偷眼瞅他。 “臣不知陛下莅临寒舍,有失远迎,万望陛下恕罪!” 方苞在谢恩起身后就请起罪来。 康熙自然免了他的罪,还向方苞介绍了弘历。 方苞自然也向弘历见了礼。 待得入方氏堂屋中,弘历与康熙落座后,康熙就对方苞说道:“朕因出城询问米价,所以就带着弘历,顺便来看看你,和你说说话。” “臣不过是一介腐儒,却蒙陛下赐第内城,如今又亲自来访,实在是受宠若惊。” 方苞这里依旧恭敬非常地回答道。 康熙笑着说:“朕来看你,既是因你养病而与多日未见,也是想让你给弘历指点一下文章之事。” “他现在由朕亲自教导,其他诸学还好,唯独这文章事,还得听你这位宿儒指点一二为好。” 康熙说后就把对弘历招了招手。 弘历也就站起身来,来到方苞这里拱手下拜:“还请方老先生赐教。” “不敢,不敢。” “阿哥能得陛下亲训,想来自是卓异于常人,臣能教阿哥一二,也是臣的福分。” 方苞很谦逊卑微地说起来。 毫无前朝士大夫常见的傲慢之气! 接着,方苞又问着弘历说:“不知阿哥可有学习过写文章?” “在王府读书时,写过一些。” 弘历的确有写过文章。 但那是他这身体的原主人在读书时写过的。 随后,方苞又问着弘历:“那不知,阿哥对时下文章写作有没有自己的感悟?” 弘历知道,方苞这是想知道自己在古文写作上是何主张,而好知道自己于儒学上的思想,与之是不是同道中人。 方苞既然是汉人士绅的代表,而将来自己要做事,自然也需要朋友多多的。 于是,弘历便在这时说道:“晚生以为,自当‘义理、考据、辞章’三者并重,方是好文章!” 弘历前世支教期间,教过一段时间语文,专门学习过一段时间古代文学的知识。 所以,他对桐城流派的发展史还是知道的,知道桐城派背后所依托的儒学乃是朴学,源于晚明大思想家顾炎武,然后发扬于清中后期,至民初而消亡。 而“义理、考据、辞章”三者并重的说法,正是乾隆朝桐城派集大成者——姚鼐,对方苞所主张的古文思想予以的精确总结与衍生。 所以,弘历也就把这个主张提了出来。 他相信,方苞会赞同自己的,甚至可能还会备感振奋,进而希冀将来他能成为皇帝,而利于他的学派发扬光大。 方苞这里呆怔了片刻。 康熙也看见了方苞的神色不对劲,而笑了笑说:“若有不对,你尽可以指摘,不必照顾朕的感受,毕竟这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嘛!” “陛下说的是,但以臣愚见,在文章上,阿哥的见解倒是可以称作是臣之师了。” “臣一直主张文章当有义法,需言之有实,有据,有理,而正如阿哥所总结的如此,当义理、考据、辞章并举。” 方苞这时开了口,只是所说的话,让康熙一时也惊讶不已:“他才多大,能做你的老师?” “如陛下所引昌黎先生之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而已。” “何况,自古神童亦不少,如阿哥这般天资聪颖者,虽当下少见,但古来不乏此例。” 方苞这时回道。 康熙听后颔首,然后对弘历说:“弘历呀,你先出去逛逛,朕跟方老先生有话要单独聊。” “嗻!” 弘历便拱手退了下去,且不禁心中暗笑。 他就知道,他把姚鼐的观点拿出来,会打动方苞,让这些汉人士大夫不得不在政治站队上作出更多的考量。 而方苞这时思绪也的确依旧沉浸在弘历刚才所说的那句“义理、考据、辞章”三者并重的话上面。 “有些事,朕倒不好跟王公们商量,倒是你们这些汉人,好问一些。” “灵皋啊,你有所不知,朕自见胤礽实在不成器而不得不下决心二废他后,如今也不知道该怎么定这储位为妥,也日日为此忧着心呢。” “朕倒是想想听你的看法。” 康熙这时则故意一脸认真地对方苞问起立储的事来。 方苞听后忙起身下跪,恭肃而道:“陛下恕罪,臣虽蒙陛下拔擢隶汉军旗,但到底是汉人,哪能置喙此事。” “朕要你说,你就说!” 康熙有些生气道。 方苞便故作震颤道:“那,那以臣愚见,若真不能从诸子中选,莫若直接看皇孙!” “皇孙?” 康熙回头问了方苞一句。 方苞看着地上正爬向自己手指的蚂蚁,非常坚决地道:“是,陛下忧的是我大清的将来,我大清的将来自当不只一代,而当世世代代,只是陛下现在能看到的除了下一代,就是下一代的下一代而已,而下一代中的下一代,自是有天资卓越之辈的。” “朕知道了。” “你平身吧。” 康熙也站起身来,在房间慢慢踱步,随后就抬手让方苞起身。 然后,康熙就看向方苞:“不要告诉别人朕来过。” “遵旨!” 康熙接下来就和弘历离开了方宅。 “好小子,你一句话,就把汉人士绅的心收了!” 回到车上后,康熙就拍了弘历肩膀一下,笑着说了一句,然后还问着弘历:“那句话,你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因为孙儿看过他们一些文章,知道他们现在也的确开始真的只想沉浸于实学,不敢再做前朝一样的奢望,所以才会这么说。” 弘历这时回道。 康熙听后点头,但没有多说什么。 弘历回来后,就回了观澜榭歇息,出去了一天,他也有些累了。 而转眼就到了中秋节这一天。 皇子皇孙们都进了畅春园。 弘历也得以在畅春园再次见到了弘昼。 弘时自然也来了。 但让弘历没想到的是,弘时却在见到他时,把他拉到一边,责问着他:“你把妃祖母身边的银霜打了?” 弘历对此点头。 弘时因此眉头紧拧:“她其实是弘春的人!你赶紧去给弘春赔个礼,别落了他的面子,毕竟打狗得看主人,不然,将来他恐不会给你好果子吃!” 弘历不禁心里冷笑。 他可不会去道歉。 如果因为收拾一个投靠弘春的奴才,就要道歉,那以后凡是投靠弘春的人就会更加不把他这个阿哥当回事。 这样懦弱的事,他干不来。 何况,弘春也不值得他这样干。 所以,弘历只淡淡地说道:“这事,三哥你别管,她银霜算什么东西!值得我要因为她,向不相干的人道歉?” 第二十章 铁帽子王 “你!”,弘时变了脸色。 但弘历已走远,没给弘时继续替弘春教育他的机会。 因为,弘历是真不在乎什么弘春的感受。 且不说,将来当皇帝的不是老十四,而是雍正。 所以,他用不着怕老十四的这个长子。 就说现在,德妃身边的一个奴婢,他就算教训了,弘春也不应该让弘时为一个奴婢来逼他赔礼道歉,甚至也不能明着说这事。 毕竟,弘春这样做已经算是在践踏侮辱弘历的尊严,要逼弘历为一个“奴才”向他本人赔礼。 要知道,德妃作为弘历祖母,都没这样做,只是用加倍惩处银霜的方式,给他解气。 不过,弘历对弘时说这事时,因为来看淑慎所以发现他们的弘皙,倒是悄悄地躲在暗处,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弘皙倒因此对弘历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且说,弘历在离开后,就遇到了雍正。 他看得出来,雍正应该是故意在等他,想跟他单独说说话。 要不然,雍正不会在这园林中一僻静处等他,而是直接派人去传他。 弘历朝雍正走了来,向雍正见了礼。 雍正颔首后就问:“你惩治了妃祖母身边的银霜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三哥刚才来见儿子也是为此事。” 弘历这时回道。 雍正顿时神色不悦起来,随后把袖一掸,颇为严肃地说:“你做的没错!” “不能随便一个奴婢都能对主子发号施令!而且这事,你自己出手教训他,比让我出手合适。” “妃祖母也没有责怪孙儿,还在事后,给孙儿送了草莓来。” 雍正听后也笑了起来,一脸羡慕道:“你比我这做阿玛的有福啊!” 弘历笑了笑,他对雍正这话是承认的,历史上的乾隆就比雍正有福气得多。 弘历也就说道:“要不是阿玛,儿子也享不到这份福气。” “这些日子,跟汗玛法学的怎么样?” 雍正是个不喜欢说很多场面话的人,也就开始直入主题起来。 弘历便把自己还被康熙带着微服私访,去市井问米盐价格的事,以及他在面馆和康熙的对话,告知给了雍正。 “汗阿玛是老了!” 雍正听后叹息了一声。 弘历又道:“后来,汗玛法还带儿子秘密见了一个人。” “见了谁?” 雍正很认真地问道。 弘历道:“方灵皋!” “竟然是他?” 雍正猛地一怔,拧眉思索起来,看向了湖面。 湖面上,一阵清风吹过,正荡起层层波纹,不久就催动了对岸的柳叶。 而雍正这里,也在这不久后,嘴角微扬起来。 随后,雍正又问着弘历:“他们说了些什么?” 弘历把自己知道的告诉给了雍正,然后又说:“但后来,汗玛法又跟他单独聊了一会儿,具体聊了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雍正点首,开始把手背在后面:“无论如何,汗玛法能带你去见汉人士大夫中的学魁,已经算是很看重你,你可要珍惜这样的机会。” “儿子记住了。” 弘历接下来,也没再跟雍正待在一起,而是回了观澜榭,准备换衣服后,去马厂练骑射。 虽然已近中秋,但他的课业还没有停。 不过,弘历在回观澜榭途中,倒是又遇见了一人。 这人便是弘皙。 废太子胤礽长子,也是康熙嫡长孙! 严格来说,弘皙才是康熙最宠爱的孙子,也是养在宫中最久的。 甚至,康熙复立太子的重要理由就是,弘皙甚贤。 可见,康熙有多宠弘皙。 连朝鲜使臣都在回报国王康熙驾崩事时,说康熙除了交待传位胤禛外,就只交待过要立弘皙为亲王。 弘皙一见到弘历就先主动和颜悦色地朝他招呼了一声:“弘历!” 弘历见此便也驻足行礼。 “你我兄弟,何必这么客气。” “我听你皇姐淑慎总是夸赞你如何如何好,如今看你风姿,的确是少年俊朗之才,难怪也能为汗玛法养在身边。” 弘皙拍了拍弘历的肩膀,笑着说道。 “大哥哥和皇姐是友爱小弟,才这么说。” 弘历笑着回了一句。 弘皙这里又排着弘历的肩膀,对弘历低声说:“我听说,你得罪了弘春身边的人?” 弘历心里暗笑,他知道,弘皙这是开始觉得自己可以拉拢。 但弘历倒是有意迷惑属于废太子一党的弘皙,而避免自己同时树敌太多,也让弘皙等人的注意力继续放在老八和老十四一党身上,也就点头: “不瞒大哥哥,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是因为他们要我对付淑慎皇姐,他们不想让皇姐待在汗玛法身边!” “可恶!” 弘皙脱口骂了一句。 他自然相信弘历说的是真的。 毕竟他也明白,淑慎留在康熙身边,是会让很多人心里不安。 随即,弘皙就向弘历作揖一拜:“好弟弟,哥哥在这里先谢过你!” 弘历忙扶住了弘皙:“大哥哥不必如此客气,汗玛法非常疼爱淑慎皇姐,弟弟怎么可能做让汗玛法不喜欢的事?” “只是我这个妹妹素来顽劣,恐有得罪你的地方,还望你看在我的份上,别太生她的气。” 弘皙则在这时笑着说了起来。 弘历道:“哪会,皇姐现在待弟弟挺好的,犹如亲姐。” “这便好!” 弘皙笑着点头,又把弘历拉到一边僻静处: “好弟弟,哥哥也向你透个底儿,汗玛法其实还是有意复立我阿玛的!” “所以,只要你真心实意地认我这个哥哥,将来只要汗玛法真这样做了,哥哥我将来也若真得了大位,自然会少不了你的好处,自会给弟弟你一顶铁帽子!” “何况,你阿玛和十三叔与我们本就亲厚,你说呢? 弘历没想到弘皙这么快就给自己开始画饼。 清朝宗室的爵位大多不能世袭,能世袭而不降等的铁帽子爵位很稀缺。 所以,弘皙画的饼不可谓不大。 但只是,前提要弘皙真能成为皇帝。 而对于知道自己历史上会成为皇帝的弘历而言,这个饼的吸引力也就很不足了。 不过,弘历也没有嘲讽,而是很恳切地点头:“哥哥的话,弟弟记住了!” “放心吧!君子一诺千金,哥哥我什么时候骗过人?” 弘皙说着就笑意浓烈地走了。 时间如白驹过隙。 中秋佳节过后,转眼就入了冬。 这一天,当弘历冒雪来到训鉴斋,继续接受康熙在政务上的指导时,康熙却突然对他说: “弘历呀,你在汗玛法身边也学了快一年,汗玛法想着,也该让你做些实务历练历练。” 弘历知道,跟在康熙身边的皇孙在学习一段时间后,都会被安排一些事来做,也算是让其在接受理论学习之后,参与实习。 对此。 弘历不禁心里暗喜,心想在这权力社会,果然越靠近最高权力的人,获得权力馈赠的机遇就越多。 他如今被康熙留在身边亲自教导,也就能在还未成年之前,提前获得办差的机会。 而在大清,宗室子弟要想获得封爵加爵的机会,就必须得办差! 何况,办差本事也是大捞政治资源与经济利益这些好处的机会。 可要知道,很多皇子皇孙成年了都没有获得办差机会。 如皇十七子胤礼就还没有差事,也还没封爵。 还有他的三哥弘时。 但凡弘时有一次办差的机会,雍正也不好意思阻拦他获封世子。 所以,现在弘历在未成年时,就因为康熙要历练他而获得实习办差的机会,自然相比于别的皇子皇孙来说,是走了捷径。 “眼下倒是有一件适合你办的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辛苦一番?” 康熙双手揣袖地笑着问起弘历来。 弘历便在这时拱手道:“孙儿一直就想为汗玛法分忧,还请汗玛法吩咐!” “眼下入了冬后,虽然朝廷严禁百姓逃走,但从各地逃来京师乞食的流民还是只增不减,而朕又不能真不管这些人的死活,还是要赈济一下的。” “朕打算让你来办这赈饥的事,目的就是争取少饿死一些人,以免上干天和、下伤人心呀!” “但你年岁毕竟不大,还是需要有个成年的叔伯哥哥带着合适,你想让谁领着你做这事呀?” 康熙说着就问起弘历来。 弘历想了想就回答说:“孙儿想让弘皙大哥哥带着孙儿。” 康熙眉目微展,旋即笑问着弘历:“为什么?” “因为汗玛法说过他甚贤!” 第二十一章 送弘历大学士宅邸 康熙让他选个成年的叔伯哥哥带着。 按理,这里面,成年的弘时最合适。 毕竟弘时是他同父的兄长。 但弘历不可能选跟老八、老十四亲厚的弘时。 而眼下,对弘历而言,唯有选弘皙最合适。 一来,弘皙目前和他关系还不错,算是有共同的敌人,适合共事; 二来,这样可以给外界继续释放错误的信号,让外界不得不更加怀疑废太子还有被复立的可能; 三来,他知道,康熙自己就是这个意思!想让外界更加难以猜到他的心思,要不然,他也不会一边废太子一边又加倍疼爱弘皙、淑慎,如今没说出来,就是想考校自己而已。 康熙哈哈大笑起来,对弘历投来越发满意的神色。 “朕这句话,你都能记住?” 康熙为此还问了一句。 弘历抬头,故意一脸纯真地道:“汗玛法的每句话,孙儿都记得!惶惶圣训,岂敢忘哉?” “很好!” 康熙格外高兴地拍了拍弘历的肩膀。 随后,康熙就吩咐人把张廷玉叫了来:“衡臣!” “臣在!” “拟旨,着皇孙弘皙、弘历筹办京畿赈饥一事。” 弘历没多久就领了这道旨意。 他知道,康熙之所以选择让赈饥作为自己见习政务的第一个任务,是因为这事一旦做不好,不会承担太大的代价。 因为在大清,百姓最不被当人,命如草芥。 饿死多少都是个数字。 他即便赈饥得不好,也不过是多饿死几个百姓,后果不会很严重。 当然,他如果赈饥的好,自然也是功德一件。 但总的来说,让他这个十来岁的皇孙,跟着皇长孙弘皙负责赈饥事,的确是风险最小顺便又历练了一番的事,而不会有太大的压力。 自然,弘历还是希望自己能多避免一些流民在这个冬天因冻饿而死。 即便这些流民在这个时代贱如牛马,甚至不如牛马。 弘历在领旨后就来见了弘皙,让弘历意外的是,弘皙居然亲自在侧门外迎接他,一脸笑意。 这是因为,弘皙也收到了让他与弘历一起负责赈饥的圣旨。 而弘皙作为被康熙也教导过的皇子,自然也猜到,他能有个办差刷政绩的机会,无疑是弘历向康熙提议的他。 这让已经做了多年闲散宗室的弘皙知道,这是一个让康熙重新认识他,争取获得封爵的好机会。 所以,弘皙也就出于感激之心,给足了弘历面子,而选择了出门相迎。 这种接待之礼,已是属于除开中门之外,最大的礼了。 毕竟他作为兄长,按理,只需在堂内等着弘历来,甚至如果在弘历来时,站起身来,就已经算是给弘历面子了。 而开中门,则只有皇帝本人或者王爵的人来弘皙这里时,他才能用。 不过,弘皙似乎觉得,亲自出侧门迎接弘历还不够,而在弘历走来时,他还亲自下了台阶,对弘历作揖:“好弟弟,请受哥哥一拜!” “大哥哥万勿如此,小弟哪能受哥哥大礼!” 弘历赶紧扶住了弘皙,而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得志就猖狂的姿态。 因为他知道,康熙和雍正都不喜欢这种人。 胤礽被废太子,就与胤礽过于猖狂到连“小妈”都敢睡的原因有关,康熙废他的理由也是暴戾不仁,狂妄跋扈到高官士兵莫不遭其荼毒。 弘时不被雍正喜欢的最大原因,也不是他坏,而是他轻狂。 历史上的乾隆就提过,三阿哥最不被父皇喜欢的地方就是轻狂。 所以,弘历非常懂分寸地制止了弘皙这种过于礼敬自己的行为。 而弘历也知道,弘皙也是因为太子被废了,他这个昔日嫡长孙,快要被遗忘,而彻底失势,所以如今才会对弘历这么感激。 要是太子没被废,弘皙不至于如此感激他。 弘皙这里也因为弘历在备受康熙宠爱的时候,还对自己这个废东宫之子尊重有加,没有半点狂悖无礼之态,而更加欣赏,甚至生起一丝愧怍之心。 毕竟,他曾经在被康熙亲自教导而也备受康熙宠爱时,可不会像现在的弘历一样少年老成的,那时的他,对谁都是横挑鼻子竖挑眼。 弘历在跟着弘皙进屋后,弘皙就立即吩咐自己的底下奴才说:“把我珍藏的那内供碧螺春拿来,给四阿哥沏上!” “嗻!” 而接着,弘皙就对弘历说:“为兄我是真没想到,弟弟你能想着我。” 弘历笑了笑,他自不会明说是因为他猜到康熙和雍正的意思,才会选择你,而只说道: “阿玛和十三叔都给我提过,大哥哥是诸兄中最贤者,弟弟自然也就只能先请大哥哥带着弟弟历练了。” “四叔和十三叔的好,我是记得的。” “弟弟你的好,我也会记得的。” 弘皙说着就从袖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张房契出来,对弘历说: “弟弟现在既然开始办事,难免辛苦,好在哥哥在城内李阁老胡同有一处房子,是前明一阁臣留下的,非常雅致!” “如今,为兄就赠送给弟弟作为办事回来后的临时歇榻之处,里面服侍的人都是现成的。” 这是弘历没有料到的,他没想到弘皙除了画饼外,还会真的直接给好处。 弘历还是推辞了一番:“这如何使得?” “弟弟何必客气!这不过是做哥哥的关心弟弟而已,这天寒地冻的,百姓固然有冻饿之苦,难道弟弟这样的天潢贵胄,就受得了寒风摧折?” “再说,哥哥这也是为大清爱护弟弟这样的天资聪颖之才。” “除非弟弟并非真心喜欢哥哥我。” 弘皙说着就板起脸来。 而他现在也是知道,要是想重新积攒势力,不能光靠画饼,是需要给些实实在在的好处,所以才非常大方的要给弘历送一套房子。 弘皙作为曾经的东宫长子,有许多官员巴结,自然手里有不少好产业,如今要拿来收买人心,也是很容易的。 弘历便道:“既如此,弟便收下,以宽哥哥之心。” 说着,他就把房契接了过来,扫了一眼后,就揣入了袖中。 “这就好,弟弟长大后,就会知道有外宅的好处。” 弘皙因而心情大好,所以还和弘历一脸玩味地说起一些闲话来。 弘历明白弘皙的意思,无非是有外宅,可以更方便的背着父母和正室养女人。 当然,弘历对此欣悦的是,自己倒是没有白烧弘皙的冷灶。 两人在闲聊一会儿后,就带着顺天府的官兵,出了城,查看起城外饥民情况来。 而弘历一来到城外,就看见,白茫茫的大地上,很少看见立着的人,饥民都躺在地上,有的甚至已经被积雪掩埋,眼角还上了白霜。 第二十二章 文官在清朝的处境 弘历这段时间跟在康熙身边学习理政,也接触到了眼下清朝的许多第一手资料。 据他所知,眼下的清朝,国库年收入已达四千余万两,存银也还有两千多万两白银。 对于整个朝廷而言,的确可以说是国力鼎盛。 只是,这个“康熙盛世”与底层百姓无关。 这主要是因为,地方亏空严重,合计达两千多万两白银。 而地方官员亏空严重,自然会伸手向百姓要钱。 如此就出现了结构性腐败。 即便官员想做事,而为解决亏空,也不得不加大对百姓的压榨力度。 如果是贪官,那更不用说,也非常有理由加倍盘剥百姓了。 但如康熙对弘历所感慨的那样,他老了,只想过一天算一天。 所以,对于这种现象,康熙只想把这个因为地方亏空严重而可能要炸的雷,留给后人去解决。 可问题忽略不见,不代表他就不存在。 破产百姓的增加,导致来京师乞食的饥民增加,也就在所难免。 “百姓可怜啊!” “弘历,我们尽量多救活一些百姓吧,也让汗玛法看见我们的才干,知道我们没白被他老人家亲自教导过。” 弘皙这时也因为看着满地饿殍,而不禁感慨起来。 对于弘历而言,这是他在康熙身边学习理政后第一次办差,自然也不想表现不好,让康熙和雍正失望。 何况,能多救活一人,对将来的他开疆实边,也有好处。 所以,弘历便颔首道:“大哥哥说的是,我们不能让汗玛法失望。” “户部拨来的赈饥粮有多少?” 弘皙这时问起顺天府的官员来。 顺天府主官乃是顺天府尹,为正三品,管理着京师的民政、财政与刑律诸事,且会兼任左副都御史的官衔,而可以直接向皇帝谏言奏事。 而现任,弘皙问顺天府官员,自然要由顺天府尹这个主官来回答。 顺天府尹名唤俞化鹏,是康熙三十年的进士。 但在弘皙这么问后,俞化鹏却面色难堪起来,而不得不主动回道:“禀两位阿哥,户部只运来两万石粮。” 弘皙听后非常惊讶,而皱眉问道:“谕旨上不是说让户部拨粮五万石吗,怎么户部只拨下来两万石,这能救得了几个饥民?” “户部说只有这么多。” 俞化鹏这时低着头回道。 弘皙当即叉腰,而对弘历怒骂道:“这养的都是一帮什么鸟贪官!” “那顺天府自己有存粮吗?” 弘历这时也问了俞化鹏一句。 俞化鹏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道:“没有。” 弘历又问:“那有钱吗?” 俞化鹏也摇头:“也没有,顺天府历年亏空严重,已经入不敷出,许多官吏的俸银都还欠着的,实在是拿不出钱粮来赈饥。” 弘皙这里,当即一脚踹向了俞化鹏:“混账,你这府尹怎么当的,存粮存银都没有,你这让我们怎么赈饥?” 弘历见此不由得摇头。 他发现,这弘皙还是有其父暴戾性格的遗传的。 对于底下官员,只要不顺自己的意,暴脾气说来就来。 这不,只因俞化鹏说没粮没银,就挨了一脚。 而弘历发现,这俞化鹏虽是进士出身的文官,但在被弘皙这么不问青红皂白的踹了一脚后,只蜷缩在地上咬牙忍痛,倒是没有任何不满。 甚至,他都没有以请辞的方式表达不满,也没有控诉争辩,老实乖顺的很。 与那些敢与皇帝打架的旗人大臣完全不同。 这自然也不奇怪,大清毕竟不是前面的朝代。 尽管,康熙已经算是清朝皇帝中对汉人士大夫宽容的皇帝了,特别是在晚年,很多时候会由着底下的官员贪,由着他们结党。 只要不过分,康熙基本上不会重惩。 但这也仅仅是相对宽容而已,汉人士大夫们在大清做官,还是不得不更加小心一些的。 而这也就使得,许多大清贵胄可以更加猖狂。 礼贤下士? 那得看心情! 但这也是他们自找的,因为这大清是他们自己许多汉人大地主大官僚主动请进来的。 当年喜迎“大清王师”,联虏平寇的汉人大地主大官僚可是不少的。 一开始,“大清王师”待他们也的确很好,基本上他们在明朝是什么官,就会在清朝继续当什么官。 但自清朝入关坐稳江山后,清朝皇帝们就突然换了一副面孔,没少收拾他们。 话转回来。 但弘历知道,这事其实怨不着俞化鹏,而且,他在康熙身边学习理政期间,也知道此人官声其实还可以,屡次反映百姓艰难。 这次康熙能想到让他来赈饥,就与此官积极反映有关。 不然,康熙也会当鸵鸟,对这些饥民视而不见的。 所以,为了不耽误正事,让弘皙把精力浪费殴打责骂一个无辜官员的身上,他便拉住了弘皙: “大哥哥,别这样,亏空严重本质上也不能怪他一人。” “而且,打死他也没意思,眼下关键是赈饥,是让汗玛法高兴,何况,如果这赈饥事如果真的毫无困难,也不会让我们这些贵胄出马。” 弘皙倒也没再踹俞化鹏,只嘴上依旧不饶人:“你不知道,他们这些官,平素只知道奉承八叔,半点实事也不干,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饿殍!影响我大清盛世观瞻!” 俞化鹏依旧没有争辩说自己没有不干实事,只跪在地上请罪。 “看在弘历为你说情的份上,免了你的罪,先起来吧。” 但接着,弘皙还是饶恕了俞化鹏。 俞化鹏忙谢了恩。 但弘皙没有搭理俞化鹏,只对弘历说:“你说的对,赈饥要紧。” 可随后,弘皙又沉下脸来,对弘历说:“只是这些户部的官员可恶,只给我们两万石粮,这根本就赈济不了多久!” 弘皙说到这里,就捏紧了拳头,但随后又神色有些颓然,且还拉着弘历到另一边,而一脸愧疚地弘历说:“弘历,哥哥连累了你呀!” “户部的那些人,还有眼前这些顺天府官员很多都是八叔一党,所以都会想办法的为难我,进而也就影响了你,你向汗玛法举荐为兄来带你,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弘皙说后就叹了一口气。 “大哥哥千万别这么说。” “弟弟向汗玛法举荐你,也是因为相信,只有大哥哥你才会认真带着弟弟赈济饥民。” “弟弟不才,因为想到最近可能要被汗玛法派来赈饥,以作历练,就针对户部可能给不了多少粮食的情况,想了个应对之策,只是需要大哥哥参详参详。” 弘历这时安慰起被八爷党整的有些灰心丧气的弘皙来,也趁机提出了自己早已想到的策略。 “什么应对之策?” 弘历便附耳对弘皙说了起来。 如此如此。 这般这般。 