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潘家园中的淘古物 清晨的潘家园,雾气还未散尽,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檀香混杂的气味。摊贩们支起简陋的棚架,摆上各式“古物”——铜锈斑驳的香炉、釉色斑驳的瓷碗、泛黄的旧书字画,琳琅满目却又真假难辨。 一个年轻人缓步穿行其间,目光扫过那些吆喝声不断的摊位,最终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停下。摊主是个顶着鸡窝头的中年男人,正叼着半截烟卷,眯眼打量着来往的客人。 年轻人的视线落在一块砚台上。砚台通体乌黑,表面雕着模糊的龙纹,墨池边缘泛着青灰色的光泽,像是被岁月浸染过。他俯身细看,指尖虚悬在砚台上方,却迟迟没有触碰。 “小哥,好眼光!” 摊主老阎猛地凑近,烟味混着口臭扑面而来。 “这可是刚从秦岭收来的宝贝,十万块,交个朋友!” 年轻人嘴角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 潘家园的规矩他懂——真货不是没有,但九成九都是“故事”比东西值钱。眼前这位,显然是把他当成了待宰的肥羊。 他看了一眼这位姓阎的老板,什么话也没说,站起身便准备要走。 老板看到这个情况,赶忙起身拦道:“哎哎哎~~小哥,别走啊!!” “要是这个价格不满意,咱们可以再谈,这样,你出个价,要是合适,我老阎今个就吃个亏,便宜卖你还不成!!” 年轻人一愣,他没想到眼前的这个老板居然会如此的热情,不过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发的有种感觉,自己看上的这个砚台,很大几率是一个赝品。 更确切地说是一个仿品,眼下造假的技术太离谱,很多时候,就算是那些懂行的,也会走眼,他自己这个半吊子,还是不太适合这个行业。 本想着一走了之,不再跟这个市侩的老板掰扯,但年轻人无意又扫到摊子上一个瓷枕,这个东西看起来其貌不扬,很有年代感,他又鬼使神差地蹲了下来。 见到对方又蹲了下来,老阎眼底闪过一丝窃喜,面上却故作深沉:“老弟有眼光!这‘松烟砚’可是宋徽宗年间的物件,您瞅这雕工……” 他唾沫横飞,手指在砚台上敲得咚咚响。 “龙纹隐现,墨池生烟!搁古宝斋,没五十万下不来!” 年轻人不语,只是盯着砚台,目光冷静得像在审视一件证物。 老阎心里打鼓——往常这套说辞早让客人晕头转向了,可眼前这位,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老阎试探着问,语气里多了几分急躁。 “老弟,老哥我也说了半天了,你到底有没有看上这东西??” 年轻人点了点头。 眸子里非常平静,语气也不急不缓,随后他缓缓开口说道:“看上了。” 听到这个肯定的回答,老板心里又是一喜,别的事儿他都不怕,就怕对方不喜欢,就怕对方看不上。 “那老弟你出个价!!” 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里,老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年轻人沉默片刻,开口说道:“老板,我能不能上手看看......” 老阎嘿嘿一笑,眼底闪过一丝狡黠:“当然!古玩行的规矩,不上手怎么行?” 说着,他抄起砚台递过去,手腕却故意晃了晃,若对方单手接,他随时能“失手”摔碎,再讹一笔。 年轻人却双手稳稳接过,指尖先在砚底一抹,蹭到一丝未干的胶渍。他不动声色,指腹又划过雕纹——太规整了,没有百年使用的磨损痕迹。 过了一会儿,年轻人将砚台放回了原地,动作很轻缓,老板见年轻人没有开口,心里忽然浮现一丝不好的预感。 不过这个时候,他不能露怯,也不能先开口,讨价还价的核心在话语的主动权,之前这个年轻人在说看上的时候,脸上一点变化都没有,长年累月在这里摆摊的他,见过的人可不少了,这可不是看上了该有的表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年轻人始终没有开口,而是又看起了摊子上的其他物件。 老阎心里一沉,心知这桩买卖怕是要黄了,这摊子上的东西就这块砚台仿的最好,至于其他的东西,那可就一言难尽了,眼下对方连这块砚台也看不上,那其他的东西估计也不会上当。 “老弟,你到底是买还是不买??” 这一次,老阎的话已经有了一丝不耐烦。 “买啊!” 年轻人没有抬头,继续说道。 老阎一愣,随后他又说道:“你能出多少钱?” 年轻人伸出两根手指,在身前晃悠了一下。 老阎见到这两根手指,心里一喜。 两万,这个数目已经不小了。 老阎清了清嗓子,开口说道:“老弟啊~~不瞒你说,这东西当初老哥可是花了大价钱才从外面收来的,卖十万也就挣个辛苦钱,要是你真的喜欢,再加六万八,凑个吉利数,八万八,老哥就卖你!!” 年轻人听到这话,收回视线,这一次他也没有继续打马虎眼,直接开口说道:“二百。” 老阎先是一愣,脸色一涨,虽然他说让对方报价,但怎么也没想到会是二百,他都在想对面的这个年轻人是在跟他开玩笑吗? 随后他语气阴沉地说道:“两百??你当这是菜市场卖土豆呢?两百想买松烟砚,你在做梦呢??滚滚滚,老子不卖了!!!” 见对方发怒,年轻人脸色依旧没有半点变化。他盯着老板的目光,沉声说道:“老阎是吧,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呢!在这里卖东西的,是真是假,大家伙心里都有个数,从刚才起,一直到现在,你这个摊子来了几个人,我看到了,你看到了,其他人也都看到了。” 老阎听到这话,脸色有些不自然,附近的其他人也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这个年轻人说的不错,大家伙在这儿摆摊,谁有好东西,谁的是假货,都门清。 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古玩的,已经很少来摊子上转了,大部分人都去了古宝斋,那里的东西虽然是贵了点,但至少质量还是有保证的。 “这东西我看上,只是觉得造型还不错,想买回去练字的时候用一用,不是想着收藏。” “老板要是真的拿我当冤大头宰,那我就只能放弃了,我相信这种东西不止你一个摊子上有,大不了我就换一家,实在不行我就从网上买一个,相信那个价格一定要比你这个还要便宜。” 老阎脸色一变,心里暗道一声不好,若是让人知道他这摊子上的东西都是假的,那他的买卖还怎么做?? 就在他想着抵死不认,然后再和稀泥的时候,年轻人的声音再度传来。 “老阎,别闹,都在录着呢!!” 年轻人指了指自己胸前的一个针孔像头,将对方的话硬生生地给堵了回去。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你这个瓷枕,造型也不错,我再出二百,一起卖我?” ...... 看着年轻人远去的背影,老阎阴沉的脸色忽然一变,嘿嘿一笑,东西是批发过来的,每件成本......二十。 有一句话说的好,你以为你赚了,但我永远不亏。 “任你奸滑似鬼,还不是喝了我老阎的洗脚水。” ...... 第二章 瓷枕黄粱,穿越伊始 夜色渐沉,陈修缘回到家中,将淘来的瓷枕小心搁在书桌上。 台灯下,瓷枕泛着幽幽的青光,釉面斑驳,隐约可见几道细密的裂纹,像是岁月啃噬的痕迹。 他指尖轻抚过凹凸的纹路,触感冰凉,却莫名透着一丝古怪的温润,白天在潘家园,当他第一眼看到这个瓷枕的时候,心头便生出一股极为古怪的感觉,似乎心里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在催促自己买下这个东西。 所以在得知那块松烟砚有很大的几率是假货之后,还在与那个老板掰扯,其主要的目的不在那块松烟砚,而是这块瓷枕。 看那老板最后的神态,他也知道自己花二百块钱买那块松烟砚是亏了,不过为了能够成功拿下这个瓷枕,他便没有跟那个老板计较,若是真的把对方惹恼了,不跟自己做生意了,那自己相中的这块瓷枕可就泡汤了。 所以在一番权衡利弊之后,便有了之后的情形,当然,后续的发展也如他所料,那个老板并没有拒绝继续跟自己做交易,他也成功的拿到了这个瓷枕。 再来说一说陈修缘自己,他是一名大四的学生,学的是历史系,就读的是京都一所重点本科院校,因为平日里接触的东西都是上了年份的古物,所以他便对这些东西有些好感。 这一次出去逛,也是一时心血来潮,静极思动,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忙,要想顺利毕业,他还有一个毕业论文需要完成,自己选择的课题便是那个战火纷飞的春秋战国。 只是在研究这段历史的过程中,他感觉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很多事情都解释不过去,也有很多的事情像是既定的命运,所以当他想找一个切口去研究的时候,始终一无所获。 收起自己的思绪,陈修缘的目光再度回到了书桌上的那块瓷枕上。 “宋徽宗年间的松烟砚是假的,这瓷枕……总该有点门道吧?” 可他翻来覆去检查半晌,甚至用强光手电照过内壁,却连半个铭文也没找到,一时间让他有些泄气。 陈修缘指节叩了叩枕面,闷响空洞,也并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啧,果然又是坑货。” 只是一想起今天的状态,他心里又泛起了嘀咕,今天那种状态很奇怪,平日里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可当下的情况又是如此,他心里暗骂了一声,自己当真是鬼迷心窍,等明天抽个时间去庙里烧柱香,去去晦气。 窗外树影婆娑,月光被云层割得支离破碎。 陈修缘草草冲了澡,看着屋内的其他床位上空无一人,又是摇了摇头,倒不是说,自己一个人住单人间,而是另外的三个人都已经搬出去了。 历史系这个专业,无论是在哪个学校,都没有那么吃香,很多人在一开始选择这个专业,大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等新的学年开始,有能力调换专业的,都会选择更好的专业,这是人之常情。 而他一直坚持到现在,是因为本来就对古史比较感兴趣,学院里的那些老师对他又不错,再加上家里也给他安排了后路,所以他就坚持了下来。 简单的又刷了两条微博,转发了几个自己感兴趣的热点新闻,陈修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差不多已经干了,于是他便从凳子上起来,打算上床睡觉。 临了,他感觉自己的手机又轻轻震动了一下,他伸手拿过来,在屏幕上轻轻一点,绿泡泡上出现一个未读通知,陈修缘嘴角一抽。 以他的经历来看,这个时候的来的消息一般都不是什么好消息,不过他的心态很平稳,就像是今天遇到的那种情况,若是换成一般人,恐怕在那个老板怒骂的时候就要慌神了,还有市井的那些手段,对一般人来讲就是防不胜防。 当然这也得益于他自己对中华文化的研读,特别是道家的文化,他更是喜欢,道家的主要思想有几点,像是无为而治,贵生精神,辩证思维,虚静之心,上善若水等等。 他的导师曾教导过自己,若是以后自己要想取得一定的成就,最好的就是“做儒家人,行法家事,生道家魂。” 儒家讲究仁爱正义,以儒家的仁爱、正义为道德准则,那人与人之间便能相互尊重和关爱,行为正直,不偏不倚。 儒家亦讲究自律自强,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以这个标准要求自己,便会不断提升自我修养和道德品质,树立良好的品格和信誉,无论是自己立身还是处事都不会出现差错。 而法家讲究公开公平,做事公开透明,遵循规则和制度,能够确保公平公正,另外的务实高效,注重实际效果,不会让自己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利用合理的手段和策略达成目标,在当下社会上是非常有必要的。 至于最后一点,生道家魂,主要是因为道家讲究追求内心的真实和自由,顺应自然,不被外界名利所束缚,保持心灵的宁静与平和,对人和事持有宽容的态度,接纳差异,不苛求完美,以豁达的心态面对生活的起伏。 当然,这些都是后来导师跟他说过的一些缘由,对他也产生了极好的影响,立身处世,总要是有一些依据的,他自觉得那个标准便不错。 “明天是爸的生日,我去学校接你!” 陈修缘点开通知后,发现是自己姐姐发过来的,看到内容之后,他笑着摇了摇头。 “多大的人了,就知道拿我去顶缸,老头子现在最希望的是什么,她是一点都不提。” 陈修缘有一个姐姐,岁数比他大五岁,算算年纪今年也有小三十了,本来生的就好,学习又不差,在学校的时候,就很有名气,身后也不缺追求者,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都没有成家,现在在京都一家公司里干高管。 自己的父亲对于这件事儿一直都耿耿于怀,倒不是说非要他姐早早的就结婚,而是希望她至少也去交往几个异性朋友,而不是像现在,一个男朋友都没有谈过,可是愁的他差点把自己的头发都薅光了。 “收到!” 想起自己的姐姐,陈修缘也没有过多的废话,直接回复了一个收到。 “叮!” 又是一响,看着屏幕上那个龇着牙的笑脸,陈修缘笑了笑,没有再回话,其实说起来,他并不讨厌如今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就像是自己的姐姐,一个人的人生是由自己把握的,她活的就远比自己潇洒多了。 随后他将手机放到了一旁,扯过被子就要睡觉,临躺下时,眼角的余光瞥见被自己放在角落的瓷枕,他鬼使神差地拽过来。 伸手摸了一下,陈修缘自语了一声。 “这东西硬得跟砖似的,古人怎么睡得下去……” 不过一想到这是自己花了二百买来的东西,放一边也是浪费,不如试试到底是什么感觉,若是不舒服的话,那就再换回去。 他将自己的枕头拿走,放在另一张空床铺上,然后将瓷枕放在之前自己放枕头的位置,拿过手机打开照明,穿上自己的拖鞋,关上室内的灯,最后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明天是老头子的生日,也不知道该准备点什么东西比较好,要不就将松烟砚送给他,反正老头也不知道多少钱买的,到时候就说的高一点......” “不行不行,老头子人精着呢!要不还是将这个瓷枕送给他,虽然还没有研究出到底有什么门道,不过这东西枕着还挺舒服......” 时间在悄然间划过,陈修缘嘟囔着闭上眼,却未发觉后脑勺渐渐渗入一丝凉意,如细蛇游走,顺着脊梁爬满全身。 那种凉意是一种极为舒服的温凉,就好似夏日之中,山头吹过的微风,带着一丝沁人心脾却又不会让人觉得冷的凉爽。 渐渐地,渐渐地, 陈修缘便进入了梦乡。 窗外有一缕月光照了进来,恰好照在了这个瓷枕之上,幽幽月华,倒像是一个信号,就在这时,瓷枕微微一闪,缓缓亮了起来。 在这黑夜之中格外的显眼,就好似一块夜光玉一般,散发着荧光。 而陈修缘鼾声渐起,眉头时而舒缓,时而皱起,似乎是在做着什么美梦。 “唉~~” 时间至午夜十二点,房间之内忽然传来一道若不可闻的叹息声,窗外有一道流光划破天幕,拖着长长的尾巴。 陈修缘的卧室之中,荧光忽然大作,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足足半个时辰,紧接着他整个人从床上飘了起来。 一道声音悠然响起。 “黄粱梦,梦黄粱,前人不知后人事,后人却笑前人痴,今我入梦来,不知山中日月,忘却前尘,道法无为,千载一瞬......” 下一刻,此方空间忽然凝滞,一道灵光洞穿千古岁月长河,逆流而上,无数壮丽风景如同书页一张张翻过,最后落在了战国,落在了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 ...... 第三章 三羊村,始知是战国 “嘶~~” 陈修缘再度恢复意识之后,只觉得浑身都疼,就连骨头缝里都像是被针扎一般,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此时他的意识还有些朦胧,眼皮像是坠上了石头,抬也抬不起来,只听外面一阵阵轰鸣响起,由远及近,而又由近及远,最后渐渐消失。 鼻尖是一股枯草烂根腐朽的味道,陈修缘不明所以,心头一愣,他记得自己明明睡在床上的,宿舍内很干净,绝对不是这个味道。 他又用力抬了抬眼皮,但始终无法睁开,最后不得不放弃这个选择,并且他还尝试了一下,自己的手脚也无法活动。 意识清明只有很短的时间,不一会儿陈修缘觉得一股浓浓的睡意又涌了上来,便再也坚持不住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修缘再度有了意识,这一次他睁开了眼睛,只是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这......是什么地方?” 入眼处是一个破败的房屋,姑且能够称之为房屋的地方,身下是一地的杂草,透过破烂的木门,他能看到屋外的场景,大街上是横七竖八的尸体,这些人的身上穿着很是奇怪,并不是现代人所穿的服饰,而更像是古代的那些衣服。 地面还有些潮湿,看起来像是刚下过雨,墙角处的水洼里还有一些被水泡过的杂草,有的已经沤烂了,他心里不由一动,之前迷迷糊糊间嗅到的味道应该就是它发出来的。 屋内除了自己身下的杂草堆,就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西墙跟那边还有一抱干柴,看起来这个地方应该是一处用来堆放柴草的柴房。 “穿越了?” 很快就冷静下来的陈修缘脑海中蹦出了这么一个词,只是他有些不懂,自己最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这种“好事儿”怎么会轮到自己的头上,并且看这个开局,无疑是下下品。 就在他从杂草队堆上起来,欲出门一探究竟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的手变小了很多,不似一个大人的手,下意识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有自己的四肢。 “完了,还是个小孩子。” 陈修缘苦笑一声,这么一个开局,又是一个小孩子,自己接下来的路怕是要走的艰难了,眼下很明显是一个乱世,与一个孩童相比,一个成年人往往更具有活下去的优势。 随后他又尝试活动了一下身体,竟然意外的好,之前那种针刺的感觉已经完全不见了。 屋外阳光照了进来,他下意识用手一挡,紧接着他眼中浮现出一丝狐疑,自己的左手处多了一个不大......胎记,这个胎记的形状很奇怪,让他一下子想起了自己在潘家园里买的那个东西——瓷枕。 一道灵光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随后他的脸色变得很是精彩。 良久,他轻轻叹了口气。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好在他的心境过关,很快他便冷静了下来,当下的情况已成现实,他无力改变,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心态,他走出了房屋,开始规划起来。 借着阳光他看清楚了自己身上的穿着,粗布衣服,分不清是麻布还是棉布,但上身的感觉非常的粗糙。 大街上此时空荡荡的,根本见不到人,或者说活人,泥泞的街道上还有一排排马蹄印,按照他的猜想,此处应该是古代的一个时期。 从这些人的大体长相、肤色、衣服上,他能做出一些简单的判断,不过究竟是哪个时期,他暂时就无法确定了。 “倒是够狠的。” 他沿着泥泞的大街逛了逛,心头不觉蒙上了一层阴影,偌大的村庄也只剩他一个活口,并且看自己身上衣服留下的那道痕迹,估计是那个瓷枕有什么特殊的功能,才能将自己救回来。 “一共四十三间房,一百零八,一百零九口人,大部分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还有女人、孩子,青壮只有三人。” 一边走,陈修缘一边念叨着,心头好似压上了一块巨石。 屠村, 这样的事情,他只在书本上看到过,现实来的冲突太过强烈,让他整个人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混蛋!!” 陈修缘暗骂了一声,虽不知这里因何被人屠村,但这样的举动已经触及到了他的底线。 仙道还贵生呢!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此举有伤天和,违逆人伦。 又过了一会儿,陈修缘走到了村子的尽头,那里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有三个字,三个很古怪,但陈修缘认识的字。 三羊村。 村名普普通通,但字却不普通,陈修缘手指划过这几个字,眼睛下意识眯了起来。 “赵国的文字~~” “莫非是战国时期??” 陈修缘指肚摩挲着石碑,目光不自觉地开始向远处眺望,若是这个时候,那些人再杀个回马枪,对他来说可就是灾难了。 好在他的担心是多余的,远传也再没有传来动静,他转身看了看村庄,轻轻摇了摇头。 “若真的是这个时代,那这个世道......” 春秋战国,诸侯争霸,这一场战火烧了几百年,最后还是秦朝完成了大一统,结束了这段战乱不休的年代. 根据记载,这个时期,成年男子的平均寿命极短,虽然没有明确说明,但他心里知道,多半是去填了那些君主野心,但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有了一便想二,有了二便想三,有了三便想更多...... “欲壑难填啊~~” 相较于这些战火纷争的诸侯国,其实他更想去见一见这个时代的思想家,这是中国历史上精神碰撞最激烈的时代,可谓百花齐放,百家争鸣。 想了想,陈修缘决定先回村子里,找一找有什么可以防身的器具,他记得之前转的时候,发现过一家墙上挂着兽皮,那家人应该是一户猎人,既然是猎人,那自然就少不了弓箭这些东西。 当然,这个地方,他是不能待了,这里被人屠村,自然不会太平。 陈修缘想到这里,脚下便不再停留,迅速折返回去,开始行动。 “再找一些银钱或者可以充饥的东西......” “得赶快离开这里了!” 第四章 荒野求生,天生神力 “轰隆隆~~” 远处闷雷滚滚,天空阴沉的吓人,陈修缘抬起头,远远看了一眼,随后摇了摇头。 “看来这场雨还没有下完。” 说话间,陈修缘已经来到了一户人家门口前,土墙垒的不高,被雨一冲,已经漏出了里面不少杂草,这是一种和泥的方式,在和泥的时候,往里面加入一点杂草,能够提升泥巴的吸附力和坚固程度。 门口有一个男子,身量差不多有一米七左右,耷拉着脑袋,靠在门前的土墙上,胸前一大滩血污,胡子也没有修剪,已经将脖子盖住了。 顺着看去,便能看到那双黝黑的手,指节粗大,留着厚厚的老茧,身下是一条麻黄色长裤,脚下蹬着一双草鞋。 不难看出,这里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只是普通的穷苦大众一员。 不过此时此刻,这个汉子早已死去多时,胸前处有一道贯穿伤,看起来应该是锋利的长剑所留。 陈修缘双手合十拜了拜。 抬脚走进屋里,刚一进屋,他眉头便不由皱了起来,屋内什么人也没有,静悄悄的,风一吹,带起一股刺鼻的味道,汗臭味之中夹杂着一股怪异的味道,比之前他在柴房中嗅到的烂草根子味还要刺鼻。 不过这个时候,陈修缘也顾不得其他了,开始四处打量,之前他猜测的猎户就是这户人,并且在进屋的时候,那个汉子双手也能说明一些东西。 “奇怪,不应该啊~~” 只是转了一圈,陈修缘也没有发现自己想要的东西,心里有些失落。 “不对,难道是有什么忽略的地方?” 按照常理说,这个人就算是再厉害,单靠自己的手脚根本解决不了那些野兽,要知道这个时候,野外的那些野兽可不只有兔子野鸡,还有老虎,豺狼等食肉的大型野兽。 弓箭、长刀、短匕这些趁手的家伙事,怎么也该有几样才是,否则对方也从事不了猎户这个行业。 不过随后他想起这个时期对于铁制器具管理应该非常严格,加之各国连年征战,恐怕民间的那些锄头都有可能被征收,所以像那样的东西或许就不会摆在明面上了。 于是陈修缘便耐下心在床底和几个不起眼的地方找了起来。 “有了~~” 一处破布下,陈修缘如愿的找到了一张弓,一张被磨得很光滑的硬弓。 这张弓的弓体是木制的,具体是什么木头,陈修缘还无法确定,但有一点,这木头很沉,还有弓弦,并不是想象中的麻绳,而是一种很特殊的材质,带着淡淡的腥味。 看着眼前之物,陈修缘目光起伏不定,不是说此弓不好,而是此弓的重量对他来说是有些重了,如今他这副身体尚小,骨骼都还没有完全发育,气力也不大,带着这样的一个东西赶路,属实有些不便。 可外面的情况他现在又不清楚,像弓这样的防身之物,有肯定比没有要好,若是碰到大型野兽,这东西可比短剑好多了。 犹豫了片刻,陈修缘再度伸手抓向了眼前的弓,弓身大概有一米半,应该适合一个成年人。 “咦??” 忽然,陈修缘轻咦了一声。 在之前,他简单尝试了一下,这弓的重量可不轻,由于身体变小,他无法判断弓的确切重量,但至少也有几十斤,可现在他将弓拿在手里,却好像随手拿起一根木棍一样。 似乎是不信邪一样,陈修缘将弓放了回去,然后又重新拿了起来,感觉依旧如此。 陈修缘眉头忽然皱了起来,此等诡异之事,当真是——见鬼了。 不过时间不等人,陈修缘也顾不得那些,他又一阵翻找,在一个竹篓中找到了七根箭矢,这些箭矢被一个简单的皮制箭囊包裹,尾羽之处稀稀散散,看得出这些箭矢已经不知反复用过多少次了。 他随手拿出了一支箭,箭头被打磨了很锋利,不过材质却有些奇怪,不是铁却又有些像。 陈修缘拿在手里端详了片刻,心里得出了结论,应该是一种铁矿石,后来不知怎么被这个猎户得到,打磨成了箭头。 将箭矢重新放回箭囊,陈修缘随手背了起来,紧接着他的目光又扫向了其他地方,刚才翻找东西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些刀币,若是没有猜错的话,这应该是此时赵国流行的钱币。 当然,还有一些肉干,以及一些干粮,或者说窝窝头,本着不浪费的原则,这些东西,陈修缘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然后用一块布给打包。 末了,看着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房间,他苦笑着摇了摇头。 “荒野求生嘛~~” 在离开房屋的时候,陈修缘下意识转身看了一眼,心想用不用给稍微收拾一下,以防有人看出什么猫腻? 只是随后他又摇了摇头,这个年代,村里又是这种情况,进来一两个强梁,翻箱倒柜的不也正常,若是再去给收拾了,反倒有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新时代好青年,还是头一次干这种事情。” 拜别这个汉子后,他离开了这间屋子。 再之后,又是差不多的流程,陈修缘一一拜访了这三羊村的四十几间屋子,至于收获,也不算少,与一开始的时候相比,多了一张弓,七支箭,一把生了锈的短剑,还有几十个刀币,以及一些吃食。 此时,天阴沉地像坠下来了一样,陈修缘带着东西来到了村口的那间屋子内,打算等这阵雨过了之后再离开,在这个时候,鬼知道自己要是着凉感冒之后会不会一命呜呼,所以他自己也很小心。 坐在地上的陈修缘,看着自己的小手,眼神变得深邃起来,经过之前的那些活动,他终于弄明白那张弓是怎么回事了。 “天生神力~~” 陈修缘的话悠悠响起,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他的力气变得非常恐怖,就连那张弓也能被他拉成满月。 “要是没记错的话,这个时代应该也有一个人,天生神力,真不知道那个人在这个年纪会不会也有这等气力,如今若不是亲自经历,恐怕也绝不会相信一个人能举起一个鼎。” 屋外传来了风声,带着泥土的味道,陈修缘收回自己的思绪,然后静静看向屋外。 “大雨要来了。” 第五章 这个该死的世道 “吁!!” 街道上忽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一阵阵雨声一起传到了陈修缘的耳中。 陈修缘脸色一沉,自己之前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他迅速将身旁的东西堆在一角,然后用破布一盖,最后屏住呼吸藏在了门后。 又过了一会儿,门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 “呸,真他娘的晦气,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这老天爷却偏偏跟老子作对!!” “大哥,这雨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了,咱们先避一避,等雨停了再回山寨吧!” “有这两个小娘子在,大哥也不会寂寞了......” 说着说着外面又传来一阵哄笑,陈修缘趴在门后,通过门缝看向外面。 带头的是一个汉子,头上带着斗笠,一脸络腮胡子,长得人高马大,他胯下是一匹马,马背上还有一个......被捆住双手的女子。 随着他的视线移动,也看清楚了外面这些人的数量。 “一、二、三、四、五......” 他默默在心里数着,眼神微微一沉,一共有六个,再加上六匹马,还有两个被他们放在马背上的女子。 “都先自己找个屋,等雨停了咱们再走!” 说话间,那个带头的汉子从马上跳了下来,然后又将马背上的那个女子往自己肩头一扛,大摇大摆地走向一个院子。 但见这个女子双手被缚,嘴里还填了一块破布,至于模样因为下雨的原因却是看的并不清楚,只隐约能看出模样还不错。 而这些嬉笑的汉子们,对于院子和街上的死人,视若无睹。 看到这里,陈修缘心里一动,随即那双拳头下意识攥了起来。 对于外面的惨状这些人视若无睹,只有一种可能,村子里的惨祸就是这些人所为,否则他们绝对不会如此的淡定,就算是那些训练有素的军队,看到这等惨状,也绝对不会如此的冷静。 换句话来说,自己也是被这几人所伤,若不是自己另有造化,恐怕此时已然身死。 一想到此处,陈修缘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左手处那块越来越淡的胎记。 躲在屋内的陈修缘眼睛一眯,一时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 …… “你小子看什么呢?” 屋外,又传来一道声音,说话的是一个独眼龙,他伸手拍了拍身边一个年轻汉子的肩膀,那只独眼阴狠中带着一丝警告。 “没……没什么。” 汉子嘿嘿一笑。 见他如此,独眼龙不由摇了摇头,年轻人贪花好色,心有慕爱很正常,但他们山寨可不比别的地方。 阴沉的声音带着警告的意思,他们是一个山寨的不错,但坏了规矩,一样得死。 “小子,山寨有山寨的规矩,坏了规矩,到时候没有人能救得了你。” 那汉子听到这话,脸色一怔,眼角闪过一丝后怕,看着统领的那间屋,他下意识舔了舔嘴角,有些不甘地收回了视线。 独眼龙见状又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权当是安慰了一下,随后转身朝另一间屋子走了进去。 屋内,陈修缘的视线慢慢凝实。 战国, 这个战火纷飞,命如草芥的时代。 给他异世界的人生上了第一课。 “或许嬴政做的是对的……” 听着房间中传来的哭嚎,以及男人兴奋的呐喊,陈修缘轻轻叹了口气,犹豫、思量、权衡利弊尽数化为了杀意。 若自己是一个普通小孩子,那现在能做的是老老实实地在屋里躲着,祈祷这些人不会发现自己,毕竟以身犯险成功率太低了。 但现在不一样,自己虽然是一个小孩子,但力气很大,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大,再加上自己手上有武器,敌明我暗,他未必没有机会。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我能不能干掉他们!” 陈修缘紧了紧手里的长弓,舔了舔有点干涩的嘴角。 忽然,街上的一个汉子骂骂咧咧地走了出来,是那个猎户的屋。 “狗日的,这个人是吃屎了吗??” “粪坑也比这里香~~” 看着这个有些瘦弱的汉子骂骂咧咧走了出来,陈修缘心里不由一动,他知道猎户屋里的味道,寻常人刚一进去,能忍受的了的不多。 不过下一刻,陈修缘的心就提了起来,因为这个汉子快步朝自己这个屋里跑了过来,雨势非常大,几乎是几个呼吸间,没穿蓑衣的汉子浑身就被淋湿了。 额前头发一绺一绺的垂了下来,脚下的草鞋因为地面湿滑还跑掉了一只,随后他又不得不转身,弯腰将地面的草鞋拾起来,也顾不得往脚上穿,拎着就往屋里冲来。 看的出来,他们这些人也非常忌讳被雨淋,毕竟在这个时候,风寒这种症状,一个不好真的能要人小命。 “这个见鬼的天气!!” 因为下雨的原因,屋内的光线非常的暗,陈修缘又没有生火,所以刚从外面进屋的时候,这个汉子的视野非常的差。 就在他反手关门的刹那,陈修缘出手了。 小小的身子,快的像是正在伺机而动的狸猫,第一拳落在了汉子的裤裆上,陈修缘在击中的瞬间,感觉像是什么被他打爆了一样,紧接着便是第二拳,小拳头好似一个铁疙瘩,在这个汉子弯腰躬身的刹那,重击在他的下巴处,只听咔吧一声,汉子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便直接后仰倒地,没了动静。 站在原地的陈修缘,能感觉到此时此刻自己心好似要跳出来一样,小脑袋有些充血,情绪变得很亢奋,但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不能一直这样,必须要冷静下来。 大约十个呼吸之后,陈修缘抬脚走了过去,不过这个时候,他手上多了一柄短匕,看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汉子,他躬着腰,伸出手慢慢朝他的鼻下探了过去。 “还有呼吸。” 陈修缘眼角一跳,如此重击居然还没有立时要了对方的性命。 看着眼前之人,或者说凶匪,陈修缘眸光明灭不定,随后他抬手,短匕对准对方胸口的位置刺了下去。 又过了片刻,陈修缘伸手搭在对方的脖颈处,一番试探,再无半点脉搏,他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外面的雨依旧在下着,天空之上,惊雷滚滚,陈修缘听着耳边不曾停歇尖叫和狂笑,忽然觉得有些冷……心冷。 “这个该死的世道。” 第六章 青铜剑冷,孤童诛恶 “咔嚓~~” 陈修缘抬起头透过门缝看向外面,昏暗的天空上一道道闪电盘踞,如同一条条银白色巨蟒撕裂天幕,刹那间照亮了整片天空。 “世间多不公,以血引雷霆。” 看着天空奇景,他脑海中不知何时浮现出这么一句话。 “还真是应景啊~~” 陈修缘视线扫过外面,雨水打湿了那些村民的尸体,血水与雨水混合在一起,将这个不大的地方染得血红。 说实话,他不是一个悲天悯人的好人,但看到这一幕,他心底还是受到了极大的触动。 世道的混乱,人性的残忍,生命的脆弱,当历史中的一幕幕真正在他面前展开时,他忽然发现,每一个地方都好像是一个故事。 但每一个故事又是那样的沉重,沉重到史学家们不得不将其简单的化为几个数字,又或者用春秋笔法一笔带过。 “还有五个。” 又沉默了片刻,陈修缘缓缓吐出一口气,心湖再度恢复到平静的状态。 一道道思绪再度在他的脑海中展开,有了这一次的经历,他大体能对比出自己如今的力道,至少能够和一个成年人媲美,并且在击飞那个汉子的时候,自己并没有用出全力。 自己手底下有七支箭,一柄短匕,对面还有五个人,分别在五间屋里,其中两间屋内还有两个女人。 随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然后来到被自己干掉的这个汉子身边,他先是打量了一下这个汉子,伸手在对方的胸前和腰间以及背后一阵摸索。 片刻之后,他眼睛不由一亮,只见陈修缘从对方身后抽出一柄剑,一柄看起来有些重的剑。 “青铜剑?” 陈修缘看着手里的剑,眉头不由一皱,这个时期铁应该是应用了,不过他转念一想,此地太过偏僻,有青铜剑就不错了。 他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感觉和拿着一根木制尺子差不多,随后他不由摇了摇头,之前对自己力气的预估还是有些保守了,长剑差不多三尺,剑身略厚,青铜材质,估摸重量应该在三斤左右,但对自己来说恍若无物。 将自己现在手里能用的东西放在地上,陈修缘眼角余光扫过外面,剩下的这五人选择的房屋虽然并不是紧挨着,也都相距不远。 自己现在若是对上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在出其不意之下,有八成把握干掉对方,毕竟这些人也决计不会想到,一个小孩子会有如此离谱的力气。 但若是对方一拥而上,那情况可能就不一样了。 “得逐个击破。” 陈修缘眼睛一眯,心里确定了接下来的行动总方针,他这个地方位于村口,距离那几间房还是挺远的。 “还有那两个屋里有女人的,需要放到最后处理。” 屋内有女人的两间屋,闹出的动静太大,若是突然没了动静,估计其他几人也会生疑,所以这两间屋的人他需要最后来料理。 “动作一定要快,不能让他们发出声音,至少声音不能太大。” 外面的暴雨和惊雷是最好的掩护,因为暴雨的缘故,这些人在进入屋子之后,都会选择关门,这些土屋虽然也留了窗户,但却十分窄小,要想通过窗户观察外面,无异于异想天开。 还有关门的动作,这是他从被自己干掉那个汉子动作中总结出来的,这个汉子在进屋的第一时间就选择了关门,大概是担心外面的雨吹进来。 “如今村子里只有他们几个人,若是去敲门,这些人有很大概率会过来开门。” “在那一瞬间便是机会。” 陈修缘目光连闪,听之前那个独眼龙说话,陈修缘也知道了,这伙人是同一个寨子的。 在外面没有动静的情况下,大门响了,这些人估计也根本不会怀疑是其他人,所以他当前的计划是有可行性的。 还有身高方面,他现在只是小孩的体量,这几人都是成年男子,身高虽然没有现代社会人高马大,但粗略估计也有一米七左右,在自己只有一击的情况,他必须保证能够这一击能够造成致命伤害,或者让对方不能开口。 一条条推论被陈修缘不断敲定,他的眼神也越来越冷,手却越来越稳。 “果然,最合适的还是那个地方嘛~~” 陈修缘心头闪过几个特殊的部位,例如喉结、下巴三角区、颈部两侧、太阳穴、心窝等地方,但最后又被他排除选择的第一序列,这几个地方虽好,但却与当前的实际不符合。 若他此时是一个成年人,又有这等力气,或许解决这几人费不了太多的功夫,但现在却不行。 不过他还有其他的选择,就跟之前一样,他记得现代社会有过相关的调查,蛋蛋被爆的瞬间,产生的疼痛值相当于生产160个小孩或2300根骨头同时折断的疼痛,这种剧痛人体一般很难承受,所以身体会自动调节,至于下场,那就是神经源性休克。 对付普通人,这样的方式的确不妥,但对付这些凶匪,陈修缘便没有那么多的顾虑了。 从躺地上的这个凶匪身上撕下一块布,简单的将自己的右手缠了起来,然后将那柄短剑插在了自己的后腰,陈修缘轻轻推开了房门,然后猫着腰便走了出去。 “哐!哐!哐!” 不大的敲门声响起,在外面的雷声之中非常的不起眼。 屋内传出一道声音。 “谁啊~~” 随后便是走动的声音,门外,一个矮小的身影站在中间靠左的地方,一动不动。 “他娘......” 开门的一瞬间,声音像是被掐断了一样,陈修缘扶着对方已经软了的身子,靠在墙上,接下来又是同样的补刀流程,解决了第二个人。 这一切在惊雷的掩护下,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然后稍事休整,陈修缘又敲响了第二间屋。 不过这一次,没有回答,只有脚步声,外面的雨依旧哗哗地在下着,挡住了其他人窥视的可能。 门依旧开了,结果也早就注定了。 