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芦苇荡里的断手! 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珠砸在宽阔的河面上,像是密集的鼓点声,噼噼啪啪作响。 岸边,一个披着军用雨衣、穿着长筒水靴的人影,蹲在浅滩的芦苇丛中,在他脚前的泥坑里,露着一只红色的塑料袋。 袋口敞开,里面赫然是一只人类的断手! 创口整齐,像是被人用利器一刀斩断,骨头断面殷红如血,并伴随着零碎的骨头残渣。 男人仔细观察着断掌,自言自语道:【一九九七年,六月一日,早上七点三十一分。 北郊钢铁厂、燕子河下游的芦苇丛里,发现第一具尸体,疑是被害人黄翠翠的左手。 左手三指,无名指、中指和食指被砍断。 抛尸时间是在昨天深夜十二点,到今天凌晨五点之间,还未发现其他人体组织……】 男子话还没讲完,远处的警笛声骤然响起,随后,两辆警车由远及近,停在了河岸边。 他吐出一口气,扶着膝盖,站起身来。 一群警察打开车门,冒着暴雨跑下了石头台阶。 当先的那个人穿着皱巴巴的白衬衫,头发乱糟糟的,似乎才刚睡醒不久。 即使下着雨,他手里还夹着刚抽了一半的红梅香烟,嘴里不满的嘀咕着:“这鬼天气,怎么不把那些犯罪分子打雷劈死!” 他来到男子跟前,把淋湿的烟头扔掉,看了一眼红色塑料袋里的东西后,厉声问道:“是你报的警?” “是我。” “你叫什么名字?” “杨锦文。” “身份证拿出来!” “我身份证没带在身上。” 男子死死地盯着他,又看了看那只断手,他身后的警察们也都眼神狐疑地盯着杨锦文。 “杨锦文,我是安南市北城分局、重案队的队长,我叫何金波。” “何队长,你好。” 杨锦文笑着点头,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老队友,但何金波现在并不认识他。 “你是怎么发现这只断手的?” 杨锦文指向河岸边插在泥土里的鱼竿。 “你跟我玩儿呢,下这么大的雨,你给我说你在这儿钓鱼?” “雨是早上六点下的,我五点半就过来了,下雨之前气压比较低,很适合鱼儿上钩。” 杨锦文又指向地上放着白瓷茶缸,茶缸里面已经落满了雨水。 他把茶缸拿起来,把水倒掉,露出泡的发白的十几条蚯蚓。 “我挖蚯蚓的时候,不小心挖出了塑料袋,看见里面的东西后……” 杨锦文指向岸边,距离一公里外的钢铁厂后门:“我就马上打了报警电话。” 何金波向身后的徒弟喊道:“猫子,你去问问。” “好的,师父。”一个年轻刑警立即往钢铁厂跑去。 “法医呢?法医怎么还没来?” 法医室的一个技术民警回答道:“新来的温法医要明天一早才来队里报道。” “你去看看这只断手的情况。” 技术民警赶紧蹲在地上,而后,几把黑色雨伞撑起来,遮挡瓢泼般的大雨。 只有杨锦文站在一边,任由雨水打在身上,雨珠从他额前的帽檐滑落。 “情况怎么样?”何金波小声问道。 技术民警把鼻梁上的眼镜拿掉,镜片都被雨水给模糊了。 “是女性的左手,具体情况还要回队里研判,现在这个环境太恶劣,周遭的被大雨冲刷,现场破坏的也很严重。” 何金波摸着下巴,看了看岸边矗立的钢铁厂。 安南市北郊的钢铁厂有近五千工人,厂子里的大烟囱正不断地向天空排放着废气。 即使现在下那么大的雨,也无法掩盖那如同凝脂般的白色烟雾。 燕子河在钢铁厂的后门,周遭荒僻,鲜有人来往,想要找个目击者都挺难。 这时,跑去问话的那个年轻刑警冒雨跑来。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了一眼杨锦文后,开口道:“师父,情况属实,就是他打的报警电话,他是钢铁厂保卫科的干事。” 何金波点点头,向杨锦文道:“你跟我们去一趟局里,做一下笔录,把你了解的情况都说一遍。” 他不待杨锦文回答,又向周围的同事一挥手:“把这只断手先带回去,等雨停了,派人去周边走访看看……” 杨锦文向前迈了两步,打断了他的话:“何队,不能等!” “什么?”何金波斜眼看着他,正准备离开的刑警们也都显得很诧异。 杨锦文舔了舔嘴唇:“还有剩余的尸块没找到。” 何金波眨了眨眼,似乎一下子被气笑了。 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他杀的结论,但还是问道:“不是……你怎么就认为这只手掌的主人就死了?小子,单凭一只断手,可不能妄下结论。” 杨锦文沉吟了片刻,指了指技术民警提起的红色塑料袋,解释说:“你们没来之前,我仔细看了这只断掌,推测被砍下的时间不超过十二个小时。 活体断肢,血腥气有铁腥味,而且创伤呈现珊瑚红的肉芽。 死后断肢,散发的气味像是冷藏后的冻肉,属于腥甜味。 最主要的区别是死后创伤,会显示冻伤样的苍白程度,也就是说血液外渗,导致组织脱水。 咱们仔细观察这只断手,完全可以确定,这只手的主人,是被凶手杀死后,采取了分尸!” 这话一出,立即就把在场众人给震住了。 唯一能听明白这话的,只有法医室的这位技术民警,他咽下一口唾沫后,问道:“你以前学过医?” 杨锦文摇头,只是盯着一脸讶异的何金波:“何队,你们还得找其他人体组织,这是一起特大杀人案!” 何金波回过神来:“不是,你小子真是保卫科的?” 猫子赶紧回答:“师父,他真是!我问过了,钢铁厂副厂长是他爸。” 何金波深深看了杨锦文一眼,这不是普通人啊。 而后他向技术民警问道:“他的判断没错?” 民警点点头:“应该没错,挺准确。” “什么叫应该啊?你小子在法医室是吃干饭的?还不如一个普通人了?” “呃……我也才上岗几个月而已啊。”技术民警叫苦。 何金波吸了一口气,用手扶着额头:“行,行!等这场雨停了,咱们把这片芦苇荡都仔细搜一遍。” 杨锦文又开口说话了:“何队,你们得抓紧时间,天气预报显示,今天这场雨停不了! 再有几个小时,河面暴涨,河水都会灌上来,到今天下午,这片芦苇荡都会被雨水淹没,再想要找到剩余的人体组织,恐怕就得去河里打捞了……” 第2章 被分割的尸体! 杨锦文的话把在场的人都震住了,对断手活体反应的判断,可以说他知识渊博。 要说这场暴雨会一直持续下去,把这片芦苇荡都淹没掉…… 何金波抬起头,看向低垂的天空,此时乌云翻卷,远处的天边还伴随着闪电。 现在的时间是早上点八点多,换做平时,早就是晴空万里,烈日当空。 可现在的天色越来越暗,气压也很低,暴雨确实有可能持续不断。 何金波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向徒弟猫子喊道:“打电话回队里,把咱们一队的人全部叫来,还有通知辖区派出所,请他们支援。” “好的,师父!”猫子赶紧往岸上跑去。 何金波看向杨锦文,招了招手:“你过来。” 杨锦文点点头:“何队,什么事儿?” “两个问题!” 何金波从下属手里拽过一把雨伞,撑在头上,还摸出了一支烟,叼在嘴边,用打火机点燃。 “何队,少抽点。”杨锦文挥了挥眼前的烟雾。 何金波没搭理,深吸了一口香烟,缓解心中的压抑的情绪后,接着刚才的问题。 “第一,你怎么恰好就在这河边钓鱼?恰好就发现了断手?你要是敢忽悠我,我把你关进看守所。” 杨锦文反问:“你不会以为人是我杀的吧?” 何金波嘴里“呲”了一声:“我说你小子……你是不是无辜的咱先不说,反正你也跑不掉。 现在回答我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不害怕?” 杨锦文脸色淡然,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何队,钢铁厂里每个月都会发生流血事件。 三个月前,厂子的宿舍里,因为工友偷了张某一块肥皂,张某就拿菜刀把工友给砍死在了澡堂里。 你认认我的脸,当时接待你们刑警大队的就是我。” 杨锦文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露出自己的脸来:“有印象吗?” 何金波瞧着这张脸,皱了皱眉,他确实想起来了,当时有一个高高瘦瘦的小伙一直跟着自己,并对警察这个职业十分好奇,而且还问东问西的。 他印象中,小伙的五官特别端正,有点像电影明星。 “原来是你啊。”何金波摸了摸后脑勺:“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 杨锦文点点头:“你每天遇见的事儿太多,忘记了也很正常。” 虽然如此,但何金波对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疑虑还未消除:“你先去岸上待着,哪里都不要去,我一会儿安排警员给你做笔录。” “行。”杨锦文应了一声,重新戴上帽子,跑去岸边,把鱼竿和一只铁桶收起来。 他正想上岸,何金波还凑过来,向桶里看了两眼,两条大板鲫正在水桶里游来游去。 “你还真钓着鱼了!” 杨锦文笑了笑:“刚好能加餐。” 回到岸上,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表情黯然,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会儿,他才有时间厘清脑子里杂乱的思绪。 今天凌晨,他从床上突然醒来,以为天亮了,可是看见屋里的景象后,他顿时就傻眼了。 老旧的衣柜,嘎吱作响的木床,以及那熟悉的书桌,让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重生了! 重生的第一件事情,当然是照镜子。 他跑到洗手间,确认是自己年轻时的脸,陌生带着熟悉。 而后,便是时间,为了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他奔出卧室,去对面房间把自己老爸叫醒。 “爸?今年是哪一年来着?几月几号?” “你小子癔症了?这大半夜的,毛病啊你?” 看见副厂长杨大川还算精壮的身体,杨锦文确定自己是重生了。 于是,他便想起了在未来,如同梦魇般缠着自己的特大刑事案件。 发生在1997年的连环杀人案,案卷上被称为【5*30杀人案】。 一个月之内,连续三名年轻女孩子被害,凶手手段残忍,不仅杀人,还分尸! 这一年,杨锦文还是钢铁厂保卫科的干事,当时,整个安南市的市局和三大分局,联合侦查了一整年,但最终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 当第三名女孩被害后,整个安南市的老百姓人心惶惶,年轻女子下班后都是赶紧回家,不敢在外面逗留。 直到2024年,杨锦文已经是省城秦阳市的高级警长,这个案子也没侦破。 厚厚的几大纸箱的案卷和物证,早就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从老爸嘴里问出具体的时间后,杨锦文意识到,这可能是老天爷想要自己抓到当年的凶手,为三名女性被害者沉冤昭雪。 杨锦文站在客厅里,像是处于时间的漩涡,他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毫不犹豫地穿上雨衣就跑向了燕子河。 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凌晨会迎来一场暴雨,而埋在芦苇荡的碎尸,会被暴涨的河水冲到下游。 也就是说,正常的时间里,碎尸是在三天后,也就是六月四日才会被发现。 当年,报纸上有报道过,最先发现人体组织的是下游的居民想要抓上水鱼,一网下去,捞起来一条人类的大腿。 杨锦文来到燕子河,也幸好包裹断掌的红色塑料袋,有一截露在土层外面,这才让他找到这只断手。 报警之前,为了避免引起警察的怀疑,杨锦文又跑回家里,拿上老爸的钓鱼竿,从厨房找来水桶,水桶里也正好有两条大板鲫。 杨锦文出神的看向不断翻滚的乌云,而后便听见芦苇荡里传来一声惊慌的呐喊。 “这里,这里有发现!” 杨锦文看见何金波急忙向喊话的地方跑去,他的身影在芦苇丛中穿梭。 接着,又有警员在另一处喊道:“何队,我这里也有发现。” “还有我这儿,我找到了人头,我找到了人头!” 杨锦文看向芦苇荡里不断奔跑的警员,脑子里回想着前世的案卷内容,随后喃喃自语: “5*30特大杀人案,黄翠翠的尸体提前三天被找到,第二名被害人名叫江燕,年龄19岁,百货大楼的销售员。 她遇害时间为六月三日,晚上六点到深夜十二点,在警察抓住凶手前,我必须保证她的安全。” 第3章 一个保卫科干事是怎么练成的? 因为发现了碎尸,北城分局的刑警大队长张斌,以及主管刑事侦查的副局长陆少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何金波跑到岸边接人,开口就介绍案情:“陆局,张队。我们是凌晨六点左右接到的报警,现场发现了一只女性的断手,而后又找到了其他人体组织。” 陆少华面容严肃,撑开雨伞问道:“谁报的警?” 何金波指了指警戒线外面的杨锦文:“就他,钢铁厂保卫科的一名干事。” 陆少华看见人后,眼里泛出了一丝笑意。 何金波正觉得奇怪,便看见杨锦文小跑过来,笑着招呼道:“陆叔叔。” 陆叔叔?何金波咽下一口唾沫,很意外地看向这小子。 陆少华解释道:“小文是我老战友的儿子。” “呃……” 何金波点点头,心里正犯着嘀咕,却又听见陆少华道:“对了,有一件事儿得告诉你们俩,局里按照组织要求,准备吸纳退伍军人转业到分局工作。 杨锦文符合规定,而且还是大学毕业后当的兵,所以组织决定,吸纳他成为咱们局里的实习警员,八月份过后,他就正式向局里报到。” 何金波额头冒起了问号,难怪三个月前自己去钢铁厂处理杀人案时,杨锦文老是打听分局的情况,原来人家并不是无的放矢。 何金波没有多想,毕竟眼前的案子要紧。 他却又听见杨锦文开了口:“陆局,这尸体是我发现的,我申请提前向局里报道,一起侦查这起杀人案。” “不是……”何金波瞪了他一眼:“你什么都还没学呢,你会破案吗?” 我已经当了近三十年的刑警……杨锦文心里想着,他迎着何金波的视线:“我能行!” 陆少华笑了笑:“那就看有没有人带你了,咱们做警察的都是传帮带,你得先找个师父。师父答应了,你可以先跟着学习一段时间。” 杨锦文指着蹲在路边,打着伞、抽着烟的一个老帮菜,开口道:“我想跟着郑警官。” “郑康?”何金波眨了眨眼,心里腹诽,这小子怎么谁都认识。 这会儿,郑康刚好转过脸来,便看见领导正向自己招手。 他指了指自己鼻子,陆少华点点头。 郑康转了转眼珠,把烟头扔掉,站起身向这边走来。 他正狐疑,不知道领导找自己干嘛,便看见一个年轻人向自己跟前跑来:“郑警官,我想跟着您学习。” 郑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见陆少华向自己点了点头,那意思不言而喻。 “呃……” “谢谢郑……谢谢师父!”杨锦文没等他开口,马上就认了师父,而且还快走两步,站在了郑康的背后。 何金波在旁边看傻了,这啥情况,一般来讲,普通人遇到尸体的概率有多高? 报案人天然就会被警察给怀疑上,杨锦文这还没洗脱嫌疑。 一转眼,好嘛,成了自己人,当上了见习警员,他还腆着脸给自己找了一个师父。 比何金波更震惊的是郑康,他一句话都没说,竟然认了一个徒弟? 这上哪说理去?你脸大啊?你就喊我师父!? 郑康正想回绝,却听见杨锦文在他耳边低声道:“师父,我当年高考,数学考了141分,您家里要是有孩子上学的话,我可以给他补补课。” “呃……”郑康咽下一口唾沫,狐疑地盯着他。 这时,陆少华开了口:“老郑,你是老刑警了,退休前带带新人也好。这位小同志叫杨锦文,高材生来着,跟着你不吃亏。” 郑康犹豫片刻,略微点头:“行,我认下他了。” 一听这话,何金波摸了摸脸,总觉得眼前发生的事不太真实。 郑康可是队里出了名的难搞,虽然他看着是一个好好先生,但谁要踩到他的地雷,他是很不好说话的。 郑康能亲自答应收徒,而且还没做背景调查的情况下,这让何金波觉得特别蹊跷。 古怪! 太古怪了! 何金波正琢磨,两位领导已经走向了抛尸现场,他急忙跟上去,心思回到了工作上。 这会儿,郑康还一脸狐疑地盯着杨锦文。 做刑警的都这样,都是摆弄人的,突然被人摆弄,心里肯定不痛快。 郑康呲了一下牙:“你叫什么来着?” “师父,我叫杨锦文。” “做我徒弟,我有三个条件。” “您请讲。”虽然杨锦文早已经知道他说的是啥,但还是装着虚心求教的样子。 郑康清了清喉咙:“第一,不准打听我的家事儿。” ————师娘正和您闹离婚,她已经在娘家住了半年,您的独生子是学渣来着,高二期末,数学考了10分。 “第二,出任务时,不准问东问西,有问题就集中在一起问。” ————就因为我太想学习,上一世差点被您扫地出门,没师父带,就得去干后勤,多遭罪啊……杨锦文心里腹诽。 “第三,不准让我帮你写案卷!” ————这个可是我的拿手活,杨锦文就是靠着会写案卷,能写报告,还会破案,慢慢往上晋升,一直做到省厅的三级警监,正处级别。这重活一世,自然不在话下。 97年,分局还没有数字化办公,案卷和报告都是靠手写,很多刑警出任务、抓人、蹲点,跑的飞快,等写案卷时就抓耳饶思,苦思冥想。 “师父,我知道了。”杨锦文点点头。 郑康看他答应的很痛快,便觉得这小子在敷衍自己,但话已经说了,实在难搞,到时候撵他走。 “那好,我们现在去见一见报警人,从源头开始查。” 杨锦文吸了一口气,咂咂嘴道:“师父,那个……我就是报警人。” “你说什么?”郑康吓了一跳,远离了他几步,像是防贼一般。 杨锦文只好把来龙去脉讲了一遍,没有夹带自己对案子的任何推理。 不是说推理不对,但没有线索的推理,那是空中楼阁,而且也会引起郑康的反感。 老刑警在工作状态中的嗅觉非常敏锐,而且也很古板,看人看事都很准。 杨锦文可不敢露出马脚来。 听他讲完后,郑康对他的疑虑稍稍消除,而后点了一支烟,眉头紧皱的看向正在暴涨的河水。 而芦苇荡里,人声鼎沸,警员们一边撑着伞,一边收集被害者的碎尸。 “师父,你说,凶手为什么不直接把碎尸抛去河里?” 第4章 抛尸现场! “对啊,凶手为什么不把碎尸抛进河里?费那么大的劲埋在芦苇荡里,不是自找苦吃吗?”郑康喃喃自语。 而后他突然反应过来,瞪了杨锦文一眼:“嘿,我刚才怎么说的来着?不要问东问西,你听不明白?” 杨锦文笑了笑,赶紧闭嘴。 郑康见他态度还算端正,便挥了挥手:“碎尸收集的差不多了,咱们下去看看。” 暴雨依旧在下着,河水暴涨,滚滚而下,已经淹没了三分之一的浅滩。 在靠近河堤的空地上,已经撑起了两座遮雨棚。 雨棚外围挤满了撑着伞的警察,碎尸已经拼凑起来,放在一块白布上。 先前法医室的技术民警,名叫张磊,他戴着白手套,站在雨棚下,正说着话:“陆局,张队,芦苇荡里已经仔细搜索过了,碎尸全部收集完毕。 大家可以看见,这具尸体被凶手分割成了十一部分……” 张磊蹲在尸体旁,指着女性尸体的脖子:“被害者的头被砍了下来,胸腔和腹部也被切掉,四肢被分为了八份,都是砍在关节处的。 另外,被害者左手掌三根手指被切断,十一个包尸袋里没有发现断指,现场也没找到。 最重要的是被害者体内的心脏、肾脏以及肝脏等器官被掏空,我们并没有找到器官。” 闻言,在场的人都是脸色发青,一言不发。 杨锦文身高一米八五,他站在外围,很轻易的就看到了被害者苍白、发青的脸。 这脸他太熟悉了! 1997年,5*30特大凶杀案发生时,他还是钢铁厂保卫科的干事,根本没有机会参与案件的侦破。 连续三名女性被害,何金波和郑康侦查了一整年,但一无所获,渐渐地,这个案子就成了积案。 之所以称为积案,便是因为1997年6月10号,第三名被害者遇害后,并没有再发生类似的杀人事件,而后,97年下半年全国展开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所以案件便被搁置了。 这一搁置就是许多年,安南市市局曾经组织命案攻坚,这个案子多次被重启,杨锦文当时也参与过。 但那时,他只能从案卷和现场的照片了解情况,而现在却能够亲眼看见尸体,这让他心里更加坚定,一定要抓到凶手。 陆少华开了口:“能确定死亡时间吗?” 张磊摇头又点头:“陆局,我只能给一个大概的时间,从尸僵判断,加上最近的天气情况,被害者遇害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十二个小时,也就说被害者是在昨天白天到晚上这段时间遇害的。” “这样……”陆少华转过身,看向围观的老帮菜:“尸体先带回去,等明天温法医来分局报到后,让她立即展开工作,搞清楚被害者遇害的时间和具体死亡原因。” “何金波,这个案子是你们重案队负责,别的我不管,明天早上开会时,被害者的身份信息要放在我办公桌上,听明白了吗?” 何金波一脸为难:“陆局,能不能再多宽限两天?咱们安南市三区六县,面积太大了,人口也多,再说现在还下那么大的雨。 被害者是不是咱们辖区的,我们都还不清楚,给我一天时间去找尸源,您这不是逼我嘛!” “这我不管,就给你一天,最迟明天中午。”陆少华不再多讲。 这时,他发现杨锦文正在人群中探头探脑,便向他笑道:“小文,跟着你师父好好学,不要给他丢脸。” 杨锦文点点头,小声说道:“我可能知道被害者的身份。” “什么?”因为雨声太嘈杂了,陆少华等人没怎么听清。 郑康却是听的很清楚,他把杨锦文往身后一拽,笑道:“陆局,这小子被吓着了,说胡话呢,现在的年轻人啊,看见尸体都得吐三天。” 何金波狐疑地看着这对师徒:“我怎么没发现他害怕?” 郑康悄默默的往杨锦文腰上用力一掐。 “哎呦……”杨锦文疼的弯下了腰。 片刻后,陆少华带人离开,重案队的人留在现场。 何金波一手叉腰,一手撑伞,向十几个手下喊道:“你们都听清楚了,陆局就给咱们一天时间!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明天中午之前,必须把被害者的身份搞清楚,去走访,去问人,去户籍管理处查,去查失踪人口,赶紧的!” 大家应了一声,立即开始行动起来。 现场还有技术民警和辖区派出所的民警在工作,趁着芦苇荡还没被河水淹没之前,多找一些证据出来。 除了他们之外,便是郑康和杨锦文还站在河堤上。 郑康用手点着杨锦文,恶狠狠地盯着他:“小子,你刚才说什么了?” 杨锦文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后,如实回答说:“师父,我知道被害者的身份。” “人是不是你杀的?”郑康整个身体都紧绷了起来。 杨锦文就后悔当时不该说这句话,这话太敏感了。 尸体是你发现的,报案的也是你,你还知道被害者的身份! 这在97年,妥妥是重大嫌疑人,那是肯定跑不掉的,还得被警察拷起来审问。 遇到一些鲁莽的办案人员,直接就拿你口供了,这个时候还没提倡疑罪从无。 重生的坏处就是,你明明知道整个案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却要一直憋着心里,不能乱说。 但同时,杨锦文也不愿意看见案子陷入僵局,查个被害者身份就要调查好些天,这太耽误时间了。 凶手还在逍遥法外,准备下一次作案,而警察还在原地打转。 前世便是这样,第一具尸体的身份还没搞清楚,第二名被害者就已经被杀了,尸体也被剁成了十一块,抛尸在废井里。 紧接着就是第三名被害者,死法和分尸手段和前两名被害者一模一样,碎尸被凶手丢弃在窨井里。 等警方发现后面两具尸体,已经是几个月后了。 这个时候,城北分局才意识到这是一起特大连环杀人案,安南市三区六县组建的专案组开始加紧调查。 但凶手却就此收手,并没有继续犯案。 九十年末的刑事案件,没有监控、没有智能手机、没有大数据,要说激情杀人还好侦破,深挖被害者的人际关系,大部分都能锁定嫌疑人。 但是随机作案,而且是连环杀人案,办案民警并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还是用老一套的侦查方法,那就是南辕北辙,很容易走到死胡同。 什么叫老一套的侦查方法? 在缺乏有效线索的情况下,无外乎就是把案件相关人一层层的筛,筛到谁与被害者有矛盾就把他列为嫌疑对象。 杨锦文就是本案中很好的嫌疑人。 所以他必须抓紧时间,走到凶手前头! 六月三日,江燕即将被杀。 还有两天时间,在这两天内,要是锁定了凶手,那是最好的结果。 如果抓不到凶手,那就只能在六月三日这天,以江燕为诱饵,在她身边蹲守。 但凶手会出现吗? 因为第一具尸体已经提前被发现,凶手会不会已经知道警方的动向。 他会不会选择另外一个目标下手? 或者是就此收手? 杨锦文担心就是这个,毕竟作为重生者的他,已经成了煽动翅膀的蝴蝶。 他需要验证,自己重活一世,是否会改变案件的走向? 第5章 锁定嫌疑人! “人是不是你杀的?”郑康重复着刚才的话,那眼神锐利的如同猫看见了老鼠,并且已经把衣服下摆给撩开,准备拿出手铐。 杨锦文反问道:“师父,你要真觉得是我杀了人,那你先前为什么不把我交出去?” 用一个问题反问对方,这是聪明人常用的话术。 先前,杨锦文对何金波用的就是这招,皮球踢到了郑康的脚下。 老刑警的眼光非常毒辣,从表情和语气都能判断出你到底有没有问题。 郑康已经五十几岁了,自然能看出杨锦文表情镇定,视线毫无躲闪。 “那你说,你是怎么知道被害者的身份?” 杨锦文脑筋一转:“距离这里一公里远的城北菜市场,我看见过这个女的,她应该是在菜市场卖菜的。 您要是不信,咱们可以去钢铁厂的食堂问问,厂里买菜都在城北市场那块,我们食堂里的老魏应该也认识这女的。 而且我也经常去那里买菜,看见尸体的脸,我突然就想起来,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她。” 郑康紧盯着他,观察了一会儿他的表情后,他把手铐收起来:“走!” “去哪儿啊?” “去食堂。” 半个小时后,钢铁厂食堂里的老魏被带到了现场,除了他之外,还有保卫科的几个人。 他们知道燕子河这边死了人,还都在好奇,突然被郑康叫了过来,心里忐忑的要命。 九十年代,被警察给盯上,你没地儿讲理。 被害人的尸体还没收走,但已经装了箱。 郑康把系着围裙、戴着袖套的老魏领上前,打开箱子,让他辨认。 老魏名叫魏大山,人快六十了,一见到被害人的头颅,差点吓晕过去。 杨锦文赶紧将他扶住:“魏大爷,看清楚了吗?” 魏大山脸色苍白,喉咙“呕”的一声,连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杨锦文拍着他的后背:“吐,继续吐,吐完了就舒服了。” 郑康没有给魏大山缓冲的时间,直接就追问:“认识她吗?” “认……认识,我认识!” 魏大山断断续续的道:“她是菜市场的菜贩子,和她老公经营着一个摊位,呕……具体名字我不知道,但我每次去买菜都能看见她,就前天早上,我还在她那儿买了一筐红薯……” 他强忍着说完,然后又哇哇呕吐起来。 如此一来,便作证了杨锦文的说法,郑康点点头,叫技术科的民警把尸体带回去。 这会儿,天色越来越暗,暴雨依旧在哗啦啦的下着,芦苇荡已经被暴涨的河水淹没了一半,大家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 郑康抿了抿嘴,把保卫科长叫来:“何金波队长的电话号码,你知道吧?” 钢铁厂保卫科科长名叫蒋红,他点点头:“我们值班室有何队的电话。” “打电话给他,叫他去城北菜市场跟我汇合。” 郑康腰里挂着BB机,无法直接联系,何金波手里倒是有分局给他配备的大哥大。 再者,蒋红是钢铁厂的保卫科长,算是半个自己人,郑康没有必要防着他。 “我马上去。”蒋红往河堤上跑。 跑到一半,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回过头来向杨锦文喊道:“小文,走啊,你还愣着干嘛?” 杨锦文赶紧回答说:“科长,我忘了给您讲,我现在是城北分局的见习警员,保卫科的档案我过几天就得调走。” “啊?”蒋红吓了一跳:“好小子,咱们有空再聊。” 紧接着,郑康和杨锦文骑着摩托车,冒着暴雨去往城北菜市场。 刚到地方,菜市场外面的街道就已经被雨水给淹没了,而且沿街的店铺还在往外扫水。 郑康没有耽搁,把摩托车一停,就往菜市场的南门走去。 杨锦文默默地跟在他身后,不敢多说,怕言多必失。 进去之后,郑康原本想随便找个人来问,但却突然瞧见何金波出现在了北门。 除了他之外,还有几个重案队的人。 何金波看见他们后,向天棚下面的一个男人努了努嘴。 这人披着雨披,正把一捆一捆的蔬菜放进箩筐里。 已经是中午过后了,而且还下那么大的雨,市场里买菜的人很少,周边的摊贩都在收摊。 郑康走进天棚下面,在零星罗布的档口穿梭。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杨锦文注意到他的气势一下子变了。 一种冷硬、像是猫看见老鼠般的睥睨气势,从他身上散发而出。 除他之外,何金波那头也是如此,几个人大步流星的向黄翠翠的老公走去。 九十年代的刑警,缺乏有效侦查手段,对于案件相关人都是连吓带哄,在第一时间接触他们的时候,那就要判断这个人有没有问题。 杨锦文自然也明白,自己根本无法阻止郑康他们。 即使5*30特大连环杀人案的案卷,他看过无数次,其中曹强是没有嫌疑的,但现在也无法讲出口。 问询案件相关人的流程是没错的,杨锦文不可能插手干预。 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曹强弯腰放下一捆丝瓜,抬头看见何金波几个人后,他表情一愣。 随即,曹强拔腿就跑! “站住!” “别跑!” “猫子,堵住他!” 一时间,喊声四起,郑康也猛地冲过去。 曹强往左侧跑了几步,见郑康围了过来,他一下子跃上了货台。 菜市场的货台都是水泥板,两个摊位间相隔也就两米多。 曹强见三面都有人堵他,急忙向东边的摊位跳过去。 “警察,别动!” “抓他,赶紧围过去!” 见他要跑,何金波急忙向几个人大喊,语气里显得特别兴奋。 敢跑,那就是有嫌疑,正经人谁跑啊! 郑康也跃上了货台,从侧边跳过去,紧追着曹强。 杨锦文眼睛都瞪大了,什么情况? 难道曹强还真是连环杀人案的凶手? 当年专案组的调查把他漏掉了? 他正疑惑,郑康急忙向他喊道:“你愣着干啥?抓人啊!” “好!” 杨锦文刚要起步,忽然瞧见摊位里放着一个竹编箩筐。 他二话没说,提起空箩筐,往前跑几步,对着上方正在跳跃的曹强,使劲扔了出去。 箩筐不偏不倚的砸在曹强身上,他身体一个趔趄,栽倒在货台上,他刚想要起身,郑康立即跳过去,死死将他抱住。 “兔崽子,杀了人还想跑,胆子真他妈的大!” 何金波等人立即围了上去,大声喊着:“给他扭起来,猫子,上铐,快他上铐!” “叫什么名字?” “你怎么杀的人?” 第6章 审讯室里的老帮菜! 城北分局,刑警队的审讯室内。 此时天已经黑了,但外面的雨还在下,但雨势转小。 曹强坐在审讯椅里,双手的手铐已经给他解除,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动。 杨锦文站在角落里,盯着何金波、郑康、以及预审组的警员。 三个人各自拖了一把椅子,坐在曹强的左边、中间和右侧。 曹强不管往哪边看,都能给他带来强烈的压迫感。 除此之外,在三个老帮菜身后的桌子,还坐着两个预审科的警员,等于是五个人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心中的嫌疑人。 何金波坐在中间的椅子里,与曹强几乎是膝盖碰着膝盖,可见两人的距离有多近。 如果对于这种场面没有切实体会,可以参照那些被霸凌的学生,或者是被社会流氓堵住的场景。 当然,这是不同性质的两件事儿,但强烈的压迫感和巨大的恐惧是实打实的。 “曹强,交代吧,怎么杀的你老婆?” 曹强一下子就抬起了脸,眼神不躲不闪:“什么意思?你说什么?” 他的视线不仅没有回避,而且身体前倾,眼神除了疑惑,并没有显得惊慌。 这是主动寻求答案的肢体动作,并没有丝毫回避。 杨锦文前世从警近三十年,经验丰富,就这么一瞧,便能看出曹强心里是不是藏着事儿。 何金波和郑康也是老刑警,自然也能看出来。 “曹强,你老婆黄翠翠昨天晚上没在家,你就不关心她?” 这话是有陷阱的,杨锦文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愧是九十年的老刑警,比前世那些刚从警的菜鸟强的太多了。 曹强已经回过味来,他咽下一口唾沫,紧盯着何金波:“不是,你刚说的什么?我老婆她……她到底怎么了?” 果然,曹强还是在主动寻求问题,并没有顺着何金波的问题来回答。 要真是他杀了自己老婆,不用说,警察问什么,他就答什么,绝对不会做多余的事情,还反问审自己的刑警,一般嫌疑人都没这个胆子。 见到这一幕,郑康和何金波交换了一下眼神,而后直接抛出答案:“你老婆黄翠翠被人杀了,这事儿你不知道?” “我……”曹强眼神呆滞,嘴唇微张,这是想要呼吸,想要空气的表现。 这种自然而然的表情,做不了假。 “怎么会?什么时候的事情?” 郑康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伸出一只手,按着他的左肩:“曹强,老实交代吧,人是不是你杀的?” 伸出手按着嫌疑人的肩膀,这属于审讯人员和嫌疑人进行了肢体接触,在未来法制健全的时代,是不被允许的。 这种动作是一种体现权威,以及郑康是在试探对方的反应,以便确认曹强的表现是不是伪装。 “我没有,不是我!警官,我老婆真的死了?你们别骗我……” 郑康犹疑了一下,拍了拍他的肩膀,而后把手拿开。 何金波似乎已经没有耐心和他周旋,直接就问了:“人不是你杀,你跑什么?” 曹强抿了抿嘴:“我……我以为你们是来抓我偷菜的。” “偷菜?”何金波疑惑道:“你偷了谁的菜?” “农贸市场每天都有运送蔬菜水果的货车,这些货车都是大半夜到的。装卸工还没上班,司机都在车上睡觉。 我……我就去车上偷,偷来再贩卖……除了我,好多人都这么干的!” 说完后,曹强又焦急道:“警官,我老婆怎么死的?他到底被谁杀了?” 何金波没有回答他,而是向外面喊了一声:“猫子!” 猫子名叫蒋冒,他就站在门边,立即应了一声:“师父。” “找人去问问看他是不是说的都是真话。” “好。” 何金波继续围绕案件展开审讯,但曹强对答如流,并没有刻意回避问题。 一直到晚上八点,除了确定黄翠翠失踪时间之外,并无所获。 黄翠翠和曹强是在两年前结的婚,膝下无子,她是在五月三十号晚上六点离开的家。 至于离家原因是黄翠翠和曹强发生了争吵,因为他们结婚两年都没有生育,所以曹强就把这事儿怪罪到了黄翠翠身上。 曹强以为老婆一气之下,回了娘家,而且两个人争吵后,黄翠翠都是这么做的。 翌日,也就是今天早上,曹强像往常一样去城北菜市场出摊,并没有觉得什么异常。 直到下午时分,警察找上门,他以为自己偷菜被发现了,所以他才逃跑。 猫子打电话去城北农贸市场的管理处,得到的情况是,曹强的说法实属,曹强和其几个摊贩却是干过这事儿,不过因为没有抓到现行,管理处一直没处理他们。 此时已经是晚上八点。 重案队的人齐聚在审讯室外面的走廊。 何金波两手叉腰:“老郑,你怎么看?” 郑康拿出烟,一人派了一支,单独把杨锦文给漏了。 “这个曹强没那么大嫌疑,不过,现在也不能放人,等尸检报告出来后,确定了具体的死亡时间,看他的不在场证明,咱们再下结论?” “也只能这样了。”何金波叹了一口气:“行了,大家都散了吧,身上都湿透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走之前,他还看了一眼杨锦文:“下午抓捕时,你扔的那箩筐,扔的挺准的,当过兵的确实不一样。” 一天时间不到就找到了尸源,何金波能给上面交差,心情自然不错。 杨锦文笑了笑,等他刚走,却换来郑康一个白眼。 “你小子今天心不在焉的,刚才在审讯嫌疑人的时候,还站在角落里唉声叹气,你什么个意思?” 杨锦文吸了一口气,他没想到郑康在审问的时候,还有时间留意自己的表情。 “师父,曹强肯定是没嫌疑,我觉得吧,这案子不简单,咱们不能按照常规的方法去查。” “哎呦,你还教上我了?”郑康冷笑:“那你告诉我,要怎么查才好?” 杨锦文沉吟了片刻,回答说:“咱们得沿着抛尸地点,集全局之力,大搜捕,大调查,一栋一栋楼去查,一个单位一个单位去问……” 郑康哑然失笑:“全局之力?你想啥呢?要不,你去向领导申请,看是你挨骂,还是我挨骂?” “师父!”杨锦文坚持道:“咱们真不能按照激情杀人去查,这个凶手的手法不是奔着利益、矛盾杀的人,而且法医室的人还说,被害者黄翠翠的内脏器官都不见了! 这个凶手非常残忍,我感觉有点像连环杀人案的意思,咱们就奔遇害现场和分尸现场去查! 