弘皙听后,神色大悦,看向弘历,满眼欣赏地说:“好个聪明弟弟,难为你能想到这个办法,去发动底层旗人!为兄都没注意到过他们!” 说着,弘皙就忍不住搓手,难掩兴奋地说: “用这个办法,也能趁机整一整那些投靠八叔的人,尤其是那些背叛我阿玛,去向八叔献媚的小人!” 第二十三章 雍正送温暖 弘历所想到的策略涉及到改革与赈济并举,是以建立新制度的方式完成赈饥工作。 尽管,赈饥完成的不好,对于大清的统战阶层而言,不是什么不能容忍的失败。 但弘历要想完成的好,也就还是难免要涉及到分配制度的改革,要触及到损坏权贵官僚的部分利益。 而弘历也知道,康熙其实是希望后人能勇于革新的,要不然他也不会选雍正接位; 而他的便宜父亲雍正,则更是一位继位后不惜亲自下场的改革干将,自然更希望他这个儿子能敢于改革的。 所以,弘历才决定用改革的方式完成赈饥工作。 至于弘皙想借此打击异己、公报私仇,弘历也早已料到,但他对此并不介意。 反正弘皙要打击的是八爷党。 何况,他若不支持弘皙这样做,弘皙也不会支持他借机改革。 于是,弘历也就没有反对,只附和着弘皙: “大哥哥说的是。” “那我们先联名请旨,然后就拿这两万石粮食去赈饥,等旨意下来,就着手开展这事。” 弘皙接着说道。 弘历颔首:“一切听大哥哥的。” 弘皙见弘历如此配合,不与他争主次,对弘历是越发的满意,而也就对弘历更加推心置腹地说: “以为兄的经验,这赈饥事,最重要的就是看紧赈饥的粮食进到饥民嘴里,防止奸猾官吏从中克扣!” “所以,看紧出粮与煮粥两处最重要,出粮这事,就由你弟弟你去看,煮粥由哥哥我去城外去看着!” “只要你我兄弟,把这两处看紧,就能防止这里面的贪污之事发生。” “好!” 弘历答应了下来。 他知道,弘皙让自己负责监督出粮,其实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己这个年少的弟弟,怕自己因为经验不足被奸臣墨吏给坑害,而连累到他,才亲自去监督煮粥的事。 这样的话,自己即便监督出粮监督的不好,他也能通过监督煮粥的事,在最终环节,查出有没有奸弊情事。 如此,若是出现,户部实发的两万石粮食没有全部赈济到饥民的情况,而被康熙询问原因时,他也就能把锅甩到自己头上,说是自己监督出粮没有监督好。 弘历对此也没有争辩。 因为,他现在要想让别人相信他的能力,也只能拿事实来证明。 而弘历没有争辩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监督出粮,是在顺天府衙的仓廒监督出粮,不用受冷风吹,也不用去问那城外熏人的臭味,能够待在温暖如春的室内。 这对于弘历而言,自然可以在做事的时候,让身心更为舒服一些。 随后,弘历就带着部分顺天府官员一起回了城,往顺天府衙而来。 彼时,再次下起雪来。 漫天琼花飞舞。 弘历双手揣袖地坐在车里,看着被铅云笼罩而迷茫浑浊的街道。 没多久,他就听见阵阵哭声传来,随后就看见是几个男丁正抬着一具薄棺,从铅幕中出现,往城外走去,且正撒着一些纸钱。 只是纸钱不多,很快就被湮没在铅幕里。 “唉,又冻饿死了人。” “我们这些城内旗人的日子也不好过呀,为何朝廷就只赈济城外的人?” “还不是上面老爷们,怕万岁爷知道我们旗人的实数,不肯上报实情。” 在哭声过去后,弘历就听见外面街道门铺边,有城内的旗人百姓在闲聊,从而,说起了为何出现这些哭声。 弘历对此也不觉奇怪。 因为,他这些日子在康熙身边查阅许多机密奏折后,也清楚,如今的普通旗人日子的确不好过。 由于旗人不能种田,不能经商,再加上,战争规模的减少与旗人群体的增加,使得可以领差拿饷的机会也就变得更少。 所以,许多旗人家庭的收入已大不如以前。 而且,入关后,旗人也学会了讲排场,也好各类玩乐。 因而,即便祖上有些积蓄的,一二代之后就也败了下来。 有很多旗人,甚至城里都住不起了,而不顾朝廷禁令去了城外住,甚至主动去当佃农。 要不然,历史上雍正也不至于在登基后,开放禁令,让旗人种田,本质上就是,当时的底层旗人有被放开禁令才能生存的迫切需求。 而如此一来,眼下,有穷困潦倒的底层旗人在寒冬冻饿而死,也在所难免。 可以说,康熙在进行祭拜朱元璋的孝陵、开博学鸿儒科等一系列政治措施后,虽然让满汉民族矛盾缓和了,但阶级矛盾却因为食利阶层的急剧膨胀而加剧了。 “听说这次奉旨赈饥的钦差是嫡长孙弘皙和雍王府的四阿哥弘历,那四阿哥才十来岁,能赈济的好吗?” “这个年岁,能让自己有一顿饱饭就不错了,也就历练一下而已,万岁爷想必也没指望他真能救活多少流民。” “也对,反正这些流民饿死多少,也没什么要紧。” “话是这么说,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如果真能多救活一些人,也是好事,指不定明年上天因此也让我大清风调雨顺一些,粮价这样就能低一些,我们这些底下旗人的日子也能跟着好过一点。” “是啊,希望这两位主子能让这个冬天少死点人吧。” …… 也因为有人发丧的缘故,再加上兵马司的人由于雪大天冷没怎么出门巡逻,这些旗人倒没谈鸟说戏,而是说起眼下的国事来。 弘历也听见了这些话。 对此,他只是笑了笑。 随后,他就看见有一对用黄纸裹就的灯笼,正在从铅幕里出现。 灯笼上写着“雍亲王府”四个字。 弘历也就忙让马车停了下来,且自己也下了马车。 嘎吱嘎吱。 不一会儿,弘历就见雍正身边的苏培盛,带着人走了过来。 “给四阿哥请安。” “起吧,可是我阿玛在这里?” 弘历说后就问起苏培盛。 苏培盛弯着腰点首:“正是,四爷专门在这里等着见爷呢。” 弘历因而就让顺天府的人先回府衙等他,而他则在苏培盛的陪同下,来了雍正这里。 弘历来到雍正这里后,就见雍正披着大氅,正坐在车里的炉火旁,给怀里的一条小白狗梳理毛发:“给阿玛请安!” 雍正抬头,看向了弘历,朝弘历招了招手,让他坐在了自己身边来。 接着,雍正就在弘历坐在自己身边后,拍了拍他肩上的积雪,又摸了摸弘历的手,随后就把自己怀里的小狗丢给了弘历:“给你暖暖。” 第二十四章 震慑文臣和家奴 弘历只觉手里一沉一暖,然后就见怀里这白色小狗突然哆嗦了一下,还朝雍正投向了幽怨的神色。 弘历对此不禁微微一笑。 “天这么冷,雪下的这么大,我以为还要等会儿,你才会出园子来办事,没想到这么快,你就已经从城外回来了。” “做事还是很积极的!没有让阿玛失望!” 雍正这时坐直了身子,挑起车帘看了看外面。 “这是你汗玛法交给你的第一件差事,可要好好干,尽力多救活一些百姓。” “知道吗,弘历?” 雍正随即回头,非常郑重地对弘历嘱咐起来。 弘历也郑重地颔首:“儿子知道,儿子保证,让这个冬天尽量少饿死冻死一些百姓。” “很好!” 雍正接着就又问弘历:“有没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弘历便说了户部未按实数拨粮的事。 雍正听后也神色冷厉下来:“他连饥民的口粮都敢短!” “为此,儿子也就不得不想了个别的办法,已经跟弘皙大哥哥商量了,倒是想请阿玛参详一下。” 弘历知道雍正好为人师,喜欢教人做事,要不然,也不会在这雪天里专门来等自己,不就是想对自己谆谆教导一番? 何况,雍正自己还颇为推崇改革变法,也欣赏敢于改革图变的人。 所以,他也就在这时主动提了出来。 雍正颔首:“说说看。” 弘历便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雍正听。 雍正听后,非常认真地思考起来。 接着,雍正就对弘历说:“你能在发现问题后,还愿意去解决问题,乃至不惜求变,很好,但是你这个是不是先可以这样……,然后再这样……,你说是不是?” “阿玛说的极是,儿子都记住了,会跟弘皙大哥哥再商量商量的。” 弘历忙笑着道。 雍正自己也很满足的笑了笑:“不要告诉弘皙,说是我提的,就说是你自己想到的。” 弘历点头。 “隋赫德!” 这时,雍正唤了一声。 没多久,便有一身材微胖的人来了车内:“请主子吩咐。” 而雍正接就指着这人,对弘历说:“让他跟着侍候你,也好让你做事便宜些。” “谢阿玛。” 弘历没有拒绝。 “我不多耽误你,你先去办事吧,晚上是回园子里歇息,还是就在府衙歇息?” 雍正又关心起弘历接下来的下榻之处来。 “大哥哥给儿子赠了一套宅子,服侍的人都是在现成的,在李阁老胡同,我去那里歇息,这样做事方便些。” 弘历回道。 雍正听后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弘历也下了车,随即就带着隋赫德等人去了府衙。 对于隋赫德,他倒有所耳闻。 因为历史上,抄江宁曹家的不是李卫,正是此人。 此人是雍正朝接替曹家任江宁织造的官员,自然是雍正的铁杆心腹奴才。 在去府衙的路上,隋赫德在弘历面前表现的很殷勤。 只要弘历在路上走时,他就因怕弘历的衣服粘然到地上的污秽雪泥,还主动替弘历提着衣袍,也时不时地向弘历谄笑着奉承几句,向弘历主动说,他在顺天府有几个当差的朋友,也可以帮弘历做事,只要弘历吩咐一声。 弘历对此只是打个哈哈,没有拒绝,也没有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 这让隋赫德一时,说话不得不小心了些,只是在行为上,倒越发的恭顺。 到府衙后,弘历就来了府衙所管仓廒。 且说,顺天府除了有一名主官外,还有三名佐官。 一名是正四品的顺天府丞,分管教育与考试。 一名是正五品的顺天府治中,分管钱粮。 一名是正六品的顺天府通判,分管诉讼、治安与大小杂务。 其中,顺天府治中,一般为汉人担任。 顺天府通判,则一般由满人担任。 而现在,来向弘历交待赈饥粮食情况的自然就是顺天府治中了。 现任顺天府治中,名唤余德礼,乃是康熙三十三年的进士。 这余德礼不知弘历底细,未免也有试探之意,所以在见到弘历来到这里后,就主动双手捧着账簿,来对弘历说: “启禀四阿哥,这是户部拨粮账簿,请您查看,若无疑问,就请四阿哥签字出粮。” 弘历接过账簿后,就去了余德礼的值房,而坐在了余德礼昔日的位置上,将账簿放在了案上,且取了笔。 隋赫德见状,忙抢先一步,到弘历跟前,为弘历磨起墨来,顺便在弘历抬手取纸笺的时候,把一张纸笺先取出来,双手贴放在了弘历面前,而弘历笑了笑:“爷,您用。” 弘历淡淡一笑,心想这隋赫德历史上能代替曹家掌江宁织造,不是没有原因的。 弘历接下来就执笔蘸墨,而在泛黄的空白纸上列起许多阿拉伯数字来。 同时,弘历注意到,余德礼神色有些不安,便问道:“真是两万石粮吗?” “回四阿哥,确实是两万石。” 余德礼笑着回道。 弘历笑了笑说:“我不信,倒是要仔细点验点验。” “阿哥办事谨慎,要点验也是应当的,但只是外面饥民嗷嗷待赈,这么多粮食,哪里点验的完?” “而且不巧的是,府衙里的算盘坏了,还没来得及更换新的。” 余德礼笑着回道。 “我知道这事很急。” “但你先别急!” 弘历这时则一边在纸上对账簿上的数字进行运算,一边说:“而且,我不用算盘也能很快就算完,你没听说过,你四阿哥我是以数理简在帝心吗?” 余德礼微微张嘴。 他自然知道,但他没想过弘历会不用算盘就能把繁杂的数字进行快速运算。 “你这账目不对,与你们顺天府报的两万石粮食,差了六千七百八十五石。” “余治中,你是承认,还是不承认?” 弘历很快就核计完了手里账簿所记的粮食,且看向了余德礼。 余德礼已不禁额头冒细汗,心道:“神了,这四阿哥怎么把我们暗地里克扣的数额算得这么精准?” 隋赫德这里也停下了磨墨的动作,呆怔在原地。 啪! 弘历突然把惊堂木一拍,喝道:“你非要本官派人去买新算盘,找人核算吗,才肯承认你要坑本钦差,等事后查账时,好推说是本钦差默认了这里面的猫腻吗?!” 隋赫德不禁一哆嗦。 余德礼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头如捣蒜:“四阿哥饶命,臣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账簿漂没了粮食,但既然四阿哥这样说,那说明的确是下面的胥吏吞没了赈饥的粮食,臣愿意带他们重新造册!” “那就边称重重新造册边出粮!” 弘历这时吩咐了一声。 然后,弘历就看向隋赫德:“你不是说,你在顺天府衙有几个朋友吗?” 隋赫德讪笑说:“阿哥要用他们,是他们的福分,只是奴才那几个朋友,没多大本事,恐坏了阿哥的事,那就是奴才的罪过了。” “本事都是练出来的,你把他们都叫来,让他们盯着称重出粮的事,然后你盯着他们!” 弘历吩咐道。 “嗻!” 隋赫德一时,不由得露出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表情,但也只得答应着就去了。 不一会儿,隋赫德就把自己的几个在顺天府当差的朋友叫到了一起,说明了这事,然后拱手求道: “诸位兄弟,大家都是一起在战场上杀过人、青楼里睡过人、赌场里押过人的生死弟兄,好歹替兄弟我盯严一些,这位四阿哥不是个简单的主,要是出了差错,我这个四爷府里的奴才恐怕就活不长了。” “等事后,隋某必有重谢!” “放心吧,大家都是兄弟,绝不会让那帮书手差役有可以玩猫腻的地方!” “没错,一口吐沫一口钉,要是坑了你兄弟,让四爷府要了你隋大哥的命,我就跟你一同死!” 这些人纷纷表态起来。 第二十五章 给弘历交投名状! 在弘历的要求下,顺天府便重新对赈饥粮食造册,且同时出粮,由兵丁运去城外赈饥。 在隋赫德和他的兄弟们紧盯着的情况下,一批批粮食在被称重时,顺天府书手和差役也都没法再造半点假。 只是,余德礼因此身体越发抖动的厉害。 “余治中,你很冷吗?” 弘历便冷冷问他。 余德礼牙齿在上下打架个不停,也就吞吞吐吐起来:“臣,臣……臣想与四阿哥单独谈谈。” 弘历心里冷笑:“那就到后房说话吧。” 于是,弘历就带着余德礼到了后房。 而一到后房,深呼吸几口气后的余德礼,就向弘历再次跪了下来:“四阿哥开恩,臣真不是有意诓骗您的!” “不管有意没意,结果一出来,要是发现与户部拨的粮食不符合,你欺瞒钦差的罪是逃不了的。” 弘历说道。 余德礼道:“臣知道,所以臣才请四阿哥开恩!” “看来,你们真缺斤少两了?” 弘历问道。 余德礼点头。 “你好大的狗胆!” “敢欺骗坑害本钦差,你是进士出身,熟读律例,应该知道这是如同欺君的大罪!” “诛你满门都可以!” 弘历故作大怒地对余德礼暴喝。 余德礼则忙叩头道:“臣知道,臣只请四阿哥开恩,但臣也是没有办法啊,府衙的亏空和开支那么大,不克扣就没法维持府衙的运转啊!” “所以,你就可以坑骗本钦差?” 弘历问了一句。 余德礼道:“自然不可以!臣的确该死!” “只要四阿哥肯放过臣,臣愿意以后为四阿哥驱使,四阿哥让臣怎么做,臣就怎么做。” 这时,余德礼又说道。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弘历低声问道。 余德礼也配合地放低声音说:“臣愿意把臣在任顺天府治中期间,所收到的各皇亲国戚与百官借欠顺天府藩库银子的明细手令交给四阿哥!” “只要臣对四阿哥不忠,四阿哥将来可以借他们的手,随时收拾臣!” 弘历听后,当即来了兴趣。 因为余德礼献出的这个东西,可以说是他现在正缺少的政治武器! 将来,无论是拿这个对付一些权贵官僚,还是对付余德礼本人,的确都是一件利器。 而且,弘历知道,雍正将来改革、追补亏空,也需要这个利器。 当然! 这也让弘历明白,余德礼这是为了活命,不惜背叛整个官僚集团,向自己表露投诚之意。 “那你先起来吧,去把这些明细手令拿来。” “本钦差看后,或可考虑揭过此事,只让你补足被漂没的赈饥粮。” 弘历也就语气缓和了下来,没打算真的对余德礼穷追猛打。 他这是第一次办差,既需要让天下官僚知道,他不好坑骗,也需要让天下官僚知道,只要肯拿出有足够价值的投名状,他也会网开一面。 无论如何,收拾官僚的目的,是为了将来好操控官僚们为自己做事,而不是只为一时快意,把自己获取更多政治资源的路给断了。 何况,在改革纠正制度性腐败之前,穷追猛打是真可能误杀。 “臣谢四阿哥大恩!” “以后臣就四阿哥的人,四阿哥让臣做什么,臣绝无二话!” 余德礼这里松了一口气,且忙叩谢了弘历,接着就去自己内院,把手令和明细账册给了弘历。 弘历略微翻了几下,就合上拿在了手中,且对余德礼:“给你一天假,你赶紧去补粮,无论从何处找补亏空,也不能从饥民的口中找补!而且,这是本钦差第一次办差,不能办砸!” “嗻!” “等等,你以前是谁的人?” 弘历这时又喊住了余德礼,问起他来。 余德礼道:“臣不敢瞒四阿哥,臣原是九爷的门人。” 弘历听后没有多言,只挥手让他离开了。 “称粮六十斤!” “出粮六十斤!” 接下来,弘历就回到了前面,听着称重造册的书手差役,喊称得的粮食重量与出得粮食重量的声音。 隋赫德不知何时端了一杯茶来,对弘历谄笑说:“府衙的茶涩的很,奴才斗胆用带在身上的曼松官茶沏了一杯,请四阿哥略作解渴之用!” 弘历见此,只含着笑点头:“好奴才!” 且说,弘皙这边,已经让人搭设好了粥棚,将饥民登好了记,安排在了编订的区域,且在粮食来后,就让人煮起了粥。 即便旧太子胤礽已被废多年,但弘皙作为旧太子的长子,可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其党羽还是有。 比如现任文渊阁大学士王掞。 按《清实录》记载,他在康熙六十年都还在为复立太子的事积极奔走,还因此惹怒康熙,被康熙严厉饬责。 所以,弘皙有不少党羽门客为他做事,也就能随时知道,出的粮是不是合户部拨的实数。 很快,王掞长子王奕清就来到弘皙这里,向弘皙汇报说:“禀大阿哥,四阿哥出粮到现在都没有差错,皆是合账目的。” 正用着鼻烟壶的弘皙听后,一脸惊诧地站起身来,取下了手中的鼻烟壶,而笑了笑说:“这么看来,四叔府里的这个弘历确实有几分本事!” “是的,能在顺天府待下去的官吏,没几个老实之辈,四阿哥能够不被他们蒙骗,确实让人称奇。” 王奕清这时跟着附和道。 “如此说来,我没白送他那套宅子和人,将来如果我真能得大位,倒是真可以在满臣中就倚重他,而汉臣中,就倚重你。” 弘皙说着就看向了王奕清。 王奕清忙拱手:“臣惭愧!” “哎,幼芬,在我面前,你还自谦什么,你们太仓王氏对我东宫的忠心,我与阿玛都是看得见的,说来,该惭愧的是我们,是我们辜负了阁老的一片良苦用心啊!” 弘皙说着倒是不由得红了眼。 接着,弘皙就道:“这样,晚膳我做东,在朝阳楼请弘历,你作陪!你们也认识认识。” 眼见着时辰差不多,弘历也就让人关了粮仓,待晚膳后,再来称重出粮,且让隋赫德安排他在顺天府的人,轮流与仓丁们一起看守粮仓。 只是在这时,弘皙就派了人来,说请他去朝阳楼吃饭。 他知道,这肯定是弘皙发现自己没有被顺天府官吏坑骗成功,所以在进一步示好。 而他也有意见识见识这传闻中从万历朝传到如今康熙朝都没倒闭的朝阳楼,便没有拒绝。 不过,在去吃饭之前,弘历先回了他在李阁老胡同的宅子,准备泡个澡休息休息,然后再去吃晚膳。 他已经问清楚,弘皙送给他的这个宅子的原主人,是明朝首辅李东阳。 这李东阳死封文正,在明朝地位不低。 所以,当弘历来到这宅子时,就发现这宅子的确雅致精巧,小桥流水、亭台楼榭,应有尽有。 只是,这座明朝顶层士大夫的豪华宅邸如今成了他的别苑。 更难得的是,配属在这套宅子里的下人,也的确都恭顺有规矩,甚至还有一美艳绝色的瘦马,名唤香红。 “双鬓隔香红,玉钗头上风。” “你这名字可是出自温庭筠的这首《菩萨蛮·水精帘里颇黎枕》?” 弘历在洗完澡后,还与服侍自己更衣的香红闲聊起来。 这香红略莞尔一笑说:“四阿哥博学,奴婢的贱名的确是从中而来。” 弘历听后点头:“你在这宅子待多久了?” “回主子,奴婢自十岁那年,于康熙五十五年,被京里的老爷从扬州妈妈那里买来京里后,就一直被留在这里。” “买奴婢的人只说这宅子在谁手里,谁就是奴婢的主子,但奴婢也没想到,现在才见到主子您。” 香红抬眸用水灵灵的大眼瞥了一眼弘历。 弘历听后讶然失笑:“这么说,你现在还是处子?” “不敢瞒主子,是的。” 香红抿嘴回道。 弘历微微一笑,他估计弘皙是因为收到的宅邸美婢太多,也就没时间来这里看一看,竟看都没看这香红一眼,而不知道这香红的姿色的确可称上等一品,而就直接连人带房子的送给了他。 这让弘历有种自己捡漏的爽感。 但他现在也只能是心理上觉得爽,而还不能体验。 这时,弘历见她面色有些郁郁寡欢:“你为何突然惆怅。” “奴婢不敢瞒主子,奴婢已经年过十五,怕将来主子长大后,奴婢就因为年龄过大,而不被主子喜欢了。” 这香红跪下声音娇软地如实禀道,甚至眸里,还含起晶莹泪珠来。 弘历看着这勾人心魄的媚态,只恨没能尽快长大,而唯有抬手让她起身:“无妨,大点好!我倒不喜欢比自己小的!” 香红这才喜笑颜开起来:“有主子这句话,奴婢安心多了,奴婢伺候主子歇息一会儿吧!” “那你抱着我歇!” 第二十六章 雍正赐良田万亩 朝阳楼。 弘历精神抖擞地来到这里后,就见弘皙带着一名衣着清雅的士子,已在这里等候他。 “倒让大哥哥久等,弟弟失礼了。” 弘历因而便拱手略表了一下歉意。 弘皙则一只手直接把住他的手臂,一手背在身后,领着弘历上楼,说:“你我兄弟之间,自不必讲什么虚礼。” 接着,弘皙就又问着弘历:“怎么样,为兄送给你那处宅子里的奴婢,伺候人还行吧?” “托大哥哥的福,她们把弟弟伺候的挺舒服的。” 弘历笑着回了一句。 弘皙听后也坏笑起来:“等你到需要出府别过的时候,她们会把你伺候的更舒服的!” 弘历知道弘皙话里的意思。 但他现在也只能装作一脸懵,而故意蹙眉。 弘皙也没再逗弘历,而是指向他身旁的士子:“他是王阁老家大公子王奕清,字幼芬,现为翰林侍读学士,与为兄素来相交甚笃,如今特介绍他给你认识认识。” “早闻四阿哥聪慧,今日得见,果然俊秀非凡,不愧为天潢贵胄。” 王奕清也就向弘历行了大礼,顺便奉承了弘历一下。 弘历含笑扶起了王奕清:“既是大哥哥的好友,那就也是我的朋友,不必如此客气。” 随后,弘历就跟弘皙和王奕清一起上了楼,到了一装点别具风格的包房雅间。 进入雅间落座后,弘历就听到,悠扬笙歌从临席而对的雕槛朱窗处传来,不时又见曼妙舞姿也在随着一排美人出现眼前。 而就在这时,弘皙就对弘历开口说:“弘历,你有所不知,这朝阳楼在万历朝就是幼芬家的产业,他祖上在万历朝就是大学士,还是首辅,正因为此,我们才能在今日就吃到这里的饭菜,如果是他人,就算是原花数倍的价钱,也得排到下个月。” 弘历听后点头。 他这些日子,也对清朝重臣有些了解,知道弘历口中的王阁老便是王掞,是万历朝首辅王锡爵的后人。 从明至清,数代簪缨。 这时,他也看见四周墙壁的确留有许多明朝名士的墨宝,如沈一贯、叶向高的。 由此,弘历不禁心中感叹,果然,改朝换代到底是对地主影响不大。 改朝换代前后,富贵的还是那一批人。 无论如何,对于现在的弘历而言,这朝阳楼,他倒是没有白来。 因为光是音乐与舞姿都已很让人回味无穷,更别说,接下来所上的美食,也的确让弘历不得不承认,人家能从万历朝流传到康熙朝是有原因的,也着实让人回味无穷,与他在雍王府嫡福晋那里所吃的鲁菜又别是一番风味。 而让弘历在享受美食时,比较心安的是,虽然城外的饥民,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朝阳楼的珍馐佳肴是何滋味,但他们现在暂时也有一碗热粥可以喝了。 余德礼补足了顺天府所克扣的粮食。 弘历和弘皙在朝阳楼用完晚膳后,就继续盯着出粮和煮粥的事来,而没有让整个赈饥过程出半点差错。 在城外居住的老人,已经因此发现,煮粥的粮食已经比往年多,排队领到粥的饥民也已比往年多。 顺天府尹俞化鹏自己也在协助赈饥的过程中,发现了这一现象,而因此老泪纵横起来:“四阿哥的确不一般啊!” 康熙也允准了弘历和弘皙提出的改革办法。 对于康熙而言,他只是自己不想再折腾,但不代表,他会不允许自己子孙折腾。 特别是在让自己皇孙进行实政历练时,还会鼓励他们尝试新办法,以达到历练更深刻的目的。 而且,康熙也在关注着自己皇孙进行实政历练的事。 为此,康熙在当晚秘密召见了顺天府尹俞化鹏。 “赈饥的事,弘皙和弘历,做的如何?” 康熙为此笑着问起俞化鹏来。 俞化鹏则拱手说:“回陛下,两位阿哥皆实心做事,精明强干,令人佩服不已,尤其是四阿哥,顺天府治中余德礼等欲欺其年少未经世事,而把已经克扣了赈饥粮的账簿,给四阿哥签字,让四阿哥以为真有两万石,但四阿哥没有被他们骗成功,而是迅速算出了账簿上的缺额,迫使余德礼补足了粮食。” “是吗?” 听到自己孙儿没有被官吏坑骗成功,康熙喜悦不已。 因为他对官场是什么情况,也很了解,所以对于有官僚坑上差的情况,早已司空见惯到不会因此惊诧恼怒,而只是为弘历能够火眼金睛地避免被坑骗而高兴不已。 俞化鹏:“臣岂敢瞒陛下。” “很好!” “不过,俞化鹏,有一件事,你没有给朕说吧?” 康熙接着又问起俞化鹏来。 俞化鹏忙跪了下来:“臣不敢欺瞒陛下,大阿哥的确打了臣,好在被四阿哥劝住了。” “我这个孙子呀,跟他阿玛一样的脾气!” 康熙叹了一口气。 接着,康熙又问俞化鹏:“你说四阿哥把他劝住了?” “回陛下,是的,四阿哥劝得住大阿哥。” 俞化鹏迎合着康熙内心想要的答案,回答道。 康熙听后颔首,没有多言,只让俞化鹏退了下去。 