是之前跟独眼龙说话的汉子,只是不等他回过神,剧痛便占据了他所有的心神,然后在人体自我保护机制下昏死了过去,陈修缘心无旁骛,将人又拖了进去。 “还有三个。” 第七章 人心博弈,杀机再现 “哐!哐!哐!” 三羊村,暴雨中,陈修缘敲响了第三个门。 站在门口,陈修缘眼神很冷,若是没有记错,这间屋里的人是那个独眼龙。 与之前解决的那三个人相比,这个独眼龙给陈修缘的感觉有些阴冷,就好似是一只孤狼,残忍中带着一丝狡诈。 屋外惊雷依旧,似乎是想唤醒这个麻木不堪的世道,站在屋外,陈修缘觉得地面都在动。 不远处的房屋之中,男人猖狂的笑声,还有女人的哭泣,交织在一起,似乎在诉说着这个世界的悲哀。 “什么事儿?” 一道沙哑的声音传了出来。 不过这个问题是注定没有回答的,陈修缘年纪太小,一出声便有了破绽,所以他也不会去回答这个问题。 当然,在之前他也想过一些比较棘手的情况,比如说这些人不会关门,自己去敲门,他们要是回一句“门没关。”自己又该怎么做? 不过这种情况始终都没有发生,至于原因,陈修缘也都猜到了。 若是普通人,或许会有这种情况出现,但这些人是凶匪,干的是掉脑袋的营生,越是这样的人,那便越会小心,绝对不会将自己的安危交给其他人。 也就有了后来,这些人只要进屋都会下意识关门的情况。 “哐!哐!” 又是两声,相较于之前的那三下,这次的两下敲门变得慢了一些。 给人的感觉就好似是有些犹豫,但又不得不来的样子。 陈修缘眼神没有半点波动,竟像是一潭死水一般,在之前那个瘦削的汉子闯进他藏身的屋子,今日这件事儿便注定没有回头路了。 若不能解决掉这几人,等雨停了,那遭殃的就会是自己,这一点,陈修缘心知肚明。 果然,听到这两声敲门,屋内也有了动静。 “小兔崽子,要是没什么大事,老子非扒了你的皮!!” 独眼龙听到外面那两个女人的动静,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来找他的并不是今天带队的那两位头领。 至于其他人,以他的资历来讲,叫一句小兔崽子并不过分。 外面下着雨,他也就没多想,毕竟这个时间,连他们都在躲雨,更何况是其他人了。 机缘巧合之下,多疑的孤狼没有预料到今日的局面,所以门还是打开了。 当他打开门的时候,那只独眼中划过一丝诧异,门外并没有看到人,然而下一刻,一股钻心的剧痛直接冲进了他的大脑,然后他的身体下意识弓了起来。 只是还不等他出声,又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一个重物击打,下一刻,他的意识便模糊了。 意识在弥留之际,他那只独眼,好似看到了一个身影,一个不高的身影,看起来像是一个孩子。 “孩子??” “这怎么可能??” 一个孩子怎么敢对他一个成年人动手,况且他们还是穷凶极恶的凶匪。 但真相他却永远都不知道了。 陈修缘手脚利落地将人拖进了屋里,然后补刀。 他在此人身上一番摸索,有些意外地收获了一把短刀,比之前自己从农户家中找到的那把还要趁手。 他拿在手里简单的比划了两下,通过门缝看向斜对面的一间房屋,那里是最后两人之一。 至于另外一个则在他这间房屋隔壁的隔壁,那里是三羊村模样最好的屋子。 稍事休整,陈修缘便迈开脚步再度走进了雨幕之中,刚走到门前,屋内便传来一阵狞笑,还有女人的啜泣。 陈修缘轻轻叹了口气,自己如今能力有限,不可能事事圆满,随后将自己略微有些波动的心境再度平复下来。 然后,他伸手,敲响了这间房屋的大门。 “哐!哐!哐!” 声音比之前的要大,带着几分急促。 站在门前的陈修缘,目光连闪,此行一共六人,能够有战利品的,自然就是这六人的头目,在他们六人之中地位就不会低。 像这种最低层的小头目,要想驾驭下面的人,自然得有一些脾气。 有一句话正揭示了这个道理,小人畏威而不畏德。 所以此时此刻,陈修缘敲门的力道和速度便略增了三分,让人有一种催促的感觉。 换句话来说,陈修缘在激怒这个小头目,然后对方可能就会不管不顾地冲过来开门。 当然,在这一点上,陈修缘也没有失算。 “滚!!” 好事被人打扰,身为小头目自然会有脾气。 所以陈修缘又是接连三下。 “哐!哐!哐!” 站在门外,陈修缘便已经听到屋内那个汉子语气间的怒火。 “找死!!” 随后便是一阵脚步声,步伐很重,像是没有穿鞋,直接冲了过来。 陈修缘往门的右侧稍微挪了一下,这个位置对开门的人来说,正好是左边,而一般来讲,一个人的右手要比左手灵活,左边正是他的弱势区。 “敢坏老子的兴致,老子活剐了你~~” 伴随着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房屋门被打开了,就在这个汉子四门大开的瞬间,陈修缘动手了。 握紧的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对方的裆下直冲而去。 这些山寨的人都是粗布麻衣麻裤,所以目标很明确。 昏暗的光线下,陈修缘都能看到对方凸出来的眼珠子,七尺男儿在一瞬间成了一个被煮熟的大虾,对方被他这一击给打懵了,但陈修缘却没有,好似铁锤的小拳头第二击准确地落在了对方的太阳穴上。 许是因为这一次陈修缘力道大了一些,这一击直接将屋里的汉子击飞了出去。 然后陈修缘顺势拔出腰间的短刀,一刀封喉。 就在这时,屋外有一道闪电骤然亮起,将昏暗的屋子照亮,蜷缩在床上的那个姑娘,看着眼前忽然多出的这个孩童,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孩童,惊惧异常,尖叫出声。 陈修缘扫了对方一眼,没有出声,转身再度隐入雨幕之中,他心知这一声尖叫一定会引起最后那个人的警觉。 这个时候,对方很有可能会开门出来,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这个时候便是自己的机会。 来到门前的陈修缘屏息凝神,蓄势待发,好似一头猎豹,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不多时,门后便传来了脚步声,然后是门栓被拉开的动静,就在陈修缘准备的动手的时候,忽然他眼睛眯了起来,心里一沉,因为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啜泣声。 他迈动脚步,又往一侧挪了挪,但却并没有离开,在只剩一个人的情况下,他是有把握拿下对方的。 不过对于此人的谨慎,他却暗自叹了口气。 “倒也不全是傻子......” 第八章 血战恶徒,击杀头目 “去开门!” 因为就在门外,所以这道声音也传进了陈修缘的耳中,昏暗大街上,到处都是尸体。 陈修缘眼角余光扫过门口,见开门的是一个女子,一个赤身裸体的女子,他目光微微晃动,然后靠着墙坐了下来,右手的布条上早已被鲜血染透,他胡乱在嘴角那儿抹了两下,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只留下一条缝隙。 “咔嚓!!” 一道惊雷闪过,那个女子被吓了一跳,直接瘫坐在地上,门后那个汉子瞧见门口没人,又狠狠啐了两口。 “碍手碍脚的,给老子滚!” 耳边又传来一阵声响,陈修缘眼角余光扫过,那个女子似乎是又挨了对方一脚,一下子趴在了地上,只不过这个时候,她不敢说话,只能在一旁小声地啜泣。 随后陈修缘便见一只脚先迈了出来,然后是一把长刀的刀尖,再就是胳膊。 很显然,这个头目此时依旧还没有收起警惕,脚下也非常的小心,此时此刻,正在试探着走出来。 陈修缘待在一旁,一动不动,加上之前动手已经被染红的衣服,衣服胸前的那一道破洞,此刻,他竟真的像是一具尸体。 那头目缓缓走出房间,视线扫过院子,看着外面的这几具尸体,也丝毫没有觉察出半点不对劲的地方。 毕竟这样的场景,整个村子都是一模一样的。 老的、小的、还有女人,他们一个都没留,所以对于装成尸体的陈修缘也没有起疑。 走出屋子之后,那头目便朝斜对面的那个房间望了过去,见那边依旧在关着门,他眉头一皱。 “老二,你那边有没有事儿??” 想了想,他扬起嗓子喊了两声。 不过这个时候,他的问话注定是没有回复的,因为人已经被陈修缘杀了。 等了一会儿,对面始终没有回答,这个头目眼底不由开始慌了起来,他又迈步朝村里的大街走了两步。 他们一行六人下山,屠了三个村子,在回山的途中遇到大雨,这才又折回了三羊村,才半天的功夫,怎么一切就变了? “瞎子、二虎......” 站在原地,汉子又接连喊了两声,这一次他喊的是其他人,不过同样的,依旧没有回答。 空荡荡的街道上,只剩满地的尸体,天上的惊雷咔嚓咔嚓响个不停,雨依旧在急促地下着,很快便将汉子的衣服给淋透了。 他的视线不由四下打量,对面的房屋静悄悄的,可不知为何,让他心头升起一丝恶寒。 天上的阴云尚未散开,光线很暗,大街上除了他在站着,便再也见不到任何人了,不大的村子,一眼便能望到头。 “他娘的,见鬼了不成!!” 汉子伸手抹了抹自己自己的脸,雨下的很大,几乎让人睁不开眼,在确定周围没有危险之后,他将手里的长刀往地上一插,一只手放在额前挡住了雨幕,另一只手又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看起来似乎是想把脸上的雨水给擦掉。 不知何时,靠在墙上的陈修缘已经站了起来,他的动作非常的轻盈,就在汉子插刀入地,观察对面房屋的一刹那,他出手了。 手里的短刀对着这个头目的后腰处直插而去,动作很快,力道很大,但准头却十足。 这头目也当真不凡,在短刀近身的一刹那,他好似觉察到了一丝不对,身体下意识就要往前翻滚,说时迟,那时快,陈修缘脚下一蹬,速度再快三分。 并且他瞄准的也不是这个头目的身体,而是对方身体前的二十公分处,对方这向前逃命的举动并没有收到应有的效果。 反而被陈修缘这突如其来的一刀给撞了一个趔趄,陈修缘的力气极大,这一刀又是全力爆发,几乎是一瞬间,短刀便撕开了他的血肉。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传来,汉子被瞬间重创。 而在对方踉跄的一瞬间,陈修缘顺手拽起地上的长刀,朝对方身后猛地捅了过去。 长刀破空,溅起一阵雨花,不等回过神来,汉子只觉后背又是一阵剧痛传来,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胸口处的刀尖,脖子一歪,没了声息。 解决掉这最后一个人,陈修缘心头的那股气一下子散了,他一屁股坐在门前,大口地喘起了粗气,心好似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一般。 像谋划这等袭击,两世为人,他还是头一次经历,若非心境还算是过关,今天的事情绝对没有如此顺利。 又过了一会儿,等手脚再度恢复了力气,他才站起身,将插在头目后腰处的短刀拔了出来,转身走进了身后的屋子。 这个时候,方才开门的那个女子正蜷缩在屋内的一角,看着陈修缘进屋,她更是瑟瑟发抖。 亲眼目睹了眼前这个小孩子的凶残,她根本不敢用看小孩子的目光来看陈修缘。 陈修缘见对方如此,不禁摇了摇头。 “我是三羊村的,杀他们是为了报仇。” 稚嫩的嗓音,平静的语气,让人总是觉得有些割裂,不过听到这话,这个女子却安静了下来。 “你......是谁家的娃娃?我姑姑家也是三羊村的。” 声音很柔和,并且听起来年纪似乎也不大。 在对方开口的一瞬间,陈修缘心里便闪过一些猜测。 “村子最里面倒数第三家,我醒过来的时候,正在一间放柴火的屋子里。” 那女子听到这个回答,轻轻应了一声。 “哦~” 收回视线,陈修缘又在屋里打量了一番,这间屋子他是来过的,之前他来找东西,几乎将这间屋子翻了个便,他记得这间屋里还有两件衣服。 眼下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得赶快换下来,否则很容易着凉,于是他迈步来到西边,从一个箱子里翻出一件衣服,然后在这个女子狐疑的目光下利索的穿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一边穿着衣服,陈修缘一边问道。 蜷缩在一旁的那个姑娘似乎还不太放心,一直都在打量陈修缘,听他问话,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说道:“姚依。” “另外那个房间中的也是我们村的,叫小琳。” “这位......小恩公,敢问高姓大名?” “......” 第九章 始知真相,驯马离去 时间飞快,转眼间,又是两个时辰。 在这期间,陈修缘让姚依将另一个房间里的女子叫了过来。 一番交谈,陈修缘得知了当前这个时期的大体概况,与自己猜想的不错,这里的确是战国时期,此处地界是赵国境内。 动手的那一伙凶匪是附近一个叫飞虎寨的势力,这些人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动不动就下山烧杀抢掠,只不过这一次,带头的那位统领不知什么原因心情不太好,便有了之后这些丧心病狂之举。 并且在交谈过程中,陈修缘也了解到一件事儿,三羊村和附近的几个村子地处秦赵两国的边境上,对于这一种地带,两国的力量几乎都延伸不到,或者说不想管,是故才造成眼下这种混乱不堪的局面。 “得离开这里,这六人的死讯最多能拖个一两天,到时候飞虎寨的人必然会派人来查,等山寨大部队过来,我们要想走那就晚了。” 陈修缘目光闪了两下,对身前的两女说道。 两女听到陈修缘的话,脸色也变得紧张起来,若是有可能,她们这辈子都不想再落到那些凶匪手里。 知晓陈修缘的不凡之处,两女齐齐拜倒。 “小恩公,能否带我们一起离开。” 陈修缘站在原地,眉宇间闪烁不定,似乎是在权衡利弊,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带上两人,有好处也有坏处。 两女原本就是附近村庄的人,对这里的地势非常的熟悉,有她们指路,自己的行程能快不少。 这是好处。 当然,带着她们一起也有坏处,若是自己一个人,面对危险的时候,自己一个人要比带上两个累赘方便。 人在危险的环境中,总会权衡利弊,这是人性使然。 就好像姚依和小琳,她们心里知道,若是她们独自逃离,生还的可能性很小,若是跟着眼前这个看起来像是个小怪物的娃娃,便有很大的希望。 所以一番权衡之下,她们便不约而同地祈求陈修缘带上她们,这是一个人求生的本能选择。 而陈修缘也在权衡,刚来到这个世界,他还未曾见识一下这个时代的精彩,也不想因为两个素不相识的女子丢掉自己的小命。 “带上你们可以,但有一事我事先与你们说开,若是遇到不可抗拒的事情,到时候两位......姐姐就不要怪我心狠了。” 姚依和小琳听到此话,面色不由微微一变,一时间眼底深处略过一丝迟疑,她们忽然感觉眼前这个娃娃似乎也不是一个好人呢? “小恩公,敢问不可抗拒的事情是指??” 说话的是姚依,相较于小琳,这个姑娘心理素质还是要强一些。 陈修缘眼睛一眯,语气带着一丝沉重说道:“待在一起,我们都会死的情况。” 听到这话,姚依和小琳相视一眼,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这种情况她们是能接受的,她们大道理懂得不是太多,但拉着别人和她们一起陪葬的想法还是没有的。 “若是如此,小恩公自管离开就好,我们姐妹绝对不会有半句埋怨。” 陈修缘听到这话,又看了姚依一眼,这个姑娘有此决断,确实不简单了,毕竟刚刚两人经历的事情,放在寻常人身上,恐怕一时也难以冷静下来,更别说其他的了。 “对了,我们还会生火做饭,若是小恩公带上我们,吃饭上就不用再担心了。” 陈修缘点了点头。 “那种情况一般来讲也不会遇到,等到了有人地方,你们愿意留下,也可以留下。” 见姚依如此识趣,陈修缘又补充了一句,有些事情事先说开了,省的到时候她们再心生怨怼,两边不讨好,还不如跟现在一样,先小人后君子。 当然,他自己心里也清楚,造成现在这种情况的根本原因是自己还太弱小,若现在自己是个成年人,估计便不会有这些顾虑了。 看着陈修缘从村口那间屋里拿出一个早就收拾好的大包袱,姚依和小琳神情错愕,心里也泛起了嘀咕,她们不会是跟错人了吧? “村子里的人都被他们杀了,待在这里肯定不安全,之前我是想走的,就翻了翻各家的屋子,把能用的都带上了。” 简单的解释了两句,陈修缘又看向了外面的这几匹马,这几人能够骑马过来,说明附近的道路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难走。 不过眼下他的身量比较小,要想骑马,难度极大,除非是这些马儿愿意配合自己。 “你们会骑马吗?” 陈修缘转身又问了一句。 “小恩公说笑了,我们姑娘家......” 这个回答并没有出乎陈修缘的预料,像她们这样的姑娘,平日里恐怕根本接触不到马匹。 想了想,陈修缘拿起放在一边的长刀,朝着六匹马走了过去。 两女见状,神色有些古怪,这位小恩公又想干什么? 只见陈修缘来到这六匹马前方,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不清楚你们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但我的老师告诉过我万物有灵,眼下我需要离开此地,你们谁愿意来充当我的脚力?” 见状,两女站在一旁相视一笑,若是说之前陈修缘给她们的感觉像是一个大人,那现在却又如顽童,牲畜怎么可能听懂人说的话呢? 这几匹马个头都不算高,肩高还不到一米三,陈修缘在心里估计应该不是用于战场的战马,而是平日里用来拉车的。 陈修缘看着这六匹马没有什么动静,心里暗自摇了摇头,在历史上出现过数匹极为有灵性的马匹,能通人性,不过可惜眼前这些并不是如此。 方才之言不过是一次尝试,他心里本来就没怎么抱有期望,马匹不动,那动的自然就是他了,他手脚利索地跳上一匹马,然后拉动缰绳尝试牵引它向前走。 只是可惜,无论他怎么用力,这匹马始终无动于衷,在最后甚至表现出一丝不耐,想把他摔下来,一旁的两女看的心惊胆战,有好几次都要惊呼出声了。 见状,陈修缘瞅准了一个机会跳了下来,两女见他面色有些难看,还想着上前安慰两句,只是下一刻,一抹刀光乍现,方才表现很抗拒的那匹马直接被他砍掉了马头。 两女脚步一顿,眼瞳之中满是惊惧,两人的双手抓在一块,一时不知所措。 许是训练过,陈修缘杀掉第一匹马之后,剩下的那几匹虽然表现出一丝不安,但是都没有乱跑。 面无表情的陈修缘再次跳上了第二匹,然后重复了之前的动作。 可惜,对于他这个小豆丁,这些马匹似乎都很抗拒,然后又是一刀。 直到剩下最后的那两匹,见陈修缘走了过去,两条前腿直接跪倒在地,表现出臣服之意。 姚依和小琳看到这一幕目瞪口呆。 “小琳,那些驯马的师傅是这样驯马的吗??” 小琳像是吓傻了,站在一旁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不清楚驯马师傅怎么驯马,但绝对不是这样,看这个娃娃的模样,要是这两匹马不配合,估计也是一刀。 这时,陈修缘也走了过来。 “马匹应该是稀罕物,整个山寨里也不会有很多,要是山寨里来人,这些马匹很可能会成为他们的脚力来追杀我们,眼下我别无选择,要是马儿都不配合,杀掉要比留下好。” 听到这个解释,两女登时恍然大悟,怪不得陈修缘出手如此果决。 相较于小琳视线一直在躲闪,姚依的目光却变得有些异样,看着陈修缘的身影,她有些出神。 如此年纪便有这等胆魄和决断,她有种感觉,未来这个娃娃必定会是天下搅动风云的大人物。 ...... 第十章 投亲,代城闻天宗 “小恩公,到这里应该差不多了吧?” 太阳东升西落,又是一天一夜。 一处破庙里,姚依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肩头,缓解着疲惫,一边出声问道。 经过这两日的相处,她心里更加佩服起眼前这个不大的娃娃了。 看对方的年纪最多也就十来岁的模样,甚至还要更小,可一路对方的行事举止都不像是一个小孩子,反而更像是一个大人,一个行事很周到的大人。 至于小琳,现在还有些怕陈修缘,之前陈修缘面无表情剁掉马头的场景还在她的心头挥之不去,她真怕对方手里的刀最后会砍向自己。 “还不行。” 陈修缘坐在地上,伸手摆弄着手里的树枝,听到姚依的话,他沉声回道。 “都已经一天一夜了,我们跑出了至少一百里,难道还没有逃出他们的势力范围?” 陈修缘听到此话,轻轻摇了摇头。 “具体情况,我不敢说,但有一点,万一此地还没有出飞虎寨的势力范围,我们却放松了警惕,至于什么样的结果,两位姐姐应该能猜到吧?” 说到这里,陈修缘的语气微微一沉,尽管没说什么恫吓之言,但姚依和小琳的眼神却不自然闪过一丝后怕。 “那我们要不继续赶路吧!我们其实还好,并不......累。” 陈修缘看着身前的火苗,思绪有些飘远了,这种时候,往往实话会比恫吓之言管用。 “已经一天一夜了,就算我们想走,马儿也需要休息,你们可以休息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我们再出发。” 姚依听到此话,不禁抬起头看向陈修缘。 “小恩公不休息?” 陈修缘转身看了过来。 “你们守夜我不放心。” 姚依闻言有些尴尬,她也有十七八岁了,如今被一个小娃娃瞧不起,俏脸之上不由飞起几缕红霞。 “姚依......” 小琳听到这话,有些紧张,她拽了拽姚依的衣角,轻轻摇了摇头。 姚依看到小琳的表情,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陈修缘带着她们,本来就是她们占了大便宜,守夜这种小事儿她们若是再推辞,那就太不识趣了,只不过看对方的样子,也不会让她们来守夜,一时让她也无话可说了。 “那就辛苦小恩公了。” ...... 旭日东升,陈修缘与姚依、小琳三人又在路上歇了歇脚,昨天夜晚他们连夜赶路,时至现在,离开三羊村已经至少有两百五十里地。 “再往前应该就是秦赵的边境了。” 陈修缘一直紧绷的心弦此时才算是松了下来,抬眼望去,有一座城池已经远远出现在陈修缘的眼前,城门口上有两个字“代城”。 一路走来,他也打听过了,过了代城,便是秦国的地界了,如今两国还算安稳,暂无战事,代城也相安无事。 “听小琳姐姐说,你家的一位叔父在此地经商,等找上了人,我们便在此分别吧!” 小琳听到此话,缓缓松了口气,连忙拜谢。与陈修缘在一块,她一路上心惊胆战,生怕这个小娃娃拔剑杀了她们。 姚依听到这话,眼神微微一变,代城之中,是小琳的叔父,却不是她的亲人,念在亲戚的关系,小琳的叔父自然会帮她,但自己,可就不一定了。 在这个时候,身为一个女子,比之货物也好不到哪里去,相较于那个素未谋面的“叔父”,她更愿意相信身边的这个小家伙。 虽然到现在她也不知道眼前的孩童叫什么名字,对方那股生人勿进的气息也让人望而却步,但她却能感觉出对方有自己的底线,远比寻常人还要高的底线。 若对方真的是冷血无情、自私自利的人,那对方就绝对不会救下她和小琳,甚至说对方还会帮三羊村的人报仇,当时他最稳妥的方式应该是悄无声息地离开。 也不怪姚依如此想法,毕竟当时她已经被那个统领扛进了屋内,后面发生的事情她一无所知,若是那个体型瘦削的凶匪不曾进入陈修缘躲避的那间房,或许陈修缘自始至终都不会现身。 但这些姚依都不知晓,所以与小琳不同,她心里盘算着要不要继续跟着陈修缘,只是她又转念一想,陈修缘是一个小孩子,虽然一路上行事严谨,可逃命与生活又不一样,在这个世道上糊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自己若是真的跟着对方,未来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好到什么地方去,一时间有让她有些犹豫。 相较于风餐露宿,她一个姑娘家还是更期望安稳,特别是在经历了飞虎寨那件事儿之后。 “进城吧!” 陈修缘将手里的马缰绳递给两女,跟在了他们身后,毕竟一个小孩子牵着马是有些突兀的,姚依和小琳虽然是姑娘,但都已经成年,再加上这几日风餐露宿,身上也多了几分江湖气,看起来也就没有那么扎眼了。 “先去找小琳姐姐的叔父。” 经过简单的询问,知晓几人是来投奔亲戚的,守城的官兵也就没有过多的盘问,边境这边的城池,眼下还好,等战时一到,不知要死多少人,所以对于赵国人,他们几乎都是来者不拒。 对他们来说,这些妇孺在战事最差的时候也能当口粮。 一个饭馆中,三人简单叫了几个菜,拿着手里的饼子便吃了起来,小琳虽然知道她有个叔父在代城经商,但具体在什么地方却并不清楚,代城地方不小,找了一会儿,三人也并未寻到人,所以陈修缘便带着两人来了饭馆。 一般来讲,这种地方多食客,消息也都是非常灵通的,来这里吃食,一方面是为了填饱肚子,另一方面则是探听一些消息。 听着耳边传来的那些话,陈修缘的目光一直都很平静,这里地处边境,战时并不安定,所以很多在此居住的人嘴里都会抱怨两句。 秦国怎么样了,赵国怎么样了?涉及的领域也是各个方面,当然除了这些,也有一些江湖上的消息,比如说墨家、兵家、儒家这些人都在干什么。 直到他听到一个地方,让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古怪起来。 “听说道家天人论剑,又是天宗掌门赤松子获胜了,那把雪霁......” 第十一章 别离,寻道 “小恩公听说过道家天宗?” 吃完饭后,小琳便去了掌柜那边,趁机打听自己叔父的情况。 姚依和陈修缘没有动身,似乎是注意到了陈修缘的异状,姚依便出声问了一句。 “有一些印象。” 陈修缘心里轻轻一叹,欲言又止,单凭这些东西,他还无法确定目前是什么情况。 后世关于道家的记载,流传在世面的并不多,多是关于老子、庄子等记载。 更确切地说,这个时候纸张还未造出,对于文化的传播是一个极大的限制,很多东西无法落实到书面上,后世之人,以讹传讹,让那些经典最后变得不伦不类。 “对了,邯郸城是不是有一座闻名天下的舞阁?” 陈修缘想了想,再度出声,只是随后他又摇了摇头,姚依是来自赵国的一个小山村,对于外界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他这一问,有些多此一举了。 “这......” 姚依眉头一皱,看向陈修缘的目光有些奇怪,陈修缘是三羊村的,按理说接触不到外界才是,怎么会知道邯郸、舞阁这些东西? 当然,对于这个问题,她也不清楚,不过她却知道赵舞婀娜,闻名天下,因为有不少外地人会去邯郸学舞,她有幸见到过一次。 “我不太清楚邯郸是否有小恩公说的舞阁,不过赵舞婀娜,舞姿柔美,又刚柔并济,各国送舞姬前去邯郸学舞者甚多,我在两年前就遇到过一位前往邯郸学舞的姑娘。” 陈修缘听到这话,轻轻点了点头。 关于赵国舞蹈一事,史料中是有记载的,赵武灵王推行“胡服骑射”,吸收游牧民族舞蹈元素,形成赵国舞蹈“雄浑豪放、刚柔相济”的风格。 成语长袖善舞、邯郸学步说的便是这个事情。 “不过舞蹈都是富贵人家喜欢的东西,我们寻常百姓家是用不到的。” 提起歌舞便不得不提到各国的上层社会,姚依眼底划过一丝羡慕,陈修缘对此却摇了摇头。 在他的眼中,眼下各国战乱不断,不过是权力阶层贪欲不足,挑起战火纷争,若非始皇帝一统六国,恐怕这段岁月死的人会更多。 所以对于各国的高层,他的印象并不好,战国,这是一个上下级对立极为严重的时期,寻常平民百姓几乎没有人权,对上权贵,只有等死的份。 不过对于战国时期的舞蹈文化,他心里却并不抵触,舞蹈最初的功能并不是用来取乐,而是用来祭祀,只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才渐渐变得没有那么正式。 除了宴享表演还有民间娱乐,成为雅俗共赏的一种艺术。 “若是以后有时间,倒是可以去长长见识。” 姚依听到这话,双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似乎她对眼前这个小孩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了解。 “姚依,找到了......” 就在这时,小琳快步走了过来,此时她的脸上挂满了惊喜。 “找到了?” 姚依先是一愣,随后便反应了过来,小琳这是找到自己的叔父了? 小琳猛地点了点头。 姚依脸上不觉也露出了笑容,漂泊在外,风餐露宿,还担惊受怕,如今这样的日子终于算是结束了。 “小恩公......” 姚依转身看向陈修缘,眼里露出询问之意。 “嗯,我随你们一起去。” 尽管打听到了消息,但让她们两人自己过去,他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索性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心下打算与两人一起过去。 随后三人收拾了一下行囊,按照掌柜所说的地方找了过去。 这一次,很幸运,并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毕竟在城里,还是有官兵在巡逻,治安要比荒郊野外好很多。 见到人之后,小琳与叔父一番抱头痛哭,其叔父在了解完情况后,脸色也很难看,只是一想起飞虎寨,他似乎又无能为力,只得轻声安慰。 当对方听到是陈修缘救了两女,他还不太相信,毕竟看起来,陈修缘还是一个孩童,在他看来,对方能够在飞虎寨手上活下来便已经不容易了,更何谈救人? 只不过当姚依也明确表态后,他这才半信半疑地打量起陈修缘。 “感谢这位小壮士出手相救,许某感激不尽,若是小壮士不嫌弃......” 陈修缘见对方是一个实诚之人,心里也大体有个数了。 随后他开口说道:“救人之事,不过是同病相怜,那些人也将三羊村尽数屠灭,一路上我们三人结伴,两位姐姐对我也颇有照顾,此番背井离乡,我也有自己的打算,不劳先生费心。” “不过姚依姐姐与小琳姐姐同出一村,又同遭大难,恐还望先生收留。” 对方听到这话,目露惊奇,心里却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陈修缘言辞恳切,而又周到,现在他有些相信是对方救了自己的侄女了。 “小恩公......” 听到这话,姚依眼睛一红,陈修缘一路上其实对她们颇为照顾,眼下又替自己谋了一份生路,作为萍水相逢的两人,对方能做到这一步,她心里只觉得热乎乎。 “乱世之中,人命太贱,既然两位姐姐有幸活下来,那就好好珍惜,替那些逝去的人好好活着......” ...... 看着陈修缘离去的背影,男子轻轻拍了拍小琳的肩膀。 “小琳还有姚依,你们两个以后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吧!” 随后他不禁又感慨了一句。 “英雄出少年啊~~” 路上,陈修缘颠了颠手里的一个小布袋,眼睛一眯,小琳的叔父不愧是经商之人,行事老道让人不得不佩服。 许是对方看出了自己的不凡,给了自己这些东西作为答谢之礼,不多也不少,恰到好处,算是结了一份善缘。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目光也渐渐凝实,此事已了,那自己也该去做下一件事儿了。 道家, 太乙山。 “听说道家收徒看资质、看缘分,就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缘分......” 一道小小的身影渐渐混入了人群之中,正如这芸芸众生的一员,只是这一位穿越了千年的时光一员,又将给未来带去多少变化,恐怕没有人知晓。 ....... 第十二章 登山问道,“修缘”修缘 “终于到了。” 看着眼前这座钟灵毓秀的大山,陈修缘眼中闪过一丝向往。 “寻仙问道不辞远,一生好入名山游。” 当年青莲居士一生都在寻仙访道,常常出入名山大川,但最后却不曾找到那个答案,大多是乘兴而来败兴而返。 据传,当时李太白想找的其实就是先秦的炼气士,可惜最后却一无所获。 拾级而上,陈修缘放眼整座大山,此山巍峨高耸,云雾缭绕,宛如一幅泼墨山水画。 山势起伏,层峦叠嶂,苍翠的松柏扎根于峭壁之间,枝叶间偶尔掠过几只白鹤,清唳之声回荡山谷,更添几分出尘气象。 山间有清泉飞瀑,如银练垂落,水声潺潺,与林间风声相和,散发着天地间最自然的道韵。 只是走了一段时间,陈修缘却始终未曾见到山门,让他心里升起几分古怪之意。 天宗虽超然于世,但吃喝拉撒得有吧,山门若是建在半山腰又或是山顶,也不符合当下的情景,宗门弟子修炼有成,或许还不把这些台阶放在眼里,但是那些送菜的百姓,又或是掌勺的大厨呢? 当然,虽觉得有些古怪,但是他的脚步也并未停下,一路向上登山而去。 太乙山的后山,一处收拾的很得体的小院中,有两位老者忽然睁开了眼睛。 “师叔,又有人登天路了。” 另外一位仙风道骨的老者,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胡须,平静的目光中荡起点点涟漪。 天路, 道家天宗设置的独特考核方式,一般来讲,拜入天宗的弟子是不用走天路的,只有那些想跳过外门,直接拜入内门长老门下的年轻人,才会选择这种方式。 而内门的长老在收徒一事上,看重的更多是缘分,所以他们收徒一般都是自己下山寻找自己的徒弟,加之闯天路难度极大,那些资质普通之人也不会选择,一来二去这天路便成了摆设。 道家收徒五年一招,寻常时间,这边几乎是见不到人的,更多的是山脚另一处小院,那边常年有弟子在,各家拜访一般也都会先去那边打声招呼,然后才通知他们宗内的长老。 “阳关大道不走,却走了这条登山的小路,倒是一个有意思的年轻人。” 老者淡然开口,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另外一位老者,见到这种情况,朝天路方向看了一眼,随后又摇了摇头。 天宗立派,这些年也收了不少天资极佳的年轻人,不过那些人大都是长老们下山亲自收的徒弟,而通过正式招人进来的,投机之辈也不少,不过天宗从来不曾搭理,求仙问道需要的是天赋,投机之辈注定在这条路上走不远。 等这些人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之后,大多数便会灰溜溜地离开,这种情况,他们见多了。 如今见到陈修缘踏上天路,他们下意识便认为陈修缘是一个投机之辈,旋即不再关注。 而另一侧,陈修缘在到达太乙山山脚的时候,的确注意到了另一侧的小院,也有不少香客,只是在他的意识中,这种上香的地方自然不会是天宗门派所在。 就像是现世的龙虎山,身为道教祖庭之一,却也成了景区,山前是旅游景区,里面的工作人员也都是普通人,香客游客络绎不绝,甚是热闹,但热闹归热闹,真人却半个也见不到。 甚至他曾见过一些报道,那些想真正去寻一些高人指点的香客,被景区的工作人员以相信科学等理由给打发了,周遭哄笑一片,让那香客更是尴尬。 所以下意识地他就没有往热闹的地方凑,反而走上了这一条上山的小路,心里打算着若是见不到人,再折回去打听,省的到时候被人当猴看。 时间匆匆而过,一晃又是半个时辰,陈修缘站在台阶上,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算起来,从他上山,差不多得有一个时辰了,这一路上自己根本就不曾停下,再加上自己的天赋异禀,爬了少说也有八千个台阶,可当他抬头望去,还是一眼望不到头,身后差不多也是相同的情况,如此诡异的情况,一时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鬼打墙?” 这是他能想到的东西,只是随后一个想法又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入门测试。 道家收人看重天资根骨,这一点在他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路上他还在考虑天资根骨道家又是如何判断的,眼下他心里便有了几分明悟。 生于现代,一个信息交互堪称大爆炸的时代,脑海中的想法自然五花八门,对于入门测试他心里也开始嘀咕起来。 “是考验毅力还是别的......” 站了片刻,他抬起头看向前方,依旧是一望无际的台阶。 “天宗超然物外,讲究天人合一,或者说大道无情,犯不着用如此迷阵来为难一个小孩子.....” 陈修缘在心里嘀咕了一阵,随后便直接在台阶上盘膝坐了下来,如何破局,他需要好好想一想。 纷繁复杂的思绪渐渐被他一一清除,心底也渐渐安静下来,耳边有风吹过,荡起他耳边的头发,鼻尖是山雾那种湿润的气息,偶尔有白鹤长鸣声划破天际,为这寂静带来一丝生机。 眼前灰蒙蒙的,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似乎是跳出了自己的身体,可以从高空俯瞰自己的肉身,除了自己之外,放眼外界,一片虚无。 后山,那两位老者不知什么时候再度睁开了眼睛,率先开口的还是那位老者。 “师叔,此子......” 老者伸手抚须,眼神忽然变得有几分复杂。 “走眼了,本以为是一个投机钻营的娃娃,没想到如此年纪便有此等心境。” 少年时期,心猿不定,意马由缰,能够安静坐下来的人少之又少,眼下陈修缘入定已有两个时辰,这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可能不算什么,但对于他一个小孩子来说,已经不可多得。 “带他过来吧!” 老者起身,眼神有些飘忽,对方身上那股道蕴让他有些恍惚,仿佛这个孩子就是天生为道所成。 “光阴一瞬,沧海桑田,稚子坐观,又是一缘......” 第十三章 论道,师弟 “道可道,非常道......” 再度睁眼,陈修缘微微一愣,眼前的一切已经变了,他先是扫视了一圈,却陡然发现那一望无际的台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座小院。 小院之中还有两个老者,两个仙风道骨的老者。 “拜见......两位前辈。” 陈修缘率先开口,打破了寂静。 “你是来拜师的?” 在他的对面有一张茶几,上面摆放着一个茶壶,两个茶碗,左侧是一个模样稍加和善的老者,右边则是一个看起来稍显严肃的老者。 出声的是左边的老者。 “是。” 陈修缘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 “既然是想拜师,那你拜师的理由是什么?” 这一次出声的是右边的老者,他那双淡漠的眼睛没有太多的波动。 陈修缘眉头一皱,虽然只是简单的两句话,但他却感觉自己的一切都被眼前这个老者看透了一般,这种感觉不觉让他心头一紧。 听到这话,他没有立即回答,心念微动,一个个念头涌上心头,能让他生出这种感觉的道家天宗高人应该不多,再加上这个时候以右为尊,若是自己没有猜错的话,这位老者应该就是道家天宗的那位高人——北冥子。 相对的,对方的这个问题,在他脑海中也闪过了数个答案,可紧接着又被他尽数排除了。 若对面这位老者,真的是自己所猜测的那个人,那面对这样的高人,自己用一些堂而皇之的答案去搪塞,说不得会适得其反。 想了想,陈修缘还是遵循自己的内心,开口说道:“见天地,见众生,见自己,求心无挂碍,求心若止水,求心安理得......” 对面的两位老者听到这个回答,相继眯起了眼睛,天宗的教义便是天人合一,太上忘情,而陈修缘所说,却有暗合天宗之意,但这样的回答,是否有些刻意了? 稍微一顿,只听陈修缘继续说道:“还想求一求仙道长生。” 听到仙道长生二字,两位老者的目光再度一变,许久,两人都没有说话,其目光一直都落在陈修缘的身上。 陈修缘似乎感受到了两人的目光,倒也没有拘谨,这些话都是他自己的一些想法,却也坦然。 平静的目光好似一汪秋水,微风拂过时,带起点了点涟漪,但最后却又能恢复平静。 看到陈修缘如此坦然,右边的那位老者再度开口。 “小子,求得太多,会失了求的本质,心念一起,又谈何心若止水,老夫花费了一百五十年,都不曾达到你说的这个境界。” 陈修缘一愣,当然,不是因为对方的质疑,而是因为这个时间,一百五十年,要不是他自己听错,这绝对是一个很离谱的数字。 紧接着对方又继续说道:“天宗讲究的是天人合一,门下弟子多修无情之道,讲究的是太上无情,顺天应时,道法自然,用求之一字,却是失了道法自然的韵味。” 陈修缘听到对方的话,心头一怔,对方似乎说的很有道理,可自己拜师,也的确是有自己理由的。 他记得那位白发的姑娘似乎也曾回答过类似的问题,当时她的回答是变强还需要别的理由吗?后来被北冥子收录为关门弟子。 但那是对方的回答,却不是自己的回答,并且对方的那个回答,对于北冥子来说也是不完美的。 