凶手为什么杀人?咱们先不管。但遇害现场和分尸现场肯定是确定的,咱们就查这个,或许能查出线索来。” 这话就有些骇人了,连环杀手? 郑康脸都白了,是被气白了的:“你美国大片看多了吧?赶紧回家,你不休息,我还要休息。” 杨锦文叹了一口气,只好悻悻然离去。 郑康往自己办公室走了两步,而后停住脚,琢磨了一句:“分尸现场?这小子好像说的有些道理……” 第7章 我的厂长父亲。 安南市钢铁厂的职工宿舍都是五层的红砖房。 领导的家属楼在最里面,门前种着两棵洋槐树。 晚上九点,杨锦文搭乘公交车回到楼下。 经过一天的暴雨,两棵槐树的花骨朵掉落一地,空气之中充斥着甜腻的花香味。 他走进楼道,上了楼,准备进门的时候,却犹豫了片刻。 这才重生第一天,虽然凌晨时分见过老爷子,但现在要正式的面对,他心里多少有些忐忑。 前世,杨锦文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因病去世,老爷子等于是一手把他带大的。 一直到杨锦文从大学毕业、当兵、参加工作,老爷子杨大川也没有再婚。 不是他不结婚,而是选择的对象太多了。 杨大川属于那种玩世不恭的人,气质还稍稍带点儒雅,而且还是钢铁厂的副厂长,自然不乏守寡的良家妇女追求。 但杨大川都给拒绝了。少年时期的杨锦文以为老爸是为自己着想,不想自己遭后妈的罪。 后来他才想明白,自己老爸号称‘安南市钢铁厂迪斯科舞王’,他是不甘心在一棵树上吊死。 前世,杨锦文在当上刑警支队的支队长,准备往副局再迈一步时,老爷子就患了肺癌,不到半年就撒手人寰了。 杨锦文因为出差学习,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现在重活一世,他心情自然很复杂,激动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恍惚。 杨锦文深吸一口气,伸手敲了敲门。 不到片刻,里面响起了一个含糊的声音:“钥匙都不带,你小子最近变懒散了?” 门打开后,杨锦文看见老爸嘴里叼着半截香烟。 他伸手就把老爸唇边的香烟拽下来:“少抽点!” 杨大川穿着汗衫,屋里还放着迪斯科舞曲,他眉头一皱:“你还管着我了?” “从今天开始,你得戒烟。”杨锦文看了他一眼,走进客厅,伸手把录音机关掉。 “不是……”杨大川跟着他过来,仔细打量着儿子:“你小子不对劲啊,今天凌晨,我就感觉你魔怔了!” 杨锦文点点头:“对,我魔怔了,我妈托梦给我,叫我管着你。” 他走到客厅南面墙上的佛龛,上面悬挂着已故母亲的黑白遗像。 杨锦文抽出三支线香,用火柴点燃后,用手轻轻扇掉火苗,向母亲拜了三拜,把线香插进香炉里。 “妈,儿子我当警察了,记得保佑我。” 杨大川站在他身后,一直想说话,但碍于儿子在悼念亡妻,所以一直忍着。 “一大早我就听说燕子河死了人,人不会是你杀的吧?” 杨大川清楚的记得杨锦文早上的表现,又是问时间,又是穿雨衣往外跑,还回家拿走了鱼竿,下那么大的雨,鬼都不信他会去钓鱼。 他下午还接到了老战友陆少华的电话,杨锦文从警的事儿是铁板钉钉的事儿,早就定好了。 但陆少华在电话里说,已经安排杨锦文去局里报到了,而且燕子河的尸体还是他发现的。 杨大川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杨锦文对自己老爸,可不是像对待何金波和郑康那样,挖苦心思的去找理由。 而是直接回了一句:“爸,我要是杀了人,你现在还能见着我?更何况,陆叔叔还让我提前从了警?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有剩饭吗?我饿了。” “菜倒是有,你谢阿姨晚饭做多了,刚好够我们俩吃。”杨大川去到厨房,不一会儿就端来两碗肉菜。 杨锦文坐在桌子边,挑了挑眉,这是做多了?这分明是专门给你做的。 谢阿姨就住在楼上,钢铁厂正厂长的老婆,自己老爸有点想要撬人家墙角的意思。 杨大川的私生活,他也懒得管,一边拿筷子夹菜,一边问道:“爸,北方那边下岗的工人挺多,好多厂子都不行了,咱们钢铁厂还能支撑多久?” 一听这个,杨大川就唉声叹气,习惯性的摸出烟,但杨锦文顺手把他手里的烟盒抢走。 “你得戒烟。” “你少来!”杨大川一把将烟盒夺过来:“等你当上了刑警队长,你才有资格管我。” “这是你说的?”杨锦文一挑眉。 “是我说的,咱们爷俩拉钩!”杨大川并不觉得儿子那么有出息,一个市有几个刑警队长?一双手都数的出来。 这要是在古代,那是妥妥的大官儿,武松以前就是干这个的,所以叫武都头。 杨大川如愿以偿的点上了烟,接着刚才的话题:“我把你安排去当警察,就是因为咱们钢铁厂的前景堪忧啊。 我这个副厂长当然是不怕,但未雨绸缪,咱们也得想办法把厂子给振兴起来。” “爸,你还年轻,你干脆去深市下海创业,现在好多人都往那边跑,说那边遍地都是黄金,能赚到大钱。” 杨大川眯着眼:“你别说,咱们厂子里是有好几个离职下海的。” 杨锦文想了想,沉吟道:“爸,你听我说,我有一条发财的路子……” 重生嘛,除了自己本职工作之外,赚钱也是要得的,杨锦文心里想着,自己没时间做大做强,但是自己老登行啊。 他是副厂长,做生意的套路门清,而且嘴皮子也会说,长得还算可以,下海创业完全没问题,再说,自己也有重生的优势。 杨锦文思忖着,自己能不能像前世那样,一路当上公安局长还两说,但发财那是肯定的。 让自己老爸发财,就等于是自己发财。 前提是杨大川最好是管好裤裆,别搞出个什么后妈,再生个老幺出来。 但杨锦文此刻想不了这么多,未来肯定存在变数,但要是因为这个变数,就止步不前、瞻前顾后,那什么事儿都做不成。 杨锦文开始针对当前经济形势,以及改开的利好,对杨大川一顿忽悠。 杨大川刚开始还觉得这小子在胡说八道,但他越往下听,就越觉得心惊,这不比自己厂办那帮人说的更透彻? 我儿有富豪之资啊,杨大川被说的心动了,恨不得拿出自己珍藏的好酒小酌两杯。 “儿子,你说的对,要赚钱就得有前瞻性,我觉得BB机好,要不咱们屯几箱?保证以后能发大财!” 第8章 重案队的新警员! 翌日。 六月二号,早上七点三十分。 城北分局。 因为有案子,所以重案队的人都起了个大早,免得开早会迟到,被何金波抓个现行,那就要挨批评了。 郑康握着保温杯上楼,下楼的同事和他打招呼。 “哎哟,郑队,听说你新收了一个好徒弟?” “不成器,没那么好。” “怎么不好了?”同事笑道:“你那徒弟天没亮就来了,现在正在会议室里做案情分析板呢。” “啥?”郑康一脸懵。 同事指了指楼上:“你自个上去看呗,你们重案队的人都在围观呢。” “他脑子里成天都想着啥呢!”郑康赶紧往上走。 “还能有啥,想进步呗。” 郑康三两步跑上楼,路过百叶窗时,还真看见重案队的老帮菜们围成了一圈,正盯着杨锦文在白板上写写画画。 但因为是背对着郑康的,所以他看不见这小子写的什么。 他打开门,大步迈了进去。 “杨锦文,你小子疯了?案情分析板是你一个实习警员用的?趁何队没来,赶紧给我擦掉!” 杨锦文转过身,手里还拿着马克笔,向他笑了笑:“师父,早。” “别叫我师父,你脸大啊?你是队长啊?你还分析起案情来了?你诚心给我捣乱是不是……” 郑康话说到一半,看见白板上的内容,表情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黄翠翠的尸体被分割成十一块,凶手并没有选择分批处理,而是把被害者的尸块统一处理。 但被泥土掩埋的尸体只有三部分躯体,分别是头颅、左手掌,以及胸腔部分。其他尸块直接丢弃在芦苇荡里,并没有进行掩埋。 而且,掩埋的尸块都是浅埋,没有进行深埋。 尸体处理的非常随意! 第一个问题:凶手既然对被被害者进行了分尸,为什么没有选择分批抛尸? 第二个问题:凶手为什么只掩埋了三部分躯体,其他尸块却选择丢弃?埋到一半就不埋了,是何原因? 第三个问题:携带一个成年女性的尸体,是一个体力活,凶手是一次性带来的所有尸块,还是分批带来的? 分批运送,按照一般犯罪人的心理分析,肯定会进行分批处理。 但凶手却不是这样,那么最大可能是凶手一次性运送了被害者的尸块,还进行了同一处理,他是怎么携带一个成年人的尸体? 凶手是否有交通工具?他用的轿车?摩托车?还是自行车? 第四个问题:被害人的尸体被凶手进行了同一处理,但内脏器官去了哪里?凶手是在分尸现场进行处理了?还是另作他用了? 第五个问题:被害人黄翠翠的左手掌无名指被砍断,是何原因? 第六个问题:凶手又是埋尸,又是直接丢弃尸块,是否遵循了远抛近埋的原则? 分尸和抛尸是为了隐藏被害者的身份,凶手这么简单随意处理尸体,他难道不怕被害者的身份暴露,还是有别的原因? 第七个问题:凶手为什么没有选择把尸块直接抛进燕子河? 这个处理更简单、更直接,而且一时半会,警方还难以发现……】 杨锦文听见师父一顿输出,只好叹了一口气,从白板下面拿起白板擦,准备擦掉线索板上的内容。 他刚一伸手,郑康立即把他喊住:“别动!” “师父,我到底擦不擦?”杨锦文显得很委屈:“这要是何队看见了,我肯定得挨批评。” “滚蛋!”郑康知道他是在拿自己开涮。 他清了清嗓子,看向围观的老帮菜:“干什么呢?看戏啊?该干嘛干嘛去,一大早就惹人烦。” “咳咳……小杨,你继续写。”郑康歪了一下脑袋,保温杯在手里握了又握:“你这字写的挺好,练过的吧?” “我以前在少年宫学过。”杨锦文嘿嘿一笑。 郑康坐进椅子里,翘起二郎腿,盯着杨锦文继续填充线索板,眼睛微微眯起。 除了他之外,重案队几个组的老帮菜也都盯着杨锦文,个个都睁大了眼。 “真是新来的?”有人低声问身边的同事。 “不是,你昨天也瞧见了,老郑刚收的徒弟。” “这么厉害?你说他没当过警察,我绝对不信,这天赋简直了我去!” “老郑捡到宝贝了,这小子单从一个抛尸现场,就分析出这么多门道来,天生的刑警苗子。” “听说他上过大学,当过兵,能文能武,文武全才啊,不得了……” 郑康听着这些议论声,并没有得意,而是眉眼紧锁,他无法再装腔作势,下意识的就站起身,向杨锦文越靠越近。 杨锦文弯着腰,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整个白板,但地方不够用…… 郑康立即把柜子旁边收起来的白板拖过来:“这有,你继续写!” “好。” 杨锦文也不啰嗦,继续下笔。 除了文字之外,他还标注了芦苇荡各部分碎尸的具体位置,画好了详细的抛尸图,以及拿出安南市北城的交通地图,并用白板吸粘在右上角。 郑康咽了一口唾沫,小心翼翼地问道:“好了没?” 杨锦文摇头:“两个白板不够用。” 郑康向身后的老帮菜喊道:“赶紧去二队借,再拿两架白板过来。” 四个资格较浅的刑警立即跑出会议室,刚好就在楼梯上碰见了上楼的何金波。 “干啥呢?慌里慌张的?抓到凶手了?” “何队,你快去会议室,你的位置被人抢了!” “哦?”何金波讪笑道:“老郑还想着当我这队长呢?” “不是他,是他徒弟,那个谁?叫叫……叫杨锦文,这小子正在做线索板,写了两大板还嫌不够,我们这会儿正去二队借白板呢。” 何金波抓了抓后脑勺,没听明白话里的意思,但四个小子已经跑上楼了。 他呲了一下牙,快步向重案队的会议室走去。 见到两大白板的内容,何金波显得比郑康都要吃惊。 在缺乏尸检报告的情况下,杨锦文仅凭抛尸现场就推论出这么多东西,而且每条都具有启发性、以及可以深入挖掘的线索。 “你不是凶手,谁是凶手?”何金波脑子‘嗡’了一下,疑问再次浮上心头。 第9章 分析分析! 杨锦文并不是无的放矢。 而是经过深入思考后做出的决定,要抓住凶手,真不能按照惯性思维来查案。 如果自己不占有一些主动权,抓错人、走错路的事情还会屡屡发生。 何金波和郑康都是老刑警,眼光毒辣,思维敏锐。 要是像昨天那样,给他们一点点透露线索,恐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且这也太耽误时间,今天和明日白天还查不出人来,那第二名被害人江燕就会有危险。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一个实习警员有多大能耐? 不是靠着副局长陆少华的关系,他现在还在保卫科守大门呢,还想参与重案队的刑事命案? 那是白日做梦! 杨锦文起了一个大早,早饭都没吃,蹬着二八大杠就来局里了。 城北分局,他太熟悉了,一草一木都在记忆里,毕竟这也是他前世从警的单位。 按照规定,他今天得先去钢铁厂,把自己档案要过来,再去城北分局人事处走流程,办这事需要好几天,但他现在可没这个时间。 5*30特大连环杀人案的线索板,他在前世做过好几次,还结合了案卷里的一些内容,当然,也回避了本不该知道的重要信息。 譬如尸检情况,因为自己的介入,黄翠翠的尸体提前三天被发现,自然和前世发生了改变。 但即使如此,杨锦文也写满了四块白板,马克笔都换了三支。 当他写完最后一句话时,重案队的数十人都吸了一口气,像是看怪物一般盯着杨锦文。 何金波两手叉腰,咽下一口唾沫,他和郑康对视了一眼,彼此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震惊和不可思议! 这特么是入职不到一天的新警? 说是从省厅下来的办案人员,都有人信。 市局的那些人,何金波了解,除了技术设备比城北分局先进,其他方面并不比一线警员出色多少。 杨锦文放下马克笔,像前世当领导那样,习惯性的问向其他人:“你们还有补充的吗?” “啊?”重案队的老帮菜齐齐摇头,面面相觑。 郑康一脸肉疼,这攻守易型了,自己倒成徒弟了? 何金波开口问道:“那个,小杨啊,你以前是什么大学毕业的?” “安南市理工学院。” 杨锦文老实回答,这个是写在简历上的,他没法作伪。 “我从小就喜欢数学,喜欢推理和求证。破案和做数学题差不多,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嗯,不错。”何金波看着四块白板,硬是挑不出毛病。 他捂着嘴:“哎,我牙疼。你们先讨论,我去法医室,今天新来了法医,我去把人请过来。” 何金波一点都不想在这儿待,准备出去透透气。 郑康也觉得别扭,需要缓缓,也跟着出门,还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两人一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老郑,你不觉得这小子很可疑吗?” “我也纳闷啊,他一个钢铁厂保卫科的干事,怎么比我们还会破案?” 何金波继续追问:“我觉着吧……你看我说的对不对。 这小子想当警察,所以就把人杀了,伪装成报案人,然后借机攀关系入职,不然,解释不了这情况啊?” 郑康摇头:“不太可能,这不是老鼠进入了猫窝吗?他有那么大的胆子?他有没有嫌疑,你还看不出来? 再有啊,陆局说这小子暑假后就入职,他也犯不着干这事儿。” 何金波摸着下巴:“难道咱们还真遇到了一个刑侦天才?” 郑康琢磨着:“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咱们不能太多疑,怀疑自己的同志。 别忘了,刑侦八虎马玉林老爷子,人家学都没上过,就单凭放羊,就能琢磨出一套刑侦技术。” “得了,杨锦文是你徒弟,你才这么说。”何金波有些吃味。 “徒弟?”郑康冷笑一声:“我看这么下去,我是要给他当徒弟。” “行了,行了,我去法医室,温法医是市局调来的高材生,她听说有碎尸案,昨天夜里就去殡仪馆进行了尸体解剖,我去问问情况。” 郑康点点头:“那我去技术科,看有没有在抛尸现场发现什么新证据。” 两个人转悠了半个小时,而后又在会议室外面碰了头。 郑康瞧见何金波身后跟着的年轻女子,一脸讶然。 “这位是?” 何金波侧开身:“老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从市局刚调来的法医,也是高材生来着,温玲温法医。” “温玲,这是我们重案队的副队长郑康,你叫郑叔。” “郑叔,您好。”温玲笑着招呼道。 “你好,你好……” 郑康吸了一口气,这女孩太漂亮了,他能想象重案队那帮年轻小伙子,一会儿会是什么态度。 何金波向他眨了眨眼,那意思也是如此。 他招呼了一声,推开门:“咱们先开会,今天有的忙了。” 三个人进屋,一瞧见里面的情况,顿时傻眼。 只见重案队的十几个人,有的站着,有的坐在椅子里,有的半个屁股靠在会议桌上。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笔和笔记本,一脸严肃,认真倾听,还不停的记着笔录。 杨锦文站在四面白板前,朗声道:“碎尸的情况,大家在现场都看过,我们不谈四肢和脖子的分尸情况。 就说胸腔和腰腹之间的分尸,一个成年人的腰围,一般工具是不好砍断的。 但被害者腰腹的切口,还算整齐,下刀的次数很少。 说明凶手起码使用了两三种工具进行了分尸,我推测斧头肯定是有的。” “分尸工具先不谈,咱们首先要确定两点。 第一,据黄翠翠丈夫供述,她是在五月三十号晚上六点离开的家,在这之后,她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要逐一排查! 第二,抛尸现场被发现后,咱们除了找到尸块之外,并没有发现黄翠翠的衣物,找人去确认她离开家时,所穿的什么衣服。 凶手肯定对衣服进行了处理,要么焚烧,要么丢到垃圾桶,或者同样进行了掩埋。 凶手处理尸体的情况很随意,连被害人的脑袋都没有藏起来,说明被害人的衣服也不会精心处理。 咱们沿着抛尸现场,辐射出去,去翻找垃圾桶,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找到被害者衣服,就能确定分尸现场的大致范围。 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黄翠翠的遇害现场和分尸现场。 再找不到人的情况下,咱们就找现场! 如果你杀了人,把被害者分了尸,你除了使用作案工具之外,你还需要使用什么?谁能回答我?” 第10章 新来的漂亮女法医! “不是,这什么情况?” 何金波咽了一口唾沫,你说你做线索板,我忍了! 但你搁这儿开始搞警务指挥,作为队长的何金波,能忍的了? 看见门口站着的三个人,会议室的老帮菜急忙站直了身。 杨锦文把马克笔放下来,露出笑来:“何队,我这不有些思路吗,我跟大家分享分享。” 猫子也跟着帮腔:“师父,这小杨蛮厉害的,分析的头头是道,我看啊,顺着他的思路去查,很容易就能查出凶手。” “是啊,何队,仅凭一个现场,推导那么多线索出来,小杨确实挺厉害的。” “这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脑子就是好使……” 众人都在替杨锦文说着好话。 刑警队,特别是下辖的重案队,对命案那是有任务指标的。 全国各地警局的管理风格,其实和部队差不多,动不动就会给你来一个限期破案,这压力就大了。 杨锦文提出的这些线索,那是指向‘罗马城’的,所以他的做法并不会引起老帮菜们的反感。 只要顺着他的想法去查,就算找不到人,也能查到更确切的线索和证据。 好处是,尽早破案,这就避免了没日没夜的走访调查,脚也不会磨出水泡,还能准点下班,回家陪陪孩子和老婆,也能得到领导的欢心。 毕竟,命案侦破的黄金期只有48小时。 今天的侦查任务是重中之重,要是找不到线索,那后面几天的任务就更重了。 何金波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碍于队长的身份,他有些拉不下脸。 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小卒代替将军指挥战场的? 何金波现在就觉得牙疼,顺着杨锦文的思路来,是最理想的状况。 但要真按照他的想法去查,那以后自己这个队长怎么当? 郑康瞧了瞧他的脸色,赶紧给杨锦文找一个台阶:“来,你过来。” 郑康发现杨锦文一直盯着旁边的温玲,气不打一处来:“嘿,你看啥呢,看我这儿!” 杨锦文对温玲露出一个笑,微微点了点头。 温玲抚了抚鬓角的碎发,也跟着笑了笑。 她这个动作被郑康注意到了,孔雀遇见心仪的对象,便会展开羽翼,女人其实也是如此。 人和动物没什么不同。 郑康没搭理这一茬,他拽着杨锦文的胳膊,来到白板前,指着他写下的第一个问题。 “你既然对分尸现场提出这么多问题,你来回答,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有水平。 来,第一个问题,凶手对被害者碎尸后,为什么没有进行分批抛尸? 你别给我说你不知道,你要是给我胡咧咧,你就滚去传达室收发报纸去!我也不带你这个徒弟了!” 郑康话说的很重,把在场的老帮菜们都唬住了。 何金波也松了一口气,师父打徒弟的脸,这说的过去。 但郑康却是一边斥责,还一边给杨锦文打眼色,那意思是别再卖关子了,你有什么屁就赶紧放! 杨锦文自然明白他的苦心,要不是他护犊子,人挺好,这一世也不会再认他当师父。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不管是碎尸后的同一地点抛尸;或者是凶手为什么不把尸块丢进河里,隐藏尸体身份,我觉得这里肯定有一个前置条件。 咱们根据犯罪心理来讲,我琢磨着这凶手十有八九,是有心理疾病的,不像一般凶手杀人分尸。 他的做法前后不一致,而且存在着巨大的矛盾。 尸块的情况,大家都仔细看过,他能把被害者分割成十一块,是具有一定的体力,而且心理素质也很强。 但他把所有尸块全都抛在燕子河的芦苇荡,又证明这个凶手并不具备一定的反侦察能力,跟一般凶手的思维完全不一样。” 杨锦文指了指自己的脑子:“我就觉得凶手这里应该是有问题的。” “精神病?”郑康问道。 杨锦文点点头。 “不会吧?就这么简单?” “师父,别忘了,被害者黄翠翠的内脏器官都没见了,凶手拿这些东西干嘛用了?” 一听这话,郑康的胃里一阵涌动,除了他,一些资格比较老的刑警也都皱着眉。 他们见多识广,已经有了猜想。 这时,法医温玲讲道:“昨天夜里我对被害者的尸体进行了初步的尸检,死亡时间是在五月三十号,晚上六点到深夜十二点这段时间。 因为设备条件有限,无法给出更精确的时间。 致死原因是被害者的脖子被利器刺了三刀,凶器应该是水果刀之类的作案工具。 但被害者并没有遭到性侵犯,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被害者的腹腔被切断后,连接器官的肌肉筋膜有被刀割的痕迹! 也就说凶手切掉了被害者的心脏、胃和肝脏等器官。” 听见这话,何金波咽下一口唾沫,重案队的老帮菜们也都是脸色发青。 凶手如果真是需要被害者的器官,那就不是简单的利益仇杀,而且凶手拿走被害者器官干什么用? 这才是案子的关键,也可能是凶手杀人的动机! 杨锦文对这个结果,早已经知晓,他当即就说:“所以咱们要找两个现场,一个是黄翠翠的遇害现场,一个是凶手分尸的现场。” 何金波心里噗通噗通的跳。 杀人不说,还要分尸,分尸就算了,还拿走被害者的器官! 这妥妥的刑事大案啊,要是破不了案,自己肯定要倒霉了。 何金波抿了抿嘴,朗声道:“咱们现在分配一下任务!就按照杨锦文的分析去查。 一组,去抛尸现场翻垃圾桶,有多少个就翻多少个,去找被害者的衣服,人数要是不够,就去找联防队帮忙! 二组,赶紧去走访黄翠翠生前的行动轨迹,她离开家的那天晚上住在哪里,之后又去了哪里,在哪里遇害的,给我仔细查! 三组,去精神病医院,去查咱们安南市所有的精神病患者,去给我仔细筛一遍! 找不到可疑的人员,就去走访,挨家挨户查,看谁家里有二傻子、或者是有精神病人的,一律都不要放过!” 第11章 长江750!(求收藏) “大家别愣着了,赶紧动起来,这案子要是破不了,谁都别想回家!” 何金波一拍手,老帮菜们陆续跑出会议室,一刻也不敢耽搁。 杨锦文跟着郑康出门,路过温玲时,他向对方点了点头:“你好,温医生。” “你好。” 温玲又习惯性的抚了抚鬓角的碎发,她长了一对桃花眼,双眼水灵灵的。 等杨锦文走远后,她突然一愣,看向何金波:“他怎么认识我的?” 何金波一脸无奈的摊了摊手:“稀奇吧?我都还没介绍你呢,这分局的人,他谁都认识。” “何队,他叫什么名字啊?” “杨锦文,刚从保卫科转过来的。” “哦,他这人挺斯文的。”温玲笑了笑。 何金波翻了一个白眼,他自然也能看出,这刚来的年轻女法医,似乎有点少女怀春的意思。 猫子跑来:“师父,咱们跟几组?” 何金波摸了摸下巴:“这样,你先跟老郑去,把杨锦文给我盯紧了,这小子有点邪乎,有情况随时向我汇报。” “那您呢?” “这么大案子,我得去向领导汇报,咱们得增派人手才行。” 何金波说完后,又加了一句:“傻不拉几的,跟了我这么久,还没长进,你多多学学人家杨锦文。” 猫子一脸委屈,点点头,快步走了出去。 …… 六月二日,雨。 距黄翠翠遇害已经过去28个小时。 离江燕被害还有不到两天。 杨锦文站在分局大院里,望向灰沉沉的天空,默算着时间。 1997年,六月初,即将持续半个月的雨水。 正因为大雨冲刷,不管是目击证人、被害人的遇害现场,还是抛尸现场,都没有留下证据和线索。 这就让当年的办案警员最为头疼,一直无法准确的锁定犯罪嫌疑人。 而且在六月结束后,因为暑假来临,犯罪案件频发,并且还发生了一起四名劫匪抢劫邮电局的巨额存款,引发了安南市打黑除恶的专项行动。 之所以发生了如此性质恶劣的案件,一方面是因为下岗潮闹得,再有,夏季原本就比其他季节的罪案发生率要高不少。 这也导致了5*30特大杀人案被搁浅,几年后再查,却束手无策了。 杨锦文吐出一口气,案件的思绪还停留在他的脑海里。 他回想着2017年,也是5*30特大杀人案发生的20年后,省厅组建陈年命案攻坚行动。 杨锦文清楚的记得,当时省厅的一个学习犯罪心理学的高材生,就提出过5*30案的犯罪嫌疑人,可能患有严重的心理和精神疾病。 因为凶手对三名被害者的尸体处理情况,太过粗糙,而且前后矛盾,不是一般凶手所为。 除了被害者黄翠翠之外,即将遇害的两名被害者,也是体内器官被掏空,警方找到第二、第三处抛尸现场时,已经是几个月后。 要不是杨锦文重生回来,黄翠翠的碎尸会被暴涨的河水冲进燕子河。 第二名被害者江燕的碎尸浸泡在废弃的水井里。 第三名被害者杨小倩的碎尸在窨井中被发现,当时警方翻开三条街的下水道,这才把她的尸块收集完整。 …… “杨锦文,你搁那儿装什么忧郁?!赶紧过来推一把!” 杨锦文冒雨跑了过去,帮着郑康把一辆长江750三轮摩托给推了出来。 这车有些年代了,杨锦文前世就是开着这辆边三轮办案的。 除了他之外,还有郑康使用过,以及郑康的师父,师父的师父,四代警员办案的专车。 杨锦文后来调去市局,一路做到市公安局长,他还专门托人把这辆车放进了警察博物馆。 “你来开!”郑康把车钥匙丢给杨锦文后,一屁股坐进车兜里,还在头顶撑起一把黑色雨伞。 这车哪里都好,就是没法遮风挡雨。 杨锦文也没脾气,分局的轿车本来就少,除了大队长张斌有一辆拉风的‘白京’吉普,便只有何金波有一辆二手桑塔纳。 其他警员办案要么使用的是摩托车,要么就是自行车。 这不,重案队的老帮菜们,十几个人披着雨衣,从雨棚里推出自行车,一蹬就走,就像钢铁厂的工人下班时,大门一开,数百辆自行车就像海水般涌了出去。 杨锦文穿上雨衣,插进车钥匙,踩了好几下启动杆,这才把这辆老古董给打燃火。 他们刚要走,猫子追来,他两手往摩托车后座一撑,两脚跨了上来。 “郑叔,我师父叫我跟着你们。” 郑康点点头,向杨锦文吩咐道:“去棉纺厂的职工宿舍。” “好咧。”杨锦文应了一声。 昨天晚上审讯曹强后,重案队第一时间就联系了黄翠翠的娘家人。 黄翠翠在五月三十号晚上离开家后,确实去了娘家,当天晚上就住在父母家。 杨锦文扭着摩托车把手,踩了一下油门,边三轮就往右边跑。 开到路上,一踩刹车,这玩意又往左边跑。 “你行不行啊!”猫子在后座赶紧抱住杨锦文的腰。 郑康差点从车斗里被甩出去,也跟着骂骂咧咧地道:“下来,你不会开,我来。” “师父,我能行,只是好多年没开过了,手有点生。” 边三轮就这毛病,稳定性太差,踩油门就往右偏,踩刹车就往左走。 好在有惊无险,半个小时后,他们到了地方。 棉纺厂职工宿舍内。 黄翠翠的双亲提前联系过,已经在屋里等候。 除了两老口之外,还有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 郑康三人进去之后,刚出示警官证,黄毛就沉着脸问道:“是不是曹强那个傻逼玩意杀的我姐?是不是他?” 郑康安抚道:“年轻人,你冷静点,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是你姐夫干的。” “肯定是他,他嫌弃我姐生不出孩子,经常对我姐又打又骂。” “得了,是不是他干的,我们难道不比你清楚?” 郑康懒得和对方解释,他看向黄翠翠的双亲,换了一副口吻:“你们二老请节哀,我们来就是为了抓住杀害你们女儿的凶手。 五月三十号的那天晚上,黄翠翠是几点钟回来的?在这之后,她去过哪里?又见过什么人?” 第12章 人被拖进了玉米地? 两个小时后…… 郑康、杨锦文和猫子站在职工楼下,并没有马上离开。 杨锦文手里拿着采集到的笔录本,复述道:“也就是说,五月三十号晚上,黄翠翠回娘家后,并没有什么异常。 五月三十号,晚上七点,她和家里人吃过晚饭,经过父母劝说,离开娘家,返回自己的家中。 这点和温玲、温法医推测她的遇害时间能够对上……” 猫子在一旁探头,皱眉道:“不是,你怎么知道新来的那个女法医的名字?” 杨锦文瞥了他一眼:“这不重要。” “这还不重要?”猫子一脸讶异:“小杨,老实说,我总感觉你对我们单位的人事很熟悉,你小子是不是敌人派来的?” 杨锦文没搭理他,而是看向郑康:“师父,还有些情况没问清楚,这黄翠翠返家的途中,到底是坐公交车回去的?还是走路回去的?” 猫子道:“棉纺厂这边离城北菜市场有三公里呢,她肯定是坐车。” 郑康向猫子努了努嘴:“你把黄翠翠的弟弟叫下来。” 猫子眨了眨眼:“郑叔,叫杨锦文去呗!他才是新警,又是你刚收的徒弟。” “你废什么话。” “怎么老是我跑腿?”猫子悻悻然上了楼。 杨锦文把记录本收好,面向郑康:“师父,你有什么话就问呗。” 郑康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有话要问你?” 杨锦文拍了拍手里的记录本:“很明显啊,先前是您展开的问询,您都当了三十年的刑警了,不可能遗漏这么重要的信息,您是想支开猫子吧?” 郑康的心思被看穿,心里非常不得劲。 这师父当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这才收徒第二天,郑康真有一种自己在当徒弟的感觉。 他咂了咂嘴,瞄了一眼楼道,小声问道:“之前人多,猫子也是被他师父叫来,专门盯着咱们的。” “我是想问问你,你之前在会议室里和猫子他们说,在分尸现场,凶手除了使用工具之外,还需要用到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你有什么想法?” 郑康问的很委婉,没说自己想不出来,而是问杨锦文有什么想法。 杨锦文转了转眼珠,回答说:“师父,现在不是谈这个事儿的时候,就算现在告诉你,也没用。 当务之急,咱们要么找到黄翠翠的遇害现场,要么找到黄翠翠的遗留物。 昨天下了一天的暴雨,许多痕迹都没有了,这就要靠我们一点点的去摸。 咱们局里人手不足,调查进度太慢了,咱们首先要做的就是圈定黄翠翠遇害的范围,之后我才能回答你这个问题。 反正一句话,我们做警察的,跟猎犬什么两样,要有敏锐的嗅觉。” “这用得着你教?!”郑康吸了一口气,想要骂娘。 这会儿,楼道里响起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猫子带人下了楼,开口道:“郑叔,黄毛说他姐是步行回家的。” 黄毛就跟在他的身后,搭着话:“没错,我本来要送我姐回家,她说她想一个人散散心,而且那个时候天还没黑。” 郑康正待开口,但杨锦文已却先发话了:“她是从哪个方向走的?你带我们走一趟。” 黄毛刚要带路,却见杨锦文已经在向左边迈步了。 从棉纺厂的职工宿舍出去,一般都是走大门,但杨锦文走的方向却是北门。 猫子喊道:“喂,你走错方向了。” 黄毛瞥了他一眼:“他没走错,我姐每次回家都往北门那条小路出去的。” “啊?”猫子惊讶的望向郑康:“郑叔,你瞧,这小子未卜先知,不是他杀的人,他怎么那么清楚?” 郑康心里烦乱,瞪了他一眼:“学着吧你,人家才刚入职第一天就那么敏锐,你都实习大半年了,还在跑腿,丢不丢人啊?” “呃……”猫子一脸委屈。 —————— 从棉纺厂的职工宿舍到城北菜市场这段路,杨锦文前世和专案组的人,一共走了三遍。 但因为案子发生的太久远,不仅痕迹早就没了,而且沿路的那些建筑有的被推倒,有的又新起了不少建筑,早已不是案发当初的模样。 重生回来,沿着陌生又熟悉的街道往前走,杨锦文有一种强烈的恍惚感。 棉纺厂在AY市城北街道的边上,道路荒僻,两侧伴随着是田野,而后进入稍微繁华的街区。 尸体经过初步检验,杀害黄翠翠的作案凶器的是一把水果刀,而且直接捅的脖子! 凶手没打算侵犯被害人,也没留下活口。 杨锦文看向两侧的田野,绿油油的玉米杆已经长得齐腰高,藏着一个人没什么问题。 但是…… 他心里正念着‘但是’时,身后的猫子开口道:“我觉着吧,黄翠翠肯定是在这里被埋伏的!” 郑康掏出烟,递给猫子一支,他又把杨锦文给略掉了,两个人互相点了火。 郑康问道:“说说理由?” 猫子吸了一口烟,指着两侧的玉米地。 “这个地方一个鬼影子都没有,黄翠翠从这里经过,被凶手给害了,也不会有人发现,正是杀人的好地方。” 郑康点点头,看向正在出神的杨锦文:“神探,你觉着呢?” 杨锦文摇摇头:“她不是在这里遇害的。” 郑康又问:“理由?” “黄翠翠的尸体,咱们都看过,她遇害时眼神惊恐,而且身上没有防卫伤,她应该是在没有任何提防的情况下,被凶手突然袭击。 再有,黄翠翠当天回家是晚上七点,现在已经进入了夏季,虽然这片玉米地很容易藏人,但离道路还有些距离,凶手不可能不被黄翠翠察觉。” 猫子反驳:“神探,这只是你的臆测而已……” 他退后几步,两手张开,做出向前奔跑的姿态。 “譬如说,凶手等黄翠翠走去前面,他悄无声息的从玉米地里跳出来,从背后袭击了她! 一般人在这种情况下肯定是毫无防备的,这个情况也符合你所说的,黄翠翠受到了不小惊吓。 你说不是在这里遇害的,也未免太武断了!” 杨锦文耸了耸肩:“然后呢?” 猫子斩钉切铁的回答说:“黄翠翠肯定是被凶手拖进了玉米地!” 第13章 被害者的行动轨迹! 杨锦文摇头:“不对。” “怎么不对了?”猫子回了一句,看向郑康:“郑叔,您是老刑警了,您觉得我分析的有没有道理?” 郑康把烟头扔进泥泞路面:“有个屁道理,第一,左右两片的玉米杆没有一点踩踏的痕迹;第二,人在这里被杀了,凶手怎么把尸体带走?” “凶手有一辆轿车……” 猫子看向两米宽的泥巴路,改口道:“不对,凶手肯定有一辆摩托车,杨锦文今天早上不是说了吗?凶手把尸块统一抛在了燕子河的芦苇荡里,他是有交通工具的。 而且,昨天下了一场暴雨,今天这雨还在下,痕迹早就被破坏了。” 这时,杨锦文指向右侧远处的一处棚屋,门口站着一个穿着长筒水靴的农妇。 “黄翠翠遇害当天并没有下雨,而且天气情况是白天炎热,下午稍微凉爽;这片地方,白天正是日晒的时候。 这两边的玉米正在抽穗,不可能没有人照管。 你去那边问问,五月三十号晚上六点过后,有没有农户在地里干过活?” 猫子一脸不情愿,竖起两根手指:“第一,‘猫子’不是你叫的,你应该叫我师兄;第二,你是新来的,应该是你去跑腿。” 杨锦文笑了笑:“谁主张,谁举证。师兄,要是黄翠翠真的在这里被害的,那你就找到了她的遇害现场,大功一件啊!” 猫子双眼一亮,顾不得田埂泥泞,拔腿就向远处的棚屋跑去。 杨锦文没有等他,继续往前走去。 郑康加快步伐,避开后面的黄毛,小声问道:“小杨,你分析的是有道理,但猫子分析的也没错,真不在这周边仔细查一查?” 郑康想要求稳,主打的就是办案细致。 杨锦文要是没有重生的优势,自然不会那么疏忽。 但黄翠翠生前的轨迹,前世的专案组调查了许多次,玉米地早就被排除。 杨锦文想了想,回答说:“师父,晚上七点,天都还没黑,而且这边的田地,除了种的玉米之外,还有其他蔬菜田。 这片蔬菜是供给菜市场的,五月三十号下午到晚上,这片肯定有人照管,不可能没有目击证人。” 果然,当他们走到路的尽头的时,猫子气喘吁吁地跑来,一言不发的跟在郑康的身后。 郑康转头看他:“情况怎么样?” 