但在俞化鹏退下去后,康熙却自言自语地笑了起来:“弘历居然劝得住弘皙?” …… …… 弘历在当晚,通过隋赫德,来见了雍正。 雍正为此问着弘历:“什么事?” “有份东西要交给阿玛。” 弘历将余德礼给他的贵胄官僚欠顺天府钱粮的明细账册与手令交给了雍正。 雍正接过来看后,当即站起身来,随后就目瞪口呆地看向弘历:“你怎么拿到的?” 弘历便把事情原委告知给了雍正。 “很好!” “你能做到这一步,阿玛很高兴,也很喜欢!” 雍正非常激动地对弘历说了起来。 弘历故意问着雍正:“那阿玛打算怎么用这些东西?” “留着!将来有大用!” 雍正没有说要销毁,而这让弘历也没觉得意外。 他就知道,雍正要是拿到这个,肯定是要打算在将来把窗户纸捅破,而借机来场轰轰烈烈的大改革。 但也因此,雍正如今对弘历是越看越喜欢。 尤其当他把弘历与弘时对比后。 于是,雍正就没再一直冷着脸,而对弘历笑着问:“这些日子,辛苦了吧?” “为大清的江山社稷,这点辛苦不算什么。” 弘历回道。 雍正郑重颔首:“有这份心性就好。” 接着,雍正就对弘历说:“弘皙既然给你送了个宅子和一房人,你就不能再让他给你养着。” “苏培盛,传给府里知道,黄村的那一万亩上等水浇庄田的租子以后皆归四阿哥自用!等四阿哥将来成亲后,地契与庒户一并过去!” 弘历听后微微瞠目,心中暗喜道:“自己一下子成有万亩良田的大地主了?” 第二十七章 拒绝与老八结党 翌日一早。 弘历就来了弘皙这里。 因为康熙已允准由八旗各佐领出一丁,组成城卫营,同时,募集壮勇组成协管营。 其中,城卫营负责向城内大小宅店收取城市卫生管理银、维持城内卫生秩序。 协管营负责每日街道。 城卫银收入与罚款收入,作为城卫营和协管营军饷来源。 其中,城卫营兵卒,相对于步军营待遇,减两成,协管营兵相对于绿营兵待遇减半。 城卫营由一名统领总管。 第一任统领是原前锋参领鄂德。 这鄂德是弘皙的人。 因为,弘历只求能够改革成功,不在乎弘皙借机用自己的人,所以,在弘皙提议下,弘历与弘皙联名推荐了这人。 “奴才给四阿哥请安!” 而弘历一来,鄂泰也很懂规矩地向弘历行了大礼。 弘历颔首:“罢了,大哥哥呢?” “在里面呢!” 鄂泰谢恩起身后笑着回道。 弘皙这时已从里屋走了出来,笑着拽住了弘历的手,就把弘历拉了进来:“快来看!” 弘历不知道弘皙要他看什么,只得跟着弘皙进了屋内,然后,他就看见,弘皙把他带到了一张地图前。 这张地图上,标注了各处王公大臣和这些旗人户下家的详细信息。 “是不是一目了然?” 弘皙为此双手叉腰地笑问起弘历来。 弘历也不禁称奇而叹:“大哥哥是从何处得来的?” “我提前买通步军统领衙门的人得来的。” “等各佐领的人丁一到齐,我就能让鄂泰带着兵,按图索骥地收拾那些混账了。” 弘皙满脸奋意地对弘历说道。 弘历也笑着点了点头。 弘皙接着就对弘历说:“你年龄小,恐拉不下脸,所以催收城卫银与罚没银的事,就交给我!招募壮勇组建协管营,而会同五城察院清扫的事,就交给你。” “行!” 弘历没有异议。 他知道,弘皙是铁了心要借着奉旨收卫生管理银的机会,要跟他太子党作对的人好看。 他也乐得坐山观虎斗,利用弘皙想打击异己的心,支持自己改革。 如此,在接下来,弘历就去了顺天府。 同时。 弘历还让隋赫德去都察院,传管五城兵马司的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孙承鼎以及五城兵马司的监察御史来见他。 因为按照弘历联合弘皙给康熙上到的题奏,是要结合八旗余丁过多与京师卫生状况糟糕、饥民太多的现状,通过对京师住宅店铺收取卫生管理银与罚银,来缓解京师流民增多问题。 而康熙就在朱批同意设城卫营和协管营后,又表示当着五城兵马司监督协管营清扫街道,以免奸猾刁民混入偷懒。 所以,弘历就需要将管五城兵马司的御史官都喊来,嘱咐他们一下。 按照大清官制,五城兵马司负责城内治安,由一名佥都御史统管,五名监察御史分管各城。 眼下,现任佥都御史孙承鼎是汉军正蓝旗人,还是老八胤禩的奴才。 这是因为康熙为分八旗旗主的权力,仗着自己儿子多,在康熙三十七年,把自己成年皇子分到了不归皇帝统领的下五旗,任领主,把下五旗若干佐领分到了他的皇子名下。 如此,也就让下五旗的原旗主所掌控的佐领,即牛录,数量减少。 而由于努尔哈赤创立满清时,所推行的四旗以及后来的八旗制度,类似于股份制,八旗各旗主对各自旗下人丁财赋有绝对控制权。 而佐领是各旗最基础的军事经济单位,每个佐领下面的田地人口,类似于汉唐等时期的贵族庄园与私人部曲。 所以,在清朝贵族阶层,贵族权力的大小,就跟所掌握的佐领数量直接相关。 毕竟每个佐领下面都有若干人口、田地、宅地、牲畜。 所以,康熙这样做就变相削弱了旗主权力,加强了皇权,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推恩令,只是推恩对象是自己皇子和底下佐领。 但这也直接造成这些皇子有了夺嫡的基础。 因为康熙让自己皇子去下五旗做领主,直接成为若干佐领的主子后,而相当于让他们有一定独立兵权与财权的小旗主。 这就意味着这些佐领下的人丁与皇子有了主仆关系。 这些皇子也就可以直接决定这些旗人的生死,和他们的政治前途与财产归属。 反过来,这些旗人也会因此死心塌地的效忠这些皇子,愿意为他们参与夺嫡,以争取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且说,孙承鼎在收到朱批旨意后,就先来求见了老八胤禩,而让老八指导他这个奴才该怎么做。 胤禩则对孙承鼎笑着说:“汗阿玛安排的事,自然不能懈怠,何况,京师也的确该干净一些,减少一些疾病发生。” “八爷说的是,奴才定秉承圣意和八爷的意思,认真监督好协管营。” 孙承鼎哈着腰笑回道。 胤禩则又抬头叹气说:“只是这次当差的弘历,我很是喜欢!一直等着他出宫办差后,能来见见我,但他一直没来。” “四阿哥不肯领八爷的情,奴才也替八爷不平。” “请八爷放心,奴才这次会让四阿哥知道您对他有多好的!” 孙承鼎当场表了态。 胤禩则瞪了孙承鼎一眼:“不要乱来!他再怎么说也是伴驾皇孙,你要是得罪了他,我可保不了你!” “奴才知道,奴才绝不敢对四阿哥有半点不敬,只是想着找机会让四阿哥知道八爷您有多关爱他罢了。” 孙承鼎忙解释道。 胤禩点首,让孙承鼎退了下去。 而孙承鼎在离开八贝勒府后,其户下家奴曾华赶来说:“爷,四阿哥那边派人来催您过去呢。” “急什么,他四阿哥不来求八爷,就想见到我?” “他不知道我孙承鼎的真正主子只有八爷吗,不先找我的主子,却先找我这个奴才,真是不懂规矩!” “说到底还是年轻啊!” 孙承鼎说着就背着手进了轿子里,吩咐说: “先去广陵楼,如果四阿哥的人再来传见,就说我病了,一时不能见。” “嗻!” …… …… “孙承鼎还没到吗?” 弘历在顺天府等了快半个时辰,却一直没见佥都御史孙承鼎来。 先到的五城御史中,一御史还因此暗自冷笑起来,明显很喜欢看弘历的笑话。 这让弘历不禁抿紧了嘴,神色阴沉下来。 隋赫德也瞧出了弘历神色不悦,就在这时替弘历埋怨说:“孙承鼎这个狗奴才,跟他那做户部尚书的阿玛一样可恶,仗着是八爷的人,阿哥您传见他,他竟然来都不来,就该直接参他个玩忽职守!” 弘历知道隋赫德虽说是在替他骂孙承鼎,其实是在提醒他,症结是在自己没有拜老八胤禩的码头,所以才导致先是户部把赈饥粮扣留了三万石,如今佥都御史孙承鼎又直接不来听他吩咐。 但弘历就是要让康熙、雍正这些人知道,他不拜老八的码头,也能做成事,所以,他一直都没有主动说起去八贝勒府拜望老八。 现在,弘历只在隋赫德这么说后,把袖中的一张手令抄件,递给了隋赫德: “你再去传他,顺便让他家人把这个交给他,就说他要是一个时辰内不到,这手令就会到他的仇人手里!” “嗻!” 隋赫德一脸惊讶地接过了手令抄件。 第二十八章 开门,收费! 不多时,孙承鼎就拿到了这手令抄件。 他在看了这抄件后,从榻上惊坐起,额头冒起一丝冷汗。 “备轿!” “不,备马!” 接着。 孙承鼎就忙自己穿起靴子来,不等着下人来伺候,且一边穿一边对外面大喊起来。 原来,弘历之所以没有急着去拜老八的码头,就是想着先从顺天府找突破口。 而他后来,倒也从顺天府治中余德礼身上,找到了突破口,掌握到了许多权贵官僚欠顺天府钱粮不还的罪证。 弘历在把这些罪证交给雍正之前,给自己留了一份抄件。 因为他打算用这些抄件,使唤这些官僚。 特别是,像孙承鼎这种中下层官僚。 毕竟,他要是通过第三方把这些中下层官僚的罪证拿到康熙面前,康熙是不会姑息这些人的。 所以,没到一个时辰后,弘历就见孙承鼎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弘历对此淡淡一笑。 而底下的御史们则是一脸愕然。 “孙承鼎,你熟读大清律例,应该知道,上差有令,限时不到,当作何处置。” 弘历在孙承鼎来到自己面前跪下行礼后,故意没让他起来,就对孙承鼎直接问了起来。 孙承鼎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回道:“知道,笞五十,若再叫未至,则再加五十,止一百。” “已传了你两次。” 弘历说着就起身暴喝:“那就打一百!” “谢四阿哥开恩,奴才领罚!” 孙承鼎忙跪在地上,咬牙回答道。 随后,孙承鼎就在顺天府的人取来春凳后,就趴在了上面,而把衣袍撩了起,褪下了裤子。 啪! 很快,顺天府的人就用板子打起孙承鼎来。 笞刑是用小竹板打,虽不致命,但打起来,也的确能让人皮开肉绽。 而这对已经是正四品佥都御史官的孙承鼎而言,更羞耻的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光着腚被人打。 可他不能不认罚。 因为他是真怕弘历把他的罪证交到皇帝面前去。 随着一板一板落在孙承鼎皮肉上的清脆声不断出现。 五城御史也都跟着心惊胆战起来。 孙承鼎本人也把牙齿咬的更紧,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在板子打完后,弘历才冷声问着孙承鼎:“孙承鼎,你就趴在凳子上听吩咐吧,礼也免了。” “嗻!谢四阿哥体谅。” 孙承鼎回道。 接着,弘历在交待几句后,就让人把孙承鼎抬下去,让府衙所属的医官给他治伤。 而不久后,弘历还亲自来到了已经敷药的孙承鼎这里,且对孙承鼎说:“你还算知道利害,本钦差便放你一马,但你要是把本钦差是如何提醒你的事,透露出去半点,你应该清楚后果。” “奴才清楚,请四阿哥放心,奴才就算是死,也不会说出来。” “很好,那接下来兵马司监督协管营清理城内街道的事?” 弘历点了点头,又问起孙承鼎来。 孙承鼎忙道:“奴才一定让他们好好监督,绝不坏四阿哥的事!” 在这之后,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就按照吩咐执行了起来。 而孙承鼎也没有食言,真的不敢再使绊子,要等着弘历去请老八说话,才肯为弘历认真办事。 “孙公,四阿哥都没去见八爷,我们就开始为他做事了,合适吗?” 但也因此,孙承鼎底下一管西城兵马司的御史达塞因为同样是八爷党,所以就在孙承鼎来西城巡查时,问起他来。 啪! 孙承鼎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打得达塞当场懵了。 “你他娘的再不把四阿哥放在眼里,信不信我先请八爷结果了你!” “狗娘养的,八爷是不能惹,但四阿哥的手段,你还没看出来吗,难道四阿哥就是你我能惹得起的人吗?” “白看着老子挨那么多板子了吗?!” 孙承鼎没好气地又给了这达塞一脚。 达塞只得叩头称是,不敢再多言。 且说,在各处粥棚领粥的饥民们没想到他们还会当兵吃饷。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我们有活路了!” 当确认这是真的后,许多饥民百姓因此欢呼起来。 因而有许多青壮为此积极应募。 当兵,在这个时代虽说不是多光荣的事,尤其是当绿营的兵。 但对于无产无业、随时都很可能饿死的流民百姓而已,能当兵吃饷,已是很好的结局了。 所以,协管营很快就招募完毕,在各胡同街道都编好了清扫队。 而城卫营这边,八旗各佐领也都积极出了丁,应征入营。 因为很多旗人也都无业无收入,都等着有新差事等着自己呢! “额娘,儿子有差事了,佐领安排了我去城卫营,这样我可以养活一家子了!” 正红旗下的舒穆禄善文,就在这一天,穿着发的新棉甲,回了家,且人还没到家呢,就先喊了起来。 他的母亲石氏高兴的两眼泪汪汪起来,然后跪在了当庭:“祖宗保佑啊!” 这不由得两人不高兴,毕竟,眼下八旗各佐领等着领差拿饷以改善家境的普通旗人余丁很多。 他们盼的就是朝廷能多给几个差事。 如此一来,城卫营也很快就组建完毕。 为先让这些应征入营的旗人和壮丁和家人先吃上一顿饱饭,恢复些力气,弘历和弘皙还先从赈饥粮中拨出了两千余石,折饷发了下去。 因而,没几日,就有协管营的清扫队,开始在兵马司的监督下,于城内各处清扫起街道来。 而城卫营的兵丁也更加积极的在统领鄂德的率领下,按照弘皙的吩咐,四处催收起卫生管理银来。 由于旗人在城中的房屋只有居住权,没有所有权。 所以,按照弘历请旨同意后的谕旨,卫所管理银只按房屋大小为标准来收,而不以人丁多寡。 事先,城卫营会用标尺丈量各房屋步数,然后再根据步数算钱。 值得一提的是,旗人虽不纳徭役不纳田税,但在有些时候,也会交一些特殊税的,比如在东北的旗人会交一定额度的人参。 而且这次城卫营收卫生管理银,名义上也不是对旗人收,而是以房屋为收取费用的对象,原则上,旗人可以拒绝,只是要搬出公家的房子。 这也是对权势旗人兼并大量其他旗人所住房产的一种惩罚,对兼并一定程度的遏制。 所以,上层旗人和依附上层旗人的豪富者中,自然可能会抵触这项政策。 他们是据有最多城内房屋的,交的银子自然就要多很多,又本来因为有户下家奴才,而不用自己打扫,所以对改变京师卫生状况的兴趣不大。 再加上,这次城卫营又按照弘皙的意思,只对他不满的人强制征收。 但大部分旗人倒是不反对。 因为他们的房屋不少都被大户仗势强拆强占,早就住处狭小或直接没有住处,栖身于各处临时搭建的窝棚内,巴不得向旗人大户收钱。 而且,眼下只交少量的钱或者直接不交钱,就能让周遭环境卫生许多,他们还很欢迎。 开店的商贾也不反对,因为这样就不用他们自己每天雇人打扫门前各种污秽,还可以让生意更好。 中层的旗人,反对的烈度也不大,毕竟他们交的钱也不多,还能让房前屋后更卫生干净,不用自己出力。 嘭嘭! “开门,收费!” 弘历就在乘车巡视各处街道积雪与粪土清扫情况时,亲眼看见,一队城卫营的兵丁,在许多旗人的围观下,兴奋而又粗暴地冲到了一处金柱大门前,拍打起门环来。 据弘历所知,清朝各四合院的门,分王府大门、广亮大门、、蛮子门、如意门这几个等级。 这家能住金柱大门,算是一般官宦人家。 但这户人家死活都不开门,似乎故意制造出这房子没人住的假象。 而这些城卫营的兵丁也讲同为旗人的情谊,直接合力用木头撞开了大门。 “我是九爷的人,谁给你的狗胆!” “管你是哪个爷的,我们只听我们爷的,你要么交钱要么走人!” 城卫营的官员在这时推开了拦住他们说话的人,而径直就往里走了去。 弘历见此只淡淡一笑,随后就放下了车帘,仿佛这热闹与他无关。 第二十九章 康熙看见勃勃生机 “鄂德,我肏你娘!” “你不过是废太子的一条狗,也敢封我的家,等十四爷回来,看他不活剐了你!” 但弘历刚到另一胡同,就又听见了骂声。 他不禁再次掀帘子,便看见,有个身着三品官袍的官员正拿着顶戴,朝一敞开的广亮大门侧门走来,且把辫子往脑后一甩,大声骂着也在这里的城卫营统领——鄂德。 接着,弘历就看见,这大门内正有许多衣着富贵的男女,被城卫营的兵丁往外拖拽出来。 有女眷身着还在被拖拽过程中嗷嗷哭着。 弘历听这人口中说“等十四爷回来”,就知道,这人或许是老十四的奴才。 因为老十四也被弘皙记恨着,所以,这家奴才也就被强行征收上了卫生管理银。 接着,弘历又看见,鄂德没有理会这官员,只是让城卫营的人关上了这户人家大门,贴上了封条。 “老子管你们什么营,也不打听打听去,知道老子是谁吗,敢收老子的银钱!” “老子在八爷府是不用通报就能直接进去见八爷的!” 内城里,旗人大户与城卫营起冲突的情况,在不断出现。 弘历没多久就又看见,一富贵旗人在与城卫营争执。 他还发现,弘皙这时竟也在这里,且已下了车,夺下车夫手里的马鞭,直接一马鞭扇在了这人脸上,把这人扇了个趔趄。 这人由于一开始还提着个鸟笼子,所以,被弘皙这么一打,鸟笼子都摔在了地上,惊得笼子里的鸟乱窜,就是窜不出笼子。 “狗奴才,让你在这里狂妄,老子就先替八叔收拾收拾你!” “这钱,你可以不交,但是,圣旨载有明文,要是不交,就不是我大清忠心的奴才,就没资格住在这里,带着你的家小财产滚!” 弘皙当场骂道。 这人也红着脸跪了下来:“奴才这就交!这就交!” 弘历见此淡淡一笑。 这些日子,由于弘皙和他的人收拾异己与背叛者很积极,加上入城卫营的底层旗人,也很愿意配合收拾大户旗人。 所以,城卫营倒是收了不少银子。 单单征收的第一个月,就有三千余两进账。 再加上,所运粪便出城后售卖所得,支付城卫营和协管营的开支已不成问题,甚至,还有节余,而可以买更多的药材救济在这个冬季受寒生病的百姓。 康熙也因为收到密奏说,今年冻饿而死的百姓,不论满汉,合计连往年冻饿而死的数额一成都不到,而喜不自禁。 “你们俩做的很不错啊!” “难得的是从制度上着手,在抚恤民户的同时,还考虑到底层旗人的困难,同时又解决了京师平常无人清扫的问题,还对兼并旗产的行为予以了打击!” “更让朕没想到的是,你们居然没求助朕,也没求助任何一位叔伯。” 为此。 康熙特地腊月底的一天,来到了观澜榭,把弘历拉到自己身边,摩挲着弘历的手臂,对弘历说起这事来。 弘历则一脸诚恳地说:“这都是汗玛法指教有方,不然,孙儿想不到这些,只怕一开始就要因为户部只给了两万石粮,而不知该如何救活更多百姓了。” 康熙见弘历如此谦虚,心里对这个孙儿更添了几丝喜欢。 他仿佛早就在等着有这么一位能办事的皇孙出现似的,就像干涸已久的枯木,忽然遇到好雨。 康熙的脸上,也就绽放出更多亲热与温暖的喜色来。 而在次日一早,他还特地带着弘历一起悄悄出了城。 这次,康熙没让人在车内点香。 当他和弘历一进入护国寺所在热闹街道,他还掀开了车帘,认真嗅了嗅。 “咦,熏人的气味的确没有了!” 接着,康熙竟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回头看了看弘历。 弘历则在这时说道:“禀汗玛法,因为许多中等人家的旗人盯得紧,协管营的清扫队要是没打扫干净,让街市还有味,他们就敢去衙门闹,说他们的钱白交了,所以协管营没敢在清扫的时候马虎,为此制定了严格的罚没制度。” “普通旗户挣点饷银不容易,看得紧不足为奇。” 康熙听后点首笑着说了一句。 随后,他就看见一粪车进入了一胡同,把各户拿出来的马桶放在了车上。 康熙见此大为惊奇:“旗人们如今不乱倒了?” “由于这些五谷轮回之物被粪车运出城后,可以卖给农户换钱,所以协管营,就会事先跟住户约好,只要他们不乱倒,把马桶交给他们,他们就会给钱,分润卖粪的钱。” “而如汗玛法刚才所言,普通旗人们挣钱也不容易,因而就没谁随便倒了,大户虽然不在乎这些钱,但也更在乎脸面和门面,也就跟着不让家奴乱倒了。” 弘历回道。 康熙频频击掌而叹:“很好,善者因之,其次利导之,其次教诲之,其次整齐之,最下者与之争。你们是把太史公的话,真活学活用上了啊。” “待会儿跟朕下去走走!” 接着,康熙就在车到了一僻静处时,而跟弘历一起下了车,在鱼肚白天空下,走进了门楼胡同。 而没走几步,弘历和康熙就听见,寂静的街巷里,传来唰唰的扫地声。 随后,护军统领图里琛就走来说:“主子,前面有协管营的清扫队在扫雪。” 康熙道:“不要打搅他们,我们走过去看看。” “嗻!” 接着,康熙就牵着弘历,循声走了过来。 不多时,前方就的确出现大规模的清雪队伍,有铲雪的,有扫雪的,还有用人力车拉雪的。 昨晚刚下的新雪,还没来得及被人踩硬,就如棉花一般,被采进了车里。 有的地方,甚至土都还没来得及被彻底浸湿! 康熙因此笑着搓了搓手,转身往回走了,而道:“去城外看看。” 弘历也就跟着康熙出了城,彼时城外,很多人都是立着的了,还多了些摊贩。 因为许多流民因为加入了协管营,所以其家人可以有些经济收入购买必需的生活用品了。 大地不再是白茫茫一片,显现出了华北土壤该有的黄色,只是多了几座更加高大的雪峰,与添了更多用新茅草搭建的窝棚。 炊烟因而也不只在粥棚出现,开始出现在四处的窝棚里,仿佛大地真的快被朝阳点燃,让人感觉到了温暖的气息在冬日里迅速蔓延。 “你知道朕看见了什么吗?” 康熙这时笑问起弘历来。 弘历摇头。 “生机!” “朕看见了我大清的勃勃生机!” 康熙颇为豪壮地说着,随即就精神抖擞地回了马车里。 弘历也跟着上来了。 康熙则在弘历上来后,笑着问他:“弘历,汗玛法有件事得问你。” “汗玛法请问。” “卫生管理银,旗人大户都交了吗?” 康熙问道。 弘历摇头:“汗玛法圣明,只有跟大哥哥不对付的大户都交了。” “那你大哥哥借机打击异己的事,为何不告诉朕,为何又不劝住他,好好的新政策,变成了他打击异己的机会。” 康熙笑着问起弘历来,似乎并没有生气。 弘历道:“孙儿以为,正是大哥哥要打击异己,所以才能让以改兼赈,进而两难自解!” “此言在理,朕这下是真的相信,这主意是你出的了。” 康熙点头,指了弘历一下,然后就沉默不语起来。 他已经通过顺天府尹的密奏知道,眼下这些办法,是弘历提出的。 但康熙还没有完全确信,他担心俞化鹏因为弘皙踹了他的缘故,而只愿意归功于弘历。 所以,他此时才会这么说,且在沉默后,心里正情不自禁地回味起方苞之前提的那句话来。 第三十章 老八主动示好 当日,弘历在陪康熙回畅春园后,就继续去了顺天府监督出粮。 但他还没到顺天府多久,隋赫德就说老八请他过去。 因雍正嘱咐在先,他可以去见老八,只要事后说一下就行。 而老八作为弘历叔辈,弘历自然也不好托词不去。 弘历也就在忙完后,去了老八这里。 “八爷,旧太子的人太猖狂了,他们哪里是奉旨收银,分明是借机整人啊!呜呜!” “要不然,他们怎么不强征他们自己的人?比如那个汉人王掞,他在京师也有很大的赐第,他们就没去收!” “他们把奴才全家赶出来餐风露宿不说,还弹劾奴才殴打官兵,让奴才被革了职。” 且说,老八胤禩这些日子,没少收到,自己底下奴才门人,对城卫营和旧太子一党的控告。 这一天,在老八发出请帖让弘历来见他不久,副都统佛勤就来见了老八,向老八哭诉起来。 背首而立的老八倒是沉着脸说:“你还有脸找我哭,不就是交点卫生管理银,你还交不起?还要打人,直接宣扬是我的人,我的脸,你就那么不在乎?” “八哥说的是,佛勤你也一把年纪了,怎么就这么鲁莽不懂事?” “他弘皙摆明了就是等着你冲动起来,犯一些错,你倒好,主动给人家弹劾的机会,你怎么就不知道为八哥忍一忍?” 也在这里的老九胤禟跟着说起佛勤来。 佛勤也没有狡辩,只伏首说:“八爷、九爷教训的是,奴才是莽撞了,给八爷、九爷丢了脸,奴才固然有错,但他们旧太子也是真的太过分,他们只收我们这些跟着八爷、九爷的人的钱!” “你先下去吧,这事我知道就行了。” 老八则挥了挥手,让佛勤退了下去。 在佛勤退下去后,老九就对老八说:“弘皙整我们的人,在意料之中,只是,同他一起办差的弘历,怎么也坐视这种事发生,他到底是哪边的?” “他应该哪边都不是。” 老八笑着回了一句。 老九摩挲着手里的手炉,看向老八:“八哥这话,小弟不明白。” “他要是旧太子的人,就不会跟着办这事。” “他跟四哥一样,是真把我大清的基业放心上啊!” 老八说着就转过身来,坐在了椅子上。 “只是这个弘历,小小年纪,就懂如此阳谋,着实让人意外。” 接着。 老八又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抬了抬手,笑道:“我是越发喜欢他这个侄子了!” “八哥此言何解?” 老九忙问道。 老八笑道:“将来不论是谁接了大位,总是要有几个能办事的子弟做依靠嘛,如果全是酒囊饭袋,我大清还怎么江山永固?” 老九连连点头。 “我本来还想摆摆叔叔的谱,等他来求我再好好拉拢他的,但现在看来,人家是不需要我们这些叔叔帮忙,就能把事办好!” “既如此,那就只能我们这些叔叔的,放下架子,主动点了。” “所以,我才下了帖子请他来。” 老八说着就讪笑起来。 老九也跟着讪笑着点头,还叹气说:“可惜他还太小,不然我这当九叔的,早在他房里给他塞七个八个女人了,江南的,倭国的,西洋的,保管让他知道,哪个叔叔最亲。” “有大才的人,钱财美色哪里能收买的了,还是得心贴心肉贴肉。” 老八不以为然道。 老九呵呵一笑:“再有才干的人,也难逃温柔富贵乡的诱惑!” 当弘历来到八贝勒府后,就得知,老八已吩咐家奴,他一来,就直接带他去见老八。 而弘历在看见老八后,作为长辈的老八更是降阶,笑着朝他走来,一只手背着后面,另一只手更是已先主动伸了出来,明显要阻止他行礼。 “小侄给八叔请安!” 弘历这里还没弯下腰,老八就果然已经扶住了他:“何必客气!” 