或许自己的回答,在北冥子心中亦不完美,可既然有这个机会,看到了道家真正的得道高人,他更想见识和了解一下对方到底是如何想的。 “若心无所求,那又为何修行?我曾听说过一句话,道法自然,无为而无不为也。” “一件事情不应该是做了自己可以做的,然后再听天由命,若自己深处泥沼之中,一点不做,就彻底放弃自己,我觉得那是浪费自己生命。” “我不知‘道’究竟是何物,但我相信众生皆有‘道’,挣扎求生,峰回路转,顺天应时,都应该是‘道’的一种,做一些事情,可能会带来变化,这些也应该都在‘道’之内。” “清晨,看到太阳初升,便知道天亮了,人们开始了新的一天,有百姓下地干活,或许未来的一天天降暴雨,导致颗粒无收,难道他们就不干了吗?” 两位老者是合格的听众,听着陈修缘的话,两人一直都不曾打断,直到最后,陈修缘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左侧的老者忽然开口说道:“站在个人的角度上,他的确应该继续劳作,因为他们需要食物果腹,但从另外的一个角度来说,天地有此劫难,不过是自然之理,就算是想要有所改变,也并无半点作用,那无论是劳作与否又有什么差别呢?” 坐在原地,陈修缘目光微微晃动,这位老者所言,其实正是道家天宗的理念,淡看世间种种,万物回归天道循环。 右边老者站了起来,他的视线从陈修缘身上离开,转而看向更高处。 “心若有所执,是故有所得,若无所执,得失又从何谈起,无执故无失。” “虽然你言语上计较得失,但心态上却不曾计较,这一点很好。” “道究竟是什么,我们每个人都在探索,这个答案我无法给你,需要你自己去寻找这个答案。” 左侧老者听到这话,不由一愣。 随后他再度看向陈修缘,随后哈哈一笑。 “师叔,差一点就被这个小家伙给骗了。” 陈修缘抓了抓自己的脑袋,似懂非懂,不过却也不在意,天宗只是自己的一个选择,并不是唯一的选择。 老者见状,又在心里摇了摇头,怪不得之前师叔会如此看重眼前的小家伙,有心无心,两者本就有天堑之别。 “以后你就叫清虚,若是有什么问题可以来寻我。” 说完这话,对方的身影缓缓消散在原地,看到这一幕,陈修缘眼角直跳,天宗绝对是来对了。 “恭喜师弟!” 左侧的老者听到此话,笑着摇了摇头,他还是头一次见自己的师叔会跟一个小孩子说这么多的话呢! 听到这个称呼,陈修缘不由一愣。 “师弟??” ...... 第十四章 师北冥,夸张的悟性 “恭喜师弟,你是北冥子师叔收下的第三位弟子。” 小院中,老者爽朗一笑,不带半分杂质。 “北冥子......” 陈修缘,或者说现在应该叫他清虚了,听到对方的话,他心里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高兴。 方才那个离去的人也真的如自己所料,是那位天宗那位老前辈。 “师兄?” 老者笑着开口解释了一句。 “我叫赤松子,现在是天宗的掌门,方才那位离开的是天宗的太上长老,名北冥子,算起来是我的师叔。” “清虚师弟似乎很奇怪,为什么师叔会收下你,在这里我倒是可以跟你说一说,天宗收徒首看缘分,这里的缘分其一是天缘,换句话来说,就是根骨,其二便是悟性,之后才是机缘。” “师弟年纪轻轻便对道有了如此深刻的认识,其悟性乃上上之姿,师叔动了收徒的心思,我倒是能够理解的。” 听到这话,陈修缘这才有些明白,虽然之前说的那些话,在信息爆炸的时代,并没有多惊艳,但别忘了现在是战国,与那个时代相隔两千多年,那些看似平常的话不知凝聚多少先贤的智慧,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又会带来多大的冲击。 当然,这并不是说陈修缘说的那些话又如何了得,有此结果,其实更得益于他小孩子的身份。 若同样的话由赤松子来说,对其他人来讲,就没有那么大的冲击,因为赤松子修行多年,有这些感悟也不足为奇,但彼时的陈修缘还是一个小孩子,一个稚子有此言,在北冥子看来不就是悟性极为出众,堪称是修行的良才美玉。 “那接下来我该做什么?” 初入天宗,对于陈修缘来说,是两眼一抹黑的,他的印象中,天宗与世隔绝,只管悟道修行,别的事情极少参与。 如今成为天宗的一名弟子,对于宗内的日常课业还有生活习惯都不了解,故而也有了此问。 对于这个问题,赤松子也没嫌弃,简单交代了一下天宗子弟日常作息,又唤来弟子,让其带着陈修缘熟悉一下天宗。 逛完一圈之后,时间差不多已经到了晚上,弟子带着他来到住处后,便告辞离去了。 看着自己的住处,陈修缘心里有些感慨,若非自己拜入了北冥子门下,待遇可能就没有这么好了。 得益于北冥子弟子的身份,他分到了一个独立的小院子,并且赤松子也免去了他日常的课业,毕竟有北冥子在,也用不着陈修缘再去外门听课。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陈修缘便躺下了,透过窗户,他看向天幕,此时群星闪烁,夜幕极美,耳边有小虫低吟,风吹过,让人身心舒爽。 “长青功。” 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随手拿起了床上的一个竹简,上面记载的是天宗入门的功法,适合初学之人,修出来的真气温和,可以用来打基础。 借着房间内略显昏暗的烛火,陈修缘简单地扫了几眼,只不过竹简上的文字,并不是他所熟悉的文字,而是小篆。 这些文字他虽然认识一部分,但有很多,他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认全,故而对于竹简上的功法,他只能摇了摇头。 饭要一口一口吃,这个道理他是懂得,今天在熟悉天宗的过程中,他也将自己的一些安排,在心里暗暗敲定。 首先一个就是文字,他打算用三到五天,来认全这个时代的文字,当然,只是秦小篆,毕竟在天宗内,他能接触到的文字也只有这个。 第二,便是人体的具体穴位,道家天宗的功法,走的是奇经八脉,这些东西是他必须要掌握的一些知识。 至于耗费多长时间,这个他暂时没有定下来,先了解功法记录的那些穴位,后期若是有机会,再逐步认全。 这两项完成后,便开始尝试修行功法,在这个时代,功法才是根本,在这一点上,陈修远已经非常明确了。 无论是下山做一些事情,还是寻仙求道,自身的强横才是基础,若是没有足够的战力,一切都是空谈。 至于其他的事情,都已经被他暂时抛诸脑后。 时间一天天划过,天宗里多了一位年轻的小师叔,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因为陈修缘除了自己的小院,就是北冥子的住处,再有一个就是天宗的藏书楼。 三点一线的生活,让他过上了几乎是与世隔绝的生活,当然在这几天的时间中,却让北冥子越发的惊讶。 自己的这位弟子清虚,好似一个无底洞,疯狂地汲取外界的知识,其进度说是一日千里也不为过。 当然,对于这个进度,陈修缘自己也被吓了一跳,像自己吓自己这种事儿,他也是头一次经历。 许是因为时空穿梭,灵魂经过岁月的洗礼,发生了某些不为人知的变化,无论是记忆力还是感知力,早已不可同日而语,近乎妖孽。 如此强大的内核之下,其进度也是可怕的,长青功上的文字,他在北冥子口述一遍后,轻而易举地全部都记了下来。 这种几乎变态的记忆力和理解力让北冥子都来了兴趣。 至于人体穴位和奇经八脉,他甚至只花费了两日便尽数记在了心里。 前几日,他在北冥子这边的时间多,因为需要求教,但后来的这几天,他待在藏书楼的时间越发的多了起来,因为他想尽快了解这个时代。 “师叔,今天师弟没过来吗?” 对于这位刻苦勤修的师弟,赤松子的感觉还是很好的,至少不用他费半点心思。 “这几日他在藏书楼。” 北冥子收徒,看重天资和根骨,这是道家天宗的通病,当然,这也没什么不好,悟道修行,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并不是说努力就能成,与其误人子弟,还不如不收,所以道家的弟子就算是加上人宗,人数也并不多。 “师弟的悟性,世所罕见。” 赤松子想起之前遇到的场景,不由一阵感慨。 “来历打听清楚了吗?” 忽然,北冥子出声问道。 赤松子一甩手里的浮沉,抚须而叹。 “赵国三羊村,飞虎寨屠村的幸存者,同行的还有两个姑娘,一个名为姚依,一个名为小琳,她们两个目前都在代城。” “家世清白,并且师弟好像在来的时候杀了六位飞虎寨凶匪......” 北冥子听到这个答案,轻轻一叹。 “去故乡而就远兮,遵太乙以流亡,时也命也。” 第十五章 初试长青,瓷枕有异 太乙山, 月色如水,匆匆间又是几日,陈修缘看着手里的竹简,心里一动。 “是时候了。” 他将竹简放在床边,缓缓闭上了双眼,竹简上的内容一字不落在他脑海中闪过,经过这半月时间,他不仅将长青功背的滚瓜烂熟,并且将其中自己不懂的地方也都一一弄明白。 当下便是最后一步——修炼。 对于修行进度上的事情,北冥子基本也不过问,陈修缘见此,一开始的时候有些意外,不过在之后他便想明白了,天宗走的路线与寻常门派不同,天宗遵循的是出世原则,道法自然,遵循天道规律,不会强求。 而北冥子修行多年,对于这些事情看的极淡,只要陈修缘没有在心境或修行上出现大问题,他自然不会多管,而会选择顺其自然。 若这种情况放在其他的宗门之中,那些师父可能已经开始着急了,恨不得耳提面命,亲自督促。 这两种方式,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有优势和短板。 天宗的这种培养模式,若弟子禀赋不足,最后弟子可能会一事无成,泯然于众,而一般的江湖门派弟子,无论天赋如何,至少能够成就三流武者。 但反过来说,若弟子禀赋足够,那天宗这样的培养模式,出现强者的概率会大大提高,一般的江湖门派则不然,因为事事有师父提点,其思想很容易被禁锢,要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凡事也有例外,只是要想超越前人,其所花费的时间就不是十几年、二十几年这般简单了,大多数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情形也都是在自己成为师父之后。 正所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此番优劣,或许天宗的前辈高人也都看出来,是故在收徒上,他们对天赋的要求便远胜寻常的门派。 陈修缘长长吐出一口气,将纷繁复杂的思绪尽数排出体外,此间道理究竟如何,却不是他该去关心的,眼下他要做的事情,便是入道修行。 月光洒落,穿过窗户,照在了陈修缘的身上,此刻他正盘膝坐在床上,双目微阖,呼吸渐渐平稳。 长青功的要义以及内容开始在他脑海中流转,与此同时,他的心神也变得越来越集中。 竹简上有记载,长青功分为三个部分,调息,导气,养气。 其总纲为“气若春木发新枝,意守丹田养真息。绵绵若存循周天,百脉长青自通夷。” 第一步调息,要求为“盘坐凝神抵上腭,吐纳三焦引清和。一呼一吸循天地,渐聚真元在绛宫。” 按照行功要义,陈修缘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与自己周遭的气流相合,与太乙山风水相合,与天地相合。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意识渐渐从混沌中苏醒,只觉得体内有一股清凉顺着自己的天地桥直达绛宫所在。 长青功的内容之中,道家专业用语太多,类似于清和、绛宫等字眼,还是陈修缘翻了很多古籍才确定究竟指的是什么。 不过这个时候,也不容他多想,心神凝一的情况下,又是一段“导气”要义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任脉沉海会阴渡,督脉升阳贯尾闾。夹脊过顶百会转,复归丹田化春泥。” 按照行功搬运的口诀,他尝试去操控体内的那股清凉之气,初试之时,懵懵懂懂,三两次后,才渐入佳境,好在之前他准备的功课很足,才不至于眼下手忙脚乱。 搬运周天之后,他的脑海中闪过最后一段“养气”要义。 “勿催勿躁如抽芽,晨昏九转固本华。待到丹田生暖玉,便是玄门筑基家。” 内容并不难理解,说的是长青功入门之后便是水磨工夫,打坐修行似乎也没有捷径可走。 后山的小院之中,北冥子缓缓睁开了眼睛,那双刻画着沧桑的眸子深处,有一丝惊艳闪过。 清虚入宗,得到长青功后,并没有急着去修炼,反而将心中疑惑逐个敲定,这期间,清虚也来询问过他,所以对清虚的底子,他心里比谁都了解。 可短短半月之后,他便能独自敲开修行的大门,今夜入门通窍,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等天资,就算是放眼整个天宗,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根骨奇佳。” 北冥子出声轻叹,随后又似乎想起了什么,忍不住接着说道:“悟性之高,天纵奇才。” 伸手抚了两下胡须,北冥子收回自己的意识,方才他感知到附近有灵气波动,这才有此一观,如今清虚功成,那他这个护道之人自然也该身退了。 另一侧,陈修缘这里却不是外界看到的一样。 在他修行长青功通窍之后,左手胎记处便异常的火热,并且在不断吞噬他的内力,在感知到这种情况后,陈修缘心神一震。 对于那处胎记,他在心里早就有所猜测,当初自己在潘家园带回去的那个瓷枕应该是有问题的,自己能够穿越到这个时代,罪魁祸首有九成的概率就是此物。 但在穿越之后,除了自己身体发生的这些变化,那个瓷枕便再无动静,胎记也渐渐消失,连番试探无果,这件事儿便被他抛在脑后。 没想到今日修行通窍,这个东西又起了反应。 感受到自己手背上传来的波动,他几乎是瞬间便猜到了,激活瓷枕的关键应该就是特殊的能量,比如说自己修炼出来的内力。 虽不知瓷枕究竟有什么作用,但既然他与此物有缘,又将自己带回了战国时代,那此物就值得他拼一拼。 是故陈修缘在修行长青功,搬运完周天之后,并没有立即停下,而是继续搬运,越来越多的内力被他的左手吞噬,左手处传来的波动也越来越强烈。 到最后竟是阴阳反转,那股火热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沁润心脾的凉意,似一块温润凉玉,让他通体舒爽,整个人就好像被泡进温泉里一样。 窗外,月色依旧,正在打坐的陈修缘忽然传出一阵鼾声,似乎是......睡着了。 第十六章 一梦千秋,悟道长青 欲向长青参道果,忽闻沧海夜潮生。 世间有梦,可一睡百年,是为黄粱。 悠悠醒转,陈修缘看到眼前场景不由一愣,他记得自己已经拜入天宗,此刻应该是在自己的小院之中,但眼前场景却与记忆中的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这是什么地方?” 心念一起,似乎天地生出一丝回应,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却又玄之又玄的感觉涌上他的心头。 他抬起头向四周细细看去,只见群山之间,云雾起伏不定,脚下是一处山巅,站在这里,俯瞰而去,不觉让人生出一种豪情。 陈修缘眉头一皱,这样波澜壮阔的场景,他并不没见过,为什么自己又会来到这个地方。 看身下千里,万里绵延,有风吹过,浩浩荡荡,这如画的群山好似一副画。 太阳东升西落,群山依旧,山河依旧,风也依旧。 四时轮转,一天接着一天,他心头不禁升起一丝疑惑,他现在是在干什么? 风有约,花不误,年年岁岁不相负。 春天在悄然间流逝,夏天蝉鸣阵阵,他依旧在这里,不过这个时候,他心底却升起一丝明悟,他并不是自己,而是另外的一个人,他在此处,是在借助那个人的视角来俯瞰这片天地,经历对方所经历的事情。 于是他的心悄然间便安静了下来,夏天伴随着秋风的到来,画上了一个句号,然后便是茱萸插满山头,春去秋来,四季开始轮转。 四季中的最后一季,冬天也在枝叶抽出新芽的之时,走过了最后的尾声。 于是这道目光又在延伸,从一天到一旬,后再到一个月,到一个季节,然后又是一年。 岁月仿佛在此成了一个玩笑,群山依旧,绿意盎然,那道目光看山间云开雾散,又目睹沧海桑田。 不知过了到底多少年,他只记得蝉鸣叫了三十六次,再回头时,青山依旧在。 “长青~~” 一道声音响起,让他从心底打了一个激灵。 那道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又似乎有对生命的眷恋。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在他眼中,群山之上,绿意恍惚间连成了一片,生机盎然。 随后山巅的一株青松,在他眼中不断地放大,时间却仿佛在此刻倒流,从这株青松幼时开始,岁月刻下第一圈年轮。 而后,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一株青松在一刻不停的生长,与那些花朵不同,花开是有时节的,花开之后,便注定有花谢之时。 而青松,却好似没有凋零的时刻,一抹绿意装点了四季,渲染了群山,好似不知疲倦,又好似永不停歇,如同岁月之河,奔流不息。 “长青~~” 又是一道声音,只是这一次,这道声音多了一分激昂,那是生命在拨动命运的琴弦。 都说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但在这个轮回之中,却又不单单是草木一秋。 树木从抽芽,到绿意浓浓,最后再到华叶衰败,不过是它漫长岁月中的一段时光而已。 人只有一世,多则百年,少则几十年,人无时无刻不在成长,从年少到中年,最后到老年,岁月对人来说是残酷的。 而青山依旧是青山,青松依旧是青松,似乎是变了,但似乎又没有变。 如此,生命在此刻似乎有了不同的意义,借助它,似乎能够看到那条冥冥中存在的河,贯穿岁月,记录一切。 “长青~~” 声音似天籁,又好似狮子吼,陈修缘冷不丁的打了一个激灵,整个人好似醍醐灌顶。 目光之中多了几分明悟,他伸出自己的手,抬眼看了过去。 掌心之上刻满了岁月的纹路,这并不是自己的手,而是一个上了年纪之人的手。 他抬手挡住即将照下来的阳光,视线渐渐汇聚,最后落在了一棵青松之上,青松傲立,迎风招展,其色翠绿,岁月似乎不曾在青松上留下痕迹。 “岁月悠悠,万古长青,没想到长青二字居然是这个意思~~” 外界,陈修缘体内原本已经平息的内力,此刻居然再次动了起来。 并且这一次,无须催动,自发地开始沿着长青功运动的路线循环,正在酣眠的陈修缘,周身忽然散发出一股极为独特的意境。 太乙山后山,北冥子忽然睁开了眼睛,眼底深处浮现出一抹惊疑。 “这是......” 他身形一闪,离开了自己的小院子,顺着感受到的气息,来到了陈修缘的小院子之中。 “这是,长青......意境。” 一般来讲,浸淫一门功法数年,乃至数十年,才能够感悟其中的意境,这也是功法修炼到极深处才会出现的现象。 而长青功,作为天宗的入门功法,威力平平,那些弟子们修炼几年之后,便会转修其他的功法,很少有人能坚持,更别说到修出意境。 但今晚,他却见证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有人修行长青功,居然修出了意境。 对于自己这个新收的弟子,他甚至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这种悟性,已经不能用天才形容了,更像是一个妖孽。 屋内,陈修缘依旧在酣眠,体内奇经八脉中内力以一种夸张的速度开始增长,若一开始行功时,内力只有三五缕,那现在盏茶功夫就已经成了小溪。 直到经脉不堪重负,长青功才又安静了下来,屋外,北冥子摇了摇头,旋即轻轻一叹。 “如此天赋,对我天宗来讲,到底是福是祸......” 夜色醉人,不知何时,屋内的烛火已经熄灭,陈修缘鼾声依旧,左手手背上一道瓷枕的印记一闪而逝。 昔年有人桑榆树下,一枕梦黄粱,大彻大悟,今朝有个娃娃于梦中得见千秋,一朝悟道。 太乙山之外,历史仍旧按照既定的轨迹开始继续运转,六国之间的纷争并未停下脚步,有人欢笑,有人哭泣,有人愤怒,有人悲伤,涓涓细流汇聚成这个时代的歌谣。 一个求学的公子站在黄沙古道的尽头,心里升起一个问题,在冥冥之中是否有一种力量,改变世间的一切? ...... 第十七章 长青已成,万川秋水 晨曦刺破雾霭,天光再现人间,太乙山上,有朦胧雾气开始在山间游荡。 竹林深处的一座小院中,陈修缘揉了揉有些惺忪的双眼,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好长的梦。 这个梦很真实,好似亲眼所见,但又给他一种不太真切的感觉,回想起梦境的种种,他不禁看向自己的左手手背处。 这时,手背上的印记已经完全消失不见,好似不曾出现过一般。 随后他用力甩了两下还有些晕乎乎的脑袋。 “难道昨夜真的是梦魇了?” 就在他刚要感受一下自己体内修炼出来的内力时,那双古波不惊的双眼下意识眯了起来。 在修行前,他曾经向北冥子求教过,初入修行时,一般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他记得北冥子的回答是,初入修行,感应到内息,寻常人会花费月余,天资出众者三日,天资极佳者半个时辰。 初次修行,内力循环周天,一般会在体内留下三至五缕,之后便是水磨工夫,循序渐进。 但现在,他要是没感觉错的话,体内的内力,已成小溪,怕是三五百缕都超了。 “难道我是修道的胚子?” 一个疑问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但随即又被他否定了,昨夜入定调息导气的情形他并没有忘记,他记得自己搬运周天后内力并不多,是符合北冥子那个答案的。 只是后来...... “是那个梦境!” 陈修缘再度抬起了自己的左手,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手背上的印记尽管消失了,但他却觉得那处曾经有印记的地方,有些发烫。 坐在床上,一时间他的心里百转千回,心脏扑通扑通急跳个不停,一股狂喜不自觉涌上心头。 若那个东西真的如自己猜想的那般,那可就大发了,别说纵横百家,就算是破碎虚空,白日飞升都会有无限的可能。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陈修缘才再度平复了自己心境,实乃这惊喜太大,饶是以他的心境,也难免出现巨大的波动,他似乎都能看到一条通天的路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陈修缘目光闪烁,心里默念,若此物当真有那般作用,便是自己最大的依仗,那这个秘密,只能自己知道。 稍微修整了一下,他便再度出了自己的小院,初入修行,他该去跟师傅汇报一下,省的这位老神仙以为自己走眼了,收了一个废柴徒弟,以后他还得在天宗修行,这大腿该抱还得抱。 走在山间小路上,扑面而来的是草木清香,林中不时有山雀清啼,为这清幽带来几分灵动。 “师傅,弟子清虚求见。” 不一会儿,陈修缘便来到了北冥子的小院门前,他敲了敲门,出声喊道。 “门没关,自己进来吧!” 听到这话,陈修缘刚要抬手推门,脑海中不由闪过几个画面,那还是三羊村的时候,同样也是敲门,与现在相比,也不过才月余时间,却已是天壤之别。 随后他便轻轻推开了门,然后走了进来。 “清虚,今日来寻为师,所为何事?” 陈修缘先恭敬行了一礼,然后开口说道:“弟子昨夜入定,机缘巧合入了修行之路,今日特地来向师傅汇报。” 听到这话,北冥子缓缓睁开了眼睛,清虚入道之事,他早已经知晓,并且对方那恐怖的天赋,也让他一夜未睡。 眼下弟子主动来汇报,他却不好多说什么,只得出声说道:“为学日益,为道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 “既踏入修行之路,那日后便勤耕不缀,乱世之中,修道还需护身之术,天宗立派多年,能够屹立不倒,靠的不光是与世无争,还有实力。” 听到此话,陈修缘眼角轻跳,心里更是赞同,大争之世,若是靠与世无争而求存,也并不现实。 “弟子知道了。” 见清虚点头,北冥子忽然又说道:“长青功虽是天宗入门功夫,其性温和,但也不宜操之过急,急功近利更是万不可取,细水长流才是根本。” 陈修缘听到此话,下意识抬起头,却见北冥子双目微阖,没有看他。 他总觉得自己这个师傅好像话里有话,但他发誓,自己绝对没有这种想法,至于自己现在的情况,功法自己运行的,总不能赖他身上吧?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 “另外,别人要是问起你的进度,只说初学乍练就好......” 北冥子心里不由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他会管弟子的修行进度,但自己的这个弟子不管又不行,要是进度慢了,他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只要不出事便行,可清虚进度太快,资质太好,很容易被人给惦记上。 “呃......” 陈修缘心里一动,嘴角不由划过一丝苦笑,他现在能够肯定,北冥子一定是看出了什么,否则绝对不会有这样的话。 不过也好,至少现在他能确定自己拜的这位师傅不是那种包藏祸心的人。 “是。” “长青功小成之后,你可以转修天宗的其他内功心法,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 ...... 看着清虚离去的背影,北冥子眼神变得有些复杂,小成?或许现在清虚的长青功已经小成了,当真是一个不让他省心的弟子。 时间悠悠而过,又是月余功夫,陈修缘依旧在按部就班的修行,只是那瓷枕却再没有出现过,但饶是如此,他的进境也快的吓人。 体内长青功像是上了发条一般,就算他不刻意运转,也自动开始搬运周天,日积月累之下,内力自然水涨船高。 终于在三日前长青功推至圆满,如今他体内奇经八脉之中的长青真气,已水满自溢,开始反哺肉身。 在北冥子的建议下,他开始转修万川秋水。 万川秋水,作为天宗的顶级心法,能够以内力凝聚水流,形成剑气或水幕,攻守兼备。 暗合道家“以道观之,物无贵贱”的理念,强调顺应自然,讲究以柔克刚。 但这心法晦涩难懂,远胜长青功,就算是他也迟迟无法入门,无怪晓梦与伏念比试时,楚南公会有那等看法。 “水无常形,道法自然。万川归海,剑气如秋。” 陈修缘放下手里的竹简,轻声一叹。 “或许得去观水了......” 第十八章 怪异小童,溪边观水 玉液江, 一条位于太乙山下的一条江,此江源头不知何处,自西向东而去,浩荡千里不休。 这一日,有一个小童来到江边,抬眼望去,但见江水自天际蜿蜒而来,如银鳞巨龙撞碎朝霞,千里烟波裹挟雪沫飞溅,如此盛景不由让人心醉。 只是看了一会儿,小童轻轻摇了摇头。 “千里浩荡,确实惊艳,可惜这不是我要看的水......” 随后他脚下一转,来到了玉液江的一条支脉,沿支脉而下,最后来到了一条溪涧旁。 小溪中,山泉水流淌,泉水叮咚,水流的不快,相反还非常的慢,水也不深,水面很静,甚至能够倒映出一个人的面貌。 站在溪边,小童呢喃出声:“万川秋水,还有心若止水......” 天宗有两门风格迥异的功法,一个是万川秋水,另外一个则是心若止水。 在参悟万川秋水无果之后,陈修缘又拿起了另一门功法——心若止水。 两门心法,一收一放,互为表里,他曾问道北冥子,但北冥子却只说了时机未到。 道家本身就善修习内功,作为天宗的老古董,北冥子更是见过许多的天才,但像清虚这般,月余时间就将长青功推至圆满的人,一个人也没有。 就算是禀赋再好的人,将长青功修至圆满,也得花费五年的功夫,就算是小成,也花费三年时间。 而这个过程被陈修缘硬生生缩短了几十倍,这种差距大到让北冥子都默然无语。 修行修心有一句话是这样的。 “欲速则不达。” 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运行规律,一味的求快,并不都是好的,最后的结果很可能会失败。 借助一场大梦,陈修缘体悟出长青意境,功法被他在极短的时间内推至圆满,但那个心境是他人的心境,却不是自己的心境,要想彻底化为自己的东西,还需要时间来磨合。 当然,这些东西北冥子并不清楚,但他修道多年,却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所以给出了时机未到四个字。 至于陈修缘自己,在接下来的几天之中,心也慢慢沉了下来。 有些事情,只有慢下来才能快起来。 于是心境再度恢复平静之后,他便来到了山脚,来到溪边,观水。 道家有很多核心思想,与水脱不开联系,就好比他如今尚未彻底参透的功法,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 当然,除了这些,还有许许多多。 就好比“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这是老子对水的评价,一个非常高的评价。 再如“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 一转眼,春去秋来,时间匆匆而过,又是一年。 这一年,天宗里多了一个有些古怪的孩童,每天上午他都会来溪边,看着溪水发呆,而到了下午,他总会雷打不动地出现在藏书楼。 太乙山北冥子所居的小院中,天宗掌门赤松子再度推开了小院的大门。 “见过师叔。” 北冥子睁开了眼睛,对于赤松子,他的感官并不差,作为天宗的掌门,赤松子除了打理宗门上下事务,自己的修行也没有落下,如今已经达到宗师境。 江湖上修行虽然没有明确划分过境界,但一般会将境界划分为三流、二流、一流、后天、先天、宗师、大宗师几个大体上的境界。 赤松子能够达到宗师境界,已经非常不简单了。 “坐吧~” 北冥子点了点头。 “最近听门下的弟子说,师弟总是往山脚的小溪跑,虽天宗讲究顺其自然,但他这么做终究还是有些不太好。” 北冥子听到这话,心下了然,他猜到了赤松子今日上门的原因了,是因为自己的那个弟子——清虚。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很多事情欲速则不达,有时候慢下来也未必是坏事。” 赤松子闻言,心头一愣。 随后他看向自己的师叔,听起来,清虚的事情,自己这位师叔是知道的。 “有些事情,只有足够慢,才能足够快!” 赤松子坐在一旁,沉默许久这才开口问道。 “师叔的意思是?” “一年的时间若是跟一年比起来,的确不短,但若是与三十年五十年比起来,也不过是弹指一瞬。” 赤松子眼睛一眯,心湖之上不觉泛起阵阵涟漪。 作为天宗的掌门,他心境修为很高,念头通达,北冥子说的话,他是能够听懂的。 可也正是因为能够听懂,所以他心湖上才出现涟漪阵阵。 “清虚入宗时间太短,底蕴太浅,盲目提升,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儿。” 赤松子点了点头。 “师叔说的不错,看来对于师弟,师叔已经有安排了。” 北冥子目光悠悠,没再继续出声。 安排? 或许吧!只不过那个情况只有天知道了。 溪边,陈修缘似往常一样,找了一块大青石,坐了下来。 这一年的时间,他从藏书楼和溪涧两边跑,无论什么日子也从未落下,这里面虽然也有自律的因素,但更多的是自己左手手背上,那处沉寂下去的胎记再度出现了反应。 在这段日子里,他渐渐摸出了一点规律,自己在不断积累学习道家那些典籍的时候,印记便会出现反应,只是这个时间只能持续半天。 至于溪边观水入定,同样也会出现反应,时间同样也是半天。 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到现在他还没有找出其中的原因,但是其中的规律却被他慢慢摸透了,所以才有了这一年的勤耕不缀。 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他看了很多的书简,包括道家的内功心法,注解,典籍,游记,战国时期各国的历史,还有天宗一些威力极大的招式,到最后甚至也发现了周易的存在。 随着时间流逝,他渐渐也迷上了这种被知识充实的感觉,一身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说之前,他更多像个小书童,那现在他便更像一个小道士。 “造化弄人,福祸相依。” 陈修缘摇摇头,轻声一叹,随后盘膝而坐,缓缓闭上了双眼,按照往常再度入定。 不过这一次,还不等他运转长青内力,一个恍惚,等他再反应过来,意识就被拖入了一个幻境之中。 “这里是?” 因为神识还未曾入定,所以这一次天旋地转,他感受的非常清晰。 放眼望去,前方是一宽阔的大江,有一道人影矗立在江边。 “何为道?” 忽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陈修缘一念而动,天地倒悬,他在这一刻,似乎又成了那个人。 于是江面不再,转而是一片浩海无垠的星空,群星闪烁,星罗棋布。 星斗交织,演绎世间最美妙的旋律,人间兴衰,因时而动,一片星空照进了古往今来。 种种感悟,如同雨后春笋,开始在心神间翻滚不休,遍看万象红尘,有喜怒哀乐,有爱恨离愁,心却静了下来。 外界,一阵鼾声传来,不知何时,清虚又入梦了。 ...... 第十九章 悟道,物无贵贱 “师叔,怎么了?” 太乙山后山,赤松子见北冥子忽然起身,面色带着些许凝重,不由出声问道。 “还是有些快了。” 北冥子看向山脚的方向,神色略显复杂。 赤松子一听这话,心头泛起一丝古怪,尽管北冥子这话说的不着边际,但他有种感觉,北冥子是在说自己的那位清虚师弟。 “是清虚师弟?” 北冥子点了点头,随后他脚步虚抬,身形微微一晃,旋即消失在原地。 赤松子看到这一幕,抚须而叹。 “没想到,师叔的境界又精进了。” “还有清虚,慢就是快,快就是慢,老头子我还是头一次在师叔这里听到这个道理。” “后生可畏啊~~” 山脚一座木制廊桥上,北冥子忽然现身于此,站在廊桥上,他远远看向了清虚。 只见清虚盘坐在溪边一块青石上,神色安详,似乎是在酣睡,其周身有一缕水流环绕。 溪涧流水,不急不缓,水声传入耳中,好似山发天籁,安神定魂。 只是下一刻,北冥子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他有些惊讶地发现,此间水流与清虚身边环绕的水流的流速似乎是一样的。 “是在模仿?” 北冥子不太确定,万川秋水与心若止水虽然与水有关,但核心并不是模仿。 幻境之内,陈修缘随那人视野而动,岁月轮转之中,他走过山川,渡过大河,游历红尘,心境随之波动。 求道之路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是一个人心神蜕变的一个过程,道理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浅显易懂的,但真正能够运用到实践中的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都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但在现实中能够举一反三的少之又少,这是因为不曾亲身经历过,道理可能永远都是道理,而不是实际行动。 有人说得道是一个过程,如果我们能够拿起,那必定可以放下。 若是放下了,便能得道。 拿起、放下,四个简简单单的字,轻描淡写,但当一个人真的将之拿起,放下又是何等的艰难。 若是道如此好求,那世间也就不会有“求道难,难于上青天”这等感慨了。 “何为道?” 似乎是一声呢喃,天地再变,陈修缘视线一转,尘事种种,尽成过往云烟,再回首,前方依旧是那条河。 “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乎?人无贵贱乎?” 这是《庄子》中的话,便览天宗藏书,几乎是一瞬间,陈修缘便想到了出处,但又与书中内容有所出入。 不过书中似乎只提及了“物无贵贱”,并没有提到“人无贵贱”。 心头思绪翻滚,一张张画面在脑海中重现,人间百态,同为稚子,有人溪边垂钓,有人谈笑鸿儒,有人握剑杀戮,有人曝尸荒野,人真的无贵贱吗? 若是以寻常人的眼光来看这些,每个人似乎在出生时就决定日后的成就,在这个时代,诸侯王的子嗣未来注定会成为王,老百姓的孩子未来似乎还是百姓,没有翻身的可能。 无形的阶级将人划分为三六九等,像周礼中提倡的礼,君王、诸侯、士大夫出行所乘马车,拉车的马的数量都会有所区别,甚至欢迎仪式所跳的舞亦有。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似乎都认可了这一套规矩,人有贵贱。 但若是从道的角度来看呢? 一个人成就君王也罢,成就千古名臣也罢,甚至躬耕田间,只是一个百姓也罢,对于成道来讲,是没有区别的。 个人有个人的道,君王是道,名臣是道,百姓也是道,身份不同,只是成就的道不同。 君王要想成就自己的道,或许要带领自己的属下开疆拓土,致力改革,让国家国富民强。 名臣要想成就自己的道,或许他要安邦定国,建言献策,使得治下百姓安居乐业。 百姓之道,更加的简单,种下种子,收获粮食,赡养父母养育子女,衣食无忧便可。 有人可能会说,君王地位高高在上,一言可定人生死,无数种身份成就的道是不平等的,亦有高下之分。 但道就是道,百姓在种下种子,收获粮食之时,便已经成道,名臣在实现自己抱负时,也成就了自己的道,至于君王,就算是伏尸百万又如何,未得道便终不得道。 以小见大,与得道成仙相比,君王之道是否又会渺小,与长生久视俯瞰人间相比,君王之道是否又是那样的微不足道。 物无贵贱,人亦无贵贱。 一念至此,陈修缘再看这湍流不息的江面,目光却不再有先前那般,若以道观之,水就是水,海水是水,江水是水,溪水也是水,水就是水,没有什么不一样的。 外界,陈修缘周身气息忽然一变,似有海纳百川,万川归海之意。 北冥子目光微微一凝,万川秋水作为天宗的顶级内功,他自是也修行了,但这种意境却不曾看到或听说。 人还是那个人,溪涧依旧是那条溪涧,但此时此刻,北冥子总觉得现在与方才相比有一些不同了。 泉水叮咚作响,似乎岁月依旧,山风拂过,树叶沙沙作响,带来了另一种和谐。 就在这时,北冥子心头微微一跳。 “以道观之,物无贵贱,我既流水,或又江河,亦可为海,一载光阴,却一步登天,可敬......可叹......” 北冥子的目光看向清虚身边的那一缕水流,水流不急不缓,依旧按部就班,并没有因山风出现一丁点变化。 溪涧水流亦是如此。 但有一点,山风拂过,终究是出现了外力,溪涧怎么可能没有变化呢? 一开始的时候,清虚身边的水流的确有模仿溪涧流水之意。 但不知何时,溪涧水流已不再随天地流动,而是随清虚身侧的水流变化而出现变化。 清虚身侧的水流不再是眼睛看到了那一缕水流,更像是万川汇聚之所,或者说清虚成了那片汪洋。 物无贵贱,水就是水,一缕流水是水,一片汪洋也是水,那一缕流水自然也能是一片汪洋。 “你明白了吗?” 幻境之中,陈修远忽然听到此话,下意识抬起头,却见那位道人竟朝自己看了过来。 他心头一紧,随后却又摇了摇头。 “弟子受教了。” ...... 第二十章 白发小姑娘,拭目以待 山中无甲子,转眼间又是一年。 这一日,有一个白发小姑娘来到了太乙山山脚,看着眼前的这座山,她眼神变得很坚毅。 山脚的小溪边,小姑娘看到一个小孩子正坐在一块大青石上发呆,想了想她出声问道:“喂,小子,天宗怎么走?” 小姑娘喊了一声,但那个小孩子似乎是没听见,并没有应声。 见状,小姑娘似乎有些生气,于是迈步走了过来。 “小屁孩,我跟你说话呢!!” 那小孩子之前好似在走神,感受到肩膀上的动作,这才慢慢抬起头。 对方那双平静的眼睛深处,还带着一丝尚未散去的涟漪,只此一眼,小姑娘下意识后退一步,她感觉自己好像被眼前这个小孩子看穿了一切秘密。 “有......什么事?” 小姑娘脚下一顿,虽有些惧怕这个不知来历的小子,但心头却升起一丝倔强,她仰着小脑袋继续说道:“请问天宗怎么走??” 话一出口,小姑娘的脸色登时一红,她想说的不是这话来着,可话到了嘴边,却又成了这样。 “天宗?” 小孩子呢喃了一句,又看了眼前这个小姑娘一眼,只是目光却不再如之前那般锐利。 心神渐渐回归,小孩子忽然注意到了小姑娘的一头银发,一个记忆深处的身影被他翻了出来。 来到这个世界不过才两年,他却感觉自己好似过了百年。 “是想要拜师吧?” 小孩子缓缓起身,眼神变得有些悠远,若是他没有猜错,眼前这个小姑娘应该是晓梦。 “去外事堂吧!顺着大路走就能到,至于如何拜师,你到了那边去问问外事堂的弟子,他们会与你说的。” 小姑娘听到这话,点了点头。 之前她的态度说起来并不好,她还以为对方不会告诉自己呢! “你是道家的弟子?” 在太乙山,又知道路怎么走,小姑娘下意识问了一句。 “嗯。” 小孩子轻轻点了点头。 “是天宗的还是人宗的??” 道家弟子又有天宗和人宗之分,对方既然说是道家弟子,她便也想知道对方到底是天宗的还是人宗的。 毕竟她要拜的是天宗,听外面说,天宗和人宗的关系是对立的,要是对方是人宗的,那以后他们可就没法相处了。 “天宗。” “天宗!” 小姑娘听到这个答案,有些惊喜。 “我也觉得天宗厉害,没想到你的眼光还不错,对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闲来无事,来这里打发时间。” 这个小孩自然是陈修缘,他想了想,找了一个还不错借口。 “天宗都这么闲吗?” 小姑娘心思转的很快,似乎并不相信这个答案。 在她的意识当中,拜入江湖门派,是为了更快的进步,获取力量,然后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没有人会把时间白白浪费掉。 “闲吗?” 陈修缘摇了摇头,不过却没有再去回答,只有闲着的人才会认为自己很闲,至于他,一点都不。 “抓紧时间吧!快到中午了,到了中午,外事堂那边就没有人了,若是你拜师失败,今天恐怕就得饿肚子了。” 小姑娘听到这话,轻哼一声。 “少在小看我,我也是很厉害的,我一定会成功拜入天宗的。” 陈修缘点了点头,一点记忆再度浮上心头,的确,按照命运的轨迹,她的确会拜入天宗,还是北冥子的门下。 “那祝你好运。” 小姑娘一扬小脑袋,有些傲娇地回道:“不,你应该说拭目以待。” 陈修缘听到这话,呵呵一笑。 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小姑娘似乎并没有记忆中的那样古板,相反还是很有意思的。 “好,那就拭目以待。” 小姑娘扬了扬手里的木剑,然后大步离去,嗯,脚步比来的时候更快了一些,看起来她似乎也听取了陈修缘的建议。 陈修缘看着那道离去的背影,轻轻抬起手,掌心上忽然浮现出一道水流,在他掌心盘旋。 天宗的万川秋水与心若止水,经过一年的时间,已经大成,在经历了那一次大梦之后,这两门功法甚至已经开始融合,带着他的内功修为一路高歌猛进。 整个天宗之中,或许也只有北冥子能够看出一点端倪,清虚的内功已经超过了天宗的大部分长老,达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境界。 当然,在这一年的时间内,他也终于弄清楚了那个瓷枕的作用。 可以通过梦境,让他亲自体验功法创造者创造功法时的意境,以及功法创造者的感悟、经验。 这些东西看似没有太大的作用,但对修行功法来说,却像是开挂一般,一日之功,甚至能够抵的上常人数月,特别是对于意境的感悟,寻常人或许一生也体悟不到。 至于如何开启,现在他也摸到了一些门路,古人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瓷枕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就如同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两门心法,除了足够的积累外,便是观水悟道,只要超过了瓷枕的那个阈值,便会将他带入梦境。 更具体一点,便是那股灼热感,到最后的几日,往往也能心血来潮,预测到大体的时间。 “动手还是这么干脆利落。” 忽然,陈修缘抬起头,看向外事堂的方向,似乎是看到了那边的场景。 一个银发小姑娘手持木剑横扫了天宗一十八位弟子。 “这......便是既定的命运吗?” 感受着那道身影被带去了后山,他想了想,没有再看,她的天资足够,北冥子不会放过这等良才美玉的。 “你拜师的理由是什么?” 出声的是赤松子。 “难道变强还需要理由吗?” “追求强大,是内心柔弱的表现,你年岁幼小,到底经历了什么??” 小姑娘似乎不想说什么废话,木剑一抬,就欲挑选出此地的最强之人。 但随后就被赤松子打断了。天宗收徒,看的可不是剑法。 “剑术的高低并不是天宗收徒的准则,天宗收徒以天资为上,视察天资,则看对道的悟性如何?” 一切似乎回到了原先的轨道的之上,但似乎也不同了。 直到小姑娘睁开眼睛,看到了北冥子,然后出剑,又被北冥子仙人一般的手段折服。 “小丫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同为被命运戏弄之人,有人却能跳出来,有人却被囚禁,不得解脱,你......还差得远呢!!” 听到这话,几位天宗长老不明所以,小姑娘天资卓绝,实乃天纵之资,只是因为尚未入道,才会如此,北冥子是否要求太高了? 但唯有赤松子心里叹了口气,自己的师叔说的不错,同样的年纪,相同的遭遇,但已经有人超脱了。 “即日起,你的道号便叫晓梦吧!” 赤松子摇头一笑,自己这位师叔虽然嘴上如此说,但终究还是看上了这位难得的良才美玉。 “恭喜师妹。” 第二十一章 师叔?师妹,三羊村 “喂,我成功了!” 一别三日,晓梦闲暇之余,再度来到了太乙山的小溪边。 看到陈修缘之后,她嘴角一弯,很是高兴,于是便迈步走了过来。 “恭喜!” 陈修缘缓缓睁开眼睛,对于这个结果他并不意外,天宗的长老们年纪虽然大了,但眼却不瞎,如此良才美玉在前,若是拱手让人,岂非暴殄天物。 “那......叫声师叔听听?” 晓梦眉头一挑,笑着说道。 溪涧水流,不急不缓,山风吹过,水波荡漾,听到晓梦的话,陈修缘心头忽然一动,古波不惊的心湖好似突然被扔进去一颗石子,荡起一阵阵涟漪。 原本一人的溪边,如今又多了一个人,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不过这一声师叔,却是不可能叫的,无论收下他的人是谁,是天宗的长老,掌门,甚至是北冥子,论辈分也不可能会成为他的师叔。 想了想,陈修缘还是出声确认了一句。 “你拜的师傅是谁?” 晓梦听到这话,眼神有些古怪,北冥子收她为弟子的事情,整个天宗都知道了,现在出门,碰上的那些人,年纪大一点的,辈分高一点的喊自己师妹,年纪小一点的,辈分低一点的喊自己师叔。 但陈修缘对于这件事儿,却好似没听过一般,这就很让她怀疑,眼前这个小屁孩究竟是不是天宗弟子了。 “你......究竟是不是天宗的弟子??” “来后山。” 就在这时,一道千里传音出现在晓梦的耳中,这道声音她记得,是师尊北冥子的,来不及纠结陈修缘到底是不是天宗弟子,晓梦抬脚就离开了。 陈修缘一捏自己的下巴,心里思忖这个时候北冥子找自己会是什么事情呢? 他慢慢站了起来,抬头看向后山的方向,随后他又叹了口气,拜师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了,北冥子还从未特地找自己,这一次千里传音,自己还是得去一趟。 “师尊,弟子晓梦求见!” 后山的小院门前,晓梦恭敬喊道。 “进来吧!” 听到北冥子的话,晓梦推门而入,见院中还有一人,正是天宗的掌门赤松子,两人相对而坐,烹茶煮茗。 “不知师尊找弟子,有何吩咐?” 既是千里传音,晓梦自然心中有所想法,还以为北冥子是有要事,这才开口相询。 “先等等。” 北冥子的话不快不慢,带着道家合乎自然的味道。 晓梦闻言,眉头微微一皱,随后便在一旁坐了下来。 “师叔,既然清虚都不曾将那件事儿放在心上,何苦又要旧事重提?” 晓梦坐在一旁,眼底泛起一丝古怪,清虚,青字辈,听起来似乎是一个年轻人,就是不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赤松子对那件事儿比较忌讳。 “他不放在心上,不代表这段因果已经消除,道家讲究道法自然,但同样也遵循因果循环。” “晓梦心有桎梏,它山之石可以攻玉,或许这也是一场造化。” 坐在一旁的晓梦听到这里,神色微微一变,似乎那个人与她有着相同的遭遇,但那个人似乎并没有因此在心境上产生桎梏。 “师傅,清虚求见。” 不多时,又是一道声音传了过来,晓梦一愣,这声音她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进来吧!” 出声的是北冥子,晓梦一愣,她心里开始合计,是北冥子的弟子,岂不是说来人是自己的师兄?? 这几天,她可是听说了北冥子收徒非常的严苛,非天资悟性极佳者,根本入不得他的法眼。 于是她的目光下意识朝大门那边看了过去,她很想知道这个人是谁?? “吱呀~~” 大门推开,是一个不大的孩子推门而入,看到来人,晓梦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眼睛,直接傻眼了。 “是你??” 北冥子方才千里传音,自然也知道清虚与晓梦是认识的,所以对晓梦的反应,他并不意外。 随后他对两人介绍道:“清虚,这是晓梦,是为师三日前刚收下的弟子。” 陈修缘心里暗道了一声果然,在之前晓梦说让自己喊她师叔的时候,他便已经猜到了一些,眼下北冥子亲自出声,也证明了自己并没有猜错。 “晓梦师妹~~” 陈修缘见小姑娘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心里有些好笑。 “清虚......师兄~~” 不知为何,这一声师兄喊得晓梦自己都觉得有些羞耻,一张小脸硬是给臊的火辣辣的。 “清虚,你来天宗多长时间了??” 北冥子对于这些虽看在眼里,但却并未在意,天宗本来讲究的就是顺其自然,晓梦闹了一个乌龙有此反应也是正常。 “具体时间不记得了,应该有两年多了。” 北冥子点了点头,对于这个回答,他似乎很满意。 不刻意地去记时间的长短,顺天应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何尝不是心境极佳的体现。 若是有人将时间精确到天,对于道家来说,便落了下乘,因为对方心里那个结依然存在。 “兜兜转转已经两年多了~~” “三羊村的事情我们已经调查清楚了,是飞虎寨的人所为,这里面有你的一段因果,需要你自己去了结。” 听到三羊村,陈修缘有些意外,只是随后一想,却又释然,天宗收徒虽然看重天资,但那种身世不明的人,他们又岂会随便收下。 不过对于了结因果一事,他还是挺意外的,本以为北冥子会劝他放下,却不想会让他去报仇。 “以你现在的修为,应对江湖上的大部分人都无碍了,飞虎寨不过是赵国境内的三流势力,此行定不会有太大的波折。” 陈修缘点头应是。 “此行,你需要带着晓梦,一路上护她周全。” 陈修缘一愣,随后抬起头看向北冥子,自己这个师尊到底是什么打算??可北冥子眼神非常平静,犹如一汪深潭,深不见底。 没有得到回答,陈修缘便收回了自己的视线,不过这个时候,他却猛地想到晓梦的经历似乎跟自己非常的相似,或者说这个时期的小孩子经历都非常的相似。 国仇家恨~~ 似乎是猜到了北冥子的打算,他轻叹一声,随后拱手说道:“弟子领命。” ...... 第二十二章走火入魔,误入歧途 “你......叫清虚?” 晓梦大梦初醒,似乎还是有些不信。 “嗯。” “你既然被师尊收为弟子,山上的那些弟子怎么没人跟我提起过?” 似乎是在为之前的乌龙找借口,晓梦又看了看这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小屁孩。 不过这个问题,陈修缘却没有回答,他来天宗的时间虽然要比晓梦长很多,但他待的地方就那么几个,自己的小院,藏书楼,溪涧边,外加北冥子的小院,平日里几乎是见不到人的。 天宗弟子平日里都有自己的课业,像自己这般有事没事往溪涧跑的没几个,一来二去,他这个人就成了天宗的小透明。 “你很厉害吗?听师尊的语气,你好像很厉害。” 陈修缘无奈一笑,小时候的晓梦话还是很多的。 “不知道,我在天宗从未与人交手。” 晓梦一愣,随后她又想到,当初自己第一次见到清虚的时候,对方似乎是在溪边发呆。 “呃~~” “你......不会每天都在溪边发呆吧??” “我在悟道......” 晓梦有些狐疑地看了过来,悟道这种一听就十分玄奥的词若是用在赤松子身上,她还相信,可清虚说自己在悟道,她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悟道?” “那什么是道?” 晓梦一叉腰,赌气地问道。 陈修缘脚步未停,笑着说道:“道可道,非常道。” 晓梦听到这个答案,一时间整个人都不好了,她感觉清虚在糊弄自己。 “你是不是不知道??” “就当是吧!” ...... 太乙山后山,赤松子眼神变的有些深邃。 “师叔,晓梦师妹性子还有些跳脱,此番跟着清虚,一路上还不知道会惹起多少麻烦呢!” 北冥子目光悠悠,似乎看到了那两个离山的背影,轻声开口。 “与其说晓梦跳脱,还不如说清虚太过老成了,在这个年纪,就算是当时的我们,表现的也不比晓梦好到哪里去。” “此番下山,看起来是帮晓梦解开心结,但反过来说,也是在帮清虚找回自我,持而盈之,不如其己,他走的还是太快了。” 听到此话,赤松子一愣,还是太快?这个“快”字已经是北冥子第二次在他面前提及了。 北冥子的性子他是有所了解的,定不会信口开河,但清虚到底做了什么,才会导致一向自视甚高的师叔用“快”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弟子。 “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清虚已经大成了......” 赤松子心头猛地一跳,他下意识转身看向北冥子,眼中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 “这......怎么可能?” 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作为天宗顶级内功心法,一收一放,修炼起来,难度极大,就算是他也不敢说大成了。 “和光同尘,天地失色等天宗绝技,我也怀疑清虚都有所成就。” 赤松子嘴角一抽,内功修行本就是水磨工夫,两年时间修成两门心法,这本就有些天方夜谭的意思,道家绝技也有所成就,若此事是真的,还真如北冥子说的一般。 的确是快了,并且还不是一般的快,应该可以说是飞了。 “师叔,清虚师弟会不会是......” “他体内只有道家的心法,不会是其他宗门的人,况且这等天资,不是老夫小觑那些人,他们哪里舍得放出来?” 北冥子一脸的不屑,那些人看到这等天资的弟子,不说像宝贝疙瘩一样藏着,那也差不多了。 虽然天宗收弟子更加看重天赋,但却并不意味着其他宗门不看重这个,天资聪颖的弟子谁都喜欢,就算一向以随心所欲为宗旨的人宗,看到这等天资的弟子也会跳脚的。 “师傅说要你保护我,我怎么感觉你这么不靠谱的。” 行至玉液江边,晓梦都有些提心吊胆了,她越是跟陈修缘交流,心里越没底,她来天宗拜师,可是见到了许许多多的江湖人,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 “放心,就算是打不过,到时候你就跑,我来拖住敌人。” 晓梦嘴角一抽。 “那还不如一起死了的好。” 听到这话,陈修缘忽然放声一笑。 虽然免不了与小晓梦一番碎嘴,但这种感觉似乎也不赖,陈修缘的心情变得意外的好。 “死不了的。” 看着前方江水涛涛,一声若不可闻的呢喃声随风消散。 两人沿江而下,然后走到了大路上,路上的人稀稀松松,有时候走好长时间才能碰到一个人。 “喂,你不累吗?” 不知过了多久,陈修缘忽然听耳边传来了晓梦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陈修缘心念一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晓梦刚拜入山门,就被自己带出来了,天宗的功法尚未来得及修习,这种情况下,就算资质再好,恐怕也扛不住长途跋涉。 “抱歉,忘了你还未曾修行功法,手给我,我带你走,等晚上我传你长青功......” 晓梦听到这话,两弯眉毛轻轻一皱,内功她自然知道,但清虚拉着她走,又能走多快? 不过最后她还是伸出了手,然后便发现一道清凉之意顺着她的手传了过来,身子一轻,每一步好似都没有踩在地上一样,只是轻轻一点,人便已经蹿了出去。 看着身边的小屁孩,晓梦忽然升起一种见鬼的感觉,这个之前她还以为不靠谱的师兄,还是挺靠谱的。 “喂,你修行了多长时间?” 陈修缘脚步未停,一边走一边说道:“没大没小,叫师兄。” 晓梦半晌都没有动静。 陈修缘下意识侧身看了过去,见小姑娘一直低着头,神情似乎有些低落,他在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看起来北冥子说的是对的,心有桎梏,终不得解脱。 “要是不想也可以叫我清虚,或者......修缘。” 听到这话,晓梦忽然抬起头,那双眼睛闪过一丝狡黠。 “修缘??” 陈修缘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还是解释了一句。 “俗家的名字,与清虚相比,还有些人情味。” 晓梦哦了一声,随后她又问道:“喂......” “师兄,天宗修行不是为了超脱了,那这人情味岂不是与天宗教义背道而驰了?” “我也不知道,师傅总是说无执故无失,但修行哪里又是一无所求,在我看来,求道是一个过程,需要学会拿起来,然后再学会放下。” 晓梦闻言,眼睛登时一亮,本就天资聪颖的她自然听懂了陈修缘的话,相比一开始的无执故无失,她更倾向于先拿起来,再放下。 不过话到嘴边却不是这样了。 “师兄,等回去我要告诉师尊,你已经走火入魔,误入歧途了!” ...... 第二十三章 荒野破庙,倔种的姑娘 “看来是赶不到代城了。” 陈修缘和晓梦在一块大青石上驻足歇息,看着日头渐渐西斜,陈修缘轻轻叹了口气。 “代城?” 晓梦正在揉着自己已经酸痛僵硬的小腿,轻声问了一句,语气软绵绵的。 虽然一路上有陈修缘的帮助,但长途跋涉依旧还是让她筋疲力尽。 “是秦赵两国边境的一座城,当时我就是从那边来的天宗。” 陈修缘坐在一旁,目光深处带着一丝追忆,说起来,那还是自己在战国接触到的第一座古城。 当时他、姚依、小琳三个人从三羊村出发,姚依、小琳留在了代城,也不知道那两个命途多舛的姑娘如今怎么样了? “嘶~~” 忽然一阵倒吸冷气的声传进了陈修缘的耳中,他转身看去,只见晓梦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小腿,眼泪在眼眶里倔强地打转,光洁的额头不知何时布满了细密的冷汗。 “抽筋了?” 陈修缘摇了摇头,随后他转过身,跟小姑娘说道:“明天别逞强了,刚才叫你休息,你倔的跟头牛一样,现在好了......” 晓梦听到这话,并没有吱声,只是用眼睛剜了一下陈修缘,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看起来好似生怕自己一口气卸掉,然后被陈修缘看了笑话。 见对方这副模样,陈修缘淡淡一笑。 “腿伸过来,我帮你。” 见陈修缘似乎又在笑话自己,小姑娘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才......不.....要!” 陈修缘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继续说道:“真的不用?” “那感情好,我也少受点累......” 话音未落,一双比他手臂粗不了多少的腿放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见陈修缘看了过去,晓梦很是傲娇地别过小脑袋,似乎是在说,少受累?想得美。 对此,陈修缘没有继续刺激这个小姑娘,有些事情,适可而止就好。 随后他伸出手,体内长青功法自行运转,然后贴到了那双小腿上。 在他的手掌贴在小姑娘小腿上时,他能感觉小姑娘似乎有想抽回去的冲动,只是最后似乎又忍住了。 看着凉鞋中那两只下意识蜷缩起来的脚丫,陈修缘心里一乐,这个白毛丫头倔得像头牛,这话可一点不错。 不过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很快长青内力便发挥了作用,一缕沁凉缓缓拂过小姑娘的两条小腿。 本来已经绷紧的筋像是受到了什么影响,竟缓缓放松了下来,疼痛消散的很快,然后便是一阵舒爽,看着小姑娘脸上神色的变化,陈修缘心知自己的做法是有用的,于是便又多揉了一会儿。 直到小姑娘抽回了双腿,陈修缘这才站了起来。 “咱们得走了。” “天快黑了,虽然我不怕在外面过夜,但有个地方终究还是好的,要是我的记忆没错,在前面应该有一座破庙。” 晓梦从青石上跳了下来,下意识去抓陈修缘的手,只是等她反应过来,小脸不由一红。 可这个时候再把手抽出去,岂不是显得做贼心虚,于是她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出声问道:“离这里有多远?” “不远了,大概还需要走半个时辰。” 陈修缘眉头微皱,这个时间他也不太确定,当初自己走这段路花费的时间远超半个时辰,当然,那是来的时候,方向是相反的,而以他现在的脚力,他估摸着半个时辰应该差不多。 “半个时辰?” 晓梦嘴角一抽,半个时辰还不算远?? “走了。” 两人再度迈步向前走去,不过这一次,晓梦觉得速度明显要比之前快了许多。 夕阳西下,待太阳彻底滑到地平线以下,一座破庙出现在两人的身前。 “幸好还在......” 听着这明显松了一口气的话,晓梦心里不由一抽,那个不靠谱的师兄似乎是又回来了。 在附近简单地拾了一些干柴,陈修缘又找了一些可以充当火绒的软草,随后便和晓梦来到了破庙前。 借着月晕,陈修缘打量了一会儿眼前的破庙,古庙孤零零地矗立于乱石与荆棘之间,庙顶的瓦片已崩落大半,朽烂的梁柱斜插向天,庙门前杂草丛生,能看得出来,此地早已荒芜。 但大门前的路面却意外的光洁,门槛也被磨得厉害,若是他没有猜错,此地虽然荒废,但过往的行商百姓,会经常来此歇歇脚。 推门而入,腐朽的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殿内蛛网如幔,残破的泥塑神像面目模糊,半边头颅坍落在地,也无人搭理,墙角处还堆着焦黑的柴灰。 见到如此破败的庙宇,晓梦下意识往陈修缘身边靠了靠。 许是因为大门被打开的缘故,外面徘徊不去的风终于找到了目标,然后穿堂而过,发出呜咽般的低吟。 “喂,要不我们还是在外面过夜吧!” 晓梦的声音响起,陈修缘无奈地摇了摇头。 “一会儿就要下雨了,此地虽然破烂,但终究是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要是被淋湿了,害了风寒,那咱们就去不了别的地方了。” 一边说着,陈修缘一边弯下身,真气控制着一截木头,开始急速转了起来。 “你怎么知道要下雨??” “没大没小,叫师兄。” “修缘~~” “算了......随你吧!” 不知何时,天上的月亮被飘来的云给挡了起来,破庙之中伸手不见五指,两道略显稚嫩的声音,成了寂静之中唯一的动静。 “啵!” 一丝很轻微的声音响起,一点火光慢慢照亮了这个并不算是太大的地方。 “空气中的湿度很大,我估计最多还有半个时辰,雨应该就来了。” “方才你是怎么生火的?” 靠着火堆坐了下来,晓梦看着火苗呆呆的发愣,好一会儿,她才出声问道。 “钻木取火,我没带火石,这个方法挺好用。” 陈修缘又往火堆上放了几根树枝,随口回道。 当然,说起来,他这个并不算是严格意义上的钻木取火,用内力控制木头旋转,效率可要比手搓快多了。 忽然,晓梦看着火堆上多了两个东西,她很是意外地抬起头。 “哪里来的?” 陈修缘指了指房梁上那几只不曾觉察任何异样的呆鸟。 “应该是在这里歇息的。” “然后没料到会进了某人的肚子里。” “你......不饿?” “你不饿?” “嗯,我已经辟谷了,就算是三两个月不吃也可以。” “......” 第二十四章 晓梦初修行,破庙又闻当年事 夜色沉沉,破庙内篝火摇曳,映照出两道小小的身影。 陈修缘盘膝而坐,目光落在身旁的晓梦身上,方才他将《长青功》的行功口诀逐字逐句传授给她,本以为她至少会问几句晦涩难懂的术语,却不想她只是微微颔首,便闭目入定。 “你能听懂?”陈修缘忍不住问道。 晓梦眼皮未抬,语气平静:“很难吗?” 听到这话,陈修缘不由一愣,长青功行功口诀中有些术语是道家特有的,当初他为了弄懂这些术语,花费了足足三日,期间还问了北冥子。 而晓梦看起来也就七八岁的模样,那些艰涩难懂的术语对方是怎么知晓的?天生的修道胚子? 这是他第一次教人修行,终究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就又追问了几个关键之处,然而晓梦始终沉默,连眼皮都未掀一下。 他嘴角微抽,暗自腹诽:“这倔种……”。 于是他将自己修行“长青功”时注意到的问题,修炼的注意事项,掰开揉碎,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对方。 看着没多大功夫就已经入定的小姑娘,陈修缘目光微微晃动,也不知道北冥子收下晓梦后是怎么教的?顺其自然?那可还是算了吧~~ 大约一刻钟后,陈修缘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侧身看了过去。 “这么快??” 他心里嘀咕了一声。 晓梦的天资自然极好,否则北冥子也不会收她为弟子,但她调息、导气、修行的速度还是让他颇为惊讶。 当初自己修行长青功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也没有其他人替他看看时间,但他感觉应该要比晓梦用的时间长一些。 当然,这里面也有自己摸着石头过河的因素在,毕竟那个时候,北冥子也没像现在这样掰开揉碎给自己讲解。 正思索间,庙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 “大哥,有火光!!” 忽然外面有一道声音远远传了过来,陈修缘看了一眼还在入定中的小姑娘,心念一动,一股无形的波动将她周身三尺的地方笼罩了起来,隔绝外界干扰。 随后他抬眼看向门外,只见有一队人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精干短打,粗布衣裤,腰间还别的长剑,簇拥着一位很是富态的中年人。 当然,这种中年的打扮与周围的这些人也明显的不同,身上的衣服用的是上好的蚕丝。 “祝公,是两个小孩子。” 推门而入,见屋内是两个小孩子,探路的瘦削男子转身说道。 “小孩子?” 富态男子听到这话,有些惊讶,毕竟在这个时代,兵荒马乱的,大人出门,都不一定能够安然无恙,更何况是小孩子了。 他扫视了附近一圈,轻轻叹了口气。 如此荒凉的破庙,人迹罕至,他心里只当是两名无家可归的孤儿,也没有多想,便招呼身边人安顿了下来。 不过等他推开而入,看到陈修缘和他身边的小姑娘时,神色微微一变。 陈修缘和晓梦身上的衣服虽然并不华丽,但与外面那些苦力所穿也大不相同,作为一个商人,他的眼力界还是有的。 “这两个小孩子并不是普通人。” 很快,一个念头便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并且疯狂地扎根肆意生长。 稍微犹豫了一下,来人缓缓开口说道:“鄙人祝兴业,是秦国的永通布行的掌柜,今夜路经贵宝地,想来歇歇脚,不知两位能否行个方便。” 对方神色变化并没有瞒过陈修缘的视线,很显然,对方是一个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倒也没有那么麻烦。 “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与己方便,庙里地方不小,祝先生不必客气。” 祝兴业听到这话,遥遥一拱手。 对方言谈不失风度,他心里更加能肯定,眼前这两个小孩子并非普通人,他转身来到院中,将同行的那些苦力叫了过来,严声警告了两句,别给自己惹麻烦,这才指挥人将车上的东西搬了进来。 又过了一会儿,晓梦悠悠醒转,感受着体内那一丝凉意,她嘴角不由一勾。 只是当她睁开眼,看到庙里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她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师兄......” “无妨,是过往的行商,囤货居奇,贱敛贵出。” 听到这话,晓梦扫视众人,目光在那富态中年人与苦力之间游移,虽然陈修缘说是这么说,但她眼底还是闪过一丝警惕。 “咔嚓~~”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传来一道响雷声,还不待众人有所反应,破庙那扇破烂不堪的大门被一股风呼的一下给吹开了。 然后便是一阵阵带着泥土腥味的雨点倾盆而下。 “下雨了?” 晓梦看到这副场景,不由瞥了陈修缘一眼,在之前,陈修缘就曾说过,外面会下雨,如今一语成谶。 对面一名汉子见状,急忙起身:“祝公,庙后有处草棚,雨势太大,今夜怕是走不了了,不如先将马匹牵过去避避雨吧!” 祝兴业听到这话,脸色一沉,不过最后却也只能点头,如此雨势,就算他们真的想继续赶路,条件也不允许了。 “让两位见笑了。” 看着外面,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向陈修缘,手中捧着一包干粮,手里还拿着一些吃食。 “这是我们带的一些吃食,若是二位不嫌弃,便一起吃一些吧!” 说完祝兴业率先从陶碗中拿起一块吃了起来,然后看向陈修缘和晓梦。 “已经吃过了,祝先生你们自便就好!” 碰了一个软钉子,祝兴业讪讪一笑,倒也理解。换作是他,面对陌生人的食物,也断不会轻易入口。无论对方有没有别的心思。 不过经商之人,向来都是能说会道,他见陈修缘没有赶人的意思,便在这边坐了下来,想着跟这个小娃娃聊一聊。 “两位这是要去什么地方??我走南闯北惯了,若是顺路,我倒是可以捎两位一段路。” 对于这位的自来熟,陈修缘心里倒不觉得什么,不过坐在一旁的晓梦眉头却皱了一下,眼中警惕更甚。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代城。” 陈修缘面不改色,坦然回了一句。 事情总是那样,遮遮掩掩地,反而可能引来误会,再者他和晓梦并不是什么大人物,在江湖上可能与那些路人甲都差不多,相比之下,祝兴业这样的富商,认识的人可能更多一些。 在他想来,这位祝兴业可能是担心他们两个谋划自己的货物,毕竟在这个时代,山匪强盗非常多,否则也用不着他们昼伏夜出,连夜赶路了。 “代城??” 祝兴业一愣,随后他又看向陈修缘两人,眼神有些古怪。 “有问题?” 见对方如此,陈修缘随口问道。 “两位可能不知,在两年前秦国袭击了代城,若非李牧将军出面,恐怕代城已经失守。” 说到这里,他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听后来的人说,秦国策划这场奇袭,甚至不惜手段,暗中买通附近的匪寇,屠杀了附近的几十个村子,后面这件事儿压不住了,被赵王知晓,引得雷霆大怒,不仅派来了李牧将军,也在代城加驻了兵力。” “虽然现在已经过了快两年了,但代城那边也时常起冲突,听说城里有不少人都已经离开,去往邯郸了。” 陈修缘目光微凝。 “祝先生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祝兴业见陈修缘脸色如常,一点起伏也没有,一时间也拿不准陈修缘是什么意思,只得实话实说。 “祝某家中经商已有三代,往返秦赵两国,谋些小利,消息还算灵通,但像这个消息,代城那边经历两年前大战的百姓也都知道,并不是什么秘密。” 说到此处,祝兴业又安慰了一句。 “若是两位是去代城寻亲,那最好有一个心理准备,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还望两位节哀顺变......” 庙内一时沉寂,唯有雨声淅沥。陈修缘望向门外如墨的夜色,眼底闪过一丝深邃。 第二十五章 和光同尘,欲寻李牧 晨光穿透云隙,斜斜洒在斑驳的泥墙上,檐角残破瓦片滴落的水珠,在青石阶上溅起细碎银光。 一夜过后,天终于放晴了。 昨夜聊完代城事件之后,祝兴业见陈修缘兴致不高,便识趣地回到了人群之中,后半夜倒也相安无事,没再闹出什么幺蛾子。 如今天色已明,陈修缘轻轻唤醒身旁的晓梦。 “天亮了,我们该动身了。” 一旁,祝兴业和随行苦力此刻也都醒了,不过他们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拿出吃食准备垫一垫肚子。 见陈修缘两人打算启程,祝兴业想了想扬声喊道:“两位小友,吃点东西再动身也不迟。” 陈修缘听到此话,下意识看了一下身边的小姑娘,见对方不为所动,于是便摇了摇头。 “昨晚吃的多,现在还不饿,祝先生请自便,此去代城还有不短的路程,我们就先行一步了。” ...... 看着陈修缘拉着晓梦离开破庙,几个随从忍不住凑上前问道:“祝公,不过是两个娃娃,用得着跟他们这么客气吗?” 祝兴业听到对方的话,颇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陈修缘和晓梦当真是寻常的小孩子,那他还至于折节下交吗? “娃娃??昨日我跟他们两人交谈的时候,你们不也看到了,代城那边的事情,寻常人听到后会是哪个反应?” 随从们听到此话,都愣了一下。 随后他们开始回忆昨天晚上的场景,只不过片刻之后,他们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的确,若不是祝兴业提及,他们还不曾想到,昨晚两个小孩子表现的太镇定了,这根本不该是一个小孩子应该会有反应。 “祝公,你的意思是??” 一个随从小心翼翼地问道。 祝兴业眼睛一眯,随后沉声说道:“非常之人必定有非常之能,行走江湖,要学会看人,虽对方不曾表露身份,但像这样的人,能不招惹就不去招惹。” 行走江湖多年,祝兴业知晓关于诸子百家的一些情况,有些人本就不能用常理而论,更何况陈修缘和晓梦两人本就不寻常呢! ...... 小路上,晨露未晞,晓梦突然开口问道。 “喂,你当初修行的时候,练出第一缕内力用了多久?” 陈修缘正思索着两年前代城的事情,若是此事当真如祝兴业所说,三羊村的惨案可能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各国纷争不断,明争暗斗不休,为了保守秘密,像这种屠村的事情时有发生,这一次,三羊村可能是被殃及池鱼了。 而要想彻底弄懂当初的真相,他或许得去找一下那位赵国的大将军了。 正在他盘算着如何去找李牧的时候,忽然听到晓梦的话,他这才收拢思绪。 看着身边这个小姑娘貌似不太在意的神情,他心里一动,或许未来那个晓梦大师对这种事情不在意,但现在他可不这么觉得。 他随口回道:“时间应该要比你长,那个时候我身边没有人,所以到底用了多长时间,我也不清楚。” 想了想他又继续补充道:“不过,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好梦。” 晓梦听到这话,嘴角微微一勾,随后又快速恢复了平静。 “昨天晚上那个家伙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 陈修缘听到这话心里一乐,饶有兴趣地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小姑娘沉默了一会儿,眉头皱了皱。 “说不上来,总感觉他很虚伪,笑里藏刀。” 陈修缘看着前方的路,心里轻轻点了点头,不得不说,晓梦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确的。 “商人重利,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他们看重利益,眼中没有对错,只要能够得利,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他们也会甘之如饴。” 提起商人,让他不由想到一个人,韩国的那位巨商——翡翠虎,像对方这样的商人,在六国遍布,并不是说只有韩国才有。 “那你还跟他说话......” 晓梦一撇嘴,似乎在表达自己的不满。 “和其光,同其尘。” “人在尘世,与人共处,需要收敛自己的锋芒,若是太过标新立异脱离了现实,就会与这个世道格格不入。” “就像是昨晚,若是我表现出生人勿近的态度,那祝兴业可能不会再接近我们,但同样的,代城的事情我可能就错过了。” 见晓梦似乎不服气,他继续道:“还有一点,祝兴业在外行商,心思深沉,谨慎小心,从他雇佣的随从随身带剑便能看出,此人恐非良善,他在不确定我们的意图之前,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晓梦听到这里,脸色一沉,她自然猜到了对方的打算,只不过她没想到与人打交道还有这么多的门道。 “你不是很厉害吗?难道收拾不了这些人?” 陈修缘莞尔一笑。 “仙道贵生,杀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晓梦听到这话,小鼻子皱了皱,相较于跟祝兴业说话,她还是更喜欢解决掉他们,既然引发问题的人没有了,那自然也就没有问题了。 “当然,若是他们动手了,那就不必心慈手软,除恶务尽。” 又过了一会儿,晓梦忽然又听到陈修缘的声音传了过来,声音虽然没有起伏,但她忽然感觉周遭的空气像是多了几分寒意,让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噤。 她或许并不知道,眼前这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年,在两年前便心无波澜地击杀了六个匪寇。 杀对他来说,从不是掣肘。 “好了,不说这个了,你......饿不饿?” 晓梦听到饿这个字,下意识揉了揉自己的小肚子,怎么可能不饿呢?修行的本质就是转化各种能量成为内力,昨晚吃的那些东西早就被消耗完了。 见状,陈修缘轻轻摇了摇头。 之前在离开的时候,祝兴业还问过他们,这个小倔种。 “再坚持一下吧!刚下了雨,就算能抓到吃的,也没法生火。” 晓梦看着附近还是湿漉漉的地面,知道陈修缘并没有搪塞她,也没有继续出声。 “飞虎寨那边还去吗?” 沉默了一会儿,晓梦出声问道。 昨晚祝兴业跟陈修缘说起代城的事情,她都听见了,所以三羊村事件背后的罪魁祸首很可能不是飞虎寨。 陈修缘一边拉着晓梦往前走,一边说道:“先看看再说吧!” “代城那边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们还不清楚,若是有可能的话,我打算去找一找李牧,他知道的内幕应该更多一些。” “不过......飞虎寨还是要去的。” 第二十六章 匈奴叩边,战争 下午的阳光带着一丝慵懒,映照着代城斑驳的城墙。 晓梦望着眼前布满战争痕迹的城垣,眉头不自觉地蹙起:“这里就是代城?” 陈修缘的目光扫过城墙上的坑洼,声音低沉了几分。 “是,不过与两年前相比,这里破败了不少。” 看着前方排起的长队,陈修缘想了想,便拉着小姑娘顺势来到了队伍后面。 “好多人啊~~” 晓梦看着眼前长长的队伍,有气无力的。 等待总是无趣的,再加上晓梦如今的性子,这等待的时间便有些煎熬了。 “看起来,两国现在的关系并不太好。” 陈修缘眼睛微眯,在心里轻声叹了一句。 上一次来代城的时候,城门这边的检查还不像现在这般严格。 时间好似过了很久,前面的人一个个都进了城,没有任何一个被拦下,远远地看着,陈修缘心里泛起一丝古怪,是一个细作也没有吗?代城的这些将士检查的似乎也没有那么严。 待轮到他们时,陈修缘这才发现,似乎排队进城并不是检查,而是收费。 “一人两个刀币,入城之后不得在城内斗殴,否则按大赵法律论处。” “收费?” 晓梦眉头一皱,有些错愕,进城收费这种事儿,就算是六国之中最弱的韩国,也不曾听闻。 陈修缘看了一眼桌旁的木匣子,里面的刀币已经快放满了。 