猫子摇头:“五月三十号,从下午五点开始,这片玉米地有五六个人给玉米杆施肥,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天黑了他们才收工。” “那他们有没有见过被害者黄翠翠?” “我没问。” “傻啦吧唧的!这你都不问?”郑康停住脚步,向走在前面的杨锦文喊道:“别往前走了,跟我取证去!” 杨锦文回过头:“师父,我想在这周边看看。” “也好,你在周边找找目击证人,但别走远了。” 郑康想要发火,这徒弟没法带了,要不是他和陆少华沾点关系,早就把他骂的狗血淋头了。 郑康带着猫子折返,准备去采集笔录。 杨锦文带着黄毛继续往前走,前方是一个陡坡,上去后是棉纺厂小学。 黄毛紧跟了两步,开口道:“警官……” 杨锦文看了他一眼:“别这么叫,我们不是官,叫我警察同志就好。” 黄毛点点头,小心翼翼地问道:“警察同志,我想问问,我姐是怎么被害的?辖区派出所的警察向我们通报时,并没有说我姐的具体情况。” 杨锦文摇摇头:“这个我没法回答你,等查到了凶手,案子了结后,你自然就知道了。” “对了,你姐平时走路快吗?” 黄毛不假思索的回答说:“我姐是一个急性子,走路很快,做事也很积极,而且她还念叨着回家给我姐夫做晚饭,她应该不会在路上耽搁。” “她是准时七点钟离开你们家的?” “是的,我爸七点去厂里上夜班,当时她和我爸是一起下的楼。” 前世时,专案组模拟了黄翠翠回家的路线。 从棉纺厂职工宿舍准时七点钟出发,按照她的步伐行走,并且还结合了目击证人的证词。 采集到的口供和模拟的结果是,黄翠翠大概遇害的地点是在距离她住处一公里内的某个地方。 一方面是天已经黑了,97年不像杨锦文前世,晚上七八点,街上还是灯火通明。 这个时候路灯都很少,也没有社畜熬夜加班,稍微繁华的地方是在市中心那一带。 另一方面是作案地点相对荒僻,并且道路和建筑结构相对复杂,便于凶手藏匿和逃窜。 这又延伸出两个不同的猜想。 第一,假如黄翠翠遇害地点和分尸现场是同一个地方,那么凶手就应该是住在这条路的附近。 因为分尸的动静很大,如果凶手不住在附近,他应该是不敢在陌生的环境中分尸。 第二,遇害地点和分尸现场不一致,那么凶手杀了人之后,立即使用交通工具把黄翠翠的尸体带走,而后在别处、或者是在自己家里进行了分尸。 前世的专案组,普遍认为是第二种情况,至于原因,那就是后两起案件的发生,排除了凶手在家附近蹲守杀人的猜想。 原因很简单,三名女性被害者的遇害地点不一样,凶手的行凶路径也不尽相同。 凶手不可能在住处范围内,行凶杀人!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这个推测,是当时杨锦文提出的:“凶手就像潜伏在钢铁丛林中的恶魔,他随机寻找自己的猎物,就像偷狗贼一般。 他找到容易下手的独行女子后,出手杀人,而后把尸体带走,进行惨无人道的分尸! 至于凶手为什么要带走尸体,推测为凶手是想取走被害者的内脏器官,凶手为什么需要女人的内脏器官?” 这个疑问没有再往下猜想,在没有抓住凶手、取得实证的情况下,没人敢乱说。 杨锦文回忆起前世的有关案件的推论,结合种种猜想,唯一符合凶手作案的地方和时间要素的,就在一公里外的老城区! 这里是黄翠翠回家的必经之路,人烟稀少,巷子里七绕八拐,凶手很容易对黄翠翠下手。 而且,老城区那一带砖瓦泥墙,大多是建G前的低矮房屋,在未来一个月内,即将被推倒重建。 如果这里是黄翠翠的遇害地点,一切线索都会消失。 这也是当初专案组最为头疼的地方…… 第14章 遇害地点!(求收藏,追读。) 玉米地深处的棚屋前,猫子嘴里咬着钢笔的笔帽,一手托着笔记本,另一只手握着钢笔,在本子上记录着问询内容。 郑康向面前穿着长筒水靴的妇女问道:“也就是说,你是在五月三十号,下午七点半之前,看见照片上的女人从对面的田埂路过?” 妇女指向玉米地中间的水泥杆,杆子的顶端安装着一个高音喇叭。 她回答道:“没错,我记得这女的穿了一条百褶裙,我在百货大楼见过这条裙子,挺时髦的。 这女的走路很快,她刚过去一会儿,喇叭里就播放了七点半的新闻联播。” 郑康微微眯起眼:“你好好想一想,除了百褶裙之外,她上身还穿了什么衣服?有没有什么人跟着她?” 妇女摇头:“我当时弯腰干活呢,没怎么留意,要不,你问问老李,我记得老李当时就挨着田埂干活。” “他人在哪儿?” 妇女指向棚屋后面:“他在沤肥,我去把他叫来?” 郑康点点头:“行,麻烦你了。” 片刻后,一个干瘦老头儿从棚屋后面转出来,他脑袋上戴了一顶边缝发霉的破草帽,帽檐压的很低,遮住了眼睛,他肩膀上还扛着一把长柄铁锨。 他身高只有一米六,弯腰驼背,脸色有些蜡黄,他警惕地盯着郑康两人,没有吱声。 妇女跟在他身边,介绍道:“老李,这两位公安局的同志有话问你。” 郑康向前迎了两步,拿出黄翠翠的照片递给他看:“老哥,前天下午七点多,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 老李微微眯着眼,只是瞥了一眼,便摇头道:“没见过。” 郑康还没说什么,妇女抢先道:“老李,你可别撒谎,我明明看见你盯着这女人看呢。” 老李放下肩上的铁锨,两手撑着铁锨把手,憨厚的笑了笑:“我又没看见正脸。” 郑康问:“当时这个女人上身穿着什么衣服?” 老李转了转眼珠,回忆道:“好像是蓝色的牛仔服,下身穿的是一条白色裙子。” 猫子停下笔,瞥了他一眼:“你确定?” “应该是吧。” “什么应该啊?你得讲实话!”猫子有点窝火,要是笔录记岔了,不仅对案子的判断有影响,事后和证据链对不上,他是要挨批评的。 老李皱眉道:“那你别问我啊,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扛起铁锨往屋后迈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 “你……”猫子想要把他叫住。 郑康拉着他:“行了,一会儿回到局里,你去问问曹强,他老婆要是有这身衣服,那就能够对上。” 接着,两个人回到田埂,踩着泥泞,向斜坡上的棉纺厂小学跑去。 他们回到刚才的位置,却没见到杨锦文的身影。 “这小子人呢?”猫子撇了撇湿漉漉的头发,语气不满地道。 郑康也很恼火,他向四处看了看,嘴里嘀咕:“真是不省心的家伙!” 这时,黄毛从一家小卖部迈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老冰棍,正用舌头舔着。 郑康一把将他扯到身前:“跟你一起的那人呢?” 黄毛咽了一口唾沫后,回答道:“刚才那位警察同志让我在这里等你们,他说他去老城区看看。” “妈的!”郑康两手叉腰,爆了一句粗口。 猫子趁势踩了杨锦文一脚:“郑叔,您瞧,您新收的徒弟刚上岗第一天,无组织无纪律,也太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郑康瞅了他一眼:“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猫子语塞,撇了撇嘴:“至少我很听话。” “听话有屁用,你要是把这个案子破了,你才是牛逼。”郑康不耐烦地道:“我去把那小子找回来,你跟在后面,找找目击证人。” 猫子耸了耸肩,一脸不情愿:“那好吧。” —————————— 雨依旧绵绵下着,乌云重新在天空聚集,一场暴雨开始酝酿。 杨锦文凭着脑海里的记忆,沿着黄翠翠回家的路线走着。 一路过来都有路人,而且五月三十号傍晚,天气炎热,在街道乘凉、遛弯的人很多,凶手不敢在这样的地方动手杀人,更不可能把尸体明目张胆的带走。 越接近老城区,道路就越荒僻,两侧已经没有了店铺,而且楼房破旧,没了人烟。 此时,杨锦文站在一个斜坡上面,俯视着下方的一片黑瓦红砖的低矮房屋,眼睛微微眯起。 这个地方就是黄翠翠最有可能遇害的现场! 杨锦文还能看见不远处的燕子河和安南钢铁厂,厂里高耸入云的两座烟囱,正不断地向低垂的天空排放着白色烟雾。 前世时,因为六月份的打黑除恶,专案组耽误了侦查时间,以至于这里被拆迁,事后推测的遇害现场,也无从考证。 杨锦文深吸了一口气,往斜坡下面迈去。 这里就只有一条主路,通往燕子河的岸边,沿岸不到三百米,便有一座石桥,横跨两岸,而黄翠翠的家就住在对岸。 但这片的区域并不算小,主路两侧都是即将拆迁的房屋,有的建筑已经坍塌,有的房梁倒了下来,路上堆砌着碎砖和瓦砾。 主路上原本铺着青石板,但已经被人撬走,地面坑坑洼洼。 两侧有水渠,从斜坡上流淌下来的雨水,正顺着水渠,往下流淌,汇入燕子河。 五月三十号傍晚,黄翠翠就是从这路过。 从棉纺厂到这里约莫三公里,黄翠翠的步伐很快,也就是七点半过后,她就能到达这里。 因为是夏天,这个时候,天还没完全黑透,凶手想要袭击她,只能是从两侧的建筑内跑出来下手! 念及于此,杨锦文转身钻入左边的一间房屋,然后一间一间的寻找。 此处无人,只有外面街道水流的声音,因为是雨天,天色黯淡,房屋里的光线昏暗无光。 住在这里的人早就搬走了,破败的座椅板凳、床板柜子,满目都是破败的景象。 杨锦文专注地寻找可疑的痕迹,身影在这些破败的房屋中转来转去。 走到中间的一处祠堂时,他耳边突然听见脚步踩踏街面水坑的声音,他心里一跳,急忙回过头去…… 第15章 被老鼠啃噬的手指! 杨锦文猛地转过身来,看清来人的样貌后,他顿时松了一口气,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唏嘘道:“师父,你差点吓死我了!” 郑康脸色铁青的盯着他:“杨锦文,你给我听着,不管你和陆局是什么关系!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你这徒弟,我不带了,你爱找谁,找谁去!” 杨锦文咽下一口唾沫,眨了眨眼:“师父,您发什么火呢?就因为我没等您?我这是来找线索来了!我认为黄翠翠肯定是在这儿遇害的,而且可能性很大!” 郑康咬着牙:“你少他妈的给我来这一套,找线索不是你这么找的!” 杨锦文解释道:“您瞧瞧这周围,五月三十号傍晚,这周围肯定没人,而且两侧都有障碍物,不管是杀人,还是干别的,这是最理想的场所,我并不是无的放矢。” 郑康直视着他的眼睛,伸出食指,用指头点着他的鼻子:“你知道我们做警察的为什么要传帮带吗?除了教你们这些新警的经验之外,还要守护你们的安全! 我们这次调查,如果是和心狠手辣的悍匪打交道,你一落单,很容易被人给盯上,一旦遇到危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明白不明白?!” 杨锦文叹了一口气,垂下头:“师父,我明白。” 见他虽然妥协,但并不是很服气,郑康鼻子都气歪了。“算了,你别叫我师父,我没你这样的徒弟,我高攀不起!” 杨锦文点点头,转身往祠堂的门口迈去。 郑康连忙喊道:“你干啥去?” “找证据!”杨锦文头也不回的道。 “妈的,我真是能遇着你这样的!一头倔驴!”郑康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祠堂两扇大门和门楣早就被拆掉了,应该是被人拿走当做了柴火。 迈进腐朽的门槛,便能看见里面的天井,绵绵雨水从天空飘下来,落在满是荒草的院落里。 这是四面围墙的木质建筑,一共有两层楼。两侧还有木质的圆形立柱,有的已经塌陷,有的被斧头砍过,这建筑有点像明清时代的状元府邸。 如果是深更半夜过来,很是吓人。 现在是雨天,光线昏暗,气氛自然也显得有些阴森。 郑康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瞥了一眼杨锦文:“我说,你小子胆子挺大啊。” “师……” 杨锦文想起郑康刚才是怎么怼自己的,便改口道:“郑叔,这里以前是状元林妙生的家,林姓是这儿的大姓,祖辈当过清朝的状元,这状元后来因为犯了事儿,家道中落,旁系族亲就把他的家改为了祠堂。 去年,政府的拆迁文件下来,这边的居民都迁走了,祠堂破是破了点儿,但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不是问你这个。”郑康翻了一个白眼:“我的意思是,你作为一个新兵蛋子,档案都还没调过来,就一头扎进这个案子,你胆子够肥的,你为的是什么?” 杨锦文一边向左侧的厢房走去,一边漫不经心的回答道:“为人民服务。” “啥?” 这话把郑康怼的愣住了原地,他想要给杨锦文两下,让他知道知道尊卑秩序。 迈入偏屋,杨锦文刚要往前走,却立即顿住了脚。 郑康被他挡在门外,不满地道:“你别挡道儿。” 杨锦文回过头,神情凝重,语气严肃地开口道:“咱们得马上通知技术队,黄翠翠的遇害现场找到了。” 郑康愣了好几秒,反应过来后,他忙地把杨锦文推开,把视线投向屋里。 这间屋子面向外面的主路,对面有一扇窗户,木质窗棂断裂了好几根,但就在这窗户下面,铺着枯黄的稻草。 稻草上凝固着一大滩粘稠的褐色血迹,青石板垒砌成的墙面,还印有一只血手掌! “吱吱吱吱……” 突然,从墙角的洞口里蹿出来两只肥硕的老鼠,把两个人吓了一大跳。 杨锦文用脚使劲往地面一蹬,老鼠受到惊吓,一溜烟,跑回了洞口。 杨锦文沉着脸:“这该死的畜生在舔地上的血!” 郑康呼吸急促,忍不住想要迈过门槛,但却一旁的杨锦文给拉住了:“别破坏现场!” ———————————— 下午一点。 呼啸而来的警车还没停稳,何金波打开车门,忙不迭的跳下了车。 接到郑康的通知后,他本来马上就要赶来,但因为要等队里的技术民警一起过来,所以来的迟了。 派出所的片警已经在祠堂门口拉起了警戒线,猫子和郑康站在警戒线外面,两个人正低头商量着什么。 何金波跑来,第一句话就问:“老郑,你们真找到遇害现场了?” 郑康眉头紧蹙的点点头,语气并不是很开心。“警戒线都拉起来了,这还能有假?” 何金波眉飞色舞的推了一把郑康的肩膀。 “有你的啊,这刚过去一天,尸源找到了,被害者的遇害现场也找到了,距离案子侦破已经不远了!老郑,你可给我们解决了不少麻烦,算你一功! 等案子侦破了,写案卷的时候,你署名在前!” 郑康摸了摸鼻子,没有吱声。 猫子在一旁像是憋尿一样难受。 何金波老狐狸了,一看这两人的表情就不对:“咋了?有什么问题?” 猫子‘尿’了出来:“师父,这个地方是杨锦文找到的。” “他?!” 何金波睁大了眼,忍不住问道:“他是怎么找到的这里来的?” 猫子一摊手:“我也一脸懵。” 何金波看向郑康,后者咳嗽两声,向下车的两个技术警员和温玲吩咐道:“带亚克板了吗?一会儿搭个桥,屋子里全是血,别破坏了现场。” 何金波见他左顾言它,先按下心中的疑虑,一同招呼技术人员进场。 一行人穿戴好一次性脚套和手套后,提着勘察箱,从祠堂门口鱼贯而入。 几个人刚到门口,便看见杨锦文蹲在窗户的墙角下面,脚下垫着一块红砖,他用两根细木棍,从稻草里拨弄了一阵。 而后,他眨了眨眼,用木棍夹起了某样东西,拿在眼前观察。 站在何金波身后的温玲,打眼一瞧,情不自禁的咽下一口唾沫:“这是被害者的手指!” 这手指已经被老鼠啃噬,只残留着半截指骨! 第16章 一鸣惊人! 当天晚上。 北城分局的刑侦会议室里。 暴雨敲打着外面的玻璃窗,齐窗高的洋槐树,在风雨飘摇中左摇右晃。 天花板悬吊的投影仪,发出一束白光,照在前面的幕布上。 分局主管刑事的陆少华坐在上首,手里夹着香烟,眉头紧蹙。 何金波作为重案队的队长,由他介绍案件情况,然而,他在大屁股电脑前,摆弄了半天,硬是操作不出来幻灯片。 “啧,这玩意怎么弄的?太麻烦了!”何金波心虚地看着陆少华:“陆局,要不,我就直接讲?” 陆少华翻了一个白眼:“上次市里组织各分局和辖区派出所的大小领导,去安南大学培训计算机,你小子在里面摸了三天鱼,连电脑键盘的字母都认不全,你以后怎么带队伍?” 你牛逼,你来给我认一个?何金波心里腹诽,但面上却是一脸谄媚。 没招儿,何金波只能叫来队里一个年轻刑警,这小子敲键盘倒是厉害,可是也把幻灯片放不出来。 这小子叫苦:“何队,投影仪有问题吧?” 这时,站在墙边的杨锦文走过来,低声道:“我来试试?” 何金波看见陆少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好点头:“那就赶紧坐下啊,别愣着了。” 年轻刑警让开位置,杨锦文顺势坐在电脑前,握着鼠标,打开电脑设置,快速地操弄了两下。 杨锦文抬头问道:“现场照片存在哪个文件夹的?” 何金波回答说:“文件下面标着今天的日期。” 杨锦文颔首。 片刻后,林家祠堂门口的照片出现在了幕布上,画面里是雨天,门前拉着警戒线。 坐在一旁的郑康,瞧了瞧自己的徒弟,心里十分不得劲。 倒是穿着白袍的法医温玲,笑意盈盈地盯着杨锦文,眼里全是小星星。 猫子也只配站墙根,他双手背后,握了握手心里的钢笔,对杨锦文的装逼嗤之以鼻。 想到自己今天白天侦查到的线索,陆局一会儿询问,自己一定要好好表现,心里又开始兴奋起来。 何金波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杨锦文的肩膀,然后走到幕布前,开始讲述案情情况。 “同志们……”何金波刚说完一句话,又清了清嗓子。 换做平时,陆少华没在场,何金波的开场白是:“一帮吃干饭的,给我听好了……” 但现在这个场面,容不得他半点放肆,何金波只能夹着尾巴,一本正经地道: “通过今天的侦查,我们同志的不懈努力,【530特大杀人案】的尸源已经查明,被害人叫黄翠翠……” 陆少华把手里的烟头插进烟灰缸里:“尸源是谁找到的?” “呃……”何金波看向大屁股电脑后面的杨锦文:“是咱们今天刚入职的实习警员小杨。” 陆少华点了点头,随口道:“不错。” 何金波顿了一下,等他不再吱声,便继续讲道:“黄翠翠是在五月三十号晚上,六点到深夜十二点遇害的,因为目击证人的证词,时间可以缩短在七点半到深夜十二点。 她的行动轨迹和遇害地点,我们今天也已经查明……” 他讲到这里,陆少华抬了抬手:“昨天下午找到尸源,今天又那么快找到被害人的遇害地点,这个又是谁最先发现的?” 你特么明知故问……何金波都无语了,但他也明白,对方是在提防队里的老帮菜,以防杨锦文的功劳被人给捞走了。 何金波提高了嗓门:“是杨锦文同志!” “做的好!”陆少华指着大屁股电脑:“这一看就是当刑警的好苗子。” 对于叔叔……不,对于领导的表扬,杨锦文只是礼貌性的笑了笑,便又把脸躲在电脑后面。 “真谦虚啊。” 郑康听见身边的温玲嘴里嘀咕着,这妮子的心思根本就没在案子上,一脸花痴状。 紧接着,何金波一口气把案情给讲完,不让陆少华有插嘴的机会。 “我们在现场找到了被害人的三根断肢,以及被害人的衣物……” 杨锦文把幻灯片放出来,幕布上呈现出一件女士牛仔上衣,一条白色的百褶裙,一个斜跨的女士提包,以及女士的贴身内衣。 这些衣服沾染了大量的血迹,从黄翠翠的尸体经过初步检验,凶手是用水果刀捅的黄翠翠的脖子,刺穿了大动脉,所以出血量才那么大。 见到凶案现场的照片,会议室里的气氛凝滞起来。 何金波顿了一下,让大家看清楚现场照片后,准备继续讲下去。 大屁股电脑的后面,传出杨锦文不咸不淡的声音:“从尸检情况、以及凶案现场来看,黄翠翠在五月三十号晚上七点半遇害,最晚不超过晚上八点。 凶手挟持黄翠翠之后,把她拖进祠堂,并没有进行猥亵,第一时间就选择杀人。 黄翠翠的三根断肢留在现场,墙上印有血手印,被害人应该是经过激烈反抗。 经过黄翠翠老公证实,她手提包里的钱财没少,杀人动机不是很明确。 八点钟杀完人,凶手脱下黄翠翠的衣服,把她的尸体带走,之后在某处进行了分尸。 尸体被分割成了十一块,几个小时后,凶手把碎尸丢在了芦燕子河的芦苇荡,有三块碎尸进行了掩埋,其余尸块处理的很随意。 从晚上八点,一直到凌晨五点之间,凶手杀人、分尸,弃尸。 这一连串的行动,都发生在九个小时以内!” 杨锦文打开自己开会前绘制好的地图。 此时,会议室里的所有人都已经目瞪口呆,不是说大家不知道这些信息,而是案件的线索,要经过反复推敲,组织语言,有条有理的进行汇报。 杨锦文事先都没准备过,他能够一口气复原案情情况,以及模拟凶手犯案过程的能力,绝对是顶级的! 并且,他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连停顿都没有。 要知道,无论谁在会议上发言,就算是打好了腹稿,讲话也是磕磕碰碰。 从杨锦文说话的语气里,体现的是自信和能力,更重要的是专业! 太他妈的的专业了……陆少华感觉自己倒像一个新兵蛋子。 他在市公安局开会,大领导也没这语言组织能力。 何金波和郑康更不用说了,两个人坐在椅子里,像是两头眼神痴傻的狒狒。 杨锦文没有在意任何人的眼光,他把自己标注的地图投影在幕布上,斩钉切铁的道:“这是棉纺厂到咱们北城区的地图,在地图上呈现一个‘十’字型。 ‘十’字最上面就是凶案现场,弃尸现场在‘十’字的右边,两地相隔五公里! 我推测凶手分尸的地方就在‘十字’范围内,极大概率是凶手藏身的地方!” 杨锦文话音一落,窗外的暴雨越是猛烈,夜空更是炸响一声惊雷。 “轰……” 第17章 针锋相对!(求收藏,求追读。) “这……” 何金波已经失去了语言能力,他看向幕布上的地图,‘十’字东北边的范围,已经被红笔给圈定。 很明显,这就是杨锦文认定要排查的范围。 何京东咽下一口唾沫,喃喃道:“这么大的一个地方,估计有几千户人,排查需要好几天,咱们的人手不够,可能要借助市局的力量。” 与他不同,陆少华的双眼放光,破案他不在行,但是打仗看地图,他是最喜欢的! 毕竟是从战场退下来的老兵,杨锦文的这一套分析和打法,有点像攻山头的意思。 他当即一拍桌子:“我去请援!” 杨锦文摇头:“陆局,不需要那么多人手,今天一早,我和何队、郑队说过,凶手有几个很显著的特征。 第一,凶手在九个小时以内,进行杀人、分尸和弃尸,连续奔波三个地点,他的杀人动机虽然不明确,但我推测,凶手极大概率是想要被害人的内脏器官。 这人可能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至于他拿这些东西来干什么,我们暂且不论。 第二,凶手有一辆可供载人的交通工具,我推测为摩托车。 如果是轿车的话,他用不着在凶案现场把人给杀了,再把尸体带走,他可直接带走活人。 第三,技术队从现场采集到了血足迹,通过对足迹的弓长、步态等分析,凶手身高为163到165cm之间,体重偏瘦,不超过55公斤。 如此一来,咱们只要在这个范围内寻找患有精神疾病、家里有摩托车、符合此等身高体重的犯罪嫌疑人!” 说完后,杨锦文接过温玲递来的矿泉水,点了点头:“谢谢。” 他喝完水,一抬头,便看见会议上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盯着他。 “怎么了?”杨锦文眨了眨眼。 温玲凑在他耳边,提醒道:“你把他们吓着了。” 杨锦文咽下一口唾沫,看向坐在上首的陆少华和一直没说话的大队长张斌:“陆局,张大,我分析的有问题?” 陆少华直摇头,看向张斌:“你有问题吗?” 张斌也是一摇头:“我没问题。” “我有问题!”何金波和郑康一同举起手来。 何金波望向桌旁的郑康,示意他先说。 郑康早就按耐不住了,就等着这话。 杨锦文的表现哪里像一个刚入职的新警,他不仅分析的头头是道,而且警务指挥也很娴熟。 但是,大家都懂得一个成语,纸上谈兵。 郑康是老刑警,侦查案子求的是一个稳扎稳打,杨锦文的思维跳跃的太快了,步子迈的太大,不仅容易漏掉线索,而且还很容易造成冤假错案。 特别是对嫌疑人身高和体重的描述,这简直就是扯淡! 郑康马上就讲道:“杨锦文,今天下午,技术队刚从现场采集足迹回来,根本就没来得及对比,你是怎么得出凶手身高和体重的结论?” 听见这话,何金波跟着点头:“杨锦文同志,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抓错了人,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 杨锦文面对师父杀人的眼神,不慌不忙地道:“开会之前,我去过技术队,凶手的足迹是我对比出来的。” 一群人齐刷刷地看向技术队的马主管,这人五十来岁,戴着一副玳瑁眼镜,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见这么多人望向自己,他立即坐直身体:“这个……足迹采集、特征分析等等,确实是在小杨的帮助下完成的。 事后对比的结论,是小杨的结论,我们队里是没结论的! 就算是把足迹拿去市局,给专家看,也要好几天才能出结果……” 这句话兜兜转转,主打的就是别问,问我就不知道,别把事儿栽在我头上。 会议室里的老帮菜都知道他的德行,说话艺术登峰造极,要不是眼下侦查的是命案,这老家伙可能会喋喋不休说个半个钟头,而且你还不知道他说的内容是啥。 但他这句话等于把杨锦文给卖了,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没结论总比出错好,多做多累,少说不惹麻烦。 一群人又齐刷刷地看向电脑屁股,杨锦文正了正脸色,开口道:“足迹鉴定是一门很高深的学问,我上大学期间就立志从警,对足迹学有过深入研究。 以马玉林老爷子为原型的电视剧【觅踪擒魔】,我特别喜欢,同时也研读过相关的文献和著作。 【530特大杀人案】凶案现场的足迹,我可以保证,我的结论没有错!” 何金波立即反驳道:“你给我开玩笑吧?你就是把这例足迹拿到市局,拿去省厅,也没有哪个专家敢把凶手的身高,定死在这个范围! 163cm到165cm,误差不到3cm,这是什么概念?你明白吗?” 杨锦文不慌不忙地道:“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这案子你可负不起责任!”郑康厉声道:“你小子今天刚从警的第一天,你不知道避避锋芒?你太气盛了!” 说完后,他看向陆少华和张斌:“陆局,张大,我建议有关凶手的身体特征,咱们先不论,直接按照前两个条件摸排。” “我不同意!”杨锦文站起了身,直视着郑康的脸:“如果把凶手的特征拿掉,在排查的过程中,很有可能漏掉他! 打草惊蛇了,他肯定会跑! 凶手一旦逃去外省,我们根本没有能力追逃!” 不管会议谈论的情况怎么样,最后拿决定的始终是大领导。 陆少华也很犹豫,杨锦文从警是他安排的,毕竟是老战友的儿子,又是高材生,资质不差。 找到尸源,寻到凶案现场,杨锦文的能力可谓是可圈可点,根本就不像一个实习警员。 他这一套分析,也很有说服力,但事关命案的摸排,陆少华不敢站在他那一边。 同样,他也明白郑康也是在关心自己这个徒弟,这个案子一旦走错了方向,导致抓不到凶手,无法结案,杨锦文的仕途可能就止步于在后勤端茶倒水了。 陆少华思前想后,决定还是稳妥一些,他刚要做出决定,杨锦文抢先开了口。 “陆局,张大,何队,我希望你们能够考虑我的建议,这是一条很重要的排查线索,如果不能早点抓到人的话,这个凶手还会继续犯案!” 听见这话,会议室里的人睁大了眼,郑康更是怒火中烧,直勾勾地瞪着他。 杨锦文没有回避任何人的视线,他心里清楚,明天就是六月三号,如果抓不到凶手,第二名被害人江燕就会有危险! 这个凶手可是个吃人心肝的恶魔! 第18章 你安慰安慰我 从会议室出来之后,已经是深夜十点。 刑侦队办公室的走廊,郑康一把将杨锦文拽进自己的小隔间,指着他的鼻子喝问道:“你给我撂一句实话,你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学来的?” “师……这您不要管,这个凶手,咱们一定要尽快抓捕,不能让他继续杀人!” “你……” 郑康想要爆一句粗口,但又赶紧止住话头。 他之所以想要骂娘,是因为杨锦文改了口,不再叫他‘师父’。 这明显就是一种对抗! 郑康冷眼盯着他:“你知不知道,要是刚才陆局和张大答应了你的要求,事后抓住凶手,发现和你描述的身体特征不一致,你在安南市一辈子都当不了警察!” 杨锦文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他吐出了一口气,回答道:“我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是老刑警,你应该清楚我在会议上所说的话,只要我们进行大规模排查,很有可能引起凶手的察觉,他会跑的!” “跑了又怎么样?!”郑康怒气冲冲地道:“我当了三十几年警察,你这样的人我见的多了! 好出风头!逞能!想要立功!年轻气盛!但是你知不知道,一旦出现错误,这是你一辈子都抹不掉的污点! 你是高材生,你聪明,就刚刚技术队的那个老马,你看明白了吗? 我们局里像他那样的人很多,尽量把自己的姿态放低一点,别让人抓着把柄,就算陆局是你老爸的战友,你也不要那么嚣张! 记住了,你的敌人不一定是那些罪犯,还有可能是你身后的人!” 杨锦文哪里不清楚这话的意思,前世时,他也曾身处这样的旋涡。 他点点头:“我明白。” 见他服软,郑康脸色好看了一些。 他拍了拍杨锦文的衣领:“吃点东西去,今天晚上在会议室对付一宿,明天一早就开始排查。” 杨锦文抿了抿嘴:“但我还是会按照自己的方式来排查。” 郑康咬了咬牙,没吱声,走出了隔间。 何金波、猫子和法医室的温玲正在外面偷听,见他出来,三个人赶紧缩回脑袋。 “那个,小温啊,你刚来,队里你还不熟悉,正好,我带你去转一转……”何金波拉着温玲就开溜。 猫子像是无头苍蝇一般,跟着走了两步,然后又转身,往走廊的洗手间走去:“那个,郑叔,我上厕所?一起?” “滚!”郑康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 深夜十一点。 重案队的小会议室里,墙上挂着的表盘,秒针按照既定的轨道转动,发出清脆地‘哒哒’声。 杨锦文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盯着百叶窗前的三块线索板,认真思索着【530特大杀人案】的线索。 他重生回来不过两天,在这两天时间内,他感觉像是处于梦境中一般,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重生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啊?我为什么要重生? 杨锦文叹了一口气,抿了一口茶。 这时候,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温玲和猫子在外面探头。 “能进来吗?” 杨锦文坐直身体,笑了笑:“这是会议室,又不是我的办公室,你们请随便。” 还你的办公室……猫子心里腹诽,多大脸啊? 温玲两只手里各端着一个方形铝制饭盒,这种饭盒底座有一个活动的长柄把手,把手是U形,可以握在手上,也可以翻过来,卡住饭盒的盖子,盖子就不会脱落。 温玲把一个饭盒放在杨锦文面前的桌子上,殷勤道:“没吃晚饭吧?方便面,趁热吃点。” “谢谢。”杨锦文点点头。 “对了,我叫温玲。” 猫子捧着饭盒,坐在会议桌边上,一边吸溜面条,一边嘀咕:“温法医,这小子早就知道你叫啥了。” 温岭没搭理他,伸出柔软的手掌。 杨锦文抬手和她握了握:“你好,温法医。” 温玲笑脸盈盈:“叫我玲玲就行。” 坐在另一侧的猫子一脸幽怨,说话时,嘴里还塞着一半面条:“刚刚你对我就不是这样说的?” 温玲侧头,给了他一个白眼。 她转回头,双眼笑成了月牙:“杨锦文,你可别丧气,就算陆局否决了你的提议,但是你很勇敢啊。 你从警第一天,就敢在这些老帮菜面前耍大刀,要是我的话,我什么都不敢讲。” 猫子无语道:“他这是有勇无谋,爱出风头。” “要你多嘴?” “来,吃面。”温玲想要帮杨锦文撬开饭盒,但手被烫了一下。 杨锦文接过手,关切道:“手没事儿吧?” 温岭摇摇头:“没事儿,吹吹就行。” 总不能让我吹吧……杨锦文赶紧把她的手放开,选择撬开饭盒盖子。 温玲失望地眨了眨眼。 猫子伸着头,看见这两人的模样,心里一酸,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这新来的女法医到底是看上这小子哪点了?这才没见过几次面啊,自己也不比杨锦文差,再说,他还是先入的职。 这不说,杨锦文先前在会议上,胆子也大了,猫子当了小半年的实习警员,到现在还没和陆局说过一句话呢。 猫子有些不服气,向正在吃面的杨锦文问道:“小杨,要不要咱俩比一比,看看谁先抓到凶手?” “毋庸置疑,肯定是你。”杨锦文看都没看他。 “你!”猫子被这话噎住。 温玲咯咯的笑着。 吃饱喝足后,温玲拿着饭盒回自己的法医室。 明天一早,市局各中队联合排查,市局宿舍的床铺不够,于是,杨锦文和猫子留在会议室里打地铺。 外面的雨还在下,但雨势没有那么猛烈了。 猫子睡在角落的凉席上,隔着会议桌的腿儿,看向杨锦文:“小杨啊,你对新来的那个温法医怎么看?” “我睁着眼看。” “我靠,你能不能说点人话?” 猫子翻了一个身,脸朝向杨锦文:“人家明显很喜欢你,我可听说了,市局支队的支队长是温法医她爸。” “又不是我爸,关我什么事儿?” “难道你不喜欢她?哪怕一点?” 听见这话,杨锦文翻了一身,背对着猫子,一声不吭。 猫子心里难受死了:“你说句话啊,你要是不喜欢,那我可就下手了!” 杨锦文还是装着没听见。 “你这人礼貌吗?”猫子从凉席上坐起来,嘴里骂骂咧咧。 第19章 地毯式搜查!(求收藏,求追读。) 下了一夜的暴雨,市局的院子里积满了雨水。 早上六点,城北分局各个中队,包括辖区派出所、联防队的人都到了。 遇到特大刑事案件,每天早晚都要开会,遇到大规模排查,更要提前做动员。 杨锦文和猫子站在实习警员的方队,听着陆少华和张斌发言,并且由重案队的何金波分派任务。 从棉纺厂到老城区那一带的路,叫上水路,右侧横向的路叫下水路,这条路三公里之外就是燕子河。 今天的任务就是拉网式搜查“十”字型东北边的区域。 上水路派出所提供的消息是,这一带居住的人口近三千人,居民楼都是七层,还有不少工厂在里面,而且里面巷道很多,七绕八拐的。 为了在天黑之前,把凶手找出来,陆少华还找了市局交警支队的支援,在外围把守。 紧接着,全员出动,联防队开来了两辆大卡车,杨锦文用不着开那辆边三轮。 杨锦文攀上大卡车,站在车厢里,跟随着其他人挤在一起。 他望向天空,风把云撕开一条口子,阳光从云层里露了出来。 猫子紧挨着他,嘴里嘀咕道:“这什么破车啊,颠来颠去的,人还没到地方,我隔夜饭都得吐出来。” “总比骑边三轮好。”杨锦文从兜里掏出用塑料袋装着的六个馒头,分给他一个:“给。” “你从哪儿拿的?”猫子摇头:“我晕车,恶心,吃不下。” 杨锦文一边吃,一边回答道:“还能从哪里拿,食堂呗。” 猫子讶异:“食堂的范大爷可抠门了,买的米都是陈年旧米,他能给你六个馒头?” “我今天早上和陆局、张大一桌吃的饭。” “难怪!”猫子一脸鄙夷:“杨锦文同志,你这是关系户啊,这老范真是狗眼看人低。” 杨锦文嚼着馒头,努了努嘴:“你拿一个,今天要排查一整天,不一定有吃饭的时间。” “那行。”猫子领了心意,拿一个揣进兜里。 接了这份善意,猫子对杨锦文的观感稍微好了一些,低声问道:“我昨天晚上听见你没把郑叔叫‘师父’了?” 杨锦文点头:“被你听见了?” 猫子一睁眼:“咋得?你还想造反?我可给你说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规矩你得懂! 老郑脾气是不好,但对徒弟那可是真关心,我听队里的老帮菜说,老郑以前有一个徒弟,在某个案子的侦查中,打了嫌疑人,这嫌疑人把一个小姑娘给强女干了。 嫌疑人的家里有点儿背景,对方就把老郑徒弟给告了,还上了报纸,影响很坏。 老郑徒弟受到了处罚,为了这个,老郑闹到市局去了! 所以啊,别看他骂你,但他是真关心你!” 杨锦文叹了一口气:“如果现在这个案子出了岔子,因为我说的那些凶手特征,导致重案队抓错了人,你说我还叫他师父,会不会连累他?” 猫子一时间没转过弯来,卡车一晃,他差点摔下去,幸好杨锦文抓住了他的胳膊。 他抬过脸来,惊讶道:“我靠,敢情你不是为了气老郑,你是怕连累他?要这么说的话,你分析的凶手身高,胡扯的吧?” 杨锦文没吱声,通过嫌疑人的脚印,推断凶手的身高,是有公式可以套的,他前世从警几十年,看过无数的脚印和指纹。 对于【530特大杀人案】嫌疑人的身高,他有把握,误差最多1cm到2cm,体重更是无误。 郑康的事情他也知道,因为他前徒弟的事情,所以他也背上了一个处分,要不是因为这个,重案队队长的职务可能就是他的,也不至于只挂了一个副职。 半个小时后,卡车开到了凶案现场,也就是上水路。 