这时,老九在错愕一阵后,也笑着降阶走了过来,且在弘历也要向他这个九叔行礼后,也扶住了他。 而接着,老八就把着弘历的手,往书房走去,且一边走一边关切地问着弘历:“这些日子,辛苦了吧,人好像都瘦了些。” 弘历被老八这突然更加温暖的举动,整的有些猝不及防。 他本以为,他利用弘皙,把他老八的人整的这么惨,这位八叔就算不雷霆大怒,也会在把他叫来后,绵里藏针地警告一番的。 但结果,他越听越觉得,这位八叔好像真把他当亲侄子一样,而且很平易近人,没有叔伯长辈的架子,只有嘘寒问暖,话里话外,也没有教他做事的爹味。 比如,旁边的老九有意跟着学,好像都学的不太自然。 这让弘历暗叹,弘时和许多王公大臣一直更喜欢老八,或许的确也与老八本人有些吸引人的特质有关。 “谢八叔关怀,小侄为汗玛法分忧,让百姓立命,是应该做的事,谈不上辛苦。” 弘历笑着回答后,就在老八拍着肩膀给要求坐了下来。 随后,老八更是坐在了弘历旁边的椅子上,笑容和煦地说:“八叔都知道了,赈饥这事,你和弘皙做的很好,比很多钦命大臣强多了,不但汉人感动,很多旗人也感动,这得了不得了?” “这可不得了!” 老八显得很激动地摊手,好像弘历让他也感觉到有莫大的荣光一样,而看向老九说道。 老九也笑着附和:“是啊,汗阿玛说过,我大清能一统天下,让各族皆诚心以我爱新觉罗家为天,不容易,弘历你做到了!” “两位叔叔快别这么夸小侄了,否则,小侄该骄傲了,这段时间,因为赈饥,倒是有些冒犯到八叔、九叔的地方,还有十四叔,还请几位叔叔不要跟小侄计较才好。” 弘历故作不好意思地弯腰摩挲了一下膝盖,笑说道。 老八把手一挥:“哪里的话!” “那些奴才不识大体,也该教训一下,你八叔我还该感谢你才是!就比如孙承鼎那个狗奴才,你打他板子,是为他好!” “外人都以为我们兄弟子侄之间斗的厉害,其实无论怎样,我们都是一家人,只要是利于爱新觉罗一家的事,八叔就没有生气的道理,只有拍手称好的道理!” “弘历呀!” 老八说到这里看向了弘历,依旧堆着满脸的笑:“八叔还听说,户部短了你们三万石的赈饥粮?” “是有这么回事。” 弘历点头。 老八道:“他们也是为你十四叔在西北打仗筹集军粮一时短了,八叔我已经打了招呼,他们估计两三日内就会把粮食补齐!” 弘历心里冷笑,他就知道户部短这三万石粮食,就是老八的手段,现在突然这样说,也算是认输和示好,不再为难自己。 为此,弘历故作惊喜地起身道谢道:“多谢八叔!这下可以救活更多百姓了。” “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何况,都是为天子分忧,为大清长治久安做事。” 老八摆手。 老九这里也跟着说:“八哥说的是,弘历你何必跟叔叔们见外,刚好,九叔我这里新到了一班厨子,做的淮扬菜极好,晚膳就跟着八叔九叔一起吃,如何?” “你八叔说的对,你都瘦了,就该让叔叔们带着你补补。” 老九拍了拍弘历的肩膀,学着老八的样子,做出很通透随和的样子来,时不时的就哈哈一笑。 弘历没有拒绝,只拱手作揖道谢。 而在跟着老八、老九吃完淮扬菜后,弘历就通过隋赫德来见了雍正,对雍正提起他见老八的事。 “对你最近做的事,你八叔是什么反应?” 雍正听后问道。 弘历如实回答说:“八叔好像很欣赏儿子!” 第三十一章 雍正护弘历 弘历这么说后,雍正端起了茶杯,表情微微有些凝重:“他一贯很会笼络人心,在你诸叔伯之上!” 弘历听的出来,知道雍正也是有些羡慕老八的人缘的。 “在你心里,是不是也觉得你八叔要亲切一些。” 雍正突然严肃地看向了弘历。 弘历从雍正的询问里,听出了一丝孤独的味道。 这也不奇怪,面冷心热的雍正,也是很渴望别人亲近的。 但偏偏,现实中,母亲偏心,同胞弟弟不尊重他,长子(事实上的)更与别的叔叔走得近,有感情的老十三又不能接触,而父亲又表现的很神秘莫测。 所以,雍正内心是孤独的,也渴望被人认同的。 在弘历看来,这正是他烧雍正冷灶的时候。 尤其是在弘时犯糊涂不与雍正亲近、弘昼也没成熟起来,雍正其他儿子非常年幼的时候。 所以,弘历在这时主动用双手搭在了雍正的手臂:“自然不是的,阿玛!在儿子心里,最亲切的还是阿玛您。” “说好听的话,谁不会?” 雍正笑的如吃了蜜糖一般,但嘴上倒是依旧不饶人。 弘历故作激动地起身,看着雍正:“真的,也就只有阿玛在带着儿子去畅春园时,想着儿子可能会饿,也就只有阿玛知道关心儿子大雪天出来手冷不冷。” 雍正听弘历说出了细节,也肃然了起来,乃至神情有些感动。 “当然,更让儿子觉得阿玛最亲切的原因是,阿玛是叔伯里真把社稷苍生放在心上的。” “可能在许多人眼里,此次赈饥只是对儿子的一次实政历练,但在阿玛眼里,赈饥本身就不是小事,所以才是唯一冒着大雪叮嘱儿子的人。” 弘历相信,雍正能听明白他的意思,知道他这话就是告诉他雍正,他与雍正在志向是相同的,都想匡扶社稷苍生。 雍正的确一下子就明白了弘历的意思,而因此点头,看向弘历的眼眸里多了几分赞许之色。 弘历则暗自一笑,他看出了雍正神色中对他的肯定与认同。 在弘时还在老八、老十四身上投资,弘昼还不知道怎么做的时候,弘历就已经在雍正身上下功夫了。 不可谓不占尽先机。 他现在,就等着雍正因此坚定在未来大刀阔斧改革的决心,然后在将来越发笃定要把大位传给他,乃至愿意为他这个儿子在将来可以当个更幸福的皇帝,而打下更坚实的基础。 “天色不晚了,你去看看福晋和格格后,就再来书斋,到时候,阿玛送你回畅春园。” 雍正拿起书来,对弘历交待了一番,且决定亲自送弘历回去。 雍正突然要向他表现身为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爱,弘历自然不会拒绝,答应后就去了乌喇那拉氏和钮钴禄氏处,请了一下安。 因弘历也不好让雍正久等,在两处闲聊了一会儿后,就再次往雍正的书斋处走来。 不过,走到半途,弘历倒是遇见了弘时。 “三哥。” 弘历见了礼。 弘时则单手背在后面,看向弘历:“八叔是不是又请你过去了?” 弘历“嗯”了一声。 弘时难掩艳羡地说:“你现在是真的走大运了,汗玛法看重你,八叔也看重你。” “不过,弘历,八叔现在对你这么好,你可有抓住八叔对你好的机会?” 弘时说着就问起弘历来。 弘历故作不解:“三哥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八叔会无缘无故对你这么好吗?” “还不是看你现在受汗玛法的宠,又有些本事,才这么热情待你,然后希望你能及时把你所知道的有关汗玛法与阿玛的事,告诉他。” “你明不明白?” 弘时对弘历用起了说教的口吻。 弘历心里冷笑,他承认,弘时的分析是没错,但问题是,他没想加入老八、老十四一党,也就弘时积极地好像天下已经是老八、老十四的天下一样。 弘时在得知弘历回府后,特地来见弘历,对弘历耳提面命一番,的确有讨好老八的心思。 他想着,弘历如果不上道,没明白八叔想拉他入伙的意思,他这个做哥哥的如果提醒得弘历明白过来,否则劝服弘历为八叔做事,那八叔肯定也会跟着更加看重他。 所以,弘时才会这么认真地来指点起弘历来。 但弘历不领情,只在这时候说:“我觉得八叔没有这个意思,八叔何等光明磊落的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卑鄙心思?再说,如果八叔真有这样的意思,也应该对弟弟直说,而不会等着三哥你来提醒。” “你敢顶撞我?” 弘时恼羞成怒起来,也就质问了弘历一句。 弘历拱手:“弟弟不敢,弟弟是实话实说。” 弘时则板着脸:“你听不听话?” 弘历自然不怕弘时。 何况,他比谁都清楚,弘时现在的站队有多么错误。 所以,弘历不卑不亢地说:“三哥这样有悖忠孝的话,我不能听!” “好你个弘历,你敢不听我话是吧?” 弘时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因为弘历的反抗,让弘时越发恼羞成怒。 “你知不知道我已经忍你很久了,信不信我收拾你!” 弘时抬手指向了弘历,咬紧了牙。 弘历已准备跑。 弘时比他大七岁,且正是少壮之时。 十一岁的他自然是打不过弘时的。 但小杖受,大杖走,父兄欲打子弟,是可以跑的,他不可能白站在这里挨弘时的打。 “你要收拾谁!” 但这时,雍正的一声暴喝出现在了弘历的前方。 接着,弘历还没看清雍正的脸,就听得啪的一声。 雍正不知何时已闪现在了弘时的面前,哐的一下,给了弘时一巴掌。 弘时顿时被打了个趔趄。 连鼻血都被打了出来。 可见,雍正这一掌不轻。 而弘时错愕之余,也忙跪在了地上:“阿玛息怒!” 但雍正怒火未减,只在指着已跪在地上的弘时:“我还没死呢,弘历怎么样,哪里还轮到你这个孽畜来管!你自己有管好你自己吗?!” 雍正这话没有说错,长兄如父,但前提是父亲不在了。 弘时真要打弘历,要是打的不对,雍正自然是可以教训的,还可以说他这个做兄长不友爱。 而儒家社会,最基本的伦理道德要求就是兄友弟恭。 雍正自然可以此为由收拾弘时。 话说,雍正也是见弘历许久没来见他,就主动出来寻他。 而雍正也就撞见了弘时和弘历的谈话,且躲在暗处听了一会儿。 弘时的话,本就他让他心如火炽,见弘时还要收拾弘历,也就彻底忍不住,出来直接给了弘时一巴掌。 毕竟,他如今,正因为弘历说相比于喜欢子侄们都喜欢的八叔而喜欢他,而为此要表达一个父亲的慈爱,在夜晚亲自送弘历去畅春园呢。 所以,雍正哪里能容忍弘时如此教训眼下最让他感动的儿子? 而雍正就是这样的人。 爱憎分明的汉子。 自然,雍正也就毫不犹豫地给了弘时一巴掌。 第三十二章 贴心贴肺的雍正 好在弘时也知道及时服软,不顾鼻子的血在往地上滴落,就忙跪了下来。 所以,雍正没再继续动手责罚弘时。 “阿玛息怒,儿子错了!” 雍正也没再多言,只指着外面:“你给我滚!” “我不想看见你,滚去你八叔那里!” “去把今天的事告诉你八叔!” “再有,你给我记住,如果弘历有半点闪失,我第一个饶不了的人,就是你!” 弘历对此暗叹,雍正说话的确刻薄,但也的确在护短的时候毫不犹豫,值得他这个当儿子多孝顺一些。 弘时再叛逆,也不敢真的在这个时候听雍正的话,去见老八。 所以,弘时只咬着牙道:“请阿玛息怒,儿子再也不敢了!” 雍正没有理会弘时,只牵着弘历的手,往外走去。 弘时在雍正走远后才起了身,站在原地看了雍正和弘历一会儿,两眼有些湿润,且把两拳头握得很紧。 弘历这里则因为雍正把他的手捏的很紧,只得跟着雍正往外走。 苏培盛这时已经在外面备好了马车。 弘历便和雍正上了马车。 马车内,一条小狗,屁颠屁颠的摇着尾巴朝雍正走了来。 但因为,雍正依旧是一张冰块脸。 这条狗就没再摇尾,且怯生生地去了弘历这边,贴在了弘历的脚边,只偷眼瞥着雍正。 雍正把弘历脚边的狗强行抱了过来,抱在了怀里。 这狗吓得不行,哼哼了几声,朝弘历投去了求助的可怜目光。 盛怒下的雍正,弘历也不好去招惹,只能选择无视这小狗的目光。 “以后弘时再对你出言不逊,乃至动手动脚,你就告诉阿玛,不管他承认不承认,阿玛只相信你!” 雍正这时突然对弘历开了口,嘱咐了一番。 弘历连连点头。 他发现,雍正是对弘时真厌恶到了极致,竟直接当着他这个当弟弟的面,直呼其名来,而不是以“你三哥”代指弘时。 可见,弘历自己还没好说不认弘时这个三哥了,雍正自己,就已经先不认弘时是他的三哥了。 弘历自然没话说,也知道在雍正生气时,不能说话,何况,雍正越讨厌弘时,对他越有利。 因为从雍王府去畅春园的路很远,再加上,冬日饿的快,没多久,弘历就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饿了?” 雍正这时问了弘历一句。 弘历“嗯”了一声。 雍正笑了笑,随后就朝苏培盛递了个眼色。 “嗻!” 苏培盛应了一声,就拍了拍手。 没一会儿,就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接着,两内宦就把一还落有雪花的食盒抬进了车内。 原来,雍正为便于在路上让他吃到热热的饭菜,提前备了一辆马车在后面跟着,由内侍在里面时刻用小火保持热菜的温度。 待食盒里的饭菜被拿出来放在炉边时,还冒着热气。 “吃吧,这是我让福晋准备的,应该都是你喜欢吃的。” “那日,你汗玛法来府里吃饭,我让他们都悄悄把你夹取频数最多的菜记住了。” 雍正在这时,一边撸着怀里不配合的狗,一边对弘历笑着说了起来。 弘历看到这些饭菜就更饿了,胃里的火仿佛烧的更旺了,同时眼里也因此热热的起来。 这让他不得不承认,雍正厌恶起一个人来,固然是刻薄无情,但关爱起一个人来,也是真贴心贴肺。 难怪后世流传的许多雍正朱批里,就既看见许多刻薄的话,也看见雍正许多肉麻的话。 刻薄自不必说,大权独揽的帝王,很多都有这个特性。 但雍正很多肉麻的话,完全不像是一个皇帝,尤其是皇权更大的清朝皇帝能说出口的。 “阿玛,您请先吃。” 弘历这里也主动表现的更加恭敬了些。 他知道,雍正固然在疼爱一个人的时候,会无微不至,极度护犊子,但谁要是因此就猖狂起来,引起他开始厌恶了,那后果也是不堪设想的。 所以,弘历没有因此就得意忘形。 雍正笑了笑说:“阿玛已经吃过了,你吃吧。” “爷,您就吃吧,这些都是主子特别给您备下的,您吃的越开心,主子也就越开心!” 苏培盛也看得出来,自己这位四爷,现在是真把眼前的四阿哥疼爱到了骨子里,这让他也不由得在需要他开口的时候,开了口,替雍正把一些雍正想说的肉麻话说出来。 雍正听了后的确更加高兴,而佯怒道:“狗奴才,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奴才该掌嘴!请四爷责罚!” 苏培盛忙认了罪。 “罢了!” 雍正自然没有真的追究苏培盛。 弘历在一旁暗笑,他看得出来,这些陪在雍正身边的奴才没一个是简单的,知道如何让主子高兴,隋赫德是如此,这苏培盛也是如此。 接下来,弘历就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他也没有顾忌什么吃相。 因为,雍正虽然很多时候正经严肃,但也常常希望跟他亲近的人能在他面前放得开一些,自然一些。 这当然不是轻狂,而是在合乎人情的快意与洒脱。 要不然…… 苏培盛也不会突然开口说些闲话。 曾是太子党骨干而又随性且敢作敢为的胤祥,也不会很快在加入雍正阵营后,就一直被雍正视为真正的手足。 就连老十六胤禄也因为在雍正面前更加随意,而深得雍正喜爱,雍正硬是不顾朝野非议,把庄亲王的铁帽子给了胤禄继承。 雍正见弘历吃的这么快,心里的确欢喜得很,还亲自端了茶:“慢点,喝点茶汤。” “谢阿玛!” 弘历笑了笑,且主动用一双备用筷,把一块鸡肉夹到了雍正面前:“阿玛,你尝一尝,这次的扒鸡味道更正!” 雍正倒是张口吃了进去,也认真咀嚼起来。 随后,雍正很满足地说:“是味道不错,再给阿玛喂一块。” 弘历便再次用备用筷给雍正喂了一口。 这让素来了解雍正的苏培盛也不禁张了嘴,露出惊讶之色。 因为他记忆中,自己这位四爷是不会这么随意的。 但雍正现在的确很满足,满足地一边撸着狗,一边回味着口里的鸡肉香味。 直到看见车窗外,有衣不蔽体的底层旗人小孩,正窝在简单搭建的窝棚里,对着自己父亲说“阿玛,我饿”时,才让他再次冷下了脸。 第三十三章 江南士族送礼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在古时,是常见的现象。 大清自然也不例外。 只是,雍正会注意到这一幕而已。 弘历也因为雍正的目光,跟着看了过来。 而他记得很清楚的是,历史上,雍正当皇帝后,一即位就下诏开禁旗人种田,强行让京畿无产旗人去热河垦荒。 热河是清朝统治者会盟蒙古诸部的地方,也是控扼蒙古诸部的战略要地。 让旗人去热河垦荒,既有经济意义,也有政治意义。 但让旗人可以种田,可是打破清朝祖制、违背保守派利益的措施。 雍正敢这样做,而不是通过加倍掠夺汉人的方式,改善旗人困境,对于一个清朝皇帝而言,还是很难得的。 所以,对于弘历而言,就算他不是雍正的儿子,也是更支持雍正继位的。 “阿玛,京师新设的城卫营和协管营能养的人还是太少,要是能在全国各大城都推广城卫营和协管营,那就更好了。” 弘历在这时,也对雍正提起,想在全国大城市推广城卫营和协管营的话来。 雍正很高兴弘历能跟他一样,想着底层的百姓,但他还是笑话起了弘历的天真:“你和弘皙请旨在京师设的城卫营和协管营能不能维持下去都是问题,何况其他地方。” “阿玛说的是,这次如果不是二伯一党与八叔他们积怨太深,京师都很难成功推行这种事;” “但儿子相信,将来要是阿玛为这天下之主,京师的城卫营和协管营一定能维持下去,其他地方也能推广开的。” 弘历试探着说了一些犯忌讳的话,以确定雍正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完全当成了可以信赖的人。 而雍正在听弘历这么说后,只是笑了笑,倒真的没有勃然,连眉毛都没拧一下。 这让弘历心里暗喜,知道雍正眼下是真不对自己设防的。 待到了畅春园北门,弘历就与雍正道了别。 不过,弘历刚递牌子走进畅春园,就见弘春正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其身后跟着一些奴才。 这些奴才都端着许多用锦帕盖着的礼盘。 弘历猜得到,那些礼盘所承载着的,应该是康熙赐给弘春的宝贝。 老十四在西北带兵,打了胜仗,康熙也常会将弘春召进宫,给他赐些宝物。 这一点,弘历是知道的。 但弘历没打算跟弘春攀近关系,也就装作没看见,从别的道路,往后湖清溪书屋的方向而去。 康熙要明日才会回宫,所以,弘历和淑慎公主自然也还要继续住在畅春园。 弘历也还要在回来后,先去康熙这里请安。 但不巧的是,据留在清溪书屋的太监讲,康熙眼下还在春晖堂召集大臣议事。 于是,弘历只得来了集凤轩,见淑慎公主。 淑慎公主眼下对他的观感大为改善,一见他回了园子,就把他欢欢喜喜地迎进了屋内。 “好弟弟,你看看这是什么?” 弘历在跟着淑慎公主一起进屋后,就见淑慎公主打开了一锦盒。 弘历走进一看,却是一只雕刻得栩栩如生的黄金兔! 弘历不禁转头看向淑慎公主:“皇姐这是?” “这是王阁老托我哥哥转送给你的玩物,哥哥先放在了我这里,让我交给你,在外面人多耳杂,王阁老家又是清流门第,自然不适合直接交到你手里。” 淑慎公主笑着回道。 弘历道:“王阁老既是清流门第,为何送我如此贵重的玩物?” “自然是你让我阿玛一党的人,看见了复立我阿玛的希望。” 淑慎公主说道。 弘历听后神色变的凝重。 “皇姐,你应该记得弟弟给你说过的话。” “更何况,你又常待在汗玛法身边,应该也了解他的心思。” 弘历接着就很严肃地对淑慎公主说道。 淑慎公主也郑重地点头。 “汗玛法一会儿对十四叔好,一会儿又跟四叔亲近,还复了八叔的贝勒,看上去是还不知道定谁为好,也或者可以说是在欲盖弥彰,只为让别人摸不准他的脉。” “但我阿玛应该是真没希望了,不然也不至于九年了,还没有再复。” “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哥哥和王阁老他们,已经在这方面复出了这么多心血,哪里说死心就能彻底死心的。” 淑慎公主说着就看向了弘历。 随后,淑慎公主就揪住了心口说:“连我也时常担忧,在汗玛法千秋万代之后,要是继承大位的真是十四叔或者八叔,我会是何处境,会不会被嫁到更远的地方去!” “不要太担心,就算是八叔、十四叔将来掌了大权,也不会对你这位皇姐怎么样的。” 弘历安慰了淑慎公主一句,也没太好告诉淑慎公主真相。 因为他也没法说出这个真相。 没多久,弘历在跟淑慎公主又聊了一会儿就回了自己所住的观澜榭。 他也把王掞送的那黄金兔抱了回去,且就放在了书案上。 而因离睡觉的时间还早,弘历便也坐在书案后看起书来,只在海棠又让人添了一盆炭火时,让她把窗户开大一些通风。 …… …… 康熙这里回到了清溪书屋,正要进屋,就因为看见观澜榭方向还有光亮,便停下脚步问着留在清溪书屋的太监阎进:“弘历何时回来的?” “回万岁爷,回来有半个时辰了。” 阎进回道。 康熙颔首,就抬脚进了屋。 “只留阎进一人在跟前伺候!” 随后,康熙就挥手让梁九功和魏珠等太监退了下去。 这让阎进喜不自禁,主动上前,替康熙去了大氅,又去了炉边,拨了炭火。 康熙则坐在一张铺有灰色貂皮毛的锦垫上,把双手放在了炭火上:“朕没在的这段时辰,两位小主可有闹事?” “回万岁爷,没有,只是。” 阎进话倒口中又把话憋了回去。 康熙抬头注视着阎进:“只是什么?” 阎进低垂下了头:“只是奴才听说,四阿哥回来后,淑慎公主给了他一个黄金兔,据闻是王阁老送的。” “王掞?” 康熙眼睛微眯。 晚年的康熙,一听见王掞的名字就会头疼乃至厌恶。 因为王掞对废太子胤礽的支持,简直可以用顽固透顶来形容,素来也令康熙非常头疼。 康熙接着就又问道:“弘历收了?” “收了!” 康熙一听阎进这么说,就猛地站起身来,往观澜榭走了去。 阎进忙跟了来,还抱起了康熙的大氅,嘴角难掩笑意地跟在后面喊:“万岁爷,先披上大氅吧!” “他怎么能收呢?” 待康熙来到观澜榭时,弘历还在看书,而那黄金兔就正明晃晃地摆在书案上。 第三十四章 杖毙太监 康熙看见弘历把黄金兔直接放在这么明显的地方,沉静严肃的面容,顿时就和缓了许多。 而跟在康熙身后的阎进,则在这时,收住了潜藏在脸部肌肉里的笑意。 弘历也在这时放下了书,向康熙行了礼。 “你这兔子是谁给的?” 康熙在弘历行完礼后,就把他拉在身旁,笑着问了一句。 弘历这时瞅了跟在康熙身后的阎进一眼。 这么晚,康熙突然还来看他,又很快就注意到黄金兔,很难不让人怀疑,是有人在康熙耳边进了谗言。 弘历如电的目光,让阎进一时更加毛骨悚然。 他也没想到,有一天,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会让他担惊受怕。 弘历这时则对康熙回答说:“王阁老送的。” 弘历说完就瞅了康熙一眼。 他注意到,康熙眉目微皱了一下,接着眉头又舒展开来。 很明显,康熙很不喜欢听到有关“王掞”的事,也不希望还有庞大的势力支持旧太子。 现在,康熙见自己如此坦诚,自然会知道没有支持旧太子一党的意思,进而确认雍正也没有再于背后支持旧太子。 所以,康熙在眉头微皱后,又舒展开来。 晚年的康熙固然很需要天伦之乐,但猜忌心也很重,特别是对旧太子一党。 在弘历看来,可能旧太子一党动过兵,触到了康熙的逆鳞,要不然,康熙也不至于宁肯打自己两次脸也要再废太子。 在康熙六十年大庆之时,大学士王掞等旧太子党,就因“谓宜建储、欲放出二阿哥”,被康熙降手谕痛批过。 康熙甚至将王掞祖宗王锡爵都骂了一通,把明亡的责任,和崇祯自缢后无官员收尸的责任,也归咎于王锡爵极力奏请立泰昌一事,还说王锡爵这人该剖棺鞭尸。 康熙言外之意就是,王掞也要学王锡爵,要亡他大清。 所以,康熙对王掞等旧太子党贼心不死的事非常忌惮。 在知道王掞还给弘历送礼时,他也就心情大坏。 他愿意看见弘历利用弘皙,但却不愿意看见弘历被弘皙收服,也成为支持旧太子一党的人! 但现在,弘历选择坦诚而告,甚至故意把王掞的礼物摆在明面上,不藏起来。 他也就疑心大减。 “好个王掞,竟把手伸到朕身边来了!” 康熙这时只故作气愤地说了一句。 但弘历知道康熙是装的。 把明朝万历年间国本之争,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康熙,不至于猜不到王掞这样的江南大族,不会把手伸到宫禁中来。 现在,康熙这么故作惊怒,无非是想继续考察他而已。 果然! 不出弘历所料的是,康熙又笑着问弘历:“弘历,你说说,你觉得王掞这个人,该怎么处置?” “孙儿以为,汗玛法不必亲自处置,而是应该留给后人处置。” 弘历知道历史上王掞的结局,更知道,即便王掞再过分,康熙都对王掞已经狠不下心,甚至还有些愧疚之心,也需要留着他麻痹他人,所以就如此回答起来。 康熙笑了笑,投来越发欣赏的目光:“为什么要留给后人处置?” 弘历突然想到康熙之前对王锡爵的批评,便盯着康熙,沉住气说:“因为汗玛法不是明朝的万历。” 康熙沉吟起来,扯了扯马褂的领子。 在康熙一旁的阎进,则脸上直接失去了血色,全身哆嗦了一下。 而半晌过后,康熙这里突然拍案起身:“没错,朕不是明朝的万历!” “朕不用怕见他王掞!” “弘历!” 康熙接着就拍了弘历的肩膀一下:“你这句话说的很好!” “夜深了,睡吧。” “汗玛法回去了。” 说后,康熙就往外走去。 弘历则拱手相送后,又问:“那这黄金兔?” “留着吧。” “让你阿玛将来回谢他就是!” 康熙很干脆的丢下一句话后就踏出了门槛。 弘历笑了笑。 他觉得,康熙这最后一句话,很是意味深长。 同时,弘历也冷冷地看了额头已冒汗的阎进一眼。 康熙在回清溪书屋后,就突然沉下脸来:“来人!” “万岁爷饶命!” 阎进忙跪了下来,整个人颤栗不已。 康熙则直接走进了屋内:“你跟着朕也有些日子了,应该知道,离间天家的话,一旦说出口,要么就因为这句话飞黄腾达,要么就要因为这句话命赴黄泉。” 嘭! “万岁爷开恩,奴才再也不敢了。” 阎进磕头求道。 这时,梁九功已经走了进来。 康熙见此也就挥手:“将他杖毙!” 阎进当场哑住。 “嗻!” 