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饥荒,四人行 大周永隆七年。 元州。 大旱、蝗灾。 民大饥,疫病流行,人相食。 人死满地人烟倒,人骨渐被风吹老。 茫茫荒野间,一群灾民正在逃荒,他们是逃荒的人,向着北方遥不可及的沧州城而去。 “爹,你快起来啊,呜呜呜,你别丢下我。” “你们要干什么?别抢我孩子,你们要吃就吃我吧!” “大哥大姐们行行好,一块饼就能跟她睡一晚,刚过门的新娘……” 期间, 有人倒下就再也没有起来, 有人抢夺他人的孩子放进锅里煮, 有人把刚入门的老婆换取食物…… 赵玄奇置身其中,面色惨白,瘦如骨架,走起路来踉踉跄跄,活像电视剧里的“丧尸” 身上穿着破烂的薄衣,浑身满是污垢。 ‘狗日的世道,饿死我了…’ 前世他是一个程序员。 下班的路上遇见一个算命老头。 无聊的情况下叫这老头卜算了一卦。 老头说他几天之内绝对会撞大运。 赵玄奇当时还以为要时来运转了。 结果某天下班的路上特么被大运撞了,就此来到这个残酷的世道。 此刻,肚子里火燎燎一片,仿佛有个孙猴子在其中捣鼓,整个胃部都在呼唤: 吃的!给我吃的! ‘吃个屁啊,连口热乎的屎都没得吃!’ 他抬头向远方看去, 枯死的树木, 干枯的河床, 满地的骨架, 四野空荡寂寥。 他摇晃着混沌的脑袋,操纵着这具枯瘦的身体继续前进。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倒下, 但只要活着,就必须向前。 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有气无力的声音: “我是不是眼花了,你们快看,前面那个斜坡后面好像有一个炊烟……” 赵玄奇闻言,朝着前方看去, 果不其然, 发现某个斜坡下面有一道模糊的炊烟传来。 他以为是错觉, 定了定神,再次看去, 他终于确定, 虽然很快消散了,但那一缕烟的确是真实的。 “是真的,我们过去瞧瞧。” 身后另一个队友传来声音。 在赵玄奇的身后,跟着三道人影。 一个高个,一个矮个,还有一个更加瘦弱的小子,同样肮脏恶臭,同样皮包骨。 赵玄奇不知道这三人的姓名年龄,更不知道他们来自哪里,毕竟没说过几句话。 但在这长时间的逃荒之中,四个人早就已经组成了若有若无的盟友关系,互相照应。 只因为一个人逃亡太危险了。 父食子,子食父,夫食妇,妇食夫,人尽可食。 独自逃荒,那不就是行走的口粮吗? 四个人组队,多少让人忌惮。 总有落单的灾民可以选择,没有蠢人会对四个人的队伍下手。 况且,一个人倒下,可能就真的再也起不来了。 倘若有队伍的话,至少有人可以帮忙起来。 再不然,睡着的时候可以有人守夜,防止被其他灾民暗中偷袭。 更甚,野外的夜晚很冷,一个人容易冻死,四个人可以贴在一起抱团取暖。 赵玄奇曾经有过其他队友,有的因为一点食物对他出手,有的想要吃他,全部被他杀死。 这三个队友,算是与他最长时期的队友了,全部都有代号,老大,老二,老三,他最为年轻,则是老四。 三个同伴跟在赵玄奇的身后,面露菜色,脚步虚浮,神色麻木呆滞,太饿了,连呼吸声都若有若无。 赵玄奇松了一口气,自己这边有四个人,倒也不怕一些小意外,他留存的力气比较多,领头小心翼翼向着斜坡走去。 进入斜坡范围,赵玄奇看见两个中年男人蹲在角落,他们身体强壮很多,面前摆着一口大锅,散发出热气腾腾的香味。 他们面前摆着两口碗,似乎正准备喝粥。 “兄弟,一起来吃一口?”其中一个男人抬头看了一眼,热情的招呼。 赵玄奇心中警觉,饥荒年间,很多人为了一口食物互相厮杀,这两人竟然愿意主动分享食物? 饥荒太久了,没有人知道这场灾难什么时候结束。 这两个人,太大方了。 “有食物!” “好香啊,竟然还有粥。” 三个队友陆续来到斜坡下, 他们眼睛发亮盯着看着那一口锅, 眼睛中冒出绿油油的光。 若非忌惮那两个强壮的男人,恐怕他们已忍不住冲上前大口朵颐。 “几个兄弟,都来吃一口吧。” “锅里的食物够的,大家都很惨,应该互相照看的。” 似乎害怕四人对他俩出手,两个中年男人识趣的让出位置,抱着他们缺了一角的破碗,蹲在一个角落吃粥,吃粥的声音传入所有人的耳朵里,如同仙乐。 “好啊。”老三见有这种好事,咧嘴露出笑容,朝锅那边走去。 老大还有老二比较小心,警惕的盯着那两人,慢慢挪动过去。 他们太饿了,难以抵抗粥的诱惑。 赵玄奇走在最前头,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吃锅里的粥,脚步很快,但是他却越过了锅,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姿态,一个飞扑扑倒其中一个胡茬男人,用十字锁死死的锁住男人的脖子。 胡茬男人未料到赵玄奇会对他出手,猝不及防之下没有反抗的能力,被勒得面红耳赤,眼看就要不行了。 “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同伴惊骇的起身。 三个队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但见老四如此,几人也顾不得其他事情,踉踉跄跄的冲过来,一同控制住了另一个男人。 赵玄奇见同伴出手,心头一松,以他如今的身体情况顶多对付一个人,还真打不过两个人。 眼见怀里的人被勒晕过去,他这才松手,坐在地上大口呼吸。 “我俩请你们吃粥,你们为什么还要对我俩出手。” 被控制住的强壮男人惊慌失措,一副愤怒的表情。 赵玄奇没有回话,走过去狠狠给了这人一巴掌:“说,这锅里的粥是不是有问题!” 中年男人面色一变:“怎么可能,我俩刚刚都已经喝了粥了,你们都看见的,如果粥有问题的话,我俩会喝吗?” “对啊,我看见他们两个刚才喝粥了,老四你是不是错怪好人……”老三架住男人的手,露出于心不忍的表情。 赵玄奇冷哼一声,又给这人一巴掌。 “我说的是锅里的粥!” “你什么意思?”中年男人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 “刚才你俩喝的是碗里的粥,碗里的粥跟锅里的粥可不一样,万一你俩装完粥后在锅里干了什么手脚,谁知道呢?” “我没有!!”男人还在反驳。 赵玄奇转过身,从锅里舀一口粥,来到男人面前,就要喂给男人。 男人见状,表情惊恐,紧紧的闭着嘴巴,疯狂摇头。 老大不语,一拳打在中年男人的肚子上。 男人吃痛,下意识张开嘴巴。 赵玄奇趁机喂了进去,不给男人吐出去的机会,捏住男人的嘴巴,上下摇晃,亲眼看着那一口粥从喉咙咽进肚子。 “不…不要。”男人意识到什么的时候已经迟了,脸色苍白,疯狂挣扎。 不多时,男人挣扎的力气逐渐变小,口吐白沫,直到彻底失去生机。 “真的有毒。” 三个队友脸色一变。 他们刚才之所以放松警惕,就是因为看见两个人喝了碗里的粥,下意识以为粥没问题。 其次饥荒时代,哪有人舍得用粥做手脚? 老三颤抖的说道: “他们为什么要拿粥做手脚,这点食物他们自己吃不好吗?” 赵玄奇语重心长的说道:“这一锅粥两个人一天就能吃完,但如果是四个人的话,至少够吃一个月了。” 他走到另一个晕倒的男人面前,用石头把脑袋砸的稀巴烂,随后在尸体上摸来摸去,摸出一个小纸包,里面还有一些仅存的药粉。 赵玄奇把药粉重新包裹起来,藏进怀里,然后来到另外两碗粥面前:“我们四个人分着吃。” 两碗粥很重要。 但是不能因为这点食物跟三人翻脸。 接下来的路不知道还有多远,四个人得一起走。 两碗粥,粥里面什么都有,麦子、野菜、半个蛇头、半截蛇身、树皮,至于有没有其他的东西,谁也不知道。 赵玄奇不会去想,他喝了一碗粥的1/2,只知道粥很好喝。 四个人把两碗粥分完了,就连碗底都被舔得干干净净,另一锅粥则被倒掉。 吃了一些食物,总算有了一分力气,赵玄奇继续往北走。 野外过夜太危险了,庇护所很重要,如果在天黑前不能找到新的庇护所,能不能度过这个夜晚都是未知数。 继续走,不知道明天能不能活下去。 但如果不走,绝对活不下去。 赵玄奇步履蹒跚的走在前头,另外三人跟在他的身后。 长时间的相处下,三个队友早就习惯了赵玄奇这个老四的决策,因为这救了他们很多次命,这次也不例外。 四人的身影渐行渐远。 他们没有想着处理尸体,也没有人张口提吃尸体,“不吃两脚羊”是这个队伍最基本的准则。 随着周围渐渐平静下来,坡下的两具尸体一动不动,旁边的那一棵枯树突然颤动,陡然从土壤里伸出一根干枯枝条,把两具尸体拉进它的树根底部。 如果走近一看,会发现树根底部全是密密麻麻的枯骨。 “窸窣…” 咀嚼的声音传来。 2.苟富贵,勿相忘 三天后。 四人行走在荒芜的大地上。 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木棍,支撑着身体行走。 赵玄奇紧紧抓着木棍,身体不断在发抖,恨不得把所有的力气都压在木棍上。 其他人的情况也不比他好多少。 就在昨天,队伍已经把最后一份存粮吃掉,他们已经一天半没有吃东西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们都会饿死。 “嗤…” 老三突然倒在地上。 他的身体最为瘦小,眼看是不行了。 “你们走吧,别管我了,好好活下去吧。”老三眼看老大来扶他,不愿老大浪费力气。 老大还有老二顿住身体,彼此看了一眼,干脆也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条路走下去太累了,完全看不到希望,还不如死了算了! “我劝你们起来继续走。” 赵玄奇回头看了一眼三人。 “老四你最聪明,你应该可以活下去,你走吧。”老大眼里露出一抹愧疚的神色,从怀里取出小半块饼:“我骗了你们,其实我瞒着你们藏了半块饼,本来想偷偷吃的。” “现在我们三个不走了,老四你把饼带走吧,替我们活下去。” 老二还有老三没有说话,他们躺在地上望着天空,一动不动,就好像两具尸体。 可以说,三个人的心气已经散了,他们开始等死了。 人就靠一口气活着,气散了,也就离死不远了。 赵玄奇没有劝阻三个队友,他指着旁边的道路,上面有着淡淡的车马印记。 “这里的道路上有车马留下的痕迹,这说明前面一定有人烟。” “用来拉车的牲口没有被吃掉,代表还不缺粮食,那里肯定有活路。” “若是你们还想死的话,就继续躺着吧。” 说罢,赵玄奇转头就走,他加快脚步,奋力前行。 三个队友一愣,纷纷爬起来在地上摸索,没有骗人,他们的确发现了旁边道路上的车马印记,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喜色。 不多时,三人互相搀扶着起来,继续前进。 刚才他们之所以不愿前进,并不是到了根本走不了的地步,而是完全没有希望罢了。 如今有了希望,也就有了继续向前的动力。 “望梅止渴”,同样的道理。 随着前进,周围的灾民渐渐的多了起来,不再像前几天一样死气沉沉。 道路上不断有人倒下,却根本没有人管,所有人都在自顾自的赶路。 当四个人吃完老大私藏的最后半块饼后,终于来到一个巨大的城门底下。 沧州城。 “终于到了,没想到我还能活着进城。”赵玄奇看着这座雄伟的城市,心中感慨万千。 走进城池,城里的灾民并不多,这说明城里情况稳定,拥有活路。 就算是卖身为奴,也总比当个饿死鬼好! “卖包子,大个的菜包子哟!” “都来看看汤面,热腾腾的汤面…” “肉饼,上好的肉饼!” 四周的店铺传来传来浓浓的香味,许多摊贩的吆喝声传来。 他们看着四个衣衫褴褛的灾民,并没有露出嫌弃的眼神,反而好似饥渴的男人看待妓女一样,赤裸裸的,充满着某种火热。 灾年,物价上涨。 平常人掏半个子儿都舍不得,但这些灾民可不一样。 这些灾民刚刚从饥荒地区跑过来,饿都快饿死了,眼里只有食物。 就算食物再贵又怎样,但凡有点钱都会忍不住掏出来! 对于这些商贩来说,脏、臭算什么,有钱就是爹! 老大眼睛亮了起来,好似注入了某种生机,他飞快的摸索身体,最终不知道从哪个疙瘩角落找出一块碎银。 “肉饼多少钱一个?”老大来到一家店铺面前,张口询问。 “肉饼四十文一个,肉汤三十文一碗。”老板满脸笑容迎接,说出一个惊天价格。 要知道, 平常一个肉饼价格也就在10-12文,一碗肉汤5-8文钱。 价格足足翻了四五倍! 老大总算明白这些人为什么看待灾民一副火热的表情了,但他已经没有争辩的力气:“四个大肉饼,四碗肉汤,再来八个大包子”。 “店铺规矩,先付后吃。”老板警惕的看了一眼老大,皮笑肉不笑,旁边其他几个摊子的老板也看了过来。 看来平常有不少灾民吃霸王餐,这几个老板应该是相互照应的。 老大取出一块碎银子,塞进老板的手里,老板这才热情的招呼老大入座。 老大坐在座位上,随即挥手招呼同伴入座,他连多走一步路,多说一句话的力气都没了。 赵玄奇犹豫片刻,挪动过去:“我没钱。” 老二还有老三站在他的后面,脸上露出窘迫的表情,看来也没钱。 ——饥荒的时候只顾着逃荒,但凡有点值钱的东西早就拿去换食物了。 之前,四个人被迫组队,那是因为饥荒的原因,不得不组队。 而今已经进入大城,这个求生的队伍自然已经解散。 在还没有找到安身之所之前,任何一口食物都弥足珍贵,很多人用命可都换不到一口食物! 何况,肉饼肉汤这种东西,别说是灾荒年间了,就算是太平日子也不是谁都能吃得上的。 “我请客,你们吃就是了。”老大脸上笑了笑。 他知道这三个队友已经到达强弩之末的时刻,倘若不吃点东西指不定下一刻就会饿死,连寻找生路的机会都没有。 接下来就算是分开,但好歹彼此同生共死过,互相都救过彼此的命。 如今好不容易进城,他可做不到昧着良心看着三个队友饿死。 “谢谢。”赵玄奇道谢一声,坐在对面。 老二没有说话,闷声不语,就像个跟屁虫,坐在老大旁边。 老三则瞪大眼睛看着老大,似乎要记住这张脸,一脸感动。 四碗肉汤,四块肉饼,热气腾腾,被端了上来。 肉汤里面漂浮着肉粒,以及一些碎菜叶,肉饼则是小麦混着碎肉酱。 赵玄奇喝一口汤咬一口饼,每一个细胞都在激动的颤抖,他从来没有吃过那么好吃的汤饼。 一碗粥下肚、一块肉饼吃完,人总算是活了过来,他觉得自己是个活人了。 老大吃完肉汤肉饼,又向老板讨要一碗面条,接过八个包子,他给每人分了两个。 只不过, 这一次,赵玄奇三人说什么都不肯要。 做人要懂进退,要把握好尺度。 这里已经是城里了,一碗肉汤、一个肉饼,已经吃了个七八分饱,已经足够他们接下来去寻找生机,吃饱了还兜着走,那就不对了。 老大身体最为高大,吃的最多,吃完后面上来的那一碗面后,他没有跟三个人客气,把八个包子收起来藏在身上。 想起来之前偷藏的半块饼,老大感到有些尴尬,最终拿出四个包子,他手里拿一个,往赵玄奇三人手里一人塞了一个。 “别跟我客气。” “我们同生共死过。” “城里已经有了生路,接下来就是分开的时候了。” “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相见,但这一份情终究得记得。” 老大说道:“不如我们结拜为兄弟,如何?一人一个包子,当做敬拜上天。” 赵玄奇想了想,点点头。 大家都在沧州城,好歹多一个人多个照应。 即便现在各奔东西,以后说不定还有相见的机会互相帮个忙。 这事儿,没理由拒绝。 老二老三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于是,四人把自己的包子放在桌上,站成一排,郑重其事的朝着包子行礼,仿佛正在祭拜上天。 “苍天为鉴,我们四人,今天在此结拜为异姓兄弟。” “我,老大,段藏海。” “我,老二,欧阳千问。” “我,老三,王知恩。” “我,老四,赵玄奇。”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苟富贵,勿相忘。” “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异姓兄弟,永不背叛。” 赵玄奇朝着包子鞠躬,他也是在这一刻才知道另外三个队友的姓名。 四人对着包子结拜的画面着实寒酸,加上穿着破破烂烂,这一番动静让店里的其他顾客露出鄙夷的神色。 老大段藏海没有在乎其他人神色,朝着三个兄弟笑道:“以后我们一年一见如何,就以今天这个日子为界限,今日这个地方为集合地,每年的今天,不论有什么事情,大家都来见一面。” “老四说的好,苟富贵,勿相忘,谁发达了都可以拉彼此一把。” “好。”赵玄奇三人回应。 就此,结拜完毕,四人一人拿上一个包子,就此分道扬镳,各自离开。 赵玄奇站在宽阔的街道上,恢复独自一人的状态,他目光中露出迷茫的神色。 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呢? 其实他是有外挂的,他的脑海深处藏着一个红色珠子,珠子提示需要100点气血点开启。 之前一直在逃荒,根本没有机会存留1点气血,自然也就无从开启。 哪怕是现在,他吃了这顿都不知道下顿在哪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可以开启这个金手指。 想了想,赵玄奇想起来这一具身体便宜老爹死前说过的话语。 “往北走,北边有个沧州城,你活不下去了,可以去投靠你的叔叔,他就住在梧桐街十三号……” 人生地不熟,赵玄奇决定去投靠这个便宜叔叔。 3.二叔,黑虎门 沧州城很大。 比赵玄奇想象中还要大。 他在街道上转来转去,花费了一两个时辰,累个半死。 嘿,你猜怎么着? 又回原地了。 天色已经不早,赵玄奇的心沉下来。 大周朝是有宵禁这回事的,如果在天黑之前找不到住处,就得去住酒楼。 没钱住酒楼? 你想睡大街? 不好意思,被抓住了只有一个后果。 ——有钱,鞭打二十下。 ——没钱,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识趣的话自己早点出城,等天亮了再进城,只是这样一来二去会浪费很多时间。 赵玄奇把仅存的那个包子吃掉填了填肚子,随即发挥主观能动性,见人就问“梧桐街十三号”地址在哪,只是问了好些人也没人知道这到底是哪里。 好在,就在他准备明日再寻的时候,一个大耳朵妇女给赵玄奇指明了道路:“你往这个方向走四五百米的样子就到了。” “谢谢漂亮的女菩萨。” “哎呦,你这娃儿还挺礼貌的,你别往北走,往东走。” “啊?你不是给我指的北方吗?” “呵,你一身臭味跟我问路,搞得我身上都臭死了。”大耳朵妇女捂着鼻子冷笑:“本想指个错路让你长个记性,也就是你礼貌,也就不折腾你了。” 赵玄奇望着大耳朵妇女离开的背影,心中一冷,惊出一身冷汗。 他更加确切的体会到了这个世界的险恶。 天要黑了,如果真走错路耽误了时间: 运气好的话,天还没黑,匆忙出城,累一下也就没事了。 运气不好,来不及出城,耽误了宵禁,那可就糟了,轻则20下,重则丢命! 没想到,一个陌生人看似要帮你的表情,心里却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简单的言语之间,就可能致你于死地…… “下次不管做什么,我都要小心再小心。”赵玄奇长记性了,学会了这个处世道理。 向着女人第二次指的方向,赵玄奇很快找到梧桐巷,巷子破旧荒凉,地上脏兮兮的,有一股股难闻的臭味传来。 这么破,真能住人? 转念一想,这沧州城是什么地方,好歹是个大城,寸土寸金。 别看这地方又臭又破,不知道多少人削破脑袋了还住不上呢! 赵玄奇踮起脚,顺着巷子的门户一一看去,每个屋门的左边都有印记,一号,二号,三号,走到最里面就是13号。 他快步上去敲门。 “咚咚咚…” 一个满脸皱纹,头发半白的低矮大妈打开门,疑惑看向门前这个乞丐。 “你个乞丐敲门做甚?” “请问这里是赵金财老大人家吗?” “没错儿。” 赵玄奇猜到了大妈的身份,马上行礼道:“那您应该就是我的二婶了,二婶有礼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别管其他的,既然是来投亲的,礼多人不怪。 “礼”指的是礼物,但没有“礼物”,那就礼仪多一点,别顾着那一点面子拘谨。 要知道,只要人脑子不是有问题,就没有人不喜欢“礼”。 果不其然,原本表情有些淡漠的大妈,嘴角不由得露出点点笑容。 她仔细端详赵玄奇一阵,发现实在认不出这是哪个亲戚,便问道:“你是谁家后辈?” 赵玄奇又是一阵行礼:“二婶,我是赵国安的儿子赵玄奇啊。” “赵国安?” 低矮大妈愣了愣神,好一会儿才回想过来,一拍脑袋道:“南方来的?三相镇赵家?” “是的。” 见大妈记得三相镇赵家,赵玄奇悬着的心放下了,观察着大妈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试探性问道:“我二叔在家吗?” “巧了,你二叔刚从衙门下值。” 大妈本想拒绝一个乞丐样儿的穷亲戚进家门,但看外面天都要黑了,而这又是自家男人老家亲戚,也就不好意思开口。 只得拉赵玄奇进屋内。 大妈转头朝里屋喊道: “老赵,你老家来人了。” “嗯?什么老家?” “三相镇那个赵家啊!” “三相镇的?”正在灶台烧热水的赵金财,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之后,匆忙走到院子:“老家谁来了?” “二叔,是侄儿赵玄奇来看您了。” 赵玄奇再次上前行礼。 “你是国安的儿子?” 赵金财有十多年没见过三相镇那边的亲戚,他回想起多年前表哥那亲切的面容,不由得有些激动:“你爹咋样了?” “死了。” 当听到堂哥死了之后,再看看面前堂哥仅存的儿子一副逃荒的模样,赵金财不由得心底发酸,老家来人的喜悦被冲得一干二净。 赵金财立刻让赵玄奇进屋洗个热水澡,这热水本来是他烧水要洗澡,直接把位置让给赵玄奇,顺带让婆娘炒了个平常舍不得吃的腊肉。 当赵玄奇洗完澡,换洗上这位二叔的衣裳的时候,一进屋就瞥见桌里香喷喷的饭菜,一大半瓶烧酒,不由得一阵温暖。 古代亲戚那么好? 小说不都说亲戚就是妖魔鬼怪、心怀不轨,应该把亲戚当日本鬼子看待吗? 看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赵金财是在沧州城北城区天渊监狱当差,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狱卒。 狱卒这个差儿,也就是一个小吏,官府朝廷里但凡有点身份地位的都看不上。 可对于寻常百姓还有普通江湖武者来说,这已经是了不得的地位了。 没有人敢得罪一个狱卒,而且是一个在大牢里上了30多年差的老狱卒。 万一哪天犯了事,得蹲牢房了,你就知道小小的狱卒对你来说有多恐怖了,天王老子也不过如此。 难怪这具身体的便宜老爹临死前神智都不清晰了,却还惦记着让他来沧州城投靠这个二叔。 赵玄奇逃荒而来,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如果可以的话,让二叔帮忙谋个差事,可以吃饱饭,积攒气血就行。 如果不行的话,就在二叔家住着,二叔给口饭吃,赵玄奇当牛做马也行。 ——人命贱如狗,差点饿死的人,要求的不多,有口饭吃就很满足。 半瓶酒下肚,赵玄奇眼看气氛烘托的差不多了,当即把请求说出。 “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千年修得一家人,你我都是血融于情的亲戚,身上流的都是老赵家的血,你爹是我堂哥,你娘是我嫂子,你是我的亲侄子。”赵金财说道:“侄儿侄儿,半个儿子,侄儿门前站,不算绝户汉,我那两个可怜的堂哥堂姐已经走掉了,我要是不帮你,那我不是畜牲不如?” 赵金财的确是一个重情义的人,哪怕十多年不见老家亲戚,更没有见过赵玄奇几面,就冲着这小子叫他二叔,他也得拉一把。 “你来的正好,我没什么别的本事,也不认识什么大人物,但在大狱里面当差那么多年,总归是有几分薄面的,前些日子我在牢里把黑虎门的一个小头目照顾的不错,又提前几天把他放了出去,这小头目说有事情尽管找他。” “黑虎门是沧州城一个一流武道门派,明天正好是他们招人的时刻,你愿不愿意过去干活?让你做弟子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讨一个可以吃饱饭的杂役活儿应该不难。” “侄儿愿意。”赵玄奇一喜。 武道门派! 大周朝可是有武者这种东西,高来高去,一巴掌可以把一头牛打死,听说还能一刀断河,总归不弱。 灾荒时期,灾民一般只有两种道路: 一是去大户人家当卖身为奴仆,身不由己,生死不能自由掌控。 第二,进这种武道门派当杂役。 门派活儿很累很辛苦,而且也会有丢掉性命的可能,但是总比当奴婢好许多,至少不用卖身卖命。 何况,武道门派……如果能够得到大人物的赏识,学会一招两式,那可就发达了。 ——门派对杂役的要求也高,一般人可进不了,得靠关系。 赵玄奇想起来脑海里存在的那颗明显不是凡物的气血珠子,不由得期待起来,这个世界有超凡武道,会不会有传说中飞天遁地的仙人呢? “好,明儿我把你送黑虎门去。” 赵金财也是好心,免得这个人生地不熟的侄子走错路,他愿意赶在明天当值前早起半刻钟,亲自送送侄子。 4.勒索,不算亏 第二日。 天刚蒙蒙亮。 赵金财便带着赵玄奇出门了。 “你要吃饼还是吃包子?” “都行。” “来四个肉饼,两碗汤面。” 一叔一侄找了个偏僻角落坐下。 看得出赵金财平常是舍不得吃这么贵的早餐,吃得那叫一个享受。 如果一个人经常吃这种好的,是不会露出这种表情的。 ——侄子远道而来,好歹得请顿好吃的才行。 “你去那边做事的话可得长心,帮派里高人武者多,一不小心冲撞了可就要半条命……”赵金财热心嘱咐着各种事宜,说完还不忘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荷包,塞进赵玄奇手心。 赵玄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个斑驳铜板,也可以看见有几小块碎银。 “二叔,您这是做甚?”赵玄奇惊讶。 “你独自来投靠我,我还能苦了你不成,帮派里想要混出头,用钱的地方多,再不然不小心得罪了人也可以破财免灾,你先拿去用,不够再跟叔说。”赵金财临了不忘补上一句:“叔是吃官粮的,叔有钱。” 赵玄奇握着荷包,心里沉甸甸的。 有钱? 有钱会住那个臭破院子? 有钱吃个早餐那么肉疼? 而且穿的也是一身破旧。 再不然,真有钱,那也是该攒养老钱或者把钱留给亲儿子才对。 赵玄奇推搡不过二叔,只得把荷包塞进怀里放好,他低头吃着肉饼,心下暗暗记住这份情。 吃饱喝足, 在赵金财的带领下,很快来到黑虎门的院门外,许是天还没有大亮的缘故,门都还没有打开。 “我要去当值了,待会你跟招人的那个独眼小头目报我的名字就行。”赵金财嘱咐一声后就火急火燎的离开了,多半是快迟到了。 赵玄奇目送二叔离开,找个角落蹲着,等待黑虎门开门。 天色渐亮,门口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有一些灾民,也有一些普通人家,逐渐热闹起来,全部都是想在黑虎门混一口饭吃。 “咯…” 门开了。 一个独眼中年人大步走出,身后跟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年轻人。 “流民都给我滚开,我黑虎门不招废物,别以为是个人都能来当杂役。” “太瘦的不要。” “太脏的不要。” “太矮的不要。” “有残缺的不要。” “满足条件的给我排好队,一个个来。” 很快,一个个的灾民被暴力驱赶,只剩下一些健康强壮的人被留下,桌前排满一条长龙,等待黑虎门的审核招揽。 赵玄奇排在比较靠后的位置,他前面站着一个矮个男人。 不多时便轮到矮个男人了,招人的年轻人皱眉道:“你也是来当杂役的?” “是的。”矮个男人回答道。 独眼小头目看了矮个男人一眼,说道:“这人太矮了,不要,而且人也招够了……” 嘴里是这样子说,手中却做出摩擦的姿态,显然是想要好处费,有好处费就算矮点也没事。 前面招的那些人,基本上都是给了好处费,要么就是谁家的关系。 ——但凡有机会捞好处,他们可不会错过。 矮个男人连忙解释,说他是谁家谁家的亲戚,早就已经打过招呼了。 “哦,你是那小子的表弟。”独眼小头目听后,面色明显变得缓和许多,只是依旧不肯不松口:“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招满了。” 低矮男人急得抓耳挠腮,好说歹说,惹得眼前的独眼男人面露不快,才不得不掏出十几个铜板当好处费,这才得到允许进入。 站在后面的赵玄奇把这一幕收入眼底,陷入沉默。 没关系的人,交钱。 有关系的人,也得交钱。 总结来说两个字:交钱。 这独眼小头目比自己想象的更贪。 看来是不得不掏钱了。 只是,掏钱也是一门艺术活。 前面每个人都给了好处费,前面也有人是亲戚介绍过来的,每个人都要掏钱的情况下,你怎么掏钱才能让人记住?怎么让人重视? 答案是两个: 一,够主动,上道的人才会让人喜欢。 二,够多,比其他人更多。 轮到赵玄奇。 “你也是来当杂役的?”独眼小头目正准备开口勒索。 便见赵玄奇一副欣喜的模样朝他行礼,摆出一副得见神人的表情,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遇见了什么大恩人:“叔,这是我孝敬您老的,您老快些收下!” 连忙主动把早就准备好的一小块碎银,两大串铜板递给独眼小头目,一副你不收我就要自杀的表情。 独眼小头目愣住了,你这小子是谁呀?我咋不认识你呢? 不过别人都是十几20个铜板的好处费,而这小子给了那么多,他一时间没有发作,反而好奇的问道:“你是谁家的小子?” “叔,我是天渊监狱赵金财的侄子啊,今天终于可算是见着您了,我二叔说您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曾经拿着一把菜刀从梧桐街头砍到梧桐街尾,一个人追着几十个人杀。” “叔,他还说前些日子在牢房里,有个死囚武者看你不顺眼想对你出手,结果反倒被你反杀了,他说你比武者还厉害,这是真的吗?” 赵玄奇露出一副追星的表情,不仅主动给好处费,而且还一口一个叔,满脸向往。 “咳咳。”独眼小头目可不是什么武者,比普通人也厉害不了多少,更没有做个那么牛逼的事,但别人都帮你把牛吹了,你还能不要吗? 他瞧着周围人一副惊叹的表情,心里暗骂那个老狱卒,指不定是喝醉了酒胡乱吹牛呢。 他脸不红心不跳承认道:“赵金财好兄弟的侄儿啊,他说的没错,这些都是我做的……” “哇!”赵玄奇夸张的倒吸一口冷气,恰到时候的继续当了一把捧眼。 这一番操作下来,惹得那独眼小头目心花怒放,越看赵玄奇越顺眼。 “好,你放心,既然你都叫了我一口叔,我可不会白收你的钱,你先进去等着吧。” “谢谢叔。”赵玄奇进入黑虎门院内。 院内已经有好些人在等待了,他也站在人群中等待,大概又过了一些时间,后续又有几个人被放进来,其中竟然还有几个灾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好了,你们跟我走,我带你们去见执事。”独眼小头目领着众人往里走。 走过几个院子,来到一个小广场上,一个身穿黑衣的老人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老人头发花白,一双眼睛却如鹰般锐利,身上散发的气势可以吓死人。 ——这多半就是个武者。 “这一批怎么都是又矮又瘦的?”方执事不满的瞪眼。 “方执事,没办法的事儿,天灾不断,大伙儿都吃不饱饭,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来当杂役活命。”独眼小头目说道。 方执事无奈的点点头,伸出手指了几个人,其中赫然包括赵玄奇:“你,你,你,还有你,都跟我走,去铁匠铺……” 独眼小头目见赵玄奇也在其中,咬了咬牙,豁出去的说道:“执事大人,这小子是天渊监狱的一个狱卒的独苗,大腿还没有我胳膊粗,怕是锤子的拿不了,可去不了铁匠铺,容易耽误您的事儿,不如您选这小子吧,这小子虽然矮,但是胖,有的是力气。” 独眼小头目把方才排队的时候站赵玄奇前面那个矮个男人推了出来。 “哦?”方执事转过身,想着一个狱卒应该可以给帮派帮点忙,再加上赵玄奇的确弱不禁风,也就应允了。 独眼小头目汗流浃背的站在赵玄奇身旁,没好气的说道:“收了你的钱,可别说我没照顾你,铁匠铺可是力气活,又热又累,要求也高,塑坏了兵器……总之每批都会死很多人。” 赵玄奇心中被剥削的恶感已经消失,这人虽然贪得无厌,但你只要给的够多,好歹也会给钱办事啊,这就已经很好了。 随后一个头发花白的佝偻老人过来挑人,老人老态龙钟,穿着一袭灰色短衫。 “您老怎么来了?”独眼小头目过来就要扶人。 佝偻老人摆摆手:“小老头我只是一个给帮派收垃圾的而已,不用扶我。” “那些大人吃不完的饭菜,不要的破旧衣裳,炼制失败的丹药,对于很多人来说可不算垃圾。” “我看看这批有什么好苗子。”佝偻老人目光看向这一批人,仔细挑选。 独眼小头目直接把人群中的赵玄奇拉出来:“您老看看这小子,这小子是天渊监狱老狱卒的亲戚,曾经帮助过帮派里不少人,这小子也是很机灵,身体倍儿棒,你别看他瘦的跟竹竿似的,来的路上还一打三把三个人给干了呢!” “哦?”佝偻老人眼睛一亮:“那就你了。” 独眼小头目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赵玄奇的肩膀:“走吧,跟吴老收垃圾去吧。” 旁边几个等待挑选的穷人全都露出羡慕的神情,看待赵玄奇的眼神充满嫉妒。 收垃圾无疑是个好活,因为可以偷吃垃圾。 5.倒头就拜,义子 吴老带着赵玄奇穿过几个院落。 经过几座精美的假山。 顺着小路一条蜿蜒曲折的小路进去,便来到黑虎门比较偏僻的一个院子。 一个杂役提着一个褐色小桶,往一个大桶里面倒垃圾。 仔细一看,那是一些武者大人们吃剩的剩饭剩菜,隐隐约约还能闻见其中传出的肉香味。 旁边,另一个杂役正在打包一些破旧的衣裳。 武道帮派冲突多,弟子们拼杀打架,导致沾血的衣服多,破衣裳也多。 把这些衣裳一件件洗干净之后,再打包放在一起。 “我啊,就是一个收垃圾的小老头,你跟着我干活,就不要嫌脏嫌累。”吴老目光凝视赵玄奇。 赵玄奇立刻露出尊敬的表情,丝毫没有看不起这个佝偻老头。 方才独眼小头目侧面提点过了, “那些大人吃不完的饭菜,不要的破旧衣裳,炼制失败的药丸,对于很多人来说可不算垃圾。” 的确如此。 试问, 武者大人鸡鸭鱼肉顿顿不少,某些菜不合口味则一筷子都不会动,吃不完叫你去当垃圾处理,这真的算是垃圾吗? 帮派弟子不要的破烂衣裳缝缝补补就能穿了不说,有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大少爷不好看的新衣裳,穿了一两次就不要的好衣服,全部都叫你拿去丢了,这算是垃圾吗? 最后,炼制失败的药丸? 一些药渣有毒,武者们不敢吃,其中却还是蕴藏着一些药性的,对于某些穷苦人来说依旧算得上是求之不得的大补宝物。 穷人有什么不敢吃的? ——吃了没有马上死就敢吃! 你管这些东西叫垃圾? 什么收垃圾的老头,我看你就是亿万富翁啊。 赵玄奇觉得,这佝偻老头多半是年轻时为黑虎门做过什么贡献,这个职位就是为了他这个人设计。 跟着这老头,不说什么光明远大,至少吃的应该是不愁了。 他当即说道:“我不怕苦不怕累,您老尽管吩咐我就是了。” 吴老对赵玄奇的态度很满意,他皱着眉头看着赵玄奇弱不禁风的骨架躯体:“我看你也干不了那些重活,就先跟我去收拾那些剩饭剩菜吧,看时间也到点了,大人们应该把午餐吃完了,你现在就跟我走吧。” 两个杂役把目光放在赵玄奇身上,目光深处有着提防的神色闪过。 “师傅,又有新人过来帮忙了吗?”那名正在认真洗衣服的杂役抬头笑道。 “没错。”