车一停,联防队的人从卡车两侧跳下车,排好队,由重案队的刑事警员带组,挨家挨户的敲门。 郑康从一台白色桑塔纳下来,向杨锦文招招手。 猫子也准备去找自己的师父,临走之前,他嘱咐道:“还是那句话,认了师父,就是一辈子的,别和老郑犟了。” 杨锦文点点头,汇入郑康的组里。 “我们先去那边的居民楼,门牌号23,大家机灵一点,重点询问家里是否有摩托车的,有没有患精神疾病的,要是问到情况了,马上用步话机联络,两人一组,随时通报消息。 记住了,咱们这次找的是杀人犯,要是遇到了,千万别和他硬抗,别没轻没重,盯死了就行。” “放心吧,郑叔,我们又不是第一次参与排查了。” “郑叔,你旁边这个年轻人是新收的徒弟吧?个子挺高啊,没少向你孝敬香烟吧?” 郑康呵斥道:“滚,赶紧做事,别瞎咧咧了。” 几个联防队员点头,直奔对面的街道。 郑康看了一眼杨锦文,什么都没说,大踏步过街。 杨锦文跟在他的身后,同样也默不作声。 十分钟后,郑康迈进一家小卖部,向老板开口道:“老板,我们是北城分局的,你知不知道谁家有摩托车?” 他话音刚落,玻璃柜台后面的老板翻了一个白眼:“有摩托车的多的去了,我家就有。” “那你知不知道,谁家有患精神疾病的,或者是二傻子?” “有啊,我前两天在大槐路看见一个二傻子,以前没见过,不晓得是从哪里来的,大雨天的,蹲在路边的垃圾桶旁边傻笑。” “是吗?”郑康皱眉,这和凶手的画像有点不对。 老板点头:“真的,一个上了年龄的中年妇女。” 郑康翻了一个白眼,准备转身走人。 这时,杨锦文走上前,向老板开口道:“老板,你好,是这样,我们要找的人,身高大概在164cm,体重55公斤。 他家里除了有摩托车之外,他可能还患有精神疾病,也有可能现在好了,但以前肯定是头脑不正常的那种人。” 郑康停住脚步,等着老板回答。 老板想了想,摇头:“这么多条件加在一起的话,我还真没见过附近有这样的人,你们去别处问问吧。” 杨锦文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郑康瞥了他一眼,出门之后,他掏出步话机,向几个联防队员吩咐道:“大家注意啊,加一个条件,嫌疑人的身高可能在一米六四左右,体重55公斤。特征很明显,千万别漏掉了。” 第20章 华子的魅力! 郑康手里的步话机立即传来回音:“郑叔,您确定嫌疑人的身高和体重有这么精确?这可是缩小了排查的范围!” 另一人也道:“对啊,郑叔,我刚问了一组,他们可没附加这个条件。” 郑康抽了一口烟,拿着步话机回答道:“废什么话,就按照我说的排查!” “听您的。” “行吧!” 小卖部里,杨锦文听着步话机里的联络声,微微叹息了一声。 “老板,给我拿两瓶健力宝。” 杨锦文掏出钱包,又指着货板架上的中华香烟:“你这中华怎么卖的?” “软的还是硬的?” “软的。” “30块。” “行,给我拿一盒。” 杨锦文结了账出来后,郑康已经向旁边的一家面馆走去。 他快走两步,把手里的东西塞进师父的怀里。 郑康低头一瞧,一本正经地道:“怎么?想贿赂我?” 杨锦文点点头:“对啊,您敢受贿吗?” “你行贿都不怕,我还怕个屁啊!”郑康拿走了中华,撕开包装,抽出一支,叼在嘴里。 他用打火机点燃后,美美的吸了一口,本来想要抽出一支给杨锦文,想想后又算了。 杨锦文眉开眼笑,凑近道:“师父,等这个案子破了,我送您一瓶铁盖茅台,我爸珍藏的。” 郑康连忙摆手拒绝:“那可不行,不然我真成受贿的了。” 杨锦文笑眯眯道:“咱们找个小饭馆,我来开瓶,咱们一起喝,这就不算行贿了吧?” 郑康犹豫片刻后,答应了下来:“你爸是钢铁厂的副厂长,家里条件好,不像猫子,有一个爱赌的爸,生病的妈。 打你一次秋风也行,到时把何队也叫上,他为人不错,以后也能帮你扛事儿。” “明白。”杨锦文点头。 “行了,咱们挨个查,最终是什么结果,现在谁也不知道。”郑康把烟抽完,带着杨锦文迈进面馆。 …………………… 时间来到下午,搜查已经进行了五个小时。 上水路和下水路的结合处,有一家露天台球厅,上面拉着绿色的防水布,防水布下面凸起了一大块,里面积满了昨夜落下的雨水。 陆少华和张斌站在台球桌旁,两个人面色凝重,一人双手叉腰,一人双手背后。 何金波指着放在台球桌上的纸质地图,开口道:“陆局,张大,联防队已经把上水路这片区域,搜查了三分之二,重点是凶案现场一里以内,咱们已经全部问过了。 五月三十号晚上七点到八点,并没有人发现有可疑男子,骑着摩托车从老城区进出,倒是有不少目击者看见过被害人黄翠翠。” 张斌疑惑道:“凶手杀完人之后,会不会一直到很晚,才从老城区出来?” 陆少华点头:“也有可能,但分尸现场在别处的话,凶手分尸和抛尸的时间可能来不及。” 何金波回答说:“上水路的住户,我们已经在挨家挨户排查,包括下水路在内,现在已经找到登记和没登记的摩托车,一共134辆。 同时有摩托车、家里有精神病患者的也有五户人家,我手下重案队的人,已经在筛了。” 陆少华问道:“有符合条件的吗?” 何金波摇头:“现在还没收到通知。” 张斌摸着下巴:“陆局,会不会是弄错了?我总觉凶手患有精神病,这种推测不太可靠。” 陆少华没吱声,而是看向何金波,后者解释道:“张大,我觉得这个特征是很有必要的。 凶手只拿走了被害人的内脏器官,把躯体分割后抛掉,抛的也不是很彻底,这就很矛盾了。 凶手不图财,不图利,和被害人有仇的,我们也都详细摸排过,并没有发现有可疑人员作案。 通过种种推测,我琢磨着就算凶手表面上看着很正常,心理方面肯定是有问题的。” 陆少华搭话道:“不管这个特征对不对,在凶案现场的周边排查,也是务必要进行的。” “陆局说的没错。”张斌点头。 何金波稍稍瞥了一眼张斌,很明显,老张有些想要点杨锦文,不过被自己和陆少华给掐灭了。 陆少华沉吟了片刻,向何金波吩咐道:“你去通知联防队和辖区派出所,谁要是把人给我挖出来,分局给他申请一个三等功。” “好!”何金波点头:“联防队有一大帮子人想要捞着功劳转正,正好可以刺激一下他们的积极性。” 一直到晚上八点,排查人员累的人仰马翻,但区域太大,依旧没有搜索完。 但现在更不是懈怠的时候,白天的排查还算轻松,晚上正是下班的时候,人都在家里,更需要一户不漏的走访。 杨锦文的双脚都磨出了水泡,脚底又酸又麻,只能歪着脚,跟在郑康的身后。 郑康倒是习以为常,从警几十年,隔三差五都要外出走访,早就练就了一双铁脚板。 通过漆黑的楼道,他们来到一处院落,这个地方四面都有居民楼,楼高七层,楼道不在楼里,而是建在外墙,从两侧都可以上去。 郑康先是在一楼敲开了几家住户,问了一遍后,并没有任何结果。 他刚要上楼,杨锦文指向一楼靠墙的一个隔间。 “师父,这屋里的灯刚刚还亮着,咱们排查其他家的时候,这灯突然就熄了。” 郑康退回来,看了看房门,门楣边并没有门牌号,不像是正常的屋子,倒像是一个杂物间。 他走过去,敲了几下门:“有人在吗?” “里面有人吗?”杨锦文也跟着喊道。 但屋里并没有人回应,门外也没有窗户,根本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杨锦文道:“师父,我去问问隔壁住户。” “行。”郑康答应一声。 杨锦文刚要挪步,这时,屋里的灯突然亮了起来。 郑康马上喊住他,片刻后,房门从里面拉开。 一个干瘦的老头儿出现在他们眼前,脸色蜡黄,声音干涩:“你们找谁?” 杨锦文刚要开口,郑康赶紧拽了一下他的衣角,向屋里的老头儿笑道:“老哥儿,咱们又见面了。” 第21章 网格式排查!(求收藏,求追读!) 老头儿眼睛微微眯起,仔细地看了看郑康的脸后,疑惑道:“咱们上午好像见过?” 郑康一边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一边点头:“对,我姓郑,我没记错的话,你姓李?” “叫我老李就行。” “这屋里就你一个人住?”郑康右脚悄悄地顶在了门缝下面。 前世时,杨锦文非常了解师父的行为动作,只要他把身体侧开,那就表明眼前站着的人,在他心里有很大的问题。 “对,就我一个人住,租不起太贵的屋子,这个隔间本来是放杂物的。” 郑康继续问道:“你老家是哪儿的?” “龙门镇,李家村。” “五月三十号,晚上七点过后,你在哪里?” 老头儿皱眉道:“你不是知道吗?我在棉纺厂那边的菜田里干活。” 郑康眯着眼问道:“几点下的班?” “我不记得了。” “你平时是骑车去棉纺厂那边,还是搭公交车?” 老头儿摇摇头:“我哪里有摩托车,我也没闲钱搭公交车,来回都是走路。” “行,谢谢你配合。”郑康点点头,把伸在门缝下面的脚缩了回来。 老头儿眉眼一下子舒展开,僵硬的表情也变得松弛:“那你们慢走啊。” 房门一关上,杨锦文立即把郑康拉到一边,迫不及待地开口道:“师父,这人表情不太对。” “是有些不对劲,但不符合凶手的特征。”郑康蹙眉沉思。 “我去问问隔壁住户。”杨锦文走到一户人家前,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被拉开,穿着背心的中年男人看见他们,不耐烦地道:“怎么又是你们,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不好意思,再打扰你一下。”杨锦文笑了笑,指着靠墙的隔间:“那间屋子里住着几个人?” “你说老李啊?这老家伙住在这里好几年了,就他一个人住。” “他有没有摩托车?家里有没有患有精神疾病的亲属?” 男人摇头:“你问的这个我哪里知道,摩托车的话,他肯定没有。” 他刚说完,门后一个肥胖的中年女人双臂抱胸,搭话道:“咋没有,前天凌晨,我还被摩托车的声音吵醒了,早上我出去买菜,看见李老头家门前停着一辆摩托车,不知道是谁的。” 杨锦文睁大了眼,郑康也赶紧凑过来追问:“你确定是前天凌晨?你听见摩托车的声音具体是几点钟?” “我那时正在睡觉呢,哪里记得是几点钟,我早上去买菜的时候,看见那辆摩托车脏兮兮的,轮胎上全是泥。” “就是他!”杨锦文双眼一凝。 郑康咽下一口唾沫,喊道:“叫人!” 杨锦文立即拿出步话机,通知在周边排查的联防队员。 之后,他向正在看戏的这两口子讲道:“麻烦你们帮我一个忙。” 几分钟后,中年女人小心翼翼地来到隔间门前。 杨锦文和郑康躲在房门的两侧。 女人咽下一口唾沫,捏着嗓子,向里面喊道:“老李,你……你在家吗?你们家有没有醋,借我一点,我老公想吃点饺子,我们家的醋用完了。” “老李,老李……” 女人额头渗出晶莹的汗珠,平常老实巴交的老李头,她以前都不会多看一眼的人,此刻在她心里,已经像是被绳索五花大绑,被法警押去野外枪毙的穷凶极恶之徒。 她看向郑康,用眼神询问要不要继续叫门。 郑康刚要给她打一个手势。 这时,杨锦文推开女人,后退两步,一脚把房门给踹开。 “嘭!” 郑康还没反应过来,杨锦文已经冲了进去。 入门竖着一个柜子,将房门和摆在中间的床铺隔开,右侧是厨房和洗手间。 屋内的空间狭小,一片狼藉,散发着一股恶臭的味道。 天花板虽然亮着灯,但屋子里根本没人。 郑康冲进来时,手枪已经拿在手上,身后跟着刚赶来的几个联防队员,个个手持警棍。 他看向阳台,地板上铺着一层透明的塑料膜,这玩意是用来搭建蔬菜大棚的,塑料膜明显清洗过,一角还沾染了血迹,没有清除干净! 杨锦文从厕所里跑出来,满头大汗地喊道:“人从厕所的窗户跑了!” “马勒……”郑康骂了一声,一边带人绕到楼房后面,一边向各组人员通报。 片刻后,其他排查组收到消息,迅速围了过来,属何金波和猫子跑的最快,猫子一瘸一拐的,看样子白天没少走路。 十几个人围在一起,人手一只手电筒,并握持警棍,重案队的更是拿着枪。 何金波气喘吁吁地问道:“什么情况?” 郑康立即回答道:“五十几岁一个老头儿,刚问了他的邻居,这人叫李红兵,身高一米六,我们在排查时,发现六月一号,他门前停着一辆轮胎沾满泥污的摩托车,再次询问时,他马上就从厕所的窗户跑了! 而且我们刚进去的时候,看见阳台铺着带血的塑料膜!” “妈的,肯定是这人!”何金波两手叉腰,向猫子喊道:“人肯定还没跑远,告诉所有人,把这一块全部给封禁,一寸寸地给我搜!” 他话音刚落,左侧围墙后面响起了一阵激烈的狗叫声。 “汪,汪,汪汪……” 一群人看过去时,杨锦文已经借助旁边的一棵榕树,攀上了三米多高的红砖围墙。 郑康正想喊他,便听见杨锦文站在围墙上,向后下方喊道:“站住,别跑!” 一听这话,众人心中一凝,赶紧奔向围墙,爬树的爬树,搭人梯的搭人梯。 杨锦文从围墙上跳下,在漆黑的巷道中,追逐前方不断奔跑的身影。 巷子外面矗立着水泥杆,上面有一盏路灯,一条右侧向下的道路,铺着石板台阶。 对方从黑暗中跑到路灯下,快速地跑向左侧,往台阶下狂跳。 杨锦文身高一米八五,动作比他更快,但是因为脚下的路不平,他不敢扑上去。 直到对方的脚步落在下方的马路上,杨锦文往前纵身一跃。 两个人一同摔在了马路上,杨锦文翻身起来,膝盖死死地顶住这人的后背,并把他右手臂反扭过来。 “警察,别动!” 与此同时,何金波和郑康带着联防队员,从长长地台阶奔下来,十几支手电筒的光晕,齐齐地照射在了马路上…… 第22章 抓捕! “放老实点!” “把另一只手扭过来!”何金波一边喊道,一边从腰里拿出手铐,亲自为其戴铐。 因为有人帮忙,杨锦文长出了一口气,赶紧让开身。 戴好手铐之后,两个重案队的老帮菜攥住嫌疑人的肩膀,使劲往上一拽。 “蹲下别动!” “脸抬起来!” 嫌疑人不仅不抬头,还往地上喷了一口血水,一颗牙齿也一同被吐出了出来。 可想而知,杨锦文扑过去那一下有多猛,明显是带着情绪的。 何金波瞧了他一眼,不但不批评,还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紧接着,何金波走上前,蹲下身,攥着嫌疑人的头发,把他的脑袋提起来。 猫子拿着手电筒,把光亮照在这人的脸上。 何金波厉声喝问道:“叫什么名字?” “李红兵!” “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李红兵紧抿了一下嘴,回答道:“杀人。” 听见这话,何金波和周围老帮菜们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能承认就好,免得去了审讯室,还得跟他周旋。 何金波继续问道:“还有呢?” 李红兵恶狠狠地道:“分尸。” “几月几号杀的人?杀的谁?在哪里分的尸?说清楚!” “五月三十号晚上,杀的谁我不清楚,反正是一个女人,分尸的地方在出租屋里。” “在哪里杀的?” “老城区的一个废弃祠堂里面。” “你把尸体扔在哪里了?” “安南钢铁厂燕子河旁边的芦苇荡里。” 何金波表面上虽然很严肃,但心里却是非常舒坦,日期能对上,地点也能对上,再找到分尸现场和作案工具,百分之百没问题了。 “带走!”何金波向几个下属吩咐道。 这时,郑康才刚跑下台阶,他的脚一瘸一拐,明显是扭到了。 郑康先是看了一眼李红兵,连忙问何金波:“招了?” 何金波笑着点头:“分尸的地方就在他家里,时间和地点都能够对上。” 说完后,他看向杨锦文:“是你徒弟抓的人,到手的三等功!” 郑康还没做出反应,便看见杨锦文往上迈了几步台阶,拦在李红兵身前,上下打量着他。 李红兵眼神不躲不闪,直视着他的眼睛。 杨锦文一字一句地问道:“人真的是你杀的?” “废什么话!”李红兵舔了一下嘴唇,眨了好几次眼。 何金波走上前,嘱咐道:“别问了,带去审讯室再说。” 杨锦文犹豫着,但重案队的刑警已经把李红兵押走。 不用说,何金波和郑康都知道杨锦文心里想着什么。 目测的话,李红兵的身高最多160cm,有没有患有精神疾病,暂时还不清楚,只有用来抛尸的摩托车,符合排查时的特征。 郑康拐到杨锦文跟前,安慰道:“小杨,别灰心,这个案子能侦破,你功不可没,而且还是你亲自抓到的凶手,没有人会怪你的。” 何金波附和着:“对啊,破案就是这样,这条路走不通,咱们就走另一条路,最终结果没错就行了。” 倒是一旁的猫子有些无语:“你还有啥不满的啊,入职第二天就拿了三等功,多少人羡慕你,还摆着一张臭脸,给我看啊?” 杨锦文没搭理他,转身就往台阶上跑。 郑康喊话:“你干什么去?” “我去分尸现场!”杨锦文头也不回地道。 何金波笑了笑:“老郑,你带的这徒弟啊,以后有你好受的!” 猫子一脸谄媚:“是吧?我也觉得。” 何金波瞪了他一眼:“没出息的家伙,你要是有杨锦文脑子转的一半快,我就烧高香了!” —————————————— 李红兵的家门口已经聚集了一大帮人。 陆少华、张斌,以及准备入场的法医温玲和技术人员。 陆少华提醒道:“老郑他们进行抓捕时,进去过现场,你们勘察的时候,把他们的脚印和指纹给排除,别搞混了。” 马博明点点头:“放心吧,陆局。” 温玲穿戴好一次性手套和脚套,提着金属箱,最先入场。 她先是在客厅看了一圈,把这里留给马博明带来的人,然后直奔洗手间。 相比客厅的脏乱差、臭气喧天,洗手间却打扫的很干净,并且还能闻见洗衣粉的清香味儿。 要分尸的话,家里哪个地方最好? 答案肯定是洗手间,不仅用水方便,而且还方便冲洗。 剁下来的骨头残渣和肉末,也能往下水道里倾倒。 尸体已经被分割丢弃,而且分尸现场并没有出现新尸体,温玲是可以不出现场的,但陆少华找她来,是专门找几样东西。 那就是被害人黄翠翠的内脏器官! 分别是心脏、胃、肝和肺! 这屋里空间很小,堆满了李红兵捡来的废纸皮、墙角还堆满了北冰洋牌子的空汽水瓶。 五六个人在里面根本就转不开身,要么是一个人的屁股对着另一个人的脑袋,要么是一个转身就能碰见另一个人手里的勘察刷。 屋里没有冰箱,温玲只好去厨房翻找锅碗瓢盆,把空间腾开给他们先勘察。 不到半个小时,马博明的技术队将一件件物证给找了出来。 “就是这双回力运动鞋,41码,鞋底的花纹和凶案现场的鞋印一致。” “我这里有发现!” 一个民警从柜子下面拖出一个蛇皮口袋,袋子一打开,里面放着一把带血的斧头,褐色的血迹布满了斧面和木质把手。 紧接着,民警蹲在阳台,用手里的棉签,刮擦透明塑料膜上的血迹。 陆少华和张斌站门口,互相望了一眼,顿时松了一口气。 只要把被害人的血迹拿到市公安局物证中心去检测,确定是黄翠翠的DNA,证据链齐全,再拿下犯罪嫌疑人李红兵的口供,这个案子就撰写案卷,移交给检察院。 张斌看陆少华一脸疲惫,关切道:“陆局,您也跟着忙了一整天,时间不早了,这里就交给我吧,您先回去休息?” 陆少华点点头:“那行,大家都累了,明天让食堂的老范给同志们加加餐,至少一人两根鸡腿,再煮一大锅红烧肉。” 张斌笑道:“吃了一顿好的,接下来一周,老范肯定又得搞‘精兵简政’,一天一顿肉都吃不上了。” 陆少华也跟着笑:“没办法,市里每年向我们拨的款子太少,今天搞的这排查,都已经把上半年的经费用光了。” “也是。”张斌点点头,搞地毯式排查说的简单,但燃烧的是经费,那是钱啊,就几百人吃方便面,也都能吃不少钱。 要不是上半年用在命案的经费比较少,分局各领导也不会同意今天的排查,而且还仅限一天! 好在结果不错,犯罪嫌疑人已经被缉拿了。 陆少华刚想离开,便看见一个人影从自己眼前掠过,快的像一阵风。 杨锦文一进门便扯着嗓子喊道:“你们找到了哪些物证?” 第23章 连夜审讯!(求收藏,求追读。) 当晚九点。 城北分局,审讯室。 李红兵坐在审讯椅里,双手手腕被铐在桌上,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 何金波和郑康推门进去时,李红兵也是一动不动。 直到“啪”的一声,一摞文件拍在桌面上,他才微微抬起头。 预审组的两个警员坐在桌子后面,拿着钢笔,准备记录。 何金波和郑康各挪了一把椅子,坐在李红兵的对面。 审讯组的警员最先开口:“姓名。” “李红兵。” “年龄。” “56岁,属牛。” “没问你属什么,我们问什么,你就答什么!不要说多余的话!” 李红兵舔了舔嘴唇:“明白。” “籍贯?” 李红兵摇头:“我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哪里人?” “龙门镇李家村二组。” “你认不认识黄翠翠?” 李红兵没有回答,微微眯了眯眼。 何金波从审讯人员的桌子上拿起一张照片,递在他的眼前:“就她,认识吗?” 李红兵只是看了一眼照片,便把视线转到了一边,回答说:“她是我杀的。” 听见这话,坐在一旁的郑康,目光一凝。 何金波没察觉他的表情,继续问着话:“几点几分?什么地方杀的人?” “五月三十号晚上七点多,我看见这女的从玉米田路过,我就想着动手杀人。 我跟着她,一直跟到老城区,我抄了近路,躲在祠堂里面,趁着她没留意的时候,我就把人拖了进去。 这女的喊嘛,喊的很大声,我怕别人听见,就把她往一个屋子里拽,拖进去后,她反抗的很厉害,我就直接把人杀了。” “然后你又干了什么?” “我把她的衣服脱了,将她的尸体用稻草盖住,等下班后,我就把尸体带了回去。” “……”何金波刚要问话,发现郑康正给自己递眼神,他赶紧止住了话头。 郑康向他点点头,看向面前的李红兵。 从郑康进审讯室到现在,即使膝盖碰着膝盖,如此近的距离,李红兵都没正眼看过他。 在郑康看来,这就很有猫腻! 现在也是如此,李红兵望了一眼后面的审讯人员,也瞧了瞧何金波,但就是不看郑康,哪怕一眼! 时间缓缓流逝,气氛也变得凝滞。 李红兵似乎忍不住了,眼睛注视着何金波,打破了沉默。 “尸……尸体带回去后,我就把尸体剁了,用的是我出租屋的一把旧斧头,尸体剁成了十一块。 因为塑料袋装不下,所以我把四肢剁成了八块,腹部和胸腔太重,血水一直往外渗,我还在外面套了一层蛇皮口袋。 要把尸体剁成十一块可太累了,比我沤肥还累,最好剁的是脖子,用斧头砍两三下就断了……” 李红兵对分尸的细节描述的很细,他说为了防止血水漏出来,还用蔬菜大棚的塑料膜垫着尸体。 至于这塑料膜为什么没丢掉,他说要要拿去卖废品。 他描述案情时,语气很平静,眼睛一直盯着何金波。 饶是何金波见过无数罪大恶极的嫌疑人,听见这些内容,胃里也一阵难受。 这时,郑康开了口:“你把尸体带回去进行分尸,然后把被害人的尸块丢进了燕子河旁边的芦苇荡,是与不是?” 李红兵没看他,只是点了点头。 郑康伸出手,把他的脑袋掰过来,紧盯着他的眼睛。 “你的摩托车是哪里来的?” “我……”李红兵眼神躲闪:“我偷的。” “在哪里偷的?” “顺便从街上偷的。” “摩托车呢?你放哪里了?!” “丢了。” “丢去哪里了?” 李红兵支吾着:“我……丢在城南那边,那一带我也不熟,我怕别人看见嘛,反正摩托车也不是我偷来的……” 郑康按着他的肩膀,死死地瞪着他:“李红兵,你连用来垫尸体的塑料膜都不愿意扔,你给我说,你把摩托车丢了?你不老实!” “警官,我说的实话!摩托车真是我偷的,真是我偷的!” 问到这里,何金波也感觉到了一些蹊跷,李红兵对杀人的细节一语带过,对分尸倒是说的很详细。 而且摩托车这么一个大件,值不少钱,就算是他偷来的,抛尸后,拿去卖了,也能值不少钱。 李红兵除了是菜农之外,还时常在大街上捡废品拿去卖钱,一辆摩托车,他不可能说丢就丢! 郑康握紧了李红兵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问道:“李红兵,你为什么杀人?” “我……我想要曰那个女人,我没干成……所以我就把人给杀了!” “分尸的时候,你为什么把被害人的内脏器官单独挖出来?你把这些东西放在哪里了?” 李红兵脸色涨得通红,不断眨眼,而后情绪开始激动起来:“你们别问了,老子都承认了,那女人是我的杀的,真的是我杀的!” 郑康向何金波使了一个眼神,随后两个人站起身,何金波讲道:“李红兵,你再好好回忆一下作案的细节,想好了,明天再和我们说,别心存侥幸!” 李红兵低垂着脑袋,肩膀耸动,但却没回话。 两个人走出审讯室时,门一关,郑康立马就道:“不对劲,人好像不是他杀的。” 何金波回答道:“不是他杀的,他分尸说的那么详细? 老郑,我告诉你,你可别给我整幺蛾子! 马博明这会儿在分尸现场取证呢,物证搜了一大堆,其中就有分尸的工具,遗留在凶案现场的足迹。 只要把现场的血迹拿去物证中心一比对,确认是黄翠翠的D什么A,那这案子没跑!” “DNA!”郑康纠正他:“绝对是哪里错了,老何,难道你还看不出来?” 何金波反驳道:“我用不着看出来,你以为像十年前,没技术,没设备,没那D什么A……” “DNA!” “对,没那D什么A,一切都靠我们直觉办案啊?而且,重要的不是我们怎么样,是要看陆局和张大他们怎么说。 这个案子,不是你、我的案子,是咱们城北分局的案子!” “行吧。”郑康点头:“明天再审审看,对了,案发那天下午,有证人能够证实里李红兵见过被害人黄翠翠,我明天一早去问问看。” 他话音刚落,法医温玲从走廊尽头的楼梯,急匆匆跑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郑叔,杨锦文和张大队吵起来了!” 郑康一皱眉,忙问道:“为什么?” 温玲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回答说:“杨锦文说,李红兵不是杀人凶手!” 第24章 办公室风波! “杨锦文说,李红兵不是杀人凶手!” 温玲急的面红耳赤:“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张大队还把自己保温杯都给摔烂了!” 何金波吓了一跳,脑筋一转,连忙问道:“陆局怎么说?” “陆局他没吱声。” 何金波琢磨着:“怎么会没吱声呢?” 郑康现在管不了这个,他咬了咬牙,快步迈上楼。 何金波和温玲赶紧跟上,三个人爬了四层楼梯,来到刑警大队长的办公室。 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张斌的诉苦声。 “陆局,我知道杨锦文是您老战友的儿子,但您也不能这么偏袒他啊! 他还是一个实习警员,档案都没调过来,就敢质疑这个案子? 是!他是聪明,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脑子灵活,尸源和凶案现场都是他查到的,但也不能满嘴跑火车! 您也看见了,咱们技术队从李红兵家里搜出了多少物证? 再说,抓捕李红兵时,他自己都承认了杀人! 铁证如山啊!杨锦文凭什么质疑?他哪里来的胆子?!” 门外。 郑康三人不敢进去,只能站在一边偷听。 温玲咽下一口唾沫,小声道:“张大队这是借机发难啊,后面这句话,明显是在指责咱们陆局,张大队要是背后没人,他肯定没这个胆子这么说话……” 何金波心里一跳,赶紧伸出食指,在嘴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陆少华的声音响起:“老张,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们城北分局现在什么情况,你应该比我清楚! 你所负责的刑侦大队,去年的破案率在我们市里可是垫底的! 咱们现在手里,未结命案有多少起? 查到嫌疑人,让嫌疑人跑了,到现在还在追逃的有多少起? 这都不说了,咱们就说,今年被检察院退回来,补充案件细节的有多少件案子?” 门外的何金波能想象陆少华掰着手指。 “从年初到现在,都已经有三起了! 原因是什么,老张,你应该比我清楚! 这都什么年代了,办案子不能用老一套! 杨锦文哪里不对?在我看来,没什么不对! 城北分局,任何一个警员,包括实习警员,都可以对任何案子质疑! 李红兵是不是凶手,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也不算,杨锦文说了更不算,检察院的人来了都不行,只有法院说了才算!” 陆少华明显动了气,声音都带着颤音。 “陆局,您既然这么说,那我表个态,杨锦文要是把这案子搞砸了,那就让他走人!” 门外的三人一听,互相对了一眼。 温玲小声分析着说:“张大队看似是在逼杨锦文走,其实这是想打陆局的脸啊……” 何金波狠狠瞪了她一眼,刚想叫她闭嘴,郑康推开了办公室的房门。 何金波的猥琐、以及温玲八卦的表情,在陆少华和张斌面前展露无遗。 郑康不管不顾这些,他打了一声招呼:“陆局,张大。” 张斌立马怼道:“进来之前,你不知道敲门?” 郑康牛脾气上来了,直接就道:“5*30特大杀人案,李红兵是不是真正的犯罪嫌疑人,我能拿出证据来。” 陆少华问道:“你怎么拿?” “我有办法!”郑康点了点头,而后盯着张斌,一字一句地道:“张大,以后有啥事,别拿一个实习警员开刀,做派别那么不正!” 一听这话,张斌两手叉腰,气得说不出话来,脸上的腮帮子都在抖。 郑康向陆少华点点头,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何金波和温玲哪敢继续逗留,追着郑康的屁股就开溜。 等稍微走远了一些,温玲向郑康举起大拇指:“郑叔,早就听说您护犊子,今天真让我们大开眼界,杨锦文有您这样的师父,他太幸运了。” 何金波早就见怪不怪了,郑康很少给人好脸色看,特别是给领导好脸色看。 “老郑,你走这么快,干嘛去?” 郑康来到二楼,望了一眼会议室,见着里面没人,他顿住脚步,转头看向温玲:“那小混蛋呢?” “你说杨锦文啊?刚还在楼上呢。” 猫子抱着一摞文件正从楼梯上来,看见郑康后,他腾开一只手,拿起文件上面一封对着的白纸,递给郑康。 “郑叔,这是杨锦文让我交给您的,这小子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搞些什么东西。” 郑康狐疑地接过后,问道:“他人呢?” 猫子看了一眼楼下:“出去了,应该是回家了吧。” 郑康点点头,刚要打开纸条,突然看见肩膀两侧,伸出了两颗好奇的脑袋,他连忙把纸条捏在手心里。 “干啥呢你们?” 何金波翻了一个白眼:“你俩师徒还搞飞鸽传书这一套,小孩子玩过家家呢?” 猫子一脸懵:“我是飞鸽?” “你是传书。”温玲指了他一下。 她双手背后,心情愉悦地跟着何金波往法医室走去。 何金波有意等了等她,还一边低声问道:“小玲啊,你爸是市局支队长,你是不是从他那儿听见了什么风声? 咱们张大队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他刚才怼咱们陆局那一下子,看样子要图穷匕见啊。” 温玲扭了扭肩膀:“何队,不该打听的,少打听,对您不好,难道您也想以下克上?” “呃……”何金波立即黑了脸,连连摆手。 等他们走远后,郑康把手心的纸条展开。 上面写着:“师父,我在花坛边上等您。” “搞什么名堂?”郑康嘀咕着,他把纸条揣在兜里,连忙下楼。 分局大门左右两侧都有花坛,不过右侧的花卉要多一些,因为围墙外面,竖着‘城北分局’的门牌石。 杨锦文坐在边三轮摩托车上,正等的焦躁不安,他看见郑康过来,急忙招呼道:“师父。” “怎么了?”郑康点了点头。 杨锦文观察了一下师父的表情,虽然很严肃,但却没动气。 自己和张大队吵架,他似乎并没觉得自己做的太过分? 这时候,杨锦文想不了这么多,他从兜里拿着一份文件,递给郑康。 “这是什么?” “李红兵的户籍资料。” 郑康走到路灯下面,借着昏黄的灯光,翻看文件。 杨锦文继续道:“师父,李红兵的户籍显示,他老婆早逝,他有一个独子,名字叫李超,现年三十一岁。 我刚打电话去精神病医院问过,李超前些年患过严重的精神疾病,今年年初刚放出来,住在李红兵的妹妹家。” 郑康抬起脸来:“你确定?” 杨锦文点头:“千真万确!” 郑康咽下一口唾沫,立即转身:“我去找何队!” “师父!”杨锦文赶紧拉住他的手臂,提醒道:“张大队……” 第25章 师徒二人!(求收藏,追读,月票。) 晚上十点。 长街上昏黄的路灯,把师徒俩的影子拉的很长。 杨锦文把油门加到底,边三轮在马路上开的飞快,他要努力平衡车把手,才能让车头走直线。 郑康蹲坐在车兜里,两手紧紧抓在两侧的车门。 他嘴里叼着的烟头,已经被冷风吹熄,他一口吐掉后,大声喊道:“我说你小子,能不能再开快一点?” 杨锦文一张嘴,风就灌进了嘴里:“师父,这是最快的速度了,改天,您能不能向局里申请一台四轮?” “呵……”郑康被气笑了,这小子没听出自己的意思。 “师父,您带枪了吗?” “开你的车吧!” “师父,车兜里有雨衣,你一会儿披上,这天看着又要下雨,不要被雨淋着了,小心感冒!” 郑康没搭理他,因为车速太快,他被颠的晕头转向,恶心想吐。 这车停在分局大院,近十年都还没开那么快过。 杨锦文眯着眼,看了看夜空聚集的乌云,乌云的缝隙里,拉出了一条苍白的闪电。 随后,惊雷炸响。 “轰!” 今天是九七年、六月三号,按照前世的轨迹,也就今晚,5*30特大连环杀人案,第二名被害人、江燕在回家的途中遇害。 遇害地点是在下水路的荒地里,她照样是被一刀捅穿喉管,现场飙出的血迹惨不忍睹。 随后,她的尸体在一处废井里被找到,报案的人是三名在野外钓青蛙的少年。 他们发现废井里臭气熏天,而且还看见泡在水里的头颅,吓得连爬带滚,哭爹喊娘。 此时,杨锦文的脑子转的飞快,他清楚的记得当时案卷里所记载的案情。 江燕是百货大楼的销售员,她是五点下的班,回家吃完晚饭,看了一会儿电视,便接到同事的电话,叫她去灯光球场溜冰。 灯光球场在城北区的休闲公园里,原本是篮球场。天一黑,这里就被社会青年所占据,一边溜冰,肩膀上还扛着震天响的录音机。 起初,打篮球的那些人还和他们发生过冲突,后来发现溜冰确实帅,还能正大光明牵女孩的手,上下揩油。 于是,这些人抛弃了篮球,买来溜冰鞋,笑嘻嘻的加入溜冰大军。 这个地方,杨锦文和保卫科的同事去过几次,所以对地方很熟悉。 半个小时后,杨锦文把边三轮扔在公园外面,钥匙都没拔就跳下了车。 郑康皱眉喊道:“喂,咱们怎么来这里?” 杨锦文头也不回的道:“师父,你跟着我!” “我迟早被你累死!” 郑康骂骂咧咧的跳下车兜,迈着老腿追着杨锦文,想了想,他又往回跑了几步,快速地拔掉车头的钥匙。 越是接近灯光球场,音乐声就越大,简直可以用震耳欲聋来形容。 “ha!在那盏路灯的下面 有一个小姑娘在哭泣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 ha!小姑娘哭得多悲伤 不知道是谁把她抛弃, 她现在该到哪里去……” 片刻后,杨锦文跑到了灯光球场,下面是长长的环形台阶,台阶上坐着寥寥几个人。 篮球场上密密麻麻全是溜冰的人,人影重重叠叠,根本看不清谁是谁。 郑康耐力很好,但是体力不行,跑到杨锦文身边时,他大口喘着气。 “你……你眼睛别直勾勾盯着人,你小子身高这么高,太扎眼了,人家一瞧,就知道你就有问题。” “还有……你告诉我,你怎么知道那个李超会在这里?” 杨锦文刚要回答,看见下方台阶上站起来两个人,他赶紧迎上去。 “蒋叔。” 蒋红笑道:“你小子挺牛逼啊,叫我给你办事儿。” 蒋红是安南市钢铁厂保卫科的科长,杨锦文的老上司,因为他爸的关系,蒋红很照顾他。 抓捕李红兵之后,杨锦文察觉他不是真正的凶手,便马上打电话给蒋红,叫他帮忙去江燕家楼下蹲守,务必保证这个女孩的安全。 要是晚了一步,江燕很有可能就会在今天晚上遇害。 蒋红不知道杨锦文这么做的原因,也不认为这是刑警队的任务,刑警队需要钢铁厂保卫科协助办案,就不是一个实习警员来通知自己。 看着郑康正过来,杨锦文赶紧把蒋红拉到一边,低声问道:“您盯着的人呢?” 蒋红指着下面,回答道:“就在下面,穿红色上衣的那个女孩,烫大波浪的就是她。” 杨锦文眯着眼,仔细辨认着,等人近了之后,他看见了那张再也熟悉不过的脸。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在前世、也是在未来,杨锦文看过无数次江燕遇害前的照片。 红色宽领衬衣,牛仔喇叭裤,头发烫成大波浪,耳朵上戴着C形耳环,一副港风的打扮。 这时,江燕和一个女孩手拉着手,快速地在篮球场边缘滑动,只是一眨眼,便被后面追上来的人挡住了她的身影。 杨锦文的视线追着她去,一边问道:“蒋叔,有没有看见可疑的人?” “到处都是可疑的人。” “呃……” 蒋红嘿嘿笑道:“至少有五个小伙子向这个女孩搭讪,有一个小流氓还想牵她的手,不过被她推开了。” 杨锦文点点头。 “还需不需要我帮忙?” 杨锦文眼睛都看花了,好几次失去江燕的身影。“帮我再盯一会儿。” “行。”蒋红笑了笑:“记得你答应的,你爸珍藏的那瓶茅台,我可是等了好久。好了,我先去和郑队打个招呼。” 郑康一脸狐疑地走过来,本想听他们谈一些什么,谁知道这两个人马上闭了嘴。 “郑队。”蒋红掏出烟来,抽出一支递过去。 郑康把烟挡开,顺着杨锦文的视线,看了看下面的溜冰场,接着问道:“你小子别忽悠我,你肯定查到什么了?” 杨锦文沉吟了片刻,回答说:“师父,咱们来之前,我打电话拜托蒋科长,去李红兵妹妹家里已经看过了,李超不在家,他来了灯光球场。 