梁九功忙答应了一声。 接着,梁九功就叫来两侍卫,将阎进拖了出去。 阎进这时已被堵住了嘴,只能拼命挣扎着发出呜呜声。 弘历站在观澜榭外,看见了这一幕。 弘历嘴角浸着笑意。 他就知道,只要他通过把王掞礼物放在明面上的方式,让康熙知道,他以及他背后的老四雍正,没有再支持太子,那康熙就不会放过趁机在他面前告他状的这个小人。 阎进这里在被绑在春凳上后,梁九功就走到他面前来,笑着说:“老阎啊,你要怪就怪你运气不好,不会想到这位雍王府的四阿哥会把黄金兔放在桌上,还会猜中万岁爷不会拿王阁老怎么样,进而答到了万岁爷心坎上。” 阎进很想要说话,但因为嘴巴被堵住,说不了话,只把眼泪挤出来不少。 梁九功这时把手一挥:“往死里打!” 没多久,阎进就因为脊椎被打断,瘫软当场。 梁九功在试了试他的鼻息后就道:“火化了吧,报于内务府,副总管阎进暴毙而亡!” “嗻!” 梁九功说后就往清溪书屋走来,准备向康熙复命。 但他特地绕了一下路,从观澜榭的方向走了来。 “梁老爷。” 突然,在梁九功刚走到观澜榭一带的林子时,弘历的声音就出现在了梁九功的耳畔。 梁九功不禁一个激灵,四处逡巡了一番,就见弘历坐在一处青石上。 清朝高级太监常被尊称老爷。 弘历也因梁九功是康熙身边地位最高的太监,也唤了他一声梁老爷,算是给足他面子。 而梁九功可不敢承受这面子。 因为他知道,眼前这位小主,是一两个举动和一两句话就能让康熙杀人的主。 所以,忙把腰弯的比湖边弦月还要弯:“奴才当不起阿哥这样喊,阿哥这是折煞奴才了,以后,阿哥就喊奴才名字吧。” “冲你今晚知道绕路这边,就值得我这么喊你。” “说吧,阎进是谁的人?” 弘历问了一句。 第三十五章 封固山贝子,成为小旗主 翌日。 弘历在跟着康熙回紫禁城后,康熙突然降谕撤掉了他和弘皙的差事,把赈饥的事,只交给顺天府继续维持。 接着,康熙在弘皙、弘历一起向他递牌子求见,以交卸差事时,让梁九功宣读了一道新谕旨。 “上谕!” 弘皙和弘历忙跪了下来。 “朕本不欲封皇孙,良恐幼年骤贵,进而骄纵恣意。” “然皇孙弘皙、弘历,此次赈饥,活民数万,令京师大安,功绩实在不可没!又值朕御极六十年,理当广降慈恩于儿孙。” “故封弘皙、弘历为固山贝子,皇孙弘皙入镶红旗,皇孙弘历入镶蓝旗,各给满洲佐领一、蒙古佐领一、汉军佐领一,钦此!” 在梁九功念完旨意后,弘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所听到的内容。 因为康熙的这道旨意很出乎他的意料。 毕竟就在昨晚,康熙还在猜忌他跟旧太子党走的太近,结果,今日,康熙就突然把他和弘皙都封为贝子。 虽说,皇孙中也早有享贝子待遇的,比如胤祹的儿子。 但他也还是没想过,自己会因为这次赈饥就成为贝子。 不过,弘历很快也想明白了原因。 在他看来,这应该是他在昨晚的表现,让康熙满意,使得康熙知道,他和他背后的四房没有站在太子一党,所以才会继续把水搅浑。 弘历见弘皙已经高兴的嘴唇半张。 而他自己也同样感到欣喜。 但对于弘历而言,最值得欣喜的是,倒也不是成为贝子。 因为,他知道他的终点不会只是一个贝子。 而让他最欣喜的是,他会有自己的佐领。 这意味着,他也要成为镶蓝旗的一个小旗主。 康熙趁着他和弘皙在赈饥过程中表现卓越的机会,再次分下五旗各旗主的权。 这种手段,康熙似乎还没玩够。 但也没人敢反对。 因为弘历和弘皙这次赈饥,不仅仅是在汉人中得到了名望,也在许多旗人中得到了人望。 所以,康熙要给他们佐领,底下的普通旗人只会巴不得如此,毕竟跟着有能力有前途的主子,总比跟着只知道寻欢作乐的主子强。 “汗玛法,孙儿年少,这次能赈饥立功,全凭大哥哥扶持,并无多少才学,实在不敢领此显爵,还分佐领,只怕也难以服众,故实在不敢跟大哥哥同领此封,请汗玛法收回成命。” 但弘历还是谦逊推辞了一下,没打算把自己的权力野心表现的太明显。 有时候,该做样子的还是要做的。 弘皙在听弘历这么说,就朝弘历投来满意之色,随即也克制住内心的极大欢喜:“汗玛法,孙儿也不过是立此微功,许多叔叔尚未领封,如今孙儿便领此显封,也的确说不过去,孙儿也请汗玛法收回成命。” “谕旨岂有回撤之理。” “再说,诸王、贝勒、贝子等,以及尔等一些叔叔,只知日耽宴乐、不事文学、不善骑射,即便做事也毛躁敷衍,不及你们,但因朕天性不嗜刑威,故不加穷究,这已是此辈之幸,他们怎好不服朕封有功子孙?” “朕今日封你们,也正是为激励他们,只要勠心为国,立下功绩,朕便不分长幼,优先贵其身份!所以,不准推辞!” 康熙这时沉着气,说了一通。 “嗻!孙儿谢恩领旨!” 弘历和弘皙也就都接了旨,谢了恩。 接着,弘历与弘皙就各自拿到了自己的旨意,且相视一笑。 两人眉宇间都是喜色。 这也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弘历成为了有爵之人,还真的有了自己的佐领。 而弘历有了自己的佐领,自然就意味着,他有了自己法理上的党羽,成了大清的小股东。 以后,凡是他所属佐领下的旗人,即便做了官,无论在朝中是何官职,都是他的奴才,都要听他的吩咐做事。 他记得,年羹尧能成为雍正的奴才,就是因为雍正被封贝勒时,入了镶白旗,成了镶白旗领主,而年氏所在的佐领也正好归到了雍正名下,所以年羹尧就自然而然的成了雍正的奴才。 而道光年间,有位首席军机大臣,甚至因为自己旗主办事,要去给旗主服役,而不能来朝处理军机大事,迫使道光给他抬旗到了上三旗。 只是,弘历倒也不知道,将来给他的三个佐领会不会有值得挖掘的人才。 且说,这些日子,他趁着赈饥的机会,也买了些孤幼,本来是打算培养着,看看将来能不能成为助力自己的人才。 现在,弘历有了自己的佐领,也就更加觉得买这些孤幼买的对,将来只要这些孤幼表现的好,就可以把他们归入自己佐领下面,成为新的旗人,然后不愁他们死心塌地的为自己卖命。 “朕封你们贝子,给你们旗分,也是希望你们可以试着管管旗务,先学着管两三个佐领,知道我八旗现状。” “而八旗是我大清的根基,不学着怎么管旗务是不行的。” 康熙在弘历和弘皙领旨谢恩后,就又说了几句。 两人点头。 康熙接下来便挥手让他们跪安先回去见父母。 弘历也就和弘皙离开了乾清宫。 弘皙在离开乾清宫时,依旧满脸兴奋,而因此重重地拍了送他出宫的弘历肩膀一下:“弘历呀,你我兄弟要继续同舟共济呀,只有这样,才能继续讨汗玛法的欢心,继续进爵!” 弘历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就与弘皙道了别。 而弘历在回到雍王府后,就先来见了雍正: “汗玛法封儿子做贝子了,还让儿子入镶蓝旗,分三个佐领。” 弘历在这么说后,雍正愕然地抬起了头。 随后,雍正脸上的奋意比弘历自己还浓烈,嘴角弯的压都压不住。 “弘历呀,你汗玛法这样做是大有深意啊!” 弘历虽然知道答案,但没有选择当杨修,而是故作不知地问:“什么深意?” 但雍正没有回答,只拍了拍弘历的肩膀。 接着,雍正又一脸凝重地在房间里踱着步: “也不知道上书房会给你分哪几个佐领,要是分到的佐领里人丁田地不足,而且尽是些不成器的奴才,反而是拖累!” “但若是,分到的佐领里,有很多可以用的人才,将来对你自会大有助力!” “阿玛得亲自盯着这事,让你将来真能有几个成器的奴才可用!” 雍正说着就吩咐道:“苏培盛,去给阿布兰、罗德尔金、唐色三位都统下个帖,就说本王要宴请他们。” 第三十六章 老十胤䄉的善意 弘历对此露出了阳光开朗的笑容。 他也担心,到时候给自己分的佐领,不是人丁与产业优渥的佐领。 须知,八旗上千佐领,并非全部都是实打实的佐领。 而各佐领有多少人丁、田地,与该世袭佐领的管理水平,和佐领下各户人丁繁衍情况以及战损情况有很大关系。 有的佐领,因为该佐领能力不错,善于经营管理,使得该佐领下面的旗户数量多,战斗力也强,拥有的田地产业也多。 但也有的佐领,因为自己腐败堕落,只知玩鸟听戏,导致该旗旗户大量逃亡。 很多时候,这样的佐领已经不足一佐领的实数,甚至该佐领下面的旗人已经以老弱病残为主。 这与明初的卫所军户有些类似。 有的卫所还具备完整的战斗力,甚至人丁兴旺、产业发达。 有的卫所几乎逃亡一空。 所以,如果弘历分到比较差的佐领,可能与没有差不了多少,甚至如果分到只有老弱病残的佐领,还倒是负担。 如今,雍正要替他盯着,对他而言自然是好事。 阿布兰是现任镶蓝旗满洲都统。 罗德尔金是现任镶蓝旗蒙古都统。 唐色是现任镶蓝旗汉军都统。 而眼下,各旗的户籍管理,皆由都统负责。 划分佐领的事,也是由都统向皇帝上奏题请。 所以,雍正才会下帖子请这三位都统。 各旗都统在清朝地位很高,有些时候,直接是宗室长辈担任。 比如阿布兰就是宗室,爵位是辅国公,是广略褚英的后裔。 所以,雍正即便是贵位亲王的皇子,也得给这些都统面子,需要下帖去请。 当然,弘历相信,这些都统也不好真的得罪雍正这位冷面王。 只要雍正让他们给自己选足额靠谱的佐领,这三个都统不可能不照办。 因为如今大清,就没有不怕老四的人。 弘历第二日就回了宫。 给佐领的事,既然用不着他自己操心,那他眼下主要精力依旧是学习文武各种技艺。 弘历自己也没有懈怠偷懒,表现的很笃学勤奋。 “图里琛,再来!” 这天午后,弘历正与图里琛比试着拳术,虽然图里琛已经尽可能让着他,但弘历还是在跟图里琛战斗了几个回合后,被撞摔在了地上。 而弘历没等图里琛来请罪,就自己爬起身来,且还要再战。 图里琛则扶着自己老腰,气喘吁吁地嘟囔说:“还来?” 他虽然在拳术上比弘历富有经验与技巧,但毕竟是已过而立之年的人,耐力实在是不如弘历这种从不知道累为何物的少年。 所以,图里琛心里叫苦,只得在接下来,继续放水,用脸结结实实地接了弘历一拳后,就捂住眼睛,跪下认输:“贝子爷手下留情,奴才输了!” 弘历也喘了一口气,双手叉腰地朝康熙走来:“汗玛法,图里琛他不忠,故意放水!” 康熙则主动起身拿着帕子给弘历擦汗,笑道:“他要是不放水,就要被你累死了!” “当年,我大清兵入关,对战闯贼,最难对付的就是他的孩儿营,其营厉害就厉害在一个不畏死不知累。” “大清的将来到底是你们年轻人的,巴图鲁的称号还得你们来拿。” “曾经,汗玛法也是靠的跟你这样大差不多的少年伙伴,生擒了鳌拜。” 人老后就爱念旧,康熙也不例外,故而说着说着就说起自己以前的事来,且叹息起来。 弘历笑了笑。 他自己也是二世为人,也承认年轻有年轻的好。 转眼就到了康熙六十年的除夕。 弘历作为皇孙,自然也要参加新年宫宴。 在宫宴上,弘历被康熙特地叫到了他的御案旁设席,这主要是因为他近日的表现,让康熙越发仿佛觉得看见了曾经那个少年英姿的自己。 只是,康熙过度的宠溺,难免招来其他皇孙的嫉妒。 所以,在宫宴结束,诸皇室成员一起陪着康熙去看戏时,弘历正汇合弘昼,要一起去,就突然觉得脚被人猛地跺踩了一下。 弘历不由得抬头一看,就看见弘春从自己身边走了过去,且回头看向自己,朝自己露出浸着一丝得意的冷笑。 一旁的弘昼见此捏紧了拳头,要跑前去殴打弘春。 但弘历拉住了他:“今日除夕,我们别惹汗玛法不高兴!” 弘昼“嗯”了一声,但依旧沉着脸:“可四哥,他分明是故意的!” “没错!所以,只是我们不能惹汗玛法不高兴,不代表着我们不能还以颜色。” 弘历意味深长地说后,就对弘昼低声吩咐道:“你去找淑慎皇姐,把这件事告诉她!” 弘昼点头便去了。 而弘历则继续往戏台走去。 他自己是不便在这时去找淑慎的,因为他现在太招人眼目。 但这时,老十胤䄉把弘春突然朝弘历拽了过来。 “给十叔请安!” 弘历忙见了礼。 “给你弘历弟弟赔礼道歉!” 老十这时对弘春说道。 弘春瞪了老十一眼:“道什么歉?” “好你个臭小子,敢做不敢认,你故意踩弘历的脚,你十伯我都看见了。” 老十胤䄉直接扭住了弘春耳朵,说了起来。 弘春不由得弯下了身子,否认道:“我没有!你不相信,问弘历自己,我有没有故意踩他的脚!” “有的!” “本来我没打算声张,但当十叔的面,侄儿岂敢撒谎。” 弘历回道。 弘春当场睁圆了眼。 老十看向弘春:“现在,你还不承认吗?” “我的事,要你管啊!” “糊涂的老东西!” 弘春突然直接推开了老十,还冲动地骂了老十一句。 接着,弘春就拉着脸疾步走了,好像逃离现场,这事就会过去一样。 老十当场就被摔在了地上。 “好你个臭小子,老十四是怎么教育的你,敢骂你十伯!” 弘历在扶起老十时,老十还不由得指着弘春远去的背影骂了一句。 “好了,十叔,今日是除夕,我们先去听戏吧。” 弘历这里劝了一下老十,而老十则点了点头,只对弘历笑着说: “不过,弘历,其实你也应该清楚,为啥弘春针对你,你呀,就应该听一听弘时的话,别走错了路!要知道,你八叔九叔都很看重你!” “你只要走对路,他弘春,自有八叔教老十四收拾他。” 老十说着就走了。 弘历明白老十的意思,无非是觉得他应该听弘时,投靠八爷党。 但他就算不知道历史结局,也不会投附八爷党,主要是八爷党人太多了。 另外,老八本身其实宽仁有余,担当不足,也不值得追随。 当年群臣拥立老八,上书房大臣马齐甚至为他跟康熙在朝堂上君臣互殴,但他自己却先降了,使马齐等最终未能成功。 而弘历在来到戏楼时,就看见了淑慎公主,淑慎公主也看见了他,且朝他微微颔首,表示她已知道。 没多久,弘历就听见弘春一声惨叫。 俄然,弘历循声一看,就见弘春摸着自己的脚。 “对不住,我是见有老鼠突然出现,就拿凳子砸。” 淑慎公主这时一脸歉意地抱着凳子说道。 “该死的小娼妇,瞎了你的狗眼啊?!” 素来如其父语言轻狂的弘春没有像忍住,直接开骂起来。 “弘春!” “你在骂谁是小娼妇,谁瞎了狗眼?” 但康熙这时,刚带着一众皇子皇孙与妃嫔公主出现,也就正好听到了这话。 康熙当场脸黑如锅底。 淑慎公主暗笑,她就是瞅准康熙要在这时出现,才寻机会砸弘春的。 第三十七章 圈禁弘春 弘春听到这声音,一时连脚痛都忘了,只慌忙起身跪在了康熙面前。 康熙则冷冷看着他。 四周的人,见康熙如此神色,也连大气都不敢喘,且随后就都呼啦啦跪了下来。 德妃更是揪紧了心口,神色复杂地瞅了不远处的淑慎公主一眼。 老九倒是在这时暗笑,悄悄的用肘部撞老八的手臂。 老八沉吟未语,他注意到康熙在偷眼瞥他,这突来的变故,让他不安地拧住了眉头。 唯有老十看向了弘历,露出了一脸认真思考的样子。 弘历也跟着跪了下来,他也在心里暗笑,且倒很想听听弘春怎么应答。 但弘春只呆怔在原地。 “回话!” 康熙这时声音严厉了一些。 弘春只得俯首认罪:“孙儿一时因脚疼失言,对皇妹出言不逊,有损天家礼统,原受处置,还请汗玛法治罪!” “淑慎皇妹,皇兄向你道歉。” 弘春还咬牙朝淑慎公主说了一句。 淑慎公主只回道:“妹妹不敢!” “脚疼就能这样骂吗,真是白疼你了!” 康熙诘问着弘春,随后还说了这么一句。 弘春只瑟瑟发抖。 康熙则依旧怒气未消,但老十四不在,他也不好骂老十四的福晋,而以公公的身份指责儿媳没教好自己儿子,只在这时看向后妃们所在的位置。 “乌雅氏!” 康熙这时唤了一声。 他所唤的乌雅氏便是德妃。 可见康熙是真的动了怒,而直呼起德妃的姓氏来。 德妃走了来:“臣妾在!” “老十四带兵在外,他的福晋还年轻,你这当妃祖母的就不知道多管管,非得等他把你儿子的脸丢完吗?!” 康熙语气严厉地申饬着德妃。 德妃两眼翻红,委屈的很,但又不敢反驳:“臣妾有罪!” “还有你,老八,都说你是贤王,跟老十四最亲厚,比他亲哥哥还要亲,他待你也比待他亲爹还要敬重,你侄子这么没教养,你这个当伯父的,平时干什么去了!” “真不知道你贤在了什么地方?” 因为不想对孙辈多加严厉之言,康熙又责备起老八来。 老八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也忙跟着俯首:“儿臣有罪,对弘春疏于关怀提点。” 康熙哼了一声,随后就往戏楼继续走去,只是在经过弘历身边时,停了下来,多瞅了弘历一眼。 在看见弘春如此莽撞的情况下,再加上,想到之前弘皙为政只想打击异己,所以,他现在,对弘历是越看越满意。 康熙便在这时把弘历搀了起来:“弘历,扶汗玛法上楼!” “孙儿领命,孙儿已经数过了,戏楼有三十六阶梯,孙儿待会儿替您数着上去,以免踩空。” 弘历在淑慎公主向他示意时,就等着向康熙表现自己的懂事,所以,特地提前数了数戏楼的楼梯。 细节最是打动人心。 八岁没爹、九岁没娘的康熙,这一生是比较缺爱的。 所以,他内心非常善感。 见弘历如此关心他,康熙自然感动的很,而笑着拍了拍弘历的肩膀,且心情也跟着大好,也就摆了摆手:“都起来吧,好好的除夕夜,不能坏了心情,至于弘春,让宗人府先把他圈禁起来!” 众人都忙谢了恩。 而康熙至始至终也没有批评淑慎公主冒失。 这倒不是他真的更宠溺淑慎公主,而是他懒得责备。 因为大清对皇女皇孙女要求没那么严,不用像皇子皇孙那样,必须有知识有礼节有谋略有勇武有胸襟。 康熙只在上楼后,对老四雍正意味深长的低声说:“你把弘历教的好啊!” 雍正尽力压制着要上扬的嘴角:“汗阿玛过赞他了。” 康熙没有再说什么。 弘历在跟着康熙上了戏楼后,就回头看了一眼正被侍卫带去宗人府的弘春。 他不由得暗自庆幸,庆幸在弘春踩他时,他忍住了,没有立即发作。 先不说他当时能不能打过已经十九岁的弘春,光是因为失礼惹怒了晚年的康熙,那只怕下场也会是圈禁,甚至可能后果更严重。 而他更为解气的是,弘春倒是没有忍住,居然顺口就把脏话骂出了口,如此,倒是遭受了更严重的后果,还连带着德妃和老八都挨了训。 当然,在弘历看来,弘春但凡沉稳些,也不至于用悄悄踩他脚的方式,挑衅他。 对于这种心思阴毒的人,他也向来不惮以各种手段去对付的。 正所谓,以德报怨,则何以报德? 但弘历也注意到,弘春也在看向他,且眼神里颇有怨毒之色。 他知道,弘春虽然心思阴毒、性格跋扈猖狂,但并不是真的蠢笨,不至于不会猜到他被淑慎公主砸脚跟他有关系。 毕竟他刚恶意踩疼自己脚,却在这不久被淑慎公主砸脚。 不过,过了今晚子时,就是康熙六十一年。 他还真不用担心,在接下来只一年左右的时间内,弘春会翻起什么大浪。 当然,弘春自己是不知道的。 转眼就过了除夕,到了康熙六十一年的正月。 而康熙作为皇帝,在新年正月里,倒是比平时还要忙碌许多。 因为清朝入关后,主要承接的也还是明制,以礼治天下。 所以,作为皇帝的康熙,在正月有很多祭礼要参与。 很多时候,皇帝是否亲自参加各种典礼,乃判定这位帝王是否勤勉的重要标准。 故而,过了除夕后,弘历见到康熙的次数,倒是没有年前多。 而他只跟淑慎公主一起相处的时间倒更多了些。 “好弟弟,我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让你更加被汗玛法喜欢了,林黛玉她们咏白海棠的诗该告诉了我吧?” 淑慎公主则在单独和弘历相处时,对弘历笑着说了起来。 因她本是有意替弘历出气,也素来不喜欢老八、老十四一伙的人,所以,弘春对她的叱骂对她并没有什么影响。 她反而,只关心弘历能不能看在欠她这么大一个人情的份上,把弘历这些日子一直没说的“探春结诗社”的《红楼梦》内容继续讲下去。 “愿为皇姐效劳。” 弘历也笑着回了一句。 淑慎公主则正襟危坐起来,比听教习嬷嬷讲课还认真。 “那小弟先念黛玉的咏白海堂?” 弘历问道。 淑慎公主颔首。 “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弘历刚念到这里,淑慎公主就站起身来,笑道:“好句!” 接着,淑慎公主就伸手阻止弘历再念,说:“等我记下来再念!” 随后,淑慎公主就朝书案走去。 第三十八章 流放宁古塔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试蹄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弘历念完这首诗后,淑慎公主沉吟了半晌,而颇为感慨地说:“这作者真是难得!” 接着,淑慎公主就又问弘历:“那宝钗写的呢?” “宝钗的是:” “珍重芳姿昼掩门,自携手瓮灌台盆。” “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彻魂。” “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 “欲偿白帝宜清洁,不语婷婷日又昏。” 弘历便又念起,宝钗在《红楼梦》这段情节中,所写的《咏白海棠》来。 而弘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红楼梦》对文艺女的确是降维打击。 淑慎公主这种,在宫廷里被教育得熟读各类诗词章句,以及因为自身尊贵身份对当下流行的纳兰词也很熟悉的贵族女眷,此时已彻底沉醉于宝黛二人的才华中了。 “宝钗和黛玉的,谁好些呢,感觉都好!” 然后,淑慎公主也像后世许多《红楼梦》读者一样,喃喃自语地开始思索钗黛二人的诗,谁更好。 弘历对此只是笑笑,然后呷了一口茶,又从摄丝盒子内取了一块桂花糖蒸的新栗粉糕,放入口中,细细咀嚼起来。 “继续讲下去啊!” 淑慎公主突然开了口。 弘历吞咽干净口中之食后:“皇姐,下次再讲吧,那位先生最近就只给我寄送了这么一点稿件。” “你就不能让他速更,就说,你已等到,夜不能寐?” “告诉他,只要他更的快,你会重重的赏他。” “实在不行,你让人给他寄送一把刀去,让他知道,他要是不老实,脑袋难保!” 淑慎公主激动地起身问道。 弘历道:“皇姐,别激动嘛!” “慢工出细活,这哪里是能催出来的,更不是吓唬出来的。” 弘历是真没打算一口气说完。 因为他还打算继续让这位皇姐为自己乖乖做事,所以,如果不把《红楼梦》留着点讲,他只怕还会被淑慎公主反过来利用。 淑慎公主听后,自然一脸失落。 而弘历则在接下来,告辞离开了。 但他刚离开,就被康熙传了去。 康熙见他不为别的,而是让他看几本关于弹劾弘春的奏折。 这让弘历不得不承认,大清的宫廷也是个筛子。 弘春被圈禁没多久,外面的一些官员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开始弹劾弘春一些恶行来。 当然,弘春作为老十四的长子,天然就是一些参与夺嫡的宗室贵胄的政敌。 所以,外面的一些官员听到的风声,无疑也是弘春的政敌主动对外透露的。 且这些官员弹劾弘春,自然也是他的政敌指使的。 “你觉得该怎么处置你这位堂兄?” 在弘历看了这些弹劾弘春的奏折后,康熙就问起弘历来。 弘历知道,康熙这是有意考察自己对叔伯兄弟的处置态度。 而从康熙提到弘春的方式,以及想到,之前批评弘春的方式,还有对旧太子胤礽、老十三胤祥以及大阿哥胤褆等的处置。 弘历知道,康熙这人虽然权力掌控欲极重,极度害怕自己被架空被篡权,但也的确狠不下心做出杀子斩孙的事。 康熙在这一点和朱元璋比较像。 子孙做的事再过分,也狠不下心来处死,圈禁降谕申饬就是最重的了。 “孙儿觉得,无论如何,弘历都不该对弘春哥哥妄议处置。” “但汗玛法既然相问,孙儿又不得不答,以孙儿愚见,弘春哥哥有此过失,或许与十四叔这几年带兵在外,对他疏于管教有关。” “再加上,他身边的哈哈珠子们估计着也没做好一个奴才该有的本分,有意挑唆弘春哥哥,把他给带坏了。” “所以,弘春哥哥才像现在这样,与其处置他本人,不如重惩他身边的哈哈珠子。” “弘春哥哥在被关一段时间,反省后,就让他出来吧,汗玛法!孙儿相信,到时候,十四叔肯定会好好管教他的。” 弘历也就在这时,提议只对弘春身边的哈哈珠子予以重惩,对弘春轻拿轻放,而让康熙知道,自己是眷念天家亲情的,将来真要做了皇帝,不会对宗亲太狠。 虽然,这种方式,对于弘春身边的哈哈珠子,也就是贴身奴才而言,有些冤枉。 毕竟他们只是奴才,哪里真能约束得了主子? 但他们也不算完全冤枉。 因为跟在弘春身边的这些哈哈珠子,就算本性不坏,那也享受到了作为弘春身边人所带来的特权。 更别提,若是本性坏的,会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做的那些缺德事了。 所以,他们被牵累,也不算太冤。 这就同抄家时,使得许多没有直接作恶的罪官家眷不是绝对无辜一样。 这些罪官家眷,享受了自家家主掌权剥削他人时带来的好处,那等该家主事败时,承担相应代价,也就算不上是完全无辜。 而对于弘历而言,在知道不可能在康熙当政时,对弘春怎么样,但能够借此剪除弘春身边羽翼,也是件好事。 当然,弘历也知道,历来不敢对自家子孙乃至亲族子弟下狠手的帝王,是能够接受责其身边人的。 比如朱元璋对于自家儿子做错事,也是惩戒其长史与王府其他人员,包括他外甥李文忠因为冒犯了他,他也是选择把李文忠身边的儒士全部处死,而不对李文忠本人如何。 因此,弘历才很恳切地要求,以处置弘春身边的哈哈珠子为主。 弘历的话,的确说中了康熙的心坎,而让他心里格外感到满意。 “衡臣!” 康熙这时也就点了点头,传唤了张廷玉过来。 张廷玉立即拱手:“臣在!” “拟旨,弘春圈禁三个月,令其在宗人府认真反思;其身边哈哈珠子,进谗惑主,罪不容赦,皆流放宁古塔,给披甲人为奴!” “待弘春放出,令宗人府重选哈哈珠子于他。” 康熙吩咐道。 “臣遵旨!” 接着,康熙就笑揽着弘历的手臂说:“难得你有颗厚待手足的心,却又不失手腕,弘春这个做哥哥的,该学一学你呀!” 