吴老摆了摆手,领着赵玄奇前往“就食馆”。 黑虎门林林总总有一千多弟子,全部都是统一在“就食馆”进食。 一开始伙食还是不错的,直到餐馆后面被某个长老的亲戚给承包之后,饭菜口味一落千丈。 要不是饭菜便宜,估计都没有人会来吃。 可以看见很多弟子都有吃不完饭菜,他们统一把这些饭菜倒进几个大桶里面。 眼看这些门派弟子吃的差不多了,吴老立刻指挥赵玄奇把桶抬上小推车推走,又带着他去把桌子上的一些骨头等餐余垃圾给收拾了。 “你之前是哪逃荒而来的?” “南方,三相镇。” “打南边来的啊,想当年我也是从南边逃荒过来的,只不过我那个时候是洪灾,淹死了很多人,我那个时候的年纪应该跟你现在差不多。” 也许是境遇相同,吴老一边把桌子上洒漏的饭菜擦干净,目光中露出缅怀的神色,絮絮叨叨。 “那可是天大的水哦,就好像天上在泼洪水,我的婆娘被饿死了,我的独子被淹死了,我反倒幸运的来到黑虎门活了下来,你呢?你家里还有人吗?” 赵玄奇把大桶提上推车,他看着桶里面的饭菜,菜叶混杂着粥,目光一片复杂。 难以想象元州那边的灾民拼命都难以祈求到的食物,在这个武道门派之内弟子都是拿来当垃圾倒。 ——仅仅是因为味道不好。 ‘某些人随意舍弃的垃圾,是很多人舍弃生命都无法获得的东西。’ “家里没人了。” 赵玄奇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道: “我娘饿死了。” “我爹干活太累,操劳过度,路上又被大人物路过的飞马踹了一脚,回家没多久,两腿一蹬就没了。” “三相镇那边的亲戚死绝了。” 吴老陷入沉默。 看着赵玄奇皮包骨的薄弱身躯,他不由得加快收拾的速度,带着赵玄奇往后门进入后厨。 后厨干干净净,桌上摆着一些盘子。 “厨房煮的饭一般都会多很多,角落大桶里有剩饭,煮好后没用过。” “另外,少爷小姐的贴身丫鬟奴仆不缺吃穿,那些武者还有少爷小姐吃不完的饭菜他们看不上,待会都会被丫鬟们放进厨房。” “只动过一筷子的鱼,只少了两个鸡腿的烤鸡,这鸭子煮的不够辣,某位少爷不喜欢吃,更是一筷子都没有动。” “我处理外面,这里就交给你一个人处理了。” 吴老转头就走,只是走到门前的时候脚步一顿,转头嘱咐。 “这些饭菜干净,你挑可以没被动过的饭菜吃,别被鸡骨头噎死了。” 他是逃过荒的人,知道逃荒是什么感受。 逃荒的人容易狼吞虎咽,碰见鸡骨头鱼刺这种菜,是真的会噎死的! 他现在之所以离开,就是想要赵玄奇趁机偷吃一点剩菜垫垫肚子,但又生怕这小子噎死。 赵玄奇听后,感动不已。 联想到老人也是年轻时逃荒而来,也是家人全部死绝,一种同是天涯沦落感的共鸣感涌入心头。 老人基本上都有一个念旧的共性。 想必老人就是因为这种共鸣才会特地照顾赵玄奇,或许老人看待赵玄奇就像是看待年轻的自己。 赵玄奇想清楚这一回事之后,又抓住老人说“独子”死掉了这个重要信息,想必如今必定孤苦伶仃。 于是,他趁着老人提点这句话的机会,当即纳头就拜,摆出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朝地上磕头: “吴老。” “我爹死了,我娘死了。” “逃荒的路上,我姐姐也死了。” “我比较年轻比较小,那些饥民欺负我打我,我好几次都差点被欺负死,我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遇见像您一样对我那么好的人。” “我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过饭了,可仅仅见过一面,您居然就菩萨心肠让我吃饱了饭。” “看见您亲切的面庞,我就想起了我那去世已久的父亲…” 赵玄奇抬起头,露出满脸泪花的脸,又狠狠的磕下去:“从今天开始,不管您认不认我,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您老说过,您的妻儿不幸离开,如果不嫌弃小子的话,小子以后就给您养老送终了。” “百年之后,尘归尘,土归土,也可以给您续上一杯香火。” 赵玄奇说的声情并茂,就连额头都磕出了血。 吴老为之动容。 他平常一副世外高人、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模样,可是真的如此吗? 还不是因为没有儿子没有后代! 再大的家产还有东西都没人继承,怎么可能有干劲?故而才会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 毕竟,人死鸟朝天,指不定哪天两腿一蹬,死在某个角落发臭了估计都没人知道。 加上年事已大,再想生养一个孩子都迟了。 可如果…… 有一个义子呢? 吴老看向赵玄奇的目光愈发温和。 本来死寂已久的心灵猛然炙热。 这小子亲人死绝,又孤苦伶仃的逃过饥荒,就跟年轻时候的自己一样,很像自己! 其次,自己只是给他吃饱了一顿饭,他就知道如此感恩涕零,脑袋都被磕出血来了,料想是一个知恩图报的人。 何况,赵玄奇身体虽然瘦弱,好歹长得足够俊俏。 当个儿子也不错! 吴老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越看赵玄奇越满意,激动的老泪纵横,当即过来抱住赵玄奇,扶起赵玄奇:“好好好,以后你就是我儿子了,你就是我唯一的儿子。” “苍天保佑我,入土的年纪,我还以为我注定孤苦伶仃,坟包无人料理,没想到啊没想到…” “我也是有儿子的人了。” “爹!” 6.一起住,归心 偷吃完那些干净的饭菜,又把活儿干完,吴老亲自带领赵玄奇前往杂物堂领取被褥,以及黑虎门统一的灰色杂役衣裳。 做完这一切后,两人重新回到了吴老的小院。 两棵大梧桐树高壮挺直,树下堆积的两座小山一样的破旧衣裳,树下两个杂役蹲坐在一个大盆前,使劲的在洗衣板上揉搓这些衣裳,累的大汗淋漓。 当他俩看见吴老笑呵呵的回来的时候,有些意外。 吴老平常就是一个闷葫芦,整天憋闷着一张脸,很难见到他露出一丝一毫的笑脸。 不管旁人怎么恭维他,他也始终摆着一张臭脸,一副对什么事情都不感兴趣的模样。 可现在吴老竟然一副乐开怀的表现,说话的时候嘴角都止不住上扬。 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杂役互相对视一眼,纷纷闪过意外之色,随即把目光放在了吴老旁边的赵玄奇身上,眼神中的警惕神色更加浓重。 甚至…其中还有一丝敌意。 赵玄奇注意到了两人的表情,心下微沉,初来乍到,似乎就得罪了两个人…… “沧州城有三大门派,镇远镖局,黑虎门,巨鲸帮,外人称之为“一镖,一门,一帮”三大派。” “一镖押镖、走镖,一门赌场、酒楼,一帮水货、码头,明里暗里都在互相争斗。” “我们黑虎门有一千多个弟子,经常跟他们斗殴厮杀,衣裳破损很快,也就有大量的旧衣服烂衣服被当做垃圾处理。” “江湖人士磕碰难免,衣裳一般都是用上成布料制作,衣服破烂后对于他们来说是垃圾,但对于我们来说是宝物。” “太破的衣服可以把裁剪成块,染色后当做新的布匹售卖。” “破烂程度比较低的衣裳,只需要略微用图案方式缝补,再进行染色就能当新衣服出售给外面那些人。” “你别看这是收垃圾,利润可大着哩!” 吴老正在跟赵玄奇介绍“收衣服”这一行的情况,介绍的很仔细。 似乎注意到赵玄奇的眼神,吴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两个杂役一眼,陷入沉思,随即沉吟道:“你不用跟他俩去住杂役铺,把你的东西放进我的房间,以后你跟我住一起。” “好的,爹。”赵玄奇答应道。 认了一个义父。 你不能只叫“义父。” 一口一句“义父”,显得生疏,仿佛在时刻提醒你不是他的亲生儿子。 要叫,就得叫爹。 对于孤寡寂寞已久的孤寡老人来说,这一个字的杀伤力堪比核弹。 果然,仅仅是这一声“爹”,吴老的表情更加上扬了,挥挥手,指了指东北角头一个屋子:“门没锁,去吧。” 赵玄奇点头称是,轻轻推开房间。 这是一间还算空旷的卧室,一张柔软的大床,旁边是一个大木桌,角落还堆积着一些杂物。 在卧室的隔壁还有一间小房,相对来说简陋一些,仅有一墙之隔,赵玄奇把东西搬进小房间里,又把被褥整理完毕,换上黑虎门的杂役衣裳,这才重新出来。 吴老已经不知道去忙活什么了。 当赵玄奇出来的时候,两个杂役停止洗衣服,热情的迎接上来。 瘦个杂役从怀里掏出一个舍不得吃的水果,恭维道:“哥,口渴了吗,吃苹果。” 胖个杂役则是打开一个小包裹:“哥,这是好东西,加了盐腌制的肉干,特香。” 赵玄奇退后两步,心中有些疑惑。 刚才这两个家伙还敌意满满。 现在敌意消失了不说,竟然还主动上来套热乎,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 他仔细一想,便猜到了其中内情:这是吴老的手段啊。 吴老让赵玄奇搬进他的卧室居住,看似简单的一个行动,其实深意十足。 赵玄奇不跟你们一样肮脏狭窄的杂役铺,而是住宽阔舒适的卧室,赵玄奇跟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这是向两个弟子摆明了说赵玄奇是吴老的人,赵玄奇的地位在他俩之上,警告让两个弟子不要打赵玄奇的主意。 而赵玄奇回应吴老的时候呼唤了一声“爹”,吴老不仅没有抵触,反而乐开了怀,更是把地位摆的明明确确。 吴老在黑虎门内的职位称之为“净坛执事”,身份地位不高,但好歹也是个“闲职小领导”。 自古职位,父死子传,老人死了,赵玄奇就是这个职位! 也就是说,赵玄奇是他们未来的顶头上司,可以随意主宰他们的去留,他们可不想丢掉这份肥差事,所以才会如此殷勤的巴结。 现在巴结赵玄奇,就是提前巴结未来的上司! 赵玄奇目光中闪烁出明悟之色,看待两个杂役的眼神多了一丝赞许。 起初,两人以为赵玄奇同样是杂役,多一个人自然就多一个人来抢活,多分一份利,这是竞争对手关系,自然充满敌意。 而现在,这是未来领导还有下属的关系,也就变得恭维热情。 这两人很快就能认清地位事实,很有自知之明,并能够马上摆正身份,倒也算是机灵。 “对我不用那么客气,我也是要跟你们一起做事的杂役,大家都是兄弟,大家互相帮助才对。”赵玄奇并没有客气,伸手接过苹果还有肉干,理所应当的接受恭维。 这种古代社会太客气了不行,人善被人欺。 你可以在语气上温和套近乎,一口一个兄弟,显得大家比较亲切,但是亲切得有一个度。 我叫你兄弟是给你面子,这是我谦逊客气,为人随和,该拿的礼物孝敬还是得拿! 礼物就是权利,权利就是强者。 你不要因为我叫你兄弟你就蹭鼻子上脸,你得认清自己的地位,明白你我之间的差距,强者拿你的礼物孝敬是理所应当,我是你们的强者,你们是弱者,强者主宰弱者,所以我毫不客气才会收取你的“孝敬”,这是我应得的。 ——如果你认清不了身份地位差距,我也不会对你客气。 “呼…” 两个杂役因为赵玄奇的亲切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脸上第一次展露出一丝尊敬的表情。 没错,就是尊敬。 很明显,作为底层挣扎求生的人,他们很清楚的认识这个生存真理! 赵玄奇注意到两人此刻的表情,心中点点头,高看了这两人一眼。 但更多的是对吴老更加尊敬。 吴老不愧人老成精,进屋的时候仅仅是眼神观察,就意识到两人可能对赵玄奇的排挤、敌意,简单的一个“一起住”这个小手段就能在本尊不出面的情况下让两人打消对赵玄奇的敌意,转变为热情恭维。 一个小手段就让两个人对赵玄奇这个新来的杂役归心…… 而他这个最高领导者,从始至终都没有多说哪怕是一句话,隐藏于幕后隐身,保持着那一份最高阶级统治者的神秘感还有领导权。 暗中也象征着一个意义:我一句话可以让你赵玄奇获得这一切,我一句话也可以让你失去这一切! 这让赵玄奇对吴老更慎重一分,意识到这个老人不会很好糊弄,以后得更加认真对待这个义父。 拍马屁是没有用的,你得用真心对待别人。 只有真心才能换真心! 7.洗衣服,我会了 “我看你这几天把身体修养得差不多了,后面这些日子你就先跟张河学习洗衣服吧。” 进入黑虎门第六天后,赵玄奇得利于吃饱饭,逃荒时期的排骨骨架身体滋润出肉块,总算看起来像个正常人,不至于被风一吹就要飞走的样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吴老吩咐赵玄奇去跟其中一名杂役弟子学习洗衣服。 赵玄奇虽然是他的义子,身份却暂时没有被门派得到承认,总体身份还是黑虎门杂役弟子,也需要干活! 洗衣服还要学习吗?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嘛! 可是真到动手的时候,赵玄奇才发现里面的门道深着呢。 “黑虎门有统一的灰色衣裳,弟子都需要穿这种统一制服,武道门派磕磕碰碰、打打杀杀是常态,师兄弟之间的切磋会搞破衣服,跟敌对帮派打架也会搞破衣服,甚至沾上大块血迹,故而破烂衣服很多。” “这些破衣服被门派收集起来当垃圾卖给吴老,吴老收好衣服之后全部送往我们这里。” “只要把这些衣服二次加工好,就能当做新的衣服售卖,但前提是洗干净!” “洗,很重要!” “你别以为洗衣服容易,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我来教你怎么洗衣服。” 大榕树下,有一个方形水池,旁边是堆叠成山的破旧衣服。 张河站在旁边,蹲下身子开始演示。 “你瞧。” “我在看。”赵玄奇跟着蹲下身子,聚精会神,仔细瞧看。 张河从摇摇欲坠的山堆衣服里面扯出一件带血的衣裳。 “你记住,带血的衣裳得在池子最下游的走水口子洗,此方位活水流动力度大,当你把衣裳上面的血迹洗完之后,那些血污就会顺着活水立刻被冲走,不会残留在池子里。” “如果你不注意这个事项,等你才洗十几件血污衣服之后整个池子就会变成淡红色,其一很难清洗整个池子,其二会污染其他没带血污的衣服。” “一来二去就会浪费很多时间、功夫、力气,必定被吴老体罚责骂。” “我记住了。”赵玄奇把这个窍决记在心底。 “我先给你演示一次。”张河来到正方形洗衣池的下游走水口处,认真把这件血衣洗干净。 只见血污在第一时间冲走,没有在池子里留下任何痕迹。 “你洗这类衣服照我这样子做就行。” “好。” 张河见赵玄奇懂了,又转身在衣服堆里面取出一块破烂程度比较大的衣服,几乎成条状物了。 他指着上面的碎布条:“这类衣裳太烂了,比较脆弱,你不能单独一件洗。” “假若单独一件洗,质量太弱,容易把整件衣服搞得更烂,导致彻底报废。” “你直接拿五六件这类衣服卷成一团,增加质量体块,这样子再洗就不容易洗坏。” “原来如此。”赵玄奇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恰到好处的给予情绪支持:“张哥,你懂的太多了,好厉害啊。” 简单的一夸,效果出奇的好,张河得到情绪满足,哈哈大笑几声,更有兴致了: “最后一类衣服是这种衣服,洗这种衣服最需要注意,不然很可能丢掉性命!” 张河扯出一件衣服。 这件衣服上面有大片血污,破烂程度也比较高,属于前面两种情况的结合体。 “你觉得这种衣服应该怎么洗?” 赵玄奇认为既然是两种情况的结合体,那么洗衣服的情况自然也得结合在一起,脱口而出道:“去池子走水口洗,第一时间把血污冲走,然后必须得五六件衣服聚合在一起洗,不然容易洗坏。” “不够。”张河摇摇头。 赵玄奇皱眉问出疑惑:“为什么呢?” 张河耐心解释道:“你忽略了一种实际情况,那就是这些衣服究竟是怎么来的。” “你不能看表面,你得思考表面之后的深层意思。” “我给你看的第一件衣裳是血污衣裳,即便沾满血污,整体来说也比较完整,没有太破烂的地方。” “为什么会导致这种情况呢?” “代表这个弟子受到的是拳脚类的武功袭击,而且受伤不重,顶多就是吐了一点血,多半属于小混混冲突,洗就是了,没啥问题。” “第二件衣服,破烂程度比较高,但是没有一点血污,你猜此类情况是怎么出现的?代表这件衣服乃是黑虎门内弟子之间的互相切磋导致,互相切磋会弄破衣服,却不至于伤及性命不至于吐血,这种洗就是了,也不会有大问题。” “小混混冲突或者门派内切磋,问题都不大。” 张河低下头,指着手里这件几乎破烂成碎条的衣服,以及上面大片的血污:“如果两种情况聚集在一起,那问题可就大了!” “这代表很可能是跟敌对门派厮杀导致。” “厮杀啊,没有一点分寸,且衣服如此情况,这衣服的主人多半已经死掉了。” 赵玄奇实在是没有洗过衣服,更没有接触这方面的知识,干脆反问一个很无脑的回答当捧眼:“这种死人衣服不能要吗?还是说洗衣裳的时候需要烧香拜佛开光?” “嘿,你这就是门外汉,还得我这种专业的人来告诉你。”张河虚荣心再次得到满足,在赵玄奇这个门外汉面前展露出知识的优越,认真的回答道: “这种衣服怎么就不能要呢?也不需要开光。” “我想要告诉你的是,血污多+破烂程度高,原主人绝对死了,此类情况绝对不是拳脚能够造成,多半是刀剑等武器砍死。” “刀剑锋利,衣服都被砍破成这样,你觉得肉体会是如何?” “当然是血肉横飞,肢体残缺!” 张河把衣服翻了翻,指出上面的口袋还有缝隙:“你看门派的衣裳上面有那么多口袋还有缝隙,一不小心就会在里面夹带一些肢体碎块。” “肢体碎块还好,如果里面有一些刀剑的碎片,洗衣服的时候一不小心就会划伤手,加上血污感染,很容易死掉。” “你洗这种衣服必须得先把衣服里里外外翻找干净,确保里面没有多余的东西,才可以放心去洗。” “我就是前一个弟子死掉之后被吴老挑中,进入这里。”张河如是说道。 赵玄奇起初还以为张河“会死人”是危言耸听,但没想到洗个衣服真的死过人,这着实是超出他的意料,看似简单的活也能死人! 他在脑海里把这个情况记住,吐出一口气道:“我明白了。” “明白就好,我给你展示一下怎么处理。”张河手里拿着这件典型衣裳,把缝隙处一一找出。 果不其然在里面找到了一些黑色的肉块血污。 如果真带着这些肉块血污一起洗,估计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他熟练的伸手在口袋里翻找,倒是没有找出兵器碎块,只是当他把其中一个口袋翻开的时候,一根条状物品掉落出来。 这是一块小型的圆柱体物品,前端是硬硬的指甲盖。 ——这是一根手指。 “你看,果然有货。”张河表情没有一点变化,早已经对这种情况见怪不怪,捡起这根手指头往墙角一丢,一只狗子从狗洞里探出脑袋,把这根东西叼走了。 “这些就是大致要交代的情况,你学会这些情况也就算是学会了洗衣服,可以正式在这里洗衣服。” 张河转头问道:“你学会了吗?” 赵玄奇深呼吸一口气。 放在前世,这些烂衣服还有死人衣服估计给人都没人要。 然而,在这个物质匮乏的世界,人命不如狗,一件衣服或许都比一些人的人命值钱。 就连这些破烂衣服也得收集起来卖给更穷的人。 管中窥豹,他更加明白这个时代的残酷,吐出一口气,目光变得更加坚定,好像在回答这个问题好像在回答另外的问题,认真的回答道: “我,学会了。” 8.‘卖垃圾’,时代艰难 接下来五六天时间,赵玄奇一直跟随张河洗各种衣裳,得利于手脚麻利,他已经可以很好的完成这一件差事。 而赵玄奇在洗衣服的时间发现一个优点:辛苦洗衣服劳作能够更好的积累气血点。 仅仅是进入黑虎门五六天时间,他的气血点已经由一开始的0点积累到29点,按这个节奏,要不了一个月的时间他就可以开启金手指。 赵玄奇可一直没有忘记正事,积累气血点,努力开启金手指! 在第八天,吴老看赵玄奇已经彻底学会洗衣服,便又安排赵玄奇跟随另一个杂役李大山学习染衣服,缝补衣服。 洗干净的衣服,进入下一道工序,也就是染衣服和缝补衣服。 染衣服还好,看懂了就会了。 但是缝补衣服可就不一样了,难度很大。 眼睛:我会了。 大脑:我会了。 手:你放屁! 破烂的衣服,假如只是单纯的缝补起来,那么到处都是线条还有补块,卖不出什么价格。 想要把一件破衣服缝好,你需要用精湛的缝补手法伪装线条,或者纹出特殊的花纹图案来掩盖缝补痕迹,这就十分考验手法。 ——何况,破烂衣服那么多,一件衣服不可能给你太多时间消耗,你需要用很短的时间完成缝补,时间紧迫。 对于初学者来说,难如登天。 头几天,赵玄奇频繁失误,手指头都被针头扎了个遍,几个手指头就没有完好的地方。 面对这种情况,赵玄奇倒是很乐观。 没有被针扎得千疮百孔的手,怎么能够缝补出好看的衣裳呢? 手坏了没事,衣服没搞坏就行! 赵玄奇下了很大的苦功夫学习,仅仅五天时间就已经出师,可以很好的一个人把各种衣服缝补完毕。 李大山都很意外,当初他可是学了一个多月才学得七七八八,没想到赵玄奇五六天就能把活干的不错了! “你干的不错!”吴老不由得夸赞赵玄奇手脚麻利,点点头:“衣服这件活已经搞得差不多了,今天中午你跟张河和李大山两人去外面学习卖剩饭剩菜。” “好。”赵玄奇听从安排,恭敬行礼,欣然接受。 按理来说,谁家当爹的会那么折腾儿子呢? 吴老这个当爹的这么折腾赵玄奇,分明是不把赵玄奇这个义子当回事,赵玄奇不用对吴老那么尊敬。 从情理来看,恐怕很多人都会心生不满。 然而,赵玄奇不但没有不满,反而对吴老更加尊敬。 他并没有因为吴老安排那么多苦活活儿而不开心,他明白,这不是不待见,恰恰相反这正是吴老的看重。 如果你细心的观察,你就会发现高干子弟去底层工作,样样都会,但样样都不精通,换工作换的很勤快。 归根结底,这些高干子弟并不需要真真正正的在底层干一辈子,他们之所以去底层只是为了学会这些工作内容还有基本程序,将来可以不被底下人糊弄。 吴老这样子频繁给赵玄奇安排工作,分明是往接班人这条路子上面培养! 如果连这点都看不懂,反而仗着吴老义子的身份摆烂、不学习、抵触、偷懒,那才是自找死路。 “这孩子可以。” 看着赵玄奇勤快离去的背影,吴老点点头,心中的满意多了一分。 …… 中午。 赵玄奇跟随张河两人,前往就食餐馆干活。 他们把餐桌上的骨头剩饭全部收拾干净,一股脑倒进装剩饭剩菜的大桶里。 可以看出,很多弟子不满意就食餐馆的伙食,仅仅是倒掉的剩饭剩菜就装满了足足三大桶。 张河推车小推车过来:“刚好,我们一人用小推车装一桶,待会拿出去卖。” 赵玄奇没有多问,他走到一个大桶前费劲力气的把桶抬上推车,随后跟着二人走后门离开黑虎门。 离开黑虎门之后,三人走过好几个街道,七拐八拐来到一个院落之内。 院落空荡,只有一个小屋子,孤零零的站在院落里就好像一个被遗弃的小孩。 走进屋子,里面同样空空荡荡,墙壁上连个窗户都没有,只有一面墙壁上有一个人为开凿出来的正方形窗口,大概人脑袋大小,无法通过人。 从两人的口中得知这个院落是吴老租的,屋子里这个窗口乃是专门打造而成,正好拿来售卖剩饭剩菜。 外面的人出钱买饭菜,里面的人直接给饭菜就行,避免了双方碰面,也可以避免有人抢夺饭菜。 当然,也没有人敢抢,毕竟这是黑虎门的门面,没有人会找死。 “好了,可以卖货了。” 张河笑准备好一个勺子,看着身旁的三大桶剩饭剩菜,用勺子敲了敲面前窗口的铁窗子,把铁窗子打开。 透过窗子可以看见,外面竟然已经排好队伍,站着许多人。 这些人多半是附近的居民,还有一些是逃难而来的饥荒灾民,从他们焦急迫切的表情中不难看出,这些人已经等待多时。 “老价格,五文钱三勺饭菜,你们自带碗筷,没有碗筷就用手装,不用手装也可以衣服装,先到先得,卖完就没了!” “看好了,这可是白米饭,不是你们那种糙米、烂高粱饭、谷壳子饼可以比的!” 张河得意道:“今天的剩菜剩菜可是有没吃净的鸡骨头,羊骨头,待会谁叫大爷叫的声音大,我就分润给谁。” 一个枯瘦的老头丢进五个铜板,然后把一个缺了好几个口子的破碗放在窗口上,紧接着是一个嘹亮的声音喊出:“大爷好,大爷万安!” 声音很大,震得旁人耳朵都痛! 难以想象这个看是随时可能入土的瘦弱身躯里面竟然可以爆发出那么洪亮的声音。 一切仅仅只是为了吃一点剩骨头上面可能留存的肉。 “好,老小子叫的够大声,本大爷有赏赐!”张河眉开眼笑,手里的勺子用力一挽,特地给面前的破碗里多加了一个没被吃完的鸡腿骨。 那枯瘦老头见状,深陷进眼窝里的那对混浊无力的眼珠子爆发出难得的精芒,又是一声嘹亮的“大爷万安”,捧着破碗,颤颤巍巍的走了。 后面的接着的人开始重复上面的操作,围绕着这一个窗口,这一道生意链就此催动。 赵玄奇站在旁边注视着这一切,目光中难掩一丝错愕。 这一幕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知道这些饭菜会被拿来卖。 但是,他还以为这些剩饭剩菜会被加工一下再拿来卖,没想到却根本没有加工,甚至没有进行任何处理,仅仅只是挪个地方,就直接开卖。 而且,卖的很不错! 周围的居民还有灾民们蜂拥而至,生怕慢了就什么都没了,有的人买完之后就蹲在旁边大口咀嚼,如同享受什么人间美味,一脸享受。 ——黑虎门弟子们吃不进而倒掉的剩饭剩菜,吃剩下的肉骨头,对他们来说竟然也是奢侈的一餐。 赵玄奇虽然是从饥荒之地逃荒而来,但是沧州城内没有饥荒,他还以为城内百姓的情况可能会好很多,却没想到也是那么惨。 这些剩饭剩菜不就是垃圾吗? 别说捡吃垃圾这种话了,笑死,有的人连垃圾都吃不上,这个时代吃垃圾还要钱。 世道,比想象中更加苦难! 9.不能施舍,例钱 “沧州城有‘一镖,一门,一帮’三大派,我们黑虎门在这里有一家窗口,在隔壁还有另外两家窗口,分别是另外两家的门面。” 张河在前面售卖剩饭剩菜,而略微瘦一些的李大山则在后面教育赵玄奇种种事宜还有情况,指点赵玄奇各种经验。 就在赵玄奇懂得差不多的当儿,窗口处突然传来咒骂声音。 “什么?没钱?没钱你想吃个屁啊,快滚快滚,别在这挡着我做生意。” “大老爷,求求您了,我已经两天没进过食了,我的孩子才六个月大,他都快饿死了,求求大老爷行行菩萨心肠,救救我娘俩吧…” “滚,别在这脏我眼睛!” 赵玄奇还有李大山凑过去一看,才发现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正抱着一个孩子站在窗口前苦苦哀求。 此妇人面色苍白虚弱,双颊已经瘪了下去,头发长期营养不良而枯黄掉发,身体就跟竹竿一样杵在那里。 在她的怀里是一个婴儿,不知道是饿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周围那么大的声音也没有把他吵醒。 妇女用手扒拉在窗口上,张河就用勺子敲女人的手:“你孩子饿死关我屁事,又不是我的孩子,滚滚滚!” 后面排队饿极了的人们同样露出满脸的不耐烦:“没钱就走开,别挡着我们买东西吃。” 麻木,冷漠。 没有一个人同情。 有的只是推搡还有责骂。 不一会儿那妇女就被挤开了,她舔着被饭勺敲过的手指,似乎想要吮吸上面残留下来的饭菜味,直到被推散在人群后面,再也没有任何踪影。 张河朝外面扯开嗓子骂道:“没钱的别在这排队浪费时间,吃不起就滚。” 没有人反驳,人们继续排队,机械麻木得如同木偶人。 李大山见事情已经解决,反过身询问道:“你会不会同情那个妇女?” 赵玄奇点头道:“人心都是肉长的,自然同情。” “同情就对了,我也同情,你别看张河那么凶戾,其实他也同情,他是最同情这些苦难人的人了。”李大山解释道:“几年前刚干这活的时候,张河就曾经偷偷给一个可怜人施舍,差点惹出大乱子,所以现在他才那么凶。” “你要记得,同情可以,因为我们是人,所以我们同情,但是遇见这种事,必须拒绝!”李大山脸上流露出坚定的神色,反问道:“知道为什么一定要拒绝施舍那个妇女吗?” 李大山正要开口解释,就听赵玄奇叹息一口气,把见解一一说出: “一,这对母子的确很可怜,但假如施舍了这对母子,事情一旦成功,后面肯定还会有更可怜的人上来乞求施舍。” “世界上没有最可怜只有更可怜,见这个可怜施舍这个,见那个可怜施舍那个,卖什么饭菜呢?这里是生意窗口,又不是什么济世救民的窗口,一旦开了施舍这个先河,等来的只会是更多效仿的人们,源源不尽,再也无法做下去。” “二,施舍等于免费,你免费给了这个人,那前面花钱购买的人是怎么想的呢?而后面同样要花钱购买的人又是怎么想的呢?这不就让这两类人成了冤种了吗?以后这些人也就不愿意花钱再买,同样等着你免费给予,直到彻底没有人来。” “三,这些剩菜剩饭不是我们的东西,而是吴老的东西,我们说到底也只是吴老手底下的人而已,我们没有权利替吴老把这些东西拿去施舍,一旦被人发现被严厉处罚的只会是我们。” 赵玄奇一连说出三个理由,面面俱到,有理有据。 李大山听的一愣一愣的。 他没想到面前这个年轻人可以把这一层次的深层利益看得明明白白。 而且从赵玄奇的表情来看,似乎还可以再说出好几个理由。 他不由得深呼吸一口气,更高看一分赵玄奇。 ——那么年轻,头一次遇见这种事,就能把事情的内外本质解析清楚,这种人不管在哪里,都能混的风生水起。 “好了,我这一桶卖完了,剩下两桶你们一人卖一桶。”张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转过头说道。 “好。” …… 一个多时辰,三大桶剩饭剩菜被卖的差不多了。 三人关闭窗口,推车小推车从后院离开,返回黑虎门。 可走在半路,瘦弱的李大山却被旁边一群突然窜出来的大汉给围住了。 为首的光头大汉骂骂咧咧道:“李大山,你总算给我拦住了,我还以为你不出黑虎门了呐,说,你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明日就还,明天就还。”李大山躲在后面,畏畏缩缩:“我今天就发例钱,明日一早就还你。” “哼,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敢骗我,下次被我逮着就打断你一双腿!”光头大汉冷哼一声,缓缓让开身子。 李大山逃过一劫,逃也似的走了。 赵玄奇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今日发例钱”,他好奇的问道:“你欠了多少钱?” 李大山没有回答,旁边的胖硕张河替他回答了:“这小子喜欢赌博,每次都输个精光,这次发例钱估计又会去赌。” “对了,例钱你也有份。” 经过张河的解释,赵玄奇终于明白例钱是怎么一回事。 这不就是分红吗? 原来,每个月这些剩菜剩饭拿出去卖钱,卖掉的利润需要先交给黑虎门八成。 剩下的两成里面,才是吴老可以分配的纯利润。 吴老作为老大,得先分其中七成,剩下的三成则是李大山还有张河二人平分。 李大山还有张河已经在吴老手底下干了七八年时间,吴老把他们两个当亲传弟子对待,所以才会给他俩分红当例钱,每次都能分好几两银子。 说到分润利益这方面,张河还有李大山二人互相对视一眼,再次看向赵玄奇的时候,眼神中充满戒备还有抵触。 “以前吴老是七成,我俩是平分三成,这一个月你来了,不知道吴老会怎么分配。”张河有意无意的呢喃着。 赵玄奇笑了一声,回答道:“这就不是我这个杂役能够管的事情了,吴老怎么分配那是吴老的事情,我左右不了吴老的决定。” 赵玄奇的意思很明确,不管怎么分都是吴老来分,分多分少都不关自己的事,你俩可不能因为这而怪我,要怪就怪吴老。 两人明显停出了话里的意思,场面一时间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冰冷,回去的路上三人再没有说一句话。 如果没有涉及利益,他们很愿意听赵玄奇的安排吩咐,一旦涉及利益,哪怕赵玄奇真的是他们的领导,他们嘴里不说,心里也会下意识抵触,这是无法改变的人性。 尤其是这个冰冷的时代,以后的事情以后说,万事得先把利益吃在嘴里,一旦涉及利益,哪怕是亲兄弟都可能闹出人命。 … 10.分润,吴老意图 …… 屋内。 吴老把三人叫进屋子,扫视三人一眼,脸上带着似有似无的笑容。 “好,你们干的不错。” “今天是本月的最后一天,按照以往的惯例,该给你们分发本月例钱了,每个人都有份。” 吴老手里提着一个袋子,里面装着这个月的剩饭剩菜利润,很干脆的进行分配。 他先拿出总量的八成,这是得上交给帮派的利润。 然后在剩下的两成里进行分润: “以前我这里只有三人,我七成,张河还有李大山平分三成,现在赵玄奇来了,赵玄奇也得有分润,这个规则得进行改改。” 吴老把面前的钱币分成等分的十份,他一份一份塞入自己的怀里,一共塞了六份。 “这次我只拿六份,剩下的四份例钱你们自己分,我不会进行干预。” 说罢,吴老把这剩下的四份合成一堆,坐在旁边的摇椅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抽汗烟,一副老神的模样。 赵玄奇观察着这一幕,陷入沉思,没有说话。 率先开口的是张河。 张河胖嘟嘟的脸蛋肥腻得快滴出油来,他似乎对钱比较执着,一副命里缺钱的态度,看见面前这一堆钱,眼睛大亮,理性的分析着: “你们都不说话,那得罪人的事我来说。” “赵老大,你这个月才来了不到十天时间,干了不到十天的活,还有20天的空缺,现在分润的利益却是整个月的例钱,依靠劳作来分配,按理来说你应该分这一堆三分之一份的三分之一。” “但是既然大家都在一起了,那么大家都是一家人,我提议你直接分三分之一就行,我们一人三分之一,绝对公平。” “以后也是这个规矩,四份化作一堆,每人分三分之一,不知道你们怎么看?” 赵玄奇还没有说话,李大山就不满了,他本来赌博就欠钱,如果还不上钱就会被打死,自然希望获得更多的钱,他把手放在桌子上,脸上不满,提出他的诉求。 “赵老大是吴老的义子,乃是贵人,以后多半也不会干这些粗活累活,您何必跟我们分润这点小钱呢?” “不如按照之前的规则,我和张河照旧三份平分,吴老之前是七份,现在拿了六份,剩下的一份应该就是特地让给您的,不如您拿这一份就得了。” “赵老大您这种大人物,应该也看不上这点小钱吧。”李大山特地给赵玄奇戴了高帽。 李大山这些天早就把赵玄奇性格摸透了,认为赵玄奇脾气好,说话客气,为人随和。 只要好好说话,他不认为赵玄奇会为这一点小钱跟他俩闹矛盾。 然而, 一声冷哼突然传来,把李大山吓了个激灵。 “分钱哪里轮得到你们给我指手画脚,论身份地位,你俩够格吗?” 赵玄奇语气颇为强硬,一改以往谦逊随和的态度。 他压根没有理会张河还有李大山两人,甚至可以说不把两个人当人看,直接伸出手,把面前的这一堆钱分成四份,强硬的拿走其中的两份。 最后再把剩下的两份一分为二,一份给张河,一份给李大山,干脆利落的把利润分润好。 “你这,你也就是刚刚加入吴老门下的杂役弟子,你怎么那么贪心呢?”张河压根想不通赵玄奇怎会突然如此硬气,畏缩退后几步,脸上是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表情。 赵玄奇平淡道:“吴老是我爹。” 李大山枯瘦的身躯抖了抖,夸张的张大嘴巴:“赵老大,您这不公平啊,哪有您这么分的,您凭什么……” 赵玄奇:“吴老是我爹。” 张河鼓起勇气,也跟着把不满吐露出来:“吴老把剩下的四份让我们三人分,我们三人都有决定权,你好歹也要经过我们的同意再分啊,大家都是伙伴,大家都是兄弟,你以后说什么我们都会听你的。” 赵玄奇:“吴老是我爹。” 李大山:…… 张河:…… 赵玄奇压根没有退让,反而更加强硬的说道:“这利益本来就是吴老让出来给我们的,我爹的东西,我怎么分都不为过,你们不想要的话,哼,一份都别拿。” 态度强硬的可怕。 一双眼珠子瞪着两人,直接让气氛陷入最为冰冷的点儿上。 “这…” 张河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没想到竟然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太不尊重人了,俩人脸上憋的涨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也的确,赵玄奇身份上多了一层“义子”的身份,身份天然比他们高,你不给赵玄奇面子,不就是不给吴老面子吗?何况赵玄奇未来很可能接过吴老的职位,他们再怎么不满也反驳不了! 