刀币,当年离开三羊村的时候,他也带了一些,只是当年一路奔逃没怎么用,没想到今日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离村时本来打算用以糊口,结果没用上,而今日回来了结因果,或者说帮三羊村的村民报仇,却又恰好用上了。 这中间一饮一啄,让陈修缘顿生无限感慨,当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你怎么会有刀币?” 入城后,晓梦有些诧异地问道。 “我还以为你会问,为什么不打进来了?” 似乎熟悉了晓梦的性子,陈修缘笑着回了一句。 听到这话,晓梦眉头一挑,轻哼了一声。 “那你会打进来吗?” 陈修缘嘴角一勾,回答干脆利落。 “不会。” 晓梦感觉自己又被耍了,那双小拳头不自觉攥了起来,她忽然感觉身边这个小屁孩竟是如此的可恶,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两口。 当然,最主要的是打不过,要不揍他一顿也行。 “这里是??”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陈修缘带着晓梦来到了小琳叔父家这边,只是看着已经人去楼空的小院子,他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是我们村子的另外两个幸存者,不过看起来,他们似乎已经离开了,并且离开的时间也不短了。” 晓梦扫过大门下结满的蛛网,眼神有些复杂,离开是最好的可能,还有一种可能,陈修缘的那两位同乡,或许已经......死了。 她轻轻抓了抓陈修缘的手,以示安慰。 “这边好像有人,咱去打听一下吧!” 无意间扫过旁边的那户人家还在开着门,晓梦便提议道。 “小兄弟是想问许老板吗?” “他们家一年前就搬走了,听说去了邯郸城,这两年代城不太平,两国时常会发生摩擦,多亏了李牧将军,代城才渐渐安定了下来。” 小琳叔父的邻居名叫季东,是一个极善言谈的人,还不等陈修缘多问,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说到这里,季东又摇了摇头,脸色带上了一丝惆怅。 “听说前日北境那边匈奴又在叩边,王上把李牧将军调走了,如今代城少了李牧将军,怕是秦国那些狼崽子又要不老实了。” 秦赵两国北地边境与匈奴接壤,这一点陈修缘心里知道,只是没想到匈奴叩边这件事情,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发生在这个时候。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后,陈修缘便带着晓梦辞别了季东。 “喂,接下来我们去哪儿?” 晓梦之前听过陈修缘的打算,眼下李牧离开,他的计划自然也就落空了。 至于秦国收买匪寇,屠村这样的事情,其细节也绝对不是寻常人能知晓的,大多数普通人可能知道是秦国干的勾当,但是谁负责,他们可就接触不到了。 “先休整一晚,明日我们再去三羊村。” 似乎是因为李牧离开的缘故,城中已经有不少人拖家带口地打算撤离,虽人们都说故地难离,但面对生死,人们还是不得不提早打算。 大街上,有一辆马车路过,马是矮马,车也是那种不带棚的马车,很是简陋,驾车的是一个男人,车上还有一个女子,两个孩子,女人正在哄着两个孩子,空隙时会看看自己的丈夫,眼神之中更多的是一丝茫然。 像这种情况,陈修缘和晓梦已经看到四五个了。 “师兄......” 忽然,晓梦喊了一声。 陈修缘点了点头。 “嗯,怎么了??” “你说世间为什么会有战争呢??” 陈修缘脚步一顿,眼神变得有些复杂。 “战争有好多种,但现在的战争,大多数都是国家的那些掌权者不满足造成的,得到了一,便会想二,得到了二,便会想三,得到了三,便会想得到更多。” “对于老百姓来说,这些动辄就会要了他们生死的战争,不过是当权者的游戏罢了!” 晓梦眉头一皱。 “游戏?” 对她来说,陈修缘的答案是她从未考虑过的。 “对于掌权来说,一场战争打下来,他们大多数人都只是动动嘴,自有文臣武将想要建功立业,驱使士兵攻城略地。” “对那些人来说,战争不过是一句话,不疼不痒,所以大多数掌权者是体会不到社会最底层那些百姓想法的。” “而对被侵略的一方,则需要保住自己的王位,保住自己的利益,于是战争便有了雏形。” “随时间的推移,这种战斗在最后可能会演变成世仇,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为什么要打,只知道对方是自己的仇人。” “一场战争打下来,获利的永远都不会是老百姓,永远都不会是普通人,但受伤的永远是这普通大众,是这芸芸众生。” 晓梦站在一旁,久久无言,因为没有拜入天宗之前,她就是陈修缘口中的芸芸众生,是万千大众的一员。 第二十七章 我的道,夜色中的脚步声 “你似乎对那些人没什么好感?” 晓梦忽然出声,目光看向身边的并不比她大多少的......少年。 “因为......我原本就是这芸芸众生的一员。” 陈修缘的话很轻,若不是晓梦就站在他的身侧,这句话或许便听不见了。 晓梦一愣,看着陈修缘,她这才猛然想起,这个人.....在未拜入天宗之前不过是三羊村内一个寂寂无名的孩童,亦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 他......从来都不是那个特殊的人。 “你曾经不也是吗?” 晓梦心头一震。 站在原地的小姑娘,只觉得一股凉意直冲天灵而去,心头一点灵光大炙,一颗心好似脱离了牢笼,得到了久违的安宁。 “道家《庄子秋水篇》,有这样的记载,以道观之,物无贵贱。” “我曾一梦百年,有个人告诉我,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人无贵贱。” “我觉得那个人说的很对......” 晓梦站在原地,眸光不断开始闪烁,物无贵贱,人无贵贱?这样离经叛道的想法对于现在这个时代,恐怕也只有道家才能接受。 “所以,那些人......” “是的,在道的眼中是普通人,在我的眼中也是普通人,甚至我自己......也是一个普通人。” “凡人求道,混迹芸芸众生之间,都是普通人,道经中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 “我们在求道的途中,都是普通人,最好也将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如此才能如水一样,走的长远,或许心念所至,大道便成。” “但对于个人来说,我们又是不同的,因为我们每个人要走的路不同,不同的路会成就不同的道。” ...... 陈修缘听身边半晌没有动静,于是侧身看了过来,但见小姑娘眉头紧锁,似乎是思考他刚刚所说的话,忘乎所以。 他轻声一叹。 今天自己或许说的有点多了,就如自己所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他所说的这些东西,只是自己对道的看法,是自己的道,而并不是晓梦的道,若是晓梦因此受到了影响,那就不太好了。 不过随后他又轻轻一笑,焉知今日所言,不在道之内?晓梦遇到了自己,不在她自己的道之内? 若相遇便是缘分,便是道,那自己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岂非杞人忧天了? 良久,晓梦回过神来,她感觉自己的心意外地安静,看向身边的少年,这个小姑娘忽然觉得对方很可能要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比在天宗见到的那些长老都要强,要强很多。 天宗的功法,修行起来讲究悟性和天赋,清虚对道的认识显然已经到了一个寻常人难以企及的层面,有这样的悟性,其修行进度恐怕也会是常人无法理解的。 “那些话听听就好,是我自己对道的一些感悟,终有一天,你也会找到自己的道。” 见晓梦一直盯着自己看,陈修缘笑了笑。 晓梦并没有说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便寻了一间客栈,用过了饭食后,又开了一间房。 夜幕沉沉,渐渐笼罩了秦赵两国边境的这座城,看着房间中刻意与自己保持一定距离的少年,晓梦忽然笑了出来。 只是对于这种刻意,她心里似乎并不喜欢,她更喜欢那个自然而然,不拘泥于那些规矩的少年。 于是她便从床上跳了下来,缓步来到了窗边,来到陈修缘的身边。 “喂,你躲那么远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 看着面无表情的少年,晓梦心里忽然泛起一丝异样,之前对方可不是这样的,之前在破庙的时候,就算是自己躺在他的大腿上睡觉,他也不无应允。 “师兄......” 晓梦嘴角一勾,趴在对方的耳边,眼底尽是促狭的笑意。 “清虚师兄......” 喊了两声,见对方依旧没有动静,晓梦眼珠一转,于是又出声喊道:“修缘......” 陈修缘眉间微颤,还是睁开了眼睛。 他无意间撇过对方眼底的那丝促狭之意,心里有些哭笑不得。 以对方现在的年纪或许还不懂,但他终究不能自欺欺人,露宿荒野,很多时候是没有办法,但现在是在客栈内。 “不该告诉你我俗家名字的。” 晓梦一掐腰,很是不服。 “不就是一个名字,搞得像是什么秘密似的。” 陈修缘眼底划过一丝异样,这个名字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区别的。 修缘——那是藏在另外一个时空的记忆,带着自己对家人的一份思念。 “之前你还在说,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人无贵贱,既然人都是一样的,男女又有什么区别?” 陈修缘听到此话,有些意外,看起来晓梦似乎猜到了他的意图,但她似乎不太喜欢自己的刻意。 “你过来!” 小姑娘伸手抓住陈修缘的手,然后就往床边走了过去...... 听着耳边的细微呼声,陈修缘轻轻一笑。 不愧是那个在洗澡时就敢召见章邯的晓梦大师,不仅是一个倔种,还是个没心没肺的倔种。 随后他也不再去管这个小姑娘,收敛心神,再次入定,体内的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同时运转起来,在离开的时候,这两种功法便有融合的趋势,眼下他自不会懈怠。 感受着那股若有若无的气息,一开始还在装睡的小姑娘,嘴角轻轻一勾,之前她就发现,只要跟陈修缘一起,她的心便格外的安宁,这个时候,她也熬不住了,随后便沉沉睡了过去。 丑时刚过,陈修缘忽然睁开了眼睛,他下意识看向窗外,方才有两道很轻微的脚步声从房顶闪过。 在这时候,走的还是屋顶,甚至不用多想,他便猜到了一些东西,这一前一后怕是两拨人,人只有在追的无路可逃的时候,才会急不择路。 若两人是一拨人,那在这个时候,房顶绝对不是最佳的选择。 随后他眼睛微微一眯,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季东之前说过李牧已经离开了代城,而这个消息恐怕也瞒不了多久。 秦国或许又要有所行动了...... “看来得加快行动了。” 第二十八章 身在局中,路遇伏击 “醒了?” “你没睡?” 清晨,当阳光划过灰蒙蒙的天空,也代表着新一天的开始。 悠悠醒转的晓梦,看到了姿势几乎没变化的陈修缘,心里有些意外。 上一次在破庙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陈修缘也没有睡。 “睡觉是一种缓解疲劳的方式,入定也可以。” 晓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用了一些饭食,陈修缘和晓梦便踏上了今天的旅途。 走出代城的大门不远后,晓梦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然后出声问道:“今天去三羊村?” “嗯。” 三羊村距离代城说起来也不算近,两年前他和姚依以及小琳从三羊村离开的时候,跑了差不多两天两夜,才来到代城,粗略估算下来,差不多有两百五十里路。 而现在,他奇经八脉已经贯通,内力、身法等皆有成就,说起赶路,已经不比当年骑马速度慢了。 若是他利用轻功赶路,或许速度还会更快,不过这一次,他身边还有一个小拖油瓶,于是他也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毕竟上一次离开是为了逃命,这一次回来,是为了讨债,目的是不同的,倒不必非得如此。 路上,晓梦拉着陈修缘的手,心思有些恍惚。 之前拜师的时候,北冥子曾说,她天资极佳,但心有桎梏。 于是后来便又有了清虚回乡了结因果,让她一路相随这件事儿。 如今走到这里,她心里开始嘀咕起来。 她很聪明,北冥子安排她跟着陈修缘,自然是有目的的,应该是打算让自己放下那段国仇家恨,一路走来,她的确收获了不少,无论是在修行上,还是心境上,甚至是在眼光上。 她从陈修缘身上学到了很多,心态上的确发生了一些转变,但那些东西似乎并没有解决自己的核心问题,她内心中的那份执念,似乎并没有减弱多少。 “或许答案会在三羊村吧!” 晓梦收回自己的思绪,看着身边的少年,眼底闪过一丝异色,面对国仇家恨,她想看看这个少年又会怎么做呢? 一路上,并没有再发生什么别的事情,偶尔有几匹快马从他们身旁经过,带起一阵尘土。 这一次,就算陈修缘没有开口,她心里也有了猜测,战争似乎又要开始了。 不过这一次,对于战争,她的心里却异常的平静,似乎是因为之前陈修缘说过,他自己关于战争的一些看法,让她对各国之间的这种——游戏,隐隐生出一些厌恶。 在这个时代,人口还没有急剧扩张,后世的一些理论并不贴合实际,像是资源缺乏、转移矛盾进而引发的战争,是说不通的。 更多的却如陈修缘所说,是掌权者个人急剧膨胀的野心,贪欲无限扩大才导致的战斗。 在掌权者的这个游戏中,有多少家庭,有多少百姓为之付出了惨痛无比的代价,她自己便是其中的一例。 或许晓梦自己也没想到,其实在她生出这些想法的时候,“以道观之,物无贵贱,人无贵贱”的道理已然在她心头扎根发芽。 那些一开始在她心目中高高在上的人,现在在她心中权重已经开始出现偏移。 当一个国君发动战争,目的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那国仇还是国仇嘛?就算是灭亡,也不过是咎由自取罢了。 事实上,作为这个时代社会最底层的人员,在一个国家内能够享受到的最好待遇,可能就是安安稳稳过一辈子,然后贡献自己的力量,让那些贵族去享受,就算换了一个新的君王,日子似乎也没有变化,而这样的生活,真的值得他们去守护吗? 变化早就在潜移默化中出现,只是她身在局中不自知罢了。 时间转眼间便来到了第二天,晓梦开始渐渐适应了现在的节奏,晚上她会先打坐入定两个时辰,然后再睡觉。 而这一路上,依旧非常的安定,直到他们再度遇到了一间破庙。 等他们进来的时候,发现满地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看这几人身着打扮,应该是之前他们看到的传令兵。 甚至不用多想,陈修缘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目光扫过破庙的各个角落,让他心里不由一沉。 从代城到这里,差不多有一百二十里地,是一匹马换气歇息的时候,很明显,这是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 “这里发生了什么?” 晓梦看到地上的尸体,下意识往陈修缘身后退了退,尽管已经见到过类似的惨祸,但再次面对时,小姑娘心里还是有些抗拒。 “要是我没猜错,是秦国杀手做的,战争讲究的是胜负,阻断战况,是一招不错的棋。” 晓梦听到这话,联想到之前看到士兵,登时恍然大悟。 忽然,数道破空声响起。 陈修缘目光微凝,方才在他打量破庙的时候,其实便已经发现在庙里的暗处还潜伏着数名杀手。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他并没有揭破这几人的行踪,而是顺其自然地说了两句话,打算稍坐一会儿便离开。 没想到这些人似乎并不打算放过自己。 “师兄,小心!!” 晓梦身手原本就不错,就算没有入天宗时,便能击败天宗的弟子,眼下察觉到破空声,自然而然便想到了暗器偷袭。 “唉~~” “何必呢~~” 陈修缘轻轻叹了口气。 他本不欲掺和到这种事情中,却不想树欲静而风不止。 晓梦见陈修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小脸上顿显焦急之色,就在她想拉开对方的时候。 忽然周遭的环境一暗,好似瞬间被剥夺了本身色彩,尽而呈现出一种灰白色。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滞,所有的一切都被凝固了。 看着场中唯一还有色彩的陈修缘和自己,晓梦目瞪口呆。 很是机敏的她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过来,是陈修缘出手了,只是对方到底是怎么出手的,她半点都看不懂。 然后便见到陈修缘虚空一抓,往自己这边一拽,有四个黑衣蒙面的人就被像死狗一般趴在了他们身前。 “师兄??” “他们或许知道那个答案......” 第二十九章 罗网杀手,得知消息 “我问,你们答,当然,你们也可以不说,不过后果可能很严重……” 看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四个人,晓梦眼神有些古怪,虽不知道陈修缘到底用的是什么手段,但以这四人现在的状态,根本就说不了话。 换句话来说,就算是他们想说,也说不出来。 她很怀疑陈修缘是在故意整他们。 这种感觉就像是把一个犯人吊了起来,打了三天三夜,然后一直在问你说不说,等人都快被打死了,这才发现人是一个哑巴...... 陈修缘神色很平静,慢条斯理地说道:“两年前代城附近的村子被屠,你们是否知晓?” “你们最好只说我想知道的东西,别的事情我不感兴趣。” “现在从第一个人开始。” 说话间在最左侧的那个黑衣人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看着眼前的两个小娃娃,黑衣人声音很冷,威胁道:“小子,不管你是谁,我劝你最好放我们离开,罗网的人不是你能得罪的......起......” 陈修缘眉头一皱。 罗网,秦国隐藏于暗处一把锋利的剑,是刺客集团也是情报机构,其掌控者为中车府令赵高。 不过对他来说,这些人无论是隶属于谁,都是一样的,既然出手了,便要承担后果。 若是他心情不错,或许会饶他们一命,可惜现在他的心情不太好。 “你似乎没听懂我说的话。” “你是哪个势力的,我并不感兴趣。” 说话间晓梦感觉手上传来一股力道,然后整个人便来到了陈修缘的身后。 随后便是一道重物跌落在地上的声音,晓梦心头一颤,她似乎是猜到了什么。 “接下来是第二个,希望你听懂了我的话。” 第二个人看着眼前并不高的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惧意,作为罗网的杀手,他们已经习惯了杀戮,但是在动手的时候,眼神还是难以避免的出现波动。 但就在方才,眼前这个少年在击杀他的同伴时,眼神半点波动都没有。 好似死在他手里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东西?是的,是一件东西,没有生命特征的东西。 他甚至一点都不怀疑,若是自己没有回答出眼前这个少年感兴趣的东西,对方会捏死自己。 “知道。”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若是我说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晓梦站在陈修缘身后,听到这话,她心里一动,对方的这个条件似乎还不是无法接受。 “你没有谈条件的资格。” 陈修缘的话很快就再度传了过来,晓梦一愣,事情的发展似乎并没有按照预定的轨迹进行。 听到这话,第二位罗网的杀手明显一愣,他似乎也没有想到,对方会是这个回答。 “难道你不想知道当年的内幕了??” “你似乎也没听懂我的话。” 平静的语气带来的却是如山一般的压力。 黑衣人脸色猛地一变,方才这个少年就是在说完这句话之后,自己的那个同伴便死了。 “我说!!” 陈修缘眼神依旧没有波动,然后看向了这个人。 站在他身后的晓梦听到这话,整个人都懵了,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陈修缘并不想知道当年三羊村事件的内幕了吗?还有那个罗网的杀手,为什么还要说?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吕相两年前计划动兵,以重金贿赂了赵国的一位高官,约定里应外合,可之后消息走露,罗网一路追杀,始终无果,知情者最后在代城附近销声匿迹。” “之后的事情与外面所传都差不多了,为了吕相的计划,罗网出动了惊鲵、掩日两位大人,软硬皆施,收服了附近的山寨。” 陈修缘目光微动,掩日、惊鲵,这两位并不简单,罗网杀手等级共分八级,由高到低依次为:天、杀、地、绝、魑、魅、魍、魉。 这两位便都是“天”字级别的杀手,不过单纯只是为了震慑附近的山寨,按理说用不着出动两位“天”字级杀手。 “震慑山寨,罗网出动了两位‘天’字级杀手??” 此人听到这话,心里一惊,很显然,这个少年是知道罗网存在的,并且对于罗网也有一个大致上的了解,否则在他说出惊鲵、掩日之后,对方不可能一语道破两人的身份。 “这......” “惊鲵、掩日两位大人的情况并不是我们这些人能够知晓的,但我可以发誓,当年两位大人的确同时出动了。” 陈修缘站在原地沉吟片刻,没有接话,若情况真的如对方所言,那这两人同时出现,可能并不是单纯只为了收服山寨。 这里面或许还有其他的安排,不过那些事情,他就不感兴趣了,说到底不过是权力之间的交锋。 “大人,还有一件事儿,或许您也会感兴趣......” 黑衣人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下来。 陈修缘眼睛一眯,随后看向对方,似乎是在等对方说出那个答案。 “匈奴扣边,李牧撤离,此事已经被吕相得知,为了一雪当年之耻,吕相......” 声音戛然而止,一柄短剑出现在黑衣人的手中,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陈修缘。 “去死吧~~” 看着几乎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的少年,黑衣人嘴角不觉带起一丝冷笑。 陈修缘看着冲过来的罗网杀手,双目微睁,一股波动横扫而出。 天地再次被夺去了颜色。 “这是道家天宗的天地失......” 似乎是认出了陈修缘的手段,看着眼前这个古波不惊的年轻人,此人心头泛起惊涛骇浪。 天、杀、地、绝、魑、魅、魍、魉,关于掩日和惊鲵的消息,也不是后四级能够知晓的,他是这四人的领队,位列“绝”字。 而到了他这个等级,已经可以接触到江湖上各个门派的一些辛密了。 道家分天宗和人宗两派,这天地失色便是天宗的绝技,施展绝技威力因人而异,只有内功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后,这些绝技才会发挥出让人绝望的力量。 眼下之人不过是一个少年,其施展的天地失色威力已经能够轻而易举凝滞方圆数百米的空间,这等内功造诣怕是连罗网“天”字级的高手都望尘莫及。 陈修缘手掌轻轻一握,三个杀手眼睛一凸,气绝而亡。 ...... 第三十章 江湖抉择 天字杀机 “走吧~” 陈修缘没有继续在此地逗留,拉着晓梦的手便打算离开。 感受着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少年,小姑娘似乎有些......抗拒? “为什么??” 路上,晓梦忽然出声问道。 陈修缘脚步一顿,目光投向远方。他似乎早已料到小姑娘的疑问,随即他出声说道:“为什么要杀了他们?” 晓梦不语,方才的局势,明明陈修缘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那些人无法再掀起任何的波浪。 并且陈修缘在那个人身上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为什么不放他们一条生路呢? 片刻的寂静后,陈修缘反问道:“有没有想过若我们是一般的孩子,这些人会不会放过我们??” 晓梦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 “不会。” 陈修缘大概是猜到了小姑娘的想法,虽生逢乱世,但心里依旧有一丝善念,这原本很好,但又不好。 这个时代的江湖是一个吃人的江湖,善念用错了地方,那就是万劫不复,就好比在之前,他答应出手救下姚依和小琳,若当时这两人在到达代城之后一口咬定自己是屠村的真凶,自己又该如何自证? 至于原因,他随口都能说出好几个,被飞虎寨匪寇玷污了身子这件事儿,他便是知情人,若是想让这个秘密永远不泄露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知道这个秘密的人永远闭嘴。 人性善恶,全在一念之间,好在那一次,他没有赌错,否则对他来说,结下的就不是善缘,而是孽缘了。 “仙道贵生,虽然讲究珍惜生命,无量度人,但我觉得要度人,先自度,我们任何人的生命只有一次。” “从道的层面上来讲,并没有谁高贵,谁低贱一说,他们想要杀我们,最后不敌被我们所制,不是说他们不想杀我们了,而是杀不了我们了,放过这些人,我觉得就是在践踏自己的生命。” 见这个小姑娘似乎又开始思索,他继续说道:“当然,惩罚的方式可能不止‘杀’一种,但这些人不值得我再去浪费心神。” “江湖不是我们理想中的圣地,善与恶交织,有时候很难分辨好坏,在这个吃人的江湖上,我觉得我们最先要做的就是保护好自己的性命。” “这些是我踏足江湖后的一些感悟,或许对你有用,或许对你没用,但我还是希望你能从中有所收益。” 这一点是陈修缘的真实想法,无论是做什么,首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活下来,这是所有野心的基础。 半晌,晓梦忽然开口说道:“师兄,我是不是很......幼稚。” 陈修缘脚步一顿,轻轻摇了摇头。 “不会,同样的年纪,我......可能没有你现在做得好......” 自家人知自家事,别看他现在十一二岁的模样,但灵魂却不是,相较于八九岁年纪的晓梦,他实际上多了八九载岁月的磋磨。 他心里其实也知道,道理就算是说出来了,当有一天这个小姑娘面对抉择时,可能依旧还会犯错。 人教人,千遍可能还不会,但事儿教人,一遍就会了。 有些事情,终究是自己经历过了,或许才知道到底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一棵巨大的槐树下,陈修缘升起了一个火堆。 眼下距离三羊村已经不远了,按照他的估计最多再有半日,便能见到那个村子了。 陈修缘正在用一根树枝扒拉着火堆,让火苗能够烧的更旺一些,天刚刚放晴,时间太短,路边捡来的树枝还是有些潮湿。 若非他用万川秋水将树枝中多余的水分剥离了出来,恐怕最开始的时候,这些树枝根本就点不着。 一想到自己将道家天宗顶级的功法用在了去除树枝多余的水分上,陈修缘不禁笑着摇了摇头。 看着火苗,他脑海中思绪万千,白天从罗网杀手口中得到的消息,也让他古波不惊的眼底深处荡起一丝涟漪。 这一次出行,很有可能会遇到罗网的那两位“天”字级的杀手。 罗网中的“天”字级杀手,说的不光是一个名号,还代表着极为恐怖的战力。 虽他们不曾碰过面,但与日后战力进行对比,是能够得出一定结论的,那个时候的掩日是能够跟纵横两位过招的。 虽然最后可能不敌卫庄、盖聂,但战力上相差似乎也没有那么大。 以他现在得到的消息来看,那个时候的卫庄和盖聂应该都是宗师境的巅峰战力,其境界应该与现在道家天宗的赤松子相当,不过道家的优势并不在攻伐上,杀力偏弱,所以在实际他们两人的战力上会比赤松子高出一些。 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测,他也结合了赤松子与逍遥子的比试,时间拖到十年后,逍遥子才在天人论剑中胜过赤松子。 而这个时候的逍遥子依旧还不是赤松子的对手。 而十年后的逍遥子,其战力虽不如纵横,但差不多是同一个境界之中,只是在攻伐上有所欠缺。 纷繁复杂的思绪如电光般划过脑海,陈修缘最后缓缓闭上了眼睛,若是他没有猜错,现在的掩日,其战力应该还没有日后强,最多是宗师境界,甚至还未入宗师。 至于惊鲵,想来也是差不多的道理,宗师境初期,或者半步宗师,距离宗师只差临门一脚。 “若是那个时候的掩日,或许应付起来就麻烦了。” 另外一侧,阻击赵兵通风报信的破庙之中,一道身影从黑暗中缓缓走了进去。 听脚下传来的声音,这似乎是一个女子。 黑暗中,只能隐约看到对方的轮廓,紧身的衣袍勾勒出一道美丽的曲线,三千青丝挽成一个利索的发髻,看到地上的尸体,她缓缓蹲了下来。 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腕,似乎是在调查情况,只是最后却好像一无所获。 当然,她也看到了破庙中的其他尸体,可对她来说,好像这一具便已经足够了。 随后她转身再度隐入黑暗,就好似从未出现过一般,庙内忽然吹过一阵风,那四个罗网的杀手,竟是诡异般的消失了。 ...... 第三十一章 再回三羊村,执念在心 “这里就是三羊......村?” 第二日上午,陈修缘和晓梦来到了三羊村的旧址,时隔两年,再次见到这个小村子,陈修缘感觉恍如隔世。 此时的三羊村已经完全的荒废,两年的风吹雨打,已经让这个没有人烟的村子摧残的不成样子。 野草疯涨已至腰际,淹没了昔日的种种痕迹,坍塌的土墙上爬满野藤,似乎在诉说着生命的顽强,又好似在讥讽生命的脆弱。 循着记忆,陈修缘带着晓梦来到大街上,地上已经看不出屠村的惨剧,也不曾留下白骨,在他想来应该是赵国知道消息后,派人将附近的尸骨都处理了吧! 沿着大街往前走去,一座座已然开始坍塌的房子映入他的眼帘,土墙在没有人居住的情况下,坚持两年,想来已经快到极限了。 当日逃离时,有几个房屋他的印象非常深刻,因为他曾经敲响过那几个房屋的大门,亲手干掉了那几个屠村的匪寇。 但终究时过境迁,褪色的木门在风中发出吱呀声,好似一个风中残年的老人,迈入生命的尽头。 进村之后,晓梦似乎觉察出了陈修缘兴致不高,很有眼力界的她没有再说话,乖乖地在一旁跟着。 看着眼前的破败的小村子,晓梦心绪也开始出现起伏,与她的经历相比,似乎身旁的这个少年,生活的还要苦一些。 但经过这些天的相处,她并没有感觉到对方身上有那种苦难造就的极度阴暗,反而是一种超脱与淡然。 对方好似站在一个相对客观的角度来认识眼前这个世界,在这一点上,她似乎远远不如。 忽然,她发现陈修缘脚步停住了,顺着对方的视线看过去,她发现陈修缘正看着一旁的一个破败的屋子,似乎有些出神。 “这里是?” 晓梦小声地问道。 沉默了许久,陈修缘悠悠回道:“梦开始的地方。” “梦?” 晓梦心里泛起嘀咕,是做梦的梦?那他的梦境中有什么?还是说是梦想的梦,他的梦想又会是什么? 有数个疑问闪过,不过见陈修缘兴致并不高,便没有再问。 陈修缘看着眼前破败的房屋,眼底闪过一丝追忆,他好像还能看到那个从草堆上惊醒的自己,面对杀机不得不暴起反抗,最后才得以逃出生天。 “了结因果。” 他忽然想起离山时,北冥子曾说过的话,心里一动,一点灵光自灵台绽放。 一路走来,他一直以为北冥子让他回来了结因果,是帮三羊村的人报仇。 但就在他说出梦开始的地方时,他心底忽然升起一丝明悟。 或许北冥子说并不是那个意思,又或者说自己真正要了结的因果并不是复仇。 修行之路,需要直面过去,正视内心的桎梏,于道中寻求真正的答案。 三羊村只是一个引子,他的桎梏并不在这里,而是在心里,国仇家恨,对他来说,本就不存在,因为他本就是一个人,一个孤零零的人。 “修缘,这便是我的所执?” 陈修缘忽然一笑,他抬起头看向天空,一道阳光透过彩云照了下来。 “当年父母亲在取名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如何想的,不过这个名字,到现在我也觉得很好,修缘,修缘,若修的是缘分,那又为何放下?” 念头在某一个刹那瞬间通达,虽不知对错,但陈修缘觉得自己体内的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竟奇迹般的融合了。 “飞虎寨~~” 忽然陈修缘收回视线,看向近在咫尺的房屋,或许还是得走一趟,只是这一趟,他不是为了报仇,而是为了除恶。 仇他早就报了,飞虎寨那些屠村的匪寇,当年尽数死在他的手里。 至于整个飞虎寨来说,也不过是他人手里的一把剑,一把身不由己的剑,当然,这把剑可能本身就有缺点。 “走吧!” “接下来应该就是最后一站了!” 温润的嗓音响起,晓梦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又变了,虽然不太确定是变强还是没有,但她感觉应该是变得更好了。 晓梦转过身看了看这个破败的小村子,在这个时代,这样的地方实则数不胜数,在战火来袭后,又会有无数人的失去自己的家园。 若非这个地方是陈修缘的家乡,终此一生,或许她都不会踏足这里。 再度来到村口,陈修缘伸手拂过那块青石碑的三个字——三羊村。 “这是赵国的文字?” 晓梦歪着脑袋问了一句。 她并不是赵国人,接触的文字自然也不会是赵国的,而道家又在秦国境内,所用的文字大多属于小篆,当然,也有其他国家的文字,但并不多,她拜入天宗时间太短,没有机会接触到那些。 “是~~” 陈修缘轻轻叹了一声,曾几何时,这些只会出现在图片中的文字,现在也出现在日常生活之中。 晓梦走到了石碑前面,打量了一下这个三个字,似乎是想记下来。 陈修缘看到这一幕,觉得有些好笑。 “放心,天宗的那些典籍都是用小篆写的,不是赵国的文字,到时候要是看不懂,可以去问师傅的。” 晓梦听到这话,撇了撇嘴,北冥子虽然是自己的师傅,但是跟北冥子相处起来,还是会让人紧张的,特别是北冥子在考教自己问题的时候。 所以更多的时候,她宁愿去问那个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赤松子。 “之前不知道你是我的师兄,现在我已经知道了......” 说到这里,晓梦给了陈修缘一个你自己明白的眼神,陈修缘看到后不由哈哈一笑。 “那就恭候晓梦师妹大驾~~” 晓梦嘴角一勾,看起来心情似乎很不错。 等两人再度离开三羊村,晓梦忽然说道:“你知道飞虎寨在什么地方?” 陈修缘很是直接回道:“不知。” 晓梦小脸一黑,她就说这路不太对,怎么又回到来时候的路上了。 “可以了。” 陈修缘拉着小姑娘来到一个大树下,随便找了一个阴凉处便坐了下来。 “这里??” “这里是去往邯郸的大路,来往的人比较多,一会儿找个人问问不就好了。” “......” 第三十二章 飞虎寨,不速之客 白云山山脚,有两道不高的身影,站在一块大青石上,其中有一个小姑娘正踮起脚眺望远方。 “会不会是搞错了?” 看着白云山上苍翠欲滴,一眼望不到头,小姑娘有些狐疑地问道。 “将山寨设置在山上,目的就是为了隐藏,若是在山脚就能看到,那将老巢设置到山里还有什么意义?” 小姑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么说的话也对。” 少年从青石上跳了下来,然后开口继续说道:“我已经发现那个地方了,走吧~” 小姑娘一愣,有些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方才他们在同一个地方,少年也并不比自己高多少,自己看不到,按道理他也看不到才是。 “不用惊讶,等日后有一天你的修为到了一定程度,也能如此......” 七拐八绕之后,眼前的场景登时一亮,一个依山而建的山寨出现在他们面前,山寨看起来不算太大,房屋从外面看起来也很粗糙,估摸着只有遮风挡雨的功能,享受的话估计是不可能。 山寨大门这边有两个瞭望台,不过在上面却没有人,在山寨的大门口两侧,有两个人背靠着城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山寨的纪律看起来很是松散。 直到见到陈修缘和晓梦,这两人似乎也没有生出警惕。 “哪里来的小屁孩,滚滚滚。” 看着两个小家伙,那两人很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现在正好是初夏,天气已开始热了起来,特别是晌午的时候,人们只愿意躲在阴凉中,根本就不愿意去日头底下。 若是天气没这么热,看见两个小家伙,或许他们还会生出玩玩的意思,但现在,他们已经懒得动了。 两个汉子一身短打,胡子拉碴,眼神带着一丝凶唳,头上缠着一圈麻布,一旁还有两把长刀,斜靠在城墙根下。 看到对方,陈修缘眉头一挑,看这二人的眼神,怕是手上也沾过不少血腥,越过两人,他的目光向山寨内扫去,外面几乎是看不到人的,偶尔有几声狂笑从山寨的大堂内传了出来。 “小子,老子跟你说话呢!!” 一块石头朝陈修缘砸了过来,伴随着对方凶狠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晓梦脚步一顿,往陈修缘的身后躲了躲,面对这样的凶寇,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陈修缘轻轻摇了摇头,下一瞬一股极为夸张的内力从他体内涌出,化为一道剥夺天地颜色的结界,在眨眼的功夫就将整个飞虎寨全部笼罩了起来。 晓梦眼睛一眯,耳边那些嘈杂的声音戛然而止,还有方才那个汉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在这一瞬间也都没了。 这算是陈修缘第二次施展这个功法了,相比于嘈杂与谩骂,她还是更喜欢现在这个样子。 “这是什么功法?” 关于这门功法,在破庙的时候,那个罗网杀手好似也说过,只是没等他说完,便被陈修缘给收拾了。 “天宗的一门绝技,叫天地失色。” 陈修缘抬脚从大门这边直接走了进来,晓梦跟在陈修缘身侧,路过那两个看门的汉子时,她发现这两个人被凝滞住了,其中一个人正是扔石头的动作,另外的一个则是在冷笑,眼神中透露着狰狞。 不知为何,她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对于这样的人,她心里一点好感也没有,之前在街上遇到的那些老百姓,去打听姚依去向时遇到的季东,都没有给她这样的感觉。 不过陈修缘对于这两个人,根本就没有再多看两眼,脚步甚至也不曾停下,所以一直拉着陈修缘的小姑娘也并未在两人身前多做停留。 还不等他们走过去多远,晓梦耳边传来一阵重物倒地的声音,她眼底划过一丝波动,只是随后心里又生出一丝向往,这门叫天地失色的绝技当真不错,她自己貌似很喜欢。 来到山寨之内,陈修缘视线扫过每一间屋子,最后集中在最中间的那间大殿。 看着周遭尽是黑白二色的房屋,晓梦心里意外的安静,预料中的打斗场面并没有出现,想象中的刀光剑影似乎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的就好似来这个地方走了一圈,比游山玩水都要惬意。 “吱呀~~” 推门而入,陈修缘看了过去,房间很宽敞,足足能够容纳上百号人,他心想这里应该是飞虎寨的大堂,为首之人是一个秃顶的男人,一双眼睛好似鹰眸,凶狠中带着一丝锐利,嘴唇上和下巴那里蓄着胡子,此时他的手里还端着一碗酒。 周围的人也都是差不多的样子,看起来似乎是在庆祝什么事情,每个座位都是座无虚席。 “怪不得......” 陈修缘看到屋内的情况,大概便明白了外面的那两人为什么会那样的,屋内的弟兄们在庆祝,却让他们去站岗,这件事儿换成谁,恐怕心里都不会舒服。 