弘历只是微微一笑,神色恬淡且自然。 光阴荏苒。 倏忽间,时间就来到了康熙六十一年的九月。 俗话说,老健春寒秋后热。 自入秋后,康熙之前患的一些在后世看来属于高血压、高血糖等慢性基础性疾病,就开始加重。 但也正是在这段时间,康熙突然下旨以弘历不需朕亲自教养为由,让弘历回了雍王府。 与此同时,康熙还让图里琛做了城卫营统领,罢免了鄂德,理由是鄂德公报私仇、挑拨是非。 这让外界许多人都不理解康熙为何突然如此做,但弘历自己倒是知道康熙深意,也没有生气,甚至颇为欣喜。 因为他自己知道,图里琛现在已是他的老师。 康熙这样做等于是把这一支新设的京师机动兵力,名义上是归属到了自己的心腹护军统领手里,实际上交给了他。 这让弘历越发肯定,康熙是真要把大位传给老四。 第三十九章 同李云龙一样的惊喜 弘历在回到雍王府后,就继续在王府学堂里上学。 而也因此,他自然与弘昼又要朝夕相伴。 弘昼自是开心不已。 但同时,他也难免天天要遇到弘时。 弘时倒是不怎么开心,甚至越发冷淡了,眸里对他也有些恨意。 弘历对此不以为意,他只在大体情面上,保持一个弟弟该有的礼貌。 而弘时也一样,也只是维持着一个兄长表面上的友爱之态。 这段时间,弘历也与雍正一样低调。 雍正深居简出,日夜为康熙祈福,希望上天能让康熙早日痊愈。 而他,也在学习之余,天天抄写佛经,意在以此举动,感动菩萨,让康熙病愈。 为此,当雍正在家时,弘历还会主动来向雍正借佛经,还请雍正监督他抄写佛经的诚意。 雍正因而非常感动。 有时候,雍正也会主动带着弘历一起去寺庙烧香祈福。 不过,在抄写佛经、拜佛祈福之余,弘历也从雍正这里得知,给他的佐领,都安排完毕,且已得到圣旨批准。 这让弘历颇为期待,自己的三个佐领到底是哪三个佐领。 这一天,当弘历在家抄着佛经时,内阁就来传了旨。 “上谕,经满洲镶蓝旗都统阿布兰、蒙古镶蓝旗都统罗德尔金、汉军镶蓝旗都统唐色题奏,准给镶蓝旗满洲第二参领第十佐领、蒙古第五参领第七佐领、汉军第九参领第三佐领予贝子弘历,钦此!” “孙臣领旨谢恩!” 弘历在领旨后,就立即让隋赫德去了户部八旗司查阅有关这三个佐领的情况。 让弘历惊喜的是,最后他竟得知,镶蓝旗满洲第二参领第十佐领的世管佐领竟然是鄂尔泰! 虽说,现在的鄂尔泰还在内务府当一个员外郎,且已经多年没有得到升迁。 但他知道,此人在历史上可是一位名臣,最大的功绩就是主持改土归流。 “奴才鄂尔泰给主子请安!” 次日。 鄂尔泰也很识大体,没有因为弘历这个小领主才十来岁,就有轻视之意,在知道自己新领主是弘历后不久,就来拜见了弘历。 鄂尔泰如今作为弘历旗下人,来见他自然也是名正言顺,不算私下结党。 弘历在鄂尔泰向自己行礼后,就抬了抬手,说:“罢了!” 鄂尔泰谢了恩,就起了身,但依旧低着头,站在一旁,等着弘历的吩咐。 按照八旗制度,弘历是他法理上的主子。 除非是皇帝给他抬旗,否则,弘历即便要处死鄂尔泰,或者要鄂尔泰的子女嫁娶谁,要不要到自己跟前伺候,乃至要分鄂尔泰的财产,鄂尔泰都必须听从,皇帝也不能直接插手干预。 所以,鄂尔泰现在即便是当着内务府员外郎的肥差,也不得不在弘历面前小心翼翼。 弘历则在这时对鄂尔泰说:“你现在在内务府当差,按理,是个肥水多的好差事,而且,早有传闻,宁要内务府一郎官,不要六部一侍郎,而要保住这个差事,要紧的该不是立即来见我这个领主,而是攀附值得攀附的人才是。” “为何,你不等我去传,就先来见我了?” 弘历问道。 鄂尔泰颇为愕然地瞅了弘历一眼,随即拱手回道:“主子果然不比寻常少年,对官场现状知晓的明白,但奴才只知道守规矩更重要,主子既然成了奴才的新领主,那奴才自然当立即来给主子请安!” “除了这个呢?” “是不是没想只待在内务府捞钱?” 弘历笑着看向了鄂尔泰。 鄂尔泰再次愕然抬头,随即大拜在地:“主子英明,奴才的确很想进步!” “内务府固然油水多,但终究不过是硕鼠安逸之地,奴才世受国恩,岂肯苟安为一硕鼠,而置圣人忠君大义于不顾?” 鄂尔泰很诚恳地说起了心中的想法。 弘历听后颔首,接着又问:“那你之前为何没有进步,是钱不够买通关节,还是你自己拉不下身段?” “回主子,那是因为奴才不想叛主入八爷党。” 鄂尔泰回道。 弘历随即又问:“你的佐领以前领主是谁?” “是大阿哥。” 鄂尔泰回道。 弘历对此不感意外。 大阿哥胤褆被削爵囚禁,其所属旗分,自然最好被分割。 所以,给他分的满洲佐领,也从原来大阿哥的佐领里分割。 只是,他没想到,分给他的满洲佐领会是鄂尔泰世管的佐领。 而鄂尔泰以前作为大阿哥的奴才,在大阿哥已经失势的情况下,还不肯投附八爷党,得不到升迁,也的确是情理之中的事。 现在,因为他的领主变成了自己,他倒也就积极地来认主,无疑说明鄂尔泰早就想换个靠山。 只是他再着急换靠山,也没想坏规矩,而主动去换个靠山,而是等着朝廷安排,安排到谁做他的新领主,他才会积极认这新领主。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大节上不失,是属于奉旨认新靠山,而不算不忠不义。 “你的佐领现在有多少丁口、田地、牛马以及钱粮房产等?” 弘历这时具体问起关于鄂尔泰所管佐领的情况来。 因为一直是雍正在操心给他划分佐领的事,而雍正这段时间也深居简出,没告诉他多少关于所给他佐领的具体情况。 他也才派隋赫德去打听。 所以,弘历现在还不清楚自己的三个佐领具体情况。 他也就问起鄂尔泰来。 毕竟这些都是他自己可以支配的人力、物力、财力,他自然要弄明白。 “回主子,奴才所管佐领,有丁实数七百三十六丁,有口实数六百五十三口,有田三百四十五顷……” 弘历不禁瞪大了眼。 虽然,他知道,清朝的佐领也都会学前朝,对朝廷隐匿人口、田地等数目实情。 但是,他也没有想到,鄂尔泰的佐领会有这么多人丁产业! 要知道,官面上,许多一个佐领顶天也就三百多人丁。 而鄂尔泰这个佐领,无疑已经相当于两三个佐领,属于加强佐领了。 “这是丁口田地钱粮等白册,请主子过目。” 所谓白册,就是佐领内部用来管理的账册,不是上交给朝廷的。 如同地方上,官府在赋役征收上有赋役白册一样,是反应一个地方真实情况的数据资料。 弘历立即接了过来,认真看了看。 他越看越不禁暗叹,这个鄂尔泰是一个开疆辟土、发展经济的人才。 自己的确是捡到宝了。 雍正也的确找人把好佐领安排到了他名下。 这让弘历有种同李云龙一样的意外之喜。 即本来以为自己只是有一个“团”的实力,谁知,实际上是有一个“师”的实力! 第四十章 赐银鄂尔泰 弘历接着就笑问着鄂尔泰:“你如何做到让你所世管的佐领如此兴旺的?” “回主子,奴才因在内务府当差,能接触到许多外来方物,故可以试种以育其新种,而最终发现,番麦极利于贫瘠山地种植。” “奴才也就低价买入大量低价山地,置以旗产,进而募流民为户下家,使其可以此为食交粮,养活更多旗户。” “除此之外,虽旗人不得务农,然未说不可不知农,故奴才还请户下家汉人老农,教习旗人制肥饼、学养牛、懂水利,而使奴才所管佐领下旗人虽不务农,然多专精于助农事者。” 鄂尔泰如数家珍般把自己做的事告知给了弘历。 弘历很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在来到这个世界后也才知道,所谓番麦就是玉米。 当然,玉米在清朝被称作番麦的文字记载,则还是出现于乾嘉年间。 乾嘉年间的诗人马国翰,写了一首名为《宿马蹄掌偶吟》的诗,诗中有“番麦高撑杵,香蒿细缀珠”一句。 而弘历现在也算是明白,为何鄂尔泰在历史上于雍正朝力主改土归流、开发大西南了。 敢情这人早在还是内务府员外郎时,就在自己的佐领,试着推广可以开发山区农业的新作物、试着推广农业生产力了。 西南多山地,在当地改土归流要具备价值,首先就在于,要这些地方值得开发。 朝廷在这一带用兵,不至于变成一件成本大于收益的事。 “很好,赏银五百两!另将我近日编写的《军地两用手册》、《卫生救治手册》、《西南地理与气候》,以及《数理新编》也赐予鄂尔泰。” 弘历接着就吩咐重赏鄂尔泰,还将自己近日根据在后世知道的一些粗浅知识写的一些普识类读物赐给了鄂尔泰。 (注:不是主角真把卫生手册这些书背了下来,只是借用这个书名,写了主角知道的相关粗浅知识而已。) 别说鄂尔泰潜力不小,就算没有潜力,千金买马骨,鄂尔泰是他第一个旗下奴才,又是第一个来向他请安的。 他自然要重赏一笔银子。 五百两已经不是小数字。 因为在这个时期,皇帝赏银也通常不超过一千两,很多时候连百两都没有。 但有种情况例外,那就是对去世重臣赐祭银的时候。 而弘历知道鄂尔泰是认真做事的人,也喜欢做事而建立功业的人,所以,他也就把自己编写的一些书都送给了鄂尔泰。 他希望,这些书能够给鄂尔泰在管理其佐领时带来帮助。 而八旗旗务,因为本质上就是管理一个个有独立庄园经济的军事单位,所以,也涉及到军事、政治、经济、医疗、习俗、民族关系等事务,可谓冗杂而又全面。 “奴才鄂尔泰,谢主子隆恩!” 鄂尔泰也忙摔马蹄袖,行起了大礼。 弘历微微一笑,让鄂尔泰起了身。 而鄂尔泰在拿到银子和这些书后,一开始还更因为得到大量赏银而高兴,但在看了弘历给他的这些书后,就不觉得五百两银子算什么了。 “奇哉怪哉,贝子爷这是从哪里知道这些的,难道他在大内真从万岁爷那里学了不少外界不知道的学问?” 鄂尔泰为此,还在当晚一边孜孜不倦地挑灯夜读,一边暗自啧啧称奇起来。 而最令鄂尔泰感兴趣的就是《西南地理与气候》一书,因为弘历在里面提到云贵川将来改土归流的构想。 本来弘历写这个是为了将来雍正改土归流时,让其作为参考资料的。 他现在赐给鄂尔泰,也是想让鄂尔泰提前了解一下云贵川乃至东南亚的情况。 鄂尔泰倒也的确从此咂摸出了一些想法,且在看这书时,颇为激动地站起身来:“此当为国之大计!我能认弘历贝子为主,乃此生之幸也!” 鄂尔泰接着还特地托人去兵部要了一份西南地图来,一边看着弘历的书,一边在地图上进行比对。 而弘历其实想的不仅仅是在西南改土归流。 但他现在还不好过多伸张自己的远大志向。 毕竟眼下还在康熙六十一年之时,属于他的黄金时代还没有到来。 且说,弘历在见了鄂尔泰后,就回了他与格格钮钴禄氏所住的小院。 但弘历才来到雍王府后花园,就见弘昼笑着朝他跑了来。 “四哥!” 弘历为此不由得停住了脚,也笑着朝弘昼走来。 但让弘历没想到的是,弘时此刻也在后花园,且从一亭子里走了出来,还朝经过他身旁的弘昼喊了一声:“弘昼,你站住!” 弘昼只得站住了脚,行了礼:“三哥!” “你回来,别和某些人走得太近!” 弘时说着就冷冷看了一眼。 弘昼听后问道:“三哥说的是哪些人?” “明知故问,谁目光短浅,谁就是我说的那些人,只仗着自己年岁聪明受宠,就不知道敬畏的一些人!” 弘时板着脸说起弘昼来,且同时斜眼眺着弘历。 弘历对此嘴角微微一扬。 但他也没有争辩,也没想过要改变谁的观点。 因为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不是轻易可以改变的。 以言教人,往往价值不大;还得以事教人才行。 弘历只听,弘昼这时对弘时道:“三哥,四哥可没有目光短浅,也没有不知道敬畏,要不然,汗玛法和阿玛也不会那么宠他,你说对吗?” “可能只是你对四哥还不够了解,或者还不能像汗玛法和阿玛一样洞察明白,所以,才这样想!” 弘时被弘昼这话怼得哑口无言,但他又不愿意承认弘昼这样一个弟弟好像比自己更懂,也不愿意承认弘历比自己更懂政治,所以只对弘昼诡辩说:“我这是为你好!” “你跟他走太近,没有好处!” 弘时接着还沉声又说了一句。 弘昼想了想说:“三哥,你怎么可能会为了我好?你可是连我生辰都不放在心上的人。” 说着,弘昼就义无反顾地依旧朝弘历走了去。 弘历这里则是一怔。 他没想到弘昼会这么回答。 “谁让你这么说话的!” 弘时当场红温了脸。 弘历见弘时又要发怒,忙主动过来向弘时拱手,不让他继续把注意力放在弘昼身上:“给三哥请安。” 旗人礼性大,弟见兄,也得行礼。 而眼下是夺嫡结果揭晓的关键时期,弘历也没想在这种礼性上落人口舌,鬼知道康熙在雍王府是不是也有眼线。 弘时没有理会弘历,只呵呵冷笑,然后就背着手走了,丢下一句话:“你们俩就等着后悔吧。” 而弘昼倒是在弘时走后,突然又拧起了眉头,问着弘历:“四哥,到底会是谁将来做皇上啊,真的很可能是十四叔吗?” 弘历见此也笑问着弘昼:“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你刚才不是挺敢怼三哥的吗,我还以为你不在乎这个呢。” “我是被他说烦了!” “他最近总是让我离你远点,说你得罪了弘春,也让八叔、九叔他们很失望。” “还说,如今汗玛法病重,还已经下旨诏十四叔回京,故我大清恐要变天,而将来十四叔回来成为了皇帝,跟你走得近的人肯定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可我不想这样世故!” “只是,三哥老在我身边念,再加上,近日大家也都很爱讨论这个,连底下的奴才都在暗地里议论。” “这样我也就跟着有些担忧起来。” “而刚才,三哥为了让我离你远点,说是为我好,倒也的确让我反感,因为我能肯定,他肯定不会是为我好的人!所以才那样回他。” 第四十一章 要是阿玛当皇帝多好 弘昼解释后,弘历颔首,他对弘昼的担忧,颇为理解。 作为宗室贵胄,身处离权力顶层不远的地方,没谁能够彻底在这种可能要换皇帝的时候,保持足够镇静。 而弘历则拍了拍弘昼的肩膀,说:“在我看来,无论是谁做皇帝,我们作为宗室子弟,只要肯上进,就不愁没有机会得到重用,就算十四叔乃至八叔做了皇帝,也不可能放着一个有才干的宗室不用!” “何况,古今许多史实已证明,帝王在成为帝王前和成为帝王后的想法,往往大相径庭,成为帝王后就需要制衡、需要统一人心。” “再说,这种波诡云谲的事,先发往往为人所制,后发则往往能制人!” “所以,我们与其先出一言一行,成为一言一行的奴隶,还不如谨言慎行,静待时机发生根本改变。” “届时,无论是十四叔还是八叔、甚至是我们阿玛做皇帝,只要我们有本事,他就得用,用来制衡与彰显其圣德,毕竟我们是宗室贵胄,而我爱新觉罗家的人要为天下之主,更加离不开宗室。” “所以,还是先多读书、多习武、多养生为好。” 弘历这么说后,弘昼立在了原地,神情讶然地看向了他。 弘历见此不禁笑问:“为何不走了?” “没什么。” 弘昼讪笑了笑。 但弘历发现,他接下来依旧是魂不守舍的。 但他没有多问,只与之同行一段路后,就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 弘昼生母耿氏见弘昼失魂落魄地回来,倒是娥眉紧蹙:“你怎么了?” “格格,你说,要是阿玛能做皇帝是不是更好?” 弘昼歇斯底里地问道。 耿氏看着自己这呆傻儿子笑了笑:“那还用问吗,那样,你就算是我这个汉女生的,但也是皇子了,将来再差也得是个贝子!” “那样,我就可以支持四哥做皇帝了。” 弘昼突然自言自语了一句。 耿氏一惊:“你怎么突然这么说?” “因为我感觉,四哥跟别人不一样,在大家都心里七上不下的时候,就他好像一点也不慌张,不迷茫,好像早就看透了一切似的,他肯定是最知道该怎么选择的人!” 弘昼认真地看向耿氏回道。 耿氏摇头:“也不知道弘历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如此崇拜他。” 且说。 康熙的病重,的确让满朝参与夺嫡的贵胄,心思活泛的很,依附于他们的官僚,也都为此几乎天天游于各处权贵之家,打探消息。 弘时在出了雍王府后,就准备如约去见在外面等他的弘春。 因为弘春也在积极为夺嫡的事奔走,且带人传话来说,要见他。 弘时一见到弘春,弘春就问他:“怎么你脸色有些不对?” “路上遇见了弘历和弘昼,我本想把弘昼拉到我一边,但谁知,弘昼也不识好歹,亏我还把他当弟弟看。” 弘时一提到弘历,弘春也变了脸色,且点头说: “听说,满洲镶蓝旗鄂尔泰那个佐领给了弘历,而我跟我阿玛巡视旗务去看过那个佐领,很有实力,如今归了他弘历,真是可惜,将来若有机会,当夺到我手里!” “他既招惹了弘春哥哥你,自然不能让他日子好过。” 弘时回道。 弘春则又道:“还有我阿玛从西北带回来的那匹小马驹,那可是一匹好马,我要,阿玛都没舍得给!” 弘时颔首接着就问弘春:“哥哥有什么事要见我?” “八叔让我来,他让我带话给你,你这些日子,务必盯着雍王府的一举一动,汗玛法病情越来越重,可能会有不测风云,虽说四叔一直深居简出,只醉心于佛事,但八叔的意思,在我阿玛回京之前,也不能不提防!” 弘春说道。 弘时点头:“我知道了!让八叔放心,一有情况,我就会告诉他。” 弘春“嗯”了一声,神情同样亢奋又焦躁: “虽然阎进突然没了,让八叔没法知道汗玛法现在的具体情况,但是,据汗玛法身边御医传来的消息,汗玛法应该是撑不过这个冬天,所以……” 弘春说到这里就用拳头砸了砸弘时胸口,笑着说:“新的时代要来了!” 弘时也笑了笑,兴奋的摩拳擦掌。 因为康熙的病重,让他们都心花怒放起来,各个都开始盘算着,将要如何报复昔日让他们讨厌的人,如何得到,那些对他们侧目而视的人,重新讨好他们的神色。 待进入康熙六十一年十一月后,康熙的病情确实更加严重,只是康熙没让身边人对外透露。 但眼下康熙身边,除了伺候他的太监宫女,亲眷就只有作为女眷的淑慎公主。 这一天,康熙就在只有淑慎公主于他身边待着时,又摸着胸口猛烈气喘起来。 淑慎公主见此忙扶住了康熙,一脸担忧:“汗玛法,您怎么了?” 康熙则直接突然起身,往地上吐了血。 淑慎公主吓得当场脸色如涂白漆,瞪大了眼。 “快擦掉!” 淑慎公主有些难为情。 康熙则握住淑慎公主的手臂:“帮汗玛法这个忙!” 淑慎公主点头,咬牙从袖中拿出手帕擦干净了金砖上的血沫,同时泪珠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接着,淑慎公主在擦干净地板后,又怔了片刻,随后竟咬牙就把擦有血迹的手帕揣入了袖中。 而康熙则气息微弱地对淑慎公主问道:“你为何哭了?” 淑慎公主微微一怔,随即哽咽着说:“回汗玛法,我想弘历弟弟了。” 康熙则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揩拭起了淑慎公主的眼泪:“汗玛法没白疼你,你去把梁九功传进来。” 梁九功也就走了进来。 “淑慎想弘历了,你安排魏珠,用一辆便车带她去雍王府见弘历。” 康熙突然吩咐道。 梁九功赶忙应道:“嗻!” 而淑慎公主这里也就真的乘车来了雍王府。 待她到雍王府时,已经入夜,一直守在前院的弘时,见此大为惊讶:“淑慎,你怎么来了?” “汗玛法准我来见弘历的。” 淑慎公主说后就让雍王府的人去了弘历那里。 而淑慎公主一见到弘历,不等弘历问,就问道:“四叔呢?” “我在这儿!” 很快,外面就传来雍正的声音。 淑慎公主惊讶不已地转身,把带血的手帕从袖中取出来,给了雍正。 第四十二章 送雍正去畅春园 雍正看见这带有血迹的手帕,自然什么都明白了。 弘历只见他先是两眼大睁,眸中跳动着亮丽的光彩,接着就在他和淑慎面前倒退了几步,低声哽咽起来:“汗阿玛!” 弘历也起身,一脸伤悲起来。 “皇姐,汗玛法现在怎么样了?” 弘历随即问了淑慎一句。 淑慎摇头,汪起两眼泪来:“很不好,进气比出气少,面色越来越可怕!再晚些日子,恐就要认不得人了。” “我是因为说要来看看你,想你了,汗玛法才让我来的。” 雍正听后很感激地朝自己这位侄女点了点首:“你先带弘历去见福晋,我让福晋给你备些吃食。” 淑慎“嗯”了一声,接着就欠身行礼:“谢四叔!” 一脸忧愁之色的雍正微微一笑,就离开了这里。 弘历和淑慎等拱手相送。 在雍正离开后,淑慎就问着弘历:“四叔怎么就突然出现了?” “可能你来的事,他已经知道了。” 弘历回道。 淑慎公主郑重地颔首,抚摸了一下胸口,接着就对弘历说:“我是记住了你昔日的话,觉得你说的没错,四叔要是能得大位,对我来说,比我阿玛我哥哥自己当皇帝都更合适!” “所以,我就在汗玛法问我为何哭泣时对汗玛法说,我是因为想你这个弟弟了才哭,从而有机会给四叔说一下汗玛法眼下的情况。” “谁知,汗玛法竟通人情到直接让人把我送来雍王府见你。” “可见,汗玛法当是早就属意于四叔!” 淑慎公主这时继续说道。 弘历微微一笑:“我今日有福,能托皇姐的福,去福晋那里吃顿好的。” “你的福岂止这点。” 淑慎公主也莞尔一笑。 不久后,四福晋就果然派人,来将弘历与淑慎公主接了去。 而弘时这里也因为看见淑慎公主突然来雍王府,就要急着出门,向老八告知这一情况。 但弘时刚出门,苏培盛就突然拦住了他,说:“四爷让阿哥您去书斋一趟。” 弘时只得跟苏培盛来了雍正的书斋。 但雍正没有在这里。 弘时为此问着苏培盛:“我阿玛呢?” “四爷让阿哥您接下来在这里抄完他给您的佛经,且没有他的吩咐,不准出他的书斋,饭菜会有奴才们送来,就寝也在这里就寝。” 苏培盛回道。 弘时听后大惊失色。 “阿玛为何要这样做?”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 苏培盛果断装傻。 而弘时则一手握拳,一手成掌地互相击打起来,且在房间里踱步,口里喃喃道:“阿玛这是要干嘛?” “阿哥,抄佛经吧。” 苏培盛回道。 弘时一脸不耐烦:“我现在哪有心情抄那玩意儿!” …… …… “海棠,我要抄佛经,研墨。” 弘历在淑慎公主离开后,就回了钮钴禄氏的小院,坐在案后,准备继续抄佛经。 “唉!” 海棠答应了一声,就到了弘历身边,拉起红袖,拈起墨条来。 钮钴禄氏在看见弘历真的开始继续认真抄写佛经后,不禁莞尔一笑,她发现,她这个孩子是真沉得住气。 跟整个雍王府一样沉静。 反而是隔壁的八贝勒府,比以往更加喧闹,即便到了夜半,也听得见急促的脚步声。 “八爷,淑慎公主出了畅春园,说是万岁爷准他去看弘历!” “八爷,刚得到的消息,四阿哥,被召回来后,到现在都还没出现踪迹!” “八爷,有旨意到步军统领衙门,九门内外城全部封禁戒严,各王公大臣府邸即便白日,任何人也不得随意出入,奴才今晚只能求八爷暂时收留于客屋了。” 此时的八贝勒府,灯火通明,的确不断有王公大臣,置即将到来的宵禁与戒严不顾,也赶来了八贝勒府,向老八、老九等通禀消息。 同样在这里的弘春此时已经心乱如麻,还不由得看向老八:“八叔,汗玛法不会还没来得及见我阿玛回来,就要。” 弘春说到这里就把话又憋了回去。 老九只在一旁心里暗笑,同时也问着老八: “八哥,你说,四哥现在在做什么?” “这也是我很担心的,你去看看,弘时怎么还没来!” “淑慎突然去四哥那里,总不能真的只是去看弘历吧?” 老八拧着眉头,做出沉思状,而直接无视了弘春的担忧。 弘春瞪大了眼,气得把两拳头紧捏。 老九这里回道:“我这就去!” “见不到弘时,也没关系,记得打听清楚,淑慎离开时,四哥有没有跟着出来。” …… 且说,淑慎和雍正坐了同一辆车出来,所以,外人看不到雍正已经出府。 淑慎此时正在车里和雍正四目相对,整个车内安静的可以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风声。 “四叔,侄女忘了告诉你,汗玛法在我离开前,让十二叔兼掌镶黄旗了。” 而淑慎公主率先打破了寂静。 雍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镶黄旗、正黄旗、正白旗是皇帝直属的上三旗亲兵。 从上三旗抽出兵力所组成的上三旗护军营,才是负责宫禁守卫的重要力量,而不是隆科多的步兵统领衙门。 而上三旗护军营的兵权,素来由八旗都统任命的护军统领负责指挥。 宫禁中除了护军营,还有由侍卫组成,负责宫内与皇帝身边安全的亲军营。 亲军营由领侍卫内大臣统领,由两名领侍卫内大臣一起轮班当值。 所以,雍正真要篡位,靠收买成功隆科多一人是不行的,他需要收买下上三旗都统任命的护军统领与当晚当值的两名领侍卫内大臣。 这个难度很大。 而雍正也知道,现在老十二胤祹掌镶黄旗都统意味着什么。 因为胤祹本身就已经是正白旗都统。 这意味着,上三旗的两个旗都在他老十二手里! 但由于雍正没有多言,淑慎公主也就不禁撇嘴,抱着双臂,在风掀起车帘那一刻,看了看外面。 外面,打着步军统领衙门灯笼的兵丁,正持着重弓与抬枪,在四处奔走,将许多胡同口设起栅栏,围得水泄不通,甚至有官员的车轿都被他们扣押了起来。 但没有人拦她的车。 淑慎公主的宫车,顺畅地来到了畅春园北门。 淑慎公主先下了车。 随后,雍正也下了车。 但这时,老十三胤祥、隆科多突然出现了。 这让淑慎公主非常惊愕。 “四哥!” “四爷!” 雍正没有惊讶,只吩咐说:“去见老十二,他兼掌了镶黄旗!” 胤祥和隆科多互相看了一眼,随即都上了马。 这里,淑慎公主进了畅春园。 但雍正作为成年皇子不能随便进去,只能在外,递牌子跪请进园问安。 “儿臣胤禛请觐见问安!” 接着,淑慎公主来到清溪书屋——康熙斋所没多久,就只看见魏珠走进来说:“启奏万岁爷,四爷已至畅春园候请圣安!” 在这里的梁九功,非常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同时还看向了淑慎公主。 淑慎公主没有多言,只看向了康熙。 