怎么回事? 平常一副与世无争的赵玄奇,怎么今日会一反常态的强硬不给人面子? 二人抓破脑袋也想不出赵玄奇怎会突然转性。 事实上, 他俩没有看错赵玄奇。 如果放在平常小事情上面,赵玄奇的确愿意忍让,再不然也不会如此强硬,不会为一点小钱而节外生枝。 毕竟, 他来到黑虎帮就是为了吃饱之后积攒血气,开启金手指,然后再会去考虑其他的事情,什么小钱都不会在意,不至于为了小钱闹出矛盾。 他压根不在乎面前这两人。 也的确不在乎这点小钱。 可现在这种情况,不得不在意! 因为一切的主导权不是赵玄奇,而是旁边始终处于场外状态的吴老! 吴老看似处于场外,但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棋局。 今日,就是吴老把所有人拉入了这个局里面,张河两人不重要,他俩只是棋子,吴老才是下棋的人,重要的是吴老的态度还有想法。 吴老明明可以把利润分配完毕,就算再怎么分也不会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但是他偏偏要拿六份,剩下的四分让三个人分,这明显再怎么分都会闹出矛盾,吴老明摆着就是想要闹出矛盾。 ——吴老料定了张河还有李大山缺钱,端详过他俩的性格,料定他俩不会在分钱上退让,他早就把这一切矛盾算的清清楚楚。 问题来了,吴老为什么会这样子做?他这样子做有什么深意? 11.身份地位,没认错儿! 赵玄奇看得很明白。 吴老绝对有所计量。 ‘吴老不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做让我们闹出矛盾,他做这一切应该是想要看看我的能耐。’ ‘四份利益三人分,谁来分这个利益,怎么分这个利益,这个事情很重要,只有强者才能分润利益、占据分配主导权。’ ‘我是吴老的义子,在我们三个人当中我是强者,强者怎能畏畏缩缩?强者就该分配利益、多拿利益!’ ‘否则,你这个强者站不住脚,你连镇住底下人的手段都没有,你有个屁用。’ ‘分钱,这应该就是吴老看看我这个义子到底有没有用,配不配当他的义子。’ ‘俗话说,在其位施其德,德不配位,死路一条,如果我连分钱都做不好,无能之人怎能被强人看重?指不定会被削去义子身份。’ 正因为想清楚这一点,所以赵玄奇才会一反常态强硬分钱,他必须要这样子做!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钱”不仅仅只是钱,还是“身份地位权利”的象征! 张河还有李大山是什么东西? 二人只不过是个杂役弟子身份,他们怎么敢对赵玄奇指手画脚? 甚至连分钱这种利益之事都敢反驳,就因为赵玄奇脾气好吗? 赵玄奇脾气再好,那也是货真价实吴老的义子,乃是他们主人家的儿子,是他们之上的“贵人”,他们有什么底气多说话? 可以说,就算没有吴老在场,赵玄奇也得压压他们,让他们明白明白身份地位! 否则,连自家的狗都驯服不了,迟早得被家狗咬伤! “你们有什么不满意吗?”赵玄奇的语气强硬,冷脸看待二人,目光带着强烈的审视。 “我…”张河无话可说,低下脑袋。 李大山一脸惶恐,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二人这是被吓的。 好恐怖的眼神! 就好像一把锋利的刀,深深的割在二人身体上,使得二人站立不安。 原本被金钱利益占据的脑海,一下子就像是泼下一盆冷水,这一刻,二人彻彻底底清醒。 这几天他俩与赵玄奇相处习惯了,摸清了赵玄奇随和温和、与人为善的性格,知晓其不会随便得罪人,所以他们才忘记了自身身份地位,敢在分钱上面指手画脚,得寸进尺。 可现在,事实告诉他们,赵玄奇就像那荨麻叶,看起来温柔好欺负,实则很扎人很不好惹! 赵玄奇的身份地位,终究是在他们之上! ——平常随和善良,那是性格好,那是大人有大量不跟小人计较,可一旦涉及利益,别动不该有的歪脑筋。 给你的才是你的,不给你的你不能硬抢! 端上来一盆肉,得主人家吃饱之后再把骨头分给狗,你一条区区家狗怎么敢指手画脚分肉呢?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看见了彼此眼神中的惊恐,这是以下犯上的大罪啊,立刻低下脑袋认怂,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 “赵老大,我二人错了,您大人有大量,请您原谅我们,您该怎么分就怎么分,我们愿意听您的安排。” “好,我拿二,你们一人拿一,如何?”赵玄奇皮笑肉不笑道。 “多谢赵老大,小人岂敢指手画脚?我很满意。” “赵老大仁慈,我也满意,一切愿意听从您安排。” “起来吧,这次我就既往不咎,若有下次,你们别想再分一分钱,拿好你们的那一份滚吧。”赵玄奇满意的点头。 压人得循环渐进,不能一次性压死。 打一棒给一个甜枣才是正经处理方式。 所以他没有没收二人这一份分润,而是依旧选择分给二人。 “多谢赵老大。” 得到应允,两人这才敢从地上起来,把属于他们的那一份例钱揣进兜里,眼神里没有怨恨,只有感激之色。 因为他们已经明白一个很清醒的道理,以赵玄奇吴老义子这个身份,就算把这四份分润全部独吞,那也是应得的,吴老绝对不会说什么。 两个杂役,凭什么跟主人家的儿子指手画脚?以下犯上,但凡主人家凶一点,打死你都不为过! 现在,他们没有被打死,甚至就连一顿打都没有挨到,还能带走一份分润,这不就是大恩大德嘛,哪里敢怨恨呢? 最终,这场分润就此结束。 张河与李大山在充满庆幸还有感激的情绪之中离开。 明明二人比以前少分润了一份例钱,二人却没有任何怨念,反而对赵玄奇充满感激。 ——不是他们蠢,而是他们很有自知之明。 “呼…” 旁边,一口烟被吐出。 吴老的确按照一开始的规则行事,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干预过分润,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直到二人离开,吴老收好烟枪,起身伸展了个懒腰,把目光投向赵玄奇,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欣慰的点头,过来拍拍肩膀:“不错,这才是我的好儿子,有点老子的威风。” “你要记住,上位者不必在乎弱者的决定还有态度,该拿的东西拿就是了,这一切都是强者应得的,弱者没有插话的余地。” “我知道了爹。”赵玄奇瞧见吴老欣慰的神色,心中松了一口气,果然,分润这事让吴老满意了。 吴老见义子如此明事理,更加欣慰了,转身准备离开。 眼看吴老就要离开,赵玄奇望着老人的背影,突然灵光一闪,心中一动,从怀里把一份例钱拿出来,快步走上去:“爹,给您。” “你这是做什么,我还能缺了你这份钱吗?”吴老愣了一下,摆摆手。 赵玄奇却是义正言辞,认真道:“爹,您老说过,我没有来到这里的时候,您可以分润到足足七成利润,我来了反而让您少拿一分利,这就是孩儿的不对了,哪有儿子让老子吃亏的事儿?这怎么能行呢?” “谁吃亏都可以,但是您吃亏可不行!” “请您把这份例钱收下,否则孩儿宁愿一份例钱也不要!”赵玄奇摆出坚决的态度,双手伸直把一份例钱递过去。 吴老一呆,随即哈哈大笑,连说三个“好好好”,探手把这份例钱收下,大步离开。 好一个儿子! 这个儿子,我吴某人没认错! 12.一个月,100气血值 一个月时间转瞬即逝。 赵玄奇蹲在池子旁,他麻溜的挑选好衣服的种类,依靠不同的清洗方式洗刷干净,动气一气呵成,行云如流水。 “赵老大,您在洗衣服这一行已经出神入化了。”旁边传来张河的夸赞声。 李大山认真的揉搓手中的衣服,也表示认同。 “你俩别拍我马屁。”赵玄奇抬头一笑。 “这可不是拍马屁,实打实的本事还不能夸吗?天下哪有这样子的道理?哪条法律规定不能夸了?”李大山把衣服往旁边一撇,摆出一副夸张的表情,痛诉道:“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没有天理了?” 赵玄奇还有张河一看,都被逗乐了。 一时间,三人的笑声在院子里传开。 自上次分钱的事情之后,张河还有李大山已经彻底有了分界感,明白赵玄奇与他们之间的地位区分,随和的同时也保持了尊卑之序,再不会出格。 该开玩笑的时候称兄道弟,该分利益的时候,马首是瞻,很有自知之明。 赵玄奇跟这种自知之明的人一起相处,再没有闹出什么分歧,这一个月来彼此相处的不错。 现在,赵玄奇已经彻底融入这个地方,成为其中密不可分的一员。 赵玄奇随和的问道:“话说,李大山,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 李大山把手头这件衣服洗干净,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瘦弱的脸上露出一抹拘谨:“我家住在小山村,家门口有一座很大很大的大山,我爹希望我能够像大山一样稳重健壮,所以给我取名为大山,他也想不到他的儿子会瘦的跟排骨一样吧。” “那张河你呢?”赵玄奇诧异道:“你家门口有一条河?” “差不多。”张河回答道:“我父亲是一个渔民,我的家就在渔船上,我从出生开始就漂浮在大河大湖之中,原本父亲想给我取名‘湖’,但怕我压不住,就给我取了‘溪’字,又怕‘溪’字太小,没有福气,干脆折中取了个‘河’。” “你们的名字取的太随便了吧。”赵玄奇一边洗衣一边感慨。 “随便好啊,还是随便好啊。”张河似乎想起来什么有趣的事情,脸上的笑容十分旺盛:“赵老大你是不知道,名字这东西随便取的好。” 赵玄奇一看这架势,明白是有八卦,连忙反问:“如何说?” 洗衣服这事情枯燥劳累,幸好洗衣服的时候可以说话解乏,三人在这一个月里没少八卦,别怪村头洗衣大妈爱说闲话,你洗你也说。 张河道:“咱黑虎帮有一个长老,叫田凤梧,别人觉得他这名字像女人,不够威风,劝他改名,他死活不肯,反而还会炫耀他的名字由来,说他母亲夜晚做梦,梦见有一只凤凰落在梧桐树上,故而得名凤梧。” “底下人肯定很给面子啊,就一直夸好名字,什么天命之子,人中龙凤,好话全部都说上去了,田长老十分受用,渐渐养成了见人就夸自己名字由来的性格。” “哦?”赵玄奇好奇道:“后来呢?” 张河哈哈一笑:“后来,田长老在一次与敌对帮派的对战中夸了自己名字,不料对方根本不给面子,嘲讽说田长老母亲是乡野村妇,没见过世面,哪里是什么凤凰落在梧桐树上,认错了,认错了,分明是一只鸡落在芭蕉树上面!” “从那之后,田长老的名字沦为笑柄,再也不敢拿名字出来说事了。” “一只鸡落在芭蕉树上?”赵玄奇嘴角一抽,那敌对帮派长老的嘴巴可真毒啊,跟淬了毒一样。 一只鸡落在芭蕉树上还好,偏偏田长老还姓田…… “赵老大,您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呢?”李大山在旁边笑呵呵的插话道。 赵玄奇解释:“玄,玄妙、莫名、未知。奇,奇异、奇特、诡秒,亦有玄字之意。玄奇,意料不到的意思。我父亲希望我活出自己的人生,活出不一样的日子,不被人操纵命运,走出一条他人无法想象的玄奇之路。” “好名字。”二人异口同声。 “咦!” 突然, 赵玄奇咦了一声。 惹得二人侧目。 只见赵玄奇从一件充满血污衣服的夹层里,摸出来一小颗带血的石头,他往河中一洗,竟然是一颗碎银! 赵玄奇一笑:“今天运气不错。” 洗衣服的时候可能遇见暗藏的危机之外,也有一些小福利,那就是一些被原主人可能忘记的钱币。 在院子里有个规定,谁摸出来的东西,那就是谁的。 李大山还有张河投来羡慕的眼光。 “赵老大福运无双啊。” “承你们夸赞,今晚请你们吃一顿。” “好,一言为定!” “嗯?”赵玄奇突然一顿,表情古怪,目光中隐隐约约又有惊喜之色浮现。 “赵老大咋了?”李大山好奇。 “没事,开心而已,我去外面挂衣服了,你俩先在这边洗。”赵玄奇说道。 随即,赵玄奇把旁边这些洗好的衣服放进大盆子里,搬进小推车上,往外面走去。 洗好的衣服需要在外面挂,院内太小,可挂不了那么多衣服。 赵玄奇推车离开,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他脸上的欣喜根本掩盖不住 无他,气血值够了! 一百点气血值! 100点气血值便可以开启金手指,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没想到会在今日凑齐。 “白天门派里的人多眼杂,暂时不能开启金手指,得晚上再进行操作。”赵玄奇按耐住内心的激动。 有的金手指开启的时候会有异象,他不知道自己的金手指属于哪个类型,自然得悄咪咪时再开启。 万事小心小心再小心。 可不能金手指都要开启的时间里还出现意外,如果因此而死,那他可就是穿越者者之耻了。 他来到院外,把盆子里的衣服取出,拧干水分,认真地把衣服一件件挂在外墙的钩子上。 外墙这一圈墙壁上都钉有钉子,专门用来挂衣服晾衣服,十分方便。 “呵,你小子总算出来了!”身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 13.矮个子,纠纷 赵玄奇听见背后传来的冷冷的声音,转头一看。 一个矮个子男人正踱步走来,他的个子比较矮,还有些胖,皮肤晒得漆黑,几乎快反光了。 矮个子男人冷哼道:“你可让我久等啊,可算等到你出来的时候了。” “你是谁啊?”赵玄奇左想右想,根本想不起这人是谁,根本不认识这人。 他在沧州城,根本没有多余的朋友。 矮个子男人脸上都是错愕,他没有想到对方竟然把自己给忘了,咬牙切齿:“你把我害的那么苦,我可一直记得你,你……你竟然不记得我了?!” 什么鬼? 赵玄奇感觉莫名其妙,看这人一副很熟悉自己的样子,心中一动,这家伙该不会是老家来的吧,试探性一问:“奇变偶不变?” “什么鸡变藕变不变的,你在说什么鸟语。” 矮个子男人此刻终于确定赵玄奇不记得他,他彻底气愤了,一双手握拳:“你把我害的真苦啊,你难道忘记那天进黑虎门时站在你前面的那个男人了吗?” 赵玄奇反应过来了,目光露出惊奇之色,终于认出这家伙是谁了。 原来是这个倒霉鬼! 这矮个子男人,那天排队在赵玄奇的前面,也是帮派某个人的亲戚,仗着有一点关系,舍不得多出铜板,跟独眼小头目磨蹭了好久,惹得独眼小头目不快,后面才勉强给了十几个铜板入门。 再后来,帮派执事来挑人,那执事本来把赵玄奇都挑进铁匠铺了,独眼小头目看在赵玄奇嘴巴甜加给钱多的面子上,收钱办事,硬生生把赵玄奇拉回来,然后把另一个人推出去顶替赵玄奇。 推出去的人就是矮个子男人。 “原来是你啊。”赵玄奇询问道:“那你现在就是在铁匠铺干活喽?” 不说铁匠铺还好,一说铁匠铺,矮个子男人就来气,眼神里是掩盖不住的愤恨目光。 铁匠铺太苦太累了,根本就不是人能干的事。 每天都需要高强度打铁,围绕着炽热的火炉做重活。 除此之外就是顶着大热天在屋外劈柴,把柴火劈好,放进大炉子里燃烧,一刻不能停,防止炉火熄灭。 干的跟牛马一样就算了,吃的还很一般,没有半点油水。 加入门派的人本就是活不下去的穷苦人,身子骨弱,元气不足,哪里干的了这种体力活呢? 自从进入黑虎门以来,他那一批一起进入铁匠铺的人有七个,已经足足死了四个。 前几天,还病倒了一个,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 七个死了五个,可想而知有多难! 矮个子男人幸好在门派内有一个执事表哥,那哥哥是清闲职位,即便没什么权利,没有资格把他调出去,但是却可以给他一些好的吃食,养好身体,这才是他能活下来的关键。 哪怕如此,他也根本不想在铁匠铺呆了,最近已经在找机会逃离,他就是想在逃离之前来捞一把。 矮个子男人越想越气:“那天方执事明明是把你挑选进入铁匠铺,如果不是你跟独眼小头目勾结,他把你撤了下去,把我换了进去,我怎会落得如此一个劳苦的下场?” “这可怪不得我。”赵玄奇推脱道:“那是独眼小头目做的事儿,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而已,身不由己,上面给我安排到什么位置我就去什么位置,独眼小头目安排的事儿,你不满你可以找他。” “呵呵,你说的倒轻巧。”矮个子男人可不傻,人家独眼小头目是黑虎门的小头目,他怎么惹得起呢?但是惹不起人家,难道还惹不起赵玄奇这个小杂役吗? 矮个子男人冷笑一声:“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这些天干的活可轻松多了,洗衣服挂衣服,偶尔还去餐馆收饭菜,这些可真轻松啊,还可以去外面卖剩饭剩菜挣一笔例钱,有钱可以进帐,这简直就是神仙活。” “不像我们,帮派只给一口饭吃,压根不会给钱……” “如果一开始你被调进铁匠铺,那么下一个站在你位置的人就是我,被吴老挑选的人绝对也会是我,你顶替了我的事儿,你现在的一切都应该是我的,你夺走了我的一切,总得给我补偿补偿吧?” 矮个子男人理所应当道:“这样吧,你给我一百两银子,我就既往不咎。” “你是不是属驴?”赵玄奇问道。 “什么意思?”矮个子男人不明所以。 “就你脸大啊!” “你!”矮个子男人气急败坏,选择忍气吞声,再退一步:“实在不行,你借我一点钱,我也不借你多了,就借一个五六十两。” “你会还吗?” “当然会。” “呵呵,不诚实的人会天打雷劈,看你这样就不会还,我再问你一遍,你到时候会还钱吗?” “不会。”矮个子男人觉得这不就是明摆的事吗?你破财免灾,我怎么可能还呢?他道:“你到底借不借?” “你都说你不还了,我脑子抽了才借你钱?”赵玄奇冷笑一声。 “好你个混蛋,竟敢耍我!”矮个子男人气急败坏,这些天受的劳苦憋屈爆发,越想越气,干脆一个纵身扑在赵玄奇身上。 赵玄奇被死死的压在墙壁上动弹不得。 相对于矮个子男人天天打铁干重活的锻炼,赵玄奇身体可就瘦弱多了,力气根本比不过对方,一时之间难以招架,脖子都被掐的通红,拳头就像雨点一样砸在赵玄奇身上。 问:力气不如对面,怎么才能反败为胜? 答:出奇制胜,下三路。 关键时刻,赵玄奇神来一脚,膝盖狠狠的往上一顶,正中目标。 鸡飞蛋打,肘击蟠桃! “啊!”一声惨叫传来,矮个子男人就像虾米一样弓在地上打滚。 赵玄奇趁机狠狠的压上去,使劲用拳头往脸上砸去,把这人打的鼻青脸肿。 打完之后,马上就跑,一刻也没有停留。 身后,矮个子踉踉跄跄的爬起来,他感受着下半身已经彻底失去知觉,这个时候不怕痛,就怕不痛啊,悲愤中暴怒道:“你…你给我等着,你个挨千刀的混蛋,我周磊绝不会放过你!!” 对此,赵玄奇根本没有理会,一眨眼就跑进院子里去了,料想对面也不敢追进来。 他气喘吁吁的反锁大门,脸色难看。 “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麻烦。” “不过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自己钱给的少,要怪就怪你自己得罪了独眼小头目。” “呵,我也只是侥幸被独眼小头目分配进吴老这里罢了。” 赵玄奇并不认为如果自己被选进铁匠铺,这矮个子男人就会被吴老挑中。 就算当初赵玄奇进入铁匠铺,矮个子男人的确会站在赵玄奇的位置,可吴老选人又不是根据站位挑选人,而是独眼小头目推荐。 独眼小头目本就看矮个子男人不爽,怎么可能推荐这小子,他最终也不可能进入吴老门下。 归根结底,人不行别怪路不平,赵玄奇是凭本事得到独眼小头目青睐,这才能够进入吴老门下,别人抢不到这个位置是别人不行,他们要怪就怪他们自己不行,哪里能够怪罪其他人呢? 难不成你妻子怀不上孕,还要怪别的男人不行吗? “我现在好歹是吴老的义子,看似是杂役弟子,但是身份地位又在普通杂役弟子上面,不怕这小子找麻烦。”赵玄奇冷静下来。 大不了这些日子不出门就是了。 今晚就可以开启金手指,待金手指开启之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还怕了你个小小杂役不成? 14.金手指,增强悟性 月明星稀,夜色浓重。 此时已经是深夜,黑虎门已经陷入沉寂,除了巡逻人员之外,弟子还有长老们早已经陷入睡眠。 小房间里,赵玄奇幽幽醒来。 他望着窗外浓浓的夜色,目光中露出一抹留恋的神色。 “倒是有一些想念二叔了。” 自他成功加入黑虎门、拜吴老为义父之后,第一时间托人把这个好消息告知给二叔赵金财,都没有亲自见面告别,随后就彻底搬进黑虎门入住。 黑虎门门规严重。 杂役弟子不得随意外出。 否则会受到严重处理。 就算告假,顶多也就是一二个时辰的假期。 如今,他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过二叔。 不得不说,挺想念的。 “好了,不想那么多了,今晚得干正事才对。” 月色摇曳在窗户上,透过半开空隙洒落在赵玄奇的脸上。 他的脸色红润,骨架上长出不少肉,全是得益于这些日子的滋补。 气血值已经积攒足够! “刚好100点气血值,正好可以开启金手指,这是我在这个世界翻身立命之本…” “大周阶级固化,小人物想要成为大人物基本上不可能,但有了这个金手指,我一切皆有可能!” 赵玄奇倚靠在床边,盘膝而坐,他等这一刻很久了。 ——没有小人物不想成为大人物。 心情不由得有些激动,深呼吸几口才逐渐沉静下来。 当即, 意识沉入脑海当中。 只见一颗暗红色的珠子一动不动,上面的光芒即将熄灭。 他伸出一缕意识,触碰在这颗珠子上,100点气血值瞬间被扣除。 “嗡!” 所有的气血涌入珠子之内。 血色光芒迸发而出,暗红色的珠子就像火球一样被彻底点燃,剧烈的燃烧起来,宛若漆黑意识世界的红色太阳,照亮一切。 耀眼夺目,璀璨明亮。 如果说之前的珠子给人的感觉是死物。 那么现在,这颗珠子彻底活过来了。 “活了,然后呢?没了吗?” 赵玄奇呆坐在原地,异变结束之后,脑海里的火红色珠子再没有其他反应。 没有信息传来。 也没有面板出现。 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停留在脑海里,一动不动。 好听点:像一个火红色太阳,耀眼夺目。 不好听一点:这就像一个废物。 “你总得有一点作用吧,我可就靠你翻身立命啊…” 赵玄奇心中吐槽,用尽手段去沟通这个珠子,企图挪动这个珠子。 就在他想要“挪动”珠子之际, 啪嗒一声,红色珠子出现在他的怀里,大概鸡蛋大小,圆滚滚的。 竟然出来了! 猝不及防之下赵玄奇被吓了一跳,好在没有其他意外,他很快冷静下来。 他拿起来仔细查看珠子。 珠子的表面有着五条纹路,纹路十分玄奇奇妙,多看一眼就会有一种让人沉沦进去的错觉,尤其是五条纹路散发出柔和的白色光芒。 当赵玄奇用手触碰这五条发光纹路,五道光芒瞬间暗淡下去。 与此同时, 珠子内多出来一滴白色液体。 白色液体漂浮在珠子内上下浮动,很奇妙,就像一条灵活的蝌蚪,灵性般的涌动。 赵玄奇有一种感觉,只要他想要,他可以瞬间把这一滴液体取出。 没有犹豫,他当即取出。 一滴白色液体,漂浮在他的手心,白色液体散发出玄妙气息。 “好香…似乎可以吃?” 赵玄奇肚子咕咕叫,那一股香味涌入他的鼻子,带给他极致的吸引力。 吃掉它! 吃掉它! 浑身上下都在躁动,似乎吃下这一滴液体可以获得莫大的好处。 心之所动,那就去做! 赵玄奇当即吞下这一滴液体。 轰! 如同吞下一滴岩浆。 巨大的能量在身体内爆发开来。 第一感觉就是脑袋开窍了,以往想不明白的很多事情瞬间想明白。 无数的灵感涌入脑袋,头脑一片清明,情绪陷入极致的冷静之中。 悟性! 这东西可以增加大量悟性! 赵玄奇有一种感觉,如果此刻有一本功法摆在自己的面前,借助这股悟性,他绝对可以短时间之内把功法修炼到一个深层次的地步。 可惜,手里没有功法! 好一会儿,赵玄奇从“悟道”层次中退出,那种大量的灵感褪去,让人好似从云间跌落大地,失落的情绪弥漫身体。 ‘靠,浪费了一滴液体。’ ‘这东西可以在瞬间增加我大量的悟性,让我进入悟道层次,不管是参悟什么东西都会有巨大作用。’ ‘我手里没有可以参悟的功法,浪费了啊。’ 其实也不算浪费。 因为这滴液体蕴含巨大的能量。 在察觉到没有可以“参悟”的功法秘籍之时,液体的能量瞬间便从脑袋里分散下来,化作能量滋补身体。 就在刚才,能量稍微改善了一下赵玄奇的身体,增加了一些身体体质。 而且,赵玄奇逃荒的时候饥一顿饱一顿,也受过很多伤,对身体造成严重的负荷。 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体内的暗伤却很重,一旦年老了,绝对会落下很重的毛病。 这一滴液体彻底把赵玄奇体内的暗伤修复,解决掉这一层次的隐患。 故而,赵玄奇仅仅只是遗憾一下手头没有功法秘籍,却也没有觉得这滴液体浪费了。 他怦然心动,对这一滴液体进行总结: ‘作用很大,可以短时间内增加大量悟性,但这应该只是其中一个作用而已。’ ‘这滴液体的实质性是一股菁纯到极致的巨大能量。’ ‘除了可以被身体吸收之外,应该还可以利用到其他方面,比如草药植物等方面。’ ‘这种巨大能量被草药植物吸收,应该会产生良好的变化,下次我得实验一下。’ 赵玄奇拿起珠子查看,此刻的珠子内部空空荡荡,一滴液体都没有了。 这种液体到底怎么来的呢? 他回想起刚才液体出现的细节,眼睛一亮,翻过珠子,便看见那五条暗淡的纹路。 仔细观察,这五条纹路十分复杂,充满着玄妙的气息,此刻却是黯淡无光,给人一种“熄灭”的触感。 赵玄奇略微思考,有了猜测。 ‘或许,要点亮这五条纹路,才能再度获得一滴灵液?’ 15.五日一滴,反杀 五条纹路,依次排列在珠子的表面,就像五条小小的沟壑,暗淡无光。 想必,只有把这五条纹路填满发亮,才能诞生出一滴蜕变灵液。 说的轻巧。 但赵玄奇一无所知,他根本找不到办法。 ‘问题是,到底怎么填满呢?’ 他捧着珠子,翻来覆去查看,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月光很亮。 笼罩四野。 夜更深了,月光则看上去更加明亮。 轻飘飘的,一缕月光从树梢之间钻下来,滑落在窗户上,透过敞开的窗户洒进屋内,恰好落在珠子上。 神奇的一幕出现。 月光震动。 周围的月光疯狂涌入珠子当中,好似一团团水流掉进漩涡之中,融合在一起,不可分割。 赵玄奇捧着珠子,看着这神奇的一幕,使劲的遮挡光芒,十分害怕被人发现这一幕。 好在,仅仅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异变缓缓结束,一切恢复平静。 当赵玄奇低下头,再次查看珠子的时候,便看见五道暗淡的纹路之中,有一条纹路已经被点亮,散发出白色的光芒。 另外四条纹路依旧黯淡,等待被填满。 ‘原来如此,需要吸收月光吗?’ ‘点亮一道纹路,就不能再吸收月光了。’ ‘也就是说,一天只能点亮一道纹路,我想要把这五条纹路填满,需要消耗五天的时间。’ ‘待五条纹路填满,就可以换取一滴灵液。’ ‘五天,一滴液体。’ 赵玄奇弄清楚这个情况之后,他松了一口气,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 搞清楚就好啊,今晚总算是弄明白了金手指的作用。 ‘呼’ 赵玄奇吐出一口气,按捺住心中的情绪,重新回归眼前的现实。 ‘这颗珠子具备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同时也是改变我未来的好东西。’ ‘不能再红色珠子红色珠子的叫了,太丢份了,太难听了。’ ‘给它取个名字吧。’ ‘那么就叫你蜕变珠。’ ‘产生出来的液体,可以叫做蜕变灵液。’ 蜕变珠。 ——可以给一切事物蜕变的珠子。 虽然,相对于小说里看过的金手指,什么签到体系,什么深蓝加点,这个金手指着实有点垃圾。 但是,总比没有好不是吗? 有了金手指的帮助,至少未来不再灰暗,有了一个翻盘的底牌,有了一个可以走向强大的希望! 至少在这个阶段,赵玄奇其实很满足这个金手指,他没有理由嫌弃金手指,金手指不嫌弃他,他就已经万分感谢了。 你不想要这种金手指? 如果金手指会说话。 艹了,你个小垃圾人,我还不想要你了呢! 这金手指很牛了,简直就是小母牛倒着回家。 可东西再牛,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赵玄奇没有武功秘籍,目前无法发挥它最大的作用,顶多只能用蜕变灵液来改善身体。 自身太弱太穷,限制了金手指发挥! 赵玄奇陷入沉思,目光变得复杂。 ‘我得找一本武功秘籍。’ 寻找武功秘籍这件事,已经迫在眉睫! 赵玄奇如今只是一个底层杂役,身份、地位、自由皆无,武功秘籍对于他来说太过于遥远,这事情需要他日后慢慢摸索,想办法获取。 “时辰到了。” 赵玄奇看一眼窗外的月色,估摸着已经到点,心中一动,珠子瞬间消失在手中,再度回到了脑海之内。 他摸黑起床,离开屋子。 杂役这活可不好干。 黑虎门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武道门派。 有些弟子大半夜值班,还有的弟子因为一些利益或者矛盾,晚上外出去找仇敌麻烦,做事或者出发前都得吃饭,再不然少爷小姐半夜饿了会起床吃东西。 既然吃东西,自然就有垃圾。 “收垃圾”的活儿都归吴老这边管。 论时间,今天正好是赵玄奇轮值,需要半夜起床去收拾这些杂物垃圾,赶在天亮前搞干净。 在离开床铺之前,赵玄奇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匕首绑在手腕上,方便随时使用。 这是他在逃荒时候的习惯,这个习惯不知道救了他多少次。 导致他已经养成一个惯性,那就是不管什么时候或者去做什么事情他都会贴身携带武器,有备无患。 赵玄奇离开屋子,推着一个小推车,上面放着一个大桶,离开吴老院子,顺着道路前往就食餐馆。 “咔嚓。” 也许是道路不太平整,小推车的轮子突然卡进一个小坑洞中,推都推不动。 无奈,赵玄奇只好来到小推车的前面,想要用力把卡住的轮子掰出来。 就在他专心掰轮子的时候,背后汗毛耸立,一股窒息的感觉油然而生。 危险! 借着这种第六感, 赵玄奇一个转身离开原地,并且手腕一转,绑在手腕上的匕首顺势滑落在手心,锋刃处在夜色下散发出一点寒光,下意识朝着偷袭而来的一个黑影插去! 就像插进某块豆腐里面的手感,正中目标。 “唔…” 一个蒙面黑影僵硬在原地,脆弱的脖子上喷出大片血迹。 他目光中透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死死的捂住脖子,企图把血液按进去。 可惜,全是徒劳。 一声闷哼,这道身影软绵绵的倒了下去,身体不断在抽搐。 除此之外还有另一道身影,他站在旁边傻眼了,没想到两人偷袭一人竟然被反杀了一个。 谁家杂役去干活,还随身携带武器? 而且,反应还有第六感都那么灵敏? 仅剩的这个黑影对视赵玄奇一眼,流露出一丝惊恐的神色,当即撒腿就跑。 那么不堪一击吗? 赵玄奇呆愣片刻,立刻追了过去。 他的步子迈得很大,轻盈的就像一只跳动的昆虫,也因此,他的速度更快,匕首直直的插进黑影的脖子,黑影瞬间倒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了。 ——赵玄奇别的不行,跑路的速度绝对够快,无他,跑的慢的早就在饥荒中第一轮死掉了。 至此,一打二,而且还是在被偷袭的情况下,反杀两人! “我活下来了……” 赵玄奇站在原地大口喘气。 后知后觉的惊出一身冷汗。 如果不是随身携带武器的习惯,这次恐怕就得遭殃了。 他的身体瘦弱,没有武器的情况下一打二,多半会被两人给杀死! 生死,就在一瞬之间! 16.两个杂役,义父谋划 “这两个家伙到底是谁?” 赵玄奇休息之后,把目光放在面前的两具尸体上面,目露疑惑。 “谁那么大胆敢在黑虎门内袭杀人,而且这两人还那么弱,连个杂役弟子都干不掉,难道不是敌对帮派的人吗?” 赵玄奇目光一凝,感觉事情有点蹊跷。 故而没有第一时间声张,而是上前把两具尸体的面罩打开。 随着黑色面罩被揭开,面罩下的面容展露出真实面貌。 周磊! 其中一人,竟然正是今日早上闹矛盾的那个矮个子男人! 除此之外,赵玄奇并不认识另外一人,但是从这人的肌肤还有面貌来看,多半也是跟周磊同一批的铁匠铺之人。 ‘料想,周磊以利益鼓动这人前来,想要报复我!’ 赵玄奇在周磊身上摸索,竟然摸索出来了四五两银子。 以一个杂役弟子的身价来说,这四五两银子应该就是全部身价了。 杀人越活竟然还把全部的身家带着,代表他准备杀死赵玄奇之后,多半就要逃离黑虎门了。 也是,铁匠铺如此劳累,短短一个多月仅他们这一批就死了那么多人,如果不跑也是累死在铁匠铺,倒不如早点逃命。 而逃命之前,顺带杀死赵玄奇,以报仇怨,顺带还能捞一笔。 赵玄奇仅仅思考片刻,就把周磊的想法摸清。 他深呼吸一口气,喃喃自语: “好小子,报仇从不隔夜吗?” “看来是我小看他人了。” “我想过这家伙会报复我,只是没想到报复来的那么猛烈,而且还是想要杀了我,事发突然,差点就被他们得逞了……” “天下英雄真如过江之鲫啊。” “日后还得小心小心再小心,以后绝对不能再发生这种事。” 这一刻,手握匕首,亲自斩杀两人的赵玄奇对于人性有了更深的领悟。 这一次偷袭实在是出乎意料,让人始料未绝,你能想到早上跟你闹矛盾的人晚上就来杀你吗?难以预料! 如果没有手中的匕首,他已经身死当场了,一定要吸取这次教训! “尸体该怎么解决呢?” 一个全新问题摆在眼前。 赵玄奇看着这两人的尸体,陷入深深的沉思。 一,如实上报,禀告门派。 二,独自小心翼翼掩埋,隐瞒信息。 赵玄奇略微思考,就把这两个选择排除在外。 第一,根据实际情况把情况上报给宗门,说是这两个铁匠铺杂役弟子先偷袭赵玄奇,然后再去叛逃宗门,赵玄奇是为了活命不得已反杀?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呢?万一是你杀了两个杂役弟子,嫁祸于他们呢? 宗门没有心情管那么多,杂役弟子身份低微,就像蚂蚁一样微不足道,他们不会在杂役弟子上面浪费太多力气,处理方式干脆利落: 不管什么情况,杂役弟子互相斗争导致出现人命,无论对错,双方全部杖杀! 可以说,只要让帮派发现此事,无论对错,当事一方的赵玄奇必死无疑。 那么,选择第二个办法,偷偷把尸体藏起来,当做没有发生过如何? 呵呵,黑虎门守卫森严,杂役弟子不能随便离开宗门。 在这种情况下,两个杂役弟子悄无声息不见,自然只有死亡这个答案。 有人在帮派内杀人,这是很严重的大事,很可能导致武者级别的存在下场调查。 到了那个时候,赵玄奇除了逃离黑虎门外没有其他选择,否则杀害两个杂役弟子的事情暴露,同样难逃一死。 区别只是死的快慢。 可他不想逃离黑虎门,也怕这种事而连累二叔。 “我该怎么办?难道如此等死吗?”赵玄奇冷汗直冒,他在原地徘徊踱步。 冷静! 冷静下来! 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扭转的地步! 赵玄奇浮现出一个人的面孔,呢喃道:“只能看看义父有没有办法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最终,赵玄奇把睡梦中的吴老唤醒,带来案发现场,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如实告知。 “爹,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反击力度太大,不小心就把他们两人杀死了,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是他们两个,我还以为是敌对帮派的呢。” 跪在地上,低下头,一副认错的姿态,一言不发。 