而且,我之前和您说过,这个案子很有可能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凶手如果真是李红兵,那么被害人黄翠翠的内脏器官去了哪里?咱们到现在都没找到! 我们刚查到李红兵的儿子,李超患有严重的精神疾病,那么,我们是不是可以推测,是他拿走了那些内脏?! 如果李超是真凶,那他肯定会再杀人! 今天晚上,我们一定要抓住他!” 杨锦文话音一落,夜空乌云汇聚,连续炸响几声惊雷。 “轰!” “轰!” 一滴豆大的雨珠,落在了杨锦文的鼻梁上…… 第26章 港风女孩! 杨锦文这话半真半假,他白天跟着郑康排查了一整天,根本就没时间打电话给蒋红。 再有,他身上也没手机,只有一台BB机。 这玩意儿只能接收信息,打不了电话,让杨锦文很是恼火。 抓到李红兵后,杨锦文察觉他可能不是真凶,但他那满屋子的物证,又表明李红兵就算不是凶手,肯定也是知情人。 杨锦文便赶紧调出他的户籍信息,刚好查到李红兵儿子、李超的身上。 根据前世江燕的遇害时间,和她生前最后的活动地点,杨锦文火急火燎的打电话给蒋红,让他带人赶来灯光球场,把人给盯着。 幸好江燕没有出现任何意外,如若不然,她便会像前世那样遇害。 此时,豆大的雨珠密密麻麻的倾泻而下,形成了一片雨幕。 溜冰的人纷纷回到最前面的台阶,开始脱掉溜冰鞋。 灯光球场旁边有一间管理处,你可以寄存或者是租借溜冰鞋。 江燕和她的同事还回鞋子后,躲在活动板房的屋檐下。 这会儿,郑康正紧盯着疏散的人群,像是蓄势待发的鬣狗。 尽管来之前,他已经看过身份信息上的照片,但还是问道:“哪个人是李超?你有没有看到他?” 杨锦文恍若未闻,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江燕。 李超在没在这里,他根本就不知道。 但杨锦文明白,此刻抓他事小,江燕的安危才是最重要。 李超随时会出现,那江燕随时就会有危险。 “问你话呢?!” 郑康拽了一下杨锦文的胳膊,眼睛根本不敢移开正在离开的人群。 要是他转过脸,看见杨锦文正盯着一个漂亮女孩看,不骂娘才怪呢。 杨锦文微微叹了一口气,本来不应该叫郑康来,但是又想到他一把年龄了,还因为前徒弟的关系,背了一个处分。 如果今夜能成功抓到5*30特大杀人案的真凶,郑康的处分不仅能销掉,还能捞到一个功劳。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功劳在明年还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这会儿,容不得杨锦文多想,他从怀里掏出两只步话机,递给郑康道:“师父,咱们分开找。” 5瓦功率的步话机,要是开阔地带,通话距离至少有七八公里远。 如果有密集的建筑群阻挡,便只有1-3公里的通话距离。 郑康拿走步话机,向灯光球场的左侧跑去,那里的人最多。 看他急匆匆的样子,像是发现了可疑目标。 打发走师父,杨锦文吁出一口气,他抹了抹脸上的雨水,向活动板房走去。 他刚一抬步,一个女孩突然撞进他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赶紧道歉。 “没关系。”杨锦文侧过身,稍稍瞥了她一眼。 这女孩身材很娇小,穿着白色的衬衣,脑后扎着马尾,左脸掬起一个浅浅的酒窝,手里提着一双红色的溜冰鞋。 杨锦文没再关注她,他移开视线,向江燕所在的方向迈去。 躲雨的有七八人,屋檐下空间狭窄,大家都挤在一起,杨锦文并不会显得太突兀。 他把头上的雨帽戴在头上,遮住脸,两手插兜的站在屋檐的边角。 他先是观察了躲雨的几个人,其中两个男人互相认识,看着雨势渐小,便冒雨跑走了。 其他几个女孩都在拨弄着打湿的衣服,江燕和她的同事正小声聊着天。 “小江,不好意思啊,叫你出来,还让你淋着雨了,我看过天气预报,说是今晚没雨。” 江燕两只手拽着胸前手提包的肩带,笑道:“你还信天气预报啊?没有一个准的,再说这都六月份了,下雨是很正常的事情。” 同事点头:“谁说不是呢,我家附近就是燕子河,前天下了一场暴雨,河水把岸边都给淹了。” 江燕点点头:“我也听说了。” 同事摸了一下江燕耳垂下的耳环,羡慕道:“你这耳环真漂亮,把你整个脸显得更瘦了。” “是吧?”江燕高兴道:“我在娱乐杂志上看见王祖贤戴的就是这个耳环,所以我也买了一对,这种大耳环呢,确实很瘦脸。” ………… 两个人兴高采烈的聊着天,这时,突然从左侧跑来三个人。 见到他们,江燕立即止住了话头,同事赶紧拽住她的胳膊,两个女孩紧紧靠在一起。 带头的人额前染着一撮黄毛,尽管雨水把他身上淋湿了,他显得并不在乎,似乎还刻意绷着肌肉,显得自己很潇洒。 他没有来屋檐下躲雨,而是站在江燕跟前,笑眯眯地道:“小妞,你先前对我很不客气啊,这笔账咱们得算吧?” 杨锦文一瞧这人的打扮,是学电影里的古惑仔,上身穿着一件花衬衫,扣子只在肚脐眼扣着,胸口刺着猛虎下山的纹身。 他身后的两个小弟嘻嘻哈哈,一看就是地痞流氓。 江燕咽下一口唾沫:“你非要牵我的手,我……我才推开你的!” 黄毛歪着头,从下往上盯着她的眼睛:“谁溜冰不牵手啊?那你还溜啥冰?” “我……”江燕躲避着她的眼神:“那你想怎么样?” “怎么样!”黄毛抬起头来,邪笑一声:“今儿晚上,你就得赔偿我……” 见黄毛开始动手动脚,屋檐下的女孩赶紧跑开,江燕的同事见状,犹豫了一下,也转身就跑。 杨锦文回头看了一眼,管理处里的值班人员也关掉了窗户,拉下了窗帘。 江燕被黄毛拽着手臂,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对方的怀里靠,她向四周大喊道:“救命啊,流氓欺负人……” 她使劲挣脱开黄毛的手,赶紧躲在杨锦文的身后。 黄毛两步跑上前,瞥了一眼一米八五的大高个,皱眉道:“你小子想强出头?” 杨锦文还没搭话,身后的江燕立即攥住他后腰的衣服:“大哥,你帮帮我,帮帮忙!” 这出乎意料的情况,让杨锦文有些发蒙,不是他不想帮忙,本着警察的身份,他也得警告这三个流氓。 杨锦文正犹豫怎么办,这时,他揣在兜里的对讲机响起一阵杂音,随后,郑康急切的声音传来。 “杨锦文,你快过来,我在灯光球场左边的树林里,有人遇害!” 杨锦文心里一凝,他忙掏出对讲机,大声喊道:“师父,您发现李超了?” 对面传来郑康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可能就是这小子,我只看见了他的背影,你别问这么多,你他娘的快点!我正在追他!” 杨锦文一咬牙,把头上的雨帽一摘,手指黄毛,厉声喊道:“滚!” 黄毛听见对讲机里的对话,便知道眼前这人十有八九是警察。 他还是没成气候的黄毛,自然不敢和警察对着干,他忙点头,笑了一下,带着两个同伴立刻开溜。 杨锦文看了一眼江燕后,他犹豫一下,讲道:“我是一名警察,正在缉拿一名杀人犯,你在这里等我,哪里都不要去!” 第27章 雨夜缉凶!(求追读,月票!) 雨还在下着。 灯光球场的四周一片昏暗,一个人影都没有。 杨锦文跑向雨幕,但刚跑两步,他立即顿住脚,转身脱下雨衣,披在江燕的身上。 江燕望着他的脸,眨了眨眼。 杨锦文抓着她的手腕,开口道:“你跟我走。” 江燕马上挣脱开他的手:“给我看一下你的证件!” 杨锦文很恼火,他一个实习警员,哪里来的证件? “你现在很危险,你不跟我走,那群流氓一会儿又过来找你麻烦,你怎么办?” 江燕摇头:“我就在这儿等,我不跟你走!” “那好,你小心一些!”杨锦文点点头,快速地跑向雨幕里。 十分钟前,灯光球场还有不少溜冰和消暑的人,这会儿一个人影都看不见。 杨锦文向左侧的树林跑去,刚跑出百米远,他便看见蒋红带来的那个年轻人,手里握着手电筒,正蹲在一簇观景植物后面。 杨锦文对这人很熟悉,他人还未到,便大声喊道:“宇哥,什么情况?” 不用对方回答,杨锦文已经看见电筒光晕里,一个女人侧身倒在血泊之中。 她脑后扎着马尾,身旁的草地里掉落着一只红色的溜冰鞋,脸上已经没有了酒窝。 她的喉咙被割开了一条触目惊心的口子,鲜血不断地往外渗。 她手心和指甲里全都是泥浆,脸色苍白,瞳孔已经放大。 她身上披着郑康穿着的雨衣,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的砸在雨衣上。 杨锦文眼里一片茫然,他有些恍惚地问道:“她……” 方宇点了点头,神情凝重地回答道:“人已经死了。” 杨锦文咽下一口唾沫:“我……我师父呢?” 方宇用手电筒的光晕指向九点钟方向:“科长和郑队追凶手去了。” 杨锦文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电筒,踩着雨水,向那边跑去。 雨落在他的头上,落进他的眼里…… 他不断地奔跑,腹腔里憋着一口气,脑子里一片空白。 —————————————————— 另一边,郑康沿着公园的围墙,不断地追逐前方那个黑影。 那个黑影的速度非常快,因为大雨哗啦啦地落下,他的视线一片模糊。 他不敢闭眼,生怕一闭上眼,黑影就跑没见了。 蒋红跟在他的身后,看见黑影向左侧过了一个弯,他连忙喊道:“老郑,我去堵他!” 这时,郑康脚上的鞋子跑掉了一只,他索性把另一只鞋也扔掉,光脚踏在雨水里。 —————————————— 十五分钟前。 郑康握着步话机,在灯光球场的边上徘徊,注意着疑是李超的可疑人员。 直到溜冰的人离开的差不多了,他也没有发现李超的身影。 再说,他只是粗略看过李超的照片,容貌和现实大不相同,不一定说看过照片,就能马上辨认出人来。 但郑康突然想到杨锦文对嫌疑人的特征判断。 嫌疑人身高163cm-165cm,体重不超过55公斤,身材偏瘦。 郑康赶紧抓住这个特征,站在雨幕中,身体不断地转来转去,像是处于风暴的漩涡中,他紧盯着从身边路过的人。 接近164cm身高的男人,目测的话,根本无法精确,而且从他身边路过了好几个人,身高和体型都差不多。 郑康抓住每一个人辨认,但都不是李超。 直到一声凄厉的喊叫从观景植物那边传来,郑康马上意识到了危险。 他忙不迭地跑过去,发现了倒地的女孩。 她的喉咙刚被割开,血水不断往外飙。 郑康立即蹲下身,用手堵住她的喉咙,但无济于事,女孩挣扎两下就没了气息。 郑康愣了好几秒,脱下身上的雨衣给她盖住。 与此同时,一个黑影从观景植物后面飞奔而出。 郑康咬着牙,像是猎豹一般,紧追而去! ———————————— 杨锦文连续跑了几分钟后,看见蒋红从前方急急忙忙折返回来。 他在灯光球场边缘和杨锦文碰头,脚步不停,猛地向右转了一个身,差点滑跪在地上。 他往杨锦文先前过来的方向,抬手一指:“快点追,凶手往那个方向跑了,跟我去堵他!” 杨锦文忙的转身,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向前奔跑。 片刻后,他们听见郑康的呼喊声。 管理处、也就是活动板房的路灯下面,郑康站在暴雨中,右手按着后腰,左手向前抬。 郑康微微眯着眼,雨水从他的眼帘不断滑落,他大声喊道:“我警告你,把人给我放了!” 而在他的对面,也就是板房的屋檐下,一个穿着雨衣的男人,单手环抱江燕的脖子,右手握着一把水果刀,刀尖抵住了她的喉咙。 “你给老子滚开,滚!” “你要是敢过来,我就捅死她!” 看见杨锦文和蒋红踩着雨水跑来,这人立即把江燕调转了一个方向,面向着他们。 江燕在他的怀里挣扎,刀尖刺进了皮肤,渗出一缕血珠,落在刀口上,但又马上被屋檐下的雨水冲走。 “救命,救救我……”江燕不断地吞咽口水,两手攀着男人的手臂。 “你妈的,你再动,我杀了你,我杀了你!”男子死死地箍住她,出言威胁。 郑康生怕这女孩再死在自己眼前,开始做出妥协:“你冷静点,别冲动,有事我们慢慢谈。” 男人脸色苍白,脸上全是雨水,他叫嚣道:“我不要和你们谈!你们给我滚!” “我只数三声,你们要是不滚,我马上杀了她!我杀了好几个人,多一个不多!” 蒋红不敢吱声,他站在原地,冷冷地注视着男人,双手前抬,做出要往前扑的姿势。 杨锦文握了握手里的电筒,缓缓地移到了郑康的身后。 郑康想要交涉:“小子,你把人放了,我们可以对你宽大处理……” “一!” 男人根本没搭理郑康的话,嘴里大声喊着数。 他怀里的江燕身体一软,差点滑在地上,她像是羊圈里待宰的羔羊,无助地望着杨锦文。 “二!” 男人咬了咬牙,又跟着狞笑道:“我是疯子,你们抓了我,也枪毙不了我,哈哈……” 郑康眼神凛然,眼睛眨也不眨,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着的,他已经用右手解开了枪套,手指微微发抖。 “三!”男人一声暴喝。 他话音未落,郑康刚要掏枪,但右手抓了一个空! 他急忙回过头,看见杨锦文快速地拉开了手枪保险,左手横在胸前,推开了手电筒的按钮。 正当男人想要一刀扎进江燕的脖子,一束强光直射他的眼睛。 男人的眼睛还没来得及躲,杨锦文右手握枪,快速地把手腕架在左手臂,他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砰!” 枪声响起,三发子弹划破雨幕,打在了男人的脑袋上。 男人睁大了眼,眼神茫然空洞,身体往后一仰…… 第28章 老刑警们! 雨夜之中,枪声炸响。 昏黄的路灯下。 郑康目瞪口呆地盯着杨锦文,怔怔说不话来。 杨锦文把手枪放下,眼睛一眨不眨,枪口勃发而出的青烟,在他身前寥寥飘荡。 比郑康更吃惊的是蒋红,他可是亲眼看见杨锦文是怎么开枪的。 那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眼神冷酷地像不是击毙罪犯! 两个人都没说话,静静地看着杨锦文把枪口垂下来,按掉手电筒的开关。 紧接着,逃离束缚的江燕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深夜雨幕的宁静。 她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还要自己命的歹徒,此刻滑坐在地上,背靠墙壁,脑袋垂向一边,瞳孔放大,脸上带着疯狂的笑,以及鲜血…… 随即,灯光球场外面响起了乌尔乌尔乌的警笛声。 郑康脑子清醒过来,想要夺走杨锦文手里的枪。 杨锦文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平淡:“师父,这枪上有我的指纹,您不能拿。” “你……你还有脸讲!” 郑康发了火,指着屋檐下的尸体,歇斯底里地喊道:“你知不知道你是一个实习警员,连警官证都没有,你都敢开枪? 还有,这个狗日的半边身体都露在外面,三枪!你三枪打的都是他的头!” 蒋红走近看了一眼尸体,咽下一口唾沫,战战兢兢地道:“小文,你这枪法太牛逼了,全是往脑门上招呼,还有一发子弹,一穿俩,他妈的吓人!” 杨锦文吐出一口气,抹了抹脸上的雨水,没有说话。 但他知道李超必须死! 随着警笛声越来越近,郑康赶紧把蒋红拉到一边,两个人额头抵着额头,小声嘀咕着。 杨锦文不知道他们在说啥,但他看见郑康从怀里掏出一盒还剩半包的中华香烟,揣进了蒋红的兜里。 马尾女孩遇袭后,方宇报了警。 城北分局出警很快。 何金波撑着一把大黑伞,踩着地上的雨水,带着一群穿着雨衣的老帮菜快速跑来。 他先是看了看郑康和杨锦文,又看了看屋檐的尸体,吓了一大跳。 猫子没见过如此新鲜的尸体,还是被枪击身亡,尸体脸上的血液都没凝固。 他顿时吓得一机灵,跑到路灯下面就开始吐。 “呕,呕……” “什么情况?”何金波不断地眨眼,向郑康问道:“几个小时前,你师徒俩都还在分局,这会儿怎么……” 郑康赶紧把他拉到一边,将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 何金波脸色苍白,忍不住想要搭话,但郑康伸出手叫他打住。 他把事情全说完后,何金波半天缓不过神来,他看向站在一旁的杨锦文,这才发现他右手拿着一把枪。 他马上走过去,一把夺走杨锦文手里的枪。 杨锦文没给他,何金波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大声骂道:“混蛋!你混蛋!” 他硬拿走枪,递给愣在一旁的猫子:“装进袋子里,叫人把尸体先抬走,证人,对,把证人赶紧带回局里!” 猫子捂着嘴,点点头,喉咙一阵滚动,他瞥了一眼杨锦文,又赶紧躲开了视线。 这时,蒋红开口道:“观景植物那边还有一具女性尸体,我科里的干事还在那边守着呢。” 何金波点点头,向猫子吩咐道:“那具尸体先别动,找技术队来拍照,伤口拍清楚一些,状况拍的越惨越好!” “明白!”猫子赶紧跑去办事儿。 “至于你!”何金波死死地盯着杨锦文:“从现在开始,你一句话都不要说……” 杨锦文点点道:“我只是解救……我明白。” 何金波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是实习警员,你明不明白?你这才上岗第三天,就给你师父捅那么大一篓子?! 你要是我徒弟,我非得抽你两巴掌!” 杨锦文抿了抿嘴,知道他是为自己好,便不再吭声。 紧接着,重案队的老刑警们开始采集证人口供、勘验现场,走访周围的目击证人。 在何金波的要求下,目击证人找的越多越好。 杨锦文、郑康、蒋红、方宇,以及人质江燕,乘坐何金波的专车,返回了城北分局。 两具尸体,又是下雨天,温玲根本忙不过来。 所以她只是把歹徒的尸体初步检验了一遍,向何金波报告道:“何队,一共打了三枪,一枚子弹从左额穿进去。两枚子弹一穿两,打进了眉心,开枪的人枪法很好。” 温玲来的比较迟,她现在还不清楚是谁开的枪。 “另外,歹徒身高一米六三,我从他怀里找出了这个。” 温玲把一个红色的证件递给何金波,他看了看封面,这是精神病残疾证。 翻开证件后,他看见左上角贴着一张一寸的免冠照,照片正是歹徒的脸。 下面写着名字,叫李超,四级精神分裂症! 何金波看见这个之后,长出了一口气。 这小子肯定是故意的……何金波正了正脸色,把证件收好,叫来几个老刑警。 “大家给我听清楚,这名已经死亡的歹徒,名字叫李超,他老爸就是我们之前抓捕的李红兵! 虽然李红兵供述,被害人黄翠翠是他杀的,但是今天晚上出现了第二具尸体,从这个女孩被害的手法上,以及作案工具上比对,极有可能是同一名凶手犯的案! 也就是说,关在看守所的李红兵根本就不是真凶! 真凶到底是谁,我们现在还不清楚。 今天晚上,在我们办案人员追逃当中,这个李超杀死一名被害人,并且挟持人质,性质极其恶劣,被我们同志当场击毙! 李超住在他的姑母家,现在马上派人去李超住的地方,搜查物证!” 老帮菜们点了点头,各自分散开。 何金波撑着一把雨伞,蹲在路边,拿出局里给他配备的大哥大,准备把已经躺在床上睡觉的陆少华给叫醒。 安南市,某小区住户里,听见电话铃声响起。 陆少华骂骂咧咧的拉开台灯,戴起眼镜,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座机话筒。 “喂?” “陆局,是我啊,何金波。” “我知道是你,怎么?你又拯救人类了?” 尽说胡话……何金波翻了一个白眼,回答说:“不是我,是杨锦文,他和老郑……” 陆少华听见前半句话还没什么,直到听见杨锦文击毙了歹徒,他脑仁一颤,立即从床上坐了起来! 第29章 拿他的口供!(求收藏,追读。) 李红兵被民警带出来时,脑子还不太清醒。 不是说他刚睡醒,而是一直没合眼,现在只是强撑着精神。 “同志,现在几点了?” 民警不答,只是押着他往审讯室的方向走去。 十分钟后。 他坐在审讯椅里,值班民警解开他的活动手铐,刚要把他的手腕固定在桌面的铐子里时,郑康挥了挥手。 民警点点头,退了两步回去,双手负后,站在墙角。 见到这么一个举动,李红兵脸色一滞,连忙抬头看去。 审讯他的一共有四个人,桌子后面坐着两个穿着橄榄绿制服的警员。 这是预审组的警员,所谓预审组,是九十年代的一个部门,已经在逐步撤销。 主要是接受刑侦部门的已经侦破的案件,对嫌疑人进行深度审讯,核实口供的真实性。 二是审查物证、证人证言是否完整,发现漏洞后,要求侦查部门补充侦查材料。 如果预审组这一关都过不去,更别说检察院了。 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屋子里还站着两个穿便装的警察。 李红兵当然认识他们,上次就是他们审的自己。 他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两人拖了一把椅子,一左一右的坐在他的跟前。 李红兵咽下一口唾沫,他先是看了一眼郑康。 这个老刑警胡子拉碴,头发湿透了,稀疏的发丝紧贴着头皮。 虽然他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李红兵依旧能闻见他身上的雨水味。 李红兵心里一惊,低头一瞧,郑康的一双球鞋全是烂泥。 不用想,这个人肯定是从外面急匆匆地赶回来,马上就提审自己。 郑康迎着他的视线,不再给他思考的机会。 “李红兵,你的供词我们都找人对过了,人不是你杀的!” 听见这话,李红兵咽下一口唾沫,不断地眨眼,他愣了好几秒钟。 表情从惊愕、慌乱,变得激动起来。 他立即喊道:“你们肯定是搞错了,我都承认了,那女人是我杀的!” 郑康按住他的肩膀,死死地盯着他:“那你告诉我,你用来杀人的那把刀呢?” “我……我丢了。” “你丢去哪里了?” “燕子河!” 郑康冷笑一声,拿出装着物证袋里水果刀:“你说你丢在了燕子河,那这把刀怎么会在你儿子李超的手里?” “我……” 李红兵眼神凝固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还有,你抛尸的那辆摩托车,你也说丢了,几个小时前,我们在灯光球场找到了这辆摩托车。 这车是你妹夫的,但这半个月以内,一直是你儿子李超在用!来,你给我讲,人到底是谁杀的?” 李红兵猛地要站起身,却被旁边的何金波给按住了,值班的民警也立即跑了过来,限制他的活动。 “李红兵,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给你一点优待,你就给我们蹬鼻子上脸!” “你们胡说,我儿子没有杀人,我儿子是清白的!人都是我杀的!”李红兵激动的手舞足蹈,嘴里不断地呼喊着。 郑康一下子站起身,把自己坐着的椅子,往旁边一丢。 “今天晚上在灯光球场,又有一名年轻的女孩遇害!同样是一刀被捅穿了脖子,血捂都捂不住! 我们技术队经过检测,杀人的这把水果刀,和杀害黄翠翠的这把水果刀完全一致! 你他妈的说人是你杀的!?来,你告诉我,你怎么杀的人?他妈的,你长翅膀了?” 郑康少见的动了脾气,对嫌疑人骂了脏话。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女孩死在自己眼前,惨状触目惊心,到现在还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闻言,李红兵瞳孔一缩,面色灰败,他张了张嘴,说不出任何话来。 郑康继续道:“五月三十号,下午七点过后,棉纺厂后面的玉米田,你确实是见过黄翠翠。 当时,我们找人去问过了,跟你一起干活的那个女人说,当天下午黄翠翠路过后,你只是去上了一个厕所,只离开了十分钟! 这十分钟,来回四公里,你怎么跑到老城区杀的人?来,你回答我!你他妈的回答我!” 李红兵喉咙不断滚动,整个人都在颤抖,他声音带着哭腔:“不是这样,是我杀的人,真的是我杀的人。” 何金波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平静地道:“你先别激动。” 他从兜里拿出一包烟,看了一眼牌子,是红梅香烟后,他又揣回兜里,从另一个兜里掏出一包未拆封的红塔山。 他撕开塑封,抽出一支烟,叼在嘴边点上后,把烟递给李红兵:“抽一支?” 李红兵犹豫了一下,伸手接过,拿在嘴里吸了两口。 他一双眼睛盯着审讯桌,从惊疑不定转换成呆滞。 见状,何金波开了口:“李红兵,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56了吧?属牛,大我一轮。 我跟你一样,也有一个儿子,已经成年了,这小子整天不务正业,书没读出来,想要搞什么摇滚,留长发,背吉他,跟他妈疯子一样。 我和他妈都拿他没办法,只能顺着他来,但是我给他说,他可以做任何事,但就不能犯罪。他要是敢犯事儿,我第一个抓他! 李红兵,我实话和你讲,今天晚上,你儿子李超不仅又杀了一个人,他还挟持人质,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咱们做父亲的不能老是纵容包庇。 到头来,只会害了他,也害了自己。你看看你,56岁的人,头发全白了,辛苦一辈子,为的是什么呢?” 李红兵拿烟的手一抖,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郑康,然后马上转过视线,紧盯着何金波。 “何……何警官,我听说精神病人杀人不犯法,是吗?” 听见这话,郑康差点暴走。 何金波也是目光一凛,他咬了咬后槽牙,随即笑了笑:“对,法院肯定是不会判死刑的,但会关押,你儿子如果患有精神疾病,得送去精神病院治疗,总比枪毙好,你说是吧?” 李红兵松了一口气,他猛吸了两口烟后,点头道:“不判死刑就好,不判死刑就好,我招,我为什么都告诉你……” 何金波的眼角抽了抽,他转过身,目光冷然,看向预审组的两个警员。 “准备记录!” 第30章 前世今生! 翌日。 阳光从窗户透进来,照在杨锦文的脸上。 他坐在椅子里,双手放在桌面,瞥了一眼外面的天气。 窗外阳光明媚,能看见洋槐树绿油油的树梢,有两只飞鸟从树梢掠过,一眨眼并不见了踪影。 这个房间在分局的三楼,紧挨着档案室,没有案卷调阅的话,没人会来这里。 杨锦文叹了一口气,靠着椅背,微微闭上眼。 毋庸置疑,5*30特大连环杀人案告破! 犯罪嫌疑人李超,在挟持人质时被自己击毙。 杨锦文脑子里回想着这几天的事情,如同在梦中一般,在前世犯下三次命案的元凶,因为时间久远和种种原因,26年来都无法侦破。 这重生一世,案子已经了结,但却出现了差错。 第二名被害人江燕虽然救了下来,可却意外导致另外一个女孩遇害。 这是自己重生回来后,所造成的蝴蝶效应,万事万物都会变化,并不会一成不变。 要说重生,还不如说是来到了某个平行世界,更为准确。 包括杨锦文自己都发生了改变。 他不再是前世的心境,不再求稳。 昨天晚上,当李超挟持江燕时,说出那句“我是疯子,你们抓了我,也枪毙不了我!” 这句话让杨锦文动了杀心。 这个人该死! 在何金波、郑康等人眼里,李超杀了两个人。 但在杨锦文眼里,他总共杀了五个人!黄翠翠被他杀了两次! 而且前世时,李超还一直在逍遥法外! 他拿这些女孩的内脏器官用来做了什么,杨锦文大概也有猜测。 单凭这些,杨锦文就不能、也不会放过这个杀人恶魔! 至于自己的结局…… 杨锦文正胡思乱想时,房门突然被推开。 他睁开眼,转过身,看见温玲悄摸摸的迈进来,手里还端着铝制饭盒。 温玲笑了笑,用肩膀把门关上,她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把饭盒递在他跟前。 “食堂打的饺子,猪肉馅的,趁热吃。” “谢谢。” 杨锦文想着局里要是处理自己,大不了带着杨大川创业去,那些重生的兄弟,哪个不是家财万贯,逍遥自在,活的有滋有润? 念头通达,他放松了心情,接过筷子,抠开饭盒盖子,看着热气腾腾的二十几个饺子,笑道:“嚯,老范对你真不错。” 温玲摇头,摇头的幅度很小,似乎像是画面抽帧。 “我说是给你吃的,老范专门多给你打了十个饺子,他说,你干得漂亮,咱们分局很少像你这样果断的刑警。” 杨锦文挑了挑眉:“消息传的这么快?” “我差点忘了,还给你带了一点醋。”温玲从兜里拿出一个玻璃瓶:“我偷拿的,老范把他厨房的调味品藏的很严实,跟宝贝疙瘩似的,你将就着吃。” 温玲接着上一个话题:“我还是今天早上才晓得的,昨天晚上,我看那歹徒的枪伤,我还想郑叔的枪法竟然这么好,没想到是你开枪。 现在局里都传遍了,都说你是神枪手。” 杨锦文吞了一个饺子后,摇摇头:“也不过就是十米的距离,打的准不是很正常吗?” “扯呢!” 温玲扇了一下他的肩膀:“雨天开枪,而且歹徒挟持人质,在那种环境下,多考验心理素质,我敢说,何队都不一定能打得准。” 杨锦文笑了笑:“可能是我运气好。” “你别谦虚了,我就觉得你适合做刑警。说起来,这个案子的侦查思路,到最后抓人,你的功劳是最大的。” 杨锦文抿了抿嘴,仔细地端详着温玲的脸。 她头发在脑海梳了一个发髻,这是因为工作期间要戴帽子,避免污染现场。 温玲的脸蛋很精致,妆画的很淡,跟玉女掌门周慧敏很像。 前世时,她也是这样对杨锦文好,两个人处过一段时间对象,温玲后来调去省厅,之后辞了工作,出了国,他们之间再也没联系。 温玲见他在看自己,立即瞪着一双大眼:“我好看吗?” “好看。”杨锦文点点头,继续埋头吃饺子。 “是吧?”温玲笑的很开心。 她还想说些什么,这时候,外面响起了脚步声。 温玲看见陆少华、何金波和郑康站在门外。 她还没说话,何金波抢先道:“哎哟,这都吃上了?温法医,你尸检的工作是在三楼吗?” 温玲翻了一个白眼:“我关心关心自己同志,怎么了?” 何金波一摊手:“都是新来的,那你怎么不关心关心猫子?” 温玲讥笑道:“猫子要是能侦破5*30特大连环杀人案,我也能关心他。” 这话带着讽刺,立即就把何金波说的没脸了。 陆少华挥挥手:“小玲,回你法医室去,还一大堆工作要做呢。” 温玲耸了耸肩,向杨锦文笑道:“今天食堂加餐,鸡腿和红烧肉呢,别错过了。” “知道。”杨锦文点点头。 临出门前,温玲还不忘补刀,她转过身来,指了指杨锦文:“都是因为你,咱们全局上下几百号人才能够加餐,你真棒!” 何金波露出一张苦瓜脸,看向陆少华:“陆局,您瞧,仗着她爸是市局支队长,无法无天,没大没小。” 陆少华冷笑一声:“别演了,你们当我瞎啊!” 何金波赶紧摸了摸鼻子,温玲也没趣的溜走。 陆少华绕过桌子,坐到杨锦文的对面。 何金波跟了过去,郑康却来到了自己徒弟旁边的椅子坐下。 双方形成了一个对峙的局面。 陆少华瞥了对面一眼,开口道:“案子的脉络很清楚,这个李超就是5*30系列杀人案的真凶。” 杨锦文马上追问:“拿到李红兵的口供了?” “你得多谢你师父和何队长,真凶被击毙,要是李红兵死不开口,你的事情就有点悬。” 陆少华跟着道:“另外,还有一件事儿,你得记住了,不管别人怎么问,你都要咬死,六月三号的这天晚上,你师父郑康是亲自把他的配枪交到你的手上,不是你主动拿的,听明白了吗?” 第31章 正式入职,我是刑警! “六月三号的这天晚上,你师父郑康是亲自把他的配枪交到你的手上,不是你主动拿的,听明白了吗?” 杨锦文咽下一口唾沫,转头看向师父。 郑康没搭理他,点头道:“陆局,确实是我把枪给的他。 当时情况很危急,而且我腱鞘炎犯了,一下雨就疼,根本就握不住枪。要不是杨锦文迅速做出判断,那名人质就会死。” 何金波见老郑眼睛都不眨一下,要不是自己清楚当时的细节,还真被他骗了。 陆少华颔首,看向杨锦文:“听明白了没有?案卷怎么写,你心里有数了吧?” 杨锦文吐出一口气:“我明白。” “行。” 陆少华拿出一份文件,从桌面上推给他:“签字,签完字,你就是我们城北分局一名正式警员。” “啊?” 杨锦文睁大了眼:“我……我档案都还在钢铁厂,再说,实习期不是半年吗?” 何金波怼道:“废什么话,让你签就签!” 杨锦文看向师父,郑康哼了一声:“还犹豫个什么劲儿,赶紧签呐。” 杨锦文咳嗽了一声,拿起钢笔,取掉笔帽,笔尖落在纸上,迟迟没有写下名字。 重活一世,还要继续当警察吗? 不仅累,到晚年还患一身病。 特别是眼下的九十年代末尾,刑警办案虽然已经有技术支撑,但主要是靠像何金波、郑康这样的老刑警,凭着自己敏锐的嗅觉,不顾生死的去排查走访。 虽说现在已经有了监控,但根本无法用来破案。 也没智能手机,更没有大数据。 何况,现在的歹徒可不是只拿着一把刀和你对着干,拿的可是…… 你随便去某个村里,就能搜出让刑警跳脚的东西来。 如果不做警察,杨锦文可以凭借重生的优势,混的游刃有余,就算是躺着都能赚钱。 但总要有一些人去做这些事吧? 重生的兄弟都在创业,不差我一个!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握紧了钢笔,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杨锦文想要再端详一下,签字的文件却被陆少华一下子拿走。 “好了。” 他站起身来,严肃地看了看郑康和杨锦文:“你师徒俩理清一下案件脉络,这几天把案卷写好,别的事儿交给其他人去做。” “好的,陆局。”杨锦文抿了抿嘴,看他语气不善,也不敢再多说。 陆少华点点头,带着何金波走出了房间。 两个人刚一出门,立即就仰头大笑了起来。 陆少华笑的最开心:“娘诶,我真怕他不签字。” 何金波忙不迭的颔首:“谁说不是呢,我还看见他犹豫了。” 陆少华握了握拳:“像这样天生刑侦的苗子,咱们要是错过,对不起国家,对不起人民,对不起……” 是吗?你难道不是怕其他分局知道这个案子是谁破的,人家把杨锦文给抢走? 虽然心里腹诽,但何金波却不敢把话直接说出来。“杨锦文不愧是高材生,这破案的思路太牛逼了,案发到现在也就三天,抓获一名嫌疑人,击毙一名罪犯,现在都可以结案了。 我从警这些年,还没见过这么快的破案速度。 陆局,这一回,咱们城北分局在市里肯定长脸! 他那枪法,我看了都羡慕,这小子毕业后去部队历练了两年,没少打枪。” 陆少华点头:“咱们城北分局破案率垫底好些年了,再这么下去,也不是一个办法。 这杨锦文,你好好用,要用好,别像对待猫子那样,给我用废了。” “我清楚,我明白。” 陆少华心情高兴,背着手,拐个弯准备下楼。 这时,墙后面突然冒出一个人影来,吓了他一大跳。 何金波双目一凝:“温玲,你刚不是下楼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温玲呵呵一笑:“我来拿饭盒。” “你少来!你是不是听见我们谈话了?” 温玲脑袋摇晃的像拨浪鼓:“我听见什么了?我什么都没听见。” 她吐吐舌头,一溜烟跑下了楼。 陆少华脸色铁青,指着何金波骂道:“咱们局里的风气要整顿一下了,这偷听的习惯很不好!” 何金波心虚道:“得空我给他们开个会,好好骂他们一顿!简直不像话!” 另一边。 屋子里只剩下师徒俩,郑康站起身,走过去把门关上。 返回来的时候,杨锦文已经站起身来。 郑康指了指椅子:“坐。” “师父,对不起,我……” 郑康摆了摆手,坐在椅子里,他掏出一盒花红梅,抽出一支来,他本来要自己点上,想了想后,伸手递给了杨锦文。 杨锦文上辈子也抽烟,但这辈子他打算先忍一忍,凡事都要忍一忍。 “这个案子呢……”郑康把烟点上后,吸了一口,继续道:“算是破了,局里为你申请了三等功。” 杨锦文问道:“李红兵是怎么交代的?” “人是李超杀的,李红兵分的尸,抛尸也是他干的。 至于为什么没有把黄翠翠的尸体扔进燕子河,李红兵解释说,他当时太慌了,埋尸的时候没想起来,而且……” 话说到这里,郑康顿了一下,他微微抬了抬眼皮,盯着杨锦文:“而且李红兵在抛尸的时候,说是有人看见他。接着呢,在当天凌晨,也就几个小时后,你就报了警!” 杨锦文目光一凝:“师父,您怀疑我?” 郑康摇晃着夹着烟的那只手:“没人怀疑你,我只是说说。” “您是觉得我一天警察都没当过,竟然会对案件侦查这么娴熟?这个案子侦破的速度太快,仅用了三天时间。 而且就算我开枪击毙歹徒,没有一丝犹豫?不像一个普通人?” 郑康听见他这话直挑眉,但一瞧杨锦文的表情,脸色凝重,没有一丝骄傲,反而是眉头紧蹙,忧心忡忡。 倘若换刑警队的老帮菜破了这么大的案子,那可是一辈子的荣誉,早就在局里横着走了。 杨锦文双目灼灼,直视着他的眼睛:“师父,别的我不能多说,但请您信我,我只想当一个好警察。” 郑康回应着他的视线,半晌后,笑了笑:“谁又不是呢。” 杨锦文和师父继续在房间里待了一会儿,从对方口中,他了解到了案件的全貌。 李超确实是杀人凶手,五月三十号晚上,他杀害黄翠翠之后,把尸体带回了李红兵的出租屋。 被下班回来的李红兵撞见了,李红兵害怕儿子又被关进精神病院,于是主动进行了分尸和抛尸。 至于被害者黄翠翠的内脏器官已经被李超…… 第32章 是牛还是马? “喏,这以后就是你的桌子。” 猫子用鸡毛掸子拍了拍桌面上的灰尘,对待杨锦文的语气像是出轨的渣男。 明明你我都是实习警员,都在同一起跑线上,怎么三天过去,你就成正式警员了? 