康熙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也就笑了笑:“很好,就说朕体稍愈!” “嗻!” 雍正知道后没有离开。 第四十三章 下雪了,京师戒严 翌日。 向晚之时。 弘历正躺在海棠的怀里,还饶有意趣地用右手,捻着海棠如瀑布般垂在他面前的乌发。 海棠也没有睡,更没有吹灯,而是揉着弘历的右臂,温柔地朝弘历笑了笑,随后就抬头看向窗外不断下落的光影,说:“爷,下雪了。” “嗯!” 弘历再次看了一眼时历书。 确认今日是康熙六十一年冬月十三日。 他不知道,畅春园现在是什么情况,康熙有没有驾崩。 自从淑慎公主来了又离开后,外面就戒了严,连白天也不准人随意出没。 上至王公大臣,下至贩夫走卒,在步军统领衙门的严令下,竟没有一个人有特权敢随意出没,连迎亲发丧的,都被勒令回家另待日子。 所以,消息的来往几乎断绝。 连与雍王府紧挨且素来热闹的八贝勒府,都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弘历干脆坐起了身。 海棠见此看向了他:“爷?” 钮钴禄氏这时也从外间撩开了床帐:“怎么了?” “横竖睡不着,我还是继续抄佛经。” “格格睡吧。” 弘历说道。 “嗯!” 海棠这里答应了一声就披衣起来,先给弘历穿衣,然后就走到案前,取下发簪挑了挑灯芯,接着就又往干涸的砚台里滴进了水。 墨条一落下,一摩擦,砚台里的清水顿时就变得浑浊不堪。 格格钮钴禄氏没有去睡,也披衣起了床,也拿了针线活做到弘历身边。 弘历瞅了她一眼。 “我也借点光,困困眼。” “外面虽感觉比往常安静许多,但心里却是定不下来。” 钮钴禄氏笑着说道。 弘历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这个时候,雍王府上上下下的人,都紧张,也是不足为奇的。 因为一旦真的换了皇帝,无论是换谁,雍王府所有人的命运都会发生重大变动。 这个变动,比谁平时有了侍寝的机会,以及父子兄弟升了官的变动,都还要大。 窗上的光影,降落的越来越密集。 弘历笔下的佛经字数也越来越多。 突然! 急促的马蹄声仿佛就出现在门外,钮钴禄氏放下针线活,自己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看。 “有旨,宣八贝勒胤禩即刻进宫!” 弘历也停下笔,只听见,不远处传来的一洪亮的声音。 …… …… 雍正的书斋。 狗吠声依旧在深不见底的黑夜里出现。 被软禁在这里的弘时因此心里越发烦躁。 他面前抄写佛经的纸笺依旧同屋外的大地一样白净,未落一丝印记。 而他自己也未执笔,只攀附在窗外,问着苏培盛:“苏培盛,我阿玛去哪里了?” 苏培盛回道:“奴婢不知!” “你不可能不知道!” “你个狗奴才,你不要以为,我阿玛信任你,你就可以不把我放在眼里。” “你要记住,无论接下来是什么结果,我都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所以,你必须老实回答!” “不然,我有一百种办法弄死你!” 弘时失态地大骂起苏培盛来。 苏培盛忍怒笑了笑:“三阿哥请息怒,奴婢是真不知道,四爷也不喜欢他身边的人问不该问的话。” 弘时则突然又换了口吻:“算我求你,苏公公,苏老爷,你不告诉我阿玛在哪儿,我怎么能安下心在这里抄佛经。” “奴婢是真不知道。” “那你总能告诉我八叔那边的情况吧?” 弘时又问道。 苏培盛讪笑道:“三阿哥您说笑了,八爷那边的事,奴婢哪里知道。” “你不可能不知道!你是我阿玛身边最信任的太监,以往别说八叔的事,就是八婶做了什么事,你都能及时告知给我阿玛。” 弘时怒叱道。 苏培盛没有回答,只道:“天晚了,三阿哥您早些歇吧。” “老子歇不歇,不要你管!” “要不是你拦住老子,老子现在早在八叔面前露脸了!” 弘时懊恼地回道。 接着,等他又要拿苏培盛出气,就听见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狗吠声也在这时配合的停止了。 “有旨,宣八贝勒胤禩即刻进宫!” 于是,弘时也在这不久听见了宣老八胤禩进宫的声音。 “传八叔进宫了,难道说是要传大位给八叔,还是与八叔传立十四叔的遗命?” “也不知道阿玛这个时候到底在做什么,如果还是去寺庙烧香祈福,那将来整个雍王府就真的只能靠我撑着了!” 弘时这时用只有他自己听到的话,喃喃自语起来。 “那这可太好了!” “我这些年总算没有白熬!他弘历就算立了功,也不过是个贝子,但我至少可以继承雍亲王的位置!铁帽子也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接着,弘时越说越兴奋,在房间里急促地转起圈来,随后还朝外面的苏培盛喊道:“老货,赶紧放我出去!” 苏培盛没有回应。 …… …… 弘历这里在听到宣胤禩进宫的声音后,没有多言,只继续抄着佛经。 “是啊,四爷这时会在哪儿呢?” 钮钴禄氏倒是在这时主动问了一句。 弘历笑了笑,他其实已经能够确定雍正现在在哪儿。 但他依旧没有说什么。 他得当着海棠的面,做出镇定的样子来。 因为他知道,海棠可能会将这一切,告知给福晋,进而通过福晋告知给雍正。 啪啪! 但这时,急促的拍门声传来。 没多久,便有小内宦走来说:“五阿哥与耿格格求见。” 钮钴禄氏看了弘历一眼,随后道:“请进来!” “嗻!” 不一会儿。 耿氏与弘昼就抱着手炉走了进来。 弘昼一进来,看见弘历还在抄佛经,因此非常愕然:“四哥,你还在抄这个,我还以为可能已经睡了。” “为汗玛法祈福的事,不能懈怠。” “你和格格这么晚来是为什么事?” 弘历问道。 耿氏这时不待弘昼说,就先问道:“你们听到刚才的声音了吗,万岁爷召八爷进宫了!” “我们听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只传召八爷,偏偏我们也不知道四爷现在在哪里,也不好去福晋那里问。” 钮钴禄氏回道。 耿氏有些失落:“原来你们也不知道四爷在哪儿。” 弘昼这时甚至也主动问着弘历:“四哥,我们难道真的不用急着去向八爷示好吗?” “我不是说过吗?” “静观其变!再说,我相信汗玛法不会传大位给八叔的。” 弘历这时说道。 耿氏听后大吃一惊:“四阿哥,慎言!小心隔墙有耳,将来让八叔知道,那样的话,如果八叔真成为了皇上,影响的是你自个儿的前途!” 与此同时,耿氏也忙捂住了弘昼的嘴,她怕弘昼也说出不好的话来。 这时,又有马蹄声传来。 “有旨意,诸亲王、贝勒、贝子、公、皇子、皇女、皇孙、皇孙女、福晋、内大臣、大学士、都统、尚书,立即进斋所面圣!” 众人面色一白。 因为如果不是皇帝大渐这种事,不至于传见这么多人,而且不分内外、宫府、乃至男女。 第四十四章 弘春被老八训饬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弘历与眼前诸人皆面面相觑,他本人甚至脑海中还不自觉地浮现出,这近两年来,与康熙相处的画面。 “四福晋传四阿哥过去!” 直到四福晋身边的太监来,才打破了此刻的寂静。 钮钴禄氏忙去取了最近做好的膝盖软垫,给弘历绑缚起来。 接下来,一段时间,皇子皇孙等必然是要经常长跪的。 所以,钮钴禄氏早就做好了这准备。 海棠见此也忙蹲下来,帮着钮钴禄氏绑。 耿氏愕然地张大了嘴:“我怎么没想到做这个准备?” 弘昼撇嘴。 耿氏讪笑了笑。 “我给弘昼有准备,你自己去那个柜子里翻找。” 钮钴禄氏伸手指了一下,没有多言。 耿氏也没有道谢,而是立即跑了去,开了柜门翻找,待拿到膝盖软垫后,就走来也立即给弘昼绑缚起来。 只是,耿氏一时手忙脚乱,竟许久都绑不好。 “我真笨!” 耿氏急得出汗,还骂自己。 弘昼道:“格格别着急,我又不用去见福晋。” 耿氏这才从容了许多,给弘昼绑好了膝盖软垫。 届时,钮钴禄氏不知何时又把一绣有吉祥图案的暖手袋塞了一个在弘昼怀里。 耿氏和弘昼感动地看向了钮钴禄氏。 而弘历这时已经抱着暖手袋,在海棠陪同下,跟着四福晋的人,来了四福晋这里。 四福晋知道弘历受康熙看重,在自己四爷心中地位也很高。 所以,四福晋怕他有什么闪失,就决定把弘历亲自带在身边,俨然如自己的嫡子一般。 四福晋是亲王嫡福晋,有相当规模的护军营护军随扈护驾和清理道路。 因而,弘历跟在四福晋身边自然更安全。 当弘历被四福晋牵着出来时,就见偌大的京师城,在纷纷扬扬的一天大雪下,一下子亮若白昼,也喧闹得亦如赶集之日的护国寺,听不清任何声音。 他只能看见,许多贵胄贵妇在匆忙的上着车。 各个面色凝重。 但也有因为一些磕磕碰碰在推搡的王公贵族。 还有被强行抱出门的小皇子小皇孙在张嘴大哭,使得抱他们的女子手足无措。 各色大马晃动着马头,互相碰撞着,不断地呼出白气,急躁的包衣在扬起长鞭打着它们。 列成长队的灯笼,如银河横亘天际一般,蔓延尽前方的黑夜里。 兵丁持枪披甲地站在四周,不一会儿,棉盔棉甲就落满了积雪。 乌青色的天空下,庞大而又杂乱的队伍如在冰山雪林中穿行一般。 第一道车辙印还没被新雪覆盖,第二道车辙印又来。 如此反复不停,仿佛没有行进一般,只都凝固在了四九城内。 只有灯笼在流动,且向同一个地方而去。 弘历坐在火炉边,被四福晋揽在怀里。 但他能感觉到四福晋自己却在发抖。 他知道四福晋这是紧张的缘故。 他没有心思去劝慰。 去畅春园的路很长,今夜格外的长。 似乎很久,才刚到护国寺一带。 而在这时,弘历目光停滞在了这里的一面馆处。 面馆已经打烊。 但仿佛,还是有一个老头带着一少年,在朦胧的视线中,有说有笑的从里面走了出来,然后转身进了西廊胡同,往翰林方苞的宅邸去了。 四福晋用手帕给弘历擦试着眼:“真是个有孝心的好孩子!” …… …… 弘时这里也终于出了雍王府。 红光满面的他,像是喝了两坛酒,勒缰在马上,恨不得飞去畅春园! 但车辆人流太多,又都是达官显贵、非亲即友,他不宜驱驰喝骂,也只能随大流慢腾腾的行进。 没多久,他就遇到了八贝勒府出来的弘春。 他没有理会,而是悄悄绕路走了。 康熙突然大渐,急召皇亲国戚与重臣进宫。 偏偏到现在都还没有来得及下旨召回老十四。 这让弘时开始觉得,在朝堂上更有号召力的老八可能胜算更大。 所以,他不便再与弘春多亲近。 弘春脸色铁青。 京师已经提前戒严,步兵统领衙门的人更是油盐不进,使得他没法派人去通知他阿玛。 当然,他也知道,自己来不及通知。 因为康熙这次病重的太快。 而他的八叔应该也没有真心要助他阿玛提前还京。 所以,弘春现在没有弘时那么兴奋。 拥堵不前的车马与人,更是让他面色烦躁得龇牙咧嘴,而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还抽打了一挡路的某府家奴。 尽管来的人很多,但弘历最终还是跟着四福晋到了畅春园。 四福晋在看着他去了皇子皇孙们所待的地方后,才放心地去了妃嫔、福晋们所站的地方。 康熙的皇子皇孙很多,弘历在来到这个群体中后,也就只能看到前面全是乌泱泱的人头。 有相熟的还在互相搭讪说话。 “你就是弘历?” 而弘历正在寻找弘昼何时来时,有人突然拍了他肩膀一下。 弘历回头一看,却不认识眼前这看上去跟他一般大的少年。 没办法,康熙儿孙太多,弘历到现在也有没见过面的叔伯兄弟,更别提认识了。 “他是胤禧,你二十一叔。” 这时,老八胤禩走过来,说了一句。 弘历便忙向眼前这少年行礼:“给八叔、二十一叔请安。” “起吧。” 胤禧点首后,就对弘历低声说:“我那一日进园,听见你在对淑慎念叨一句,‘身后有余忘缩手,眼前无路想回头’颇有深意,也就一直想问问,你从何处拾来此句的?” “偶然听得的,改日再告知二十一叔。” 弘历讪笑了笑。 “好!” 胤禧应了一声,就并排站在了弘历左侧。 这时,老八胤禩也主动问弘历:“弘历呀,你可知道你阿玛现在在哪儿?” 弘历知道老八固然是想通过自己知道雍正现在的情况,也的确是想再给自己一次机会,只要自己如实回答,将来他老八要是真成了皇帝,自会将他另眼相看。 但弘历只是摇头:“八叔,我不知道阿玛现在在哪儿。” 老八略微有些失望地点了点头。 “八伯不知,弘历他一向不知好歹,您不给他点颜色,他是不会老实的。” 弘春也在这时出现在了弘历的身后,且对老八说了一句。 弘历暗自冷笑,他知道,弘春这是挑唆老八在这个时候与自己起争执,明显因为老十四没有及时出现,已经开始慌了,也开始对老八有所不满了。 对此,弘历只对老八拱手:“八叔,侄儿真不知道阿玛现在在哪儿,至于弘春哥哥说侄儿不知好歹,侄儿不是不知好歹,是现在压根就还没有好歹之分。” “你!” 弘春咬牙瞪眼。 老八胤禩也没上当,忙拉住似乎要动手的弘春:“弘春,你不该这么说你弘历弟弟!弘历虽是你弟弟,但明显比你识大体,你反而要多向他学习!” “眼下汗玛法病重,真要识好歹,就该知道在这时不能不懂分寸!” 老八的话,有些严厉,弘春只得点首,脸色更加难看。 接着,老八又看向弘历:“既然不知道,也就算了,八叔倒是挺喜欢你这伶牙俐齿的样子!” 老八说着就走了。 一旁的胤禧倒在这时锁住了弘历的脖颈,低声道:“你怎么敢的,连弘春都敢顶,不怕他当场跟你打一架吗?” “八叔不会让他动手的。” 弘历拍了拍胤禧的臂膀,胤禧也就放了他。 这时,梁九功走了来。 众人即刻屏声敛气起来。 只听梁九功唤道:“有旨,宣贝子弘历觐见!” 第四十五章 康熙对弘历的遗言 弘历微微一愣,心里突然有些慌乱。 众人这时也都看向了他。 神色各异。 八阿哥更是皱紧了眉头。 弘时也因此张大了嘴,喃喃自语:“怎么还要见弘历?” 弘皙和弘春也一脸惊愕。 弘历则定了定心神,随后就跟着梁九功走进了清溪书屋。 但与往常不同,这一次,康熙没有住在他于清溪书屋常待的地方。 这次,梁九功带着他,先进入了一庭院。 庭院内,因为康熙再次病情加重,而被提前宣来此处等候的雍正,此时正穿着黑色大毛衣服,立于雪中。 “阿玛!” 弘历也立于雪中,怔了片刻,接着才喊了一声。 雍正颔首:“去吧!” 弘历点头,看了雪雨中的雍正一眼,就跟着梁九功进入了很长的一段壁道。 璧道两侧,每隔十来步,就有一盏璧灯。 整个璧道,七拐八绕,如迷宫一般。 弘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跟着梁九功到了一间小屋内。 小屋内,昏暗的很,好像看不清什么。 “弘历,你过来。” 但这时,屋内,传来一虚弱无力的声音。 弘历忙循声走了来。 俄然,弘历就看见康熙正躺在这里,面色青紫,嘴唇白如蚕蛹,干瘦的有些陌生,而手里还握着一串佛珠。 “汗玛法,是真后悔,没早点,知道你啊!” 康熙抿嘴,似乎笑一笑是很剧烈的动作一样,酝酿许久,才咧开了嘴。 弘历脑袋有些空,呆如木鸡地站在原地。 康熙则在好不容易笑了笑后,又继续说:“也没有来得及教你更多的东西,比如北边的罗刹国皇帝有多贪得无厌,西边有个砍死他们的君主后,却越发强盛霸道的岛国。” “他们一个在跟准噶尔人合谋乱我西疆,一个在西南谋我西藏。” “孙儿有自学了解过。” “罗刹国那个皇帝叫彼得大帝,那个岛国叫英吉利。” 弘历没想到康熙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提到国外的事。 在他看来,这也许是因为康熙本人,可能一直都在认真了解外部情况。 但因为,眼下正是彼得大帝和英吉利这些西方国家的黄金时刻,弘历在后世也知道一些,自然也就随口答了出来。 康熙为此微微颔首,且不禁伸手,摸了摸弘历的脸颊,意味深长地说:“你依旧没有让汗玛法失望!” 康熙说后就收回了手:“弘历,你去靠着墙壁的那张椅子上坐着,待会不要说话,朕要你,好好再看看墙上的舆图,看看汗玛法刚才提到的地方,你将来会明白的。” “记住,一个是西藏,一个是准噶尔,还有他们背后的英吉利、罗刹国!” 弘历郑重地点了点头,就坐在了挂有地图的墙璧外侧椅子上,眼睛看向墙上那张有些模糊的地图,且最后把目光落在了西北和西南的区域。 这两处区域,在历史上,的确是罗刹国和英吉利谋乱清朝的地方。 准噶尔能有屡次叛乱的底气,就在于他背后有罗刹国的撺掇。 虽然,罗刹国最终没有谋夺得了西北之地,但还是在后来吞食了清朝在东北的许多土地。 而在西南,明朝称作乌思藏的地方,在清朝之所以会出现叛乱,也是因为殖民印度的英吉利在背后生事。 曾经跨越喜马拉雅山征讨廓尔喀的福康安,就向乾隆反映过,廓尔喀入侵背后有英吉利的参与,为其提供了火器和其他资源支持。 当然,英吉利在西南给东大挖了很多坑,不仅仅是影响到清朝。 现在,康熙让弘历关注这两处地方,也使得弘历察觉到康熙的深意。 在西方快要开始工业革命的时代,对国运产生巨大影响的因子,已不再只是出现在国内与周边,还很可能是万里之外的国家。 弘历即便不清楚许多清朝历史的细节,但他也知道,英吉利图谋西南不成后,在东南用鸦片企图解决顺差问题,以及最终干脆用战争解决顺差太大问题的历史,和西北没丢但东北丢失大量土地的历史。 所以,弘历看得很认真。 一旁的康熙见此,开心地笑了笑。 他能从弘历的眸光里看到,自己这个孙子明白了自己的心思。 这让他气色都好了些。 而康熙也在这时,对梁九功说:“去传四阿哥来吧。” 梁九功有些迟疑。 康熙再次挥手:“去吧。” “嗻!” 梁九功这才含泪退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雍正突然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弘历不由得起身:“阿玛!” 而雍正却没注意到他,只愣了片刻,然后就跪了下来,用爬的方式,到了康熙的面前:“汗阿玛!您怎么了?” “朕也没想到这次病来的这么快,这么猛!” “朕原寄希望于废太子胤礽,可他根本就不是人君之选。” “至于三阿哥,他和老十三水火不容,朕不能让他登基后加剧兄弟相残之事。” “八阿哥胤禩处处学朕,却处处学的不像,朕是以宽仁治仁,他是以宽仁收买人心。” “朕已经对下面过于放纵了,他却比朕还要放纵,即便他的宽仁是真的,也只会让我大清更加糟糕。” 康熙则有气无力地对雍正说了起来。 雍正这时流起泪来来,面如水洗,不停颔首。 康熙则继续说道:“而你,素来谨慎刚正,治家甚严,所以才有弘历这样的好皇孙,朕要把这千斤重担交付于你,相信你既善治家,当亦能善治国!” 雍正当场哭起身来,开始叩首:“汗阿玛!儿臣惭愧!” “朕相信,你能匡补朕的过失,刷新吏治,为大清后世子孙再创一个好的基业。” “但你年纪也不小了,朕也不知自己春秋几何,子嗣上也不是很多,优秀者唯弘历,朕便做了两手打算,一边配合你,一边也历练老十四,而没再重用你;所以,就让很多人误会了。” “而这次,病居然来的这么猛,现在看来,天命还是在你!” 康熙说着就抽动了一下脸。 雍正继续哽咽着叩首:“汗阿玛,您的苦心,儿臣全明白了!” “戴着这串念珠,朕不放心的是,你做事过于急躁,待人有欠宽和,所以,善待你的兄弟,善待你的臣民。” 康熙说到这里就看向了雍正,雍正郑重地颔首。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伤害他们!尤其是弘皙和老十四!” “传其他皇子皇孙和大臣隆科多。” 康熙说后就突然呼吸急促起来,胸口猛烈起伏着。 弘历不禁站起了身,看着康熙难受的样子,一时也不由得眼眶湿润起来。 第四十六章 传位于四阿哥 “嗻!” 梁九功急忙跑了出去。 康熙这里又对雍正说:“记住朕的话,还有,你到底年岁已不小,当尽快立弘历为储君,他很好,有你所没有的天分,但要记住朕立储的教训!” 雍正含泪点头。 这时,老八等皇子皇孙冲了进来。 但老八、老九、老十在看见雍正都微微一怔。 甚至老三也怔了片刻。 不过,很快,这些人就回过神来,跪在了康熙面前,磕头哭喊。 弘历也在从墙壁一侧,主动跪了下来,跪在了胤禧旁边,看向了康熙。 康熙则道:“老三、老七、老八、老九、老十、老十二、老十三、隆科多到朕面前来。” 于是,老三,老七,老八,老九,老十,老十二,老十三,隆科多皆膝行到了康熙御榻前。 康熙这时已接近油尽灯枯之时。 所以,他转头看向老八胤禩等人时,已只能极虚弱地说:“你们听着,朕传位于,传位于四阿哥!” 还没说完。 康熙就突然猛地收缩了一下脸,接着就偏过头,没再说话。 手也垂了下来。 瞳孔顿时放大。 而众人则沉默了一会儿。 老八直接变了脸色。 老三、老九、老十以及弘春、弘时等也神色复杂起来。 “汗阿玛!” “汗玛法!” 但没多久,众皇子皇孙突然大哭了起来,尤其是在御医确认康熙已驾崩后,众人更是嚎啕大哭起来。 老八却在这时大喊一声:“你们先不要哭!” 接着,老八就凑近到康熙面前:“汗阿玛,您刚才说传位于谁?” 老八随后又补充道:“汗阿玛,我们没听清啊!” “老八!” 雍正这时朝老八喊了一声:“到这个时候,你还不甘心,明明汗阿玛说的是传位于四阿哥,在场的谁没有听清?” 老十三胤祥这时道:“我也听清了,是传位于四哥,八哥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装着没听清!” “谁听清了?” 老十这时大声喊了一句,就道:“反正我没有听清!” 老十六胤禄跟着道:“反正我听清了!” 弘历早就猜到康熙要传位于谁,也就没有慌张。 他知道,自己作为雍正的儿子,此时若开口言是传位于四阿哥,不足以让装傻看热闹且属于日子党的皇子皇孙以及有旗分的王公大臣们信服。 所以,弘历这时忙用胳膊碰了一下旁边胤禧:“二十一叔,赶紧,平安富贵就在眼前!” “我也听清了,是四阿哥!” 胤禧果断站了起来,声如洪钟地大喊了一声。 弘历这里暗暗一笑。 而雍正则一脸感动的朝胤禧看了过来。 接着,弘历又爬到,在他前面且认识的胤礼这里来:“十七叔,你没听清吗?” “没错,是四阿哥!” 胤礼一愣,随即站起来,跟着喊了一声。 雍正看见弘历的动作,投来了赞许的目光。 “是的,是四阿哥!” “我也听到是四阿哥!” …… 接着,也有皇子胤禑和胤袆等跟着喊了起来。 弘历见有越来越多的皇子附和,也在这时,跟着起身:“没错,是我阿玛!” 随即,弘历扫了几眼,喊道:“三哥,五弟,你们难道没听清吗?!” 雍正一时恨不得即刻夸弘历好样的,没给他丢份儿! “我听清了的,四哥!是我们阿玛。” 弘昼这时也就跟着在后面响应道。 而弘时整个人还处于呆傻状态,没有回应。 老八则神色颇为阴沉,没有说话。 “不对,是有个四字,但不是四阿哥,是传位于十四阿哥!” 老九则在这时,先插了嘴,碍于太多皇子皇孙表态已听清,便不得已换了一种说辞。 “是十四阿哥!” 老十先回了一句,就道:“我记起来了,是说的十四阿哥!” “你放屁!” 年轻气盛又临时加入老四党的胤禧,斗争经验不足,一时情急,就直接飙了脏话。 而有些憨的老十倒也跟着对骂:“你才放屁!” “诸位阿哥,不要吵了,大行皇帝已有遗诏传于臣,言已为我等大臣选了一位坚刚不可夺其志的主子,而不只是口谕,御前一等侍卫拉锡可以为证。” 隆科多这时开了口。 接着,隆科多就又道:“遗诏就在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后。” “请诸皇子皇孙与王公大臣去看着我们取遗诏,这里也好让众娘娘来看看大行皇帝。” 隆科多这时继续说道。 老九和老十这时都看向了老八。 老八彼时眼睛转了转,大声问道:“什么遗诏,你说有遗诏就有遗诏,汗阿玛亲口说有遗诏了吗,值班的领侍卫内大臣阿尔松阿呢!” “没错,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矫诏!” 老九这时也跟着诡辩道。 “老八!老九!你们到底几个意思,你们非得做对不起汗阿玛对不起我大清的事吗?!” 雍正这时质问起老八和老九来。 老八很烦躁地说道:“四哥,我只是不信隆科多。” 这时,雍正语气和缓了下来,看了老八一眼,沉声道:“八弟,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汗阿玛确实已定我为新君,哥哥我为大清社稷长治久安,自会以你为诸兄弟大臣之首,总揽朝政,毕竟谁不知道你的才干,你八贤王的名望?” “四哥说的没错!” “八哥,我知道,六位领侍卫内大臣里,有四人与你亲厚,十弟还拿着正黄旗,你自己还掌着正蓝旗。” “但现在,当值的领侍卫内大臣之一马尔赛与四哥亲厚。” “另外,汗阿玛临终前,让十二哥兼任了镶黄旗都统,他本就是正白旗都统,如今上三旗亲兵里,两旗在他的手里。” “他如今把调换来畅春园守卫的军校权力交给了我,眼下园内都是我的人,当值的阿尔松阿也指挥不动他们。” “所以,你没必要非得给用自己的性命,给老十四起兵的借口。” “你若肯为大局着想,弟弟也支持四哥拥你为首位王大臣!” 老十三胤祥这时也劝起老八来。 老十二胤祹跟着讪笑说:“八哥,你知道的,我是包衣所生,所以没啥大志,偏偏汗阿玛突然让我掌两旗兵马,我也就只能支持四哥了,因为我不想自家兄弟们真互相残杀,你别怨我。” 老八、老九和老十都愕然不已。 “不只如此,我去年掌内务府后得知,新设城卫营现任统领图里琛是弘历师傅。” “所以,八哥,九哥,十哥,你们还坚持什么?” 老十六这时也开了口。 