吴老看着地上两具尸体,瞪大眼睛,露出阴冷的神色: “死的好。” “竟然想杀我的儿子,该死!” “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我不能再失去一个义子。” 吴老来回徘徊:“我相信你的话,你是我的儿子,我的财产职位以后都是你的东西,你已经在此地安稳下来,更看不上其他杂役弟子的财产,根本没有必要杀人,只有这两个低贱杂役才有主动动手的动机,你每个月分的利钱可是让很多杂役弟子眼红。” “但是,你要知道,国有国法,门有门规。” “如果你没有杀死他俩,而是把他们交给宗门处理,他们自然会受到应有的惩罚,那么一切都不是大问题,可你偏偏搞出来人命啊……” “千不该万不该闹出人命!” 吴老看向低头认错的赵玄奇,询问道:“我问你,他们要杀你,你反杀他们,按理来说天经地义,但是在门派里你反而要受到严惩,你是不是感觉很不合理?” “没有。”赵玄奇脱口而出道:“规则是由强者制定,弱者遵守,黑虎门是这片区域的强者,在门派里一切规则都是合理,我们这些弱者没有反抗的余地,更没有说‘不合理’的余地。” “因为,只有强者才能对强者说‘不合理’。” “规则就是规则,我做错了事,我就得认。” 吴老愣了一下,原本还想借机教育一下赵玄奇,却没想到赵玄奇如此深谙此道,他赞许的点点头:“门规就是门规,杂役弟子互相厮杀,出现人命,双方杖毙。” “按理来说,你也必死无疑。” “谁叫你是我儿子呢,我只能帮你,你先起来,我有一个办法解决这一切,但是前提是你能不能忍受疼痛。” “能。”赵玄奇起身道:“再痛也可以。” “好。”吴老突然从腰间取出一把随身携带的短刀,朝赵玄奇刺来。 赵玄奇知道吴老不会要自己的命,于是按耐住反击的本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承受着这一切。 不一会儿,赵玄奇已经是遍体鳞伤,当然只是看起来惨,其实只是皮外伤。 “明天有执法堂执事来问你,你就按照我交代你的方式跟执事解释……” … … 17.过关,我想练武 …… 第二天。 屋内。 赵玄奇独自一人躺在床铺上,浑身被布条包裹,伤痕累累,连起身都难。 看上去凄惨万分。 “吱呀…”一声,大门打开。 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魁梧老人走进屋子。 老人虎背熊腰,走起路来虎虎生威。 在他的衣袍上面纹着一只栩栩如生的金色猛虎,让人望而生畏。 这身衣服,正是黑虎门执法执事的衣裳! “你就是杂役弟子赵玄奇?”黑袍老人来到近处,目光投下。 赵玄奇虚弱的就要起身:“回禀执事大人,弟子见过执事,祝大人福如东海,寿命南山,武道通天……” “嗯。”黑袍老人面色温和些许,按住赵玄奇的身体,示意不用起身,缓缓说道: “你干的很不错,你为了保护净坛执事‘吴老头’而受伤严重,属于护卫宗门执事而受伤,记小功一件。” 随即冷哼一声:“那两个该死的铁匠铺杂役大逆不道,受不了铁匠铺的苦活累活,竟然想盗取宗门执事的家财而走,被发现之后还企图袭击宗门执事,这是死罪一条,还好你保护了吴老头,不然以吴老头年老体弱的身体,估计会被那两个杂种阴谋得逞。” “吴老头年轻时候为黑虎门立下过许多功劳,属于立功之人,你做的很不错。” 说到这,黑袍老人沉思片刻,从怀里拿出一颗小银锭,塞进赵玄奇手里:“按照门规,一件小功奖励5两银子,加上你受伤严重,准许你养伤休息三个月。” “多谢执事大人。”赵玄奇看着手中的银子,虚弱的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黑袍老人又询问了昨晚的一些细节,赵玄奇一一回答,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没一会儿黑袍老人就离开了。 屋子里恢复安静,赵玄奇手里攥着五两银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审问比我想象的轻松多了。’ ‘吴老说过,一件小功按理来说应该奖励十两银子,哪怕我是杂役弟子也是如此,现在却只有五两。’ ‘看来这个执事吃了一半,难怪审问那么松,对于他来说,杂役弟子就是一只蚂蚁,死了就死了,我有没有罪不重要,重要的是有钱拿就行。’ ‘何况,吴老跟我串好了口,有吴老证明在先,审问自然就很轻松了。’ 赵玄奇心中对吴老的感激更上一层楼,也更加佩服这位智慧的老人。 昨夜,面对赵玄奇的必死之具,吴老的办法很简单: 诬陷。 诬陷周磊这两个杂役弟子。 原本是周磊两个杂役弟子袭击赵玄奇,赵玄奇反杀周磊两人。 事件的主人公是赵玄奇。 而吴老改成了把事件的主人公改为了他自己,也就是吴老被周磊两人袭击。 稍微润色一下就变成了:周磊两个杂役弟子受不了铁匠铺的苦活累活,害怕死在铁匠铺,对中门生出怨恨,于是选择图谋不轨,特地以吴老这个软柿子来捏,想要偷盗吴老的家产离开,企图加害吴老。 关键时刻,赵玄奇挺身而出,挡在吴老面前,以血肉之躯成功解救吴老,斩杀两个贼寇。 但因为是正面一打二,所以赵玄奇因此受伤,伤痕累累,倒地晕倒。 这一改,整件事情的性质就不一样了。 原本是“一个杂役弟子与另外两个杂役弟子的矛盾产生厮杀死亡事件”。 直接变成了“两个杂役弟子企图盗取钱财杀死宗门执事,被另一个英勇无畏的杂役弟子杀死当场,成功解救宗门执事。” “杂役弟子矛盾厮杀”的恶劣事件,就此转变成为“某杂役弟子见义勇为,护卫宗门执事好人好事”。 人都死了,死无对证,加上吴老这个老大站在赵玄奇这边,总之怎么合理怎么编。 这就是为什么昨天晚上吴老用小刀给赵玄奇增加伤口的原因,一切都是为了更加合理。 “没有出现问题吧?”吴老从屋外缓缓走进来,反手把门窗关住。 “没有出现纰漏,还是您老厉害,我不仅洗脱掉罪名,甚至成为见义勇为的小功,成功领取到银两奖励。”赵玄奇恭维一阵。 “就是苦了你。”吴老坐在床边,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心痛的神情。 事情是假的,伤口可不是假的。 赵玄奇笑道:“正好可以休息养伤不是吗?” 昨晚吴老下手很有分寸,避开了那些关键部位,使得赵玄奇大部分伤口只是皮外伤,最重的伤也就是断了一根手骨。 属于看起来惨淡,其实没什么大碍。 反而因此可以获得“三个月”带薪养伤时间,这算是很不错的结局了。 吴老却不这样想,刚收不久的义子就伤痕累累,他终究是过意不去,如果自己有本事的话义子怎么会这么惨呢?他心中有些愧疚。 他轻声说道:“放心,一切都是有回报的,正好借这次你救我为借口,正大光明的收下你为我的义子,以后其他人都知道你是我的义子,你将会接我的班。” 之前,吴老收赵玄奇为义子,终究只是私底下,摆不到台面上来。 宗门承不承认都不一定,一旦涉及到遗产、地位等方面,指不定会受到刁难。 现在,借着这个机会,正好把这些东西摆在台面上,救命之恩,赵玄奇正大光明成为义子,名正言顺,合情合理,宗门不得不承认,也就可以避免将来那些阴沟里的麻烦。 这是一石三鸟之计,一:获小功。二:身份摆在明面上。三,合理休假三个月。属于皆大欢喜的结局。 属实把一个麻烦事给走活了。 “谢谢爹,如果没有您,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赵玄奇再度一阵感激。 虽然面前这个老人不是他的亲爹,双方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但是能够做到这种地步,不是亲爹也胜似亲爹了。 吴老帮助赵玄奇那么多,对赵玄奇那么好,赵玄奇叫他一声爹又何妨,这一声呼唤属于情真意切。 吴老人老成精,听得出语气中蕴含的意味,他露出灿烂的笑容,两只眼睛都眯在了一起,就好像两个老月牙。 此刻,双方的关系更加贴近了。 赵玄奇心中一动,趁着这个机会,多夸了几句吴老,眼看时机已到,小心翼翼的问道: “爹,我想练武,您有功法秘籍吗?” 18.养伤,灵液作用 “你想练武?” 吴老听见这话。 愣了一下。 他根本没有料到义子会有这种想法。 低下头,诧异的看向床上的义子。 可以说,赵玄奇年纪早已经过了练武的最佳年龄,根骨固定,再怎么练也不会有大成果。 如今,怎会突然生出“练武”这个荒唐想法呢? 吴老问道:“你怎会突然想练武呢?” “以前没那么想。”赵玄奇低头片刻,再抬起头时目光灼灼:“但今夜之后不同了。” “今夜若不是我反应快,我便已死于那二人之手,劫后余生,我更加明白实力的重要性,故而想要练武。” “弱者,被杀。” “强者,杀人。” “我不想被杀,我想当‘杀人’的那个人。” “难道你练武就是为厮杀?”吴老目光一沉,生怕赵玄奇因为今晚的杀戮而误入歧途,为杀而练武,这是疯子。 “爹,您这话说的,‘没有剑’和‘有剑不用’是两回事。”赵玄奇目光如炬,在这一瞬间,看起来更加精神抖擞,解释道:“剑可杀人,亦可自保,我只为自保。” “若人要杀我,我亦可杀人。”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你这是开悟了。”吴老恍然大悟,眼皮下搭,随即却是摇摇头:“练武自保是一件好事,可惜我没有练过武,不懂武功,更没有什么秘籍,无法帮助你。” “您老有什么办法可以在宗门获得秘籍吗?” “武功秘籍被各大势力垄断,除了加入这些宗门势力之外,没有其他的途径可以获得,这件事爹帮不了你,宗门不会收你这样的成人。”吴老又道:“你先好好休息,练武不一定要武功秘籍,以后随便练一下强身健体就行了,不必下太多苦功夫……” 很明显,吴老不看好这个义子练武,不支持赵玄奇把精力投入练武之中。 年纪大、没有武功秘籍、修炼晚、没有宗门资源支持…… 一步慢,步步慢! 这些问题太多了,在吴老眼里,这是一条注定失败的结局。 赵玄奇见吴老没有办法,也就老老实实的躺下:“好的,我会好好休息。” “我就不打扰你了。” 赵玄奇看着吴老离开的背影,没有气馁。 吴老这边没有武功秘籍,那就找其他的道路获取武功秘籍。 他是不可能放弃武道! 武道世界,强者为尊,实力就是生命,如果没有实力,人就是任意踩死的蝼蚁,算不得真正的人,只有拥有实力的人才算是个真真正正的人,赵玄奇想要当个人! ——他太想当个人了。 赵玄奇决定,等身上的好伤修养好,可以去找二叔,看看二叔有没有什么办法。 二叔好歹在朝廷工作,吃的是官粮,在牢狱里面也关押过武者,接触过形形色色的人,指不定有门路。 …… 接下来。 赵玄奇好好的养伤。 起初几天,他老老实实躺在床上休息。 这是为防止被执法长老发现端倪。 其次,他的手骨可是货真价实被打断的。 伤筋动骨100天。 哪里是那么容易好的呢? 尤其是,这个时代穷困,没有前世那些科技药品,更没有那些大补品,想要恢复过来只能靠时间熬。 好在,黑虎门还是有点人性的,至少有三个月的休息时间。 赵玄奇在这养伤的时间里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他可不想浪费时间,他选择利用这点时间用来研究蜕变珠。 时间飞速流逝,两个月的时间眨眼而过。 在这两个月之内,他彻底把蜕变珠摸索清楚。 1.蜕变珠,五天可以获得一滴蜕变灵液。 2.当兑换一滴蜕变灵液,五道纹路就会变得暗淡,需要重新进行充能,一天只能充能一道纹路,五天全部充满。 3.充能的过程不一定得把珠子拿出来吸收月光,就算是珠子呆在脑海里,它也会悄无声息的沟通天地能量进行充能,十分隐秘,可以防止被人发现。 4.五道纹路充满,当时间来到第六天,蜕变珠会自动兑换一滴灵液,然后重新进行充能,灵液会储存在珠子的内部,不会消失。 这些就是赵玄奇对于蜕变珠特性的总结。 这两个月的时间,他还对“蜕变灵液”进行了实验,发现这灵液的作用的确比想象的更大。 首先,作用于人体方面: 第一,人吃下之后可以在短时间内获得巨大的悟性,帮助参悟功法等事物。 第二,如果不用来增加悟性,而是消化在身体里,则可以快速恢复体力,恢复伤势。 赵玄奇使用了一下灵液,所以仅仅两个月时间,他身上的伤势全部恢复,一点伤疤都没有,骨折的那只手臂,更是起初的几天时间就已经恢复如初,没有任何后遗症。 其次,灵液可以作用在植物身上。 赵玄奇尝试把灵液滴在一株便宜的白菜苗上面。 结果,仅仅只是一晚上的时间,那一株白菜苗飞速增长,第二天来看的时候已经化作一株成熟的大白菜。 白菜如玉,清翠欲滴,从远处看上去就像是一块白玉雕刻而成的白菜,着实不凡。 最主要的是体型很大,比平常的白菜大了足足一倍,乃是赵玄奇活那么久以来看过的最大的白菜! 除白菜之外,其他植物同样可以催熟,比如珍贵的药材。 只是,药材年龄大才有巨用,药材消耗的灵液比较多,至少要滴三滴才会有明显的作用。 最后,如果把灵液滴在地上,周围3米内的土地都会变成更加深沉的颜色,更加湿润,甚至会传来一股属于土壤特有的清香。 在这片土地上种植物,产量会增加许多。 哪怕不用施肥,上面的植物都会生长旺盛,茁壮成长,一片翠绿。 ‘最好还是把灵液用在人体上,一滴液体就能起到很大的作用。’ ‘如果用在植物催熟上面,好几滴灵液才能发挥出明显的作用,倒是有点得不偿失。’ ‘植物里药材最昂贵,可那些药材上百年年份才有大作用,天呐,这得需要多少灵液啊!’ 如此,赵玄奇总算是把蜕变灵液的作用也搞清楚。 而如此的代价就是,两个月积攒下来的十二滴灵液,被挥霍一空,一滴都不剩。 在屋子里呆了两个月,该做的事情都做好了,伤势也修养完毕,赵玄奇决定去找二叔! 看看二叔有没有获得功法的办法! 毕竟,有灵液这种宝物在手,身上却没有可以让人变强的武功秘籍,这就像是太监去逛青楼,没有屌用。 19.再见二叔,办法 借着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赵玄奇向吴老请假回家去看二叔赵金财。 宗门给予赵玄奇三个月修养时间,还有一个月的期限,故而只要吴老同意,他就可以离开宗门。 ——放在平常可不会有那么简单。 离开黑虎门,赵玄奇直奔北大城商街。 探望二叔可不能空手而去,得带礼物,这是基本礼仪。 只是,望着满大街的商铺,他犯了难,该买什么礼物呢? 思来想去,赵玄奇买了两只老母鸡,一条大鲤鱼,开开心心前往二叔家。 不是赵玄奇不想送更好的礼物。 而是不能! 这年头,送礼也是讲究规则的。 如果赵玄奇购买珍贵礼物,拿去报答二叔的情分,绝对会被二叔连人带礼物打出门外。 太看不起人了。 几个月前赵玄奇身无分文,如果二叔真看中利益回报,就不会选择帮助赵玄奇,二叔帮助赵玄奇是看重那一份情。 二叔赵金财给予赵玄奇一份情,赵玄奇也应该还礼一份情,而不是一份重礼。 ——你可以在节日送重礼,那是节日应该得的,这是孝敬,但你不能在平常日子亲自上门做客的时候送重礼,这是侮辱。 古人云:宁欠千金,莫欠一情,千金还情,此为仇敌。 无功不受禄,平常日子上门送重礼,那就是有“用重礼抵消情分”的意思,这就是羞辱。 送礼送得好,亲上加亲,送礼送得不好,平白恶了关系,赵玄奇购买老母鸡还有鱼肉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二叔看重情分。 那就上门之后,亲自在厨房忙活,替二叔做一顿饭菜,以小辈身份为长辈操劳忙活,属于孝敬,更有人情味,反而讨喜。 日子还长,以后再送重礼不迟。 不多时,赵玄奇敲响梧桐街十三号的大门。 “哎哟,你怎么来了?”二婶打开门,惊讶道:“你二叔还在当值,晚些才会归家。” “没事,咱正好可以杀鸡宰鱼,提前准备,待二叔回来便可以吃到新鲜饭菜。”赵玄奇把提着的食材给二婶查看。 二婶露出灿烂的笑容,让开身子,拉赵玄奇进屋:“来就来嘛,还带什么菜上门,太见外了……” 赵玄奇看着二婶欢喜的表情,也跟着欢喜:“我就一上门蹭饭的,怎可能不带菜来呢?二婶您是长辈,今晚我来做菜,二婶您可不能跟我抢活儿。” “这咋行。”二婶挑眉叉腰:“来者是客,客人怎么可以忙活,你就好好呆着吧,待二婶给你煮一手拿手好菜。” 两人在院子里争执不下。 最终,二婶拧不过赵玄奇的热情,只得把活儿让给赵玄奇去做。 她坐在外边看着赵玄奇进进出出厨房忙活,干活干脆利落,越看越满意,嘴里不断夸着“好侄儿”。 当临近下午五六点的时间,赵金财下值回来的时候,便看见笑眯眯的婆娘夸赞着赵玄奇能干,以及满桌子的好酒好菜。 “侄儿,你怎回来了?” “叔,您放心,我已经告假了,就是太久没见您,怪想您的,想回来看看您。” “来就来嘛,咋还买菜,还亲自下厨哩,下次再这样客气可别怪我把你赶出来!”” “哈哈哈,二叔,今晚咱俩不醉不休。” “好,咱叔侄好好聊聊。” …… 这一顿饭菜。 赵玄奇吃得格外快活。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快活了,好似回到了前世那个无忧无虑的世界。 酒过三巡,赵金财突然瞪着眼睛说道:“侄儿,老实说,你是不是找我有事?有啥事就说。” 赵玄奇尴尬的挠了挠脑袋,承认道:“二叔您咋知道。” “我又不傻。”赵金财笑道:“娃有事才念家,你可是个大忙人,黑虎门的事情也多,杂役弟子不允许随意外出,你专门请假回家,哪可能就是见见面那么简单,这不浪费假期了吗?总得有点事才对。” “就不能想您吗?” “我又不是娘们,你想我做甚!” “好吧,一切都瞒不过二叔您的神眼。”赵玄奇开门见山,把想要练武的事情告知,以及想要获得一本武功秘籍的事情述说出来。 “不好搞。”赵金财喝了一口酒:“市面上一本最普通的武功秘籍也得几百两银子。” “何况,法不可轻传,市面上的武功秘籍可不能随便修炼,那些武道门派,他们自家的武功秘籍不会允许其他人修炼,一旦被发现,就是不死不休。” “很多人就算有武功秘籍也不敢修炼,生怕遇见这种‘黑秘籍’,遭到追杀。” “你想要练武,就得找一本允许修炼的武功秘籍,这样子才不会有麻烦,避免仇敌。” “原来如此。”赵玄奇点点头,一副受教的表情,当即询问道:“二叔,您就真没办法吗?” “办法是有。”赵金财看着赵玄奇这一副期待的表情,咬咬牙,不为别的,就为了侄儿今日亲自下厨这顿饭,也得帮! “武者高高在上,每个都是响当当的大人物,外面的武者我接触不到,但是里面的武者,我还是可以接触得到的。” “我是天渊监狱的狱卒,我在天渊监狱干了二三十多年,我跟同事还有上级很熟。” “我可以跟他们打个招呼,再找一个监狱里的死囚武者,允许你以这个罪犯的亲戚身份进入探监。” “如此,你就可以与该罪犯武者对话交流,也许可以悄悄从其嘴里套出来一本武功秘籍。” 赵玄奇没想到二叔真的有办法,放下筷子欣喜道:“二叔你真牛。” 赵金财摇摇头,把杯子放在桌上,严肃道:“你别高兴的那么早,天渊监狱不是儿戏,你只有探监一个罪犯的机会。” “一个罪犯不行,那就没有第二个的机会了。” “何况,武功秘籍都是罪犯最珍贵的东西,别人会不会给你还不一定。” “你自个想办法从死囚的嘴里套出武功秘籍,这全看你的本事,失败了也不能怨叔。” “我知道,我会努力的。”赵玄奇由衷的感激道:“二叔,太感谢您了。” 不管怎么说,赵金财给予了赵玄奇这个机会。 如果事情不能成功,怪不得赵金财,只能怪赵玄奇自己不给力。 “你我叔侄,不用那么客气,我今晚就去找牢头说明情况,通融通融。” 赵金财一杯酒下肚:“事情拖不得,明天早上就安排你进去,我尽量给你安排一个厉害一点的武者。” 20.监狱,后门 第二天。 在赵金财的带领下,赵玄奇前往天渊监狱。 出乎意料的,半路上遇见许多灾民。 可以看出沧州城内多出来很多灾民,一个个饿得皮包骨,身上臭烘烘,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扭动。 有好几个灾民试图抢夺某个店铺的食物,被店里的打手乱棍打死,地面血淋淋的,还没有及清洗。 鲜红的一滩血迹,就这样突兀的留存在人来人往的大街边上,路过的人们表情麻木,没有一点惊讶,对于这种情况早已经司空见惯。 “造孽啊,那么多灾民。” 赵金财边走边暗骂一句:“这朝廷迟早要玩完,破皇帝迟早把三百年大周整崩。” 赵玄奇见二叔一副懂得很多的表现,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顺着他的话往下问:“二叔,您似乎对当今皇帝很不满。” 赵金财左顾右盼,见周围没有人注意,便拉着赵玄奇的手,压低声音说道: “这是自然,几个月前你不就是逃荒而来,要不是皇帝无能,你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三相镇那边也不会……” “这皇帝啥也不懂,一天天瞎搞,我感觉乱世不远了。” 经过赵金财的解释,赵玄奇总算明白二叔对于皇帝的怨念从何而来。 原来。 前一代帝王突然病重,无后。 临死前匆忙把皇位传给亲弟弟。 拉着亲弟弟手说:“吾弟当为圣贤。” 至此,新皇继位,年号永隆,人们把他称之为“永隆帝”。 永隆帝没有经历过帝王心术的教育,空有一腔振兴家国的心气,却无明君之才能,每日里忙碌勤政,反而把国家搞得一团糟。 打个比方, “大周”就像是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重病缠身,无药可医,所有人都知道他命不久矣。 这个时候,永隆帝来了,企图拯救这个“老人”,颁布各种律法,大刀阔斧进行各项改革,摧毁旧有的制度,想要创造一个更好更新的制度来挽救这一切,这就像是给这个病入膏肓的老人临时注入一剂猛药,可老人本就快死了,脆弱的身体哪里扛得住如此猛烈的药剂呢? 一套操作下来,不仅没有起到好的效果,反而导致国家运行崩溃,饥民遍地,民不聊生。 可以说,就算“无为而治”也不至于如此啊,皇帝但凡不上朝都不会这样,太勤奋反而起了反作用! 按理来说,到了这种地步,皇帝也应该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什么?朕的错? 朕怎么可能有错呢? 偏偏永隆帝有着一股迷之自信。 他完全不认为是自己政策的错误,朝会上大骂“诸臣误我”,把一切过错推给大臣。 就此,杀了一大批愿意为他做事的人,搞得现在都没人愿意给他做事。 当皇帝七年,换首辅就换了三十多个,堪称有史以来第一位,这样子的帝王,谁愿意给他做事呢? 帝王+天灾+奸臣,一套操作下来,流民遍地,天下动乱。 “原来如此,受教了。”赵玄奇露出明悟的表情,不由得为那些那个素未谋面的永隆帝感到悲哀。 人最大的优点的什么? 忠诚? 勇敢? 力量? 智慧? 不不不。 人,贵在有自知之明。 没有“忠诚、勇敢、力量、智慧”的人也能活,区别只是活的好不好。 而一个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只会有一个结果:家破人亡。 如果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是一个国家的帝王,那么,国破家亡。 这是永隆帝的悲哀,也是这个国家还有百姓的悲哀。 “快到了,你抬头就能看见天渊监狱了。”赵金财的声音传来。 顺着赵金财手指的方向,赵玄奇抬头看去,便看见一个如同放大无数倍乌龟壳一样的建筑物匍匐在地,紧紧的扣在地上,坚不可摧。 龟壳的最上方是一个个城垛,缺口处可以看见上面一队队狱卒巡逻的身影。 不一会儿,赵金财带着赵玄奇来到监狱的大门口,昨晚的事情早已经跟牢头汇报清楚,此刻胸有成竹,他笑眯眯的反身问道:“我考考你,待会我们从哪进?” 赵玄奇看着守卫森严的前门,以及旁边人来人往的街道,回答道:“反正不会是从前门。” “对。”赵金财夸赞道:“牢头已经给我面子,允许我带你进去,但是并不允许我正大光明带你进去,而是悄悄的。” “不然,今天这个狱卒带人进去,明天另一个狱卒也要带人进去,你要带他也要带,他们都要带,岂不乱了套?” “假如厚此薄彼,处事不公,只同意一个狱卒而不同意其他狱卒,将会导致威严丧尽,手下不服。” “你别看那些大人物威风凛凛,做事也得有一套智慧哩。” “所以我们走后门?”赵玄奇猜测道。 赵金财拉着赵玄奇往一个逐渐偏僻的地方走,走进一个小巷子,越走周围的道路越狭窄,甚至还有一股恶臭的味道传来,直到走到尽头,他打开一个被板子遮盖好的路口:“你只猜对了一半,我们走下水道。” “这个口子是专门留给‘老张头’的,老张头负责监狱内部卫生,专门给他用来倒垃圾还有拖粪便,除了监狱里的老人,一般人都不知道这个入口。” 赵金财打开盖子,跳了进去,赵玄奇跟在后面,小心翼翼的摸索下去,顺带把头上的盖子盖住。 这是一条漆黑的通道,两边墙壁在修建的时候填入有萤石,散发出朦胧不清的光芒,倒也可以看清周围。 大概走了四五百米,七扭八扭,两人终于走出通道,彻底进入天渊监狱的内部。 “谁?!”四五个老狱卒手持兵器,警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两人。 “我老赵啊。”赵金财示意大家放下武器,一边跟赵玄奇解释要叫这些人叔叔伯伯,这几个狱卒也是在天渊监狱干了二三十多年的老狱卒,老了身体不行了,便派来守这一条通道。 别看这四五个人老的不行,但这个通道也是有机关的,一旦按下机关,周围便会万箭齐发,再厉害的武道好手也会死在通道口。 “叔叔伯伯。”赵玄奇一个个呼唤道。 “好好好,倒是一个好小伙,怪俊俏。”一个缺牙的老狱卒笑呵呵道。 “别浪费时间了,快带你侄子去办事吧。” “好,这里就有劳各位了。”赵金财没有浪费时间,拉着赵玄奇就往天渊监狱更深处走,越过好几个牢房,最终来到底下一层。 在负一层的最里面关押的都是武者,一个个都是单人间。 赵金财用钥匙打开一间屋子提示道:“就是这里了。” 21.交易,三百两 这间屋子名叫甲十六。 进入其中。 没有窗户,没有缺口。 四周都是石块钢筋堆积而成的坚固墙壁,一整个就像个密不透风的铁盒子。 沉闷,逼仄。 而在房间的正中间,有一座假山大土堆,遍体浇筑铁水而成。 底下压着一个40多岁的男人,如同孙猴子被压在五指山下一样,只露出一个脑袋还有两只手臂。 就这还不够,手臂顶多露出半截,那半截手掌竟然还是被铁锁锁住,一双手手掌牢牢的锁在地上。 男人胡子拉碴,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看上去就像乞丐一样,很久没有没有打理了。 “甲十六,别睡了,你别睡了。”赵金财点燃两旁的火把,在“五指山”上敲了敲,发出咚咚咚的沉闷敲击声。 “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胡子拉碴的男人打哈欠,睁开那对充满血丝的眼珠子,从嘴角扯出一句话:“还有,我有名字,我叫郭随风。” “好好好,今天你是大爷,你就算让我叫你爹都可以。”赵金财露出谄媚的笑容,伸出手指了指旁边的赵玄奇,温和道:“爹,这是你孙儿来了,你把你的绝学传给你孙儿如何?” 赵玄奇哑口无言,一头黑线,二叔为了获得一本功法秘籍,也是豁出去老脸了。 不过口头的称呼只不过是无痛之痒,武功秘籍可是实打实的好处,他跟着上道的叫了一声:“爷,您孙儿来看你了。” 郭随风明显的顿了一下,被呛了一口。 他算是看出来了这年轻人是赵金财的侄子,只是没料到这对叔侄俩人都如此不要脸,冷笑道:“凭什么我就把武功秘籍传给你们呢?” 交易得公平。 他可以拿出武功秘籍,对方呢? 总不可能真指望着叫一句“爷”就把秘籍交给你们吧? 赵玄奇很明白这一点,他没有看不起男人,上前恭敬朝郭随风行礼,开门见山道:“我是穷苦出身,拿不出什么钱财利益孝敬您,更放不出您,但我有一个唯一的优点,一个你没有的优点。” 郭随风脸上写满不屑,用手指抠了抠脑袋上的跳蚤:“什么优点?” “自由身。”赵玄奇答道。 郭随风的脸色呆住,表情总算多了那么一丝认真。 只听赵玄奇继续道:“我可以帮助您完成一件事情,您被困牢狱,终身无法离开这三寸之地,而我可以在外自由行走,若您在外面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可以替你完成。” “呵,我没有什么心愿,你走吧。”郭随风干脆利落道。 赵玄奇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赵金财在边上看着着急,这咋还真走了呢?就在他想要叫住赵玄奇的时候,铁山下传来一个声音先行的叫住了赵玄奇。 “那小子,等等。” “哦?前辈还有什么事?”赵玄奇顿住脚步,转身回来。 “我叫你走你还真走,你不是想要武功秘籍吗?就不多求求我吗?说不定你多叫我几句爷爷把我叫开心了,我可以把武功秘籍传给你。”郭随风脸上露出疑惑。 赵玄奇解释道:“我一无所有,一穷二白,唯一的优点就是自由身,可以帮您完成在外的未了心愿。” “若您有心愿,那还好,我这唯一优点就是无价之宝。” “若您没有,那我唯一的优点在您这没用,一文不值,只剩空口白牙,料想您也不可能把功法传授给我,我为何不告退呢?否则在这里苦苦哀求,只不过是自讨苦吃,自取其辱罢了。” “你很有自知之明。”郭随风高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 小小年纪,该叫爷时叫爷,该走的时候就走,能屈能伸,可成大事。 他沉思片刻,说道:“我的确有一件未了的心愿,我作恶多端半辈子,天不怕地不怕,唯有一件事放不下。” “那就是我的独女。” “我多年未归家,也不知道她如今情况如何,家境如何,如果可以的话,你帮我去三柳桥底下那棵大树左下根部挖掘,我曾经在这里藏下有三百两银子,你帮我交给我的女儿。” 说罢,郭随风把他女儿的名字住址说出,目光中有着仅有的柔情:“你回来后我传你龙虎乾坤大法,这是我的成名绝技。” “好,必不负所托。”赵玄奇点头称是。 旋即,二人告退,离开甲十六号牢房。 “你这小子,运气真好。”赵金财摸了摸额头的汗,介绍道:“这魔头实力高强,烧杀劫掠,无恶不作,在他手上的人命至少数百,屠村都干了好几次,就连自家门派上下也被他屠戮灭门,凭借的就是这本自创龙虎乾坤功。” 赵金财娓娓道来,叙述这本龙虎乾坤功的赫赫威名。 赵玄奇心驰神往。 … 两人走来时的暗道离开天渊监狱。 赵玄奇这才知道二叔为了帮助自己,竟然告假了一天。 “你小子不熟悉沧州城,容易迷路,我在这生活了很多年,可以给你带路。” 在赵金财的带领下,两人很快找到“三柳桥”,桥底只有一棵柳树,之所以叫三柳桥是因为修建这座桥梁的人乃是三个姓柳的大商户,人们为了记住他们的功绩也就把这座桥叫做“三柳桥”。 附近比较偏僻,人不是很多,加上柳树在桥底下,视觉盲区,两人一个看风,一个挖土,在没有人察觉的情况下成功挖出一个小挎包。 叔侄俩来到小巷子里,避开外人,把小挎包打开,里面完完整整躺着一块块银元宝。 仔细一数,总共二百八十五两银子,加上一些铜板,差不多二百八十六两银子。 赵金财纳闷了:“那家伙不是说三百两银子吗?怎么只有280多两?” 赵玄奇想了想,从怀里拿出荷包,取出14两银子补了进去,补齐至300两银子。 这些银子还是吴老那边分润例钱而来,否则的话他还真拿不出14两银子。 赵金财瞪大眼睛:“你这是做甚?这14两可不是小数目。” 赵玄奇回答道:“二叔,钱财乃身外之物,郭随风说有三百两,那我们给他凑个三百两便是。” “许是那家伙记错了,他这里有多少钱我们给他女儿送去便是,你本身不宽裕,这钱以后留有大用。”赵金财有些心痛。 他知道自家侄子情况不好,这十四两银子指不定是受了多大的苦多大的累才拿得出来,怎么可以一下子就给出去呢? 赵玄奇摇摇头,坚持补全银子,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普通人可能记错,但是一个武者怎么可能记错藏银两的数目? ——倘若你在外办工程,甲方给你报了一个数目,而你实际到手的利益比这个数目还少,你不要怀疑,人家没少给,你必须得拿这到手少一点的利益,去干完甲方报数的全部数目要求,以少一点的利益去干完整的大事,否则,这工程绝对黄了,但凡少干一点,甲方都得把你踹开,换一家公司去干。 ——报3000干4000的活,这才算圆满。 同理,在这里郭随风是上家甲方,而赵玄奇则是下方办事人,有求于郭随风,他刚好有14两银子,补上就是了,终归不过十几两银子的事情。 银子是小事,千金散尽还复来。 武功秘籍才是大事,容不得一点闪失。 说三百两? 大不了给你三百两! 22.小黄花,功法到手 “咚咚咚。” 赵玄奇敲响屋门。 一个大娘探出个脑袋,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年轻人,以及旁边的那个中年男人:“你俩找谁?” “大娘,请问郭琴榕姑娘住在此地吗?”赵玄奇询问道,郭琴榕就是郭随风的女儿。 “对,这是我家老爷的妻子,也是周府唯一的女主人。”大娘目光中露出一抹敬畏,看得出很尊敬这个女主人。 赵玄奇松了一口气,没有找错地方就好,他说道:“我们是郭姑娘老家来人,还请您帮忙通报。” “可以。” 不一会儿,大妈再次把门打开:“请进,我家夫人有请。” 在大妈的带领下,赵玄奇成功在客厅见到郭琴榕。 这是一位落落大方,端庄有礼的贵妇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皮肤白嫩,紫色的裙子包裹半身,坐在上首的位置上,目光如炬。 她屏退外人,笑吟吟道:“我可不记得我老家有你们二人。” 赵玄奇干脆利落的取出“小挎包”,交给面前的女人: “这是你父亲拜托我交给你的东西,里面有三百两银子。” 郭琴榕动容,再也不见端庄之色,眼眶红红的,几乎是迫不及待的拿起挎包,打开一看,里面的的确确有着三百两银子。 “除此之外,我父亲没有其他要交代的吗?” “他希望你往后平平安安,开开心心,快快乐乐的生活,忘记他这个父亲。” “哼,他又在天南地北行侠仗义?我该叫他父亲,还是叫他大侠?” “呃,行侠仗义?”赵玄奇一愣,选择顺着女人的话语点头。 女人脸色一下子冷下去:“既然没有别的事情,你们就走吧。” “好的,郭夫人,我二人告退了。”赵玄奇行礼离开。 只是,临别的时刻,女人又把赵玄奇叫住,她似乎想起来什么,从旁边的花盆里取下一朵菊花,冷脸交给赵玄奇:“你把这东西给他吧。” 赵玄奇收好菊花,带着二叔离开。 直到离开周府,赵金财说道:“看的出来,郭随风的女儿很不待见他这个父亲,而且行侠仗义?她不知道他父亲是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吗?” 赵玄奇没有理会二叔的吐槽,一直沉默,似乎是在考虑什么,直到看见拿着手里的这朵菊花,恍然大悟,突然说道:“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赵金财不懂侄儿的大惊小怪。 “我明白郭随风为什么说他藏的银子有三百两。” “这重要吗?”赵金财不解。 “很重要。”赵玄奇吐出一口气,缓缓解释道:“这菊花就是关键。” “我想,我们把银子交给郭琴榕,郭琴榕给我们一朵菊花,这菊花应该就是信物,代表郭琴榕收到了银子,以此信物为证,郭随风才会放心。” “原来如此。”赵金财不傻,明白赵玄奇的意思,接上话语道:“你的意思,三百两银子就是一个界限,如果没有到三百两银子,我们就算把银子交给郭榕琴,她也不会给我们菊花?假如我们一开始把那200银子交给她,我们就不会有菊花这个信物了。” “对。”赵玄奇一阵后怕:“你想想,没有菊花这个信物,牢房里的郭随风会不会认为我们私吞了这笔银子,没有把银子交给他女儿的手里,那个时候,我就得不到功法了。” “呼…”赵金财一阵庆幸:“还好你凑够了300两,否则就没有功法了。” 赵玄奇推测道:“没有功法是小事,就怕丢了命,一个魔头的银子真的那么好拿吗?如果他真认为我们私吞了他的银子,呵呵,万一趁机把我俩杀了呢?反正一辈子出不去牢房,杀两个也不亏。” 