杨锦文,你打破了我们城北分局招警的规矩,你背叛了我们之间的革命友谊! 猫子现在就这心态,自己还在端菜倒水,给老帮菜们鞍前马后。 杨锦文过几天就能拿到警官证了,人与人的差距,不亚于珠穆朗玛峰和马里拉亚海沟。 “猫哥,初来乍到,以后请多指教。”杨锦文极有情商的回了一句。 猫子一听对方叫自己哥,脸上的表情立即松弛下来。 “你也别那么客气。” 猫子笑了笑,语重心长地提醒道:“咱们城北分局啊,就像一座牲口棚,里面有牛、有马,都是用来耕地的。 谁能把地耕的好、耕的深,来年丰收,饲料就多喂一些。 小杨啊,像你这样新来的牛马,我师父和陆局,每天都得在你屁股后面挥鞭子,你要是承受不住,我教你一个方法。” 杨锦文听他说的有趣,一边用抹布擦桌子,一边搭话:“什么方法?” “低调点。”猫子挤了一下眼:“学我,别显山,别漏水,锋芒别那么盛。” “哦,明白。”杨锦文点点头:“对了,你有笔吗?” “你自己去后勤处领。” “行。” 杨锦文话音刚落,门口站着重案队一个老帮菜,名叫徐国良。 徐国良的长相泯然众人,扎在人堆里老实本分,重案队蹲点的一把好手。 他抓人的话,最喜欢搞突袭,喜欢对犯罪嫌疑人撩阴腿,下手没轻没重。 徐国良看见杨锦文后,眉眼一笑:“嘿,小杨啊,分到桌子了?案子破得好,牛逼!” 杨锦文微笑点头。 徐国良指了指猫子:“猫子,我那辆摩托车没油了,你去加一下,我下午走访要用。” 猫子乖巧点头:“徐队,我这就去,但你得给我签个字。” “你帮我签。” “那可不行,后勤处一查笔迹,我就完了。” 徐国良走后,又来了一个名叫江建兵的老帮菜,绰号‘破马张飞’。 他和郑康的关系最好,长的人高马大,擒拿功夫最好。 抓捕嫌疑人时,最喜欢用大嗓门吼,把嫌疑人吓得一愣一愣的,当场就跑不动了。 “猫子,厕所没纸了,你是怎么搞的?” 猫子露出苦笑来:“江队,后勤不给啊,问我们重案队多大的屁股,用这么多卷纸啊?” 江建兵没搭他的话,而是走过来拍了拍杨锦文的肩膀。 “好小子,老郑捡到宝了,我怎么没那么好的运气,收一个你这样的徒弟。 你枪法牛逼,改天大比拼的时候,让我好好瞧一瞧。” “江队客气了。”杨锦文微微一笑。 “行,你先忙,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 江建兵说完后,瞄了一眼猫子:“后勤处不给,你不知道拿点废报纸去厕所? 我看收发室那么一大堆废报纸,都是过期的,不用白不用!” 猫子叫苦道:“江队,上次我就拿过,后来被陆局看见了,批评我们用领导开会的照片擦屁股,我还挨了批评。” “那你不知道选一些出来?就选……选老美那边的新闻版面,我看克林顿大总统,很合适为我们所用嘛。” 猫子委屈道:“你这是破坏中美关系。” 江建兵提醒道:“你记住了,谁和我们关系不好,当年当月的新闻就多,用来擦屁股再合适不过,这叫紧跟时事。” “晓得了。” “对嘛,谁上厕所还不看报纸的,一报两用。” 江建兵临走前,还给杨锦文一个鼓励的眼神。 猫子和杨锦文对视了一眼,自己觉得没脸,正想开溜,何金波风风火火的来到了办公室。 “那个谁……” “师父,你叫我?”猫子赶紧招呼。 “对。” 猫子满脸委屈,自己当真没有一点存在感,连师父都想不起他的名字。 何金波吩咐道:“你叫几个闲着没事的,把咱们的警车洗一洗,院子打扫干净。 办公室和走廊,用拖把仔细拖一遍,别偷懒,一会儿市局要来人。” 猫子点头,向杨锦文一挥手:“小杨,你桌子一会儿再擦,跟我一起。” 何金波眉目一瞪:“你叫他干啥?” 猫子振振有词:“师父,他不是闲着没事吗,要干那么多活,人手不够……” 何金波掐断他的话:“人手不够,你们动作快一点不就行了?” 说完后,何金波脸色转换极快,笑容满面地看着杨锦文,像是青楼的妈妈桑对待当红花魁。 “小杨啊,一夜没睡,累着了吧?这样,我给你批一个假,你回家休息休息,明天一早再来上班。” 猫子像是委屈的小媳妇,两只手握了又握。 杨锦文察觉到何金波话里有猫腻,不过他也确实是困了,需要补补觉。 “那行,我去给我师父一说。” 何金波摆手:“不用,你师父我已经打好招呼了。” “那好吧。” 杨锦文临走前,拍了拍猫子的肩膀。 猫子肩膀一垮,感觉自己像一个冷笑话。 半个小时后,市局来的两台警车开进了城北分局的院子。 市局副局长杨国昌,以及市局支队长温墨推门下车,气场十足,很有派头。 陆少华立即迎上前,笑容满面地道:“杨局,温支队,欢迎两位莅临我们城北分局指导工作。” 杨国昌点点头,故作严肃地问道:“我听说你们辖区三天前发生了一起碎尸案,昨天还有一名被害人遇害,今天一早,案子就破了?” 陆少华微笑点头,其实心里爽的一批。 这样的大案子,一般都是市局技术支持,并且派人来指导办案,成立专案组。 说到这个,各分局、县局就有气。 市局除了技术设备有用之外,侦办人员根本比不过分局和县局的老帮菜。 但他们仗着有更先进的设备,功劳就得先分走一半。 5*30系列杀人案,在市局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案子就破了,这让陆少华恨不得开XO庆祝。 他正了正脸色,有些得意地讲道:“物证口供齐全,案子细节搞清楚,就可以送检了。” 温墨冷笑一声,你城北分局破案率常年垫底的,谁的能力是啥样的,市局摸得一清二楚。 杨国昌心里一惊,眯眼问道:“这案子谁破的?” 陆少华老实回答:“我们重案队的实习警员。” “他人呢?” 陆少华一摊手:“请假了。” 第33章 开会哪有不戴头盔的? 请假的杨锦文,正骑着二八大杠,穿梭在城市的巷道里。 安南市三区六县,城北分局是老城区,管理着更多的人口,建筑也是破破烂烂,楼面都是灰扑扑的,就像一张张黑白照片。 迎面而来的公交车非常有时代特征,车身画着三道蓝线,公交车司机戴着一双白手套,操纵着滑不溜秋的方向盘。 现在是上午十点,阳光还不是很强烈。 杨锦文没打算回家,而是直奔安南钢铁厂,打算去杨大川的办公室坐一坐,跟他去食堂蹭一顿午饭。 再说,昨天夜里有蒋红帮忙,他还得去谢谢人家。 安南市钢铁厂在城北郊区,杨锦文远远看见厂子里两座大烟囱,罕见的没有冒白烟。 突然一想,他便回忆起来,前世的六月四号,也就是今天,是安南钢铁厂的第一批下岗。 杨锦文停下自行车,想着要不干脆回家算了,反正今天也是一地鸡毛。 杨锦文想了想,吐出一口气,决定还是去看看,他去了至少还能帮帮忙。 骑自行车到了大门口,门两边的围墙上写着两排大红标语。 【安全工作,勇做先锋。】 大门、小门都上了锁,在值班室看门的只有食堂的大厨魏大山。 上次就是他帮忙指认的黄翠翠尸体。 杨锦文跳下自行车,推车到小窗口,喊了一嗓子:“魏大爷。” 魏大山站在门后面,正踮着脚尖,忧心忡忡地望着后面的厂办大楼,但因为有厂房遮挡,他什么都瞧不见。 听见声儿,他叹气转身,发现是杨锦文,他鬼鬼祟祟地望了一眼门外面。 杨锦文知道他提防着什么,这是怕家属冲进厂子里来闹事儿。 下岗名单都是按照家庭条件来挑选的,譬如张三妻子在棉纺厂上班,儿子也参加工作了,你不下岗,谁下岗? 你说,你拿过三八红旗手?人家李四还拿过先进标兵。 你说你七舅姥爷在市里上班?给领导开车的? 对不起,搞错了,这就把你名字划掉。 魏大山把门打开,放杨锦文进来后,他赶紧把门关上。 “小杨啊,还是你好啊,当警察才是铁饭碗,我们都是瓷饭碗,始终是要砸烂的。” 杨锦文把二八大杠停在车棚,没有及时转身,因为他无法面对魏大山这句话。 时代的一粒灰,落在每个人的头上都是一座大山。 刘欢那首【从头再来】鼓舞不了眼下的下岗工人,挨过时代的阵痛,是否能迎接更美好的生活?鬼知道! “魏大爷,您先忙。”杨锦文打了一个招呼,向厂办大楼走去。 绕过硕大的厂房,杨锦文看见院子里站着好几百人,他们穿着蓝色工装,头戴红色安全帽,有的工人肩膀上还戴着臂章。 这些人三三两两站在一起,眉目忧愁,有的人蹲在院子里,眼里没有一丝光。 保卫科十几个人站在厂办大楼的台阶上,维持着秩序。 蒋红站在最上面,手里拿着一个大喇叭,虎视眈眈地望着下面的人群。 杨锦文绕过门前硕大的花盆,来到蒋红身边。 “蒋叔。” “嘿,小杨,你怎么来了?昨天晚上那事儿,没问题吧?” “没多大问题。”杨锦文不能谈论案子,便转移话题道:“昨天真是谢谢您和宇哥了。” 蒋红嘿嘿一笑:“多大点事儿,城北分局本来就是领导我们保卫科的嘛。 再说你小子现在当警察了,破了那么大的案子,真是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真给我们保卫科长脸! 我昨天录口供的时候听说了,他们给你了一个三等功,要我说,就得给一等功! 不管怎么讲,你是好样的,至少比待在我们钢铁厂强!” 杨锦文笑了笑,瞥了一眼下面寂静无声的工人们,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什么时候宣布?” 蒋红看了看手表:“还有十分钟。” 跟着他又道:“没多大点事儿,补偿金都准备好了,也不拖欠。再说,年底厂子里的订单就好起来了。” 杨锦文抿了抿嘴,藏在心里的话没法说出口。 这只是第一批下岗工人,下半年第二批,特别是年底的第三批下岗,刚好遇到年关,那才是让人绝望。 厂子里为了平息工人的怒火,常年替厂办出头的蒋红就在其中。 蒋红的妻子在食品厂上班,明年年初也没了工作,夫妻两人为了贴补家用,合伙盗窃,最后演变成了抢劫。 杨锦文没有参与抓捕,只是在重案队把人抓回来后,在办案大厅看过一眼。 蒋红后来被判处十年有期徒刑,他妻子被判了五年。 杨锦文微微叹了一口气,问道:“厂办的安全帽放哪了?” “你要这个干啥?”蒋红顺手把下属戴在头上的黄色安全帽摘下来,递给他:“喏。” 杨锦文向下面的工人们努了努嘴:“你自己戴上吧。” “怕个啥,他们还能反天了不成?” “对于他们而言,那就是天塌了。” 杨锦文在一楼转了一圈,在设备室找了一箱子安全帽,抱着上楼。 厂办的人全都认识杨锦文,毕竟副厂长家的公子嘛,一米八五的大高个,斯斯斯文文的,长的还那么帅。 “哈,小杨,听说你当警察了?” “是,李姐。”杨锦文笑了笑,从箱子里拿了一个安全帽递给她。 “我要这玩意干啥?又脏又臭的。” 李姐摆了摆手里的文件,笑道:“改天,我介绍一个女孩给你啊?” 杨锦文含笑道:“我考虑考虑。” “行。” 杨锦文一路上看见好几个厂办的人,给每个人递出一个安全帽,但都被婉拒了。 杨锦文走到副厂长办公室时,外面大喇叭的声音已经响起来了。 厂办主任的声音响彻整个安南钢铁厂。 “同志们,面对行业深度调整与市场环境的剧烈变迁,我们安南钢铁厂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战略转型阵痛期。 在此,我们首先向每一位曾与钢铁厂共担风雨、以汗水浇筑生产线的员工,致以最深切的敬意!” 第34章 委屈的猫子 是夜。 钢铁厂职工楼。 杨大川从厨房里迈出来,上身只穿一件白色的无袖汗衫,一手端着一碗面条。 他嘴里还叼着一支烟,烟头都烧了将近一半,眼看烟灰快要落下,杨锦文赶紧把两碗面条接过来,放在餐桌上。 “我说您能不能讲点卫生?” 杨大川伸手从唇边夹走半截烟头,在烟灰缸的边缘弹了弹。 “你小子挺机灵啊,要不是你抱着一箱安全帽上来,咱们厂办那几个,今天不被打破头才怪呢。” 杨锦文正往碗里添加味精,抬头瞥了老爸一眼。 “你还说呢,宣布下岗人员名单,这么大的事情,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你们厂办还不如食堂的魏大爷,人家都知道要出事儿。” “诶……”杨大川叹了一口气:“厂里的情况不容乐观啊。” 杨锦文嗦了一口面条,觉得味道有点淡,又往碗里加了点酱油。 “我还是那句话,您自个儿最好是想想出路,别以为你是副厂长就高枕无忧了。” 杨大川把烟屁股拿在嘴边,没有马上抽,而是眯眼琢磨道:“咱们钢铁厂从六十年代初就建厂了,前前后后快四十年了,你爷爷以前还是锅炉房的老钳工呢。 像咱们家庭这样,三代安钢人,经历了无数风风雨雨,怎么说不行,它就不行了呢?” “爸,全国各地都这样。”杨锦文用筷子指着他:“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您别犹豫了,就像我们前几天聊的,赶紧下海创业去!” 杨大川吸了一口气,将最后一口烟抽了,把烟屁股扔进玻璃烟灰缸里。 他拿起筷子,一边搅拌着面条,一边若有所思地道:“容我再想一想。” 杨锦文点了点头,沉吟道:“您要真决定去下海,把蒋叔也一起捎上。” “我带他干嘛?” “多一个人,多一分保证,再说,蒋叔能抗事,比你能抗揍,他能帮你忙。” “咱们又不是搞投机倒把,怕个啥。”杨大川把筷子一放,盯着儿子道:“对了,老蒋今天早上和我说,你破了一个案子?” 杨锦文看了看他的表情,看样子,蒋红没有把细节告诉他,譬如他亲手击毙犯罪分子。他昨天在分局做笔录时,何金波肯定没少告诫他。 “侥幸。”杨锦文移开视线,继续嗦着面条。 杨大川凑了过来,追问道:“就是那起碎尸案?” “嗯。” “你这么牛逼?” 杨大川吓了一跳,盯着儿子左看右瞧,像是作家看自己以前写的小说,越看越不像自己的作品。 杨锦文嗦完最后一口面条,喝了一口汤,打了一个饱嗝,开口道:“因为这个案子,局里将我的实习期缩短了。” 杨大川眨了眨眼:“缩短到多久?” “我已经是正式警员了,重案队的。” 杨锦文从椅子里站起身,走到母亲遗像前,抽出三支线香。 杨大川咽下一口唾沫,盯着儿子的后背喊道:“快告诉你妈,你这么成材,她泉下有知,肯定会感谢我的。” “我妈要是知道你到现在都还没戒烟,她肯定托梦来骂你。” 杨锦文滑燃火柴,点燃线香,向母亲的遗像拜了三拜,语气虔诚道:“妈,保佑我。” 他把线香插进香炉里,回头瞥了一眼自己老爸:“您把碗洗了,我睡觉去了,明天要早起。” 杨大川愣愣地望着他,回头想要吃一口面条,面条却已经干成坨了。 —————————————— 翌日。 杨锦文先是去百货商场买了一大堆东西,扔进自行车前面的篮子里。 大号水杯,一双黑色球鞋,几双全棉黑色袜子,一大摞膏药贴,还买了一本硬壳笔记本、英雄牌钢笔。 每个刑警都有自己的笔记本,上面都会写自己对案情的分析和查到的线索,这个比卡式磁带录音机好用,不需要藏着掖着。 早上八点,杨锦文刚把自行车停在车棚,二楼的茶色玻璃被人推开,窗户里探出何金波的大脑袋。 “一大清早磨磨蹭蹭的,不知道要开早会啊?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限你们一分钟,赶紧上楼!” 院子里正在抽烟打屁的,双手插兜、踢石子的,蹲在地上、查看哪个混蛋扎破自己自行车轮胎的,大家听见何金波的吆喝,一个个快速地奔上楼,跑的比兔子还快。 何金波正想缩回脑袋,瞥见杨锦文从车棚里迈出来,立即笑道:“小杨啊,这么早?开会还有几分钟,没吃早饭吧?去食堂拿两个包子。” 杨锦文仰着脸点了点头:“何队,我吃过了。” 何金波脸色一变,突然骂道:“你小子能不能有点规矩?自行车放在我那辆三菱车旁边干啥?把车给我刮花了,我让你洗一个月的厕所!” 杨锦文以为他在骂自己,刚要回怼,猫子一脸委屈地从他身前跑过,跑了几步后,又赶紧转身,去把自己的自行车挪开。 杨锦文有些于心不忍,走到他跟前,关切道:“没事儿吧?” 猫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儿?” 杨锦文看他强装镇定,心里吁出一口气,从袋子里掏出一张膏药递给他。 “昨天晚上排查时,我看你脚踝扭伤了,贴上这个,清清凉凉的,挺管用。” 猫子看着膏药贴,抿了抿嘴,笑道:“那谢谢了。” “多大点事儿。”杨锦文拍了拍他的肩膀,跟着他一起迈向大楼。 “对了,小杨。” 猫子见四下没人,低声道:“昨天市局领导来了。” 杨锦文回忆了一下,问道:“杨国昌?” 猫子点头:“还有市局支队长温墨。” “他们来干啥?” “具体事情我不清楚,不过他们一来就问5*30案,还问是谁破的案子。” 杨锦文挑了挑眉,终于明白陆少华为啥那么着急就让自己签字盖章,何金波为什么急匆匆把自己撵走。 猫子继续道:“这之后,陆局、张大队就陪两位领导去办公室了,下午的时候,他们还一起去了一趟市里,陆局到很晚才回来。” 杨锦文点点头,心里想着前世的6月份,也就是从明天开始,打黑除恶的专项行动就开始了。 一直持续到七月份高考,整整一个月时间。 第35章 录像厅 (跪求追读,月票。) 六月十三日,晚上八点。 健民路一家面馆里。 天花板的吊扇呜呜地转动着,页面因为常年落满了灰尘,旋转的轨迹,看着像是一团黑影。 老板娘从厨房迈出来,手里端着两碗炸酱面。 她穿着碎花长裙,额头汗津津的,用红布兜当着背带,身后背着一个一岁大的婴儿。 杨锦文看了一眼,分辨不出来是男孩还是女孩,孩子正吮吸着大拇指,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郑康帮忙接过面碗:“小英,我们自己来就行,你就别忙活了。” “没事儿。” 女人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郑警官,您有些日子没来了。” 郑康从竹筒里取出两双筷子,递给杨锦文一双,一边回答说:“局里有点忙。对了,你孩子长的挺可爱。” 名叫小英的女人,偏头看了看背后的孩子,逗趣道:“凡凡,来,叫郑爷爷。” 郑康用筷子伸进可乐瓶里,粘上一点可乐,放在孩子嘴边:“来,尝一尝?” 孩子偏过头去,嘴里吐出了一个小泡泡。 郑康笑道:“长的蛮好。” 小英脸上尽是温柔的表情,她用双手托了托孩子的屁股。 “上次他爸去百货商场买了一罐奶粉,吃了这个,孩子就吃上瘾了,不愿意吃面糊糊。” “你试一试往面糊糊里兑点麦芽糖,孩子都喜欢吃甜的。” “行。”小英看见郑康已经在开始吃饭,客气道:“那你们慢用。” 说完这话,她还看了看杨锦文,微笑点头,算是招呼过了。 郑康嗦了一口面条,对杨锦文吩咐:“你把醋拿给我。” 杨锦文递给他后,低声问道:“师父,你们以前认识?” “不认识我能叫你来这儿吃面?” “也对。” 郑康瞥了他一眼,见小英去了厨房,便解释说:“三年前,我、老徐和建兵在健民路抓了一个抢劫犯,小英是目击者,帮我们做的口供。” “哦。”杨锦文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他回忆起前世,师父根本就没带他来过这里。 郑康吃了一口面条,随口问道:“怎么了?累了?” 这一周,城北分局所有有腿的民警都上街了,配合巡逻大队,四处抓捕有前科的犯罪嫌疑人。 因为下岗的原因,滋生出的犯罪案件频发,盗窃、抢劫、寻衅斗殴等等。 杨锦文他们还好,特别是反扒大队,那更是累,火车站、汽车站都有他们的身影,一睁眼就得抓人,抓完一茬,又一茬。 重案队也不能幸免,不可能让他们歇着,不过工作稍微轻松一些,毕竟一旦发生重大刑事案件,得靠他们侦破。 他们的任务是配合巡逻大队,清查整治‘三厅一室’,也就是录像厅、舞厅、游戏厅和台球室。 这四个地方是经常发生打架斗殴的地方,巡逻大队盯住人了,便叫郑康他们进行抓捕。 这会儿,郑康趁着有空闲时间,便赶紧带着杨锦文来对付一口,不然天一黑,想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杨锦文脑子里想着,前世因为自己实习警员的原因,刚进分局的时候,还没分配到师父,他是跟着反扒大队,在火车站蹲了一个月,而且一个人都没抓,只是让他跑腿来着。 这重生回来,原本的记忆以前不太好用了,他脑子里只能记住几个未积命案。 但也没线索侦破,就算是贸然提出来,郑康包括分局的老帮菜,肯定又会怀疑,这等于是自找麻烦。 还不如先苟着,不能像侦破5*30案那样冲动。 前不久,杨锦文才把5*30系列杀人案的案卷写完,杀人动机哪一项,他写的是,李超杀人原因乃食用被害人的…… 至于李超为什么这么做,重案队搜集证据细节时,发现李超在精神病院治疗期间,觉得自己能够得道成仙,晚上睡觉时,脑袋还盖着一个不锈钢盆子。 郑康三两下就把面吃光了,他看向杨锦文碗里的面条还没动,皱眉道:“怎么?不合胃口?” 杨锦文摇头:“不是,太热了,有点吃不下。” “吃不下也得吃,这几天你又不是没看见,哪里有吃饭的时间,别饿着肚子。” “好。”杨锦文点点头。 片刻后,郑康正用牙签剔着牙,厨房的布帘掀开。 一个光着膀子、胸前系着围裙的男人走出来,他把打包的两个面碗递给郑康。 “郑叔,打包的好了。” “行。”郑康掏出钱包,递给他五十元:“帮我写一个收据。” “明白。”男人笑了笑,跑去柜台找笔,弯腰写好后,连同找的零钱递给郑康。 男人热情招呼道:“郑叔,常来啊。” 郑康点点头,临出门前,问了一句:“小英呢?” “在后厨呢,后厨马路牙子凉快一些,她哄孩子睡觉呢。” “行,下次再来。”郑康挥了挥手,带着杨锦文走出门。 建民路的街上有一家舞厅,三家台球室,八家录像厅。 杨锦文手里提着两个面碗,这会儿还没打包盒,面条都是铝制饭盒装着的。 九十年代的夜晚,街上的灯没那么亮,车没那么多,大街上全是骑自行车的。 他们走到健民路后面的一条小巷子,来到路边停着的一辆桑塔纳,郑康拉开驾驶席的车门。 杨锦文把手里的饭盒递出去:“徐叔,江叔。” “哎哟,快饿死我了!” 江建兵接过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个饭盒递给方向盘后面的徐国良,一边问道:“辣不辣啊?这么热的天,不辣我吃不下。” 郑康挖苦道:“太辣了,我怕你沟子受不了。” “滚呢。”江建兵翻了一个白眼。 “有什么情况吗?” 江建兵瞪了他一眼:“别问,问就有事儿,管住你的乌鸦嘴。” 郑康一把掐住他的脸:“说谁呢?” 江建兵挣脱开,哈哈一笑:“在你徒弟眼巴前,让你没面子了?小杨,要是想背叛师门,就跟我,我带你。” 杨锦文笑了笑,当着没听见这话。 郑康瞪了江建兵一眼:“吃你的面吧!” 杨锦文打开后座车门,准备进去待一会儿。 两个人刚要上车,操控台上的步话机响起。 “喂,喂,老江,老郑。风台路的录像厅,赶紧过来,出大大事情了!” 江建兵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筷子往饭盒里一扔,拿起步话机吼道:“什么情况?” 对方回复道:“一对年轻情侣被一伙流*氓给砍翻了!” “我靠,重案啊!” 徐国良猛地抬起头来,面也顾不得吃了,把面碗往江建兵怀里一塞,快速地插进了车钥匙。 第36章 那个警察! 杨锦文和郑康一上车,桑塔纳猛地冲进了夜色之中。 郑康身体前倾,接过江建兵递来的步话机,向里面喊话:“汪队,几个人?人跑没跑?” “一共三个人,抓了一个,还有两个在围捕。你们赶紧过来,我们人手不够。” “五分钟就到,对了,别叫你的人污染现场!” “我知道纪律!”对方没好气地喊了一句。 郑康放下步话机,转头一瞧,杨锦文已经把伸缩警棍握在右手上,他的左手扣着车门把手,准备随时下车。 杨锦文瞧见师父在看自己,他皱眉道:“师父,这车门的机械有问题,不拽住的话,嘎吱嘎吱响。” “这破车是要报废了,车里连空调都坏掉了,张大队又舍不得花钱修,热得要死。” 郑康和杨锦文相处一周,他可太晓得对方的手段。 杨锦文一米八六的大高个,站在那里就像一堵墙,如果穿一身盔甲的话,那肯定被将军拿去冲阵,或者是被安排去登先营。 你要是把他当做傻大个,那就要吃大亏,他不仅身手灵活,而且还有一身格斗功夫。 前两天抓几个蟊贼时,郑康人还没到,地上就躺了四个鬼哭狼嚎的嫌疑人。 这几天,进行好几次抓捕,根本用不着郑康出手,他唯一做的事情就是,用手里的步话机联络其他组,并且为嫌疑人戴上手铐。 并且,杨锦文下手很有分寸,不像其他老帮菜,抓个嫌疑人,难免会磕磕碰碰,有的不小心就会搞出伤来。 杨锦文抓的这些人,体表上根本看不出伤,但对方又疼的龇牙咧嘴,要求做伤情鉴定。 而且杨锦文也不像之前那样毛毛躁躁,思维也不再那么跳跃,对于老刑警的意见,他也不反驳,只是静静地听着。 这让郑康怀疑之前认的那个徒弟,是不是被人假冒了? 这小子……郑康笑了笑。 杨锦文见师父在看自己,疑惑道:“怎么了?” “没事儿。”郑康摆正脸,心里却在偷乐,似乎真的被自己捡到宝了。 车子开出一分钟,步话机又响了,传来巡警大队长气喘吁吁的声音。 “老郑,你们在哪儿?” “健民路后面的巷子,两分钟就到。” “别过来!” 郑康吼道:“什么个情况?” “嫌疑人抢了一辆摩托车,向你们那边来了,赶紧堵住他!” “我靠!”郑康骂了一句。 不等他回话,前方的上坡路段突然出现一束摩托车的灯光。 巷子里没有路灯,这车灯就很显眼。 而且,对方是下坡路,速度非常快,几乎是把油门加到底了。 “妈了巴子!”开车的徐国良骂了一声,准备调转车头。 “轰,轰!” 一个穿着黑色体恤的小混混,头上戴着头盔,不断地捏着车把手,眨眼间就猛冲了过来。 郑康手里的步话机还在响着。 “老郑,你们别让这小子跑了,重伤一人,还有个女孩断了一只手!要是跑了人,这可是你们重案队的事情!” “妈的!” 眼看摩托车近在眼前,江建兵已经掏出枪来。 郑康眼神一挑,喊道:“你长点心,别动不动拿家伙。” 眼瞅着摩托车从车头驶过,徐国良刚要调转车头。 骑车的小流看了一眼身后,似乎在看警察有没有追上来,他骤然减慢了速度,以为自己安全了,嘴里发出一声得意的大笑。 当他转过脸时,骤然看见一扇车门,他的瞳孔立即放大。 随后,“嘭!” 摩托车车头,猛地撞在了轿车的车门上,小流氓被撞向三米多高,跳跃360度,像一个翻转的大风车。 车里。 徐国良、江建兵、郑康这三个老帮菜张大了嘴巴,不约而同的吸了一口气,眼神呆滞,表情活像三只蹲在车里的考拉。 他们眼瞅着小流氓落地,在地上滚了两圈后,跟没事人一样爬起身,一瘸一拐的向前面跑。 徐国良舔了舔嘴唇,还没反应过来。 江建兵眨了眨眼,似乎在感叹这小流氓生命力顽强。 郑康最先反应过来,喊了一嗓子:“别愣着,抓人啊!” 三个人一同打开车门,跳下车就去按人。 杨锦文不用打开车门,因为车门已经飞出去了。 他人下来时,徐国良已经在开始撩阴腿。 江建兵大嗓子吼道:“跑,我让你跑!!” “给我放老实点,妈的,砍伤了人还想跑!” 两个人把小流氓按住,将他双手掰过来,一边用膝盖抵住腰,一边按住对方的脑袋。 郑康走上前,熟练的为其上铐。 这时候,从上坡路段,呼啦啦驶下来两辆边三轮,车上蹲着好几个巡逻民警,人手一支警棍,一支手电筒。 巡逻队的民警,把边三轮是用熟了的,知道那头重,就往那面压边,或是在轻的那头蹲一个人,保证两边平衡。 两辆边三轮坐了七八个人,只能看见人和车头,看不见车身,非常像阿三哥的阅兵仪式。 见到人被拿住,领头的汪大全长出了一口气。 他跳下车后,看见桑塔纳的车门落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小流氓骑着的那辆摩托车,侧翻在路中间,油箱还在往外漏油。 他眼神从清澈变得目瞪口呆,像是站在马路上的澳大利亚袋鼠。 “这……”汪大全咽下一口唾沫。 郑康站起身,向他开口道:“这小子车开的太快了,慌不择路的,跟无头苍蝇似的。 我们刚准备下车,他不小心自己撞上来,而且我们这车门也有问题,幸好他脑袋戴着头盔,不然就惨了。” 徐国良把小流氓提起来,又扫了一下小流氓的腿:“给我站直了!” 江建兵一拍小流氓的后脑勺:“你瞪什么瞪!把脑袋给我垂下来!” 汪大全忙不迭地点头,狠狠地剜了小流氓一眼:“撞死了也活该,下手太狠了,还是个人吗? 对了,老郑,带头的那人跑了,这人下手最狠。天太黑,我们没追上。” 郑康拉下脸:“跑了?跑了我们上哪找人去?” 汪大全抿了抿嘴,不再吱声。 片刻后,一行人赶去录像厅。 杨锦文刚到门口,就闻到了一股血腥的味道,门前围着一群民警,身体挡住了门口。 门两侧的墙上贴满了电影海报,最显眼的地方贴着电影古惑仔,郑伊健、山鸡等五个人光着膀子,手里拿着勘刀,眼神锐利的盯着镜头。 除此之外,还有《新少林五祖》《黑金》等电影。 杨锦文走上前,伸手把古惑仔的电影海报撕下来,在手里揉成一团,扔向一边。 这时,门口的巡逻民警们让开了身,一个女孩被担架抬着出来,她左手手腕被皮带扎紧,只剩下血淋淋的肉球,手掌已经不在上面了。 女孩蛋黄色的连衣裙上全是血,脸色苍白,满头冷汗。 她微睁的眼缝里,倒影着一个高大警察的身影。 第37章 录像厅的光碟! 两个被害人,一男一女,情侣关系。 女孩被抬走后,男孩也被抬上了担架,他浑身是血,但嘴里还有一口气。 救护车来不及时,只能用巡逻大队的车先把两个人送去医院。 杨锦文跟着郑康走进录像厅,便看见第二排木质座椅前的地板上,流淌着被害人的血,粘稠的像是褐色的糖浆。 录像厅的座椅都是长排座,能够容纳一百来人。 杨锦文只看了一眼现场痕迹,便知道这对情侣在遭受袭击时,并没有进行抵抗。 女孩的断手被一位巡逻民警捡起,用一个塑料袋装着,指甲盖上还涂抹着鲜艳的油彩。 两个巡逻队员进来,向汪大全报告:“汪队,抓的那两个人不老实,怎么问都不交代!” 汪大全一听这话,就冒了火:“你不知道想点办法?被害人伤的那么重,别把那两个小流氓当做什么好人!不问出主犯,咱们今天晚上就别想下班!” 巡逻队员咬了咬牙,又一阵风的跑了出去。 杨锦文听完后,看向录像厅,厅里站着巡逻民警,以及一个戴着眼镜的胖子。 这人肥头大耳,满头大汗,右手手腕戴着一块镀金手表。 杨锦文一行人进去后,巡逻队的人立即走开,让胖子露出身来。 汪大全向郑康几人开口道:“这就是录像厅的老板,叫龚家俊。” 龚家俊瞧见眼前这几个穿着便衣的中年人,气势不凡,比寻常的普通民警更有气场。 凭借他多年混迹社会,好几次被抓的经验,便一眼看出这几人肯定是刑警。 果然,郑康向他出示了证件,语气森冷:“城北分局,重案队。” 龚家俊挑了挑眉,赶紧从兜里掏出中华香烟,一脸痞相的抽出烟,递给郑康。 “少给我来这一套!” 徐国良和江建兵已经伸出了手,两人赶紧缩了回来。 见状,龚家俊把烟递给杨锦文,这人年轻,可能比较好说话。 众目睽睽之下,杨锦文竟然把烟接了。 他这个动作,立即就让郑康摸不住头脑,但没几秒钟,他看见杨锦文把烟反方向一拿,把烟嘴塞在龚家俊嘴里,并且拿走他手里的打火机。 “啪!” 杨锦文按了一下钢制打火机,窜出一束火苗。 龚家俊低头,眼里倒影着火苗,心里却是惊疑不定,他哆嗦了一下,把烟头凑近打火机,伸手围着火苗,点燃了香烟。 杨锦文点点头,把打火机火苗甩掉,“啪”的一声,又将盖子盖上。 他把温热的钢制打火机,揣进龚家俊衬衣的兜里,并且还轻轻拍了拍他的胸口。 杨锦文不咸不淡地问道:“配合一下,行不行?” 龚家俊把唇边的烟拿掉,露出笑来:“警官,我只是做生意的……” 他话还没说完,杨锦文立即打断了他的话:“这里不是港岛,没有警官这种叫法,叫警察同志。” 龚家俊抿了抿嘴:“警察同志,汪队问过我了,我真不知道这三个流氓是从哪里来的,那个带头的我就更不认识了。” 杨锦文颔首,拿出自己买来的笔记本和钢笔,他摘掉笔帽,提醒道:“从头开始说,把事情说清楚。” 郑康、江建兵和徐国良,看着他一本正经,而且手里还拿着那么大的一个笔记本,这副样子哪里像一个刑警,倒像是来做市场考察的。 龚家俊看了看围着自己的巡逻警员,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今天不是周末,来看电影的人不是很多,就那对小情侣专门过来,想看泰坦尼克号。 这片子我们内陆还没有,光碟都找不到。 我就给他们放了周星驰的鹿鼎记,看这片的人很多。本来也没什么事儿,可是看到一半,那三个流氓就过来了,嚷嚷着要看古惑仔。 被砍的那个年轻人就不愿意,双方发生了争执。 然后……然后带头的那个流氓就拿出刀,先是一阵威胁,他见年轻人不怂,而且还和他吵,这人就动手了呗。 女孩本来是拉着她男朋友的胳膊,想要护着他,可谁知道这流氓一刀下去,手就没了……” 龚家俊说了十几分钟,最后讲道:“这三个流氓,我真不认识他们。” 杨锦文抬头瞥了他一眼,语气不紧不慢地问道:“你这里晚上十点后放什么片子?” “啊?”龚家俊瞳孔一凝,嘴皮哆嗦了一下。 “晚上十点后,会不会放皇色录像带?” 龚家俊连忙摆手:“警察同志,我做的是合法生意,我怎么敢……” 听到这里,郑康脸上一阵狞笑:“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汪队,搜一下就知道了。” 汪大全点头,招呼巡逻警员冲进录像厅最里面的房间。 龚家俊见状,立即黑了脸,想要拦住他们:“不是……你们不能非法闯入啊,你们有搜查证没有?我给你们讲,我也是懂法的!” 杨锦文指了指地上那摊血迹:“凶案现场,不需要你说的搜查证。” 龚家俊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冲进房间,但马上被两个民警给架住了胳膊。 不多时,两个瓦楞纸箱被民警抱出来,从里面搜查到不少皇色光盘,小日子的、欧美的,琳琅满目。 江建兵看见这些东西,止不住地咂嘴:“哎哟,我去,这片子刺激啊,还有动物。” 徐国良从他手上夺过去一瞧,看见光盘上印着一只黑色的德国牧羊犬,他吓了一跳:“老江,你可别欺负我年龄大,这真是那个?” “你保守了,老外就这德行,什么都乱来。” 徐国良睁大了眼:“这还是人吗?” 杨锦文看了一眼这些光碟,记忆中,这些东西是这个时代特有的产物,港岛那边有一种说法是,卖光盘比贩毐还赚钱。 他转过头,目光锐利的看向一脸死灰的龚家俊。 “这些东西少说判你三年五载,而且还会没收你的非法收入,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你的心情会不会好一点? 如果你觉得不够,我们还可以找出更多的证据来,我相信法院很愿意给你加个刑。” 第38章 不平静的夜晚! 龚家俊舔了舔嘴唇,望向眼前这个斯斯斯文文的刑警,对方的表情看似人畜无害,说的却是最狠的话。 他明明是一个警察,可龚家俊觉得他比黑涩会更吓人! 杨锦文死死地盯着他,继续讲道:“你要是有点良心,就说出主谋的名字,别说你不知道,这些小流氓不会随便来你这里看电影,他们像狗一样,只在熟悉的范围内活动! 一个年轻女孩的手被砍断了,她以后结婚生子,只能单手抱着自己的孩子,连一口饭都没办法喂给孩子吃,对吧?” 龚家俊咽下一口唾沫,望向杨锦文的脸,对方的眼神如同鹰隼般盯着自己,他不用怀疑,杨锦文刚才说的话,肯定能做的出来。 他把脑袋一垂,认命道:“我交代。” 杨锦文向他跟前迈了两步,打开手里的笔记本,拿起钢笔,徐徐问道:“今天晚间,那三个人是几点来的?” “大概是晚上八点。” “带头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吴小兵,他住在健民路二巷,后面的小胡同里,这小子的老爸坐牢了,母亲改嫁,家里只有一个奶奶。 吴小兵是我们这里有名的混混,好勇斗狠,天不怕地不怕,而且他还纠结了一批人,今天晚上跟他一起的那两个,也是小流氓……” 说到这里,龚家俊抬起脸来,叫苦道:“警察同志,我也不想招惹他们这一帮人,您也知道这些小流氓下起手来,没有一个轻重。 我开门做生意的,我……我也好害怕他们啊! 这个吴小兵借了我几张光盘,还有喇叭线,我都不敢让他还。” 杨锦文点点头,看向愣在一边的汪大全。 汪大全眨了眨眼,立刻召集门外的巡逻警员。 杨锦文把脸转过来,再次盯着龚家俊:“老实说,我威胁你了吗?” “啊?” 杨锦文努了努下巴,意思是叫他回话。 龚家俊赶紧摇头:“没……没有。” “那就好。对了,之后法院传唤你,你能出庭作证吗?” “能,我是良好市民来着。”龚家俊学着电影的台词回答道,一脸的诚恳。 杨锦文转身看向郑康:“师父,我问完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郑康只觉得牙疼,杨锦文这副德行,太让人欠揍了,但同时,他确实把龚家俊给拿捏的死死的。 “你都问完了,我还能问什么,先让巡逻队把他带走,然后去我们抓人。” 一听要抓自己,龚家俊急的满头大汗:“不是,我都交代了,我都要出庭作证,怎么还在抓我?” 杨锦文向他摆摆手,叫他先不要激动。 他把郑康、江建兵和徐国良拉到一边。 四个人围成一圈,杨锦文开口道:“师父,我觉着,人可以先不抓。” 郑康拉下脸:“不抓?你给我开玩笑?” 江建兵跟着附和道:“小杨,这完全不符合规矩,你可千万别想……” 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就是拿好处,这种事情屡见不鲜。 徐国良也皱紧了眉头,重案队可不是巡逻队,上面对他们的要求更加严格,一旦被抓着,那就惨了。 