老八这时候看向了现场诸皇子中最年长的老三:“三哥怎么看?” “唉,四弟,还是十四弟,都一样!” “没必要逼老四做李世民,更没必要让十四弟有机会重演前明靖难旧事,我大清如今可不是大唐,也不是大明,真要自相残杀起来,只怕老家都回不去。” “老八,听遗诏的吧,如今这一切,都是汗阿玛安排好了的,没有必要负隅顽抗。” 老三无奈叹息说道。 老八又看向老七:“七哥呢?” “三哥说的没错,还是不要刀兵相见的好,听遗诏的吧!刚才汗阿玛的确是说传位给四哥!” 老七回道。 “老九和老十呢?” 老八继续问道。 老十回道:“我听八哥的!但老十三和三哥说的其实有道理。” 老九抿嘴,看向老八:“八哥,你决定吧。” 第四十七章 跪拜新君 “四哥见谅,弟刚才的确是未听清,既然有遗诏,就听遗诏的。” “若真是四哥继位,弟愿辅佐四哥,劝十四弟以大局为重。” 老八沉默片刻后,向雍正拱手作揖起来。 对他而言,老四一党的人不多,反而是十四麾下八旗官将不少,拥护老四,好处的确更大。 再加上,从大清社稷全局考虑,他现在的确更适合认老四为皇帝,而浇灭大规模内乱的火种。 当然,更重要的是,康熙临终前把大部分亲军兵权给了老十二,而素来不参与夺嫡的老十二居然接受老四当皇帝,帮助老十三控制了畅春园和京师的实际兵权! 再加上,步军统领隆科多和城卫营统领图里琛竟然也都是老四的人。 今日,他要是不妥协,没准雍正和老十三真会狠心杀弟,进而控制住京师。 那样,就算老十四,因此觉得雍正是篡位,所以才杀他老八老九和老十,而借此起兵,乃至成功。 最终便宜的也不过是老十四。 他自己则已经魂归九泉。 何况,他从来也没有过真心想拥护老十四的意思。 所以,老八最终选择了妥协。 弘历在一旁暗自一笑。 他不得不承认,由于康熙分旗权于诸子诸孙,如今又骤然驾崩,要想握有重要兵权的诸子拥护新君,避免大动干戈,就还是要互相谈判妥协一番。 所以,他能猜到的是,雍正前期要想集权做事,难免会对兄弟们动手。 毕竟他不是康熙。 康熙可以以父亲的名义和储位的诱惑,驾驭诸子。 但无论如何,老八选择了拥护老四,倒是可以避免,夺嫡之争演变成一场先发生在京师的军事冲突。 “八叔!” 弘春但是有些不甘心,在这时喊了一声。 弘皙因为年初去了西北,于老十四身边历练,倒是没有在这里,不知道他的十三叔选择了支持老四。 而老八再次忽视了弘春。 老九则笑着过来,对他说:“你四伯和你阿玛是同胞兄弟,这个结果也是不错的,何况,很多叔伯都说,听清楚大行皇帝临终遗命是传位给你四伯。” 老十倒是低下了头,什么也没说。 弘春呆立在原地,没有说话,只呼吸有些重。 雍正这里只拍了拍老八肩膀说:“既如此,带他们去取遗诏吧,以平众论!” 老八颔首,便先出了门。 老三再次叹了口气,然后跟了过来。 老九、老十等也跟了过来。 诸皇子皇孙等便都站起身来,去了紫禁城,都无视了弘春。 弘历也跟了来,但他回头发现,弘时倒是也一直在原地没动,还半张着嘴,半吐出的舌头忘了吞回去。 比在原地捏拳头的弘春还失态。 弘历没有喊他,只继续跟着人群,往前面走。 去紫禁城的路不近,要过皇城,再经西苑太液池,才能进入宫城。 由下五旗组成的护军营负责皇城的禁卫。 但眼下,诸掌有八旗实权的年长皇子已经达成一致,自然,皇城的护军营也不会阻拦他们进入,宫城的护军营业不会阻拦。 没多久,弘历就跟随着众人来到了乾清宫,且就与众王公大臣一起,亲眼看着遗诏被取了下来。 “雍亲王皇四子胤禛,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 “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即遵典制持服,二十七日释服。布告中外,咸使闻知。” 隆科多在拿到遗诏后,就于诸皇子皇孙面前念了起来。 也来到这里的雍正在听完旨意后,立即以头撞地,泣不成声说:“汗阿玛,您将这千斤重担交给儿臣,叫儿臣如何担待得起呀!” 且说,隆科多这里在念完遗诏后,就主动将雍正搀扶到一边坐下:“圣主节哀!” 接着,隆科多就跪了下来,朝雍正叩拜:“奴才隆科多叩拜新圣主!” 雍正没有说话,只抬眼瞥了众人一眼。 而十三阿哥胤祥、十二阿哥胤祹、十六阿哥胤禄、十七阿哥胤礼、二十一阿哥胤禧这时都跪了过来:“臣弟叩拜皇上。” 弘历也跟着跪了过来:“儿臣弘历叩拜汗阿玛!” 弘昼同样行起了大礼。 弘时虽然最终还是跟着来了,但依旧没有反应,仿佛他今天的反射弧变得特别长。 比他这个提前知道答案的反应慢就算了,关键是比弘昼的反应也慢。 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他发现,雍正倒是没有因此生气,现在的他似乎很大度,能容忍一切,只抬手对隆科多说: “把遗诏给大家都看看吧。” “嗻!” 隆科多便拿着遗诏先来到三阿哥这里来。 三阿哥胤祉只瞅了一眼,就也跪了过来:“臣叩拜皇上!” 接着,七阿哥胤祐等也跪了起过来。 老九和老十则看了老八一眼。 老八把遗诏盯了许久,最终还是咬牙跪了过来:“臣弟叩拜皇上。” 老九和老十也都跟着跪了下来。 值守内阁和上书房的大学士马齐、领侍卫内大臣马尔赛、阿尔松阿等在看了遗诏后也都跪了下来。 “奴才叩拜圣主!” …… 在众人都跪下三请三进后,雍正才抬手:“都起吧!” 众人便都谢恩起了身。 彼时,尚书隆科多进言再劝:“圣主节哀,大行皇帝深惟大计,付授鸿基,宜先定大事,方可办理一切丧仪。” 雍正颔首,看向胤禩:“八弟,你素来沉稳有智,你说如今万事,当如何料理?” 胤禩转身对雍正拱手:“以臣弟愚见,唯先为大行皇帝更衣殡殓,奉大行皇帝还宫,而当遵用孝庄文皇后制赐御服。” “很是!” 雍正点首,就起身:“且回畅春园。” 于是,众人便回了畅春园。 路上,晓月当空,大地泛着银光。 而众人依旧没有说话,且神色更加复杂。 弘历则暗暗一叹,心想自己总算成皇子了! 等到了畅春园康熙这里,雍正恸哭扑地,跪行到了榻前,抚着其足大哭起来。 众人劝了许久乃解。 接着,雍正就亲自为康熙更了衣。 随后,雍正才与诸王大臣开始议起殡殓大礼,最终吩咐道:“七弟腿脚不便,就留守畅春园,节制畅春园诸侍卫亲军;十二弟去乾清宫敷设几筵,十六弟、二十一弟还有弘历,肃护宫禁,十三弟、舅舅隆科多备仪卫、清御道。” “遵旨!” 弘历这时暗叹,雍正果然对表现忠诚的毫不犹豫地重用有加,所以,他和胤禧都这么快就有了差遣。 事后,雍正为表孝心和收人心,必然要对在祭奠大行皇帝期间,为维持安稳秩序有所贡献的人重赏一番。 而那时,他和胤禧自然都免不了要被封赏。 为此。 弘历不由得看了胤禧一眼,而他发现胤禧也正在看他,且朝他投来感激之色。 第四十八章 皇孙变皇子 眼下已是凌晨,但弘历并无困意。 而且,虽然这一晚又是跪又是走的,他膝盖倒也没有多明显的酸痛感。 一来,钮祜禄氏给他准备了护膝,二来,他眼下这个身板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 且说,待安奉大行皇帝于梓宫,众人逐渐散去后,弘历就拿着钮钴禄氏给他的暖手袋,往胤禄和胤禧这里走来。 他发现,胤禄和胤禧也没有困意。 两人还朝他笑了笑。 胤禄见他精神奕奕,毫无猥琐之态,更是走来拍了他肩膀一下:“现在也成皇子了,也有皇子该有的样子,不错!” “十六叔过奖了。” 弘历笑着回了一句。 他能感觉到,胤禄比之前在宫里算法馆,待他还要热情温暖许多。 胤禧也同样更加亲切,而笑着说:“汗阿玛是圣明的,将大位传给四哥,应该就与弘历有关系。” 弘历忙拱手:“二十一叔切勿如此说,侄儿担不起。” 而也因为胤禧突然提起汗阿玛,三个人都是都几乎同时收住了笑容,想起了康熙,看向了乾清宫方向映红了天的烛火。 胤禄和胤禧眸中更是露出感伤与迷茫来。 弘历知道,两人感伤的是康熙的驾崩,使得他们没了昔日那个对他们时常有所关爱的父亲,迷茫的是,他们在身份上从皇子变成了皇弟,自然也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性。 毕竟,皇兄和皇父还是不一样的。 弘历受此影响,也难免跟着有些惆怅。 但到底不同的是,他对未来还是有更多的期望。 因为对他而言,皇子和皇孙也是有些不同的。 前者离皇权会更近一步,可以更好的为“大清”服务嘛! “今夜不能马虎,虽说由领侍卫内大臣率侍卫巡查宫禁,我们只管落锁后是否开禁出入等事,但也不能真的就待坐在值房。” “我们先自去查看各门是否落了锁,再回来看着乾清门落锁,随后轮流在值房歇息,只要有情况,就立即去向天子禀报。” 胤禄这时说起正事来。 弘历和胤禧皆点了点头。 于是,三人都很有精神地在凛冽寒风中,先出了乾清门,在查看内右门后,就往景运门方向走去。 今晚因迎奉大行皇帝回宫,就只临时开了乾清门、内左门、内右门与隆宗门、景运门、东华门、西华门。 眼下,大臣们出宫主要是从景运门离开,出东华门。 所以,弘历和胤禧、胤禄两人要检查落锁,就得先检查景运门和东华门。 “本来大位该是我阿玛的,凭什么是四叔!” 而当弘历与胤禄、胤禧来到景运门,就看见弘春还逗留在这里的九卿房一带,听到他正愤愤不平地对大学士萧永藻说着话。 弘春说完就因为见弘历跟胤禄、胤禧一起走来,就住了嘴,神情不悦地注视着弘历。 弘历对此没有觉得意外。 他知道,由于康熙身前对儿子们行养蛊之事,也可以说是做多手准备,所以把诸子都有往接班人培养的操作,也就使得失败者难免还是不愿意接受新天子是老四的现实。 须知,历史上,一直到雍正驾崩,乃至到后世,都有关于雍正是否合法继位的不同声音。 而雍正后期也因为被人怀疑自己的合法性,而陷入癫狂,甚至出了《大义觉迷录》这种书来主动解释,以皇帝身份亲自下场辟谣。 但这就跟解释自己有没有多吃一碗凉粉一样,根本辩白不清,因为人永远不可能说服不愿意相信自己的人。 所以,历史上乾隆就不赞同雍正这一套,在即位后,就不多哔哔,敢质疑自己老爹继位合法性就肉体消灭。 话转回来,无法接受现实结果的弘春现在还抱怨也就不足为奇。 胤禄这时倒是先开了口:“弘春,你怎么还待在这里?” 胤禧也对大学士萧永藻说:“阁老,赶紧回去吧。” “是啊,宫门快落锁了,弘春哥哥赶紧离开吧。” 弘历也装作没有听见弘春刚才的话,先说了这么一句。 弘春本就心情失落烦闷,也就冷冷一笑:“怎么,弘历,你还真把自己当皇子了吗?” 弘历没想到弘春,还敢这么跟自己说话。 但弘历也不是懦弱之人,见自己给对方面子,对方不领情,也不再客气:“难道弘春哥哥现在觉得我不是皇子吗?” 大学士萧永藻是老十四铁杆拥护者。 按照历史上雍正对他评价说,自恃其有操守,骄矜偏执,惟知阿谀允禵,长其傲慢狂肆之罪。 所以,萧永藻也就在这时代弘春答道:“到底是与不是,唯有大行皇帝死而复生才知道了。” “这么说,你们是不想承认了?” “难道,还真想让十四叔起兵造反?” 弘历见此也继续不客气,冷声诘问着两人。 胤禄见此也跟着附和:“没错,萧阁老,他弘春年轻不懂事,你老人家也不懂吗,如果你不认同大行皇帝遗诏,刚才就该在诸王公看遗诏时提出来,而不是在背地里嚼蛆,这不是君子为臣之道!” “十六哥说的对!” “还有你弘春,大行皇帝说传位给当今皇上,是我们在斋所一起听见的。” “你三伯、七伯、八伯他们,现在也都认了遗诏,你要是还在这里胡言乱语,给十四哥惹祸,信不信我这个当叔叔的,先替十四哥锤你!” 胤禧跟着说了起来,还亮起了拳头。 虽然,他比弘春年纪小,但因为体格壮实,看上去倒是能与之对战几个回合。 当然,弘春也不会真的与自己叔叔动手。 此时,弘春和萧永藻,只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奴才有罪,不该有不承认大行皇帝遗诏之心!” 萧永藻先跪了下来,身子不由自主实习地开始颤栗。 弘春也咬了咬牙,长呼了一口气,最终拱手:“二十一叔责备的是,是我失言了,也请弘历弟弟勿与愚兄计较!” 弘历这时一脸肃然地呵呵冷笑:“要请罪就上折子向我汗阿玛请罪!向我请罪像什么话?” “你们真正大不敬的人是我吗?” “我宽宥你们,有不孝之嫌,而我开罪你们,则有僭越皇权之嫌!” “作为兄长和阁老,居然连纲常规矩都分不清!” 他可不会像雍正一样,面对攻击和恳求,还要自己争辩解释,而说,自己不是不原谅你们,是自己作为皇子,没有那个权限。 他只知道,枪杆子出政权,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对待不臣服自己的人就不能够客气! 而弘历的言语,让胤禄和胤禧诧异不已。 萧永藻和弘春当场也惊呆地没了八分胆,悻悻然而去,且在出了景运门后叹了一口气:“这个弘历贝子虽才十二岁,但不好惹呀,说的话就跟拿刀子戳人心窝一样,真是太欺负人了!” “阁老说的是,现在他成皇子了,我反而成了皇侄,本来是该他怕我报复他的,现在变成我要怕他报复了!” “以后要想活的好,我还得去讨好他,求他原谅,而不是他讨好我,想想都觉得憋屈!” 弘春也说了起来,接着就转头看着弘历,把嘴唇抿的越来越紧。 第四十九章 老十三胤祥的夸赞 弘历没再多说什么,只与胤禄、胤禧二人,也往景运门走了来。 “弘历呀弘历,你真是生的好一张利嘴呀!” 老十六则在这时,摇手指着弘历,满脸堆笑地也说起弘来。 胤禧也跟着讪笑说:“确实,我这个做叔叔的,都有点怕了!” 弘历在这时也笑了:“我也不过是就事论事,两位叔叔莫要笑话侄儿了。” “这不是笑话,成了皇子,的确该有这个样子,老二十一没说错,汗阿玛最终选择四哥,只怕真与你弘历有关!” 胤禄把手背在后面,看向弘历,面容严肃。 胤禧附和:“自然,要不然汗阿玛也不会在临终前,于诸皇孙中,就只单独见了弘历。” 弘历对此,未置可否,只瑟缩了一下脖子: “嘶!这天可真冷!” 胤禄和胤禧这些站雍正的兄弟,可以通过捧他弘历的方式,来为自己支持雍正的合法性站台。 但他自己倒不能因此就忘乎所以,而对自己当为下一代天子的事多加附和。 因为,言多必失,雍正再欣赏他,也是权力欲不逊于康熙的砖制帝王。 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清楚,会不会有变数。 比如老二胤礽作为康熙唯一嫡子,年少时也聪明好学,也深受康熙宠爱,大阿哥在与之争宠时,就是争不过他。 但最后,胤礽还是被废了,而且是二度被废。 所以,弘历知道,自己要及时端正态度,要及时的拥护雍正的绝对领导,团结在雍正的周围,不能背着雍正搞团团伙伙,而过度拉拢胤禄、胤喜两位皇叔为自己站台。 胤禄见弘历未作他言,只感叹了一下天气,倒是更加满意地看着弘历,而暗中连连点首。 而待弘历和胤禄、胤禧离开景运门,往东华门走来时,就又看见雍正和胤祥,也还在这里说话。 “给汗阿玛、十三叔请安。” 弘历在胤禄和胤禧对两人行礼后,就跟着行了一礼。 雍正对此颔首,转身对胤祥说:“弘历一直念叨着你呢,有段时间还因为迟迟没见到你,魂不守舍,汗阿玛御极六十年的大宴上,也因为没有你,即便得了金如意的赏,也落落寡欢。” “是吗?” 胤祥意外又惊喜地朝弘历走来,把手搭在了弘历肩膀上,轻轻捏了捏,随即笑着说:“肩部挺结实的!看来平时没少练弓箭火器!” 弘历道:“但没练的多好,依旧只能拉下力弓。” “你才多大,还想拉上中力弓?” 雍正这时在一旁沉着脸说了一句。 弘历指了一下胤禧:“二十一叔也没多大,都能拉上力弓发连珠箭了。” 满洲八旗以能用重弓射连珠箭为荣,一般这种就能入选巴牙喇。 而弘历这么说,既是既表现自己有积极进取之心,也是当着雍正的表达对胤禧的欣赏,以回馈胤禧刚才在弘春面前,为他撑腰。 胤禧没有城府,听后的确情不自禁地用肥壮的手摸了摸他的大脑头:“我那不一样。” “没错,你二十一叔在射御与绘画上的天分,连你汗玛法都是赞不绝口的,你要想在射御上超过你二十一叔,那会很难。” 雍正说道。 胤祥则拍了拍弘历的肩膀:“没事,等十三叔有了空,向你阿玛请旨,从十三叔的旧部里选个厉害的,做你的哈哈珠子,保管你射御突飞猛进!” “如此就谢十三叔了。” 弘历忙笑着拱手。 雍正呵呵一笑:“你倒是不客气!” “跟十三叔还客气什么,阿玛,您不是说过,十三叔是您诸兄弟中最豪爽的吗?” 弘历知道雍正其实很愿意看见自己儿子跟老十三亲近,而不是跟老八、老九、老十四等亲近。 因为雍正很忌惮后者会通过操纵他的儿子来夺他的权。 而老十三就不一样,他是旧太子的余党,在太子事败后,大半势力都被康熙清理的差不多,只剩下一些中下层军校。 这些中下层军校,现在才升到亲军营和护军营。 即便如此,势力元气大伤的老十三还是不能跟老八、老九和老十四比。 须知,现任六名领侍卫内大臣,就有四名是老八的人,而八旗都统里,像辅国公延信、佟国纲次子法海、广善这些都是老十四在西北打仗时就建立深厚情谊的将官。 所以,弘时历史上在雍正为收权整治老八等时跟老八继续亲近,可谓是真的没在政治上看清楚。 当然,对于雍正而言,也不是不希望下一代能缓和一下宗室内部矛盾,对老八、老九的人重新示好,但这种示好也得分时候。 胤祥见弘历这么说,心里格外高兴,也就大手一挥:“没错,跟你十三叔,不用客气!” 雍正虽天生自带冷面孔,但内心也的确高兴不已,而故意提醒老十三:“好啦,十三弟,你别太疼他,免得他越发没分寸。” “还有你们,十六弟、二十一弟,弘历要是没规矩的地方,就替朕好好说说他,拿出你们当叔叔的款,别因为他是皇子了,就觉得不好说了。” 雍正也提醒起老十六胤禄和老二十一胤禧来。 两人忙拱手:“臣弟记住了。” “十三弟,我们走吧,天一亮,就得有许多大事要忙。” 雍正这时对老十三胤祥说了一句。 胤祥颔首就转身跟着雍正出了东华门。 而雍正在走出东华门时,又回头对弘历嘱咐说:“可要认真肃护宫禁,别偷懒,把事都交给两位叔叔去做!” “儿臣记住了,请汗阿玛放心!” 弘历郑重拱手,很配合地对雍正这位严父表现出一个儿子该有的礼貌与敬重起来。 雍正满意地点了点头。 雍正等走后,因整个紫禁城内,除了值事人员,已没有别的外男,弘历便和胤禄、胤禧一起,让侍卫将东华门和景运门等都落了锁。 然后,三人在亲自看着司钥章京把钥匙收到匣子里后,就回了康熙梓宫这里,给康熙烧了些纸。 雍正这里,则没有让胤祥回他自己家,而是让胤祥去了他的雍王府。 因胤祥在一废太子后,是第一个加入他阵营的兄弟,所以,最得雍正信任。 如今,雍正也全靠胤祥在京师诸大营军校中与旧太子党羽中的影响力,能够迫使其他实权成年皇子承认他的皇帝身份。 所以,雍正现在非常离不开胤祥,要做许多事,也需要胤祥配合。 雍正不但带胤祥回家,还直接让胤祥见了先回府四福晋,且对四福晋说:“让人收拾一间客院,让十三弟歇下,我们明日一早就得先进宫,许多大事还等着处理呢。” “就知道十三叔要来,已经收拾备下了。” 四福晋笑着说道。 因除非是真的视为至亲至友,否则家主是不会轻易让外客见内眷的,所以,胤祥对此非常感激。 但胤祥到底也算是经历过多次政斗的,甚至一度身陷囹圄,自然在政治上已经成熟了不少,也就没有因此失礼,连忙道谢:“麻烦皇上四哥和四嫂了!” “你我兄弟,说这些做什么。” 雍正摆了摆手,神色上却更加愉悦,还当着胤祥的面,又问着四福晋家事:“我送淑慎离开后,弘时的佛经抄写的如何?” “我问过苏培盛了,没有完成一半,现在回来后还在赶工呢。” 四福晋回道。 雍正冷下脸来:“沉不住气!” 接着,雍正又问:“弘历呢?” “据海棠说,已经抄了不下十遍金刚经,我让人拿来看了,抄写的很认真,字字端正!” 四福晋说后就把弘历抄写的佛经递给了雍正。 第五十章 宜早定弘历为储君 雍正接过来,翻看了一下,且一脸感动地道:“是抄了不少,可见其诚孝之心,比弘时强多了!” 胤祥知道,雍正对一个人一旦印象不好,就很难宽和对待此人所犯的所有罪责与错误,谁劝都没有用,甚至越劝越糟糕。 所以,胤祥没有替弘时多言,只喝着茶。 雍正这里,因觉得弘时比其弟弟弘历在孝心上差的太多,而面色越来越冷,冷得四福晋都不禁后退了两步。 “让苏培盛把弘时带来!” 突然,雍正语气森严地唤了一声。 “嗻!” 不多时,弘时就来到了这里。 弘时倒是比之前要恭敬许多,一见到雍正,就立即跪了下来:“给汗阿玛请安,给福晋请安!” 接着,弘时又起身向胤祥行礼:“给十三叔请安!” “朕听说,你还在补抄佛经?” 雍正沉声问道。 弘时身子微颤:“是,儿臣抄的慢,耽误了汗阿玛的事,请汗阿玛恕罪!” “你不是耽误了朕的事,你是耽误了你汗玛法!” “你汗玛法突然走这么快,与你孝心不足有很大关系!” 雍正素来讨厌起一个人来,就会把话说的非常刻薄。 所以,他现在对弘时也是如此,直接把弘时定性为导致康熙驾崩的罪魁祸首,等于指着弘时鼻子,骂他是不肖子孙! 谁让,他对弘时这些年的行为,早就不满呢。 而且,因为康熙曾经也对雍正说过,弘时在入宫参加重要庆典时行为不检,让他多加管束,因为弘时曾做了跟旧太子一样的事。 唯一的区别是,胤礽是爱小妈,弘时是爱小奶。 要不然,康熙也不会配合雍正,一直不让弘时做世子,乃至也一度对雍正冷待,而坐视胤礽拿马鞭抽雍正也不发声,以及老十四一度对雍正不敬,康熙也不发声。 只是这涉及家丑,康熙也没有对外宣扬。 后来,还是雍正自己找到机会对康熙剖明心迹问,康熙才说出一度冷待他的真正原因。 雍正才知道此事,换了弘时的老师何清,且因此在后来斥责弘时的时候,把这个秘密抖露了出来。 所以,这让雍正很早就对弘时产生了埋怨之心,尤其是在雍正焦虑,疑惑康熙到底是不是没打算把大位传给他时,他就会更加觉得,是弘时影响了他。 不过,弘时不知道雍正清楚他跟某小奶的那些事,他现在只知道,自己阿玛成了大清皇上,自己成了皇子。 而自己现在要想雍正改变对他的看法,就得老老实实认错,端正态度,不要再像之前一样错误的认为,是十四叔才最有希望成为天子,乃至认为八叔做皇帝的可能性都比自己阿玛大。 是的,弘时现在,很后悔他之前的误判。 所以,他决定好好向雍正认错,争取让雍正对他改变看法。 他也不再怨恨雍正对他的冷淡,而决定,好好缓和一下跟雍正的关系,表现出自己的孝敬之心。 且不说,雍正现在是皇帝,他要是再惹雍正不高兴,那后果只会很严重。 只说,他现在成为了皇子,还是事实上的皇长子,如果能讨好雍正欢心,没准还能成为下一任皇帝,达到自己从没有想过的九五至尊之位。 没错,在雍正成为皇帝后,弘时开始在成为皇帝这件事上也有些心思活泛起来。 当然,对于弘时而言,他即便不能成为下一任皇帝,如今能让雍正对他改变看法,也更利于他尽早拥有爵位。 因而,即便现在雍正的话很是刻薄,让弘时脸颇有火辣辣的感觉,但他还是忍住了,只诚恳地叩首认错: “汗阿玛责备的是,儿臣有罪,请汗阿玛给儿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弘时说着说着就落下泪来,还继续说道:“儿臣以前不该自以为是,不该罔顾父命君命,不该对弟弟们冷漠,如今儿臣愿意改正,还请汗阿玛勿给一次机会!” “我现在没时间来教训你,你自己先回去好好反省反省,自己平时有没有一个为人子该有的样子。” 雍正挥了挥手。 “嗻!” 弘时退了下去。 在弘时离开后,雍正则因为想到了弘时以前的一些言行,也就依旧难掩怒色,对胤祥说: “目光短浅,心术不正,这个时候才知道来认错,似乎朕要是没做皇帝,就不配得到他的孝心!” 胤祥则开口说:“相比于弘时,弘历倒是沉稳恭敬活泼的多,在这么多皇子皇孙都为大位传于谁而忐忑不安时,他还能满心思为汗玛法抄这么多佛经,是真难得,比我这个当儿子的都还有孝心。” “可不是,今晚进园时,我拉着弘历和我一起进的园,他在车上还流泪了呢。” “明显,他是想到汗阿玛了,这孩子重感情知恩德,汗阿玛尽管只把他带在身边近两年,但他倒没有恃宠而骄。” 四福晋和胤祥一样,知道雍正生气时不能直接劝,还不如用别的方式让雍正高兴起来,而避免雍正继续沉浸在不好的情绪中。 而雍正的确是爱憎分明,恨一个人时,拒绝相信他的一切好,喜欢一个人时,乐于相信他一切的好。 所以,雍正在听胤祥和四福晋这么说弘历的好后,心里好受了不少,还因此想到了康熙驾崩前给他说的话。 “你们知道吗,汗阿玛临终前告诉朕,朕已年岁不小,宜早定弘历为储君。” “只是,汗阿玛因为自己立储不顺的事,没有明谕,如今想来,汗阿玛选择我,的确跟弘历很有关系。” 雍正表情凝重,内心莫名升起一丝感激弘历的心,仿佛觉得他能最终夺嫡成功,是弘历给他带来的。 须知道,康熙在位这六十年,权术手段确实玩得出神入化,让他的很多儿子大臣都大为难受。 就算是隐忍精明如雍正,很多时候,也陷入过迷茫与焦虑,甚至一度学过后世一些官员,去通过求神拜佛的方式来占卜确定自己能不能最终夺得大位。 所以,雍正在所难免的觉得,是弘历的出现,让他能成功夺嫡。 胤祥甚至也不由得有这种想法。 因为他刚经历过政治上的大失败,要不是在一废太子后,梭哈雍正,如今因为雍正夺嫡成功,他现在都还是一个刚被康熙彻底抛弃与软禁的闲散阿哥。 所以,胤祥也在这时主动问雍正:“那皇上四哥,您打算怎么定弘历的储位?” “我打算让他有储君之实,无储君之名!” “这是如何解?” “秘密立储!就是让天下人只知道朕已定了储君,也能知道是谁,但就是没有明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