赵金财仔细一想,这特么还真有可能,别看郭随风被困得严严实实,好歹是一个强大的武者,真想杀两个普通人,找个传功法的借口使得二人接近,指不定还真能得手! 那个时候,二人估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赵金财一阵后怕,背后都湿了半截,嘴里止不住的夸赞:“还是侄儿你厉害,想的比我周到,我老了,习惯了安逸,比不过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二叔老当益壮!” …… 甲十六号牢房。 赵玄奇从怀里取出小菊花,交给被压得死死的郭随风:“郭先生,我已经把您的银子交给郭姑娘,这是郭姑娘让我带给您的礼物。” 郭随风没有答话,当着二人的面,一把扯开手中的铁枷锁,最大程度的伸出半只手小心翼翼接过菊花,目光恍惚。 赵玄奇瞳孔一缩,好大的力气,铁枷锁都能破开,武者果然比想象中更厉害! 就在赵玄奇震惊武者之力的时候,却听郭随风抬头问道:“你真给了三百两银子?” “对。”赵玄奇道:“我在包裹里只找到200多两银子,虽然不够,但我用自己的银子凑齐了。” “你干的很不错,否则你现在已经死了。”郭随风冷笑一声。 赵玄奇心中一禀,退后几步,故作惊讶道:“这是为什么?” 郭随风一脸缅怀,把手里的菊花塞进嘴里,细细品味,似乎想要把花朵所有的芬芳留在身体里,娓娓道来。 “在很久以前,那个时候我的女儿很小很小,她的母亲已经死了,我把她寄养在朋友家。” “我总是在外面有事,我对不起这个女儿,也没脸见她,很久很久才回一次家,每次回家她都说很想我。” “每次写信回家,她回信里面也说很想我。” “有一次,她抱着我不肯让我走,我一急就把身上的所有银子——刚好三百两银子给女儿,我说,父亲用这300两银子向你请个假,你拿去每天买一串糖葫芦还有零食吃,等你花完这300点银子我就回来了。” “女儿说‘好’。” 郭随风脸上露出一抹难得的温情:“小女孩就是好骗,他不知道,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后面她很想我,就飞快花钱,三百两银子很快就花完了,写信告诉我,父亲我三百两银子已经花完,你的假期结束,以后你回来陪我不准离开。” “然后,我没有回去,她理所应当的收到一封回信,信里面躺着完完整整的三百两银子,没错,她的父亲又请假了。” 男人的表情变为自责:“后面我就一直用这个理由敷衍女儿,一次又一次。” “女儿也从一开始的期待变为失望,回信里再也不会说想我,字迹也越来越少,直到再也没有字,每次就寄一朵小黄花给我。” “那个时候家边上种满黄色小花,每次回信,她就会给我一朵小黄花。” “时间一久,这就成为一个默契。” “我不会寄其他数目的银两,我每次都寄三百两银子回去,而她也一定会给我一朵小黄花,没有例外。” 男人顿了顿,低下头,补上一句:“可惜我再也没回去。” “那次,我本来想凑够三百两银子寄给我女儿,结果还没来得及去做就被朝廷盯上了,被抓前我把200多两银子藏在桥底下。” “原来如此。”赵玄奇谨慎道:“也就是说,如果我只把二百多两银子给你女儿,你女儿就不会给我小黄花,你看不到小黄花不开心,心情不好,会杀了我?” “又或者说,没有凑够三百两,你女儿不会给你回小黄花,你不知道我们到底把银子送给你女儿了还是私吞了,你全部默认为私吞,一杀了之?” “当然。”郭随风坦然的承认了。 坦然得有些可怕。 说话的时候连眉头都没有皱,脸上的表情风轻云淡,就好像在他眼里杀死一个人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果然不愧是魔头。’赵玄奇心中一沉。 如果别人穷,连14两银子都凑不够,必死无疑。 假如她女儿收到三百两银子,却忘记回一朵小黄花,必死无疑。 又或者这次她女儿单纯的不开心,再或者周围找不到小黄花,那可真是死路一条啊。 “好了,给我纸笔,我把功法秘籍写给你。”郭随风摆了摆手。 赵玄奇早就准备好了纸笔,来之前他就去店铺里花钱购买了,他从怀里取出笔墨纸递给男人。 没一会儿,郭随风洋洋洒洒写下一本功法,封面上写的正是“龙虎乾坤大法”。 就此,功法到手! 23.两帮开战,夜出 梧桐街十三号。 赵金财家。 赵玄奇独坐在小屋里,在桌子上面摆放着一本功法。 【龙虎乾坤大法】 赵玄奇目光激动,功法……到手了。 根据郭随风介绍,这本功法是他的独门秘籍,不是“黑功法”,可以任意修炼,不会受到他人门派追杀。 赵玄奇也是在得到功法的第一时间就回到二叔家,带回小屋,方便静心修炼。 “就让我看看这本功法是怎么回事。” 他翻开功法查看。 不得不说,郭随风写的一手好字,上面清晰的介绍着这本功法的一切情况。 所谓,龙虎乾坤大法。 左手为龙形。 右手为虎形。 左龙右虎,从风从云。 风者,无处不在,如影随形,“迅疾者若风”。 云者,迷影迷踪,诡秘刁钻,“飘渺者若云”。 这一门是修炼双臂的功法,修炼到高深之处,双臂可有一龙一虎之力,无坚不摧,无往不利。 同时内功有风云属性,使得修炼者来无影去无踪,招式飘渺迅速,永远比别人快一步,永远让人始料未及。 平常人修炼练体的功法才能拥有恐怖的力量,这是在丧失了攻击速度的前提下获得的力量,练体者,笨重也。 而龙虎乾坤大法,“龙虎之力”兼“风云之性”,力大无穷碾压练体武者力量的同时,却能够拥有刺客一般最为迅猛的速度,恐怖如斯。 郭随风就是依靠这本功法纵横多年,成为一位赫赫有名的大魔头。 “介绍很详细,而且还有图画。”赵玄奇目光闪烁,脑海里浮现蜕变珠。 可以说, 只要赵玄奇现在想要, 那么消化蜕变灵液,增强悟性,瞬间把这功法修炼到一定地步。 只是, 在修炼之前, 赵玄奇拿着这份功法,目光中露出迟疑之色。 他有些拿捏不准! “这郭随风心计很深,又是一个大魔头,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他怎会如此轻易就把看门绝学交给我呢?” “单纯出不来了,为了在外面找个传人吗?” “又或者说,这本功法……有问题了?” 赵玄奇不可避免的陷入迟疑。 不怪他小心翼翼,而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太多事情都教他做人了,他不得不小心翼翼! 这本功法来的太轻松, 如果说郭随风仅仅是给赵玄奇一本普通一点点功法,赵玄奇说不定还就直接修炼了。 但是这本功法介绍的太恐怖太厉害,对于普通人吸引力太大,显得太过于贵重,偏偏来的又比较轻松,一下子激起赵玄奇的警觉心。 做多大事,拿多大奖励,有时候你得看看自己做的事配不配拿大奖励。 “小心驶得万年船,得想个办法测试一下这本功法的真伪,否则一旦功法有问题,那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功法已经到手,我急什么呢?” “待确定功法安全之后,再修炼也不迟。” 赵玄奇按捺住心中修炼的欲望。 他深呼吸几口气,灼热的目光缓缓恢复平静,平静得就像一碗清澈的水,再没有半分起伏。 不得不说,与刚刚穿越的时候相比,现在的赵玄奇稳重谨慎了数十倍不止,至少穿越以前的他在这个时候绝对按耐不住修炼的欲望。 …… 第二天。 赵玄奇告别二叔,返回黑虎门。 他只请了一天的假期,今天需要先回去继续请个假,才能去做其他事情。 否则,杂役无假在外,则会被视作叛逃宗门,后果很严重。 “杂役卑微,宛若奴隶,不得自由身,万事需要报备,迟早有一天我要摆脱此身份…”赵玄奇内心暗动,现在不得已当杂役,否则怕是会饿死,日后若有机会,定要求个自由无拘。 当赵玄奇回到黑虎门之时,清晰感觉到门派内的情况有些不对,各地巡逻弟子很多,比平常多了三四倍不止……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火药味,往来的弟子皆有人心惶惶之色。 赵玄奇不敢多事,以最快速度回到“拾荒净坛小院”,这是吴老的地盘。 此时,李大山已经在食堂收垃圾,院内只有张河一人在洗衣服。 赵玄奇连忙上去询问:“咱帮派是怎么了,为什么我感觉人心惶惶?” 张河一脸忧虑,站起来解释道:“开战了!” “啊?”赵玄奇一愣。 经过解释,这才明白原因。 黑虎门与巨鲸帮开战了! 今日早上,黑虎门一个长老与巨鲸帮一个长老,在一个妓院因为一只鸡吵起来,哄抬鸡价,矛盾爆发,彻底扭打厮杀在一起。 黑虎门长老技高一筹,斩杀巨鲸帮长老,顺带把巨鲸帮长老随行的十几个弟子全部杀死。 巨鲸帮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带人来找茬,事情越来越激烈,最终由局部战争逐渐演化成为全面战争,直到开战。 如今,巨鲸帮已经发布悬赏令: 杀一个正式弟子,十两银子。 杀一个小头目,五十两银子。 杀一个执事,一百两银子。 杀一个长老,四百两银子。 并且,黑虎门弟子也可以参加这个悬赏令,不管杀了什么人,立刻就能在巨鲸帮获得相应身份。 也就是说,哪怕你是黑虎门的一个杂役,只要你杀死巨鲸般的一个长老,你就可以相应的在巨鲸帮当长老! 黑虎门也不甘示弱,同样发布这种类似的悬赏令。 如此一来,双方帮派都在互相猎杀对方的人,局面十分危险。 “一只鸡引发的帮派大战?” 赵玄奇感觉有些荒唐。 他思考之后,认为两个帮派早就势同水火,积累了无数的矛盾,这一次妓院之事就像是一把火,彻底让双方的矛盾爆发了罢了。 哪有什么突然爆发,一切只不过是积累到了一定进度而已。 赵玄奇安慰张河,笑道:“那我们杂役弟子还真是走运,悬赏令都没有我们的身价,我们倒是比那些大人物安全多了,没有人刻意猎杀我们。” 张河听后,眼中的忧虑总算少上些许,拍拍胸口道:“赵老大说的对,小人物主宰不了局势,入不了那些大人物的眼,我们这些杂役在他们眼里连鸡鸭都比不上,甚至不如一只鸡一只鸭这种家畜值钱,杀了我们反而是脏手。” 张河苦笑一声:“我们低贱,倒没有想到在这个时候低贱也成为了优点。” 大人物有大人物的好处,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优点。 “对了…”赵玄奇左顾右盼,确定周围没有人后,小心翼翼在张河耳边问道:“你之前聊天时说过的黑市,你知道位置在哪吗?” “哦?赵老大你要去黑市?”张河一愣。 赵玄奇解释道:“对,吴老的生辰不是快到了吗?我想去黑市给他买一个礼物。” “原来如此。”张河恍然大悟,吴老的生辰的确不远了,他都在思考该买什么礼物,赵老大自然也该考虑了,他随即告知赵玄奇黑市位置。 赵玄奇知晓之后,点点头:“你可别告诉吴老啊,我准备给他一个惊喜。” “明白明白。”张河哈哈一笑。 当天,赵玄奇向吴老请了三天假期,然后在天黑之前,他悄悄溜出城外,前往黑市。 吴老生辰是掩饰,辨别秘籍真伪才是大事。 24.黑市,扯虎皮 沧州城内是有宵禁存在的。 黑市一般是晚上才会开启,自然不会设立在城内,否则一旦被守夜士兵抓住,吃不了兜着走。 根据张河的情报,黑市就在城外。 赵玄奇朝着某条小路而走,不一会儿到达城外的一个小村庄,这个小村庄正是黑市伪装而成。 入口处,一个高胖壮汉面无表情,背上背着一把长柄大刀,守着口子:“入市费六个铜板,进去后不得作乱,不得厮杀,违者后果自负。” 赵玄奇早了解这个情况,爽快的交钱,成功进入其中。 黑市之内很多人都戴面具、斗笠,要么就用黑布遮拦面容,还有一些人背上背着刀剑,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简直就是行走的人形冰块。 赵玄奇瞅见这种人,远远的就离开了,据张河所说,这种人都是狠人。 就算张河不说,赵玄奇也知道这种人不好惹,废话,他又不是瞎子,人家刀剑都背在背上,能好惹才怪。 他这次来到黑市,脸上也戴了一块面具,防止被有心人记住面容。 这次,帮吴老购买生辰礼物是其次,主要是想办法在这边确定《龙虎乾坤功》这本功法到底是真是假。 他第一时间没有急着行动,而是缓缓在黑市里参观起来。 所谓黑市,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神秘、高大上。 说到底这也就是个普通集市而已,摊子还有店铺里的东西杂七杂八,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 最大的类型是食物,基本都是估计几个村庄人带来的,大到牛、羊、狗等牲畜,小到鸡蛋、小鱼小虾,还有一些野兽的皮毛,山里的野药。 原因很简单: 其一,黑市的售卖价格更高。 其二,可以避开各种杂七杂八的税。 其三,黑市的秩序很好,不会有强买强卖,以及官吏零元购这种事情。 故而,很多村民宁愿花六个铜板的入市费,也要走到这里来买卖。 莫要以为这些村民蠢,实则一切都是无奈之举。 当今大周,律法十分苛刻,堪称本朝之最:摆摊要摊位费,杀鸡宰羊要杀生费,买卖物品还要易物税,什么卫生费,保护费,条条框框,应有尽有。 你只去卖一只鸡鸭的话,你卖得的钱都不够交税费,还得倒贴出去呢! 而且城内不止官府,还有各大帮派,还会遇见那些大帮派的人去收保护费…… 除此之外,官吏腐败,不少官吏占着身份欺负小农小民,买东西不付钱,所谓“记在衙门账本上,以后再给你”。 可哪个百姓敢去衙门要钱?变相于空手套白狼,让人敢怒不敢言。 其实,对于那些有大背景的店铺来说,基本上不怕这些问题,没人敢招惹,可对于那些没有背景的商户来说,与其开在大城里被剥削,倒不如来这黑市了。 所以,黑市里面的小商铺很多,又因为“民以食为天”,这些店铺基本都是售卖日常粮食食物的店铺。 赵玄奇一眼看过去,至少七成店铺与粮食有关,剩下三成才是其他的神秘铺子。 在这里,很多东西的来路都不正常,也有很多东西有瑕疵,违禁品更是不少,也包括…武功秘籍! 当然,这里的东西比外面贵上很多,武功秘籍更是天价… “万宝阁。” “兵器!秘籍!” 赵玄奇注意到了一家店铺。 专门售卖兵器还有秘籍。 他没那么傻,才不敢进这种店铺。 以他这个小身板,一旦进这种店铺,绝对会被人盯上,今晚就别想一个人好好睡觉了,得跟阎王去睡觉。 赵玄奇选择了一家不起眼的小商铺,这家小商铺除了售卖兵器和武器之外,还售卖粮食、衣服、首饰等杂七杂八的物品,有很多普通人也在其中购买,正好可以掩人耳目。 “小妹,我要给家里老人买一件生辰礼物,你有什么推荐的吗?”赵玄奇摸了摸脸上的面具,进入店铺,压低声音询问短发店员。 短发女人打量面前的男人,简陋的面具,朴素的穿着,一下明白该推荐什么样的价位,露出标志性的笑容:“你跟我来,我这边有一些扳指,寿画,还有养生的野药材,三两银子左右就能买到。” 赵玄奇连忙摇头:“太贵了,我就买几十个铜板的礼物就行,我没钱。” 周围的人侧目,给家里老人买礼物还买这么便宜?真是个穷鬼! 短发女人笑容不变:“好,那你跟我来这边,那边角落的东西最便宜,你尽管在那边挑。” 赵玄奇跟了上去,待来到角落的时候,随便挑选了一个扳指,他用细小的声音飞快问道:“收秘籍吗?” 短发女人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这个看起来穷酸样的小子有大货! 她明白不能声张,不动声色的点点头,看着赵玄奇刚刚挑选的扳指,一下子明白意图,提高声音说道:“这个扳指四十个铜板。” 赵玄奇也跟着提高声音:“这么破烂的东西,顶多20个铜板。” 两人来回拉扯,一番讨价还价,最终把价格定在22个铜板。 可以说,来到黑市的人,除了最为窘迫的底层人,基本上没有人会为这点小东西讨价还价。 这一番讨价还价,倒是让暗地里不少捕捉猎物的有心人打消了心思。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短发女人带着赵玄奇往屋里走:“你跟我来里面结账。” 店铺的收账平台都是在屋里,一切都是为了防止有人抢劫或者偷盗,也为了……掩人耳目,交易完之后人得从后门走。 就像现在,赵玄奇明面上只是买了一个20多个铜板价格的扳指,接着付钱离开的掩护,来到一个小房间里面。 小房间里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脸上的皱纹就像树皮一样密密麻麻,已经很老很老,然而身体还有骨骼却格外高壮。 赵玄奇明悟,这是一个老年武者,武者老了之后气血溃败,再也经不起折腾,就会选择休养生息,安享晚年。 这类人看起来很老,气血衰败,但是精气神却很高,肉眼可以分辨出来。 老人来了精神,注意到小妹反锁门之后,这才把目光看过来:“顾客是要出售武功秘籍?” 赵玄奇当即说道:“对,我帮我师傅来售卖一本武功秘籍,我师傅在外斩杀一名武者,在其身上搜到了这本秘籍,想叫我来换点银子用用。” 做大事要学会扯虎皮。 斩杀过武者的师傅, 以及背后莫须有的武道门派。 反正张口就来便是,想办法让别人觉得你不好惹,不要让人知道你没有背景,方可投鼠忌器。 做大事,扯虎皮。 扯虎皮,做大事。 果不其然,白发老人一下子正襟危坐,看待赵玄奇的目光中多了一丝慎重,挺直腰板:“拿来我看看,我们店铺收购公平,绝对会给出一个让你满意的价格。” 25.白发老人,更高看一眼 小屋内。 门窗紧闭。 白发老人围坐在桌子后,手上拿着一本秘籍,一页页的翻开,事无巨细的查看。 可以看见,这本秘籍的名字被利刃划破,看不出秘籍的名称。 而且这本秘籍只有半部,上半部分完整,下半部分不翼而飞。 赵玄奇坐在对面,没有打扰老人,目光十分平静。 他的主要目的当然不是来卖秘籍。 而是要借助卖秘籍这事来辨别《龙虎乾坤功》的真伪。 店铺里面有武者坐镇,精通武道知识,可以辨别一本秘籍的真伪。 如果这门秘籍是真,那么店铺就会高价收购。 如果这本秘籍具有隐秘问题,那么店铺绝对不会要。 如此,不就可以免费分辨出郭随风给的这本秘籍到底是真是假了吗? 当然,因为害怕这门秘籍是真的,赵玄奇又没有打算把秘籍真的卖给别人,所以他抄录了龙虎乾坤功,把抄录本拿出来卖,顺带把书名还有下半部分给毁坏了。 如此一来,就算这本秘籍如果是真的,对方收购之后,也不会得知完整的功法,顶多只能修炼上半册罢了,构不成什么威胁。 特殊秘籍这东西,修炼的人越少越好! “你这本秘籍是假的!”白发老人辨别之后,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把秘籍放在了桌子上。 “不可能吧。”赵玄奇沉默半晌,开口道:“要不你仔细看看,万一是你看错了呢?” “我不会看错。” 白发老人解释道:“你的这本功法很强大,很深奥,绝对是不可多得的顶级功法,只是里面设置有陷阱,以及一些误导,无法纠正,一旦真的按照上面的修炼,必死无疑。” “设置陷阱的人实力绝对不弱,多半是一位强者,其中的陷阱安排的很隐秘,哪怕是一般的武者都看不出来。” “好在,我修炼武道半辈子,虽然修为不上不下,但是我的理论知识却很足,后半辈子都在研究各种武学,我看过的功法没有几百本也有上千本了,绝对不会看走眼。” “你这本功法,不行,乃是一本陷阱功法,无法修改的陷阱!” “这是我师傅从他亲手斩杀的武者身上找到,竟然是一本假的功法。”赵玄奇露出失望的表情。 白发老人呼出一口气:“我猜测,你师傅杀死的这个武者,绝对是故意把有陷阱的秘籍带在身上,日后谁杀了他,夺走这边秘籍,指不定就会修炼这本秘籍,从而实现报仇。” “嗯,好歹毒的人。” 他看向赵玄奇,说道:“你的师傅能够斩杀这种歹毒武者,武道修为应该不弱,应该是偏向战斗厮杀方面,不善知识,没有我这般擅长武道理论知识,故而没有看出问题。” “好的,我相信你。”赵玄奇无奈,拿过秘籍,把这本秘籍撕成碎片。 随即,转身就要离开。 “慢着。”白发老人叫住人。 “有什么事吗?”赵玄奇转身反问。 白发老人从桌子里拿出一个黑色戒指:“这是我神隐阁的会员信物,在我店铺里不管买什么东西都可以获得八折优惠。” “其次,你想要买什么贵重物品或者出售贵重物品,只要你悄悄把戒指露出来给店员看见,店员就会掩人耳目的把你带进里面来进行交易,最大程度隐瞒交易信息。” “我希望你把这个戒指带走,如果下次还有什么交易,可以尽管来我们神隐阁,神隐阁不会探查客户来历还有信息,也不会干什么杀人夺宝的事情,我们神隐阁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好。”赵玄奇拿过黑色戒指,戒指上面镶嵌着一个正方形的铁块,上面隐隐约约刻着“神隐”两个字。 他把戒指藏在怀里,打开屋门走了出去。 屋门重新被关上。 白发老人不断咳嗽,他拿出帕子往嘴里一擦,一片鲜红:“咳咳,老了,病更重了,看来过不了几年我就要死了。” 角落,一个独臂男人缓缓从隐秘处走出,他恭敬的询问道:“大掌柜,我们店铺的会员资格不多了,那小子只拿了一本破烂秘籍过来,您怎么会把会员资格给他一个呢?” “按理来说,至少也得是跨入第一境的武者才有资格,要么就是完整的成交一单珍贵宝物交易,这小子没有修为,也没有完成交易,您是不是太草率了?” “呵呵。”白发老人冷笑一声:“你太小看刚才那本秘籍了。” “半本残破秘籍,有那么厉害吗?”独臂男人一惊。 老人沉吟道:“那本秘籍的创造者修为至少到了第二境,仅仅是那半本功法,而且还是残破有陷阱的功法,都可以从其中只言半语看此功法的霸道厉害,龙虎风云,威风凛凛。” “几年前,隔壁州郡出了个大魔头,灭了自家门派,见人就杀,杀了好些武道高人,使用的功法与这本秘籍描述的相同,应该就是他了,后来听说他被朝廷追杀,不知是死是活。” “很多人都猜测他已经被抓了。” “现在来看,那魔头没被抓,而是在外逍遥法外,应该就是被刚才那小子的师傅给斩杀,你想想看他师傅是什么修为?” 独臂男人倒吸了一口冷气,不过很快冷静下来,想到一个可能:“万一这功法是那小子捡到的,他根本没有什么师傅呢?” 白发老人瞪了一眼独臂男人,恨铁不成钢刀道:“你啊,就是转不过弯。” “气运难道就不是实力的一部分吗?” “这小子没有修为,穷苦寒酸,平平无奇,却能够在外面捡到这种顶级功法残本,这不就证明了他的实力了吗?” “气运就是实力的一部分。” “你以为这种残破功法就是随便可以捡到的吗?你出去给我捡一个。” 独臂男人哑口无言,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懂了。” 白发老人教诲似的说道: “有时候气运比实力更重要。” “他今天捡了本破烂功法,万一明天捡了本完整的厉害的功法呢?” “气运这东西很玄的,就算他没有师傅师门,冲他这运气给他个会员又如何?” “何况,这小子镇定自若,敢独自来售卖功法,没有一丝破绽还有胆怯,说话行事滴水不漏,普通的穷苦弟子哪有这种表现,若他有背景那这算不得什么,若他真没有背景,无权无势,仅凭低贱身份还敢这样子来做,且做到这个样子,我倒是更高看他一眼!” “受教了。”独臂男人低下头。 26.反杀,事不过三 赵玄奇离开了神隐阁。 再次出现在黑市大街,他也没有什么逛街的想法了。 实在是心情不好。 郭随风给的秘籍,竟然是假的! 这家伙,居然在功法里面设下陷阱,这不就是要暗害自己吗? ‘我好歹帮助他完成了在外的未了心愿,帮他把银子送给了他女儿,我是他的恩人,他岂敢陷害我。’ ‘人心实在歹毒,连救命恩人都害。’ ‘若非我忍住修炼的欲望,小心谨慎,选择辨别真伪后再修炼,恐怕我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赵玄奇想不出郭随风为什么会这样子做,只有回去后当面对峙才能知晓。 他当即就准备回去。 不过,既然都来了黑市,自然没有这样灰头土脸回去的道理。 赵玄奇打起精神,又在周围的小摊上闲逛,花费了一些时间,挑选出一株十年野山参,花费五两银子拿下,当做日后吴老生辰的礼物。 他不敢买太贵重的东西,五两就是他的极限,坚决不要超出这个极限。 他深知一个道理:人的本事有多大就做多大的事。 以他这个小体格,自认为顶多可以护下五两之内的东西,在往上那就是找死了。 强人不会费尽心思只为抢夺五两的东西。 只有那些小毛贼小人物才会对这点东西感兴趣。 如此,就算真被有心人盯上,好歹也有反抗的机会。 其实,赵玄奇不是没有考虑买药材催熟,用来售卖或者自己吃。 但想了一下,太亏了,还不如拿来变强自己! ‘灵液催熟植物太难了,一株植物苗至少需要三滴才会有明显作用,催熟几年年份。’ ‘这还是白菜那种普通的植物,如果是药材之类难以生长的植物,动轨需要几百年才有药性的植物,估计需要更多,我目前灵液不多,不能浪费在催熟植物上面。’ ‘灵液积攒起来,等以后用来练武。’ 既然买好了东西,赵玄奇也没有必要多停留,免得出现不必要的麻烦,朝着黑市出口走去。 出黑市时,高胖壮汉依旧面无表情,站在那就好像谁都欠他百八十万似的,冷冰冰:“离开黑市,生死有命,一切概不负责。” 赵玄奇路过的时候盯了一眼高胖壮汉背上的长柄大刀,从别在背上深深陷进去的勒痕来看,估计这一柄武器至少有百八十斤。 ‘好家伙,这人绝对是个狼灭’ 狼灭,比狠人还多三点一横,比狠人更狠、更横。 赵玄奇觉得,这个词很适合高胖壮汉。 不敢多看,赵玄奇飞快收回眼神,说了声“我明白”,就此离去。 他没有看见的是,就在他刚走没多久,一个高瘦高瘦、双臂过膝、脸上有一道触目惊心疤痕的男人,紧跟而去。 黑市入口不远处的两个摊贩瞧见了这一幕,议论纷纷。 “瞧,刀疤猴子盯上那人了,刚才那年轻小子绝对要倒大霉!” “谁说不是呢,那年轻小子瘦巴巴的,一看就很好欺负,不过我看他刚才也就在那边摊铺买了株小野山参,没啥油水,穷的很,刀疤猴子连这种人都要劫?” “你的消息就不够灵通了,刀疤猴子上次劫道差点翻车,还是把全部身家给了别人才得了一条狗命,现在手头紧,加上又吓破了胆,估计最近都只敢挑这种软柿子捏了。” …… 夜色温润。 赵玄奇走在小道上,目光一紧。 “没想到还是被人盯上了?” 他做事小心,而且经过那么多教训,谨慎到了极点,在离开黑市之后,自然就一直关注着身后的情况。 可以说,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身后的动静。 呵呵。 没花啥大钱。 仅是买了一株野山参。 这都有人看上。 连这点小东西都能够看上的家伙,能厉害到哪里去,多半不会是什么有本事的人。 只会挑软柿子欺负的人,大概就是“小虾米”。 “那就来吧。” 赵玄奇假装没有发现后面隐藏的那人。 他直接站在道路上,背对那人,装作解开裤腰带正在撒尿,嘴里吹着口哨。 一副悠闲自得小解的模样。 “哦?天助我也。”后方,刀疤猴子眼睛一亮,抓住这个好机会,从腰间取出小刀,蹑手蹑脚的上前。 仅一个呼吸的功夫,已经来到身后两三米的位置。 他露出狰狞的笑容,举起小刀,小刀在月光下寒光闪烁,一个纵身扑了过去! “死吧小子!” 然而, 回应他的是漫天白色的粉尘! 赵玄奇早就等待多时,等的就是对方掉以轻心,趁着对方扑在空中的时候,一个转身把手里准备好的石灰粉撒了出去。 铺天盖地都是白色粉尘,避无可避! 刀疤猴子哪里想到对方反应如此快呢?更何况在半空中又躲不开,正中目标。 “啊啊啊!” 刀疤猴子痛苦的捂着眼睛,火辣辣的痛让他惨叫出声,一下子呆在原地捂着脸。 赵玄奇反手拔出绑在手臂上的小刀,探出手狠狠刺过去。 “不好!” 刀疤猴子感知到了破空声,一个笨驴打滚,滚出去老远距离。 并且,第一时间又站的起来。 就算眼睛再痛,他也没有放开手中的短刀,半蹲着身体缩小弱点,一只手揉搓眼睛,一只手用短刀在周围胡乱挥舞,阻止敌人靠近。 ‘这家伙有点东西,如果是普通人,恐怕被我石灰抹脸的第一时间就痛的在地上打滚失去战斗力了,他却硬生生忍住了疼痛,还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击,战斗经验很丰富,我偷袭的情况下都无法反杀他…’ ‘所幸,他不是武者,跟我一样是个普通人,否则就不好搞了。’ 赵玄奇半眯着眼睛,没有第一时间靠近,而是缓缓从怀里取出了第二包石灰…… 此刻,刀疤猴子疯狂挥舞短刀,不让任何人靠近,心中惊骇不已: ‘这小子绝对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我,他根本就是假装背对着我小解,让我掉以轻心,从而反偷袭我,好歹毒的心机,好快的反应速度。’ ‘而且,他竟然随身携带一包石灰粉,行事如此龌蹉,肮脏!太肮脏了!我要他死!’ 刀疤猴子一边挥舞短刀,防止敌人逼近,另一只手已经把石灰清理的差不多了,睁开眼查看周围情况。 然而, 眼睛刚睁开。 回应他的又是一包石灰粉! “啊!” 刀疤猴子哪里会料到对方会在身上藏两包石灰粉呢? 一包就算了。 你还藏两包? 非人哉! 这次不仅是眼睛,就连鼻子还有嘴巴里都进了不少石灰。 更痛! 更辣! 他张大嘴巴大声惨叫。 岂料,刚刚张开嘴巴,又是一阵暴击: 赵玄奇站在短刀攻击范围之外,在这家伙几乎是刚刚张开嘴惨叫的时候,默默把已经准备好的第三包石灰粉朝这家伙大张的嘴巴里糊去。 没错,他足足在身上藏了三包石灰粉。 所谓,事不过三,藏三包正好是他的极限。 眼看那家伙彻底失去战斗力,赵玄奇毫不犹豫结束战斗,一刀刺入心间,一刀毙命! 就这还不够。 他又拔出短刀,在这具身体上连续刺上十几下,几乎扎成了窟窿眼,这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手上粘糊糊的,全是血迹。 此地不宜久留,赵玄奇忍住恶心,在这人身上一阵摸索,在腰间里找到一个装东西的夹层,用力把整个夹层扯下来,确定这家伙身上再没有其他隐藏东西的地方之后,转身就跑。 不一会儿,消失在黑夜里。 …… 27.回归,“家”【5.5k求月票,求追读】 赵玄奇顺着山道跑了很远,一直没有远离道路。 实在是夜晚的野外太危险,草丛里有很多毒虫蛇蚁,别小瞧这些小家伙,咬一口可得要大半条命。 野外,走夜路的人大多数不是死在猛虎等野兽嘴里,更多的是死在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身上。 故而,夜晚最好只是跟着道路走,道路上撒过石灰粉等驱虫物品,至少在道路上比较安全。 好在这也不算什么荒郊野外,好歹挨着沧州城很近,附近比较安全,赵玄奇找到一个岔路口,顺着岔路口进去,来到一条河旁。 他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在河边,确定周围没有危险之后,这才开始清洗手上的血迹,把那一柄短刀洗的干干净净,插上刀鞘,重新绑在了小臂上,方便下次使用。 休息了一会,这时总算有功夫查看刚才获得的战利品:腰间扯下的一个大夹层袖袋。 杀人不夺宝。 等于白杀。 这么大一个袖袋,赵玄奇也很好奇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拉开拉链。 只见里面躺着好几样东西: 一捆十几根风干肉干,大概一斤左右。 一个黑布小布袋。 三两碎银、几个小铜板。 “比我还穷?” 赵玄奇面色变得难看。 要知道, 赵玄奇在吴老那边一个月有一份分润例钱,大概四两银子,三个月下来差不多十二两,加上小功五两银子,二叔给的六两银子,一共有二十三两银子。 先是给郭随风女儿凑三百两时花去十四两,还剩9两,又买了五两银子的野山参,身上就剩四两银子。 就这,赵玄奇身上还有四两银子,自认为自己是穷鬼了,没想到这个打家劫舍的小毛贼比自己还穷! 他把肉干放在鼻子边上闻了闻,嗯,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肉。 “这是牛肉干,一斤左右的牛肉干。” 赵玄奇脸色好看了很多。 他在黑虎门那边也就是个底层杂役,别指望杂役能吃多好,平常吃的都是稀粥白菜。 就算有吴老的照顾,偶尔可以有武者老爷那些大人物吃不完的剩菜,比如就动个一两筷子的烧鸡烧鸭,终究是几个人一起分着吃,吃不到多少。 想要大口吃肉,完全就是做梦。 他已经很久没有吃个畅快了,尤其是牛肉这种珍惜品,此刻闻着牛肉干的香味,口舌生津。 “这还差不多。”赵玄奇满意的点点头。 牛在这个时代可是珍惜品,朝廷有法律不准乱杀牛,就算是农民家摔死的牛肉也不得随意吃,而是得卖给官府,然后让官府处理。 可以说,底层百姓一辈子都吃不到牛肉。 这一斤多的牛肉干可绝对是稀罕品! 最后是那个黑色的小布袋。 赵玄奇打开一看,里面是晶莹剔透的白色粒子,用手摸了摸,又仔细的分辨了一下,小心都放在嘴里一点,惊喜万分: “这是精盐!” 这可是更加珍贵的东西。 平常百姓人家,用的都是又黑又色又苦的“黑盐”,又苦又涩都是小问题,其中还有一些矿物毒素,吃多了会中毒。 有的人家甚至连这种“黑盐”都用不起,只能用那种一堆土石矿石一样的“盐石”,做菜的时候磨下一点石块灰,当做盐分使用。 在往上是一些小地主家用的白盐、雪盐,节假日才舍得放一点,而最上乘的才是“精盐”! 与那些粗制滥造的盐相比,精盐的作用可就大了,无毒,炒菜香喷喷,吃了可以补充乏力,恢复人的精气神,补充人体必须的养分。 不管是什么动物,长时间不吃盐都会出问题! 可以说,这一小袋子精盐,在外面市场上买都买不到,花再多钱都买不到,只有去那些把脑袋别在裤腰袋里的人贩子那里,冒着重罪的风险,才可以走私买到一点。 没个十几两银子,绝对下不来! “好东西,很久没吃这种好盐,嘴里都快淡出鸟味来了,有了这东西,以后可以解解馋了!” 赵玄奇露出喜悦的表情。 他想了想,这些好东西可不能装在死人的袖袋里面,赶紧把袋子丢掉,全部转移到自己的衣袋里面,然后朝着沧州城城门的方向赶去。 他找个地方躲起来,待到凌晨五六点左右,天色还有些灰暗,这才跟随早早就排队的人们进城。 …… 梧桐街13号。 妇女早早的就起床烧水煮饭。 男人在公家上班,值班的时间比较早,作为女人,她必须得更早的起床,确保男人能够清晨起来就能够吃到饭菜。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谁啊?”妇女停止手上的动作,看了看还有些灰暗的天空,警惕的看向大门。 “二婶,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小赵?” 二婶来到门前,没有第一时间把门打开,而是拿起院内的一个锄头,小心翼翼的趴在门板上顺着缝隙往外看,直到确定外面站着的人的确是赵玄奇,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锄头,欢快的打开大门。 “好侄儿,天都还没亮,你咋那么早就过来了?”二婶在门外左看右看,确定没有问题后,把赵玄奇拉进屋子,有些惊疑不定。 赵金财也被动静吵醒了,披着一件单衣出来:“那么早,是谁啊?” “二叔,是我啊。” “咋那么早?”赵金财脸色一变。 他知道黑虎门距离这边有些距离。 宵禁结束之后,就算从黑虎门第一时间赶过来,也绝对没有那么早。 那么早的过来,只有一个情况:自家侄儿是从城外回来的,城门的位置离这近一些,时间点对上了! 自家侄儿不在黑虎门做事,怎会从城外回来呢?绝对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连忙拉着赵玄奇回到屋子,二婶看出情况不对,也跟着进入里屋,顺带把屋门反锁上。 赵金财上上下下瞧看赵玄奇,突然脸色一沉,顺着袖子上的一点血迹,扯开袖子,发现里面的袖子明显用刀的时候给划破了,袖子里面还有一些无法洗干净的血迹,包括手上,即便手很干净,但那种独特的血腥味还是被他闻了出来。 好歹是个老狱卒,格外熟悉这种气息。 二婶见有血,吓了一跳,捂住嘴巴才没有叫出声,连忙问道:“当家的,侄儿这是…咋了?” “莫问莫问!”赵金财声音有些大,却又马上压低声音指挥女人道:“男人的事儿,女人家别凑热闹,你先出去烧盆热水。” “好好,我马上去。”