杨锦文摇头:“江叔,我不是你说的那意思,我的想法是,那三个小流氓,其中一个还没成年,最多被送去管教一两年,然后就被放出来。 这太便宜他们了,这个龚家俊是这里的老油条,他肯定知道这些人干了什么事儿。 我们自己去查,没那时间,还不如让他去打听看看,这三个流氓到底涉嫌哪些违法犯罪。 比如盗窃、抢劫、涉嫌组织犯罪、强女干,收人保护钱等等。这些罪名累积起来,判个二三十年,再好不过,像那个吴小兵,下手这么狠,不给点教训怎么行?” 闻言,郑康倒吸了一口冷气。 江建兵和徐国良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里都感到了震惊。 敢情杨锦文是想把这三个小子给钉死。 这次专项行动,可是公*检法联合展开的,判个案子可不会像未来那样,细致的搜集材料、花长时间固定证据。 只要犯罪嫌疑人撂了,很快就会给你判了。 郑康看向江、徐二人,三个人很默契地点点头。 杨锦文笑了笑,去招呼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龚家俊。 两人嘀咕了一阵,龚家俊连连点头。 江建兵凑到郑康跟前,耳语道:“老郑,你这徒弟有点狠啊。” “人家那是和罪恶不共戴天!”郑康瞪了他一眼:“你没瞧见刚才那小姑娘,不惨吗?劳教所你又不是没去过,从里面放出来的混混,有多少人会改过自新?” “这话没错。”江建兵点头,一转头,便看见徐国良正盯着箱子里的一张光碟,双眼放光,看的津津有味。 片刻后,门外的汪大全进来招呼:“郑队,江队,人点齐了,现在就去抓人?” “好!”郑康答应一声。 杨锦文也跟着他们一起出门,临走之前,龚家俊把他送到了门口,表情诚恳地道:“杨队,您吩咐的事儿,我一定办妥。还有,谢谢您,常来,常来。” 江建兵一推郑康的胳膊:“瞧着没,人家还得谢谢他。” 十分钟后。 健民路二巷里面的胡同。 两组民警从前后的巷道跑来,其中一个民警取下警帽,一边往脸上扇风,一边向众人开口道:“两分钟前,有人看见吴小兵翻墙进去,他可能还在家。” 汪大全低声骂道:“这狗日的还敢跑回家躲着,还真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江建兵道:“汪队,你也别把这些小流氓看的多聪明,都是一群没脑子的家伙。” 郑康点了点在场的人数,除了他们四个重案队的之外,巡逻队的有六个人。 他看了看三米多高的红砖围墙,低声吩咐道:“对方手里有刀,大家翻围墙进去,小心一些,有必要,可以开枪射击,记住,别把人给打死了。” 他说后半句话时,眼睛是盯着杨锦文的。 江建兵呵呵笑了一声。 郑康最后叮嘱道:“大家留点神,我数到三,开始抓人!” 看着他三根手指落下。 巡逻队开始搭人梯,四个人攀上围墙,快速地往下跳。 三个人冲进了院子,另一个人跑去开门。 紧接着,狗吠声在院子里响起,门被打开,郑康提着枪,带人一窝蜂的往院子里冲。 屋里亮着灯,一行人闯进去后,江建兵的嗓门最大:“站住,别动。” “妈的,堵住他。” “老徐,快撩他的腿!” 杨锦文落后了几步,他刚奔上台阶,便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坐在屋檐下的凳子上,手里正在掰着蒜头。 她双眼浑浊,脖子的皮肤如同鸡皮,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孙子,从窗户里跳出来,一群彪形大汉狼奔冢突,四处围捕。 “别让他跑了,老郑,把门口堵住!” “围他!围起来!” 第39章 抓捕现场。(求追读,求月票。) 屋檐下,灯泡的四周,飞舞着密密麻麻的蚊蝇。 院子里,一顿鸡飞狗跳之后,老帮菜们像一群飞虫,从四面八方向吴小兵猛扑而去! “我看你往哪里跑!”江建兵死死按住这小子的脑袋。 “跑啊,你再跑!”郑康用膝盖抵住对方的腰,两个巡逻警员把他的两只手臂,使劲掰过来。 徐国良从后面走来,一脚分开吴小兵的两只腿,并往他大腿上踩了一下。 吴小兵的脸被按在水泥地上,疼的嗷嗷直叫。 “放开我,妈的,你们人多欺负人少,有本事,单挑啊!” 江建兵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提起来:“你小子是不是疯了?单挑?你还真把自己当古惑仔了?” “呸,你们警察了不起啊!” 郑康一巴掌扇在他的后脑勺上,厉声问道:“知道为什么抓你吗?” 吴小兵满头大汗,眼神游移,随后他高昂着脑袋,看向院门前的屋檐,腰杆在地上扭动。 “问你小子话呢,你今天晚上到底干了什么?”郑康呵斥道,一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杨锦文站在屋檐下,双手负后,正冷冷地俯视着院子里的情况。 郑康眉眼一挑,喊道:“你装什么逼呢,还愣着干啥?快过来帮忙!” 杨锦文不答,身体一动不动。 这时,吴小兵被提了起来,巡逻民警把他往门外拽。 他打了一个趔趄,抻着脖子,向屋檐下大喊道:“奶奶,你放心,我没事的,我过一段时间就能出来!奶奶,你照顾好自己!” 听见这话,郑康再次望向杨锦文,他迈上台阶,便看见杨锦文的双手,被后面的老太太死死抓住。 老太太的指甲几乎掐进了他的肉里! 在抓捕吴小兵时,杨锦文始终挡着她的视线,尽量不让她看到抓捕现场。 郑康抿了抿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犯案的一共三个人,一个因为骑摩托车撞上了车门,所以被巡逻警员送去医院治疗。 吴小兵和另一个小流氓被押去城北分局,得马上扔给预审组,进行审问,固定好证据。 徐国良开的那一辆桑塔纳,因为左侧车门被毁,所以郑康和杨锦文坐的是巡逻队的车。 车里。 郑康看了看杨锦文的手,关心道:“手疼吗?” “没事的,师父。” “都见血了,还说没事?那老太婆掐的也太狠了,一会儿回去,你让温法医给你消消毒。” 杨锦文笑着点点头。 “累了一天,晚上回家好好歇着,接下来还有得忙。另外,下次做事儿别那么鲁莽,像今天晚上这种情况,人跑了就跑了,要是把人搞出问题来,咱们都得担责。” 杨锦文抿抿嘴,解释道:“师父,我开车门之前估算过,摩托车的速度跟自行车差不多,撞不死人的,而且他还戴着头盔。” 郑康拉下脸:“那车门怎么回事?全飞出去了,咱们还不知道怎么给何队交代。” “那车门本来就有问题。”杨锦文摊了摊手:“就算那小子不撞上去,过几天这车门也得坏,不然,我也不敢把车门推出去。” “我明白了,你肯定是听见汪队在步话机里讲的话,才这么做的。那女孩确实可怜,但千万别把自己的情绪带进案子里来。 我们只是警察,不是圣人,警察这个职业,只是一份工作,别去玩命。” 杨锦文垂下头,低语道:“如果不能帮被害人伸张正义,那我们算什么警察?” 郑康摇摇头,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藏着事儿,有时候我看见你那眼神,似乎在梦里一般。” 杨锦文不再吱声,转头看向车窗外97年的夜景。 浮夸的霓虹灯牌照在他的脸上,一会儿明亮,一会儿又陷入昏暗。 一行人回到城北分局后,何金波端着饭盒,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正从大楼后面的食堂转出来。 瞧见桑塔纳后座露着一个大洞,他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嘴里的汤圆掉在了饭盒里。 他连忙奔上前,拽着徐国良的胳膊骂道:“你们这是去了一趟伊拉克?” 徐国良累了一天,不想搭理人,他挣脱何金波的肩膀,一边向食堂走去,一边指了指江建兵:“你问他。” 见何金波杀人的眼神望来,江建兵连忙道:“何队,老徐他冤枉我,真不是我干的,这事儿你得问郑康。” 郑康从何金波身边路过,一边问道:“今晚吃汤圆?加甜酒了吗?” 何金波赶紧拽住他的手:“老郑,到底怎么回事?别打马虎眼,车门搞成这样,明天一早,我怎么向张大队交代?” 郑康指向隔壁预审组的院子,开口道:“今儿晚上有惊无险,抓了三个犯了重案的小流氓,车门这事儿能揭过去不?” 这时候,杨锦文开口解释:“何队,事情是这样的……” 他把事情详细说了一遍,何金波听完后,眨了眨眼:“原来是这样,行,一会儿我去预审组看看,车门这事儿没啥大问题。对了,小杨,明天你休息一天。” 杨锦文眨了眨眼:“市局领导又要来?” 何金波咳嗽两声:“不是你一个人休息,咱们重案队都休息,不能老是给巡逻队的当牛马。万一遇到什么大案子,哪里有精力应付?” 郑康怼道:“那你不说清楚,我还以为你搞特殊对待。” 何金波拿着勺子指着他:“我说你这个当师父的,你不知道多关心关心你徒弟? 你看把小杨累的,这脸都晒黑了。他可是我们重案队唯一的本科大学生,宝贝疙瘩,陆局交代了,别给用废了。” “哈。” 郑康嗤笑一声,指着从食堂转悠出来的猫子:“你还是多关心关心你徒弟吧,好好的小伙子,被你当牛马使唤,有你这样折腾人的吗?” 猫子端着饭盒,一脸委屈地看着何金波,连忙摇头:“师父,我不累,您是在锻炼我。” 何金波得意洋洋地道:“老郑,瞧见我徒弟这觉悟了没?” 郑康瞪了一眼猫子,那乌漆墨黑的黑眼圈,整的跟吸毐人员似的。 第40章 命苦的猫子。 杨锦文在食堂吃完夜宵后,直接回了单位宿舍。 城北分局的宿舍很紧张,他一个新来的,根本分不到床位,就算他侦破了5*30系列杀人案,陆少华和何金波也没有给他搞特殊化待遇。 这些当领导的都是人精,口头上那都是溢美之词,都是关怀,但落在实处,你就别想了。 不是他们不愿意,是因为重案队的老帮菜哪个不幸苦?哪个不是累的跟牛马似的? 叫他们腾床位,岂不是寒了这些老人的心? 城北分局其他队不好说,但在重案队还算公平。 何金波叫后勤在女警宿舍的旁边,腾出一间杂物室,空间只有五平米,挨墙刚好能放着一架上下床,何金波让杨锦文和猫子暂时先将就一下。 “这叫将就?”江建兵听说这事儿,立即就不干了:“这是独立宿舍!” 徐国良义正言辞地道:“说好的公平,公平!他何金波什么时候公平了?不行,我有意见,挨着女警宿舍的房间,应该我去睡!” “没错!”江建兵附和道:“咱们必须严肃批评何金波同志搞特殊化待遇!” 两人说归说,自然不敢直面何金波这头笑面虎。 不过,杨锦文和猫子被命令规定,可以住在女警宿舍旁边,但洗浴间和厕所,不能在女警宿舍这边使用。 而且,也不能学江建兵和徐国良,穿着大裤衩在走廊溜达。 但要上厕所的话,就得下楼,绕过升旗台,去对面老帮菜们的宿舍,来回一趟起码七八分钟,这让猫子倍感恼火,他肾不好,喜欢夜尿。 杨锦文梳洗完之后,肩膀上搭着毛巾,手里端着塑料盆,回到宿舍门前。 这时,从长廊尽头走来两个女警,也是刚洗漱完,头发都是湿漉漉的。 “晚上好。”杨锦文打了一个招呼。 “哎哟,小杨,听说你这一周抓了不少人?”说话的是档案室的主管周丽,三十几岁,已婚。 说是主管,其实她就只能管一个人。 这人现在就站在她旁边,名叫邹佳慧,身材娇小,因为刚洗完澡,她脸蛋红扑扑的。 她站在周丽肩膀后面,一脸笑吟吟地盯着杨锦文:“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露,好香。” 杨锦文从塑料盆里拿出只剩下小半袋的洗发露,递给她看:“沙宣,味道是挺好闻。” 皱佳慧笑道:“我下次也用这个。” 杨锦文点点头,客气了几句后,迈进了宿舍。 他刚把门关上,就看见猫子慌不择路地窜上了上铺,铁架床嘎吱嘎吱响。 门外面,邹佳慧向周丽小声嘀咕:“周姐,他好帅哦,长得跟黎明似的,斯斯文文的。还有啊,杨锦文应该是我们局里最高的吧?我打听过,他有一米八六呢。” 周丽笑道:“怎么?你对他有意思?” “周姐,你别胡说,我只是欣赏他。” “你想要下手就趁早,不然就被温法医抢走了。” “温玲?”皱佳慧琢磨着,语气有些不安,她忙道:“周姐,改明儿有空,你陪我去百货商场买几件衣服。” “买什么衣服,我们又不出外勤,只能穿制服。要不你去烫个头?大波浪挺适合你。” “真的?” “前提是你可别被陆局给抓住了。” 随着隔壁开门的声音,杨锦文已经听不见两个人的聊天声。 杨锦文把塑料盆放在洗脸架上,因为他个子太高,一躺在床上,一双脚都露在了外面。 猫子从上面的床铺露出头来:“喂,小杨。” 杨锦文双手枕着脑袋,向他点了点头,叫他有话就说。 猫子舔了舔嘴唇,激动的不行:“你到底喜欢哪一个?是选温法医,还是隔壁宿舍的邹佳慧?” “没兴趣。”杨锦文翻了一个身,铁架床“嘎吱”一声。 猫子急了:“那你对哪个没兴趣嘛?你总得选啊,你不选,我怎么选?” 六月份的天气,已经热的不行,宿舍的空间狭小,杨锦文不仅热,还觉得憋闷,身体和心理都很不舒坦。 他抬眼一看,猫子换了一个姿势,正从床头往下看:“小杨,咱们局里就这两个年轻貌美的女孩,刚好适合咱们俩,我让着你,你赶紧选一个。” 杨锦文没搭理他,闭眼睡着了。 翌日一早,不出现场。 杨锦文想要多睡一会儿,但敲门声在外面响起。 他不耐烦地穿上拖鞋,把门打开,温玲正一脸阳光灿烂的站在门外,手里抱着一个保温盒。 杨锦文一瞧她的手里的保温盒就是不食堂的。 温玲进了门,笑吟吟地道:“一周都没见你了,人都瘦了一圈。” 杨锦文揉了揉眼,尽量让自己精神一些:“你干嘛来了?” “天气不是热嘛,我妈煲的银耳汤,给你送一点来。” “别那么客气,食堂有绿豆汤的。” 温玲揶揄道:“老范那大锅里的绿豆,比我们分局的人数都还少。” 她挪了一张凳子,坐下后打开保温盒,递给杨锦文:“我在冰箱里冻了一个多小时呢,我没拿碗,你将就喝。” 杨锦文接过保温盒,刚要下嘴,这时才想起猫子还在上铺。 “猫哥,你要么?” 此时,猫子正在装睡,他迷迷糊糊地回答道:“别吵我,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那好吧。”杨锦文耸了耸肩。 片刻后,邹佳慧闯了进来,风风火火地喊道:“杨锦文,你睡醒了吗?我在食堂打的豆浆、油条……” 她人刚一进来,便看见温玲那杀人的眼神。 邹佳慧愣在门口,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空气之中充斥着火药的味道。 而猫子躺在铁架床上,咬着牙,一拳接着一拳地锤击着墙壁,心都在滴血。 杨锦文咳嗽两声,正想化解尴尬的气氛,何金波的大嗓门在楼下响起。 “重案队的,别睡了,赶紧起床,有大案子!我限你们五分钟给我整齐准备!马上出现场!” “喂,老徐,你给我收敛点,对面就是女警宿舍,你穿个大裤衩在走廊溜达,你害不害臊?” “猫子,猫子,赶紧起来,去喊技术队一起出现场,有命案!” 猫子翻身而起,心里对师父感激不尽,还是师父记得我。 第41章 凶案现场!(求追读,求月票。) 听到命案两个字,重案队像是被霜打的茄子,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 相比打黑除恶专项行动,累是累一点,但不用费脑子,咔咔抓人就行,人抓回来,丢给预审队就可以睡大觉。 刑事命案的话,等于是给老帮菜们的脖子上套了一副枷锁,必须得往前耕地,不把枷锁崩断,那是不罢休的。 不仅费脑子,还费人。 见到每个人表情恹恹,何金波吼了一嗓子:“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别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给谁摆脸色看呢?你们瞧瞧猫子,多有精神头!” 猫子挺直了腰杆,笑呵呵地顶着一双黑眼圈,向杨锦文撇了一眼,那意思仿佛在说,我师父也不只是喜欢表扬你一个人。 徐国良怼了一句:“何队,不是说今天休息嘛,这案子来的也太巧了。” 何金波瞪了他一眼:“怎么?是我想要案子发生?耽误你休息,是我的错?人命关天的事情,从你嘴里说的话,我怎么听出一股阴谋的味儿?” 这时,法医室的温玲、技术队的马博明提着勘察箱过来。 见人到齐了,陆少华和大队长张斌匆匆下楼,前者一挥手,喊道:“上车!” 杨锦文骑着边三轮,带着郑康,驶出分局大院。 “师父,何队都没说去哪儿。” 郑康坐在车里,一边抽出烟,一边拿出步话机,神情模样就像冯裤子电影【甲方乙方】里的巴顿将军。 “喂,喂,老何,在什么地方?” 何金波回道:“你们跟上就行。” “我要跟得上啊,你们四轮,我这是三轮,对了,你什么时候能把我这车给换成四轮?” “谁让你们把那辆桑塔纳的车门给搞坏了,不然挤一挤也能坐得下。不跟你废话了,地方是红华路旁边的梧桐巷,门牌号11。” 郑康放下步话机,看向杨锦文:“知道地方吗?” “知道,离健民路不远,我初中的学校就在红华路。” 杨锦文和郑康赶到时,何金波他们的车已经停在外面的马路上了。 梧桐巷的巷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线外面站着不少围观群众,对着巷子里指指点点。 郑康带着杨锦文一边挤进去,一边喊道:“别看了,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你们都把路堵死了。” 一个抽焊烟的老大爷,指着胡同里嘀咕道:“那女娃娃死的太惨了,浑身是血!” 一听这话,杨锦文瞳孔一凝,转身问道:“大爷,你进去过?” “是啊,我们都去看了一眼。” “都有谁?”杨锦文脸色很难看。 大爷听见他语气不对,一边往人群里躲,一边笑着含糊道:“那人可多了。” 果然,杨锦文和郑康走近11号门牌的红砖平房,屋里传来马博明的骂声。 “这他妈的要怎么勘察?我能找出十几个无关人员的脚印和指纹,谁还把尸体手腕上的绳子给解开了,我靠……” 饶是马博明这样的人,看见凶案现场被污染,也忍不住发了脾气。 接着,是张斌的怒喝声,像是在质问是哪个几个民警最先到达的现场,没有维护好凶案现场的原貌。 杨锦文想要迈进屋子,但他看见郑康竟然愣住没动。 “师父……” 他喊了一声,顺着郑康的视线看见挨着右侧的屋檐下,三个穿着制服的民警,围着一个坐在凳子上的男人。 这个男人手肘撑着膝盖,双手捧住脸,正在大声地抽泣。 旁边站着一个女警,抱着一个小孩,孩子躲在她的怀里,睁大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向外面看。 看见这个孩子,杨锦文瞳孔骤然一缩,心脏漏跳了一拍。 此时,郑康已经迈步过去,他走到女警跟前,看了看孩子后,然后弯下腰,拽开男人的一只手。 男人抬起脸来,脸色苍白,双眼红肿。 看见他的面貌,郑康整个人都僵住了。 “郑……郑叔,小英她……小英被人杀了……” 郑康紧抿着嘴,眼神一动不动。 杨锦文看见他捏着对方手腕的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已经发白。 过了好几分钟,郑康才缓过神来。 他一转头,杨锦文已经掏出了笔记本和钢笔,并拿了一张凳子放在郑康身后。 郑康点点头,把跟前几个民警打发走,接着开始问询。 杨锦文蹲在一边,翻开笔记本,钢笔笔尖落在空白页上,晕染出一点墨印。 “你……孙,孙路……” 郑康控制不住自己发抖的声音,他抓了一下膝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问道:“孙路,小英……张小英是什么时候遇害的?” 名叫孙路的男人止住了哭声,他吸了吸鼻子,声音颤抖道:“凌晨三点多,我从面馆回来,发现门被撬开了,我进去后,就发现……发现小英被人杀了。 她……她倒在地上,上衣被解开了,没……没穿裤子……” 孙路因为太过激动,描述现场情况时,已经语无伦次。 他激动地一边用手比划,并把双手放在背后,一边讲道:“小英……她,她双手被绳子这样绑着,嘴……嘴里塞着她穿的短裤,她……她脖子被划开…… 郑叔,小英她……她,她流了好多血…… 流了好多啊……” 孙路指着女警怀里的孩子,不断地摇着手,说话的声音,因为过于激动而含糊不清。 “凡……凡凡没事,凡凡没事……” 听到这里,郑康吸了吸鼻子,转过脸去。 杨锦文咽下一口唾沫,提醒道:“师父,一会儿再问吧,我们先去看看现场?” 孙路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不适合采集笔录。 郑康点点头,站起身来,看了孩子一眼,带着杨锦文迈向门口。 门口两侧的墙上贴着去年的春联,横幅是四个字‘平安喜乐’。 因为还没有遭遇夏天的烈日暴晒,春联还是崭新的。 杨锦文进了屋后,就闻见了一股浓重的铁锈味,这是血的味道。 堂屋里站满了人,陆少华和大队长张斌负着双手,来回踱步。 出乎意料的,这些人都没有往右侧的屋子里看,而是静默着,谁都没有吱声,等着温玲和马博明的初次勘察结果。 何金波准备带人去走访周边情况,他和郑康擦肩而过。 郑康掀开房间门口的帘子,杨锦文站在师父身后,看见温玲和法医室的助手张磊,两个人蹲在地上,正在检查尸体的情况。 死者正是面馆的老板娘、张小英。 她趴在地面,脑袋侧向一边,喉咙下面的血水,已经把她的头发凝固在了地板上! 第42章 温玲的工作 被害人的房间内。 温玲的表情十分冷静,动作也很麻利,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她脸上戴着白色的棉布口罩,双手穿戴一次性蓝色手套,手里拿着一支测量尸体肛温的温度计。 她不带一丝感情地向正在记录的张斌叙述道:“尸斑已经融合成大片,尸僵全身出现,角膜微浊,嘴唇开始发皱。 结合肛温和血液粘稠的程度,推测死亡时间大概是在六个小时之前,也就是今天凌晨两点半过后。 如果要更精确的死亡时间,可以回去后进行尸体解剖,测量肝温。” “今天气温比较高,尸斑的形成速度,可以延后二十分钟,另外,尸体两侧的胳膊、以及后腰的皮下组织,出现淤血,生前应该遭受了暴力殴打。” 温玲一边说,张磊把笔记本放在膝盖上,一边刷刷地记录着。 检查完体表后,温玲从勘察箱拿出一个盒子,打开后,她从里面拿出无菌棉拭子和无菌试管。 她向张磊开口道:“掰开尸体的腿。” “啊?” 张磊脸色发白:“我……” 温玲瞥了他一眼:“怎么?这事儿你以前没做过这个?” 张磊点点头,显得非常为难:“温法医,现在就做吗?不是回去殡仪馆才……” 温玲打断他的话,提醒道:“今天白天的气温太高,最好是现在做。” 张磊舔了舔嘴唇,根本不敢看尸体的下身。 这时,站在门口的杨锦文开口道:“换我来吧。” 张磊如蒙大赦,赶紧往身后挪了挪。 杨锦文穿戴好以后,进了现场,他小心翼翼地避开有血迹的地方,但是尸体边上还好几处血脚印,现在还无法分辨出是不是凶手留下的。 温玲看了看他,表情完全不像今天早上对待他那样热情,而是公事公办地吩咐道:“两只手捏着大腿内侧,用力分开。” 杨锦文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尸体的脸,他在记忆中搜索此次案件的情况,但却没找到任何相关的记忆。 那么是不是说明,这个案子在前世是已经侦破了,所以他才没有相关记忆? 按照前世的轨迹,杨锦文是在暑假过后入职的城北分局。如果真抓住了凶手,这么大的案子,重案队的老帮菜不会不吹嘘。 这就有点奇怪了,除非案子就根本不是城北分局侦破的。 张小英睁大着双眼,角膜浑浊,像是毛玻璃,这种现象的出现,死亡时间大概在六到八小时左右。 她眼角沉积着大量的分泌物,也就是常所说的泪痕。 据她的老公孙路描述,发现张小英尸体时,她的嘴里塞着内裤,但已经被拿掉了。 而且,张小英的嘴巴为半开状,唇周肌肉僵硬难以闭合,而且下嘴唇咬破,出现褐色血痕。 她的双手手腕有被捆绑的痕迹,张小英生前应该激烈挣扎过,真皮层毛细血管破裂,导致皮下出血,出现紫红色的淤痕。 并且,她的指甲里残留了麻绳的纤维组织,这个很明显,不用放大镜也能看得见。 杨锦文微微叹了一口气,再次看了看张小英的脸,十几个小时前,她还是活生生的一个人,阳光开朗,却没想到现在竟然被人残忍的杀害了! 温玲看见他还愣着,瞳孔缩了缩,问道:“你认识?” 杨锦文点点头:“健民路开面馆的老板娘,昨天晚上,我和师父吃过她煮的面。” “不是亲戚就好。”温玲的声音没有感情,向尸体努了努下巴。 杨锦文在心里默哀了两秒钟,开始配合她的工作。 温玲开始提取尸体体内的米青液,毋庸置疑,张小英生前遭受了侵犯。 温玲先是在张小英体内提取了两根无菌棉拭子,一根是用来显微镜初筛,第二根是用来DNA备份。 城北分局做不了DNA,只有省厅才能做。 接着,她又在臀部里提取,也就是直肠,包括大腿内侧、口腔等地方。 温玲的动作缓慢、细致,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她便叫杨锦文掏出纸巾,给她擦擦汗,以免汗液污染现场。 杨锦文看着她的工作,缓缓道:“温法医……” 他话还没说出口,温玲瞪了他一眼:“擦汗,别叫我温法医,叫我玲玲。” 这不是刚擦了汗吗……杨锦文咳嗽两声,闭了嘴。 温玲没放过他:“你刚想问什么?” “没事儿,我就想问问能不能从市局申请一台多波段检查灯,有了这个,你的工作要轻松一些,而且细小的痕迹,也能看得见。” “哈。”温玲笑了一声:“我倒是想,市局就只有一台,跟宝贝疙瘩似的,有的市局一台都没有。” 杨锦文点点头,这玩意在他前世时,随便哪个县局都有,不过现在是97年,刑事科学技术还没那么发达,设备精贵的要死,连微量元素都做不了。 这也导致很多犯案人员逍遥法外,很多年后,经过指纹、或是DNA比对,才把人给抓住。 别看温玲提取的这么细致,城北分局会不会拿去检验DNA,需要分管领导签字才行。 在97年,DNA单次检测的成本约为3000-10000元,而且仅限重大案件使用。 普通人月工资五百块钱不到的年代,可想而知,这是多大的一笔费用。 温玲在地上蹲了两个小时,脚都蹲麻了,杨锦文给她擦了几十次汗,但擦的并不专心。 好几次把纸巾触到了她的耳根,搞得温玲痒痒的,恨不得给他一小拳拳。 杨锦文并不是不专心,而是一直在盯着张小英手腕看,琢磨着勒痕。 温玲完成手里的工作,艰难的站起身,杨锦文赶紧扶了她一把。 “找人把尸体抬走。” 张磊点头,去外面叫人。 这时,杨锦文才有时间仔细观察整个凶案现场。 这个房间接近三十平米,右侧墙面是窗户,窗户是封死了的。 玻璃上贴着泛黄的报纸,其中一张报纸上写着这样的新闻标题:【第3届亚洲冬运会圆满闭幕】,这是96年的事情。 左侧靠墙的地方搁着一张双人木床,上面挂着硕大的蚊帐。 蚊帐已经失去了原本的颜色,顶棚上面落满了灰尘和飞虫的尸体。 除此之外,这个房间再也没有其他值钱的家具,连衣柜和桌子都没有。 杨锦文绕过床尾,突然发现这张床并没有靠墙,而是留着一米宽的缝隙! 在里面靠着床头的位置,竟然放着一张用竹篾编制的婴儿床。 看到这个,杨锦文瞳孔一缩,急忙转过身,望向两个民警正在搬运张小英的尸体。 她死前的姿势是匍匐状,脑袋朝向门口,并且离门槛只有一米的距离! 第43章 那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现场勘察一直持续到傍晚。 何金波根据温玲推测的死亡时间,带着江建兵和徐国良,走访了一整天,采集周围住户的口供。 郑康把猫子给征用了,因为杨锦文提出想要跟着技术队,学学现场勘察。 这把郑康气的要死,临走之前,还狠狠瞪了他一眼,师徒之间的感情似乎又有破裂的迹象。 毕竟张小英的遇害,在郑康心里造成了很大的触动,以至于他心里憋着一股强烈的怒火,似乎随时都要爆发出来。 两个人跑了一趟巡逻大队和反扒大队,因为张小英的家里有过翻动的痕迹。 堂屋里的电视机柜被打开过,地上掉落了很多物件儿。 最里面的房间情况最为严重,衣柜、抽屉都被拉开,并没有还原。 为了确定凶手是不是入户盗窃,演变为暴力强女干,以至于最后杀人灭口,民警让孙路指出家里放钱的地方。 果然,在最里面的那间卧室、衣柜顶上藏着一个圆形的月饼盒。 盒子里的现金、存单、和夫妻俩的身份证、个人印章,这些东西统统不见了。 经过孙路现场指认,月饼盒里放着八百块现金,并且还放着一张伍仟元整的邮政存单。 这是孙路和张小英辛辛苦苦存下来的所有财产! 是夜。 城北分局的会议室里,烟雾弥漫,气氛凝重。 一般的刑事案件,陆少华和大队长张斌都是交由重案队先讨论,根据掌握到的线索,先定一两个侦查方向。 经过两位领导确定无误后,重案队便开始走访摸排。 眼前这个案子暂定为6*14案,张小英的家里被入侵盗窃,损失财物五千八百块。 不仅如此,她自己遭遇强女干,歹徒为了杀人灭口,对她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割喉。 并且,这还是发生在扫黑除恶专项斗争期间,简直就是顶风作案,丧心病狂,嚣张至极。 陆少华不敢把这个案子压下来,马上就去市局上报了,明天一早,市局便会派人来,组建专案组,务必要抓到杀人凶手。 晚上的会议,都是重案队的老刑警参与。 技术队和法医室还在紧锣密鼓的取证、检测现场痕迹,最快要到明天早上才能出一两个结果。 郑康带着一脸疲惫的猫子刚一落座,他便拉着江建兵的问道:“杨锦文他人呢?” 江建兵瞥了一眼坐在上首的陆少华,耳语道:“在帮老马的忙呢。” 郑康咬了咬牙,怒气冲冲地道:“这小子是不是已经忘了是哪个队的?妈的,一天天不干正事儿。” 江建兵笑了笑:“老郑,你实在觉得这小子不太行,要不让我带?你知道我的,我一般不收徒弟的烟酒,我两袖清风的。” 郑康正想答应,毕竟心里憋着一股恶气。 杨锦文好是好,但没有猫子听话。 猫子是指哪打哪,一箭射出去,虽然射不中红心,可能也就八环九环的样子。 可杨锦文呢,这小子常常脱靶,射到了人家的箭靶,而且还正中红心,这上哪儿说理去? 坐在他另一边的徐国良低语道:“老郑,你别上老江的当,你那徒弟今天在现场勘察了一天,没有比他更懂足迹鉴定。 现场被污染,出现了七八个人的脚印和指纹,这些都是你徒弟杨锦文一个个排除的。” 郑康睁大了眼,忙问:“真的?” 徐国良点头:“马博明那个老狐狸直呼天才,你留点神,别让他把杨锦文抢走了。 我们重案队好不容易出个好苗子,你要是整天冷着一张脸,人家是有心理负担的。” 郑康没有吱声,心思沉浸在案子的脉络中。 人到齐了后,会议开始。 照例由何金波介绍案件情况,他把做好的线索板拉到会议桌前,指着板面上贴着的照片。 “被害人,张小英,现年26岁,她和老公孙路在健民路开了一家面馆,两个人育有一子,现年一岁多,还不会说话。 报警时间是在今天早上六点,案发时间大概在凌晨两点过后,报警人是梧桐巷外面小卖部的老板。 辖区派出所的同志是在六点三十分赶到的,到达现场后,凶案现场已经被污染,多达八个人进去过。 其中有孙路,孙路左右的邻居,还有梧桐巷小卖部的老板等等。 这些人动过很多地方,最重要的是他们把张小英手腕上的绳子给解开了,还给她下身披上了衣服。以至于给我们技术队的勘察带来了很大的困难。” 何金波顿了顿,把孙路的照片贴在线索板上,继续讲道:“孙路,现年26岁。经他的描述,他是在6月14号,凌晨两点打的烊,之后走路回家。 他到家后,便发现门锁被人暴力破坏,走进去一看,堂屋的电视机柜被翻动过。 右侧的卧室里,张小英倒在血泊之中,上身的衣服被撕开,下身……下身的裤子也被脱掉了。” 何金波不太习惯用幻灯片,于是把技术队拍摄的照片,一一贴在线索板上。 分别是张小英尸体的俯拍照片,四向方位的照片,从头部、足部、左侧和右侧取景。 以及尸体损伤部位的局部特写,脖颈的伤口、额头的淤痕、手腕的勒痕、后腰和四肢等遭受过暴力殴打的部位。 最后是张小英被侵犯的地方…… 看见这些照片,会议室的老刑警唏嘘不已,纷纷点起了烟,释放压抑的情绪,就连平时不抽烟的陆少华,也问何金波要了一支。 只有郑康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他透过朦胧的烟雾,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线索板上、张小英的照片。 他一直在望着她的脸,望着她绝望的眼睛。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最后见到张小英的情景。 “郑警官,您好久没来了。” “来,凡凡,叫郑爷爷。” “上次他爸去百货商场买了一罐奶粉,吃了这个后,孩子就吃上瘾了,不愿意吃面糊糊。” “你试一试往面糊糊里兑点麦芽糖,孩子都喜欢吃甜的。” …… 郑康双眼朦胧,吸了吸鼻子,垂下了脑袋。 半晌后,他又抬起头来,等何金波他们抽完了烟,举手问道:“何队,那个孩子怎么活下来的?” 第44章 被打脸的马队,好疼! 城北分局,技术队办公室的冲印室内。 这个地方一般也叫做暗房,是冲洗照片的地方。 杨锦文拧亮安全灯,红光像一层血雾浮在空气里,他捏着镊子,夹起相片纸侵入显影液里。 张小英脸部特写的轮廓从混沌中浮现,她满脸血污,眼神绝望,嘴角倔强地紧绷着。 定影槽里,散发着硫代硫酸钠的酸味,相纸上的影像渐渐固定,张小英死后的惨状清晰可见。 杨锦文用镊子把相片纸夹起来,固定在右侧靠墙的无尘晾干架上,要等一到两个小时后,才能取下来塑膜。 无尘晾干架上悬挂着相片纸,除了张小英的脸部特写之外,还有好几张她手腕上勒痕的照片。 杨锦文若有所思地望着勒痕,良久之后,他才转过身来,面向门口的猫子问道:“你刚说什么?” 猫子在这里已经待了十几分钟,看见杨锦文在忙,便没打扰他。 现在见他空暇下来,猫子便开口道:“我刚才想问你,你知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活下来的?” 杨锦文目光一凝:“当事人怎么说的?” 猫子讶异道:“我看你在凶案现场待了一整天,还帮技术队排除了好几组无关人员的足迹,我以为你应该清楚呢?” 杨锦文耸了耸肩:“你当我是神探啊?” “你是高材生嘛。”猫子揶揄了一句,又道:“这个问题是你师父今天晚上在会议上问的,我师父没回答上来。” “敢情你是在我这儿来找答案的?” 猫子看他真不知道,脸上的表情显得很开心,果然,你也就是普通人,只是比我聪明一丢丢。 他正了正脸色,解释说:“当事人,也就是被害人的丈夫是这么说的,他回到家已经接近凌晨两点半了,看见老婆倒在卧室里,他们那孩子就在床上。” “就在床上?”杨锦文向他跟前迈近两步:“你确定?” 猫子点头:“千真万确!孙路的证词都采集了,他不可能撒谎。” 杨锦文望向无尘晾干架上、张小英死前的那张脸,他不断地眨眼,最后忍不住咽下了一口唾沫。 猫子看见他这样,问道:“你也想到了吧?今天晚上开的第一场侦查会议,大家伙都觉得张小英就是被她老公孙路杀的。” 老婆被害,老公便是重点怀疑对象,反之亦然。 一旦遇到命案,从被害人的亲属关系逐一排查,一个人接着一个人的筛,这是九十年刑警惯用的侦查方式。 猫子分析道:“那孩子身上一点伤都没有,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现场咱们都看过,凶手把被害人割了喉,这么残忍的事情都做的出来,哪有这么仁慈! 他肯定不会放过孩子的,除非凶手就是孙路,这就能解释得通了。 所以啊,明天一早,咱们就得先查他。” 杨锦文问道:“张小英生前遭受过暴力侵犯,你觉得她老公会做出这种事情来吗?” “呃……”猫子一时语塞。 杨锦文吐出一口气:“行了,肚子饿了,咱们去食堂找点吃的。” 猫子点头:“我就是叫你去吃夜宵的,温法医还等着咱们呢。” 两个人出了门,外间便是技术队的大办公室。 马博明像是伏案的大猩猩,生无可恋的对比着现场采集到的指纹。 除了他之外,长条桌前还有两个技术骨干在跟着他一起肝。 看见杨锦文,他就像看见救命稻草一般,但随后,又假模假样的脸色一正。 “小杨,你搞定了?柯达胶卷怎么样?好使不?你今天可是用了我不少胶卷啊!” 技术队的器材都是宝贝,一线警员都是不给用的,而且拍摄现场照片,也是技术队的专业人员来干。 要不是杨锦文对足迹鉴定比较熟悉,今天帮了马博明的大忙,他也舍不得让杨锦文耗费他的胶卷。 他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想要拉着杨锦文一起来肝。多一个人,他就更轻松一些。 一线侦查警员都是跑马的汉子,威武雄壮,但要做细致活儿,而且是这种技术工种,那杀了他们吧。 像杨锦文这样的高材生,马博明今天算是见识到了,他什么都懂一些,是做技术的好苗子。 难怪能侦破5*30系列杀人案,人家真的是有一手。 马博明双目灼灼地盯着杨锦文,就等着他能领会自己的意思,主动提出帮忙。 但杨锦文不解风情,像是完事后穿上裤子的渣男。 他很严肃地回答说:“马队,咱们用的是国产海鸥DF-300相机,测光精度太低了,最好是向上面申请一台比较好的设备。 