视线扫过,陈修缘抬手一握,除了中间那个秃顶男人,还有靠他坐的那两个,其他人面色一滞,随后脸色慢慢涨红,短短二十个呼吸之后,这些人的瞳孔便都失去了光彩。 随后便是下饺子一般,都倒了下去。 看着再度恢复色彩的大堂,堂中央的这位头领,端着酒的手开始哆哆嗦嗦抖个不停,虽然被停滞在半空,但该看的东西,该感受到的东西,他都经历了,眼前这个少年在他眼里不比那些绝世凶神差半点。 一个人挥挥手,然后一屋子的人都死了,死的莫名其妙,谁又能确定,对方再挥挥手,他会不会死?要不是时机不对,他都想给神仙们烧两炷香了。 “这......位......小兄弟,不不不,这位大人,请问有何指教??” 坐在他身边的那两人看着已经走到大堂中间的那两个年轻人,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跳的他们心慌,冷汗顺着脖颈就流了下来。 很难想象,已经都入夏的季节,他们却觉得手脚冰凉。 “两年前,三羊村。” 陈修缘看着被他特意留下来的三个活口,语气依旧很平淡。 在座的三人听到这两个词,下意识咽了一口唾沫,别的人或许不清楚这两个词代表什么意思,但他们却心知肚明。 “大......大......大人,三羊村的事儿不是我们干的,是虎子干的,可当年他死了,死在了三羊村。” 看着陈修缘,为首的那人哆哆嗦嗦的,连话都说的不利索了。 “冤有头,债有主,还望大人能高抬贵手~~” 陈修缘沉默了片刻,再度开口。 “我知道,你说的......那个人是我杀的......” 恐惧,无边的恐惧,瞬间占据了三人的脑海,看着眼前这个小娃娃,他们浑身一颤,对方似乎没有打算放过他们。 “我们是罗网的人,你.....不能杀我们~~” 陈修缘听到这话,眼神之中并没有出现波动,因为这件事儿他早就知道了,就在他刚要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眉头一皱,转身看向大门外。 “你......觉得我应该杀了他们吗??” ...... 第三十三章 惊鲵,交锋 “杀了罗网的人,然后再来问应不应该?” “阁下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 一道人影从大门一侧走了出来,只见来人一袭蛇鳞连体衣,勾勒出傲人的曲线,紧身的战甲泛着冷冽光泽,修长双腿被标志性的黑丝包裹,足下是一双带跟的战靴。 最上则是一副金属面具,仅露出下颌的线条,精致如刀削。透过面具唯一露出来的那双眸子,却好似淬毒的冰刃,摄人心魄。 她手中则是一把非常奇特的剑,带有鳞纹剑鞘折射出幽蓝寒光。 “惊鲵大人!!” 似乎是看到了救星,大堂内的三人语气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惊喜。 仔细打量了一下来人,陈修缘眼睛下意识半眯了起来。 惊鲵,罗网中的顶级杀手,位列“天”字一等。 虽有预料,他们可能会相遇,但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在我面前,你也敢走神??” 黑影一闪而过,话音未落,便有一道剑锋直插陈修缘胸前,其速度之快,匪夷所思。 不过下一刻,惊鲵便以更快的速度倒飞了出去,陈修缘抬手虚空一握,好似握住了那三个匪首的心脉,那三人眼睛一凸,有口难言,他们现在终于知道自己的手下是怎么死的了,只是就算是知道,又有什么用?终究还是没能逃过一劫。 惊鲵看着直勾勾倒在地上的三人,那双冰寒的眸子里也泛起了一丝忌惮,实乃对方的手段太过诡异。 “我承认,在小小的年纪就能拥有这样的功力,的确不凡,但你可能不知道,你要面对的是什么?” 惊鲵似乎并不打算放弃,她再度折返了回来,手中那把惊鲵长剑已然出鞘。 “如果我是你,会转身就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站在对手的面前大放厥词。” 陈修缘看着眼前的这个惊鲵,这个手持越王八剑之一惊鲵的女人,眼神有些冷,不愧是罗网中最癫的一把剑。 它的上一任剑主,为了完成任务,甚至自愿成为目标的女人,在最后却又将剑插入孩子父亲的胸膛之中。 “在你和这个没有什么修为的小姑娘面前,你觉得我应该要逃吗?” 惊鲵的声音传了过来,对方的语气并未出现波动,看起来她似乎也并不担心。 晓梦脸色一沉,她不傻,相反来说,还非常的聪明,对方的话她哪里还听不出来,对方是打算用自己威胁陈修缘。 她还是头一次如此讨厌一个女人。 “你在威胁我?” 晓梦能听出来的东西,陈修缘自然也能听出来。 “不,我只是在转述一个事实。” 惊鲵目光扫过飞虎寨最后那三个人,阴寒的目光开始闪烁起来。 “事实?” 陈修缘看着眼前这个异常自信的杀手,轻声一笑。 “虽然不知道惊鲵剑的剑主是如何选的,但我很好奇为什么会是一个女人,若是我没记错,上一任的惊鲵剑主也是一个女人......” 来人脚步一顿,罗网之中,剑主的选择都是内部的机密,对方又是如何获知的? “你是谁??” 看着眼前的少年,惊鲵那颗心破天荒地出现波动。 “同样是女人,同样的不知所谓,是之前的一帆风顺,让你迷失了方向,分不清敌我双方的力量了吗?” 惊鲵站在原地,手中的长剑被她又紧了紧,她似乎被眼前这个少年嘲笑了,是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什么意思??” 杀手,唯一衡量的标准,就是任务的成功率,为了达成目的,他们可以不择手段,放弃一切。 在她手中的这把剑下,不是没有杀过比她战力更强的人,那些人最后都成了她的剑下亡魂,所以她从来都不以境界的高低来衡量一件事儿成功的高低。 陈修缘抬眸,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在方才你发动突然袭击,被我击退之后,你就应该知道,你没有机会了。” 说话间,一道内力已然充斥眼前这片天地。 一股气势骤然出现,如同怒海狂涛,摧枯拉朽。 “宗师境!!” “这怎么可能!!” 感受到那股压力,惊鲵语气之中难掩惊讶,她根本就没有想过,眼前这个看着只有十一二岁大的孩子,居然会有这等离谱的境界。 “这是天地失色,你是道家天宗的......” 晓梦站在一侧,听到惊鲵口中的宗师境,眼神微微一晃,之前她并没有接触过江湖上境界的划分,强弱高下是如何判断的。 但现在,她发现对面的这个女人似乎对陈修缘的境界非常的惊讶,似乎陈修缘掌握了本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恐怖战力。 声音戛然而止,站在原地的惊鲵被剥夺了行动的资格,只剩一对眼睛还能转动。 看着一步步走过来的少年,惊鲵开始不计代价疯狂地催动体内的内力,到最后甚至都动用了秘法,但面对天宗这道绝技,任何的努力都石沉大海。 随后一个恐怖的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对方不是宗师境,而是宗师之上。 如今她已经迈入先天大圆满,距离宗师境只有一步之遥,如今罗网的统领便是一位宗师,她曾与对方交手,在那个人的身上,她都不曾感受到当下这般近乎绝望压力。 一念至此,她眼神开始疯狂地闪烁起来,这等年纪便有这等成就,其未来绝对是不可限量,就算是传说中一人可敌一国的境界都不再是空谈。 罗网的杀手受制于罗网,但并不意味着他们愿意一辈子都待在罗网。 就像是黑白玄翦,还有上一任惊鲵,他们便是最生动鲜明的代表,行走在黑暗中的人,并不会一直希望待在黑暗之中,他们心底最希望的是有一天能够拥抱光明。 “果然,对于杀手来说,美貌也是一件武器。” 感受着脸上的面具被摘走,惊鲵心里忽然生出一丝慌乱,她的身份是保密的,不能让外人知道,否则美貌便会成为把柄。 面具下是一张吹弹可破的俏脸,黛色眉峰似远山凝雾,鼻尖缀着细密的汗珠,唇珠微翘,唇色更是诱人,恰如半熟的樱桃浸了梅子酒。 这是一张不带任何攻击力的脸庞,再加上此时,那双眸子中还夹杂着一份慌乱,更显我见犹怜。 一旁的晓梦见到惊鲵的真面目,也是一愣,小嘴一撅,暗讽道:“这位姐姐当杀手还真是可惜了,我觉得当个花魁更好......” 第三十四章 趁手的剑,战事又起 白云山, 飞虎寨, 山寨之中静悄悄的,唯有三道人影还矗立在大堂门前,晓梦看向陈修缘,眉头一挑,轻声问道:“这个人该怎么处理?杀了她?” 陈修缘目光微微晃动。 沉默片刻之后,他出声回道:“不,她会是一把趁手的剑。” 晓梦听到这个回答,微微一愣。 趁手的剑? 这是在说对方手中的那把惊鲵?还是在说这个人? 原地那个依旧被天地失色定在半空的姑娘,听到这话,眼神微微一变。 剑? 对她来说,这似乎是个不错的答案,因为至少她不用死了,但从另外的角度来说,也是一个她不并不怎么期望的答案,因为这个答案,注定了她依旧还要拿起手中的剑,然后成为新主人的剑。 陈修缘伸手在惊鲵胸口一点,一道融合了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的全新内力被他打入了对方的心脏处。 之前动手,看起来神乎其技,实则不过是他利用万川秋水,控制了周围这些人血液的流动。 以道观之,物无贵贱。 血液中大部分都是水构成的,既是水,自然也能被万川秋水控制,当一个人血液不流动了,心脏自然就失去了作用。 而后会感到头晕,脑细胞会开始出现不可逆转的死亡,这个过程可能不会很久,特别是在刻意控制之下。 如今打入惊鲵体内的那道内力正是自己融合万川秋水和心若止水两种内力形成的全新内力,包含了两种内力的全部优势。 在自己不去引动时,这股内力会很稳定,对人也不会有任何的影响,而一旦这股内力被自己引动,便会瞬间将整个人的血液凝滞,那下场就已经注定了。 在陈修缘收回天地失色后,惊鲵脚下没有站稳,一下子趴在了地上,想起之前陈修缘的动作,她不禁抬起头,看向陈修缘。 这时她的眼神变得非常复杂,看着陈修缘,她幽幽出声说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惊鲵的镇定让陈修缘有些意外,不过当他想到对方是惊鲵之后,却又点了点头,罗网中的顶尖杀手,若是这点心境都没有,那可就盛名之下,其实难副了。 “一道内力,倒是可以让你感受一下。” 只是一瞬,或许连一秒的时间都不到,但惊鲵的脸色却很精彩,作为先天大圆满的武者,对于自己身体的把控可以说已经到了一个极深的层次。 在方才一闪即逝的短暂片刻,她全身的血液被凝滞了,她发誓,那是她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罗网不会放过我的。” 在原地沉默了许久,惊鲵忽然开口说道。 听到对方的话,陈修缘扫了她一眼,然后继续开口说道:“那把惊鲵会有一个新的主人,它的主人并不是你。” 惊鲵听到这话,眉头一皱。 眼前这个少年给她的感觉就好似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儿一样,那种好似看穿岁月的探究,不经意间就会让人心惊肉跳。 “是谁??” 陈修缘站在原地,抬起头,看向天幕,这个答案或许要十年之后,甚至更久才有答案。 “一个女人......” 惊鲵剑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经历的那几代主人,似乎都是女人偏多。 想到这里,陈修缘凌空一抓,跌落在地的那柄越王八剑之一的惊鲵剑好似如燕归巢一般,飞到了他的手中。 陈修缘双指一并,轻轻划过惊鲵剑的剑身,一缕非常纯粹的剑意自惊鲵剑爆发,只是转眼间就被陈修缘给镇压了下去。 “好一柄绝世凶器~” 站在陈修缘身后,惊鲵看着那道一闪而逝的剑意,神情更是复杂,作为惊鲵剑的持有者,她自然深知这把剑的恐怖之处。 若寻常之人佩戴久了,心智恐怕都会为剑所夺,到最后混为剑奴,受剑所控,成为一个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但更让她惊讶的不是这把惊鲵剑,而是一旁的少年,对方爆发出的那股强悍无比的意志,给人的感觉就好似煌煌天威,翻掌间就要镇压一切。 对方是她见过的第一次就凭借自己的意志镇压惊鲵剑杀意的人。 “那我该怎么做?” 陈修缘随后将手里的那柄惊鲵剑扔了过去,而后慢条斯理开口说道:“放心,会有人来找你取这把惊鲵的,到时候你可假死遁世,来天宗寻我。” 惊鲵目光晃动,对于未来的事情,她可不清楚到底是真还是假,于是她再度问道:“那之前的这段时间呢?” “继续待在罗网,执行自己的任务,若是遇到不敌的情况,也可以传信与我。” 惊鲵眨了眨眼睛,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么说起来,陈修缘是打算放了自己!! “你不怕我跑了吗??” 陈修缘呵呵一笑。 “跑?这个世界不缺那些向死而生之人,若是你想逃,可得想清楚,前方的那条路到底是生路还是死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惊鲵看着身前这个负手而立的少年,眼底不禁闪过一丝深意,对方似乎话里有话。 是在警告自己的意思?还是说别的意思? 不过若是警告,那完全没有必要,一个貌似宗师境之上的少年,鬼知道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境界,对方要想杀她,估计逃到天涯海角都没有用。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不急,有一件事儿我想知道。” “何事?” “当年代城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最近秦赵两国是否也有大动作?” 惊鲵听到此话,神色有些复杂,就算是像陈修缘的这样的小孩子也觉察到了事情的不简单了吗? “这是两件事儿......” “不过既然公子想知道,那自无不可。” “......” “当年我和掩日来到赵国,的确不光是为了震慑附近的山寨匪寇,我还有一个任务,赵国的公子嘉。” 陈修缘目光微动,还真是熟悉的配方,连套路都是一样的。 “就跟上一任剑主和当年的魏无忌一样?” 惊鲵无奈地摇了摇头。 “公子,你知道的,我......没有选择。” 陈修缘扫了对方一眼,眉头微微一皱。 “你.....成功了?” 惊鲵叹了口气。 “没有,魏无忌的事情之后,各国的公子对于身边的人已经没有那么信任了,我现在屈身在醉梦楼,等待时机。” 陈修缘目视远方,再度开口,只是声音中多了一丝警告。 “我不希望手中的剑是一件瑕疵品。” “我该怎么做?” “那是你的事......” “任务完不成,我会死,罗网也有控制人的手段。” 陈修缘忽然抬起手,只见其掌心有一团被水包裹的黑色血污,有东西在中间左突右撞。 “你说的这个??” 看到陈修缘手中之物,惊鲵惊呼出声,这种东西就算是宗师也摆脱不了,对方又是在什么时候将它从自己体内取出来的? “这......不可能!!” 陈修缘随手一握,水球猛地向内凹陷,瞬间变成一团血污。 “没有什么不可能。” ...... “还有眼下的情况,秦国在听闻李牧转道去了北地,又重新开始动起了大动作。” “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听上面的意思,很可能是另有所谋,代城只是一个幌子,这个天下又要起战事了。” 解决掉惊鲵的后顾之忧,对方的语气在不觉间都轻松了不少,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她心绪变得复杂起来。 “公子......我得走了。” ...... 第三十五章 晓梦悟道,归山又离山 “在想什么?” 路上,晓梦一直低着小脑袋,没有说话,与来的时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过一个人的性情不是短时间内可以改变的,所以陈修缘才会出声问道。 “为什么?” 陈修缘脚步未停,一边走一边说道:“她已经是先天境,杀了太可惜,这场生命与战火的盛宴,已经开始拉开了序幕,到最后恐怕天宗也无法幸免。” 晓梦忽然抬起头,出声问道:“生与死当真就那么重要吗?” 陈修缘轻轻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其他人是如何看待生死,但在我看来,生死从来不是什么小事,蝼蚁尚且惜命,何况于一个人呢?求生是一个人的本能,生逢乱世,是所有人的悲哀......” 晓梦抬起头,看向身旁的少年,她似乎猜到了对方的打算,他似乎是在谋划着未来,可似乎又不太像。 因为陈修缘并没有刻意去找那些人,来到飞虎寨与惊鲵的相遇,只是一个巧合,所以他的做法更像是顺水推舟,随手丢下了一枚棋子。 “道法自然,无为而无不为。” 一个念头出现在晓梦的脑海间。 “不去给赵国报信吗?” 说完这话,晓梦不禁哑然失笑。 对于清虚来说,这种事情估计不会放在心上吧!否则便不会踏上归程,而是前往邯郸了。 “这个时代最好的结果其实只有一个。” 陈修缘轻轻开口,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悲天悯人。 “五百年的战乱不休,诸侯为了一己之私,将整个天下都拖进了战火之中。” “需要有个人站出来,结束这个时代了。” “只有一统,天下才能休养生息,国仇家恨,在天下大治前,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或许百姓希望的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生活,有盼头的日子。” ...... 相较于光阴流转,一切都会化为虚无,生命终将会走到尽头,以小见大,就算是一个王朝也会如此,但这样的格局,与清虚所言,却有天地之别。 晓梦目光流转,心头有无数念头一闪而过,直到最后,尽数归于沉寂。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没有明白。 “每个人的道是不同的,很难说一个人的道就是错的,求道之路,我们要走的路还有很远呢!” 晓梦忽然一笑。 “道可道,非常道~~” 望着天际,霞光一点,迸发出万丈红光,晓梦只觉心头阴霾一扫而空。 对与错本来就是相对的,焉知对就是道,而错不是吗? 对与错,这便是她从陈修缘身上得到了另一个感悟。 ...... “终于回来了!!” 再次见到太乙山,晓梦似乎感觉又不一样了。 她的心安静了下来。 “先去见师傅吧~” 清虚看着山脚的溪涧,目光如同流水,随后他轻轻摇了摇头,出声说道。 半晌,后山的小院之中,两个小家伙再度见到了北冥子,当然,还有如今天宗的掌门赤松子。 看着晓梦,北冥子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此行看起来收获不错。” 晓梦拱手拜道:“师尊,弟子日后想下山一趟。” 北冥子有些意外,小姑娘神色平静,看起来并不像是受到刺激的样子。 “晓梦,你下山所为何事?” 晓梦看了一眼身边的清虚,继续说道:“了结因果。” 北冥子眉头一皱,这个回答并不符合他的心意,随后他将目光看向一旁的清虚,似乎是在猜测清虚和晓梦一路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何为因果?” 晓梦沉默片刻,继续说道:“心有所动,过往种种尽不能正视,不得解脱,然弟子如今已能正视当日执念,若弟子实力足够,还望师尊应允弟子下山了结因果。” 看着那双澄澈的眸子,平静如水,北冥子伸手抚须,一旁的赤松子听到这个答案,亦是莞尔一笑。 “师叔,晓梦师妹心头桎梏已破,他日下山,或许不过是锦上添花,不妨一试。” 北冥子点了点头。 “可~~” 晓梦躬身再拜。 “多谢师尊。” “清虚,此次下山,你又有什么收获??” 见过了晓梦,北冥子又看向了清虚。 “弟子与过去和解了。” 一个云里雾里的回答,就算是北冥子也没听懂,不过他却有种感觉,清虚此行的收获要远比晓梦还要大。 “这是意外所得。” 随后陈修缘伸手轻轻一抓,小院一个木桶之中,有一团水出现在他的手掌之上。 看着这团水,北冥子轻轻一叹。 “原来如此,没想到你居然已经走到这里了。” 赤松子放在自己胡子上的手一顿,嘴角一抽,之前听北冥子说起过清虚,当时便已经让他很惊讶了,但现在看到这团水,却是更加惊讶,不,应该说惊骇了。 “师弟,好造化~~” 赤松子随声应和了一句。 看着一旁似乎不太懂的小姑娘,赤松子在心里摇了摇头,原本以为这个小姑娘会是天宗最具天赋的天才弟子,没曾想还有一个妖孽。 或许等有一天,当她真正明白这一手到底代表什么意义了,才会知道为什么北冥子会有这样的回答。 “你要下山了??” 北冥子放下手里的茶碗,轻声开口。 晓梦有些意外,随后看向陈修缘,回来的路上,陈修缘从来都没有跟她说过,他要下山。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弟子觉得是时候出去看看了。” 听到这个回答,北冥子并没有立即说话,他伸手抚须,目中流露出思索之意。 以清虚如今的境界,就算是下山了,安全上不用担心,但有一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清虚有如此悟性,就算是不下山,未来天宗也会有一位大宗师级别的高手坐镇。 下山入世,见红尘万象,于修行来说,的确有一定的裨益,但这也并不是没有半点害处。 一念至此,北冥子在心里忽然轻声一叹。 什么时候他也开始患得患失了?? 清虚有清虚自己的路,自己没有理由去阻拦,路既然是他自己选择,那未来到底如何,也都会由自己承担。 “什么时候动身??” 陈修缘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小姑娘,然后回道:“十日后吧~~” ...... 第三十六章 初临新郑,履历红尘 “这里便是新郑了吗?” 夜幕降临,新郑的城中却灯火通明,素娟灯笼缀满中央大街,琥珀色的光影将这座古城装点的有些梦幻。 一个少年,穿着并不是很特别的少年,来到了新郑大门前。 “闭城了吗?” 看着紧闭的大门,少年有些意外,随后他的身影在原地一晃,下一刻,人便出现在新郑城内。 看着繁华的大街,少年抬脚迈步,看着街道两旁的的门店,他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繁华的街道,大门都已经关上了。看似热闹的大街,实则带着一丝清冷,只有这一直亮的灯笼,装点着虚幻的长夜。 “紫兰轩~~” 少年有些意外,但似乎又有些释然。 “预料之外,但也在情理之中。这个时间,除了这种地方恐怕也没有开门的了。” 紫兰轩,韩国都城新郑最大的风月场所,以奢华典雅著称,吸引达官显贵前来消费,是一个著名的销金窟。 对于新郑来说,这是一个无法避开的地方,因为这里除了是一个风月场所之外,还是“流沙”组织的基地。 其老板是一个名叫紫女的女子,有不错的身手,更有几个历史上的名流,韩非、张良,最后便是这一代的纵横之一——卫庄。 收回思绪,少年迈步走了进去,既来之,则安之,在这里,或许他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呦,这位小公子,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姑娘,一身红裙,模样非常的艳丽,腰肢扭动,便有风情流露。 对于这样的开场白,少年似乎并没有不适或者拘谨。 他抬手扔过去一袋东西,恰好落在了对方的身前。 来人原本握在腰腹前的那两只手,下意识去接,只是下一刻,手腕一沉,那双笑意盈盈的双眸,闪过一丝惊讶。 尽管袋子还没有打开,但她有种感觉,怕是这里面不是钱币,而是金子。 “我需要一个隔音好的房间,再就是一些吃食,至于姑娘,就算了。” “我可能会在这里住很长时间,房钱从里面扣,等离开的时候,多余的就当是送给你的。” 听到这话,红裙姑娘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过笑声却不刺耳,反而带着一丝羞意。 毕竟眼前这个小客官看模样也就是十一二岁,恐怕连毛都没长齐呢!就算是姑娘去了,怕是也无能为力。 至于后面的那些话,她反倒是不在意了,在她侧过身的时候,打开袋子瞅了一眼,不出所料,的确都是金子,这一袋金子,若是不找姑娘的话,就算是住上个一年也够了。 “那小客官随我来~~” “一楼一般都是江湖上的豪客,这些人奴家可好生仰慕,都是一些除恶扬善的大英雄......” “二楼则是一些家世富贵的商人,他们出手大方,也有不少姐妹喜欢。” “至于三楼,一般用来招待朝堂的大人们,在这里见到一个两个大人,小客官也不要惊讶,毕竟有些姐妹们可是卖艺不卖身,一天下来,要是累了,来这儿消遣一二,也是一桩美事~~” “还有再上面的几楼,都是用来招待贵客的,小客官日常最好不要随便乱闯,到时候紫女姐姐生气了,怕是要把你扔出去的。” 说着红裙姑娘脚步一顿,然后转过身看向对方。 “小客官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看起来我这一笔买卖似乎不亏。” 红裙姑娘嘴角微扬,身处乱世,能够活下来的,都是聪明人,她自认是,今天这位少年似乎也是。 “子时过后,小客官最好不要出门,难免会冲撞了一些贵人。”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转身看了一眼这个已经躺下的少年人,红裙姑娘轻轻带上了门,至于这间房的位置,则是二楼的尽头。 “富商?” 脚步声渐渐远去,少年双手枕在脑后,轻声呢喃。 方才那位姑娘显然将他当成了一个富家公子,她说了那么多的话,看似是介绍,实则却是在提醒自己,紫兰轩中龙蛇混杂,别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到时候被杀,可就得不偿失了。 他不太清楚,是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听出对方的话外音,但这些话若不是有人刻意提点,对方应该不会如此周全。 毕竟每个人对世界的认识是不同的,不可能每种人都喜欢,有人喜欢大侠,有人喜欢商人,有人喜欢官员,但方才对方在跟他介绍的时候,每种人都只有好的一方面,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所以这也就只有一种可能,对方的这些话,并不是自己心里真实的想法,而是有人教她这么说的。 至于是谁,现在他心里现在已经有猜测了。 “初次来新郑,未见其人却也见识到了她心思的细腻,就人心来说,的确不简单。” 少年在心里叹了一声。 随后他从怀里又拿出了一块牌子,质地有些特殊,似金非金,上面还有道家天宗的特殊标记,背面刻有“清虚”二字。 想起自己的师傅北冥子,陈修缘那是哭笑不得。 若是一块牌子就能保证自己万事无忧,那当前这个时代就不是百家争鸣,而是一家独大了。 不过最后他也没有辜负师傅的一片心意,将东西带了出来,就好像出门的游子总会带一些家乡的特产,让自己的父母放心。 他这么做也不过是让自己的师傅放心,说起师门,他不由想起那个白毛师妹,从赤松子那边弄懂了武学境界之后,好像就是一副被打击到的模样。 在下山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要保护自己,只不过后来的事情,似乎便没有按照她预料的发展。 好在听说自己是修行了两年后才有了现在的境界,她最后才安静下来。 自己留在山上的最后十天,大部分都用在了晓梦的身上,或许是对方发现自己对功法的理解,远在她个人甚至赤松子之上时,她便“不耻下问”了。 就在这时,陈修缘眉头微微一皱,一个年轻人打断了他的思绪。 “好古怪的气息,似乎是阴灵......” 第三十七章 大戏开场,识字的姑娘 “这位应该就是紫女了吧?” 陈修缘来到窗边,朝楼下望去,窗户在进来的时候就开着一条缝,似乎是为了保持室内空气流通,不至于刚一进门会因为烦闷扫兴。 不过这也正好,省的他再去开窗了。 楼下除了那个身着紫色衣裙的姑娘外,还有一老一少两个人,这两人从一架装饰极为奢华的马车上走了下来。 看马车还有跟随的仆从,不难看出,这两人并不是普通人。 正要收回视线时,他眼角的余光扫过马车上插的那个杆绣着“张”字的旗,心中忽然一动,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韩国的丞相——张开地吗?” “如此说来,那个人便是日后的谋圣——张良了。” 看着那两人走进了紫兰轩,陈修缘默默在心里说道。 “看来新郑的这场戏要拉开帷幕了。” 若自己没有猜错的话,方才被他感知到的那个人,便是未来的那位法家思想的集大成者——韩非。 “小小的韩国便坐拥数位惊世之才,但却终究未能改变其灭亡的命运......” 既然已经知道他们的身份,陈修缘便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 “鬼兵劫饷和水消金。” ...... “红豆,瞧把你高兴的,今天是遇到什么好事儿了?” 将张开地和张良送到目的地之后,紫女便退了出来,紫兰轩虽然有收集情报的意图,但却不会放在明面上。 再说这两人要说的事情,她也早就已经清楚了。 顺着楼梯走下来,见到方才那位送陈修缘上楼的姑娘眉开眼笑的,便随口说了一句。 只见那红裙姑娘轻笑了两声,却也没有隐瞒,毕竟整个紫兰轩都是紫女的,这其中也包括她们自己。 “方才来了一个小家伙,给了一袋金子,说是要在这儿住两天,如此阔绰的公子,一两个月也碰不上一次,姐姐,你说我为什么高兴。” 站在紫女的身边,红豆很自然地挽着她的胳膊,亲密无间地说道。 对于这种事儿,紫女也是见怪不怪,她理解中能来紫兰轩的小家伙,怎么也得十五六岁了,住两天却是再正常不过了,毕竟作为一个女人,她深知这个地方对那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诱惑是多么大。 “那感情好,只要不是那种赖账的,这种人我们这儿可是非常欢迎的。” 红豆笑着点了点头。 既不用姑娘陪着,也先给了钱,这样的冤大......公子哥,对她们来说,可不就是香饽饽了。 两女相视一笑,或许红豆也没有想过,自己口中的小家伙在紫女那边又是什么意思,当然,若是知道了,以对方的谨慎小心,心思细腻,肯定不会如此就放过去。 一夜无话,陈修缘在夜里却数次睁开了眼,外面的那些人好似一点不把自己当成外人,若是他没有感觉错,半天的时间,这里便来了数波人,每一波都差不多有两三个。 不过最后却又被人惊退,到最后他也免疫了这种情况。 韩国之中有数个势力集团,其中最大的应该就是大将军姬无夜及其手下的势力,包括四凶将等人。 再来就是韩王安,公子韩宇,以及最后的这一波,屈身在紫兰轩中的卫庄、紫女等人。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无意去暴露自己,韩国一行,他更多的致力于韩国的藏书楼中的那些典籍。 甚至也包括韩非所著的《孤愤》、《五蠹》等都是他的目标。 相较于后世那些被阉割的典籍,他更向往的是这个时代,不加修饰的书籍。 至于其他的,尽人事,听天命。 一夜很快就过去,当阳光刺破黑夜,新的一天到来了。 “小客官,这是吃食。” 红豆端着一个饭盒走了进来,将吃食从饭盒中取出后,便在一旁坐了下来,打算等陈修缘吃完之后,收拾一下碗筷直接带走。 陈修缘此刻手里正拿着一卷竹简,愁眉紧锁,东西是房间书架上的,紫兰轩很会做生意,书简摆放在这里,或许是为了迎合一些人,算是一个意外之喜。 但他也遇到了一个新的问题。 韩国的文字,他不认识。 “你们这儿有没有识字的姑娘??” 陈修缘晃了晃手里的竹简。 红豆听到这话,微微一愣,识字的姑娘倒是有,但说实话,并不多,毕竟在这个年代,能够识字的姑娘定然都是大家闺秀,名门望族。 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屈身这种地方呢? “公子是想识字?” 红豆下意识问了一句。 陈修缘自不会明说自己不认识韩国文字,他随口回道:“自己看太累了,要是听的话还好。” 红豆听到此话,抿嘴一笑,的确像是富家公子的做派,连书都不想自己读,反而找人给他读,自己光负责听。 “行,等一会儿我去找紫女姐姐,帮你问问,不过小客官也别抱太大的希望,毕竟我们姐妹出身贫贱,根本没有读书的机会,认字的人定然不会很多。” 陈修缘点了点头,这一点他倒是没往深处想,不过经红豆提起,他心里才明白过来,这个时代,并不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读书的。 “尽力吧!要是没有就算了。” 对于这件事儿他也没打算强求,若非紫兰轩的姑娘们,都不识字,自己又非要找个人过来,怕就是紫女亲自登门了。 就目前来说,他还不希望与这个姑娘有太深的接触,对方的身份来历成谜,谁也不清楚她背后站着的是哪个宗门? 大约又是一盏茶后,红豆收拾好桌子上的吃食,便又端着饭盒出去了。 看着手里的竹简,陈修缘目光微微闪烁,若是紫兰轩真的没有人识字,那他就得想别的办法了。 出去找个教人识文断句的先生?相信以他的能力,最多也就三天的功夫,估计能将韩国的文字认一个大概。 另外的一个房间之中,听到红豆的话,紫女不由一愣。 “识字的姑娘??” 她几乎都以为自己听错了,她还是头一回听说有人来紫兰轩听人读书!而不是找乐子的! “红豆,你不会是听错了吧??” “紫女姐姐,不会错的,咱们这儿可否有姐妹识字?” “弄玉倒是识字,不过......” 第三十八章 初见弄玉,识文 “弄玉,红豆那边有个人,想找一个识字的,你去看看,留意一下那边有什么不对的,要是有危险,第一时间喊我~~” 紫女还没说完,便见一头白发的卫庄走了过来,淡漠的眼神似乎藏着一些心事。 随后她便招呼弄玉先过去,弄玉扫了一眼门外的那个白发男子,轻轻点了点头。 “怎么了??” 卫庄来到屋内,站在窗口,轻声说道:“你说他能不能成功??” 紫女双手抱在胸前,眼睛微眯,那双紫眸晃动间,却好似一朵妖艳的紫罗兰。 “我也不知道,不过对于张开地来说,这似乎是他唯一的选择了。” 卫庄冷冷一笑。 “你觉得那些人会乖乖遵守承诺?” 紫女一愣,随后娇笑道:“怎么可能,承诺,那是在双方力量差不多的情况下。” “至于九公子,他刚回到韩国不久,可没有与张家掰手腕的力量。” 卫庄通过窗户看向新郑的大街,那里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是啊~~” “所以就算是找出真相,他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 另一侧,弄玉在红豆的带领下来到了二楼。 “就是这儿了,妹妹也不用担心,对方只是一个小客官,不难说话的。” 不同于弄玉,红豆已经与陈修缘接触过几次了,对方给她的感觉不错,虽有一些奇怪,但并没有那些纨绔公子的恶习。 弄玉听到这话,轻声一笑。 小客官,还当真是一个别致的称呼。 直到推门而入,看到屋内的陈修缘,弄玉不禁愣了一下,她转身看向红豆,眼角不自觉地抽了一下。 还真是“小”客官。 屋内陈修缘看到来人,抬头看去。 只见两个姑娘出现在门前,其中一位他已经见过了,第二位却是第一次见。 这个姑娘给人的感觉很舒服,酒红色的头发,一张标准的瓜子脸,一双星眸,平静的目光如脉脉秋水,头戴翡翠色镶白珠头饰。 月白色的半袖长裙,带有精致的暗绣,橙黄色的里衣,金色腰封将其柳腰轻轻一箍,一个火红色的玛瑙在腰间轻晃。 相较于紫女的那种诱人,她显得温婉大气、仙气飘飘,一举一动都带着优雅。 一个名字跳入了陈修缘的脑海之中。 “弄玉。” 这个疑问并没有耽搁太久,红豆便已经出声帮他解惑了。 “小客官,这位是弄玉妹妹,她有幸认得一些文字,只是妹妹胆子小了一些,还请多多担待。” 陈修缘点了点头,与自己猜测的不错,的确是那个姑娘,一个悲情的姑娘。 “进来吧!” 陈修缘收回目光,弄玉的到来对他来说,是有些意外的,记忆中这个姑娘似乎更加精通音乐,尤善古琴。 一曲心弦之曲,引得百鸟朝凤。 不过他转念一想,便也释然了,有些东西是相通的,就像是水寒剑高渐离,在很多场合,他便经常旁征博引,水平比大铁锤这些粗脑筋高出不知多少。 “公子想听哪些书?” 弄玉朝红豆点了点头,然后来到了书架一侧,伸手拂过这些竹简,眼神变得有些异样。 紫兰轩,这里是风月场所。 像陈修缘这样的人,她还是头一次见,就算是那位韩国的九公子,来到这里后,也是一副放浪形骸的模样。 虽然可能是他的伪装,但终归让她不喜。 “从我手里的这一个开始。” 陈修缘将竹简摊开,然后平放到桌案上。 弄玉目光微微晃动,却也没有拒绝,毕竟她过来的目的就是来给对方念书的。 “这是儒家先生的书,公子确定要听这一卷?” 弄玉缓缓在陈修缘对面跪坐了下来,她先是轻轻扫了一眼竹简上的内容,然后开口确认道。 “嗯。” 声音很平淡,似乎也没有多少波动。 弄玉眼角划过一丝惊讶,她对于自己的样貌还是很自信的,就算是那些见多了美人的豪商公子,在自己的面前也时常会拘束。 对面的“小”客官年纪虽小,但也是血气方刚的时候,相信对于男女之事应该是有所了解了,而面对自己,对方却不为所动。 她在心里想,若对方不是那种清心寡欲的道士,便是故作清高,至于原因她就不确定了。 “这是儒家的先贤孔子与弟子的一些对话,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声音如同百灵,宛转悠扬,语速适中,每一个字都非常的清晰,随着对方声音不断响起,陈修缘的目光便集中在了桌案上的那卷书简上。 他并不是不识字,而是不认得韩国的字,儒家一些经典,他其实早已烂读于心,只是细微之处,或许有一些变化。 随着时间的推移,屋内只剩下弄玉的嗓音,弄玉下意识看向陈修缘,却见对方目光依旧很平淡,只是注意力好似都在竹简上,并没有多看她一眼。 他在看什么? 一个疑问浮现在她的脑海之中,只是当她也看向书简时,却又有些恍惚,竹简上只有一个个文字,并没有什么好看的。 “难道是在看这些文字?” 弄玉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只是随后又有些不确定,毕竟对方能够拿出那么多的金子,并不像是那种连识字都做不到的穷苦百姓。 念头逐一闪过,但她嘴上却没有停下来,而是依旧在念着竹简的文字。 时间过了很久,又好像并没有过多久,等弄玉回过神来的时候,竹简上的内容已经被她读完了。 陈修缘眉头微皱,随后他又站起身,从书架最左侧取下了五六卷竹简,然后转身返回书案。 看着被摊开的竹简,弄玉觉得有些好笑,就算这个过程陈修缘一句话也没说,她也懂了对方的意思。 “这是法家的一些记载,公子可想听听?” 陈修缘点了点头,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内容只是一个方面,更多的是他在认字,认识韩国的这些文字。 见对方点头,弄玉目光再次一动,她似乎知道了眼前这个“小”客官到底是要做什么了。 ....... 第三十九章 第六感,卫庄行动 “公子,咱们歇一会吧!” 看着桌案上被高高摞起的竹简,弄玉忽然开口问道。 陈修缘神色微动,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的姑娘,只见对方神色如常,温婉依旧。 “累了?” 弄玉掩嘴轻笑。 “公子说笑了,不过是一点竹简,加起来也没多少个字,只是妾身觉得公子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要记住这么多的字,神思消耗太大,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陈修缘目光微微闪烁,看来那件事儿似乎是没能瞒过对方的眼睛,不过说起来,眼前这个姑娘也并非是一个愚笨之人。相反而言,这个姑娘蕙质兰心,心思非常的敏锐,能够识破自己的用意也在情理之中。 但有一点,一个聪明人就算是猜出了什么,也不该会挑破这个真相,更多的则是装作不知道,他心里有些好奇,这个姑娘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不是一个聪明人该说的话。” 