二婶连忙应声,她也注意到了侄儿袖口的情况,哪里猜不到可能出现过大事呢。 男人管外。 女人管内。 这种外面的事儿,女人也不好操心,听当家的准没错。 她急忙忙出去烧水。 摒开婆娘,赵金财重新把目光放回赵玄奇身上,小声的问道: “你昨晚是不是去城外杀人了?你有没有受伤?” “没事,昨晚去夜市走了一遭,没想到被个小毛贼给盯上了,好在我更胜一筹,搞定了他。”赵玄奇平淡的说道。 “侄儿啊!” 赵金财脸色变得很严肃,没想到还真有事儿,手都有些抖。 他哪里不知道赵玄奇说的轻巧,但其中所蕴含的危险有多么严重! 杀人杀人。 不是你死在我手上。 那就是我死在你手上。 万一不小心被人家给杀了咋办! 赵金财又惊又吓: “小侄啊,叔是向着你的,这里没外人,你实话实说,你该不会是去外面当强盗杀人越货了吧?” “我跟你说,人就算是再穷再累,咱不能干这种昧着良心的事,如果你过的哪里不好,尽管来找你二叔就是,叔帮衬着你,你可不能干伤天害理的事啊……” 他拉着赵玄奇的手,生怕这个侄儿误入歧路,因为太过于担心,话比较多,苦口婆心的教导道: “你现在还很年轻,将来会遇见很多人,经历很多事,得到很多,也会失去很多,但无论如何,人活一辈子,有两样东西你绝对不能丢弃,一个叫良心,一个叫底线。” 赵玄奇明白二叔想岔了,他怎么可能去当山贼强盗杀人越货呢? “二叔,侄儿明白你的道理,我对天发誓我没有做坏事,那是别人想要杀我……” 赵玄奇当着二叔的面再三发誓,把昨晚离开黑市之后遭遇劫杀的事情说了个大概。 赵玄奇说着,打开荷包,露出昨夜得到的物品:“你看,你家侄儿没有受伤,还拿到了这些东西,银两,精盐,还有一斤牛肉干,侄儿在黑虎门没地用,也不敢露这些东西,平日里叔婶对我多有照顾,正好拿过来孝敬你们。” 如果是以往,赵玄奇带这些礼物东西上门,赵金财绝对会笑呵呵的夸赞侄儿有出息,现在赵金财却根本笑不出来,一想到昨夜里面前的侄儿可能由活生生的人变成一具尸体,就一阵心慌:“东西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安好啊,不管怎样,你以后也尽量别做这种危险的事,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时候。” “我知道了。”赵玄奇再三保证以后不会如此冒险,赵金财的面色才缓和很多。 赵金财怪罪道:“你没事去黑市干嘛?还被人盯上,也幸好没出意外。” 这个时候,二婶担忧的跑进来:“热水已经烧好了。” 赵金财吩咐道:“好,让侄儿去洗个澡,你帮他把衣服洗干净,在屋里洗,别被别个瞧见。” 他又警告赵玄奇道:“用皂角儿把手洗干净,清水可以洗去颜色,可洗不去味道,记得把手洗干净一点。” “好嘞。”赵玄奇离开。 待赵玄奇出去之后,二婶才敢小心翼翼凑过来,有些担忧的问道:“当家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别管太多,管住你的嘴巴就行。”赵金财呵斥道。 “我懂我懂,我又不是大嘴巴,哪里会什么事都往外抖,唉,你们男人在外做事我也不懂,我就希望你叔侄俩别惹大事,就算有大事也别自个儿扛,女人能顶半边天,真有事儿,我也可以帮你们扛扛。”二婶叹息一口气,没再多问,蹲屋里默默拿盆洗赵玄奇换下的衣服。 赵金财则在旁边默不作声,一个劲收拾赵玄奇带来的精盐、牛肉干,放进自家陶罐里藏好,又藏在屋子的角落,争取不要被任何人发现,银子则没拿,拿啥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拿侄儿给的银子,昨夜侄儿可是生死危机之间赢了之后拿到的银子,他的脸皮没那么厚,再去柜子里拿出一件干净衣服给赵玄奇送去。 直到赵玄奇洗了个热水澡,把身上的任何血腥味都洗的干干净净,再换洗上干净的衣服,吃了一条油条、半碗热粥,躺在床上睡下去,传出打呼噜的声音。 赵金财这才放下心,替赵玄奇盖上被子,把刚才的银两放枕边上,悄咪咪的关上屋门,放心去值班了。 …… 中午。 赵玄奇一觉睡醒,已经是日上三竿,大中午。 昨夜在外一宿未眠,回到二叔家倒是睡了个舒爽。 梦里,青草香、虫鸣声、鸟叫声,一切都在梦境中交杂在一起,就好像回到了童年。 的确,很久没有那么好的睡眠了。 他把身上的被子扯开,坐起身体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下来穿好鞋子。 一撇就看见了枕边的三两银子,他沉默,没想到二叔这都不收,他揣起来放进怀里,有些哑然失笑。 顺着窗户往外看去,便见二婶搬着板凳,坐在大院子里,正用针线缝补衣裳。 这件衣裳正是赵玄奇昨夜外出夜市时的灰衣裳,后面打斗的时候从手腕处用刀太过于迅猛,袖子都被划出来好多个口子。 今早被二婶拿去脸盆里洗了,按理来说现在还没干才对。 赵玄奇猜测,大抵是二婶洗干净之后没有晾晒,而是拿去火炉里烤了烤,快速烘干。 现在,她正用针线一下下的缝补破烂的地方,眼角的皱纹不断扭动,那双眼睛认真的盯着手里正操作的活计。 仔细一看,几乎都缝好了。 “二婶。”赵玄奇笑着挥了挥手。 二婶回过神,转过头笑了笑,却没有起身,而是把最后一点活计做完,放下针线之后缓缓进入屋里。 她把衣服披在赵玄奇身上:“给你补好了,你穿穿看有没有补坏。” “没事,左右不过一件衣服。”赵玄奇试了试衣服,缝好的袖子上面有着花纹,是用花纹方式缝补,虽然有些老土,但仔细一看还挺好看。 “二婶你的手艺很好,穿起来比之前还舒服。”赵玄奇笑道。 二婶也跟着笑了笑,只是笑容看上去有些勉为其难,她拉着赵玄奇走到角落,小声问询道: “侄儿啊,你在黑虎门那边是过的不好吗?要不你以后搬来我们这边住吧……” 赵玄奇一愣,猜测二婶可能误会自己是过的不好才会去黑市折腾,他看着二婶一副担忧却又一副不敢多问的表情,心里一暖:“二婶,您放心,我在黑虎门过的很好,昨晚只不过是意外,没多大事,也就破了点衣裳而已,你别为我担心。” 二婶絮絮叨叨:“哪里是衣服的事情啊,衣服破了婶子可以给你补好,但是你破了,你叫婶子咋给你补,总之…下次不许你这样回来,不然可别怪婶子把你赶出去。” 说到这,她又改口道:“唉,下次再这样你还是快点回来吧,可别不回来啊,你叔可以给你做些主意,我女人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总归也可以给你洗洗衣裳补补衣裳这种小事情,别把婶子当外人,婶子也是向着你的,天塌下来一家人一起扛。” “婶子你真好。”赵玄奇哈哈一笑。 他哪里不知道婶子的好呢? 丈夫的远房亲戚投靠过来,又是花钱帮这个亲戚找工作,又是让这个亲戚在家里随便住,家里仅存的一点好吃的好喝的都招待上,换做一般的女人早就把屋顶都掀开了,婶儿却什么都没说,从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婶儿这份情,他也记着嘞! 他突然闻见了什么气味,抬起鼻子,嗅了嗅气息:“好香啊,二婶你煮了啥?” 二婶总算是露出了笑容:“你带来的牛肉干哩,托你的福,二婶这辈子都没吃几次这种好东西,的确很香,饭都煮好了,你也该饿了,快去吃吧。” “二叔不回来吗?” “你二叔早上去值班,一整天都会守在牢狱里,只有晚上下值才会回来,不会回来吃饭,中午就我俩。” “好嘞,二婶,快来一起吃。” 赵玄奇吃上一块煮好牛肉干,肉的味道传入口腔,味觉一下被填满,每一口都是享受,每一口都是满满的肉,他可以放在嘴里抿很久,再吞下去。 真好。 回来就有热水澡。 一觉睡醒衣服就被洗好了,烂衣服也被补好了,饭菜也做好了。 醒来什么都不用做,安安心心吃饭,认认真真吃饭就行了。 赵玄奇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舒适”的感觉。 上一次有这种感觉还是在前世。 或许,这就是家的感觉? 他想起来二婶刚刚说的“一家人”,不知道为什么,格外踏实。 …… 傍晚。 赵金财下值回来。 饭菜已经准备好了。 牛肉干。 一碟白菜。 还有一碗花生米。 饭已经帮忙装在碗里,旁边还有热好的酒。 赵金财脱下衣裳,围坐在桌子旁,迫不及待的拿筷子夹了菜品尝一番。 “这牛肉干,劲道,不愧是牛肉干,香,太香了。” “还有,这白菜好吃,咋感觉比以往的更好吃、更有味?” 赵玄奇举起酒干了一杯,乐呵道:“放够了盐,平常舍不得放盐,自然没味。” “现在有时间了,你得跟我好好解释一下昨晚的事情。”赵金财笑眯眯的看向赵玄奇,目光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赵玄奇无奈,只得把去黑市的目的等情况事无巨细的讲了一遍。 “什么?那功法有陷阱?”赵金财面色一变,一拍桌子。 “对,还好我小心。”赵玄奇感慨。 “郭随风啊郭随风,明天去找他麻烦!” “二叔您不用太操心,您带我进天渊监狱就行,我倒要看看他怎么解释。” “好!” 28.再临监狱,荒唐的理由 次日。 天渊监狱。 甲十六号房。 “五指山”下,赵玄奇再见郭随风。 赵玄奇走进牢房,气势汹汹,一把将秘籍甩在郭随风的脸上,毫不客气道:“你竟然敢骗我,你这功法有问题!” 郭随风撕碎秘籍,哪里受过这种羞辱,脸上露出愤怒的神色,咬牙切齿:“你是找死吗?我的功法绝对没问题!” “呵呵,你还想狡辩吗?”赵玄奇没有被这架势给吓到,夸大其词道: “我已经把你的功法给我师门查看,长老们发现了其中的缺陷,分明是你故意设计的陷阱。” “何况,后来试着给弟子修炼,修炼你这本功法的人,十个弟子里面死去九个弟子,还有一个变成了植物人。” “植物人?”郭随风疑惑:“他变成了一株树?” “瘫痪的意思,如同植物一样,终身不能再动弹。”赵玄奇夸大后果,兴师问罪,冷哼一声:“你还有什么想辩解的吗?” 郭随风暴怒的表情消失,表情来得快也去得快,缓缓恢复平静:“我以为你这小子穷苦出身,不懂武道,也没有师门背景,没想到你小子竟然没修炼那本功法,可惜了。” 从他的态度来看,这是承认功法有问题了。 “我与你无冤无仇,我帮你做事,你不报答我就算了,你为何还要害我?”赵玄奇看向五指山下的男人,他深呼吸一口气:“难不成你就是单纯的想要害人杀人?” 男人披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抬起头,露出那对浑浊的眼珠子,眼珠子转了转,沉默半晌,说道:“呵,我自然也有我的考虑。” “什么考虑?”赵玄奇疑惑。 也许是被困在这个屋子里很久没有说话,也或许是秘密埋藏在心底太久,郭随风话很多,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缓缓讲述道: “当初,我出身形意拳门派,修炼迅猛,尤其擅长龙虎双形拳法,名声大振。” “那个时候,我仗剑天涯,意气风发,想要做一名大侠,解救苍生于水火之中。” “至于为什么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大的宏愿?或许是见不得的苍生疾苦,也或许是为了享受大侠的名声。” “总之,我开始到处行侠仗义,期间还结婚生子,孕有一个女儿。” “可怜了我的妻子,没有得到我的一天照顾,她的丈夫天天在外匡扶正义,走南闯北,救东救西。” “哪怕妻女苦苦哀求,也始终挽留不了她们的丈夫父亲。” “你说那么多废话干嘛?这与你给我假功法有什么联系吗?”赵玄奇反问。 “年轻人不要那么急躁。”郭随风一副乐呵呵的表情,继续沉浸在他的回忆里,缓缓诉说: “直到有一次,我的江湖好友们邀请我去隔壁州郡除魔卫道,捉拿斩杀一个赫赫有名的淫贼。” “我欣然应允。” “我的妻女自然不愿意,而且我那个时候救了太多人也得罪了很多人,一旦我离开,恐怕家里会出意外。” “于是,我准备好一个隐秘的地窖,在里面准备一个多月的食物,就把妻女锁在里面,让他们等我回来。” “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以为一个月时间够了,毕竟一个区区淫贼罢了。” “可是我失算了,那淫贼有武功不高,战斗力不强,但是格外擅长逃跑隐匿,我花了足足一个半月才将他捉拿杀死。” “等我想起来家里的妻女的时候,已经迟了。” “当我火急火燎的赶回家中的时候……”郭随风扯开枷锁,用那双苍老的手捂住脸,再抬起头时,一双瞳孔中充满血丝:“我的妻子死了,她是被活生生的饿死的,地窖的大门都被抓出了一条条血痕,连指甲都被磨了个干净,她逃不出去。” “她把仅存的食物给了女儿。” “我的女儿才三岁,依靠那点食物活了下来。” “你觉得可不可笑?一个丈夫,把自己的妻女锁在地窖,害死了妻子,更是让她的三岁女儿亲眼看着母亲被饿死……” “你说我的妻子该有多失望?她的丈夫在外面拯救天下人,却没有时间救她一条命,甚至成为害死他的凶手。” “好在,我的女儿那个时候才不到三岁,还没有记事,没有记得这些事情……” “所以呢?”赵玄奇问道。 郭随风发出一阵难听的笑声:“我的妻子死了,我对不起我的女儿,所以我的女儿是唯一,我不可能允许任何有危害到她的事情发生。” “你给我女儿送过银两。” “三百两银子对于你这种穷苦人来说可不是小数目。” “你送银两的时候没有出现贪念,那是因为你更想要我的功法。” “但万一你获得我的功法之后,你又起了贪念怎么办呢?” “修炼功法,需要大量资源,需要很多的钱,恰好你没钱。” “万一你因此情况而找上我的女儿,以我为借口骗我的女儿,杀害我的女儿获取银两,那我不是又害了我的女儿?” “我从始至终就想好了,当你帮我送银子做事开始,就决定好了用功法害了你。” 郭随风目光抬起,冷静道:“我不可能允许出现任何可能危害到我女儿的事情,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性。” “既然如此,那我就用功法杀死你,杀人灭口。” “像你这种底层人,无权无势,更看不出功法的好坏,只要你修炼错误功法,必定走火入魔而死。” “练武本就有死亡的可能,就算真的死掉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事。” “你的二叔不会联想到是我杀了你,不会怪罪于我,也不会迁怒于我的女儿,只会觉得你蠢笨出错。” “如此,悄无声息把你杀死,解决一个隐藏的麻烦,这就是我给你假功法的原因。” 赵玄奇目光中露出一丝震惊,这家伙以前真的是一个大侠吗?竟然会如此泯灭人性:“所以,你觉得我可能害你的女儿,你就因为这个可能存在的可能性,毫不犹豫选择杀死我这么一个帮助过你的人?” 这可真是一个荒唐的理由! “人都会死不是吗?”面对质问,郭随风理所应当道:“人的终点是棺材,我只是提前帮你进去而已。” 他又坦然道:“对,任何可能性我都会杜绝。” 29.疯子,交代 铁水浇筑的假山下,男人肮脏恶臭,头发乱糟糟的,身上都包浆了,理所应当的承认想要谋害赵玄奇。 赵玄奇低头凝视郭随风。 他有了一个判断: 这个人可真是一个疯子! 不管怎么说,赵玄奇都帮助了郭随风,实现了他在外面最后的心愿。 按照正常人来说,你总得感激吧。 你就算不感激,你也不至于杀人对吧。 但是在这家伙的脑回路里面,赵玄奇仿佛不是他的恩人,反而成为随时可能祸害他女儿的恶贼。 哪怕赵玄奇还什么都没有做,仅仅因为那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可能性,他便选择杀人灭口,人命在他的眼里根本没有价值。 ——没想到,在他叫自己送三百两银子的时候,就已经决定好了灭口。 这是一个视人命为草芥的家伙。 “不愧是一个大魔头。”赵玄奇不敢挨近这家伙,退后几步评价道。 这句话刺激到了郭随风。 郭随风愤怒拍打铁山,想要从“五指山”下挣脱出来,眼见实在出不来,破口大骂道:“以前我行侠仗义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你有什么资格说我是大魔头?” “我去过北方斩杀淫贼,解救良家妇女。” “我去过南方,单人独剑,杀死一寨山匪,除暴安宁。” “我去过东方,抗洪抢险,一天一夜未敢休息,洪水中连救五十多人。” “我去过西方,杀死献祭活人的邪教,在那边解救过100多名童男童女。” “天南地北都有我救过的人,你呢?你做过什么?你有什么资格评价我?” “这些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杀过很多人,你是一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死在你手里无辜的人数不胜数。”赵玄奇冷哼道:“像你这种歹毒的家伙,谁知道你话里有几分真几分假?” “呵,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郭随风话匣子打开就再也收不住了,或许这些事在他心中憋闷了太久,他止不住的咆哮道: “这都是老天爷害的!” “什么善有善报,这都是骗人的鬼话!” “我行侠仗义那么久,做了那么多好事,平生未得到一点善果,反而落得妻子饿死这个凄惨下场。” “老天爷无眼,好人没好报。”郭随风就像疯子一样手舞足蹈:“我不服!” “既然好人没好报,既然老天无眼……” “所以我就要做坏事,而且要做最坏的坏事,坏事做尽,丧尽天良,做好事没有好报,我倒是要看看做坏事会不会遭天谴,会不会下地狱,如果下地狱,我也要当着阎王的面指着鼻子骂!” “什么阎王,什么神鬼,什么老天,善没善报,世道无常,乾坤颠倒,要你们有什么用,都通通给我去死!” 郭随风又突然冷静下来,安静的就像一只小兔子一动不动,自言自语的笑着:“所以我就杀,我见谁杀谁,我看谁不爽我就杀谁。” “我杀了那群带我行侠仗义的江湖好友。” “我把我的门派上下全杀了,什么师兄师弟全去死,什么师傅长老,都死吧!” “遇见乞丐,活的那么惨,还有必要活着吗?去死!” “遇见孤儿,无情无故一个人孤苦伶仃,干脆送你下去见父母,去死!” “好畅快啊,我感觉我以前的日子白活了,我感觉那段时间我才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人。” 郭随风又突然变得沮丧起来,说到女儿的时候,眼底露出一抹温情:“我的女儿还以为我是什么行侠仗义的大侠,殊不知他的父亲早就变了,一直杀人,除了害死她的母亲之外,这也是一个原因,这就是为什么他的父亲一直不敢回去见她。” 赵玄奇在短短刹那间见证了面前这个男人的暴怒、不甘、爽快、癫狂、安静、温柔、慈祥……各种情绪来回交织,人性的复杂在这个男人的脸上来回变换。 “看来我比较走运,我没有死在你的手上。”赵玄奇这是真的庆幸了。 这家伙想杀人就杀人,这家伙想到哪就去做到哪,赵玄奇一开始还真不敢相信这家伙会给一个假功法去害一个帮助过他的恩人,现在赵玄奇相信了,这种人已经没有逻辑,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有些事情是不能按常理判断,因为有的人就不讲常理,赵玄奇此刻记住了这个道理。 赵玄奇退到牢房的大门口,确保这家伙就算挣脱锁链也伤害不到自己,这才说道:“这事你必须得给我一个交代,你得补偿我,不然的话,我也不确定我会不会对你的女儿做出什么事。” “你别想着杀我,我二叔还站在外面走廊上,如果你杀了我,我二叔绝对会替我报仇,你的女儿以后再也别想有好日子过。” 一个人什么东西最重要,你就得拿这个东西去威胁别人。 这是最有效的良药。 果不其然,郭随风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原本以为轻松就可以杀死这小子,以绝后患,没想到失败了,简直就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而赵玄奇是自由身,的确可能祸害到他的女儿,郭随风叹息一口气:“好,我一天之内会给你一个交代。” “至于补偿,没问题。” “我重新给你一本武功秘籍。” “当然,我身上的功夫其实都是‘黑功法’,我出自形意派,形意派可不止一个山头,大周遍地都是,我的功法你都修炼不了,否则会被这些门派追杀。” “其次,我自创的‘龙虎乾坤大法’,也有很多仇人盯着,谁敢在外面使用,多半也会被盯上追杀而死,除非修炼后不用。” “我现在拿不出功法补偿给你,但是我曾经偷袭杀死过一个高手,我把他的秘籍藏在城外乱葬岗。” 郭随风说道:“我把这个地点告诉你,你自己去外面寻找便是,这个高手的功法不会有问题,秘籍所出的门派也已经灭亡,秘籍十分强大,你拿到秘籍后尽管修炼就是了。” 说罢,郭随风把这个地点告知赵玄奇。 赵玄奇记住地点,这才松了一口气:“好,我就当这本功法是你给我的补偿,但你可以给我什么交代呢?你都被困在这里,你能做什么?” “我说过,一天内给你一个交代,我绝对会给你一个交代,我说话算话。”郭随风很平静。 赵玄奇沉默,见这家伙不愿意多说话,也只能关闭牢房大门,选择退去。 赵金财在外面也听见了这些话,连忙安稳道:“侄儿,还好你没出事,这郭随风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二叔,我没事。”赵玄奇松了一口气。 赵金财看了看时辰,道:“你先回家等我吧,我今日值班,等我晚点回去再跟你聊,看这点儿还有半个钟就下班了。” “好。”赵玄奇点点头。 赵玄奇独自进入下水道暗道,离开天渊监狱。 等到赵玄奇回到家没多久,赵金财下班之后带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郭随风死了! “怎么可能?这家伙怎么死的?”赵玄奇惊讶。 赵金财回答道:“自杀!” 原来,赵玄奇离开天渊监狱没多久,郭随风就自杀了。 经过检测,他自己挣脱铁锁,一巴掌拍在脑袋上,把自己拍死了。 赵玄奇恍然大悟,这就是郭随风说的交代! 郭随风毕竟用功法企图杀死赵玄奇,这件事情很严重,必须得给一个足够分量的交代。 他用自己的命,给了赵玄奇一个交代! 又或者说,郭随风害怕赵玄奇因为这件事而报复他的女儿郭琴榕,他不允许有这么一种可能性发生,当他觉得自己的生命给女儿带来了危险的时候,他毫不犹豫的选择用生命偿还。 这是想要告诉赵玄奇,我已经死了,人死债消,我的女儿在这件事中是无辜的存在,你不要再去报复我的女儿。 同时,也用他的生命证明一个道理,他给出的那个埋藏秘籍的地方是真的,里面埋藏着的武功秘籍也绝对是真的。 “呼…这家伙。” 赵玄奇想明白了这个情况,叹息一口气,他还真没想到这家伙这么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不把别人的命当回事就算了,也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赵玄奇还以为,郭随风会思考一晚上然后再给出一本武功秘籍当交代,没想到他会用生命来给这件事画上句号。 ‘既然如此,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吧。’赵玄奇陷入沉默。 随即,赵玄奇看向二叔道:“二叔,郭随风死了,会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 赵金财无所谓道:“这家伙无期之刑,一辈子都出不来,养着他反而是浪费监狱资源,碍于法律又不能直接把他杀掉,他自杀了正好,自杀啊,怎么可能怪到我的身上?” “那就好。”赵玄奇松了一口气。 就在叔侄二人交流之际,大院内突然传来敲门声。 有人…上门了! 30.我给你养老 “是谁?二叔,该不会是你们牢头找你麻烦了吧?”赵玄奇一脸疑惑。 赵金财左眼皮不断跳动,他惊疑不定:“不可能吧,牢头世家大族出身,身份高贵着呢,他都不怎么在意监狱里面的事情,看不上这个工作,也看不上我们这些手下,怎么会因为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找我?” “那会是谁找你?会不会是你的朋友?”赵玄奇反问。 赵金财不断摇头,起身道:“不可能,年轻的时候还可能天天上门找我,但现在大家都上了年纪了,不可能再来找我。” “为什么年轻的时候可以找你?上了年纪就不行了?”赵玄奇摸不着头脑。 赵金财左顾右盼,见婆娘不在,这才理所应当说出两个字:“逛窑子,年轻的时候有精力,老了就不行了,老了就老死不相往来了。” 赵玄奇恍然大悟,总结道:“肾虚。” “嘘……这种话可不能乱说。”赵金财老脸一红。 不管怎么说,“咚咚咚”的敲门声一直在响,门还是要打开的。 赵金财做好心理准备之后,缓缓上前。 当赵金财打开门,一声惊咦声传来:“郭姑娘,怎么会是你?” 门前, 郭琴榕穿着一席青色古典长裙,身子不高,长裙几乎落到脚踝边,一头青发扎的严严实实,举手投足之间一板一眼,干脆利落的同时给人一种雍容华贵的意味。 光从外表来看就能明白这是一个坚强的女人,不是那种性格柔弱容易被人欺负的主儿。 她站在巷道里,与道路上肮脏的泥泞不堪格外不同,仿佛出淤泥而不染,站在那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我是来找赵玄奇先生,感谢上次的传信,这次也有事情相聊,有多叨唠,还请见谅。” 郭琴榕先是道歉,再让开半个身子,低头轻轻说道:“小圆,把礼物给主人家。” “得嘞。” 旁边,一个扎着丸子头的十五六岁少女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她摇摆着翠青色的短衫,左手提着一大篮水果,右手则是几壶好酒:“我家夫人上门拜访,这是拜礼,还请主人家收下。” “好好好。”赵金财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客人家上门给拜礼你不接受,那这就是赶人,不给人家面子。 他连忙接过礼物放在一旁,顺带把主仆二人迎接进来。 “找我的?”赵玄奇在屋里可是听清了,没想到会是郭随风的女儿来拜访,有点搞不清楚这家伙的女儿想要做什么。 … 客厅。 外人离去。 二人相对而坐。 郭琴榕坐姿端正,姿态靓丽,身上散发出一股淡淡的香味,开门见山道: “赵先生,我花费好些时间才找到您的家门,贸然打扰,还请见谅。” “我可不是什么先生,你叫我名字就行,不用那么客气。”赵玄奇没想到女人会如此礼貌礼遇,连忙摆手道:“敢问姑娘上门有何事呢?” 郭琴榕娓娓道来:“我从小就没有母亲,为此受过很多挫折苦难,父亲说是他失误害死母亲,故而我从小就很恨他。” “为此,父亲一直不肯原谅自己,不敢见我,经常躲在外面,很久很久没有回家了。” “我只知道他是一个大侠,在外面行侠仗义,除此之外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说,恨一个人有意思吗?”郭琴榕眼睛红彤彤的,她擦了擦眼睛:“没有意思,一点都没有意思,尤其是你憎恨的这个人是你的父亲。” “后面,我也就释怀了,母亲已经没有了,难道还要失去一个父亲吗?” “我已经失去母亲了,我不能再永久的失去一个父亲,何况父亲也一直活在自责当中。” “这些年,我早就原谅父亲了,只希望他回家,一家人好好的呆在一起,快快乐乐的生活,我不希望他再逃避了。” “您可以把我的话语带给他吗?您可以帮我劝劝他回来吗?我不信他外那么久就不思念家中的女儿,他不可能那么铁石心肠。” “我要的很简单,我只是想要一家人团聚而已。” 女人一脸期待的凝视赵玄奇,如水的眼睛中充满着深切的恳求。 赵玄奇沉默,这姑娘是无辜的,他有点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告诉这姑娘真相。 难不成要撕开真相,告诉她你母亲是被你父亲活活饿死,告诉她你父亲根本不是什么行侠仗义的大侠,其实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魔鬼、一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吗?又或者说你的父亲已经死翘翘了、躺板板了? 有时候,真相反而是利刃,谎言才是蜜糖。 最终,赵玄奇拒绝道: “你父亲很爱你,你原谅了他,他却原谅不了自己,所以他是不会再回来的。” “何况,你父亲做的事情,很多很多人都无法原谅,他回不来了,也不该回来。” 说到这,赵玄奇开始赶人了。 再聊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不想再跟这对父女有任何瓜葛。 接下来,纵然郭琴榕再怎么恳求,赵玄奇也一言不发,像个木头人一样不再言语。 “唉……” 一声深深的叹息。 郭琴榕站起身,面容悲切,挽起裙摆,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不得已只能告退。 赵玄奇看着女人失魂落魄的背影,看着这个再也无法与至亲团聚的女人,摇摇头,后知后觉般,突然明白一个很重要的道理: 家人,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你一旦错过,就再也没有机会获取! 不能因为一些事而耽误了家人,不然后悔莫及! 郭随风和郭琴榕就是一家很好的例子。 此刻,赵玄奇恍然大悟一一般,静下心来细细感受: 屋外,赵金财正在院子里劈柴火,穿着灰黑色的短衫,耷拉着长长的胡子,一下又一下挥舞斧头,一块块木头被劈成两半,传来清脆的破空声还有木柴落地的声音。 赵金财正在劈柴烧火。 旁边,二婶正在杀鸡,把鸡块剁成碎块,然后放进锅里闷煮,加上一些山野调料,饭菜香喷喷的气息传遍整个院子。 不一会儿,邻居过来敲门:“老赵,这是你叫我去买的酒,上好的黄酒嘞,我给你带来了,平常可不见你敢喝那么贵那么好的酒,今日咋那么舍得……” “哎呦,又在杀鸡啊!” “又是杀鸡又是好酒的,你家又来贵客了?这是哪家的贵客值得你这个铁公鸡大方对待?” 赵金财伸出双手,宝贝一样接住邻居捎带买来的好酒,摆了摆手:“我侄儿嘞!” “又是你侄儿啊?你待你这侄儿可真好,你亲儿子亲孙子上门都不见得你那么好诶。”邻居惊讶。 “呵,我那儿子就是个白眼狼,哪有我侄儿好,我侄儿可怜,父母早逝,也就只有我能帮他了,我不对他好谁对他好,去去去,别在这嘴贫了,改天请你喝一顿。” 在笑骂声中,赵金财送走邻居,又把那一壶黄酒放在滚沸的锅里热好,再倒出来的时间,酒香味传遍周围。 ——香喷喷的饭菜,醉人的酒香。 ——忙碌的二婶,健全的二叔。 平凡的一幕,戳人心眼子, 赵玄奇感受着这一切,伸出鼻子嗅了嗅,不知道是被饭菜酒香味沉醉了,还是被此情此景所沉醉,他冲过去帮忙,端出饭菜,盛好好酒。 一家三人围坐在桌子旁。 赵玄奇举起酒杯,给二叔倒酒,还没有开始喝酒,就已经就像喝醉了一样笑着大声喊话: “二叔,干杯!” “好,干杯,这一杯敬你,希望你以后出人头地,成为响当当的大人物!”赵金财举起酒杯,虽然不知道侄儿为什么那么开心,但是没有扫了侄儿的兴致,干脆利落的一饮而尽。 等他放下酒杯后,就听对面的年轻人认真笑道:“二叔,以后我给你养老啊!” “啊?”赵金财没有反应过来。 二婶却在旁边笑得合不拢嘴,捂着嘴巴一个劲的笑。 “你说啥?”赵金财怀疑自己听错了。 赵玄奇笑眯眯的起身,绕过桌子,来到赵金财的身旁,弓下身子对着他的耳朵大声重复道:“我说,等你老了走不动了,我给你养老啊!” …… …… 31.秘籍到手,剥皮 第二日清晨。 赵玄奇早早的起床,蹲在院子里拿柳树枝刷牙,枝条磕牙齿,只能又轻又缓的刷,否则容易划烂嘴巴。 “呸,刷个牙都麻烦得很,难怪大周很多人都不愿意刷牙。” 据说这个时代也有牙刷,先是甄选动物的毛发,处理干净之后,整齐地捆在一根特制木棍上,再用上好的青盐当牙膏来洗漱牙齿嘴巴,舒适柔软,效果很好,且不会伤到嘴巴。 这种牙刷,价格昂贵,四五两银子一枝,更别提昂贵青盐漱口了,只有世家大族的贵人们才能如此奢侈。 至于普通人,一般就是柳树枝条放在热水里烧软化之后,再拿出来当牙刷使用,也不会用青盐,而是用超便宜的茶叶或者清香杂草捣碎来冲口。 就这,太麻烦了不说,何况也算是一笔花销,对于底层人来说能省则省,也因此更穷困一些的人干脆则是不刷。 这个时代有一口干净白皙的牙齿基本都是贵人贵族这类上等人的标配。 普通人一嘴黄牙,牙齿也不美观,磕磕碰碰,说话时候有一股口臭。 ——电视剧里,古代底层人生出漂亮女儿,幸运被贵人看上,从而嫁入豪门实现土鸡变凤凰,这根本不可能,就算你真长的漂亮,牙齿这方面就足够淘汰了。 在这个连热水都用不起的时代,干净的外表,从小就需要用不少的金钱维护。 “二叔,我出去了。”赵玄奇洗漱之后,告别二叔。 赵金财知道侄儿今日有大事,必须得出去找秘籍,他警告道:“你可得小心,万事啊,安全最重要,拿不到秘籍也没事,我可不想你出任何意外。” “好!”赵玄奇把随身物品准备完毕,全部藏在宽大的袍子里。 二婶也在后面跟着嘱咐:“早点回来,婶子给你准备好午饭。” “不用准备饭了,可能赶不及。”赵玄奇一笑,让二婶不必那么麻烦。 赵金财跟在后头把赵玄奇送出门,嘴里还在絮絮叨叨,赵玄奇一一答应。 离家不嫌长辈唠。 自黑市那次之后,赵金财就变得格外唠叨,或许,相比于赵玄奇本身,他反而更加担忧赵玄奇的安危吧。 赵玄奇只有一条命。 赵金财何尝有不是只有一个侄儿呢? …… 离开梧桐巷子之后。 赵玄奇往城西走去,根据郭随风的信息,朝着城外而去。 确定没有引起人的注意、也没有小尾巴跟在后头,他一路小心翼翼,没有惹出任何麻烦,轻松在城外找到那个乱葬岗。 驼峰山乱葬岗。 ‘郭随风说过,他当初斩杀那个武者之后,得到一本武功秘籍,查看之后发现不错,奈何还在被人追杀,匆忙之间就把尸体还有秘籍藏在西北角落的一个有字墓碑里面……’ ‘就是这个墓碑。’ 乱葬岗的墓碑大部分都没有字,很多甚至连墓碑都没有,一个有字墓碑太容易找不过了。 赵玄奇找准位置,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小铲子,三下五除二挖出一个小坑。 挖到了! 不一会儿一具骸骨出现,在骸骨的底部有一个不起眼的小包裹。 他迫不及待的打开包裹一看,除了十两银子之外,一本秘籍留存其间:【刀箭二绝镇世功】。 果真, 武功秘籍到手! 他心中一阵欢喜。 握着秘籍的手不断抖动,这哪里是一本书啊,这是下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啊。 东西到手,赵玄奇把秘籍塞进怀里,把银子也收了起来,以飞快的速度将原地填充回去,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不少,当他重新回城的时候,背上都已经被汗水打湿,这是走得太急太快,累的。 赵玄奇准备回二叔家修炼,这个时代太没有安全感,得马上把秘籍化作实力,他才会踏实。 只是, 路过城西一个巷子之时。 他顿住脚步。 “嗯?这里怎么那么多人?” 他朝左边小巷子看去。 小巷子里人群涌动,许多人汇聚在一个小屋子前,可以看出一些邻居连外衣都来不及穿,鞋子都没穿,全部站在这家门口看热闹。 赵玄奇本来不想凑热闹,看热闹容易惹麻烦上身。 可就在他迈脚准备离开的时候,耳边听到几个老人的交谈: “嗨,没想到我们这边会出现命案,昨日还好好的,今日一家八口人全部死了,哪边来的强人,下手这么狠。” “强人?我看是变态才对!” “什么说法?” “你挤进去看看就知道了,你只有看过才知道恐怖,这一家八口死的很惨,血淋淋的忒吓人,连皮都被剥掉了,八个人凑不出一点皮儿,莫非是得罪了什么仇家武者?” “不可能啊,我就住在王老二的边上,王老二一家与人为善,莫说是武道高人了,就算是普通人都不曾得罪过一个,我看是变态武者,随机乱杀人,这种事又不是第一次发生的……” “嘘,别说这种话了,万一被凶手听见我们骂他,指不定今晚我们的皮也被剥掉…!” 