我看尼康F4/F5就不错,高精度测光,而且很适合凶案现场的全景拍摄。 另外今天用的胶卷也有问题,用的是Technical Pan(TP 2415),这种胶卷是超低感光度,这是在光线充足的环境下使用,比如说户外,最好是白天。 而今天的现场是在室内,光线不足,而且室内还有大量的出血痕迹。 所以下次遇到光线不足的凶案现场,我建议最好是配备柯达的Tri-X400,这才是用来拍摄尸体的胶卷。” 杨锦文说完后,还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把马博明搞得一愣,一脸的目瞪口呆。 他身边的两个技术骨干更是睁大了眼,缩了缩脖子。 杨锦文见他脸色难看,赶紧开溜:“马队,没事儿我就先走了,您先忙,照片我明天早上再来拿。” 城北分局就这条件,所说的条件不仅包括设备,也包括人。 马博明也不是科班出身,专业知识不一定过硬,相比后世重物证、轻口供,现如今却是相反的。 想要证据链完整,那就得燃烧经费,市里的设备做不了,那就去省里。 但嫌疑人都招供了,谁还会费这个事儿?不是自找苦吃吗? 这也是老一辈刑警最为扬眉吐气的时代,当技术取代了一切,人就没那么重要了。 猫子还愣在原地,他没想到杨锦文在技术队还能打人脸,打的还是马队的脸! 马博明脸色铁青地盯着他,猫子吓得一哆嗦。 随后,杨锦文听见门内,传来马队气急暴躁的怒喝声:“你俩是谁配备的胶卷?你们就这么干活的?我是怎么教你们的? 技术勘察,要细致,要注意细节!任何环节都不能出错,你们的专业精神呢?你们的态度呢? 丢脸啊,呸,被人家抓到把柄了吧?呸!这是打我的脸吗?这明明是打我们技术队的屁股!” 第45章 分局食堂的扫地僧!(求月票,追读。) 杨锦文和猫子去食堂后,温玲因为太忙已经走了。 食堂老范坐在橱窗后面的躺椅里,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拿着搪瓷茶杯喝着茶水。 见他俩进来,老范抬了抬眼皮,指了指橱窗下面的竹篮子。 “里面还有四个发糕,两碗绿豆汤,赶紧吃,吃完了,把碗给我洗了,把锁给我挂上。” 老范站起身,把里面的门落了锁,免得有不长眼的进去偷吃。 他优哉游哉的走出来,瞥了一眼杨锦文后,点点头离开。 猫子看了一下他佝偻的背影,小声道:“老范真牛逼。” “怎么牛逼了?”杨锦文端着绿豆汤坐下。 其实不用猫子说,他也知道老范的传奇经历。 他真名叫范伟东,上过战场,曾经在某地论战过,在前线时,班长负伤,老范硬是扛着班长,跑了十公里回到后方。 而且,他是在背后负了枪伤的情况下,跑的这么远。 当时他根本没有发觉自己中弹,按他的话说,幸好他不知道,不然他根本跑不了那么远。 后来退伍之后,他转业到城北分局,在当刑警期间,调查一起枪案时,他和陆少华(当时陆少华是中队长),在林子里钻了三天三夜,把持枪的歹徒给活捉。 凭借这一份功劳,陆少华才一举当上了刑警大队长。 又因为老范班长的关系,陆少华在几年后又连提了好几级。 而老范当初救下的班长,现在已经是某地大领导…… 等于说是,老范在城北分局是横着走的,他谁也不鸟。 要不是他学历太低,当时转业后年龄太大,估计也能混个一官半职。 他退休后闲不住,陆少华就安排他在食堂掌勺,反正他以前当兵的时候也干过三年伙食兵,厨艺不错,很适合做大锅饭。 猫子喋喋不休地说了一阵,杨锦文懒得和他扯闲篇,吃完饭、洗了碗后,回宿舍倒头就睡。 翌日。 早晨六点。 杨锦文刚起床,院子里就响起了刺耳的喇叭声。 他嘴里还塞着牙刷,走到阳台往下一瞧,一辆崭新的桑塔纳2000停在院子里。 陆少华和张斌站在车头,正热情地迎接着刚下车的几个人。 杨锦文眉眼一挑,这是市局来人了! 带头的那人是市局局长杨国昌,以及市局支队长温墨。 除了他俩之外,后面还跟着两台车,分别是市局的技术专家,以及其他两个分局的刑警骨干。 安南市三区六县,除了城北分局之外,还有城南分局、嘉兴分局。 杨锦文昨天晚上没有开会,不知道上面对这个案子是什么态度,但看今天早上这个阵仗,大概率是要联合办案,成立大专案组。 毕竟是在打黑除恶专项行动的特殊时间,发生了性质如此恶劣的刑事大案,肯定是要抓重点的,从严从快的侦办案件。 难怪昨天晚上温玲吃了夜宵,立即就回了法医室。 马博明这样的老油条也在熬夜加班。 今天早上,城北分局要是拿不出侦办方向来,那肯定是要吃挂落的。 杨锦文赶紧刷了牙,去宿舍里把猫子叫醒。 两个人刚要下楼,何金波就大着嗓门在下面吼了:“重案队的,限你们五分钟,赶紧我给起床、穿戴整齐,大会议室集合!” 城北分局平时都不会用到大会议室,除非是学习上面领导的讲话精神和指导文件,或者是警务培训。 一听到大会议室,对面楼的警察宿舍里一阵鸡飞狗跳,杨锦文还听见了江建兵的大嗓门:“老徐,你个王八蛋,你把我牙膏藏哪儿了?” 徐国良吼道:“滚!我用的是老郑的。” “滚,老郑用的就是我的,老郑从来不买牙膏!妈的,跟你们一群混蛋住在一起,老子日用品的开销都遭不住!” 杨锦文会心一笑,前世时,他也是住对面楼的宿舍,没少被徐国良和师父薅羊毛。 十分钟后,杨锦文跟着这些老帮菜鱼贯进入大会议室。 郑康有意排在最后,拽了一下他的胳膊。 “昨天什么情况?现场有没有什么发现?” 杨锦文转头一瞧,师父双眼通红,似乎是一夜没睡。 他沉吟了片刻,落后两步,把郑康拉到一边,快速地讲道:“师父,我琢磨着作案的不止一个人。” 郑康目光一凝:“足迹比对出来的?” 杨锦文摇头:“现场那么多人的足迹,只能先排除无关人员,有的足迹根本没法比对,想用足迹来锁定嫌疑人不太可能……” 他顿了顿,想说指纹,但现在就算是有犯案人员的指纹,但没有完整的指纹库,也检索不到人,只能抓住人后,进行比对,作为证据链的一条佐证。 指纹是不能当做直接证据的,再说,要是犯案人员就是闻讯杀人、进屋看热闹中的一员呢? 再有,案发时间是凌晨两点过后,张小英家的左右邻居都睡着了,也没有一个目击证人。 现在,唯一可以把嫌疑人钉死的证据,那就是他当时留在张小英体内的米青液! 这个案子,先要抓到人,然后使用DNA筛查,才能把犯罪嫌疑人给送上法庭! 见他犹豫,郑康火急火燎地道:“锦文,你给我讲实话,你到底是怎么认为的?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杨锦文还是头一次听见师父这么称呼自己,语气显得非常正式,似乎是平等对待两人之间的关系,把他当做了搭档,而不是徒弟。 杨锦文想了想,开口道:“师父,你信我吗?” 郑康一听他这话,连忙点头:“我信你,你找一个准确的搜查方向出来,咱们一起查!” “你不相信是张小英的老公孙路犯的案?” 郑康摇头:“不是他,绝对是不他!” 杨锦文点头:“师父,现在不是说这事儿的时候,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 郑康有些不舍的放开他的胳膊,两个人是最后进入会议室的。 杨锦文身高一米八六,站在人堆里鹤立鸡群,而且为人还斯斯文文。 这立即就把市局领导和其他分局的老帮菜给吸引住了。 他低垂眼眸,想要规规矩矩找个墙角站着,却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喊道:“你就是杨锦文啊?!” 第46章 温法医提出的线索! 杨锦文向问他话的那人看去,这人他认识,城南分局的刑警大队长,廖国华。 他虽然知道对方的身份,但现在不好表露出来,打算笑一笑了事,就算是打了个招呼。 但何金波不干,他站起身来,用大拇指、指向身后的杨锦文,得意洋洋地道:“上一周的5*30系列杀人案?就是他侦破的,怎么着?你想要抢人?” “唉呀妈呀,谁稀罕,你们城北分局破案率常年垫底的,找了一个实习警员来抬面子,你害不害臊,何金波?” 一听这话,何金波炸了毛,他看向大队长张斌,这老家伙装聋作哑,当做没听见对方的奚落。 陆少华也不吱声,只是眼巴巴地望着对面的市局局长杨国昌。 也确实,城北分局的破案率确实拉胯,爹不亲娘不爱的。 陆少华扛着不少压力,张斌呢,还想陆少华调走后,他自己再进一步。 眼见这会还没开,火药味就那么浓,市局支队长温墨发话了:“别吵吵了,案子要紧,都坐下来。” 说完后,他还看了看杨锦文,不过视线只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便转移开了。 入职不久的新警,像是猫子并不知道这几句话的信息量,但杨锦文门清。 张斌和廖国华以前是同一个派出所出来的,算是挚爱亲朋。 廖国华呢,算是几个刑警大队资历最老的大队长,也深得市局杨国昌的喜爱。 至于文质彬彬的温墨,他是两头都不沾边,不偏向于任何一方,他的心思一直在市里。 见人到齐了以后,会议开始,首先由杨国昌说了一些场面话,声明6*14案在这样的特殊时期,纯属顶风作案,凶手是在和安南市整个警务系统叫板。 这次专案组由三分局、加上市局强强联合侦办。 市局提供技术支持,城南和嘉兴分局也各派了刑警骨干参与,当然大队长是不上马的。 廖国华来,主要还是陆少华向市局报告了案子的性质,可能涉及到入室盗窃。 所以市局决定,联合各分局,先在全市抓一批入室盗窃的犯罪嫌疑人和扒手,先把这些人筛一遍,看能不能筛出人来。 紧接着,何金波就开始汇报这个案子的全貌,和侦查到的线索。 于是,专案组便决定,城北分局先排除孙路的嫌疑,如果他确实没有犯案的可能,再进行全市的大反扒、以及筛查有过入室盗窃的前科人员。 另一方面就是被盗的财物,八百块现金是找不到下落的,但存单是很重要的线索。 孙路和张小英的身份证和个人印章被凶手拿走,他们肯定是要取钱的。 于是,市局已经通知各辖区派出所,告知银行相关人员,如果有人以孙路名字的存单取钱,立马将人给锁定,通知当地刑警队进行抓捕。 但凶手会不会拿着存单,去外地取钱呢? 不好意思,取不了! 1997年,本地办理的银行定期存单,可以按照活期支取,但受限于当时银行系统的技术水平,只能在本地取钱。 所以,凶手想要取走这五千块钱,只能在安南市境内。 为了尽快抓到犯案人员,所以除了城北分局之外,城南分局和嘉兴分局也得负责银行这条线索,免得城北分局跨区域抓人,产生矛盾。 一听到这话,廖国华就很开心;嘉兴分局的大队长、柴涛也是很兴奋,要是凶手在他们管辖的地方取钱,那功劳就是他们的。 案子发生在城北分局,凶手却是他们抓的,这不是妥妥打脸吗? 两个老狐狸对视一眼,一副摩拳擦掌的样子。 反观陆少华和何金波,那就一个比一个脸黑,心里憋着一股怒火,但也没任何办法。 银行存单这条线索是最重要的,也是最有可能抓到人的,但他们的手不可能伸到对方的地盘去。 这就像掷骰子,到底翻出哪一面,只能老天来决定。 接着就是技术队的马博明汇报工作,这老小子肝了一整个晚上,没有任何成效,还得市局的技术设备支持,他才能深挖搜集到的物证。 最后是法医温玲汇报尸检工作,她站起身后,摆正脸色,看向这些老家伙们。 会议室里、不管是城北、城南、嘉兴,或者是市局等人,脸色都缓和了下来。 廖国华还露出了亲切的笑容,像是看自家闺女的那般慈祥。 但温玲老爸就坐在他的旁边。 温玲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经过昨天晚上对尸体进行解剖,被害人除了额头、后腰、四肢等有殴打伤之外。 最主要的就是脖子的致命伤,因为是割喉,所以辨别不出凶手用的是哪种利器,但可以确定一点的是,凶器是一把边缘锋利的匕首,推测为凶手自己带来的。 被害者伤口边缘整齐,创缘无挫伤,创角尖锐,深度均匀,具体是哪一种,还得用市局实验室的仪器进行检测。 至于死亡时间,确定为6月14号凌晨两点到三点半之间。” 当大家都以为温玲汇报完了,但她却没坐下来。 她眉头紧拧,看向市局局长杨国昌。 “杨局,我建议对被害人体内搜集到体液,进行DNA鉴定。” 一听这话,杨国昌原本缓和的表情,立即绷紧。 陆少华看出领导的为难,人都还没抓,就要做DNA,这不是烧钱嘛! 再说,抓到凶手了,要是对方坦白交代,认罪认罚,还能省下这个钱来呢。 DNA鉴定只有省市能做,做一次就是陆少华一年的工资! 眼巴前,打黑除恶专项行动已经烧掉不少资金,杨国昌怎么可能同意? 陆少华正想把这个话题揭过去,但对面的温墨发话了:“你坐下,汇报完了就行了,做不做DNA鉴定,不是你说了算!” 温玲咬了咬牙,转头看向站在墙角的杨锦文。 杨锦文一挑眉,心说,你看我干什么?你看我,你爸也跟着看我,这不让我招他恨吗? 温玲向他点了点头,转过脸,向在场的人一字一句地讲道:“必须得做DNA鉴定,因为我从被害人张小英体内提取到的米青液,侵犯她的不止一个歹徒……” 说到这里,温玲已经说不下去了,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会议桌的桌缘,表情前所未有的坚毅。 第47章 凑钱做DNA!(求月票,求追读啊。) “温玲,这事儿你为什么不早点跟我们说?” 市局领导和各分局的人走后,城北分局接着开内部会议。 陆少华的语气恨其不争,用手关节敲击桌面,表达自己的态度:“你该早说啊,这案子性质又不一样了,团伙作案,这是大案呐。” 张斌两只手握着钢笔,眉目低垂,一副摆烂的样子,显得很是无所谓。 倒是何金波急的上蹿下跳:“温玲啊,你也看见了,市局、包括市里,对这案子多么重视,报纸都已经报道了。 再有,城南分局和嘉兴分局这两头狼崽子,对我们这个案子虎视眈眈。 恨不得他们自己抓着人,来打我们的脸呐,案子要是真被他们破了,我们城北分局的脸往哪搁啊?” 温玲撇撇嘴:“陆局,何队,去省里做一次DNA鉴定,两个批次需要15000元,这钱,咱们局里拿的出吗?” 她这意思很明显,拿不出钱,告诉你们又怎么样?还不是干瞪眼。 果然,陆少华铁青着脸,张斌冷笑了一声。 何金波抿了抿嘴,开口道:“那人家杨局还不是没答应? 温玲,你是做技术的,陆局是抓全面的,局里肯定是要省钱的,抓到人再比对DNA,这个方向才是对的。 假如说抓了人,没比对成功,发现抓错人了,之后还得反复比对,咱们总不能在这个案子花费好几万吧?” 温玲反驳道:“如果不提前做的话,怎么确定是几个人犯案? 现场提取的指纹和足迹也辨别不了凶手身份,生物痕迹那是要去省厅实验室做微量元素检测的,一样很昂贵啊。” “呃……”何金波被问住了,接不下话了。 陆少华叫苦道:“局里现在没钱,区财政的拨款都快见底了,这才过去半年,下半年的经费,我们都还在想办法呢。” 这时,一直站在墙角没吱声的杨锦文咳嗽两声,众人立即抬头看向他。 何金波眼睛一转,开口道:“小杨你是我们分局唯一的大学本科生,你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杨锦文走到桌子前,讲道:“陆局,张大,何队,我觉着温法医说的在理,这个DNA一定要提前做,不然无法确定到底是几个人犯的案。 这会影响我们的侦查方向,再有,一个年轻母亲被这么残忍的杀害,我觉着花费再多的钱,也不在所不惜…… 既然市局不愿意先做DNA,那我们就自己跑省厅去做!” 何金波立即打断他的话:“那钱从哪里来?” 杨锦文只说了四个字:“以案养检。” 这话的意思是从案件罚没款中划拨经费。 这时,张斌抬头看他,冷笑道:“人都没抓到,再说,法院判决还需那么长时间,哪里来的罚没款?” 杨锦文点点头:“对,所以……” 他从牛仔裤的屁股兜里掏出钱包,掏出里面的所有钱,有零有整,一共五百三十一块零八毛。 杨锦文把这些钱搁在会议桌上:“咱们局里的同志们能不能先垫上?” 一听这话,张斌目光一闪,他感觉杨锦文就在等他的话,这明显是冲自己来的! 他一拍桌子:“杨锦文,你清高?你了不起?我告诉你,要是这案子抓不到人怎么办?这些钱是不是打水漂了? 咱们城北分局普通民警的工资,一个月才两百多块钱,你这么强人所难,你什么意思?” 杨锦文针锋相对的来了一句:“张大,要是抓不到人,那就是我们做警察的没有办案能力,怪也只能怪我们自己!” “你……”张斌被气的不行。 这时,郑康站起身,向自己徒弟欣慰的点点头,他掏出钱包,把钱全掏了出来,放在自己的桌面前。 接着是何金波、温玲、江建兵,一个个都掏出了钱包。 徐国良心疼的拿出一百多块,留了二十块钱在钱包里,不好意思的笑道:“我的不多,都被家里母老虎给收缴了,我留一点,上个月答应孩子去游乐园,都没还去呢。” 重案队、包括技术队的人都掏了钱,有多有少,但都出了一份力。 这把陆少华看的眼泪哗哗。 他激动地一拍桌子:“谁说我们城北分局办案不行?咱们的同志都是好同志! 何金波,你去叫各科室的同志们都过来,让他们多少也垫一些,剩余的缺口,我们几个当领导的给补上。 温玲,谁垫了多少钱,你把名字和数目记好,就算一毛钱都要记清楚! 等数目凑够了,你赶紧去省厅做DNA检测!” 温玲重重地点头:“陆局,我知道。” 说完后,她对杨锦文甜甜一笑,竖起一个大拇指。 中午时分,温玲拿到钱,就让法医室的张磊开车,两个人拿着DNA样品,直奔省厅的物证中心。 分局食堂。 重案队罕见的加了一个餐,一人半碗红烧肉,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老范竟然没在碗底垫萝卜块,实打实的全是肉。 至于为什么加餐,原因很简单,接下来的时间,重案队都得在外面跑,而且脚不沾地地跑。 并且,很有可能连回宿舍过夜的时间都没有,外勤的伙食补贴只够吃个面条,想吃肉还得自己掏钱。 江建兵带人去筛嫌疑人,只要是和孙路、张小英有仇的都得仔细筛一遍。 徐国良带人去找联防队帮忙,对城北分局管辖地区有过盗窃的前科人员、扒手,一个个的调查问话,争取能找到线索。 何金波作为副大队长、重案队的头头,负责最重要的线索,那就是带人盯死了城北的几家邮政储蓄银行,只要有人敢拿着孙路的存单来取钱,马上就进行抓捕。 不用说,城南分局和嘉兴分局已经在虎视眈眈了,要是真让他们把凶手给擒获了,陆少华这个局长就怕…… 连带何金波也会遭殃,张斌恐怕真的会以下克上。 猫子狼吞虎咽,像是谁要抢他碗里的肉似的。 他一边吃,一边看了看厨房里正在刷锅的老范,向杨锦文神秘兮兮地道:“小杨,你知道老范今天给温玲捐了多少钱吗?” “多少?” “整整1200块!老范这么抠的人,我真没想到,他比陆局都捐的多,我大半年的工资呢!”猫子心疼地回答道,像是钱是从他兜里掏出来的。 杨锦文看了看橱窗里的老范,这老头儿不苟言笑,但确实有范! 猫子又问道:“对了,你和郑叔负责查什么线索?” 第48章 鸠占鹊巢! 六月十五日。 案发第二天,下午两点。 杨锦文把边三轮停在梧桐巷,下车后,他连连呸了两声,把吹进嘴里的泥沙吐掉。 郑康没等他,直接进了巷子口。 相比昨天,巷子里已经冷清了许多,但路过的人都知道11号发生了命案,所以频频向门前的警戒线内张望。 马博明开完会,就匆匆赶来了现场,他不来不行,因为他得陪同市局的专家复勘,检索有遗漏的物证。 但让杨锦文没想到的是,城南分局廖国华竟然也在现场,他正带着两个人站在门口,尝试着复原整个凶案现场。 郑康当即就冒了火。 他快走两步,来到廖国华的身后,扯着嗓子喊道:“廖队,你是不是越界了?” 廖国华连忙转身,装着惊骇的样子,用手拍着胸口:“我当是谁呢,是老郑啊,你吓我一跳,你走路没声的吗?” 郑康不给他面子,直接问道:“廖队,这是我们城北分局的案子!” “什么城北,城南,分的那么清。”廖国华笑道:“这都成立专案组了,再说,你们城北分局破案率这么低,市局都得靠我们城南分局和嘉兴分局撑场面,这一次的案子,还不是要我们帮你们的忙?” 郑康脸色铁青,咬了咬回答道:“这案子用不着你们帮忙,我们自己能抓到人。” 廖国华嗤笑一声,一摊手:“老郑,你平时挺稳重的,不像何金波满嘴跑火车,别说大话,这可是命案。 那市局呢?难道你们也不要市局的技术支持?” “市局……” 郑康正想怼回去,但却被身后的杨锦文拽了拽胳膊。 郑康转头看向他,正好看见市局的杨国昌和温墨站在门内,眯眼瞧着他。 毫无疑问,廖国华这是想引诱郑康说市局的坏话。 郑康向两位市局领导点头,把话吞进肚子里,瞪了一眼廖国华,那意思是:我们走着瞧。 廖国华没搭理他,而是一脸谄媚的向两位领导开口道:“杨局,温支队,大致情况差不多已经搞清楚。” 温墨瞥了一眼杨锦文的脸,便把视线转过去,开口问道:“廖队,你说说看。” 廖国华退后两步,指向巷口:“从那头过来也就一百米,通过对死亡时间的推定,案发时应该是在凌晨两点左右。 温法医判断,至少有两名犯案人员,那么这两个人肯定是携带了作案工具,除了杀死被害人的凶器,至少还使用了一根撬棍。” 廖国华走到门前,伸手把门拉过来关上,挂锁的地方明显有被破坏的痕迹,因为是木门,所以边缘有被撬开的痕迹,木门边缘翻起了细小的木刺。 “你们看这里,是不是这种情况?”廖国华指着木刺,并把门推进去,门后靠墙位置的插销已经变形。 杨国昌沉吟道:“撬棍?什么样的撬棍?” 廖国华嘿嘿一笑:“一会儿让市局技术队的过来看看,杨局,反正我琢磨着,歹徒是有备而来……” 他话没说完,郑康就从他身边挤过去,语气不耐烦地道:“让一让。” 说完后,他转头看向杨锦文:“愣着干啥,过来啊。” 杨锦文点点头,手里拿着钢笔和笔记本,向两位市局微微点头,迈进了阴暗的堂屋。 “没礼貌!”廖国华讥讽的声音从他们背后传来。 郑康没搭理他,而是向杨锦文开口道:“昨天你在现场待了一天,查到什么了,说说看。” 杨锦文摇头:“师父,我只能肯定一点,不是熟人作案。” “你这不是废话吗?”郑康心里憋着火,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有两样东西,我很在意。” “是什么?” 杨锦文翻开笔记本,递给他。 郑康看了一眼正在滔滔不绝的向市局领导复原现场的廖国华,忙转过身,把笔记本拿在腹部前端详。 杨锦文见到他的动作,低语道:“我昨天仔细看过,廖队说的那种撬棍,就是这种一头扁平的铁棍、或者是钢筋。” 笔记本上临摹着这种撬棍的铅笔画像。 “从门上被破坏的痕迹和受力程度来看,歹徒使用的这种撬棍,应该是在一米左右。” 郑康眯着眼,思索道:“你确定是这种撬棍撬开的门?” 杨锦文点头:“我问过孙路,他们家的门严丝合缝,想要把撬棍插进门缝,而且凶手只用了两下就把门给撬开,百分之九十是这种一头扁平的撬棍。” 郑康琢磨着:“这种东西我见过,一般是建筑工地、或者是干装修的要用到这个东西,还有农村盖房子,石匠也会用到这种撬棍。” 说完后,他又加了一句:“但是你确定是一米?这种撬棍都是超过一米,接近两米长,比较好使力。” 杨锦文回答说:“我倾向于不超过一米,凶手应该在作案前把撬棍给锯断了,这样方便携带,不显眼。” 郑康看向他:“这个事情你没给何队说?” 杨锦文摇头后,又点头:“马队知道,我昨天和马队讨论过。何队他太着急了,只想通过银行这条线索去抓人。” “还有呢?” 杨锦文从笔记本里翻出夹着的两张照片:“黄小英手腕的勒痕,您能看出什么来吗?” 郑康捏着照片一角,仔细观察着,很明显,凶手在捆绑张小英时,绳索在她的双手手腕缠了好几圈,有的印记明显,有的却很模糊。 郑康问道:“这就是你昨天在老马暗房里待了一整晚,洗出来的照片?” 杨锦文挑了挑眉,疑惑郑康怎么知道这件事儿? 要么是猫子说出去的,要么就是马博明,就这两个人嘴最碎。 杨锦文点头,问道:“师父,您没发现凶手捆绳子的手法很专业?” 郑康眉眼凝重,再次看了看张小英手腕的勒痕,抬起脸来问道:“不是胡乱捆绑的?” 杨锦文刚想要回答,郑康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这时,廖国华带着市局两位领导,走到张小英的卧室门口。 穿着白袍的市局专家,正在一寸寸地搜索着物证,市局技术队那台跟宝贝似的多波段勘察灯,正被一人拿在手上。 杨锦文的瞳孔里全是绿色的荧光! 第49章 看我三尺长! 廖国华和市局两位领导离开后。 郑康把杨锦文拽到屋外,接着刚才的话题:“锦文,你到底是什么想法?” 杨锦文再次拿出张小英手腕的勒痕,并且还把硬壳笔记本翻开,空白的纸张上是临摹出来的勒痕印记。 “师父,您瞧瞧这个?” 郑康把这幅临摹画拿在手上,跟着照片仔细比对。 片刻后,他抬起头来:“这……这是……” 这种绳子捆绑的方式是非常有规律的,但他却叫出名字来。 杨锦文回答道:“这个叫八字结!” “八字结?” 杨锦文点头,他返回屋里,找到一段麻绳,再次出来后,他向郑康抬了抬下巴:“您把双手伸出来。” 郑康抬起手来,双手捏成拳头,举在胸前。 杨锦文想了想后,把绳子折成两股,然后在绳索中部先打个八字结,绳头顺着结从反方向穿过绳索的末端。 紧接着,他一下子套住郑康的双手手腕,调整后拉紧。 郑康手腕被绳子一挤压,瞬间嵌进了肌肉里。 他愠怒道:“你小子轻点。” 杨锦文离开他跟前两步,拿出张小英手腕勒痕的照片,递给他看:“您瞧瞧,是不是这种绑法?” 郑康两相对比,惊讶道:“是这样,没错!你怎么知道这个的?” 杨锦文摇头:“这不重要。” 这种八字结的捆绑方式,杨锦文再熟悉不过,因为在前世时,攀岩爱好者就是用这种方式利用绳索。 但是在97年,安南市根本就不会有攀岩这种运动项目。 “师父,只要是人,他就会有肌肉记忆!凶手在犯案过程中,对张小英进行捆绑时,用的这种绳子的打结方式,肯定是他平时生活中、或者是以前经常会用到的! 再加上撬门用的扁平撬棍,凶手的侧写画像是不是就出来了?” 一听这话,郑康的瞳孔放大,他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这是你一个人分析出来的?” 杨锦文点头:“昨天整个晚上,我都在想这事儿。” 郑康怔怔地说不出话来,自己徒弟这套打法,可并没有依赖市局的精密设备勘察出来,而是根据凶案现场的线索,仅凭自己的阅历和智慧推导出来的。 就算是现在还无法印证他的猜想,但郑康觉得杨锦文的思维方式是没错的。 能锻炼出这种思维方式的,老刑警里都找不出来几个来。 猫子这种纯新兵蛋子更不用说了。 但这会儿,郑康看见杨锦文面色犹疑,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别藏着掖着,跟师父你还有什么不好说的?” “那好吧。”杨锦文点头,把他手腕的绳索解开,然后再拿出张小英手腕勒痕的照片,递给郑康。 “师父,通过这张照片,您还能看出什么来吗?” 郑康听他这么说,正了正脸色,打起精神,专注地观察着照片上手腕的勒痕。 半晌后,他睁大了眼:“没有摩擦伤?” 杨锦文颔首:“是,不仅没有摩擦伤,而且一般被害人在被凶手捆绑时,都会下意识地挣扎,但张小英并没有。” 郑康抬起脸来:“为什么会这样?” 说完后,他神色一变:“熟人作案?那凶手为什么要撬门?” 杨锦文摇头:“我也不清楚。” 一个不好的猜想浮现在了郑康的心里,他咬了咬牙:“走,咱们先去见孙路。” 杨锦文跟在他的身后:“不把这些线索告诉何队?” 郑康点头:“是得和他说一声,咱们防着廖国华,但不能防着自己的同志。” 两个人来到梧桐巷外面的小卖部,小卖部门前墙上贴着手写的纸张。 【省内通话:1分钟/7毛,省外通话:超过1200公里/2元。】 也正好,小卖部的老板就是当时打报警电话的。 此时,他正拿着遥控器,不断地换着电视频道。 见到两个人进来,他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哎哟,两位警察同志,你们是来了解情况的?” 昨天,就有他进入过凶案现场,民警还提取过他的足迹。 这会儿,他正百无聊赖,见到有人上门,一脸的兴奋。 “我打个电话。”郑康向墙后面的一排电话走去。 长台上搁着三部电话座机,一部白色,两部红色,跟前还放着三张凳子。 老板笑呵呵地道:“您随便打,我不收您钱。” 杨锦文侧过身,挡住他的脸:“我记得你姓万?” 老板点头:“是,警察同志,你叫我老万就行。对了,你们抓住凶手了吗?” 杨锦文笑了笑,恭维道:“抓凶手也要靠群众的力量。” “还是您这个同志通情达理,不像昨天那个黑脸警察,一直在批评我们破坏了什么现场。 你说,这老孙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们附近的邻居听说这事儿,能不去帮一下忙吗?” 杨锦文问道:“绑张小英手腕的绳子,听说是你解开的?” 老板一脸的戚戚然:“是我,当时孙路都吓傻了,屋里还有那孩子,一直在哭。 小英死的太惨了,造孽啊!她那孩子也真是可怜,才一岁多,就没了妈。” 杨锦文点点头,翻开笔记本临摹的画像,递给他看:“你仔细瞧一瞧,当时张小英手腕是不是被绳子这样绑着的?” “你等一等,我拿下老花镜。” 片刻后,老板接过杨锦文手里的笔记本,稍微看了看,便回答道:“没错,就是这样绑着的。” “行,麻烦你给我说一说,孙路和张小英的情况?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好吗?” “呃,这个要怎么说呢……”老板犹豫了一下,继续道:“这孩子勤俭持家,蛮能干的,看见我们都很热情……” 杨锦文打断他的话:“作风呢?她作风有没有问题?” 老板摇头:“小英这孩子平时都很踏实,是过日子的人。反正我没听到过有关她的风言风语。” “那孙路呢?他对张小英怎么样?” “偶尔会吵架,不过都是鸡毛蒜皮的事情。他们夫妻俩在健民路开的面馆,生意还不错。 警察同志,要我说,肯定是孙路和小英被人给盯上了,你也知道,现在到处都在下岗,丢了饭碗的人太多了,这小偷小摸的事情就多了起来。 巷子里发生这事儿,我们住在这附近的谁不怕啊?晚上都把房门锁的严严实实的,特别是像我这样做生意,我也怕被人盯上。 这该死的杀人犯,抢走了钱还不说,还把小英糟蹋成那样,要是让我遇上了,我非得崩了他!” 老板越说越激动,竟然从木质柜台下面,抽出一把锯断了枪管的土制猎枪。 他一边挥舞,还一边兴奋道:“这不,我儿子昨天晚上专门拿给我的,让我晚上看店时防身用。” 杨锦文赶紧远离两步,老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已经忘了对面站着的是一名警察。 杨锦文看他大大咧咧的样子,肯定没少拿出来炫耀过。 两个人四目相对,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出了震惊 第50章 被害人的老公。 健民路,面馆。 门外面贴着‘暂不营业’的告示。 店内,孙路颓丧的坐在长凳上,桌面上放着一盆花生米,两瓶空啤酒瓶,以及一碗搅拌过的玉米糊糊。 中间过道的位置放着一个竹编摇篮,他和张小英的孩子正躺在里面,侧身睡着了。 但孩子的眼睫毛是湿润的,睡前似乎刚哭过。 这时,门被推开。 孙路头也不抬地道:“没看见外面那张纸吗?都说了,这几天不营业!” 但脚步声依旧传来,孙路怒气冲冲地抬起脸来,看见是郑康和杨锦文,他脸色一滞,忙地站起身来。 “郑叔,杨警官。” 郑康向他点了点头,看见摇篮里的孩子后,他原本紧绷着的表情,立即松弛下来。 他小声问道:“睡着了?” 孙路点点头:“刚睡着。” “方便聊一聊吗?” “可以的,我把孩子抱去厨房,里面搭着一张床板,我父子俩昨天晚上就在店里对付了一宿。” “行。” 孙路小心翼翼地抱起孩子,去厨房把孩子放好。 杨锦文看了看桌上的空啤酒瓶,现在才下午时分,孙路就已经喝了那么多酒。 因为孙路的家是凶案现场,民警需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复勘,他必须得搬出来住一段时间。 住招待所要花钱,所以他只能带着孩子搬进店里来。 孙路出来后,声音沙哑地招呼道:“郑叔,你们要不要吃点什么?菜有现成的。” 郑康闻着他身上的酒味,皱眉道:“你能聊不?不行的话,我们明天再来?” 孙路打了一个酒嗝,摆手道:“我没醉。” “那好。”郑康坐在他对面的长凳上。 杨锦文找来一张凳子,坐在他们的侧边。 等孙路坐下后,郑康抿了抿嘴,开口道:“孙路,我先给你说点心里话,你能听不?” “郑叔,你说。” 郑康正了正脸色:“你要是个男人,就千万撑住,别因为小英的死,就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糟,凡凡还小,他需要人照顾。 小英的死,我也很难过,她是一个好孩子,我保证,我们一定抓到凶手,不会让她枉死!” 孙路双眼通红,点了点头后问道:“郑叔,您说凶手是不是三年前那个抢劫的人?” 郑康摆手:“不是他,这人还在牢里。” “我晓得了。”孙路咽下一口唾沫,低垂着脸,缓缓地道:“我现在一闭眼,脑子里全都是小英死在我面前的画面,我……我就想着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她每个晚上先回家的。 她很辛苦,她要带孩子,还得帮我的忙,我……我作为一个男人,我对不起她,郑叔,真的,我不是个男的,我没尽到责任……” 见他越说越激动,杨锦文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哭,等我们抓到凶手,你再哭,是个男人就先憋着。” “好,好,我憋着。” 孙路吸了一口气,把喉咙的粘液吞进肚子里,他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杨锦文看向郑康,后者向他点了点头。 于是,他打开笔记本放在桌上,拧开钢笔的笔盖。 “我问,你答,我们再给你做一次笔录。” 孙路点头。 “6月14号凌晨,你是几点钟关的门?” “凌晨两点。” “你平时也是这个点打烊吗?” “不一定,没客人的话可能还要早一些。” “面馆的生意有那么好吗?” 说到这个问题,孙路犹豫了。 杨锦文提醒道:“孙先生,有什么就说什么。” “去年的时候,店里一到深夜十二点就没生意了,那时候,我都是和小英一起回家的。 今年五月份开始,生意就好了一些,这些客人主要就是……就是这附近在街上闲逛的那些女人。” 这事儿,杨锦文知道,都是下岗的女职工,为了讨一口饭吃。 “你是几点钟到的家?” “从健民路有一条小路回去,但是天太黑,我都是走的马路,所以要远一些,到家的话,差不多要半个小时。” “凌晨两点,马路上还有路灯吗?” “有的,那是一条主路,凌晨五点才停电。” 杨锦文确认道:“也就是说,你到家后已经凌晨两点半了?” “是。” “到家后,你发现门锁被破坏,你进屋就看见了张小英死在了卧室里?” “是。” 杨锦文坐直了身体,问出心里最大的疑问:“当时,孩子在哪里?” “床上,凡凡坐在床上,他一直在哭。” 孙路咽下一口唾沫,神情变得惊恐起来:“当时我吓坏了,我看见小英死了,又看见孩子,我就马上抱着孩子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人。” “你喊什么了?” “救命,我喊了救命!” 杨锦文眉眼一凝:“你喊了多久?” “我不记得了。” “当时,巷子外面的小卖部关门了没有?” “关了。” “谁是第一个听见你喊救命,就马上跑出来的?” “老万,小卖部的老板。” “在你喊救命后多长时间,他跑到了你身边?” “我当时抱着孩子,脑子里很乱,我也不知道……” 杨锦文加重语气提醒:“这很重要,你仔细回想一下。” “大……大概十分钟。” “这个老万每天都在小卖部里睡觉?” “是,他那个小卖部以前被偷过,他都住在小卖部里。” “当时他的状态怎么样?” 孙路回忆道:“像是刚睡醒。” “除了你之外,谁是第一个进入房间的?” “老万。” “是不是他帮张小英解开手腕的绳索?” “是。” “那又是谁用衣服盖住张小英的下身?” “老万。” “是不是老万报的警?” “是。” “是他主动提出来的,还是你让他报的警?” “是他说的要马上报警。” 话问到这里,孙路已经觉得不对劲了,反问道:“杨……杨警官,你们怀疑是老万杀的我老婆?” “不是。”杨锦文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老万名叫万朝贵,这会儿正跟着他的宝贝猎枪在辖区派出所待着。 杨锦文沉吟了片刻,继续问道:“孙先生,这几天,来你店里吃面的这些食客,你有没有感觉可疑的?” 入室盗窃,犯案人员都会事先踩点,不可能会盲目地选一家下手。 就算是随便偷一家,那是惯偷干的事儿,这些惯偷不会那么明目张胆地破坏门锁。 没有人比他们更知道强女干、和行凶杀人犯的罪有多大。 入室盗窃无非是坐几年牢,犯下了重案,那是要被枪毙的。 所以,杨锦文和郑康都一致认为,就像老万说的,孙路和张小英绝对是事先就被凶手给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