陈修缘沉默片刻,再度开口。 “只是觉得继续下去对公子不好。” 弄玉眼波流转,笑着回道。 她心里有种感觉,对方并不是一个坏人,否则以她的谨慎,是绝对不会开口劝说的。 这是她身为女人的第六感,虽然这种神奇的感觉不经常会有,但这一次,她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无妨。” 陈修缘看着对方,见对方眼帘低垂,没有要抬头的意思,想了想他再度说道。 “或许你也可以加快速度。” 弄玉听到这话,心里一愣,对方似乎并没有听懂自己的意思,只是当她抬眸去看时,却无意间对上了那双幽深如渊的眸子。 很静,好似能够包容万物。 对方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那种淡然之意,与这个房间有些格格不入,甚至说与整个紫兰轩,乃至整个韩国都有些格格不入。 尽管她的身子未曾动,但她的眼神却下意识地回避开了对方的那道目光。 “公子……” “你不是韩国的人?” 似乎是有些不知所措,眼神已经不知道往哪儿看的弄玉,开始说起了其他的话题,只是当她说出这话,她的小脸一下子就红了。 平日里她不是这样的,今天却意外的大胆,什么话都说了出来。 “听红豆姑娘说,弄玉姑娘胆子小……” 弄玉听到这话,脸蛋更红了。 一抹胭脂色从双颊之上晕开,从耳尖晕染至颈侧,似初春桃瓣浸透了朝露,又像雪地里忽地绽开一朵红梅。如同一壶美酒,醇香甘冽,让人回味无穷。 “……” 大约半个时辰后,弄玉推开了大门,缓缓走了出来,看着桌案前拿着竹简的“小”客官,她心里忽然浮现出一抹岁月静好。 她深深地看了对方一眼,心里有些羡慕,虽然自己看起来也是这样的,娴静温柔,淡然处之,但有些事情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自己。 有些人相处起来,会让人很舒服,不会紧张,不会拘谨,就算对方不曾开口说话,但那种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神韵,就会让人心安。 出身韩国的她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这样的感觉却让人向往。 当然,这也是弄玉并没有在江湖上走动的原因,若是这一次来的人是卫庄,或许他会有那个答案。 和其光,同其尘,湛兮似或存。 这种能够与周围一切和谐相处的能力,正是道家天宗的至高心法修炼到一定程度的表现。 可惜来人不是卫庄,而是一个姑娘,一个不曾见过道家高人的姑娘。 有人曾说大隐隐于市,小隐隐于野,能够融入周围环境的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都是修行有成的高人。 告别了陈修缘,弄玉迈步朝紫女的房间走了过去,只是一路上,她的心思却有些复杂,她其实已经瞧出来了,那个年轻人并不是寻常的富家子弟。 但对方并没有恶意,所以她不想将自己的发现告诉紫女,紫兰轩到底是什么地方,作为内部人,她心里是清楚的。 或许陈修缘不在意他们的窥视,但总归会扫兴。 “也不知道到底是对还是错?” 弄玉轻轻在心里叹了一声,不过当她推开紫女房间的大门时,却发现房间之中空无一人,还有那个白发的男人,也消失了踪影。 弄玉收回视线,嘴角忽然带起一丝很复杂的笑意,或许对于陈修缘,紫女与卫庄并不在意,他们此时的目光已经都被那位归国的九公子吸引了。 双手交叠拢在小腹的姑娘,心里莫名松了口气,让她去骗紫女,她心里还有些不适应,既然眼下没有人,那可就不怪她了。 想着这些,弄玉便将紫女房间的屋门轻轻合上了。 “也不知道红豆有没有发现......” 又是一个想法出现在她的心底,只是随后她又摇了摇头,红豆性子热烈,又是个财迷,不可能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小’客官,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站在四楼,她居高临下朝二楼的方向扫了一眼,轻轻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看着那个方向,姑娘面上依旧淡然,但那双秋水眸子,却在不自然间荡起点点涟漪。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弄玉随后又看向这座新郑,心里不由幽幽一叹。 身在局中,就算她也不过是笼中之鸟,甚至连紫兰轩也是,又有谁能够逃脱的了呢? “幸好他......不是韩国人。” 一道声音在心底消散,弄玉心里似乎多了几分轻快,这样的人,她不希望对方在韩国出事。 “或许明日我还可以......” 弄玉一想到明日她或许还能再去见一见这位让人很舒服的小客官,她心里不由有些雀跃。 新郑外的一座山头上,卫庄和紫女出现在这里,他们居高临下,俯瞰整个新郑,韩非自然也就落在了他们的眼中。 “他似乎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卫庄嘴角划过一丝莫名,轻声开口。 “九公子师承儒家宗师荀子,得其真传,人性本恶,需要后天教化,已经明白人性复杂的他,当然不会是那种废物......” 卫庄眉头一抬,看着夜幕下黑影闪动的新郑,轻轻开口。 “看来这件事儿会很有意思。” 第四十章 韩非的决议,收获 命运似乎并没有出现太大的改变,韩非利用手里的水消金,成功撬开安平君与龙泉君的嘴,让他更加确定鬼兵劫饷一案另有玄机。 早在之前,他结合朝堂上的局势,很容易就推断出了鬼兵劫饷是一个局,一个针对丞相张开地的局。 韩国如今朝堂的局势虽然有些复杂,但朝臣之中只有两派,一派是大将军姬无夜,另一派则是丞相张开地。 剩余的几方势力则是韩王安、四公子韩宇、以及背靠大将军的太子。 王室没有必要去针对一个丞相,毕竟张开地在韩多年,一直都安分守己,出身儒家的他不会对王室的统治构成威胁。 那剩下的人就不多了,或者说只有一个。 大将军——姬无夜。 不过有一点是他不得不考虑的,姬无夜在韩国只手遮天,势力太大,就算是知道军饷是他劫走的,没有明确的证据,估计也无能为力。 甚至就算是有了证据,还要考虑一下,姬无夜会不会反?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是一个手握韩国八成以上兵马的大将军。 “子房,你先回去吧!” 看着韩非远去的背影,张良轻轻叹了口气,这位九公子心思细腻,才思敏捷,让人钦佩,唯有一点,就是对方平日里的生活也有些太不着调了。 张良看着韩非离去的那个方向,眼神变得有些深邃,作为韩国有名的销金窟,他自然是有所耳闻。 “紫兰轩......” “如今看起来,那个地方似乎并没有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夜色已经很晚了,紫女再次见到韩非时,有些意外,她本以为这位九公子会过两天再来,却不想,今日便赶了过来。 看到来人,紫女笑意盈盈地说道:“公子真是好雅兴,今天又来找哪位姑娘??” 韩非这一次并没有再和紫女打马虎眼,安平君和龙泉君的事已经让他明白了一件事儿,他需要一些盟友。 单凭自己是无法对付像姬无夜这样的庞然大物的,无疑在之前司徒万里那边送给他水消金的紫女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并且当初那个存放水消金的盒子,暗合八门遁甲等技艺,绝非常人能够制作。 他现在也差不多猜到了卫庄的身份,所以他决定见一见这个男人。 “不,今天我要找一个男人。” 紫女眼神微动,虽然猜到了韩非的意思,但她却没有立即接话,反而笑着回道:“你来紫兰轩找男人??” 妩媚的表情,藏着一丝调侃的语气,却恰好适合此刻的氛围。 “对,就是在隔壁饮酒的那个男人。” 紫女收敛笑意,她能感觉得出来,这位韩国的九公子是认真的。 看着抬步走了上来的韩非,她一语双关地说道:“有些事情,知道的越多,也许会越危险。” 韩非是聪明人,紫女的话看似是在提醒自己卫庄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对方这个九公子的身份在对方面前可能没有那么管用。 但这两句话,却也折射出了当前韩国的现状,鬼兵劫饷背后没有这么简单,随着调查的深入,牵扯出来的人会越多,那就越危险。 因为藏于黑暗中的那些人,不会乖乖就范,掩盖真相的办法有很多,证据只是其中的一环,除了让证据消失,还可以让查案的人消失,这也是一开始姬无夜对付张开地的方法。 韩非笑了笑。 “也许是因为我的胆子比较大。” 紫女收回自己的视线,从对方的话中,她已经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决心,试探到此便结束了。 “你的世界和他的世界完全不同。” 紫女轻轻叹了一声,乱世之中,到底什么才是出路,这一点,她已经探索了许多年了。 无论是卫庄还是韩非亦或是她,所选择的都只是其中的一条,没有谁能够保证,自己所走的路就是对的。 再之后,紫女便带着韩非去往了四楼,韩非与卫庄的相遇,或者说法家与纵横家的相遇,还是很有意思的,这是新故事的起点。 ...... 韩非与卫庄的相遇,或许是命运的安排,这一场相遇可能会改变很多的事情,但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受到影响,就比如说某个下山的小道士。 紫兰轩二楼,陈修缘放下了手里的竹简,缓缓闭上眼睛,书架上的书已经消化了差不多一半,而这个时候,韩国的文字他也记住了差不多一半。 各国的文字个数虽多,但常用的就只有几千个,书架上剩下的那些竹简,他已经能看懂大半了。 竹简中的内容开始在他的脑海中闪现,各家名言,主张,见解,慢慢地在他脑海中铺开,针对乱世,诸子百家都信奉着自己的坚持。 不同的环境造就了不同的认知,也成就了这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时代。 过了一会儿,陈修缘再度睁开了眼睛,他神色显得有些复杂。 随即他轻轻叹了口气。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东西虽然记住了,但要理解,再将之用于实践,并没有那么容易。 他转过身,看向一旁的书架,目光闪烁了两下。 “等读完这些东西,或许得出去走走了。” 夜色中有风吹过,窗户轻轻晃动,发出一阵吱呀声,陈修缘起身走了过去,打算关上窗户。 只是等他来到窗边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天空那一轮明月,手却停了下来。 在他的记忆中,好像有很长时间没有看到这样的月亮了,在这热闹的都城之中,还能看到这样的月亮。 紫兰轩修得很高,在新郑城中,除了皇宫还有大将军府的雀阁,下一个便就是它了。 他站在二楼,也能看到大部分平房的房顶,还有宽阔的街道,以及灰蒙蒙的夜景。 “是他??” 大街上有个人提着灯笼,醉醺醺地往前走着,看起来似乎是喝醉了,现在刚从紫兰轩离开。 看着对方的背影,陈修缘轻轻摇了摇头。 不过下一刻,他的目光看向了街道的尽头,在那里,他觉察到了一股杀意,很显然,有人并不愿意让这位九公子继续活着。 “开始了吗?” 陈修缘站在原地,并没有出手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这位韩国的九公子死不了。 果不其然,一道细微的轻响从四楼传来,作为投资方,他们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道紫色身影闪过,纵然对方的身法很快,但还是被陈修缘认了出来,出手的是紫兰轩的女主人——紫女。 “月下救美,倒是别有一番感触。” ...... 第四十一章 刺杀,再邀 “幻象嘛~~” 站在二楼,陈修缘看到大街上有一队兵马冲杀而来,这些兵马浑身都笼罩着黑气,在这清幽夜色中显得有些......诡异。 此等场景与鬼兵借道如出一辙,若是寻常人看到这样的场景,估计会惊恐万分,毕竟在这个时代,人们还都笃信鬼神一直存在。 一念至此,陈修缘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在这个世界,还真的说不准,毕竟连九天玄女都存在,就算真的有仙神之流,也不是说不过去的。 对于一个人来说,知道的越多,未知也就越多,因为对于天地来说,一个人终究还是太过于渺小了。 他记忆中有这么一句话。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人在天地之间微不足道,如同蝼蚁般渺小,唯有顺应自然,超脱得失,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虽然这也只是一家之言,但亦是人们对于生命与天地间的探索。 等他再回过神来,便见到紫女手持一柄链蛇软剑加入了战斗。 只见清幽月色之下,一道紫色身影腾挪躲闪,盈盈一握的纤腰状若无骨,面对鬼兵的袭击展现出夸张的柔韧度,链蛇软剑在她手中好似真的变成了一多条赤练蛇,灵活多变,不可捉摸。 至于韩非,站在原地,并没有给紫女添乱,只不过从这里看去,却显得有几分呆愣。 陈修缘深深看了这位韩非一眼,儒家的第三圣,虽然他还未见过本人,但就记忆中的一些片段,不难推断,其实力深不可测,有这么一位师傅在,的确很难让人相信他的亲传弟子居然一点功夫都不会。 战斗持续的时间并不长,有了紫女相助,这场战斗很快便结束了,感受到街道尽头的那股杀意渐渐消失,他心里也知道,那个人也放弃了。 陈修缘见战斗已经结束,便也收回了视线,一阵夜风轻轻吹过,带上了他的窗户。 相较于心境未起波澜的陈修缘,位于四楼的卫庄心里却升起一种极为古怪的感觉,方才的那场战斗似乎还有别的人在窥视。 这种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甚至在什么时候消失的他也未曾觉察。 双手抱在胸前的卫庄,眼神也变得有些冷。 “是夜幕的人??” 除了这个,目前他也想不到其他,并且就今晚的刺杀,让他想起了姬无夜手下的一个人,墨鸦。 他记得这个人是夜幕组织“百鸟”部队的首领,最让人称奇的并不是对方的身手,而是对方的轻功。 “是警告还是真的打算除掉......” 卫庄看向大将军府的方向,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 ...... 似乎是因为这一场刺杀,后半夜的新郑再没有其他的动静了。 次日,红豆准时地推开了二楼尽头的房门,看着桌案上厚厚的一摞竹简,她有些诧异,本以为对方说叫人来给他念书,不过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居然还真的听了那么多。 弄玉,她可是知道的,其姿色在整个紫兰轩也是能排得上号的,这么一个美人在前,这个“小”客官居然还能坐怀不乱? “小客官,昨日可还满意??” 见陈修缘望了过来,红豆脸上再次堆满了笑容,奇怪归奇怪,但客人的事情,她可没权利过问。 陈修缘轻轻点了点头。 “嗯。” 随后他又指了指一旁的书架,上面少了差不多一小半竹简。 “今天那个姑娘还有空吗?” 红豆听到此话,眼角一跳。 她知道弄玉的性子,与其去陪其他的客人,或许对方更愿意来陈修缘这里,只是话又说回来,有没有空可不是她们说了算,而是紫女还有客人,毕竟弄玉的琴艺在紫兰轩可是一绝,有很多达官贵人来紫兰轩就是为了听弄玉抚琴的。 “这......我可以帮你问问弄玉妹妹,不过究竟有没有空就不是我们姐妹自己说了算的,弄玉妹妹琴艺高超,有很多贵人来这儿就是为了听她抚琴一曲的。” 说到这里,红豆又娇笑道:“小客官昨日让弄玉妹妹念书,说起来还真的是有些可惜了......” 陈修缘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让弄玉念书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尽快认识韩国的文字,以便更好的进行自己的计划,至于抚琴,他不曾学过那些东西,弄玉要是真的给自己弹,怕是自己也听不懂呢! “简单问问就好,要是没空,就改天吧!” 陈修缘随手又拿起一个新的竹简,在红豆准备离开的时候说了一句。 红豆笑着应了一声。 看着用手撑着脑袋,看着竹简的小客官,红豆目光微微晃了晃,往常这种伺候人的活,一般都是不好干的,那些客人有时候会挑三拣四,她们还要陪着笑脸。 不过来陈修缘这边,那种紧张、烦闷、拘谨她几乎是感受不到的,甚至比平日里小姐妹聚在一块的感觉还要让人心安,她心里虽然不太清楚,为什么来到这里会有这样奇特的感觉,但她意外地并不讨厌。 一开始是打算找个借口糊弄一下眼前这个“小”客官,毕竟他已经都说了要是没空,那就改天,可当她转身的时候,却又鬼使神差地去了四楼,去了弄玉的房间。 直到她伸手敲响弄玉的房门时,红豆脸上才露出一哭笑不得的表情。 对方也没给她灌什么迷魂汤,怎么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呢? “红豆姐姐......” 见到来人,弄玉有些意外,这大清早的,红豆怎么来她这儿了,一般来讲,像紫兰轩这种地方,都是晚上做生意的,白天虽然也有人,但人很少。 红豆见弄玉似乎是刚起来,脸上忽然一热,心里有些尴尬,不过想起自己的目的,她还是说了出来。 “早上给二楼的小客官送饭的时候,他让我问问,今天你还有空吗?” 弄玉听到这话,心里有些古怪,红豆什么时候这么主动了?? “念书?” 红豆想了想回道:“应该是吧~~,他还说了,要是没空,可以改天~~”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弄玉开口说道:“白天的话应该没有什么事儿,毕竟客人一般都是晚上来了,劳烦姐姐回去告诉那位公子,我收拾一下,一会儿就过去。” ...... 第四十二章 论鬼神,火雨玛瑙 “公子。” 房间门再度被敲响,一道声音不急不缓地传了出来。 “门没关,进来吧!” 弄玉推门而入,看着桌案旁的陈修缘,那双眼眸之中划过一丝异色。 说起来,紫兰轩并不是一个适合读书的地方,就算是平日里鲜有人去的四楼,也并不合适看书。 她曾听紫女说过,这个世界上有一个地方,名叫小圣贤庄,在齐国,是一个专门读书的地方。 那里不仅有儒家的贤者教授知识,还有其他的技艺,儒家讲究六艺,礼、乐、射、御、书、数,除了在读书写字这一方面,其他的领域也都有涉猎。 “听红豆姐姐说,公子找我?” 陈修缘抬起头看向弄玉,与昨日相比,这个姑娘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还是温婉动人。 随后他轻声开口说道:“嗯,还剩一些竹简,看完这里的东西,我想出去走走。” “在新郑城里~” 弄玉听到这话,柳眉轻轻一皱,新郑,韩国的都城,这里其实并不怎么安稳,白天还算是好的,到了晚上,可谓是群魔乱舞。 她不确定陈修缘会不会武功,在她想来,就算是有一些身手,估计也只能防身,毕竟对方的年纪摆在这里。 “公子若是想出去转转,自然是可以的,不过最好在白天出去,这段时间城里闹鬼,连军饷都被鬼兵劫走了,想来晚上应该不太安全。” 陈修缘听到此话,心里微微一动,他没想到鬼兵劫饷这件事儿,连弄玉都知道了。 “弄玉姑娘是从什么地方听到鬼兵劫饷这件事儿的?” 陈修缘站起身,一边往书架那边走,一边开口说道。 弄玉来到桌案一侧跪坐下来,看着陈修缘的背影笑着说道:“公子见笑了,紫兰轩中三教九流都有,除了江湖豪客富商,朝堂上的官员时常也会来此消遣。” 陈修缘眼眸微闪,不过动作却没有停下,他将竹简一个个放在自己的怀里,大约有七八个了,便转身返回。 “弄玉姑娘相信这世间有鬼怪的存在吗?” 他将竹简放在书案上,随后很自然地接话说道。 弄玉一愣,这个问题她似乎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神吗?? 她抬起头看向陈修缘,一双秋水长眸浮现出疑问之意。 “公子觉得呢?” 其实这个问题,陈修缘现在也不确定,不同于自诩看清了世界真相的那些人,认为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什么鬼神。 有人说看山看水有三重境界,第一重是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第二重是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第三重则是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 对于鬼神之事,若是要分的话,其实他觉得也可以分为三种,第一种是那些迷信者,盲目的崇拜鬼神,认为天地间是有鬼神存在的,能够赏善罚恶。 第二种则是一些自诩聪明的人,他们对于鬼神之事从来都不信,认为那些鬼神之事都是人为造成的,有人借鬼神之事,达成自己的野心。 当然还有一种,就是他所认为的第三种,只是他自己也还没有达到这个阶段,鬼神之事在大多数人眼中是荒谬的,若鬼神存在于天地之间,受世人供奉,那天灾人祸,何至于死这么多的人? 不过在他的理解中,鬼神可能是存在的,就如同自己的穿越,这不是什么科学现象能够解释的了的,但他也有一种感觉,可能鬼神并不是世人想象中的那个模样,一个超脱之辈,早已看淡了人世间的一切,生死对他自己来说都没有区别,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当然,就目前来讲,他也只是停留在第二阶段,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见到过真正的鬼神之流,都说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但经历过信息大爆炸时代的他,对于眼见为实这句话也不怎么相信了,若是他能够走到第三个阶段,那势必是自己在修行这条路上已经有所成就。 陈修缘沉默了一会儿,继续说道:“不知道。” 弄玉听到这话,不由一愣。 若是这话是问紫女或者卫庄,又或是九公子韩非,他们可能不会有什么犹豫,笑话她是不是癔症了。 他们的世界之中,是没有鬼神存在的,世界上发生的任何事情,都是一些人假借鬼神之手,为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所实施的勾当。 当然,这也是她自己潜意识中的认知,所以当她听到陈修缘的回答后,才愣了一下。 不知道。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回答,站在她的角度来说,这声不知道,其实可以理解成“有”。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存在即是合理,对于仙神之流,每个人之间的理解或许是不同的,比如说有的人医术高超,能够生死人,肉白骨,人们就会觉得他是一个活神仙,再如有的人因为天赋异禀,靠自己的双腿能够日行八百里,人们觉得他也是神仙,还有一个官员能够断案如神,与事实分毫不差,人们也有可能会称呼他为神仙。” 听到这个解释,弄玉眼睛微微一亮,这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角度,不过就陈修缘所说的内容,却又有一定的道理。 “那以公子的理解,神仙之流又是什么样的?” 陈修缘眉头微蹙,随后摇了摇头。 “那些事情太过遥远,我们不过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又有什么资格去评论那些超脱红尘的人物。” 弄玉伸手拂过腰间的那颗火红色玛瑙,眼神不觉间便带上了一丝追忆。 说到底她还是希望这个世间有神仙存在的,人的一生有那么多的遗憾,若是真的有神仙,那她自然也可以去求一求。 陈修缘注意到了弄玉的动作,他目光微动,轻声开口。 “这是火雨玛瑙吧?” 弄玉听到这个名字,心里有些惊讶,这颗玛瑙跟在自己身边多年,与自己的身世有着密切关系,还从没有人一语便道破这个东西的真面目。 “公子知道这个东西?” 弄玉看向陈修缘,语气不觉已经带上了一点紧张,眼神更是死死盯着他。 陈修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才开口说道:“百越之地有一山庄,名火雨山庄,此物便产自此处,因其质地稀有、雕琢工艺复杂而闻名,可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这种东西不识货的人可能看不出什么,不过我还是劝你一句,此物最后不好放在如此显眼的地方,姑娘此举无疑是稚子抱金于闹市。” “......” 第四十三章否极泰来 “公子......” 弄玉坐在桌案前,还想继续再问,但陈修缘却不打算继续再说了。 弄玉与他见面不过两次,与人打交道最忌讳交浅言深,虽然眼前这个姑娘是一个不错的姑娘。 “你要求的答案不再我这里......” 听到陈修缘的话,弄玉眼帘不由又垂了下去。 她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声,对方说的是对的,看对方的年纪,比自己都要小呢~~当年的事情自己都没有印象,更别说对方了,那个时候,眼前的这个小客官甚至可能都还没有降生呢! “弄玉失态了。” 陈修缘轻轻点了点头。 念书声再度在房间中响起,不过相较于昨日,今日的读书声多了几分惆怅。 陈修缘神色并没有出现波动,他的目光在竹简上跳动,很平稳。 “停,这个字念错了吧~~” 竹简铺在桌案上,弄玉能看到,陈修缘自然也能看到。 看着那只点在竹简上的手,弄玉登时一静,平静的目光荡起了一点涟漪。 现在她似乎能确定了,之前陈修缘的话并不是什么大话,眼前这个不起眼的小公子真的记住了竹简上的文字。 “公子恕罪~~” “今日弄玉心思未定,实在是不适合读书。” 陈修缘坐在弄玉的对面,这个姑娘的反应他也尽收眼底。 “是因为火雨玛瑙吗?” 弄玉点了点头。 “这是我父亲的遗物......” 陈修缘眼睛微眯,眼底深处自有精光划过,说起来,眼前这位姑娘的父母亲似乎都还没有死。 若是有缘的话,自己倒是可以顺手救一救。 “睹物思人,能够理解。” “既然如此,那......” 听到陈修缘的话,弄玉眼里划过一丝歉意,但今日她心绪不宁,的确是看不进去了,对方既然开口,她也听出了话外音。 “我自己读,有生僻字,我问你。” 弄玉一愣,她没想到对方竟不是要赶她走,而是自己来读,本已经抬起的屁股又坐了回去。 于是声音再度响起,与她温婉的声音不同,陈修缘的声音带着一丝柔和,如同山间甘霖洒落人间。 只是听了一会儿,弄玉忽然发现自己的心竟意外的静了下来。 看着身前少年,弄玉心里不由浮现出一丝探究的欲望,对方到底是什么人? 到现在,就算是她反应再迟钝,也觉察出了陈修缘的不同寻常之处,这种润物无声的手段,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做到的。 “这个字......” 就在弄玉有些出神的时候,声音忽然一顿,然后就见陈修缘的手指再度指向了竹简的一个地方。 弄玉下意识看了过去,然后开口说道:“夫安利者就之,危害者去之。” 陈修缘点了点头,继续往后面读了下去。 时光总是如此,当一个人全身心去做一件事儿的时候,就会过得格外的快。 当弄玉起身告辞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是晌午了。 她临走时,那双秋水长眸又在陈修缘身上停留了片刻,今天上午,这位小客官看书的速度远在她亲自读的时候,并且后来的那些竹简几乎一个字也没有错过。 “姑娘所求的事情,时机还未到,而黑夜终究是有尽头的,周易之中,有卦十一、十二,可谓之否极泰来。” 弄玉刚要关门的手微微一顿,《周易》,她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部典籍,似乎是占卜天机的典籍。 看着又拿起一卷竹简的少年,弄玉盈盈一拜。 “多谢公子良言。” ...... “妹妹这是怎么了?” 紫女刚要下楼,恰好碰到了要回房间的弄玉,见这个姑娘一副心事重重的,不由开口问道。 弄玉看到紫女后,先是应了一声,然后下意识问道:“姐姐可知否极泰来?” 听到弄玉的话,紫女心下一愣。 否极泰来? 听起来似乎是一个词,她感觉自己应该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但当她回想时,却又发现并没有具体的地方。 “妹妹这是从哪儿听到的?倒是个新奇的词,不知是何出处??” 弄玉看到紫女的反应,心知对方也不清楚,本来她不欲多说,只是又想到若遮遮掩掩,反而更会让人生嫌,便解释道:“《周易》中的第十一、十二卦,无意间听人说起,觉得很有意思,便想来问问姐姐知不知道。” 紫女点了点头,一捏自己的下巴,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思索之意,只是随后她暂时就将此事放在一旁了,一个词罢了,说的再天花乱坠,也对当前的形势无法产生改变。 “这样啊~有机会我帮你问问。” 说到这里,紫女又继续问道:“对了,红豆昨日说的那个小客官,你去看看了吗?” 本来是想着昨晚找弄玉问问情况来着,只是后来因为有别的事情耽搁了,这件事儿她一直没来得及问,今天恰好碰到,便顺道问一下。 “已经去过了。” “是一个性子不错的公子,似乎对房间书架上的那些竹简很感兴趣。” 紫女听到这话,轻声一笑。 若是不感兴趣,就不会找人去给他读那些东西,她关心的是对方会不会给紫兰轩惹出什么麻烦,至于其他的,她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紫兰轩之中还有卫庄坐镇。 “行了,你先去休息吧~~” 紫女摆了摆手,转身走向另外的一个房间。 “有事?” 紫女刚一进门,便听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一个白发男子站在窗前,遥遥俯视着整个新郑。 “安平君和龙泉君似乎已经招了,这位九公子给了我一个惊喜。” 卫庄双目微阖,一缕寒光悄然划过。 “他师承荀况,对于人性把握已经有了相当的水准,再加上又有张开地在一旁助力,能够撬开那两人的嘴,只是时间的问题。” “不过相比于这件事儿,我更好奇,那两个蠢货能不能活下来??” 紫女眼角一跳。 “你是说姬无夜打算出手??” 卫庄嘴角闪过一丝讥讽。 “要是换成我,我同样也会出手,只有死人,才能保证秘密不会外泄......” 听到这里,紫女不由叹了口气。 “如此说来,张开地那个老狐狸也不打算兑现承诺了?” 卫庄冷笑两声,不再说话。 紫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转而问道:“《周易》的第十一、十二卦是什么??” 卫庄听到这话,有些好奇,紫女问这个干什么?? “你问这个做什么??” 紫女缓步走到卫庄身侧,与其并肩而立,随口说道:“无意间听到了一个词,说是与这两卦有关,想着你们鬼谷一派应该有所涉猎,便来问问,要是你不知道的话,等九公子来了,问问他也可以。” 卫庄眼角余光扫过紫女,见对方眼角带过的那丝揶揄,便知这话是在挤兑他。 “第十一卦名为否,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意为天地不交、万物闭塞。” “第十二卦名为泰,泰,小往大来,吉亨。意为天地交合、万物通顺。” 紫女站在一旁,听到卫庄的话,心里一动,知道这两卦的意思了,那先前弄玉说的那个词她也就懂了。 “这是两个相反的卦象,一个昭示着闭塞,一个象征着通顺,我倒是有些好奇那个词是什么?” 紫女双手抱在胸前,眼底不觉划过一丝深意。 “否极泰来......” 第四十四章 卫庄的好奇,紫女上门 “否极泰来~~” 站在窗边的卫庄,难得又重复了一句,他眼中流露出一丝兴趣。 “我很好奇,说这个词的人是谁?” 紫女有些诧异,卫庄出身鬼谷,心高气傲,很少有人能够引起他的兴趣。 “只是一个词而已。” 听到紫女的话,卫庄呵呵一笑。 “《周易》又称《易经》,相传是周文王在牢狱之中推测伏羲先天八卦所得,涵盖天地变化,故而又被称为万经之首。” “这部经书就算是我也只接触到皮毛而已,而说出否极泰来之人,恐怕对此有了相当的研究,或者说其心境之超脱,远非常人所及,这样的人你说我该不该感兴趣?” 紫女眼波流转,这里面的东西她可不懂,不过听卫庄所说,那个人的确值得他感兴趣。 “那改天有时间我帮你问问。” 卫庄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的场面,没有再说话,虽然那个人他有些兴趣,但还不至于到非要见的地步。 “安平君和龙泉君那边,咱们还用不用插手?” 紫女扫了一眼下方,问了一句。 卫庄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开口。 “没有必要,这件事儿的核心并不在这两个草包身上,他们也不值得我们暴露。” 紫女目光微凝,随后又说道:“那韩非?” 卫庄的目光扫过大将军府,冷冷一笑。 “我们帮的忙已经足够多了,要是整个局都需要我们来出手给他收拾烂摊子,那他就没有入局的资格。” 时间悠悠而过,转眼间已至傍晚,晚霞再度笼罩了这片天地。 韩非在收到消息后,急匆匆来到了监牢,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朝堂风云变化,却似玩闹一般,让韩非的心也沉到了谷底,安平君和龙泉君说到底也是两位王族,但最后却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监牢之中。 但自己的父王却并不打算深究,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唯一的一个好处就是姬无夜不再抓着这件事儿不放,去为难张开地,可这样的结果却不是他想要的。 而最后,也不出他的预料,张开地并没有打算举荐他成为司寇。 毕竟当初两人的约定是破案,找回军饷,当然,也并不是一无所获,至少他也收获了一个小迷弟——张良。 ...... 看着眼前之人依旧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卫庄很是好奇对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于是在夜色之中,卫庄和韩非去了一个地方——韩国大将军府。 另一侧,紫女通过调查,也确定了弄玉之前念叨的那个词可能会出自的地方,于是她便代替了红豆,接手了这个给陈修缘送饭的角色 只是当这位紫兰轩老板推门而入时,却有些意外,之前红豆跟她说是一个“小”客官,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小”。 “客官,开饭了。” 听到声音,陈修缘抬起头看向门口的方向,有些意外。 只见来人一袭紫色长裙,紫发紫眸,长发被挽起盘成一个发髻,五官精致,唇上一点朱砂,媚而不妖。身段婀娜,凹凸有致,紫色长裙包裹住纤细腰肢,脚下是一条黑色丝袜,一双紫色带跟的鞋,让其气质再上三分。 这个人他见过,不过今天是头一次近距离看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紫女。 不过见到对方,陈修缘并没有太过惊讶,紫女是紫兰轩的老板,在这里住着,肯定会跟她打交道,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陈修缘点了点头。 “先放一边吧!一会儿我再吃。” 说完陈修缘收回视线,恍若无人地继续看起手里的竹简。 见到陈修缘这番动作,紫女不由一愣。 不是说对方表现的不对,而是对方的反应让她觉得有些异样的同时,却又觉得合情合理,之前对方就请过弄玉来给他读书,这说明对方是一个喜欢看书的人。 眼下对方并没有因为送饭的人更换变得不一样,或者说在一开始他就不在意,不在意送饭的这个人是谁。 紫女迈步走了进来,将手里的饭食放在了另一张桌案上,然后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句话也不多说,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 这里是二楼,二楼最里面的一间屋子,二楼一般安排的是行商之人,既然被人安排到这里,那就说明眼前这个“小”客官并不会武功,不是江湖上的侠客巨盗,也不存在什么朝堂背景,就算是有,至少也不是韩国的。 联想起红豆那一天说的话,紫女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眼前这个“小”客官是一个带了很多银钱的年轻人,所以在不确定对方是什么来历的情况下,就被红豆安排到了这里。 屋内的陈设几乎没有什么变动,只有书架那边的竹简有被翻动过的痕迹,当然,这些痕迹有跟无没什么两样,因为少了的那些竹简就在陈修缘身前的书案上摞着。 书架的那些竹简是她让人摆上的,并且前三楼中只有二楼才有,经营了紫兰轩这么多年,她对那些商人的脾性拿捏得不说十成十,也差不多了。 士、农、工、商,齐国丞相管仲很早就提出来了,目的是为了优化社会分工,提升生产效率,后秦国商鞅变法后,商人地位被压制。 所以那些商人间便兴起了一个新的风尚,喜欢在房间里摆一些书籍,附庸风雅。 但她看这位“小”客官,似乎并不是自己印象中的那种商人。 对方似乎真的在看这些东西。 “公子,奴家恰好也认得字,用不用奴家读给你听,你可以一边用饭,一边听,这样也两不耽误。” 紫女双手抱在胸前,笑着开口。 陈修缘听到这话,手上动作一顿,不过也没拒绝,顺势说道:“既是姑娘一番好意,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随后陈修缘指了指桌案上剩下的五个竹简。 “还有这几个......” 紫女听到这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笑的原因不是前一句话,而是这后一句。 给人的感觉就好似生怕自己不知道似的,但对方说话的语气很随意,似乎并不在意别人怎么想。 紫女将饭食拿了过来,然后将桌案上的竹简拿了起来,看着竹简上的内容,她眼神有些恍惚,这里面记载的是兵家的一些东西,当然也都是能够流通出来的东西。 这些东西一般只有那些研究兵法的书呆子愿意看,而眼前这个“小”客官,她可不觉得对方会是那种书呆子。 不过既然答应了要帮这个忙,紫女还是轻声念了出来。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不同于弄玉,紫女很是大胆,一边念着竹简上的内容,她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起了陈修缘。 首先陈修缘给她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静,很安静,有一种天塌不惊的从容。 这样的状态让她不由想起了一个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卫庄,他有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这种,但若是仔细分辨,陈修缘的这种安静,似乎是发自心底的平静,而不像是卫庄那种以势压人,相信手里的剑,没有荡不平的坎。 ...... 饭吃的不快,但也不慢,并没有刻意追求速度,也没有故意放缓,直到第四卷结束,陈修缘放下了手里的筷子。 “客官对兵法感兴趣??” 紫女见状便站起身,开始收拾起桌案上的餐具,一边收拾,她一边开口问道。 “不太感兴趣~~” 陈修缘摇了摇头,随后他又拿起最后一卷竹简,然后拿在手里看了起来。 “那客官......” “这里似乎也没有别的了......” 第四十五章 紫女到来,卫庄惊讶 “客官不认识我?” 紫女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饶有兴趣的问道。 作为紫兰轩的老板,对于像陈修缘这样一个明显就有问题的人,自然不会就这么放过去。 “猜到了,之前红豆姑娘跟我说过,紫兰轩的老板是位姑娘,名叫紫女。” 紫女眼睛一弯,笑着说道:“客官知道了奴家的名字,可奴家不知道客官的名字,这是不是不太公平?” 陈修缘沉默片刻,出声回道:“修缘。” 再度提起自己的名字,陈修缘心里只剩下宁静,当初三羊村一行,他与另一个自己和解,心境再上一层楼,已经能够坦然面对现在的一切了。 紫女听到这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思索之意。 “修缘~~” 她执掌紫兰轩多年,对于天下的诸多名人,甚至是各派的弟子都有所涉猎,但这两个字却有些陌生。 站了一会儿,紫女轻声回道:“好名字。” 陈修缘点了点头。 “紫女姑娘眼光不错,我也觉得是一个好名字。” 紫女掩嘴一笑,那双紫色的眸子看向还在坐着的少年,对方看起来也就是十一二岁的模样,比张良还要小,但这言谈举止却与张良差不多。 “一个聪明人。” 这是紫女的判断,虽然他没见过张良十一二岁是什么模样,但想来也差不了多少,良好的出身,让他在小小年纪就有了非常得体的举止。 其行事风格也有条不紊,远胜同龄之辈,韩非曾言,得子房一份人情,远胜张开地许下的司寇之位。 “客官不是韩国人吧?” 陈修缘放下手里的竹简,他感觉紫女似乎并不打算离开,随后他转身,看向这位双手抱胸的姑娘。 “来紫兰轩住宿需要登记这些东西?” 紫女眼波流转,笑着说道:“自然不需要,紫兰轩做生意,只要不在这里生事,来者是客,只是我自己有些好奇,客官是哪里人,像客官这般天资聪颖之辈若是韩国的人,按理说我不会不知道的。” 看着对方那双笑意盈盈的眸子,陈修缘并没有立即接话,眼前这个姑娘,来历成谜,似乎一出场便已经执掌紫兰轩,有人说她可能来自阴阳家,到韩国的目的是为了苍龙七宿,因为有与阴阳家月神一般无二的紫发,所以也有人推测,她在返回阴阳家后修炼摘星律成为了月神,自此才带上了遮盖双眼的薄纱。 也有人说她和湘君有关,甚至也有人说她是郑国的人。 当然,这些都只是一些猜测,真真假假的他也分辨不出来,眼下紫女似乎对自己很有兴趣,但对方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对她也有一些兴趣。 “那紫女姑娘又是哪里人?” 紫女听到这话,心里有些好笑。 “公子,擅自打听一个姑娘家的来历,这岂不是有些孟浪了。” 陈修缘听到此话,笑而不语。 紫女站了一会儿,也没等到对方的回答,刚要再说,却猛然反应了过来。 于是这位姑娘没好气地白了陈修缘一眼,虽然陈修缘没有出声,但这举动不就是在告诉她,既然他打听自己来历有些孟浪,那自己打听他的来历不也一样。 “公子,男人应该大方一点,你这样,以后可没有姑娘喜欢你。” 陈修缘看着眼前的姑娘,嘴角带起一抹很淡的笑意。 “紫女姑娘说笑了,该喜欢的不会因为这些就不喜欢了,不喜欢的就算做的再好也不会喜欢。” 紫女听到这话,心里不由一怔。 当她再度看向眼前的这个小家伙的时候,目光深处多出了几分异样,不是对方说的不对,而是对方说的很对。 喜欢一个人,哪里会计较那些东西? “修缘......是一个有趣的人呢!” 陈修缘轻声一笑。 “是嘛~~”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无趣的人。” 紫女抿嘴一笑。 虽然她没有打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与陈修缘说话,她感觉还是蛮不错的,特别是对方自然而然流露出的那份宁静,竟让她短暂地忘记了当下的烦恼,这样的宁静,在如今这个韩国,太奢侈了。 “不管公子来自哪里,但有一事,我觉得需要告诉公子,紫兰轩虽然是一个风月之所,但也有高手坐镇......” 陈修缘看着紫女,笑了笑。 高手坐镇,说的是鬼谷卫庄吗?说起来的话,现在的卫庄在韩国的确能排的上号,但对整个天下来说,现在的卫庄还差一些,若是那个流沙之主,或许对他来说,才算是一个高手。 “......” 夜半,卫庄与韩非一起回到了紫兰轩,相较于之前离开的时候,卫庄的目光之中多了一份赞赏之意。 韩非在姬无夜那边先用分金之法打破僵局,然后又玩了一手引蛇出洞,虽然手段粗浅,但姬无夜那个大老粗还是中计了。 “看起来收获不错。” 紫女见到卫庄的神情,心里似乎猜到了什么,卫庄没有说话,之后便是韩非邀请卫庄去看一出好戏,这一次卫庄到底没有拒绝。 一场鬼兵劫饷的闹剧,最后以一枚金币收场,不得不说韩非这一手玩的很漂亮。 返回紫兰轩的紫女和卫庄两人站在四楼,俯瞰整个新郑,这一次又有一些不同了。 “我想请你去试探一个人。” 夜风吹过,带起紫女的一缕鬓发,她悠悠出声说道。 卫庄眸光一转,有些诧异,紫女很少主动请他帮忙。 “是谁?” 紫女目光闪烁了几下,最后叹了口气。 “弄玉说的否极泰来,我想应该找到是谁说的了,但我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我想请你试试他的身手,他也有可能......不会武功。” 卫庄眼角一挑,闪过一丝兴趣。 “哦~~” 紫女摇了摇头。 “别抱太大的希望,他年纪太小了,比张良的年纪还要小,我估摸着最大不过十一二岁。” 卫庄眉头一皱。 “一个孩子?你......不会搞错了吧?” 紫女神色变得有些复杂。 “我倒是希望搞错了,看到他,我感觉又看到了一个子房。” ...... 第四十六章 棋子,光与暗 夜色渐沉,前半夜还门庭若市的紫兰轩也渐渐恢复了宁静。 二楼尽头的一间厢房内,烛火早已熄灭,唯有月光透过窗棂洒落一地银辉,一道黑影无声推开窗户,身形如鬼魅般滑入屋内。 来人脚步很轻,甚至没有惊动任何人,他来到了少年身侧,然后出剑。 鼾声依旧,剑尖稳稳地停在了少年的脖颈前半寸,来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随后摇了摇头。 窗外一阵风吹过,黑影消失在房间之中。 二十息后,少年嘴角一勾,带起一丝莫名笑意,没有杀意的剑,倒像是场别致的问候。 四楼轩窗轻响,卫庄翻身而入,鲨齿剑“铿”地一声归入剑架。 紫女正倚在案边斟酒,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漾开涟漪,觉察到动静,她头也不抬地问道:“如何?” 卫庄冷嗤一声。 “没有武功,方才我的剑再进半寸便能要了他的命,但他睡得依旧跟头死猪一样。” 紫女指尖一顿,眸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遗憾,说起来,她其实还挺希望这个叫修缘的小家伙会武功。 至少在这个乱世之中能够让自己活下去,一个普通人,在这个乱世之中,活下去的希望太小了。 “你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高兴,难道你希望那个小子会武功??” 卫庄扫了一眼紫女,对于这个答案,她似乎并不高兴。 “没有,其实是会武功又能怎么样?就算是你我,在这天地间也不过是一枚棋子,微不足道的一枚棋子。” 紫女轻轻摇了摇头。 在如今的天下,如今的韩国,身具武功的她和卫庄,说起来也是一枚棋子,甚至就算是那些一手遮天的大人物,就好比韩国的大将军姬无夜,对某些人而言,也是一颗棋子。 在大局未定之前,每个人都是棋子,没有棋手。 “棋子......” 卫庄冷冷一笑,却没有继续说话,棋子也好,棋手也罢,他看中的只是结果。 次日,红豆照例推开了陈修缘房间的大门,但这一次,她却发现屋内空无一人。 “他出去了。” 紫女听到红豆的汇报,笑着摆了摆手。 紫兰轩刚开门的时候,紫女便看到陈修缘走出去了。 “是嘛~~” 红豆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不满地嘟囔道:“真是的,要出去也不提早跟我说一声,害我白白跑了这一趟。” 紫女听到这话,轻声一笑。 “怎么,收了他的金子,连行踪都要管?” 红豆脸蛋一红,嗔道:“姐姐~~” 紫女看了看她,然后继续说道:“他应该只是出去走走,还会回来的。” ...... 街道上,一个少年在漫无目的地逛着,打量着新郑的风土人情。 这个时代,并没有那么多的娱乐,街边除了酒楼,便是一些赌坊,对于这些,他并不感兴趣。 直到他无意间看到一个小姑娘,被两个人拖进了巷子里,然后塞入麻袋之中,鬼鬼祟祟地朝一个方向跑去。 想起之前紫女和弄玉说起的话,陈修缘这才明白究竟是什么意思,新郑是一座城,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大街,总有一些地方是光照不到的。 想了想,陈修缘便迈步跟了过去。 经过七拐八绕,他来到了一座石桥附近,看着眼前的这座桥,陈修缘脚步一顿,若是他没有感觉错的话,这个地方是北城的中间,也就是说这座桥将最混乱的北城分成了两部分。 “七绝堂和毒蝎门?” 新郑城中,除了夜幕之外,还有一些本土的黑恶势力,这两个便是其中的代表。 陈修缘看向远处,那几个人拐进了一个院子,消失不见。 看到这一幕,陈修缘并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饶有兴趣地捏了捏自己的下巴,随后他走到附近的一个摊子坐了下来。 若是他猜的没错,无论方才出手的是哪一方势力,他们的所作所为已经坏了规矩。 去对方的地盘掳人,这已经算是明晃晃打对方的脸了,所以这件事儿无论是七绝堂还是毒蝎门都不会坐视不理。 “这位客官,要点什么??” 一个伙计走了过来,看到陈修缘的时候微微一愣,毕竟现在的陈修缘看起来就是一个孩子,只是随后他又注意到陈修缘举止沉稳,便以客官称呼。 陈修缘扫了那个幌子一眼,这似乎是一个卖饮品的摊子,坐着的人并不多,有几个汉子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不过这些人都没有要东西,看起来似乎只是在这里歇歇脚的。 于是陈修缘便摆了摆手。 那伙计看到陈修缘的动作,顿时猜到了陈修缘的意思,随后他也不多话,说了声自便,便转身返回了屋内。 做生意讲究来者是客,很多时候,人气还是挺重要的,这个伙计显然是知道这一点,所以对在这里临时歇脚的客人,他也不会驱赶。 未过多久,陈修缘便见这条街道上走出来一群人,人数大约有十来个,其中领头的一个骂骂咧咧地说道:“球囊的,抢人抢到我们地盘上了,老大说了,这一次咱们兄弟们可以放开手脚,干死他娘的。” 陈修缘目光微动,这种帮派之间的争斗,都是以利益为上,并且这些隐于黑暗中的势力除之不绝,似乎每一个朝代,每一个地方,都会有这样的势力。 就如同光明之下,永远会有黑暗一样。 “对立统一。” 一个词划过他的脑海,随后他轻笑着摇了摇头。 事情总是亲身经历,才能发人深省,这一次出来,他见到了完全两种不同的情景,大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小巷之中人烟稀少,很是冷清。 大街小巷,一个城内两种不同的景象,却好似光与暗在交织,是对立的,一个在阳光下,一个在黑暗中,但最后却都出现在一个城里。 这就好似太极的两端,阴鱼和阳鱼交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循环。 除开新郑,似乎其他的地方也都是如此。 陈修缘在原地又坐了一会儿,发散的思绪渐渐被他收了回来,心头略有所得。 看着石桥的对岸,想了想,他混迹在人群中走了过去。 那里或许有自己不曾见过的人间黑暗,但有些事情,他觉得自己应该去见一见,毕竟这个世界不都是光明的。 ...... 第四十七章 光明之下的黑暗,意外之人 “这个毒蝎门倒是有点意思。” 陈修缘脚步一顿,看着眼前这个大院,心头不由有些感慨。 毒蝎门,新郑城里的一个地下帮派,按理说这样的势力是见不得光的,但对方却将总部光明正大的设在了一个院子里,一点遮掩都没有,如此做法,当真是有些离谱了。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毒蝎门有这副做派倒也在情理之中,它的背后是姬无夜,有这么一个靠山,在新郑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朝堂上的那些人看在姬无夜的面子上,对于北城的这个帮派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时间一长,也就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在这附近,除了一开始的那十来个七绝堂的人,几乎见不到寻常的百姓,听到外面的动静,毒蝎门自然不会坐视不理,于是双方便斗了起来。 可惜,这一次七绝堂来的人并不多,一场械斗七绝堂的人个个挂彩,被掳的人也没有要回去。 看着那些人一瘸一拐相互搀扶着离开的背影,陈修缘轻轻摇了摇头。 这些人最强的也不过是三流武者,而毒蝎门的那些人,其头目已经达到二流的水准,再加上他们来到毒蝎门的地盘上,更是不占优势,能够让他们活着离开,恐怕还是毒蝎门不想把事情彻底搞大才留手了。 经过一番械斗,附近已经见不到人了,陈修缘脚下轻轻一踏,身形与外界环境相融,再去看时,已然消失在原地。 毒蝎门的总部大堂之中,空间非常的大,但也异常的简陋,有数个铁笼子被吊在半空,里面关押着不少人,男女都有,他们赤身裸体,神情惶恐。 大堂内,还有零零散散四五十个毒蝎门的帮众,为首的一人坐在二楼,神色阴鸷。 “七绝堂那群杂碎,仗着是退伍老兵就敢来挑衅,真当老子不敢灭了他们?” 一名胆大的帮众凑上前,谄媚道:“门主息怒,最近生意不好做,兄弟们也是心急啊……” 听到属下的话,毒蝎门的门主冷冷一笑。 “放心,本门主早就有安排了。” 说到这里,门主一捏自己的下巴,然后站起身,踱步至栏杆前,俯视众人问道:“你们可还记得火雨山庄?” 毒蝎门的帮众都是韩国本地的人,对于火雨山庄这个地方,他们自然是熟悉的,此言一出,堂内顿时骚动起来。火雨山庄的传说在韩国流传已久,据说其财富足以敌国,虽山庄已毁,但宝藏至今下落不明。 几名年长的帮众疑惑道:“门主,那地方不是早就被毁了吗?” 门主咧嘴一笑,目光扫过众人,压低声音道:“不错,但宝藏可还在!本门主抓到一个与火雨山庄关系密切的人,若能撬开他的嘴,咱们这辈子都吃喝不愁!” 帮众们闻言,眼中顿时燃起贪婪的火焰。 然而,也有几人脸色骤变,其中一人急忙上前,低声道:“门主,那人可是百鸟组织点名要的,若被兀鹫大人知道……” 他们出手抓住的人,实则是百鸟之中那位兀鹫大人吩咐的,百鸟组织直属于大将军姬无夜,也就是说那个人是大将军姬无夜看上的人。 毒蝎门有今天,与大将军姬无夜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跟姬无夜抢人,他们都怀疑门主是不是疯了?? 没等此人说完,门主直接挥手打断了。 “怎么,你们还想一辈子当狗?有了这笔钱,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众人心头。方才还在犹豫不决的那几人,脸色再度一变。 身在毒蝎门,可不是说他们就愿意一直待在毒蝎门,成为不见天日的杀手,晚上甚至连个觉都睡不好,生怕一睁眼就被人砍掉脑袋。 若能带着巨额财富远走高飞,谁还愿意过这种刀口舔血的日子? “兀鹫大人那边咱们该怎么交代??” 见众人神色动摇,门主趁热打铁继续说道:“交代??给他什么交代?人海茫茫,抓个人可没有那么容易......” 众人闻言,顿时心领神会,纷纷露出阴险的笑容。 “还有笼子里的这些人,等晚上你们再去拜访一下他们的家人,看看还能不能再敲一笔钱?” 就在这时,一名帮众指了指铁笼中的囚徒,迟疑道:“门主,这些人听到了秘密,若放回去……” 门主狞笑一声,眼中杀意凛然:“放回去?你们觉得可能吗?我说的是敲一笔钱,不是换一笔钱!!” 听到这话,大堂之中登时一静,随后便是一阵歇斯底里的笑声,当然还有求饶声,只是在这癫狂的大笑声中,这些求饶的声音太过渺小。 人性之恶,在这不大的地方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出来。 一个浑身淤青的姑娘眼神麻木地看着下方,若非是这些杀千刀的,她的丈夫不会死,她的孩子也不会死,她的家人也不会死。 一个不大的女娃娃,好像是刚刚被抓进来,见毒蝎门的这些人笑的癫狂,把她吓得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剩下的那些人都是差不多的模样,他们被关在这里多的数月,少的也有月余,每天都是无尽的折磨,断手断脚有之,凌辱有之,他们都已经麻木了。 ...... “唉~~” 一道叹息声响起,虽然声音不大,但却清晰的传到了众人的耳中,门主一愣,刚想去问是谁在扫他的兴,可下一刻,他便失去了活动的能力。 天地忽然被抹掉了除黑白二色之外的所有颜色。 “善恶虽然没有明确的界限,但你们这种单纯的恶,还是让人不喜......” 身体无法动弹,但声音却能听到,门主刚想出声,但却惊恐地发现,自己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耳边接二连三地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门主的心下意识就提了起来,他眼角余光扫过大堂之内,却见属下一个接一个躺在了地上,眼珠外凸,死不瞑目。不觉间他的裤子都已经湿了,这种手段......太过恐怖。 时间一分一秒的划过,这短短的片刻,他感觉好似度日如年,到最后只觉得肝胆欲裂。 这种看着自己迈入死亡的感受,更让人绝望。 忽然,一种异样爬上心头,感受身体中血液不再流动,门主心头一寒,只是下一刻,不等他有别的反应,便觉天旋地转,再无知觉。 看着这个光明正大立在新郑城中的帮派,一个少年从虚空中走了出来,他轻轻摇了摇头,随后一道恐怖无比的气息冲天而起。 气息一闪而逝,但却足以惊动新郑城中的高手。 少年瞥了一眼远方,转身前往地牢,看着那个被铁链绑起来的男人,他眼神有些复杂。 “算着时间,本以为你不会在这儿,却没想到还是遇见了。” ...... 第四十八章 震惊,百越 “怎么了??” 紫兰轩,紫女见卫庄神色骤变,不禁开口问道。 “那个地方是哪一个势力的地盘?” 卫庄遥遥一指北城的一个地方,语气非常凝重。 “应该是毒蝎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儿?” 卫庄目光扫过新郑城内的其他地方,顺手拿起了鲨齿。 “方才那个地方有一道霸道无比的气息一闪而逝,那边恐怕是出事了。” 紫女眼神有些诧异,她并不怀疑卫庄的话,但方才她并没有在那个地方感知到异样。 “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不待紫女回答,卫庄脚下一点,随即整个人蹿了出去。 站在四楼,差不多能够看到整个新郑,紫女眉头一皱,因为除了卫庄,还有几道身影也朝北城方向冲了过去。 看着这些人,紫女抬手捏住了自己的下巴,目光轻轻闪烁,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毒蝎门......” “会是谁呢??” 片刻后,卫庄先一步来到了毒蝎门的大堂之内,看着横七竖八躺了一地的尸体,他眉头下意识皱了起来。 只是粗略的打量了一眼,他的心下意识提了起来,这些毒蝎门的帮众死了,这本来没什么,但他们却死的很诡异。 地面很干净,没有血迹,这些人的身上也没有明显的伤口,这说明对方不是死在利器之下。 但这些人双眼外凸,双眸之中还带着深深的恐惧,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一念至此,卫庄蹲下身,在一个毒蝎门的帮众身上点了两下,然后手指划过这个人的身体,似乎是在检查这些人的死因,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目光却越发的慎重起来。 “嗖!!” 就在这时,一道破空声响起,一道黑影出现在了毒蝎门上空。 卫庄脑袋轻轻一晃,好似未卜先知,轻而易举地躲了过去。 “如果我是你,就不会出手。” 卫庄站起身,目光在大堂之中来回扫视,似乎是在寻找什么。 一道黑影出现在大堂上空的铁笼之上,笑着说道:“你在找我吗?” 卫庄瞥了来人一眼,随后收回了视线。 “你??” “你还不值得我如此重视,我的意思是,方才动手的那个人要是没走,而暗中掌控毒蝎门的幕后黑手又恰好送上门来,你觉得对方会放过你吗?” “百鸟——墨鸦。” 来人正是墨鸦,听到卫庄的话之后,他右眼就开始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乌鸦是死亡的使者,整天与乌鸦打交道的墨鸦,对于死亡的感知相较于常人,更加的敏锐。 与卫庄一样,他的目光也开始四下搜索起来,但周围静悄悄的,只有他和卫庄两个站着的活人,其他人不是死了就是失去意识了。 “你要去哪儿?” 见到卫庄转身就要走,墨鸦下意识问道。 “你这个问题问的很愚蠢,既然这里已经没有我需要的东西,那我还有必要继续在这儿待下去??” 墨鸦闻言,目光微微一闪。 “难道你不想知道出手之人是谁??” 卫庄脚步一顿,随后看向墨鸦。 “你知道??” 墨鸦一指铁笼里的这些人,虽然这些人模样不雅观,但庆幸的是,这些人都活了下来。 “问问不就知道了??” 卫庄冷冷一笑。 “夜幕的人都是像你这样愚蠢吗?还是你也继承了乌鸦的脑子,不说这些人当时有没有失去意识,就算是当时他们尚且有意识,他们看到的东西就是真的吗?” “他们看到的东西,是那个人允许他们看到,是真是假都有可能,但这样的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任何价值。” 说到这里,卫庄脚步一顿。 “庆幸你还有价值吧,否则就凭刚才那一击,今天你就回不去了。” 墨鸦嘴角一抽,他还是头一次感觉自己在智商方面被人碾压了。 看着卫庄离去的背影,墨鸦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随后他翻身下来,检查了一下毒蝎门帮众的尸体,其表情也与卫庄差不多,变得非常凝重。 恐惧来源于未知,毒蝎门被灭,出手之人失去了踪迹,死因居然也查不到,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随后他又折回了铁笼子,叫醒了铁笼子中的人,但结果注定会让他失望。 就在这时,大堂外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司寇大人,就是这个地方了。” 墨鸦脸色一变,韩非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忽然,墨鸦脸色一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卫庄,这个混蛋!!!” 通风报信之人定然是卫庄,如今自己在死亡现场,不管这些人到底是不是自己杀的,韩非若是见到,就绝对不会视而不见,对他自己来说,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 他甚至怀疑卫庄并没有走远,一旦自己与韩非发生冲突,那把鲨齿就会抵在自己的脖颈上。 站在铁笼上,墨鸦目光阴寒,连闪了数下。 当然,就算卫庄真的在这里,该走也得走,无非是付出一些代价,作为百鸟的首领,他的轻功就算是在整个六国也能排得上名号。 不过他所预料的情况,并没有发生,那位出身鬼谷的卫庄并不在此,挑了一个间隙,墨鸦还是逃了出去。 韩非看着半空飘落的羽毛,目光微动,他就说卫庄为何会让人给他送信,只是眼下的这个情况,可不是他能镇得住的。 不过此地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恐怕新郑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 紫兰轩中紫女翘首以待,看到卫庄回来,她出声问道:“情况怎么样?” 卫庄迈步走进房间后,先将鲨齿放回了剑架上,然后才回到了窗边。 “毒蝎门被灭了。” 卫庄语气有些沉重。 紫女闻言点了点头,这个结果在她的预料之中。 “是谁做的?” 卫庄眼睛一眯,目光变得有些深邃。 “不清楚,等我赶到的时候,毒蝎门只剩下一地的尸体,并且有趣的是,这些人的死因无法确定......” “没有外伤,没有血迹,甚至连五脏六腑都没有出问题,这样的杀人手法闻所未闻。” 紫女一愣,卫庄说的不错,这样的手法不仅他没听过,就算是自己也不曾听过。 “我仔细查看过尸体,最大的可能是窒息而亡,但无论是脖颈还是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现痕迹......” 房间内静悄悄的,紫女沉默片刻之后,忽然开口说道:“会不会是中毒?有些毒药也能够造成这样的后果。” 卫庄听到这话,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看向紫女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猜测。 “你是说百越??” ...... 第四十九章 新郑地震,红尘酒 “毒蝎门被人给灭了??” 大将军府,姬无夜听到这个消息,眼神瞬间便冷了下来。 毒蝎门是他的人,这件事儿在韩国,几乎不算是什么隐秘了,他可没想到有人居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还是在这光天化日之下。 看着眼泛寒光的姬无夜,墨鸦很识趣的没有接话。 “是谁干的??” “鬼谷的那个??” 在短时间内解决掉毒蝎门,这样的身手在新郑可不多,并且还是跟他做对的,印象中似乎只有之前跟韩非来自己府上的卫庄。 “不是他。” 虽然被卫庄摆了一道,但墨鸦并没有因此迁怒,他和卫庄是一前一后到的,这一点在城中应该是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姬无夜城府很深,并不是那么容易蒙骗的,他自不会在这件事儿上给自己找不自在。 “那是谁??” 姬无夜压低嗓音,语气中带着一丝让人心慌的杀意,他手上一用力,酒尊在桌案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印子。 感受着来自姬无夜的恐怖压力,墨鸦不敢怠慢,开口说道:“毒蝎门的人死状很奇怪,浑身上下没有明显的伤势,属下认为是中毒而亡,并且不是一般的毒。” 姬无夜眼睛一眯,目光阴沉不定。 方才毒蝎门方向传来的动静,他也感受到了,相比起中毒,他更愿意相信是那个叫卫庄的干的。 但有一点,他更加相信,墨鸦还没有胆子骗他,既然墨鸦说不是卫庄动的手,那就一定不是。 而这样一来,新郑城中多出来的这一位高手,到底是敌是友,他就得提前防范了。那个人是冲着他来的,还是说单纯看毒蝎门不顺眼。 对于一个躲在暗处的高手,对他来说,其棘手程度要在一个站在明面上的卫庄之上。 “去查出来,动手的这个人是谁?” 墨鸦躬身一拜,转身离去。 另一侧,因为事情有韩非的介入,事情发酵的很快,毒蝎门被人灭口以及其干下的那些勾当,在当天下午就被公之于众。 就连韩王安也被惊动了,毕竟毒蝎门爆出来的消息终究是有些骇人,除了四五十人被杀之外,还有被囚禁的那些人,已然触及到了国家的底线。 韩王安在震怒之下,下令彻查此事。 这一次,身为大将军的姬无夜被张开地将了一军,除了让姬无夜不得插手此事,还让他拿出一千金去安抚那些百姓。 当然,旨意是这么说的,但姬无夜到底做没做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混蛋!!” “张开地这个老匹夫,别让本将军抓住机会,老子非剐了这个老货!!” ...... 时间悠悠而过,很快便已是华灯初上,紫兰轩门头灯光再次亮了起来。 陈修缘看着眼前的这座美轮美奂的花楼,眼神有些恍惚,与白天在新郑见到的那些画面相比,这里更像是天宫。 “仙人凡人住在同一座城里,当真是有些讽刺了。” 他在心底呢喃一声,随后走了进去。 正在招呼客人的紫女,无意瞥到陈修缘后,那双紫眸轻轻晃动,她感觉此时的陈修缘与早上离开的时候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这个少年的脚步似乎更沉了一些。 “紫女姐姐,左司马刘意大人又闹起来了。” 还不待紫女去跟陈修缘打声招呼,便见一个姑娘脚步匆匆走了过来。 紫女摇了摇头,随后转身说道:“带路。” 一间酒肆之中,一个浑身被破布包裹起来的男人,看着身前的酒水,目光变得很复杂。 原本应该被关在地牢之中的他,被人救了,出手之人是一个少年,一个神鬼莫测的少年。 他还记得那个少年跟他说的话。 “人的一生总会有所求,求杯中酒满,求故人不散,求良人一生,求金尊常伴,但又有几人能够如愿......” “一个人有执念,这是正常的,但在求的过程中,却有很多条路可以走,而你选的这条并不好......” “当一个人无法左右大局的时候,他最需要做的是积蓄力量,而不是像你这般,一腔之勇,匹夫之快。” “我可以告诉你,你要的那个答案,韩王给不了你,姬无夜也给不了你,甚至你当初的上司血衣侯白亦非也给不了你。” “因为对他们来说,你最好的结局就是销声匿迹,永远不会再出现,自欺欺人的后果只会连累更多你自己在意的人......” ...... 回到房间之中的陈修缘,轻轻推开了窗户的一角,靠着窗边欣赏着新郑的夜景。 再次去看新郑的黑夜,这一次他感觉似乎有些不同了。 道家讲究超脱生死,但生死对一个人来说,本就是大事,没有足够的经历,几乎是不可能做到了。 生死前有大恐怖,此言实乃人性之至理。 毒蝎门一行,他看到了许多的东西,有人贪生怕死,有人却只求一死,有人绝望,有人嚣张,有人沉沦,这一场救赎,或许有人能够浴火重生,但有人也可能会奔赴死亡。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 这其中似乎蕴含着更宏大的东西,但他现在还无法看清。 至于那位右司马,心里有一个结,除了被袍泽背叛,被人污蔑,背负骂名之外,还有昔日爱人,如今已成他人之妻,这一切归根到底,其实就是权力的牺牲品。 其经历更折射出人性的复杂,韩国朝堂的黑暗,若换成另外的一个普通人,其结局恐怕与李开差不了多少。 有人说人心如鬼。 人性如同鬼蜮般充满诡变,在欲望与私欲的驱动下,人心可能展现出比鬼怪更可怕的阴暗面。 对于修行来说,这一点害处大过益处,观镜自照之下,他在李开的身上也收获不小。 他当初下山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天地,见众生,而外面的世界总不会是美好的,这一行,让他看清了这个时代的一角,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无疑不是在背负着沉重的命运前行。 陈修缘目光悠悠,一道沾染了红尘的意境在心头流淌,如同一杯酒,这杯酒很苦...... 他抬起自己的左手,在那里有一道直达神魂的炙热盘旋不去...... 忽然一阵敲门声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公子,你睡了吗?” ...... 第五十章 两女再访,一个消息 “弄玉姑娘~~” 见到来人,陈修缘有些意外,他刚刚回来,没想到这个姑娘就来了。 “公子,没事儿吧~” 弄玉知道陈修缘白天的时候出去了,如今新郑又有些混乱,她还真的担心这个自己有些好感的小家伙出事。 “没事儿。” 陈修缘笑了笑,回答的简单又直白。 “红豆姐姐早上来给公子送饭,发现公子不在,吓了她一跳,还以为公子走了,最后都去找了紫女姐姐。” 陈修缘听到这话,目光微动。 随后他笑着说道:“吓了一跳?不尽然吧!我的钱可都存到她那儿了,我看她是巴不得我离开呢!” 听到这话,弄玉掩嘴一笑,她听出来陈修缘是在开玩笑。 “公子,红豆姐姐可不是那样的人,之前还是她去找紫女姐姐找人来着,要是让她听到公子这样说话,她可要伤心了。” 陈修缘目光从弄玉身上划过,见这个姑娘似乎很高兴,于是就开口问道:“弄玉姑娘似乎很高兴,我今天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弄玉眼睛一弯。 “听说毒蝎门被人铲除了,那是新郑的一个黑恶势力,平日里干的都是非法的勾当,有不少人因此家破人亡,如今被人铲除,百姓们也能松口气了。” 陈修缘听到这话,不由一愣,随后他莞尔一笑。 新郑城里,这些隐藏在暗中的组织,何止毒蝎门这一个,就算是紫兰轩,严格来说,也算是一个杀手组织。 只是紫兰轩相对来说,底线高一些,它所针对的人,只是姬无夜之流,并不牵扯寻常百姓。 而夜幕、百鸟、七绝堂、毒蝎门,底线则低很多,他们行事大多无所不用其极,给人的感觉就会差很多。 “是嘛~” “那可真算是一个好消息~~” 弄玉点了点头。 陈修缘不是韩国的人,对于新郑的事情了解的可能不多,但她在新郑生活多年,就算不是故意去听,耳濡目染之下,也知晓新郑的百姓到底生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中。 毒蝎门平日里不仅做着人口买卖,还敲诈勒索,鱼肉乡里,再加上姬无夜的原因,便成了北城最大的毒瘤。 今日毒蝎门被拔掉,对新郑的百姓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就在这时,房屋门口又是一阵敲门声传来。 弄玉下意识看了过去,她心里有些好奇,都这个时间了,除了自己,谁还会来找这个“小”客官呢? “进来吧!” 房间的门被推开,一道紫色身影迈步走了进来。 看到来人,弄玉愣了一下,赶忙起身打招呼。 “紫女姐姐~~” 来人正是紫女,安抚了左司马刘意之后,紫女便来了这边,见弄玉跟自己打招呼,她笑着点了点头。 “呦~~都在呢?” 陈修缘点了点头。 “紫女姑娘。” 紫女缓步走到陈修缘一旁,透过窗户看向了外面,灯火通明的大街,此时很美。 “很美吧?” 听到紫女的话,陈修缘转过身,再度看向了外面,夜幕、群星、灯火、长街、安详静谧,却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神秘,的确很美。 “的确很美,相较于白天的新郑,夜晚更适合这座城......” 陈修缘有感而发,白天的新郑是两个极端,有权有势者的天堂,穷困潦倒者的地狱。而夜晚的新郑,只有一个颜色,那就是黑色。 “修缘白天在城内都看到了什么??” 紫女目光微微闪烁,她听出了陈修缘话里有话,她有一种感觉,这个少年在白天的时候似乎是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弄玉坐在一旁,听到修缘二字,眉头不可觉察地动了一下,修缘似乎是眼前这位小客官的名字,之前自己没好意思问。 “有人睡在天上,也有人躺在泥里。” 紫女目光一滞,这似乎是一个别致的回答,但却又是一个很真实的回答。 “那修缘有什么想法??” 紫女侧过身,眼波流转,看向这个少年。 “紫女姑娘又有什么想法??” 沉默了一会儿,陈修缘反问道。 紫女眉头一挑,轻声一笑。 “修缘说笑了,我可没有那么多的想法,能经营好紫兰轩,给这些可怜的姑娘一个容身之所,便已经耗尽我的神思了,哪里还有心思去想别的。” 听到紫女的回答,陈修缘笑了笑,没有接话,而是说起了之前的问题。 “会有人终结这个世道的。” 紫女听到这话,那双好看的眸子不由一缩,能站在这儿跟陈修缘聊天,其实本就能说明一些事情。 若是一个普通的少年,紫女可不会如此的热情,紫兰轩需要她打理的事情并不少,若是没别的原因,她完全没必要将时间浪费在一个少年的身上。 其实是在她与陈修缘的接触过程中,发现眼前之人并不寻常,才有了这第二次登门。 “哦,那这个人是谁??” 陈修缘摇了摇头,没再继续回答这个问题。 但他在心里却说了一句。 “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时空的结局依旧不会改变,那个人还是会站出来,结束这段战火不休的时代。” 屋内恢复了安静,谁也没有再继续开口,就这样静静地或坐或站,风轻轻吹过,楼下有一辆马车缓缓离去。 看着马车上的那杆小旗,陈修缘目光微动。 若是自己没有猜错,那辆马车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韩国的左司马刘意。 想起之前的李开,心湖之上荡起点点涟漪,观人照镜,对他来说其实就是一场修行,在自己救下他的时候,曾说了不少话,就是不知道那个人会如何选择?? “修缘对左司马刘意感兴趣??” 似乎是觉察到了陈修缘的目光,紫女忽然开口。 陈修缘摇了摇头,他感兴趣的人不是刘意,而是李开,说起来,两人还是有些联系的。 当初两人共同前往百越,一个为军右司马,一个为军左司马。 后来左司马刘意见色起意,见钱眼开,伙同断发三郎,盗走了火雨山庄的财宝,最后山庄也被付之一炬。 至于李开则被刘意算计,差点死在了战场上,可以说李开今日的局面,直接原因就是刘意一手造成的,两人之间有着化不开的恩怨。 沉默了一会儿,陈修缘再度开口问道:“紫兰轩......还有别的书吗?” 紫女闻言也收回了还在夜幕中的视线,她饶有兴趣地回道:“修缘似乎对那些东西很有兴趣。” 陈修缘想了想回答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 紫女虽然不知道陈修缘看那些书到底是想干什么,但这个答案显然不是一个真正的答案。 “修缘可知紫兰轩是什么地方?” 陈修缘眉头一皱,他在思索紫女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随后他又点了点头。 紫女眼波流转,笑着说道:“有些东西用金子可买不到~~” 陈修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再度开口说道:“那我用一个消息来换如何??” 紫女眼睛一眯,紫兰轩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可是一个情报组织,她可不相信刚到新郑的陈修缘会有紫兰轩不知道的消息。 只是当她看到陈修缘镇定自若的表情,心里不禁又泛起了嘀咕,难道这个少年真的知道什么别的消息?? 随后她缓缓坐了下来,盯着陈修缘,笑道:“那可得看是什么样的消息了?我们紫兰轩的消息可是很灵通的~~” 陈修缘眼帘一抬,恰好对上那双带着探究的双眸,心湖上难免荡起一丝涟漪,只是眨眼便又恢复如初。 但紫女在对上陈修缘那双深邃的眸子时,一时却有些恍惚,让她分不清眼前坐着的这个人到底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还是一个久经世事的智者。 “前右司马李开回来了......” 紫女心头一怔,李开是谁,她自然知道,但她可没想到陈修缘居然也会知道。 只是随后她又笑着说道:“这与我们紫兰轩似乎没什么关系吧??” 陈修缘嘴角带起一丝笑意。 若紫兰轩只是一个风月场所,那这个消息自然没什么用,但很可惜,紫兰轩并不是。 他身子往墙上靠了靠,然后压低嗓音说道:“李开、刘意、姬无夜......” 紫女闻言,瞳孔微微一缩,现在她能确定了,眼前这个少年绝非一般人,他对韩国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紫女伸手轻轻在他的脑门上一点。 “公子,这么聪明可不好,都快让我忍不住要把你绑了呢~~” “书在弄玉妹妹的房间里,等明天的时候,让弄玉妹妹领你去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