一家八口… 武道强人? 剥皮而死? 涉及到武者,赵玄奇还真来了兴趣,他犹豫片刻,挤开人群,决定就看一眼。 可这一眼,就让他汗毛倒立。 屋子里,几个衙役正抬着几具尸体出来,然后用草席盖上。 在这个缝隙之间,他看清了一切: 这几具尸体光秃秃的,当真是一点皮肤都不剩,浑身血红血红, 赵玄奇又不是没看过死人,逃荒的时候他看的死人多了去了,也不至于汗毛倒立,实在是这几具尸体…着实恐怖。 血肉外翻的体躯, 几人脸上残留着惊恐,嘴巴被堵住,应该还点了哑穴。 这一家八口明显是在清醒的时候,被人硬生生把一身皮肤扒下。 从身上挣扎的痕迹来看,皮肤被剥掉之后第一时间没有死亡,还存活了好一段时间,最终才活生生痛死。 如果是死后剥皮那还好,这特么是活生生剥皮,而且还能确保把人剥皮之后不会立刻死亡,这手法,简直厉害。 残忍。 实在是太残忍了。 普通人没有在意到这些小细节,故而不知道其中深层含义。 赵玄奇知道了这些小细节,反而更是感到毛骨悚然。 他吓了一跳,当即跑出人群,头也不回的往家里跑。 冷汗直冒。 ‘靠,变态吧。’ ‘从围观人群的话语来看,这一家人根本不会随便得罪人,代表魔道武者会随机乱杀人。’ ‘乱杀人就算了,你杀就杀嘛,还把人折磨至死,心里扭曲。’ ‘谁说躲在家里就安全了,这该死的世道,你就算与人为善,苟在自己的小家里,也可能天降横祸,全家被灭。’ 赵玄奇心中一沉。 他已经想好了,以后绝对不来城西这边,太危险了,还是家里安全。 没一会,赵玄奇成功回家。 32.踏足武道、气感 “咚咚咚” 赵玄奇轻轻敲响梧桐街十三号院门。 二婶缩在门后,从门缝里往外看,确定不是什么陌生人敲门,而是自家大侄儿之后,松了一口气。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二婶打开门,侧开身子,把赵玄奇拉进屋内,又用一根很大的门栓把大门反锁:“快些来吃饭,午饭早就准备好了。” 赵玄奇进屋,二婶从灶台里取出饭菜,饭菜压根没有动过筷子,二婶明显没有吃午饭,一直在等人。 “二婶,我不是说过不能等我回来吗?以后我出门,您在家先吃就是了,不必等我。”赵玄奇入座道。 二婶却笑眯眯道:“我知道你今日出去有大事,你不回来,我吃的不安心,来,有牛肉干。” 赵玄奇看着煮好的牛肉干,有些无奈。 本来牛肉干、精盐这东西,都是拿来孝敬叔叔婶婶的,让他们平日里没菜的时候有个肉菜吃吃。 现在来看,大部分却还是进了自个的嘴里,叔叔婶婶反倒是没吃多少,他的心里暖暖的,给二婶夹菜:“婶儿,你多吃一点。” “牛肉干塞牙缝,婶儿牙口不好,你多吃一点。” “二婶,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再这么跟侄儿客气,以后我可就不来了。” “哎呦,好好好,我吃我吃。” “……” … 饭后。 赵玄奇休息片刻,消消食。 随后,独自回到小屋。 他缓缓地从怀里取出武功秘籍: 【刀箭二绝镇世功】 根据郭随风的说法,他曾经看过这本到手的功法,这是某个武者的传家之书,专门留给家族后人,里面记载的信息很足,足够新人修炼。 他打开秘籍一看。 果真如此。 文字注解、细节标注。 暗语、窍门。 经脉穴位、运气法诀。 各种注释清清楚楚,插图也有很多,十分方便修炼。 赵玄奇仅仅是看了没一会儿,便沉浸其中。 这竟然是一本刀法、箭术双修的功法。 创造者曾经乃是军队的神射手,在边关征战,百发百中,箭术无双。 考虑到弓箭手容易被敌人重点针对,近身冲击,故而近身术十分重要,此人便苦心研究出一种拔刀快、力量大的刀术,用于适配弓箭手。 如此一来,弓箭可以远攻敌人,若敌人接近,又可以迅雷不及掩耳姿态拔刀近战,出其不意。 为了研究这本功法,这位神箭手离开军队,闯荡武林多年,最终在暮年创造功法成功,把这本功法当做藏家宝留给后人。 而他的后人,也一代代完善这本功法,增添一些修炼灵感还有注释,成为底蕴的一部分。 若非后代不争气,郭随风当初能不能斩杀那人,能不能获得这本武功秘籍还是一回事。 后人不努力,前人再努力也不过是为他家做嫁衣。 “郭随风说过,武功秘籍分为四个层次,低级,中级,高级,顶级,在之上还有入阶功法……” “而龙虎乾坤功乃是中级功法,至于这本【刀箭二绝镇世功】,至少也得是高级法门。” “低级武功秘籍便已经可以让无数人抢破脑袋,中级秘籍更是千里难寻,何况这种高级秘籍呢?” “赚大了!” 赵玄奇确信,自个真是赚大了。 他手头没有弓箭,目前看来是无法修炼箭术,只能选择先练刀法。 一步步来,待刀法大成,再练箭法要不迟! 刀法并不复杂,有几个桩功,以及一些运气窍门,名叫“十三玄门快刀诀”,主打精简却作用大。 一个时辰后,赵玄奇拿着一根重木头,按照上面的指示,修炼起来。 他两脚叉开,重木棍当做重刀放在腰间,时而改变姿态昂首挺胸拔刀,时而胸部内敛,凝气聚神,又时而打出一套拳法配合强身健体配合刀法修炼。 起初动作很僵硬,就跟八旬老太羊癫疯一样,别扭无比。 但好在随着时间段推移,熟练度一步步提升,倒也越来越熟练,至少也看得过眼了。 一遍。 两遍。 十六遍。 赵玄奇眼前闪烁一阵,蜕变珠在脑海中具现,一道信息随之出现。 【刀箭二绝镇世功:若正常修炼,150年即可修炼到大成境界。】 “一百五十年?” 赵玄奇嘴角一抽。 不愧是高级功法,对于没有武学知识的底层人来说,修炼难度太高了! 他猜测自身年纪大、身子骨弱、没有武学基础,一切都影响着功法的修炼进度。 但凡换个从小就打基础的少年来学习,恐怕就会简单许多。 一步慢,步步慢。 一步不如人,万事不如人! “还好我不用辛苦修炼,我有蜕变珠!” 赵玄奇心中一动, 毫不犹豫取出蜕变珠,此刻里面积累了一滴灵液,他毫不犹豫的把灵液吞入嘴中。 嗡! 大量的灵感凭空浮现, 在这一瞬间,赵玄奇无师自通,对于刀法的掌控更上一层楼,许多诀窍轻松掌控! 不仅仅是感悟,就连肉身也有了相应的进步,变得强大些许,就好似挥刀千百次的老手,手掌中都出现些许老茧,甚至身体都有了挥刀的肌肉反应。 【功法:刀箭二绝镇世功】 【进度:入门】 “呼……” 赵玄奇吐出一口气,目光清明一片。 入门层次。 他在这本功法的进度上已然到达‘入门’,堪比练刀多年的老手。 他一只手提起沉重的木头,几乎感受不到上面的重量,轻松的耍了起来,如指臂使。 “我会刀法了。” “而且……体内有了一丝气息?” 赵玄奇沉下心往体内感受而去。 他能够清晰的察觉到,体内有一股气感浮现,游走于四肢百骸,翻腾于经脉之间。 气感涌动,力气大增。 一口气提上去,气不散之前,就好似开了无双,战斗力翻倍。 这大概就是秘籍上所说的“气感”了。 气感。 凝息。 三合。 通通称之为不入流武者。 现在,赵玄奇则是不入流中的不入流。 但, 那又怎样。 好歹跟“武者”沾边了不是? 赵玄奇脸上露出一抹笑容,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今日迈开了武道第一步,推开了武道这扇大门,总算有了那么一丢丢自保之力。 以前如果算是一只蚂蚁,现在好歹算是一只大一点的蚂蚁了,可以反咬人了。 33.粮食危机,再临夜市 待赵玄奇从里屋出来,天色已经到达下午,二叔已经下值,刚好回来不久。 赵金财正坐在客厅愁眉苦脸,皱着眉头,正思考着什么烦心事。 “二叔,今日这是咋了,怎么一脸郁闷,莫非有什么事困扰您?”赵玄奇询问。 “还能如何?终归是这该死的世道。” 赵金财沉着脸吐露道:“外面饥荒还没有被解决,更加严重了,饥荒灾民还在变多,已经影响到沧州城。” “沧州城的大人物们已经派出军队出城,屠杀那些灾民,防止太多灾民冲击城内,死了很多人了。” “饥荒还没有被解决?”赵玄奇脸色也跟着变得难看,他可是深知饥荒的可怕。 饿…太痛苦了。 饥荒中的人还真的算是人吗? 不,那是怪物,但凡有一口吃的,什么都干得出来。 赵金财困扰道:“因为这个原因,外面粮价大涨,大家都在高价屯粮,咱家虽然也有一些存粮,但那是应急用的,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我在想还得去哪里买点粮食回来……” 现在只是开头,后续粮价绝对还会暴涨,如今不屯粮,后面你想花钱买粮食都买不到!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二叔,你放心,交给我就是了。” 赵玄奇说出前往夜市的想法。 城里大家都在抢着买粮食,粮食已经限购,一家只能买一定数量的粮食,不能多买。 就算跟着一起去抢购,估计也买不到多少,还要耗费大量时间挤进去。 黑市就不一样,敢去黑市的人终究是少数,粮食可能也贵,但是却没有限量,想买多少都行。 何况,赵玄奇已经步入“气感”,以后总不可能一直拿木棍练武。 木棍终归不是刀,无法替代真真正正的刀,练功作用有限,必须买一把真刀回来练武! 正好缺一柄趁手兵器,可以趁着去黑市的功夫一起买回来。 “这怎么行。” 赵金财毫不犹豫拒绝:“黑市太危险,上次你就出了意外,这次怎么还可以让你出去?大不了叔多花一些存款,限量就限量,好歹先买一些粮食回来吃着…” 赵玄奇知道,如果不露一点真本事,二叔是绝对不可能放自己出门。 他略微一笑,去屋外拿了一根手臂粗的柴火回来,举在赵金财面前:“二叔,你看。” “我看着呢,一根木棍,怎么了?”赵金财一愣,搞不清赵玄奇的意图,目光中露出疑惑。 下一刻, “咔嚓”一声。 清脆的断裂声传来。 在赵金财不可思议的眼神中,赵玄奇一只手轻松劈断木棍! “乖乖!” 赵金财坐不住了,连忙上前查看木棍,确定这木棍货真价实的硬度之后,又止不住的瞧看赵玄奇的手:“侄儿,你…你这是?” 赵玄奇解释道:“二叔,我在黑虎门认了一个义父,在他那边学了几招武功,今日把武功秘籍带回来,观看武功秘籍,有了感悟,不想直接踏入气感,现在也是半个有本事的人了。” 说着,赵玄奇凝聚气感,又把半截木棍劈断:“叔,你放心,就凭我这力量,去黑市还是能够自保的。” 赵金财哑口无言,明白事情的重要,露出一丝无地自容的神色,开口道:“那也行,黑市人少,悄悄买粮食回来也不至于街坊邻居眼红……” “只是,一切麻烦还有危险,都得让侄儿你担当着了。”说这话时,他有些难以启齿,面中有着羞愧之色,侄儿来投靠自己,自己反而让侄儿去做这事,丢脸啊。 赵玄奇不以为意的笑道:“二叔,我来你家可吃了不少粮食,买点粮食回来而已,份内之事罢了。” “何况你还帮我那么多事儿,我若什么都不做,反倒还不敢多来了。” “你放心,我今晚就去夜市,不用给我钱,我身上还有不少银子,你在家等着侄儿的好消息就行。” “不用给你钱?” 赵金财一下子笑了,却是去屋里拿出一个钱袋子,硬生生塞进赵玄奇怀里:“我已经叫你出去担分险了,不给钱怎行?你且拿去,叔有钱,你自己的钱留着给老赵家娶一个媳妇,我可等着吃你的婚席呐,可不能乱花。” “娶媳妇……”赵玄奇哑口无言,不知道说什么好,犟不过赵金财,只能把钱袋子收下。 赵玄奇转过脸,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昏暗下来,慢慢变黑。 “二叔,天快黑了,再不出门,待会可就宵禁了,我现在就走。” “好。”赵金财起身跟着赵玄奇,送赵玄奇出门,嘱咐道:“万事小心。” “我明白,叔叔婶婶明早不用特地等我,我可能不会那么早回来。”赵玄奇怕二叔二婶今夜睡不着觉,特地在家干等到凌晨,故而如此说道。 他已经摸清楚二婶的性格,明白二婶容易枯等。 就像今日中午,自己外出拿秘籍,明确说了中午不用留饭,二婶可以先吃。 结果呢,二婶却硬生生等到下午,赵玄奇若是不回来,恐怕二婶都不会开饭。 “二叔,我走了。”赵玄奇挥手告别,缓缓离去。 赵金财关上屋门,重新进入大厅。 二婶从厨房出来,端出饭菜,吆喝吃饭了,见人没有出来,便去屋里看了几眼,却没见人:“咦?侄儿呢?刚才不是还在家吗?” 赵金财坐在座位上,一言不发,只顾着喝水,实在经不住婆娘来回问,便道:“侄儿回黑虎门了,明早才会回来。” 二婶黑着脸,没有说话。 她又不傻,见这架势,哪里猜不到结果呢? 一想就知道侄儿绝对又去黑市了,多半还是为了自家粮食的事儿。 “当家的,那可是咱侄儿啊,以前我不认便罢,这些天我可认这个侄儿了,你怎么可以让自家后辈去担这种事儿呢?” “如果小赵真出了什么事,我可跟你没完。” 二婶一叉腰,干脆搬出个凳子,点好油灯,就坐着屋门前瞧着院子,摆好了一直等的姿态。 赵金财也不说话,也坐在客厅一动不动,默默等待。 热腾腾的饭菜摆在桌子上,谁也没有动筷,不一会儿就凉了。 34.诈骗,钓鱼 黑市入口,依旧是那个高胖大汉守门,背上背着他那柄长刀,就跟一个门神一样卡在那里。 上次夜市之行,赵玄奇对这人映像深刻,特地去打听了一下信息,明白这人名叫关盛天,绰号“铁塔刀客”。 这个绰号很厉害,意思是此人刀重,力气也大,二者结合,刀刀暴击,大刀重如铁塔,几乎难逢敌手。 “关爷,您万安。” 赵玄奇恭敬的打了一声招呼,交了入市费,进入黑市。 即便人家不认识自个,但自个好歹知晓人家名号,别管人认不认识你,你多打几个招呼,眼熟就行了,熟着熟着也就认识了。 指不定日后人家看你眼熟,愿意提点一二句,那就赚大了。 左右不过招呼一句罢。 进了夜市,赵玄奇摸了摸脸上的面具,依旧避开那些携带刀剑的斗篷人,小心翼翼往卖粮食那边赶。 哪怕不是第一次来夜市,该小心的还是得小心。 突然, 旁边一个高瘦的影儿蹿出来,挡在赵玄奇面前,就在赵玄奇警惕的目光当中,此人左顾右盼、猫手猫脚的从怀里掏出一个陶瓶:“小郎君,买丹药不?” 赵玄奇一听,想也不想,转身就走。 “别走啊。”高瘦个儿急了:“我叫王腾,药王谷第三十四代传人,炼丹制药粉无人能敌,丹药不要,药粉也有啊。” 这人不说还好,一说,赵玄奇走得更快了。 不是赵玄奇对丹药、药粉不感兴趣,这些东西可以救命,谁不想要?问题是这人……绝对是个骗子。 原因很简单。 丹药、药粉这东西,在哪都是畅销货,不管是摆摊卖给个人也好,还是卖给药铺也好,都可以很快出手。 哪有人会像推销一样,偷偷摸摸见不得人,拉人去买呢? 这种就算不是假的,那价格绝对也是坑人的,比正常价格多半贵,逮着小白就是坑! 其次,药王谷传人?你会制作丹药?你会炼制药粉? 你真有这本事,各大药铺抢着要人,实在不行你开个药铺也行啊。 个子高瘦高瘦,身上衣服也是最为便宜的料子,谁家有本事的人混成这个逼样。 在这种人手里买药,你不应该问他的丹药有没有用,你应该问吃了他的药你的身体还有没有用。 ‘呵,买药千万不能在散户这边买,要买也得去各大店铺那边买,明码标价,爱买不买,这才像话。’ 赵玄奇压根没有理会这个高瘦小子,走得飞快。 “王腾”这名字,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高瘦人儿瞧着赵玄奇避瘟神一样的逃离,眼神阴沉:“看着像是愣头青,没想到这么谨慎,白费我口舌了,换一个继续去坑。” 赵玄奇摆脱高瘦那人的推销之后,他没有浪费时间,径直来到粮铺购买粮食。 粮食的种类有很多种。 平常普通人一日三餐多是麦麸或者高粱面,味道不好,即便难吃,但是价格相对便宜。 这次,赵玄奇选择购买好一点的小麦米。 “店家,这麦米价格怎么卖?” “下等二十个铜板一斤,中等三十个铜板一斤,上等四十个铜板一斤。” “好贵。” 赵玄奇转身就走,选择货比三家,结果发现这几家的价格都在这个价位。 不由得暗自心惊。 他也是知道价格的,平常中等的小麦米顶多就是10个铜板一斤,现在足足涨价三倍。 城内人多,粮食需求更大,不知道城内的粮食价格会是多么恐怖。 黑市人少,相对来说需求少,价格相对来说也便宜一些。 现在这个期间,黑市的米反而比城内的米便宜一些,倒反天罡,也算是唯一的空档期了。 如果过些日子,恐怕黑市的粮食价格还会往上翻许多! 赵玄奇没有再犹豫,当即选择直接购买中等小麦米。 “小郎君要买多少斤?” “嗯…给我来五十斤吧。” “一共十五两银子!” 赵玄奇爽快付钱,背着粮食离开店铺。 接下来就该去买一柄趁手的兵器了。 身上本来只有7两银子,二叔给了六两银子,加上早上去乱葬岗挖秘籍挖到的十两银子,花去买粮食的十五两银子,还剩下8两银子。 赵玄奇路过各个摊铺,不断查看,期间还路过了神隐阁。 ‘我有神隐阁会员戒指,购买什么东西都是八折,这八折可以省下很多钱。’ ‘兵器很贵,如果有折扣的话,或许可以买一柄好一些的兵器。’ 然而,赵玄奇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无他,神隐阁物品很多,人也多。 人多眼杂,很容易被人盯上。 一不小心就会沾染上麻烦,遇见“过江龙”这类强人,那可就完蛋。 与其去这种大店铺里面去惹人注目,还不如就在地摊上挑选了,左右不过是买一件兵器而已。 于是,赵玄奇选择在各大地摊挑选,不一会儿来到了集市出口这边,总算看见一个不错的摊子。 摊子上挂着好几柄长刀,价格也比较实惠。 五两银子,八两银子,十两银子,最高价位也就是十几两银子。 “店家,你这把刀能够便宜一点吗?”赵玄奇询问。 “怎么是你?”店家表情有些古怪。 “你认识我?” “不认识,不认识,认错人了。”店家连忙低头否认。 殊不知,店家心中早就掀起惊涛骇浪。 ‘是这个年轻小子,那天刀疤猴子就是盯上了这小子。’ ‘刀疤猴子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现在来看,估计凶多吉少了,多半就是死在面前这人手里,这年轻人不好惹。’ 有了判断,店家问道:“你要哪一把刀?” “八两银子这个不错,价格优惠一点,我马上购买。”赵玄奇砍价道:“六两银子卖不卖?” “不行,六两拿不出手。”店家直接拒绝,又不想招惹面前这个年轻人,便说道:“原价八两卖你,我送你一个刀鞘,买刀送刀鞘,很划算吧?” 赵玄奇沉思,黑市里面的刀基本不能砍价,也不会配刀鞘,他本来没指望能够砍价成功,习惯性砍价而已,没想到店家居然同意了。 他若有所思。 “好,一个刀鞘也值那么一点钱,我买了。” 赵玄奇爽快交钱,身上一个子儿也没了,随即把长刀装进刀鞘,贴身抱着,背着粮食离开黑市。 “嗯?这小子腿一直是瘸的吗?” 店家突然发现赵玄奇的腿一瘸一拐,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好像随时会摔跤,他不由得挠了挠脑袋。 如果记得没错,这小子一开始腿没事啊?总不可能买把刀就坏了吧! 他对着对面摊贩的猥琐老头问道:“老叫花子,你注意到那小子没有?他的腿怎么突然瘸了?” 老叫花子转头看了一眼赵玄奇的背影,他记得就是这小子带走了刀疤猴子,眼见此刻一瘸一拐的形态,指着旁边悄悄跟过去的三道身影,冷笑一声:“呵呵,不然怎么钓鱼呢?你瞧,鱼不就上钩了吗?” 店家顺着方向看去, 果然发现三个人鬼鬼祟祟的尾随了上去, 不由得一惊: “阮氏三兄弟,阮氏三虎,这三人可是强人啊,被这三人盯上,指不定会丢命,你确定那小子是钓鱼而不是送死?” “我们打个赌,这三人死定了。”老叫花子摊主一笑。 “为什么?”卖刀的店家不解。 老叫花子解释道:“你没有注意到吗?刚才那小子在你这里买刀,背上背着的可是不下于五十斤重的东西,就这,他还能在一瘸一拐的状态下稳稳背着粮食离开,一口重气都没喘,跟正常人走路差不多快。” “你想想看,就算是普通人背着这么重的粮食走一段路都得喘几口,何况是瘸子?” “你真觉得那个年轻人是普通人吗?” 卖刀的店家一呆。 35.杀人,收获匪浅 “还真来货了。” 赵玄奇走在前头小道上,腿脚一瘸一拐,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好欺负的软柿子。 他注意到身后跟着的三条尾巴,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冷淡的笑。 不能怪他“示敌以弱,钓鱼执法”。 实在是穷啊。 买了这五十斤小麦米,再加一把刀,赵玄奇已经身无分文。 可以说,一个子儿也拿不出。 用“穷困潦倒”来形容再适合不过了。 黑市里面东西那么多,鸡蛋、鸡鸭、牛羊那么多东西都没有钱买,就连好一点的刀也买不起,这次把钱花光了,下次怎么办? 未来饥荒还会继续,二叔二婶并不富裕,如果不趁机搞一点钱回去,叔叔婶婶真需要钱的时候,赵玄奇可不想自己一点钱都拿不出去。 穷怕了,身上没钱不安心,搞点钱回来才稳妥。 至于怎么搞钱?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夜黑风高,来钱最快! 当然, 赵玄奇也怕遇见什么厉害的高手,所以他“钓鱼执法”之时也是考量过的。 自个身上明显只有五十斤小麦米,这种东西对于普通人来说算是不错的伙食。 可是但凡有点本事的人绝对看不上小麦米,谁家狠人不是吃白米饭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啊! 这就已经排除钓到狠人的这个可能性了,被钓上来的只会是欺软怕硬的“软茬子”。 “快点过来吧…” 赵玄奇装作发现身后的人了,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加快脚步逃跑。 可是腿脚一瘸一拐,看上去就特别滑稽。 “你跑啊,跑哪去!”其中一人飞快的追上来,一手抓来,想要拦住赵玄奇。 可是, 回应这人的是一把凛冽的长刀! 赵玄奇第一时间丢掉背上的包裹,借助视野盲区,反手就是一刀! “啊!” 一声惨叫,此人措不及防,根本躲不开,直接被砍中脖子,捂着脖子痛苦的倒地,眼看是不行了! “老二!” 后面两人吓了一跳,随后就是暴跳如雷! 想他们阮氏三虎,一直都是三人成行,这一次一个照面就损失一个亲兄弟,这让他们怎么接受。 “我要你死!”老三提着长刀就冲了过来。 身后,老大惊呼道:“老三别冲动,这小子不简单!” 可是迟了。 “我的脚!”老三冲到一半突然痛呼一声,痛得他差点摔一跤。 就这一分神, 迎面撞上赵玄奇的刀口, 半个脑袋都被砍了下来。 原来,赵玄奇在一开始就趁着夜色悄咪咪往地上丢碎钉子,钉子十分锐利,哪只脚踩上去哪只脚就得废掉。 第一个家伙没有踩到,现在冲上来这人却是正中陷阱,脚被扎穿了,也难怪这人分神被杀。 “我跟你不死不休!” 阮老大悲愤欲绝,他小心注视着脚底下可能存在的陷阱,一步步逼近:“你这个该死的瘸子,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待走出钉子陷阱圈,阮氏老大挥舞大刀上前,每一招都朝着赵玄奇的腿部进攻! ‘此人左腿瘸的,属于半废。’ ‘那我攻击他完好的那条右腿便是,他连站都站不稳,看他怎么招架!’ 他不认为自个会输掉,好歹是打一个瘸子,怎么可能输呢? 赵玄奇暗骂此人卑鄙。 专打瘸子的好腿? 呵呵! 赵玄奇卖了一个破绽,身体一抖,右腿摆出不稳的姿态。 ‘机会来了!’阮氏老大惊喜万分,连忙朝着瘸子唯一完好的这条右腿砍去。 只要这条好腿一坏,那就赢定了! 然而, 就在这关键时刻,阮老大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赵玄奇却是更快的踢出左脚——本该瘸掉的那条左腿狠狠踹出,就像是踹球一样正中阮氏老大的脑袋! 并且,还在腿中注入了一丝“气感”。 一声闷哼,就好像西瓜爆炸一样,阮老大应声倒地,脑袋一片空白,僵硬在地。 赵玄奇上去补刀,又砍了几刀,确保这三兄弟全部死翘翘,这才坐在地上大口喘气。 “呼呼呼…” 赵玄奇看着身旁的三具尸体,重重的喘息着:“一打三,我做到了,这还是‘初入气感’的修为啊,后面的‘凝息’‘三合’又有多么厉害呢?” “更何况,这些都算不入流武者层次,不知道入阶武者会有多厉害?”他有点难以想象入阶武者有多么恐怖。 “下次来黑市这边不能随便杀人,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如果被人反杀那就完蛋,这事太危险了,不能多做。何况也有暴露的风险,夜市卖刀那个店家似乎就注意到了我,应该是第一次反杀那个长臂高瘦个子的时候被注意到了。”赵玄奇突然意识到了这点,为了安全起见他决定以后少出手。 他休息片刻,开始收拾战利品。 三兄弟有三把刀,这三柄武器不能丢弃,洗一下就可以带回去用。 一开始丢的碎钉子也得捡回来,这东西可不好搞来,得收回来重复利用。 他又在阮氏老大的背上找到一个包裹,确定三人身上没有其余藏物之处后,把尸体丢进附近草堆里面,当即离开此地。 …… 顺着小道行走。 重新进入上次那条岔路口,来到偏僻的河边。 赵玄奇放下粮食,清洗长刀,洗去上面的血迹。 自己一把刀,敌人三把刀,现在他一共有四把刀。 “看看这三个家伙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赵玄奇一笑,查看这次收获,他有预感这次会有大货。 打开包裹。 几件东西映入眼帘:十三两银子、五十多个铜板,一个巴掌大小的小陶罐,一条风干的腊肉,一大包小鱼干。 东西很多,已经算是大丰收了。 十三两银子,在加上三把武器,暂且算一把武器后续可以卖四两银子,这都有20多两银子了。 赵玄奇这次出来买东西,总共身上都没那么多银子,等于这次回来纯没花钱,还赚了一些银子。 打开小陶罐,一层白色的凝固物质浮现在眼前,赵玄奇心中一动,鉴别之后眼前一亮:“这是……猪油!” 一罐猪油! 这可是稀罕东西。 大周,底层人多半只能吃植物榨出来的油,也就是菜籽油等,甚至吃不上油。 很多人家煮菜根本不会放油,直接就是水煮,味道清汤寡水。 包括二叔家,不煮一些大菜的话,根本舍不得放油。 现在,这一罐猪油可谓惊喜。 猪油炒菜不仅味道很香,而且还补身体,人体适当时候吸收猪油,绝对是有好处的。 除此之外,腊肉跟小鱼干,都是不可多得的大菜,寻常人家一年都吃不上几次,都算是好东西。 “杀人越货真的会上瘾。” “好东西来的太快了,难怪那么多人都喜欢杀人越货。” 赵玄奇感慨。 他沉下心,暗暗告诫自己:“稳住,我要稳住,我以后可不能太浪。” 接下来,赵玄奇在河边躲了几个时辰,等到天蒙蒙亮,他背着行李往沧州城赶去,城门打开的第一时间,成功回到沧州城。 36.婶儿的要求,尊重 天渐渐亮了。 凌晨的风夹杂着些许凉爽。 梧桐街十三号,妇女早早的打开屋门,就坐在院子里候着,明明一夜未睡,却依旧精神抖擞。 “赔钱货。” 赵金财在客厅里骂了一句,又说道:“外面风冷,着凉了我可没钱给你治,回屋子里候着就行,你别往外挪了,再挪就出院门了。” 妇女不听,她抬头看着第一抹晨曦洒落四周,拗气的站起身,搬起身下小凳子,又继续往院门的位置挪动,几乎就坐在院门后面了。 或许是天的确有点凉,女人哆嗦了一阵身子,缩着身子担忧道:“天都亮了,小赵还没有回来,上次这个点儿也该到家了,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别叫丧!”赵金财从客厅走出来,一屁股坐在门槛上,回应道:“侄儿说过,今天他不会回那么早,你着什么急,就知道咒人,没事都会被你咒出事!” 赵金财的面色很平静,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淡,可他那无处安放的手掌还有不断扭动的手指,可见他的内心也不是表现的那么镇定。 只能用责骂的话语,企图让心灵获得安稳。 妇女再也忍受不了这话:“怪我?你还怪上我了?如果不是你让侄儿出去,侄儿怎么会出去?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我可跟你没完!” 就在两人快吵起来的时候。 “咚咚咚” 敲门声传来。 妇女一下子坐不住了。 虽然很想跑过去开门看看外面到底是谁,但是她忍耐住了这种冲动。 当今世道可不安分,她可记得隔壁街道就有人给陌生人开门,一家三口被杀两人,格外凄惨。 不管怎么样,开门的时候,必须要确定外面的人到底是不是自家人。 妇女蹑手蹑脚的来到院门边上,透过缝隙往外看去,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再也按耐不住,扒开门栓,打开大门。 “二婶,我回来了。” 赵玄奇站在门外,身上是大包小包的东西:“快去帮我搬进去,东西有点多。” 没一会儿,在赵金财还有二婶的帮助下,东西全部被放进了屋里。 “小赵啊,我问你。”二婶站在旁边,指着赵金财骂:“是不是你二叔这个孬种叫你又去黑市了?” 赵玄奇看着一脸尴尬的赵金财,又看了看一脸憔悴的二婶,知道有些事儿不能瞒着二婶了。 二婶心细,看似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心里对很多事情都门清着。 上次还能瞒一瞒,就算这次瞒过去了,那下次呢? 有些事还不如一开始就说明了。 赵玄奇道:“二婶,我自个就喜欢去黑市,这都是我自己的主张,只是顺带帮你们带粮食而已。” “你不用太为我担心,如今你侄儿也是有本事的人。” 说罢,赵玄奇当着二婶的面,表扬徒手断木棍。 眼看手臂粗的木棍被赵玄奇轻轻一碰就断裂开来,二婶吓了一跳,马上意识到侄儿这多半是“武者”了。 她哪里不知道武者的厉害呢? 武者,人上人! 二婶沉默好一会儿,叹了一口气道:“你们男人啊,都是做大事的人,做什么事都会很危险,有些事也见不得人,我一个女人不懂外面的事,管不了你们在外面的事,管太多反而给你们增加麻烦。” “既然侄儿你也是有本事的人,那我就对你放心了,以后我不会过问外面这些事儿,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二婶您说。”赵玄奇听着。 只听二婶指着摆在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埋怨道:“外面的事情,我给你们叔侄俩面子,你们怎么做都可以,我都不会过问。” “但是家里的事情归我管,只要你还在这个屋子里,只要你还没有走出这个家门,你都得听婶儿的,你都得把婶儿的事情先做好。” “婶子做好了饭菜,你走之前必须把晚饭吃完,如果不吃完不准走。” “其一,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其二,这是对婶子的尊重。” “就算没时间吃饭,行,别瞒着我离开,别找借口离开,不然婶儿以为你回黑虎门安全了,结果你却没有回去,而是在外面做大事…” “如果这样,万一哪天你真出什么事,婶儿恐怕都不知道事儿,你说我怎么睡得着觉?” “我尊重你们叔侄俩在外面的事儿,我希望在家里你们叔侄俩也尊重我。” “二婶,我知道了。”赵玄奇低头认错。 二婶很强势。 但是这是二婶的家。 说到底,赵玄奇也只是一个投靠过来的远房亲戚,你过来就必须按主人家的想法行事,必须得尊重主人家。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确有些没有顾及到二婶的感受,也没有尊重到二婶。 就像很多事情都会刻意瞒着二婶,避开二婶,把二婶当一个外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来去如风。 如果换在赵玄奇前世那个故乡,客人上门拜访,女主人如果已经在厨房把饭菜做好,想要热情招待,结果等出来的时候发现客人不告而别,那么下次客人如果再来上门,那可是会被女主人打出门去的。 “礼”不仅要对外人,更要对亲人。 就像二婶说道,她不会管外面的事儿,她尊重男人,但是家里的事儿,两个大老爷们,也得尊重她。 尊重是相互的。 “好,婶子记住你的话了,下次如果你上门还不告而别,可别怪婶子翻脸不认人。”二婶眼见赵玄奇答应,这才松口,偏过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赵金财,这才离开。 后者拉拢着脑袋,一句话也不敢吭声。 “叔,没想你也有认怂的时候。”赵玄奇讪讪一笑。 赵金财没有在意,男子汉大丈夫能伸能缩,一个女流之辈,让让又能如何,不满道:“你别怪你二婶管的多,她只是担心你,昨夜我还眯了一下,你二婶可是一晚上没合眼,一晚上都在怪你不告而别,我可是被骂了一晚上……” “下次你走的时候好歹给这女人告个别,按她的话来说这是尊重,呵,女人就是麻烦。”赵金财又止不住的吐槽。 赵玄奇笑了:“叔,我帮你把粮食买回来了,而且这次也收获了一些其他东西,你来看看。” 37.心细的赵胡氏,回黑虎门 赵金财起身,查看这次赵玄奇带回来的收获。 他先是打开最大的袋子,装着粮食的那个袋子,止不住惊讶道: “乖乖,这是小麦米,而且还是中等质量,至少有50斤吧……”他抓着小麦米,感受着上面属于粮食的芬芳。 赵金财一下子顿住身体,他知道自个给赵玄奇的只有六两银子。 本意是买低层次一点的高粱米,买个50斤不成问题。 再不然,买小麦米也行,买便宜一点的低等质量就行,也可以买个三十斤左右。 但是他没想到赵玄奇会买中等质量的小麦米,并且还是五十斤。 五十斤中等质量的小麦米可不是六两银子可以拿到手的。 这至少得十几二十两银子才能到手啊! 赵金财就要回里屋去拿钱,却被赵玄奇拦住了。 赵玄奇抓住二叔的手,认真道:“二叔,你下次如果再这么见外,我保证我不会再来了。” 赵金财脸色复杂,却也没那么矫情,一下子想开了:“好好好,我就当你孝敬我的,我侄儿也是有出息了。” 赵玄奇脸色缓和些许,露出笑容,走过去从另一个袋子里拿出四把刀,把三把刀拿给赵金财:“叔,我用一把刀就行了,多了也不好带走,这三把刀你拿在家里防身,好生藏着,万一有什么事儿,至少也有点翻脸的底气。” “对了,我听说城西那边出了什么爱好剥皮的魔道武者,你可千万别往那边去,也别让二婶往那边路过,那边危险!” 接下来,赵玄奇把小鱼干、腊肉、猪油一一拿出来,顺带特地警告赵金财城西那边危险,有魔道武者出没。 “好,我晓得。”赵金财点点头,把重点一一记在脑海里。 …… 上午。 赵家炒腊肉的香味飘出去很远。 整个梧桐街都弥漫在肉香当中。 “好吃,二婶煮的菜可真好吃。” 赵玄奇连干三大碗饭,吃得津津有味。 旁边,赵金财更是吃的满嘴流油,拿出一小杯酒,抿了一口。 按照他的话来说,就算再穷,也得喝一口酒,不为别的,这东西解乏。 每日在牢狱里面面对阴沉的囚犯,还有阴沉的空间、变态的罪犯,如果不喝酒,那得疯掉。 二婶在旁边笑,给赵玄奇夹上一大块肉:“哪里是我煮的好吃,还不是你带来的腊肉好,还有猪油、精盐,有这些东西,炒鞋底子都香,这都是你的功劳。” 赵家其乐融融。 饭局中,赵玄奇得知了二婶的名字。 准确来说她没有名字。 这个时代,女人地位底下,一般姓什么就会叫什么氏,嫁给夫家之后还会加上夫家的姓。 而二婶姓胡,嫁给赵金财之后,大家都叫她“赵胡氏”。 赵玄奇不由得汗颜,上门那么久了,自个才知道二婶的名字,实在是不应该啊。 …… 待饭后。 赵胡氏端着一碟小腊肉出门。 一一敲开左邻右舍的大门,给邻居们送上一口腊肉。 送的不多,主要是尝尝鲜。 赵玄奇在巷子里都能听到二婶与邻居招呼的声音。 “哎呦,赵胡氏,这是腊肉啊,这东西可稀罕着,你自家吃就行了,怎么还给我这边送呢?” “大家都是街坊邻居,我送的也不多,你尝一口就是,这可是我侄儿从黑虎门带来的好东西。” “你侄儿在黑虎门做甚活计?” “我侄儿啊,也就是个不起眼的杂役,不过认了个有本事的义父,倒也有了点本事,您瞧,除了这腊肉,还送了一些其他的肉菜过来,我俩口子倒是拖侄儿的本事有口福了。” 赵胡氏一一招呼邻居,说话的时候嗓音很大,整个巷子都能听见。 赵玄奇在院内,不得不感慨二婶心细。 别看二婶嗓子那么大,就跟炫耀似的,其实里面思考的东西多着去了。 其一,这个时代可没有抽烟机,地方也小,炒菜的时候油烟味很足,基本上谁家炒味儿重一点点的菜,整个巷子都能闻见。 偶尔吃一两次肉还好,如果煮多了,难免招人惦记,怀疑你这肉来路不明。 与其瞒着,让有些人惦记。 倒不如敞开天窗说亮话,告诉你我家就是有这些东西! 二婶这话,点明了肉是侄儿赵玄奇那边带来。 其二,装腔作势,扯黑虎门虎皮。 赵玄奇是黑虎门的人,这是事实。 赵玄奇认了一个义父,这也是事实。 别人稍微一打听就会知道这些事情是真的。 但凡一脑补,就会认为赵家在黑虎门有不匪的关系。 黑虎门可是沧州城一流门派,稍微把这点背景关系摆明白,好叫大家知道赵家不好惹,以后不敢随意欺负赵家,会给赵家面子。 其三,赵玄奇这个黑虎门背景的侄儿会照顾赵家,这次带来的好吃的肉菜大菜,那么下次还会带。 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好东西带来,赵家日子会越来越好,可别怀疑赵家是偷来的,别自找不痛快。 其四,分菜给大伙儿吃,与邻为善,接地气,处理好关系,获得街坊邻居的好感,不招惹大家的敌意还有嫉妒。 在这个世界上只要你态度好,那么就能解决三分之二的麻烦。 谁家还没有个麻烦事?远水救不了近火,真发生什么大事街坊邻居帮一手,指不定就能把大麻烦给提前解决。 相比于可能存在的麻烦,好处更多。 ‘二婶还是很厉害的。’ ‘平常没什么存在感,好像也不在乎很多事情,给人粗心大意一样的感觉,但其实心细着很呐。’ ‘很多事别想着糊弄二婶,她心里门清着……’ 赵玄奇看着二婶跟街坊邻居笑眯眯的聊天,一副友好相处的表现,不由得感慨二婶心很细。 …… 待赵胡氏回来之后,手里竟还拿着几个腌萝卜。 赵胡氏笑道:“这是隔壁铁匠铺的好东西,酸萝卜,那王铁匠硬塞在我手里,推脱都推脱不掉,只能带回来了。” “我跟你们讲,这东西配着小鱼干才好吃,今晚你爷俩有口福了。” 晚餐。 饭桌上多了一道菜:酸菜小鱼干。 小鱼干配上酸萝卜片,再加上一些地里的野辣椒,放一点猪油,在锅里爆炒几下,香味扑鼻,酸爽入味。 最主要的就一个点:下饭! 这一顿,赵玄奇差点把自个的舌头都吃进去了,恨不得把碗都舔个干净。 几大碗下肚,肚子圆圆滚滚。 ——差点饿死过的人,在吃的这方面总没个数。 “爽。” 赵玄奇倒是有些尴尬。 他的饭量太大了,再在这里呆几天,叔叔婶婶怕是要被自己吃穷。 于是,吃饱喝足就好,赵玄奇告别二叔二婶,带好东西,回归黑虎门。 …… ‘我请假了三天时间。’ ‘在二叔家住了一天,去乱葬岗花了一天,去黑市又花费了一个晚上,现在已经是第三天。’ ‘今日必须回黑虎门报道,否则按照叛宗处理,后果严重。’ ‘杂役杂役,人下之人,便是如此不得自由。’ 赵玄奇离开家门,朝着黑虎门赶去。 路过一条街道的时候,他看见粘贴在公告上的一张告示,下意识一撇,呆住了。 【三韩十二街,剥皮武道魔头再次作乱,祸害一家十三口,全家老少无一活口。】 【西街木匠铺一家五口剥皮而死,皮肤不翼而飞,未有踪迹。】 【七名巡夜士兵横死,一名武者领队暴死,皮与肉皆失,死不瞑目。】 【……】 【朝廷已派遣武道强者追杀‘剥皮人’,该魔道武者作恶多端,若有人目睹可疑人物,或有相关线索,可向朝廷提供,必有重赏……】 ‘这才几天时间,那变态又做出那么多凶案吗?’ ‘一开始还只是祸害普通人,从最近的作案来看,现在已经开始对武者下手了,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啊!’ ‘嘶,我得远离这边街道,赶快回黑虎门,回去后就不出来了,外面太危险了。’ 赵玄奇加快脚步,返回黑虎门。 这次外出,收获满满,先是武功秘籍已经到手,而且又有蜕变珠蜕变灵液这种持续性发展宝物…… 闲着蛋疼才会在外面逛。 沧州城内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武道门派了,只有武道门派之内有十足的安全感,黑虎门乃是最强的三个武道门派之一,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此了。 他决定了,这‘剥皮人’不被抓住,他就不会再出门! 38.黑虎门,处理关系 黑虎门。 净坛小院。 “咚咚咚。” “进来。” 赵玄奇推门入屋,便见吴老正在缝补衣裳,老人家坐在小板凳上,把那些破烂的衣服缝补整齐。 不得不说,吴老那么大的年纪,针线活依旧如此灵活,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爹,我回来了。” “我还还以为是张河、李大山那俩人呐,没想到是你小子,你小子玩够了吗?”吴老放下手里的活计,抬起头笑眯眯看过来。 赵玄奇道:“哪是玩儿啊,去办了一些重要的事儿,这不几天没见,想您老人家了,办完事马上就回来了。” 说罢,赵玄奇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走上前递给吴老:“这是给您老带回来的小礼物,您老瞧瞧。” “礼物?”吴老一顿。 他接过盒子。 这是一个褐色的木盒子,看上去平平无奇,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打开一看。 只见盒子里面躺着一卷卷干草丝,青、黄、白三种颜色,草丝中散发着一丝丝清香,特别好闻。 吴老原本不感兴趣的表情瞬间一变。 眼神里露出欢喜的神色。 他用手指头搓了搓烟草,认了出来: “楚济堂的三仙烟草,这个牌子的烟草很好,你小子不错,有心了。” 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 跑旁边拿出一根老烟枪,黑黄的老烟枪都已经被盘包浆了,可见老人家对烟枪的喜爱,拿起烟枪朝台阶里磕了几下,抖出灰尘。 老人家迫不及待的从盒子里取出一点烟草,把烟草放烟枪里面。 “划拉”。 火一点。 狠狠的吸上一口。 满脸享受。 再吐出一道长长的白气。 “好东西!” “这好东西每次都限量,我腿脚不方便,好几次过去都买不到,早就被别人抢完了,没想到第一口是在你这儿吸到。”吴老欢喜。 眼看吴老很开心很满意,赵玄奇提起来的心终于放下,微微松了一口气。 满意就好啊! 这几天赵玄奇请了好几天假,在外面玩了那么久,换成别个杂役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吴老这么做已经很给面子了。 那么,赵玄奇回来的时候,自然得带一点见面礼,懂事一点、上道一点,下次请假的时候才方便。 何况,作为义子,不管去哪里,你脑袋里都得记得“爹”,带一些特产礼物回来,才会让老人家觉得你孝顺,才会有更好的印象。 礼。 什么礼物最好呢? 赵玄奇本身没什么钱,送不了太珍贵的礼物,舍弃“贵”这个特点,那么怎么才能让人满意呢? 答案是“投其所好”。 吴老没事时候就会抽旱烟,经常一个人在屋子里吞天吐地,这是他早就观察到的特点,一直记在心里。 这次,他回来之前特地去楚济堂抢购了一盒子鼎鼎有名的三仙烟草。 一两银子一小盒。 算不上顶级,但也绝对不是廉价货。 尤其是这种烟草还限量,饥饿营销,去迟一点你想买都买不到,比较适合送礼。 果不其然,吴老很满意这次礼物。 吴老满意,赵玄奇花小钱就能做到这种结果,也比较满意,双方都满意。 这就是投其所好,典型的花小钱做大事。 否则专门选贵的礼物的话,恐怕买个五六两银子的贵重礼物都做不到这种好效果。 礼物不能随便乱送。 送得不好,贵也没用,花大钱做小事,划不来。 送得好了,廉价也没关系,那就是花小钱做大事,双方都开心。 “投其所好”才是最好的礼物。 屋内其乐融融。 一副父慈子孝的景象。 …… 当赵玄奇拜见吴老之后,又去院子里找到张河还有李大山二人。 二人一个在洗破衣服,一个在整理废弃垃圾破烂,烈日炎炎下大汗淋漓。 “来,这是给你俩的礼物。” “张河,我记得你说过,你母亲病重,我买了一点清心茶,对病有一点用,而且养神清心,说不定可以让你母亲心情好一点。” “李大山,你这小子喜欢赌博,给你买了个财神木雕挂件,据说是去寺庙开过光的,这玩意可不便宜,希望你转转运。” 赵玄奇又给二人送上礼物。 “赵老大,你可太好了。”俩人着实没想到会有礼物收,而且还十分合他们的胃口,顿时一阵欢喜,连忙上前接过礼物。 “你俩才好呢,这些日子可辛苦你们了,希望你们多担待一下。”赵玄奇客气道。 如果可以的话,赵玄奇也不想浪费钱给这俩人送礼物。 他本身也没有多少钱,能省则省。 但没办法,这钱真省不得。 赵玄奇虽然是吴老的义子,但是本质上也是一个杂役,院里的事也有他一份。 院里的活本就需要三个人一起干,少一个人做事,那另外两人就多一份事。 他请假那么久,即便是帮派允许,二人说不了什么,可事儿却是货真价实的堆在他俩人身上效,一开始或许不会说什么,但时间久了总会有点怨气,总会有些不满。 毕竟,哪怕是吴老这个老大,每天也会帮忙做事,而赵玄奇在这些日子先是养伤,伤好了又出去玩几天,你的面子难道比吴老还大吗? 你除了每个月多分两份钱,把压力给到同伴之外,一点作用没有。 换位思考,赵玄奇换成他俩,赵玄奇恐怕也会有一点怨气。 所以,这次回来他才会客客气气的给两人送礼物,顺带打个招呼暗暗道歉一下。 这样子可以消除两人的怨气,拉近彼此的关系。 换句话来说,就算二人这些日子一点怨气没有,送礼物也没什么不好,至少可以显得更加亲近,更加友好相处。 左右不过是花点钱而已。 花点钱就能消除一些未知的隐患还有矛盾,怎么看都是赚大了。 ——如果不在意这些小细节,哪天半夜被人捂死都不知道。 “赵老大,您可不用那么客气,您为了救吴老,前些日子可受了很重的伤,门派让您休息三个月,这不日子还没到吗?您尽管休息就是了,待您好了之后再来跟我们一起做活就行。” 张河收下礼物,脸上露出笑容。 李大山笑了笑,把财神木雕挂坠挂在脖子上:“承赵老大祝福,我一定会时来运转!” 见两人没说什么,赵玄奇松了口气,心情很好。 …… 39.力翻三倍,气壮一炷香! 五天的时间,几乎是如白驹过隙,没怎么察觉就已经过去。 这天,赵玄奇去就食餐馆花费一点银钱,自费购买一只烤鸡,一只烧鸭,还有几大块熟羊肉等食物,带回房间。 他的房间在吴老屋子里面那个小房间,两个房间是相连的。 此刻乃是饭点,有比较多垃圾需要处理,吴老早就去外面收剩饭剩菜干活,估计得很迟才会回来。 张河、李大山也去外面帮忙干活。 故而,整个屋子里只有赵玄奇一人,外面也陷入清静,不怕被人打扰,一片安宁。 这个点儿,只要反锁门窗,就能隔绝外界一切打扰,就算在屋子里做什么都不会被人发现。 “世道太危险。” “该增强一波实力了。” 赵玄奇反锁好门窗,点燃屋内蜡烛,橘红色火烛迸发,明亮的光芒照亮房间,烛火摇曳,有些温暖。 桌子上摆放着烧鸡烤鸭等血食。 上一次,他加点提升实力,肉身气血提升,随之而来的就是肚子咕咕叫,饿的要死,几乎饿得头晕眼花。 如果不是二婶刚好做好饭,有饭菜可以马上填肚子,他怕是可以把自己饿晕。 所以,以防万一,这一次赵玄奇有了准备。 把这些食物提前准备好,方便待会加点提升实力,气血大量提升、躯体扛不住之时,可以有大量的食物补充气血,消除饥饿。 如此,有备无患。 “先把今天的武功修炼完毕。” 赵玄奇拿起长刀,长刀出鞘,摆开姿势,在屋子里开始修炼“刀箭二绝镇世功”,辗转腾挪,施展功法,颇有一种侠客的威风凛凛。 这门功法每天有五次修炼上限。 每天的次数至少得修炼完毕,不能浪费。 半个时辰之后,五遍修炼次数成功结束,赵玄奇气喘吁吁,深深的吐出一口气,放下刀坐在椅子上休息。 他能够感觉到,体内的气感增加了1分。 ‘单纯靠自己苦修,修炼进度增长的太慢了,每次只增加1点点。’ ‘不过千里之行始于足下,1点点的进步也算是进步,积少成多,时间一长,也会有很大的作用。’ ‘好了,该服用灵液了。’ 现在,进入赵玄奇最喜欢的环节,开挂! 赵玄奇心念一动,蜕变珠震动,五道纹路瞬间暗淡下去,转化成为一滴白色的液体。 就这样,刚刚出现的这一滴蜕变灵液的出现在他的手中,他吞服进肚,大量灵感涌现。 他把所有的灵感都投入‘刀法’之中。 轰! 大量感悟融入心间,刀法进度飞快。 仅仅是这一瞬间,赵玄奇就好像凭空多出来数年时间,这数年之内每天都在刻苦修炼刀法,无论刮风下雨还是烈日炎炎,都不曾间断的那种。 在这巨大的灵感爆发之中,他对于刀法的理解、掌控,更上一层楼,由‘入门’层次,跨越进入‘熟练’层次。 好似推开了一扇门,进入到一个新的世界,这是一个巨大的跨越。 如果说‘入门’乃是刀法小白,妥妥的学徒。 那么,‘熟练’则是质的进步,刀道老手,可以当老师。 妥妥的碾压。 【刀箭二绝镇世功:熟练】 ‘我的身体,也在被改变…’赵玄奇心中一动,他回过神,把注意力放在肉身之中。 此刻,灵液的改变不止如此。 灵液配合功法,发挥的作用相当于1+1>2,变化还在继续。 随着刀法二绝镇世功跨入“熟练”境界。 肉身传来一股酥麻的感觉,他的肉身也在相应增加强度。 气血增加、肌肉记忆、战斗经验,整具身体的强度,全部都在提升。 肉身就好像踏踏实实的锻炼了多年一样,出现肌肉,变得魁梧强壮。 ——与“熟练”境界的功法相匹配的肉身强度! 略微估计,力量大幅度增加,至少增加了三倍力量。 最重要的是“气感”增强,体内的那一丝气流变得更加厚重、粗壮。 如果说一开始的内气是一根针线大小,细密到几乎不可察觉。 那么现在的内气则增长到手指粗细,内气更加厚重,相应的提气战斗爆发的时间大大增加。 一开始大概只能爆气几个呼吸,相当于三秒钟男人,爆发时间太短了。 如今大大提升气感,可以爆气一炷香! 正所谓: “力翻三倍,气壮一炷香”! 赵玄奇眼睛一亮,心情大好。 他在秘籍的注释里面看过这种记载,提到过这种变化,这是踏入“气感中期”的表现。 ‘修为突破了,我由气感初期,到达了气感中期。’ ‘气感中期之后,对于气的感悟更加深刻,除了可以调动体内的气之外,还可以感悟天地之间的气,主动吸收天地的气进入体内修炼吐纳。’ ‘气感初期,只可以依靠修炼秘籍提高内气。’ ‘气感中期,则相当于在这个前提之中,又多了可以吸收天地之气进行修炼的途径。’ ‘二者就是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赵玄奇不由得感慨,仅仅是一个小层次的区别,竟然就有这般强大的变化。 他好奇的放出内气,感悟天地之气,尝试属于气感中期的新功能。 然而, 就是这一感悟。 赵玄奇脸色大变,身体僵硬在原地, 他能够察觉到整个房间之内布满天地之气,这些气流就好像是一湾池塘,而自己就是这池塘中的一条小虾米。 按理来说,屋子里只有他一人,他应该感受不到除了自己的“气”之外的另外的“气”。 可是, 他却清晰察觉到, 屋子里竟然有另外一股气! 仅仅是一秒,这股气瞬间消失不见,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似乎错觉。 赵玄奇相信那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 那是一股充满阴冷还有敌意的气,在察觉到的瞬间他就汗毛倒立,身上的汗毛还没有停下去,他不相信这是错觉。 赵玄奇飞快平静情绪,装作什么都没发现,装作打拳练功,趁机用目光飞快的扫了屋内一眼,顺着刚才感知到的那股气的大概位置不着痕迹看了一眼。 床铺的位置。 他明白,屋里除了自己之外,早已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另外一个人,这个人就在床底下。 床下有人! 40.猜测,‘剥皮人” “咕咕…” 赵玄奇肚子在咕咕叫。 肚子饿到了极点。 这是实力提升之后,带来的肉身空虚,他需要第一时间补充大量的肉食,以此弥补亏空。 放在以往,赵玄奇恐怕已经迫不及待扑在桌上大快朵颐,如同饿死鬼投胎,恨不得连鸡鸭肉的骨头都吃得干干净净。 然而, 今时不同往日。 现在的他站在屋里假装舞刀修炼,纵然肚子饿得咕咕叫,却根本不敢吃了。 ——有个外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藏在了他的床底。 赵玄奇只感觉一阵后怕,背后已经湿了一大片,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如果我今晚没有突破修为,无法发现这个人的存在……’ ‘那么等天一黑,我躺在床上睡觉的时候,床底下这个人就会偷偷跑出来,给我致命一击。’ ‘恐怕到死,我都会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掉的。’ 这还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最重要的事情是,赵玄奇怀疑床底下的那个人不是普通人,很可能是一个武者。 甚至,多半是个修炼魔功的武者! 气感阴冷! 尤其是那股恶意、狠毒的气息,宛若来自深渊最底下的毒蛇,冰冷阴暗,好似一个十足的掠食者。 他自身就是人,对于人的气感有一个清晰的认知,正常人练出来的气感舒展有力,柔和的就像一汪清泉,只有修炼邪功,杀人很多的武者,气息才会如此阴冷邪恶。 一个未知的魔道武者藏在床底下,这叫赵玄奇如何不惊恐呢? 现在,赵玄奇不敢暴露情绪,更不敢轻举妄动,他假装根本没有发觉到这一切,沉稳的舞刀修炼。 脑海里疯狂转动脑筋,思考这人的身份。 ‘到底是谁呢?’ 突然, 他的脑海里掠过一个答案。 ‘剥皮人?’ 这一位‘剥皮人’外号的魔道武者,最近就在沧州城西城那边作案,犯下累累罪行,甚至击杀了一位武者。 最新的信息表示,朝廷许多人正在疯狂追杀‘剥皮人’,剥皮人似乎修为不是特别高,却十分分擅长隐匿,而‘剥皮人’已经不知所踪。 赵玄奇今天回黑虎门的时候还在好奇,为什么朝廷把告示都贴在了黑虎门附近,在黑虎门附近张贴了数量特别多的告示。 现在来看,剥皮人在被追杀的情况下,多半已经逃到了这附近,为了躲避追杀,甚至不得已逃进了黑虎门? 如果真的是这家伙,那就危险了! 赵玄奇记得清清楚楚,‘剥皮人’的战绩很可怕,隐秘的杀死一队夜巡士兵,乃至一个武者修为的小队领队。 能够成为一队夜巡士兵的领队,那个武者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至少也比赵玄奇厉害许多倍。 可就是这样强大的武者,都被‘剥皮人’悄无声息的杀死,剥皮玩乐…… 如此推测,这‘剥皮人’捏死自己,岂不是比捏死一只蚂蚁还简单? 想到这里,赵玄奇突然有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很快冷静下来。 ‘我不可能死路一条。’ ‘如果他真想杀我,他早就出手了,我都进屋那么久了,他都还没有出手,代表他很可能只是想躲藏一下。’ ‘朝廷武者疯狂追杀剥皮人,剥皮人都慌不择路的逃进了黑虎门当中,可见情况危急。’ ‘那么多人的追杀,其不可能完好无损,绝对是受伤了,甚至很可能受了…重伤。’ ‘正因为受伤,他才会连气息都无法全部隐蔽,也因此被我感知到些许……’ 当赵玄奇想清楚床底下那个东西的身份之后,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三个选择。 1.假装不知,悄悄逃离。 2.通知门派高层前来解决。 3.独自解决。 赵玄奇很快排除第一第二个选择。 第一,假装不知道,直接选择逃离屋子,情况会是如何呢? 现在已经是睡觉的时间,赵玄奇害怕贸然离开屋子,容易出现变数,谁知道那魔道武者会不会发觉不对劲,然后突然出手灭口? 其次,就算离开了屋子,这家伙终究没有被解决,这次还好知道他藏在床底,有了防备。 万一下次剥皮人藏在其他地方,盯上了自己,偷偷出手,要把人剥皮玩乐,没有防备之下,恐怕更是死路一条。 贸然离开屋子,那就是转主动为被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反而更加危险。 第二,告知门派。 这就很不现实。 但凡赵玄奇身份地位足够,他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这个选择。 可惜,他就是一个杂役弟子。 又有谁会相信一个底层杂役的话呢? 甚至,他这个杂役都无法与高层搭上话。 找不找得到高层不说。 就算找到了高层,贸然搭话,他怕是会被认为逾越不懂规矩,乱棍打死。 退一万步来说,高层真的愿意听他的话,也相信他的话,选择来房间里看看这里有没有魔道武者。 万一剥皮人在这期间已经转移位置,一众高层扑了个空,发现什么都没有,赵玄奇岂不是必死无疑? 考虑到这些情况,赵玄奇第一时间抛弃这两个选择。 那么摆在他面前的只有最后一个选择: 独自解决。 这个选择可不是赵玄奇贸然思考出来,他不是冒冒失失的人,可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相反,这个看似危险的选择,实则最为安全、最为稳妥,甚至可能给他带来天大的机遇! 原因很简单: 一,剥皮人很可能受伤了,而且还是受得比较重的伤。 其二,剥皮人一直都在被追杀,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估计更加来不及吃饭睡觉,现在又饿又累,状态差到了极点,不得已之下都狗急跳墙逃进了黑虎门,黑虎门可不好惹,一不小心就是肉包子打狗有来无回,显然到了穷途末路。 其三,赵玄奇提前察觉知道剥皮人的存在,敌明我暗,占据了先机。 如今,主动权在赵玄奇手里,而不是在剥皮人的手里。 他完全可以依靠先机,阴一把这个魔道武者! 一个魔道武者,身上会有什么财富呢? 或者,会不会有什么强大的武功秘籍呢? 赵玄奇不敢想象。 危险与机遇并存。 现在那么好的机会,如果错过就绝对不会再拥有。 人死鸟朝天,机会都送到面上来了,如果还继续苟下去那就不是苟了,那就是缩头乌龟。 与其畏畏缩缩,倒不如拼一把! ‘干了!’ 赵玄奇心中一动,有了主意。 41.绝美,拔刀【求追读!求追读!】 “肚子好饿啊,不练了,饿死我了,先吃饭再说。” 赵玄奇开口咒骂一句,把刀放在腰间别着,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围着桌子开始吃饭吃肉。 他坐位并不是随便乱坐。 而是特地选择一个合适的方位: 背对床铺。 这个动作十分冒险,谁也不知道背对床铺的时候,剥皮人到底会不会跑出来袭击人。 故而,赵玄奇坐下来的时刻万分小心,看似注意力都在吃饭上面,其实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背后。 如果有什么异变,他第一时间就会逃跑! 好在,没有异变。 他清晰的察觉到床铺那边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如此,赵玄奇松了一口气。 他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简单的吃了几口饭菜,稍微补充一下体力,缓解肚中饥饿。 然后,悄悄从怀里拿出一包药粉。 ——这包药粉乃是逃荒的时候,击杀那两个煮粥人获得。 当时两个煮粥人在锅里放有药粉,赵玄奇仅仅是把有毒的粥给一个煮粥人吃,不一会儿那人就毒发身亡。 可见,这药粉十分剧毒,而且见效快。 即便不知道那两人到哪搞来的如此厉害的药粉,但也可以确定这药粉绝对不简单,赵玄奇一直都把这包药粉贴身佩戴,当做一种底牌。 原本还以为没机会使用了,现在来看,此刻就是最好的机会。 赵玄奇本就是背对床铺而坐,借助身体的阻挡,同时用衣袖进一步遮拦,他悄无声息的把药粉撒在鸡肉、鸭肉等食物上面。 ‘这家伙身受重伤,饥肠辘辘,估计忍耐不了多久。’ ‘这一桌子好菜,对他来说绝对相当于救命稻草,我不信他不心动。’ 当赵玄奇把毒下好之后,他站起身,假装咒骂一句: “忘记拿酒了。” “这点饭菜酒肉都不够吃,再去外面拿一点酒肉回来,吃个痛快!” 说罢,赵玄奇慢悠悠的朝屋外走去。 他看似走的洒脱,实则浑身肌肉都已经紧绷,提防剥皮人出手。 好在,直到赵玄奇离开屋子,把屋门锁住,那家伙也没有任何动静传来,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赵玄奇躲在门外角落,松了一口气。 ‘他没有出手,我活着走出来了。’ ‘现在就看他会不会中计了,如果他没中计,我什么都不要管,今晚要多远就逃多远。’ ‘如果他中计了,呵呵……’ 赵玄奇躲在角落,这个时代的屋子都是木屋,比较简陋,有特定的缝隙可以从屋外观察屋内,也可以找个好的地方一戳窗户纸,同样可以神不知鬼不觉观察屋内。 他默默观察屋内的情况。 时间一分一秒流去。 一炷香。 两柱香。 三柱香。 好一会都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屋内,一切场景正常。 就在赵玄奇以为那东西不会有任何动静传来的时候。 突然, 床铺动了。 仅仅只是简单的动了一下,立刻就又恢复平静,就好像是一个错觉。 ‘好谨慎的家伙。’ ‘绝对不是错觉,他刚才绝对动了一下。’ ‘这应该是在试探,试探周围的情况……’ ‘他按耐不住了,等他试探完毕,他绝对会出来的。’ 赵玄奇大喜。 果不其然,接下来床铺又动了几下。 似乎觉得屋内安全了,床底下一个人影缓缓的钻出来。 这个家伙,似乎修炼过什么特殊的身法,看上去走起来很慢,却给人一种怪异的轻飘飘的触感,就像纸人一样飘动,以一种非常快的速度趴在桌子上,抓起烤鸡、烧鸭、羊肉等肉食,直接往嘴里塞,大口朵咽。 也就这一刻,赵玄奇终于看清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的目光中露出掩盖不住的错愕。 这竟然是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完美漂亮到极致的女人。 女人的脸蛋十分精致,精雕玉琢,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倾国倾城。 肌肤雪白,宛若浑然一体的白玉,没有任何血色。 窈窕婀娜,体态苗条,穿着一条淡青色长裙,胸前挺拔,鼓鼓囊囊,给人一种似乎随时可能破衣而出的触感。 赵玄奇眼中没有任何欣赏,反而是……恶心。 这女人美得太不正常了! 眼睛、鼻子、嘴巴… 脸蛋上各个器官哪怕是单独放在一个地方都很漂亮, 然而当它们汇聚在一起, 却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古怪。 包括手臂,玉颈,腰部,各个器官都十分完美,拼凑在一起更是完美,美得惊心动魄,美得触目惊心,却总给人一种古怪的错觉。 就好像,把不同美人身上最完美的一个器官摘下来,强行拼凑在一起的触感! 赵玄奇仔细一看,还能看出女人皮囊身上有着一条条黑线,明显是用针线缝起来的! 结合到关于‘剥皮人’的事迹,他对于这一个家伙的变态行为有了猜测: ‘没想到剥皮人魔道武者,行事如此凶狠变态,竟然会是一个漂亮的女人。’ ‘她修炼的功法似乎可以嫁接他人的皮肤器官。’ ‘难怪她做的案件都是杀人剥皮,看似是变态,实际是有迹可循,专门挑选家中有漂亮女子的家庭出手,杀人剥皮,把女人漂亮的皮肤或者器官移植在自己的身上。’ ‘精挑细选很多漂亮的部位,把这些器官补位缝缝补补,伪装在自己的身体当中,以此来满足畸形的美感,追求美丽。’ ‘每次都把人灭门,把所有人都剥皮,混淆视听,估计就是想掩盖她的意图,掩盖她移植器官的行为。’ ‘别人以为她只是一个变态的魔道武者,爱好剥皮,无法探查出她真正的目的。’ ‘等她杀够人了,自身也变得足够美丽漂亮,随便往哪个地方一躲,谁能猜到她会是穷凶极恶的剥皮人呢?’ 赵玄奇确定,屋内的这个女人,多半就是最近在疯狂作案的剥皮人。 这个家伙身上披着的是许多漂亮女人的器官补位,也难怪会如此美,却美得让人觉得不协调。 此刻, 屋内的女人吃得津津有味。 饭菜被一扫而空,鸡鸭的骨头全部都被吞了进去,可见其对血食的需求。 随着肉食进肚,女人的状态恢复些许,肉眼可见的精神好了许多。 吃完食物,女人并没有重新躲回床底,她缓缓踮起脚尖行走,来到门后,隐藏所有气息,就这样躲在门后! 她就像张开利爪的怪物,等待着进门的人。 ‘她恢复了力气。’ ‘她想偷袭我。’ ‘哼,如果你从窗户那边逃走也就罢了,你不逃走就算了,偏偏还想偷袭杀了我,’ ‘我收回我的话,你这家伙的确是个变态,看来你把别人全家灭口也不全是伪装目的,杀人是你的爱好啊。’ 赵玄奇心中冷笑一声。 这家伙哪里知道,赵玄奇压根就一直没有离开,始终都潜藏在大门之外呢? 现在,两人只有一墙之隔。 如果把墙壁拆掉,两人将会面对面。 赵玄奇压低呼吸,心脏的跳动变得格外缓慢,哪怕是一丝动静、一丝气息都不敢泄露。 他在等… 等待时机。 等待一个最完美的出手机会。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陡然,门后的女人身体一颤,疯狂的哆嗦起来,嘴里发出一丝低沉的痛呼:“啊…” 毒发了! 就是现在, 赵玄奇拔刀而出! 42.专攻弱点,难以越级 机会稍纵即逝。 赵玄奇抓住了这个机会,飞速拔刀砍去。 “死!” 这一刀灌注了赵玄奇所有的力气,一刀破开大门,直直砍向其后的女人! 【刀箭二绝镇世功】。 分为“刀绝”“箭绝”两个篇章。 赵玄奇只学习了“刀绝”,也就是一门被称之为“十三玄门快刀诀”的法门。 这一刀可谓势大力沉,又迅如闪电。 女人本就没有料到外面有人,再加上身体重伤、中毒,几个buff叠加之下,根本来不及躲开,只能努力撤开半个身子。 “轰!” 一刀命中女人的肩膀,刀卡在了肩膀的骨头里。 “啊…” 女人发出呜咽的声音,痛得她眼泪都流出来了,被刀上传来的巨大力量压垮在地,半跪在地上。 如果是一般人,在这种疼痛之下恐怕早就惨叫出声,然而她竟然硬生生将惨叫憋了回去,只发出一声轻哼声。 她的反应很快,当即伸出那双窈窕的手紧紧握住长刀、卡住长刀,企图把长刀控制住,否则这把刀继续用力会把她的脑袋都削下来! “好大的力气!” 赵玄奇瞳孔一缩。 他想要把刀收回,可却根本拔不出来。 甚至,长刀上袭来一股恐怖的巨力,势大力沉,在这一股怪力的涌动下,长刀都差点脱手了! 女人嘴角露出狰狞的笑容,半跪的身体缓缓站起来,双手死死抓住长刀,用看待猎物的眼色审实赵玄奇。 即便中毒,即便重伤,即便虚弱,这家伙的力气依旧比赵玄奇大了许多倍,呈现出碾压状态。 ——这家伙到底什么修为?凝息?三合? 赵玄奇头皮发麻,又不可能弃刀而走,就在他不知所措之际,鬼使神差,他神来一招,右脚下意识用膝盖狠狠的顶了出去。 这一顶,重若千钧,直接命中女人最为脆弱的部位。 如果敌人是男人,哪怕是再凶猛的男人,也绝对鸡飞蛋打,瞬间失去战斗力。 可惜,这是一个雌性,抵抗力比男人强多了。 即便如此,女人依旧痛得龇牙咧嘴,体内的毒素压抑不住,本就深受重伤的躯体更加遭受到创伤,嘴巴一张大口大口的吐血。 痛! 好痛! 下体传来猛烈的撕裂感。 这一下直接把画皮女的戾气彻底激发。 她瞬间把长刀从肩膀中拔了出来,一只手就像铁箍一样死死卡着长刀,另一只手腾出空间朝着赵玄奇脑袋抓来! 如果命中,脑袋绝对就会像鸡蛋一样被抓爆! 然而, 相比于这一套动作。 赵玄奇的动作更快,无他,他的招式更为简单,他故技重施,膝盖以更快的速度再次顶了出去。 并且,他积聚出大半内气在膝盖上面,这一击可谓快如闪电,又重若泰山! 甚至,产生了破空声。 尤其是正中目标时传来的巨大声音。 “轰!” 一声巨响。 女人绝美的脸蛋扭曲到了极致,弱点打击之下,好似五雷轰顶,下身好像杀入一个炮弹,痛入骨髓,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了下去。 这一下,女人便彻底握不住刀了。 赵玄奇趁机挥刀就砍! “咔嚓!” 一刀! 两刀! 三刀! 一连三刀砍出! 长刀命中脖子,在这恐怖的几下斩击之下,剥皮女脑袋和脖子瞬间分家。 脑袋好像一个皮球,咕噜噜一阵,滚到了旁边,绝美精致的脸蛋上美目大张,死不瞑目。 而娇嫩的身体站在原地不断抽搐,淡青色长裙裹住的丰满身体沾染鲜红色血迹,随后…倒地。 赵玄奇脱力的坐在地上,气喘吁吁,靠在墙壁上,双手发抖,估计已经肌肉拉伤,这是用力过度的表现。 …… 休息好一会儿之后,赵玄奇逐渐缓过神,身上渐渐好受许多。 他有些不真实的呢喃着:“我…赢了?” 鼻子里传来血腥味,女人的尸体静静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长刀上还残留着一些血迹,顺着刀口留下。 赵玄奇这才确定:自己真的赢了。 一个修为不弱魔道武者,被他设计给反杀了! 这可是越级战斗,他的修为不过是气感中期而已,不入流中的不入流。 这个女人至少也得是凝息或者三合境界。 凝息、三合境界虽然也是不入流武者层次,但是这剥皮女不是一般的武者,杀了很多人,战斗经验丰富,漂亮的外表也极具迷惑性,恐怕在不入流武者里面都算是最为顶级的存在。 相对于这种魔道武者, 赵玄奇只不过是一个依靠蜕变珠开挂,短时间强上“气感中期”修为罢了,修为还比别人弱。 可以赢完全是占据了先机还有趁人之危加下毒,不然光明正大的对打,怕是被人家一招秒杀。 赵玄奇有了一个深层的感悟: ‘越级作战不可取。’ ‘大周的武道阶级森严,如同天堑。’ ‘我从气感初期到达气感中期,突破一个小层次而已,就可力增三倍,气壮一炷香,一个小层次突破都有如此剧烈变化。’ ‘何况是一二个境界的差距?’ ‘日后,若是遇见修为比我高的武者,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若是为敌,可以偷袭就绝不正面,可以下毒就绝不光明磊落。’ ‘男子汉大丈夫堂堂正正才算是君子,我做不了君子,君子就让别人去做吧,我只想活下去,活得更久!’ 赵玄奇想明白这些事情之后,飞快从地上爬起来,既然力气恢复了,那就得马上干活! 他看着狼藉遍地的屋子,暗道不妙。 “时间不早了,吴老他们应该快回来了,我得在他们回来之前收拾好屋子。” 当务之急,是把屋内的卫生搞好。 赵玄奇开始打扫卫生, 把周围的血迹扫一遍, 再用水冲洗一遍屋子, 把屋子里面来了一个大扫除,清洗个干干净净。 更是把尸体装进袋子里面,找个墙角挖坑埋下去,埋的很深,防止被人发现。 小个时辰之后,赵玄奇成功在吴老等人回来之前,提前把屋子的卫生清洗完毕,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只不过,卫生是搞好了,被刀劈砍破损的大门却无法复原,摇摇欲坠。 不出所料,遭到了吴老的责骂还有怪罪,勒令赵玄奇以后不准在屋内练功,罚钱把屋门修好。 好在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状况,没有人会想到一个魔道武者潜入,更没有人会想到赵玄奇这么一个底层杂役弟子,悄无声息把这位魔道武者杀死。 这让赵玄奇松了一口气,破门而已,修补花不了多少钱,只要不被发现秘密就行。 ——与这次的收获相比,这点损失算不得什么。 … 43.颜如玉,吴老出事 第二天。 赵玄奇趁没人的时候,偷偷去床底下拿出这次的战利品,查看收获。 剥皮人作为魔道武者,杀了好一些人,手段狠辣,自然不可能什么都没有。 赵玄奇在处理尸体的时候,摸了一下尸体,收获匪浅:一个钱袋子,一本特殊纸张制作的泛黄书籍。 其中,打开钱袋子一看,里面零零碎碎躺着许多碎银子。 最为惹眼的东西是六个小银元宝! 一个小银元宝相当于十两银子,六个小银元宝就相当六十两银子,着实是一笔巨财。 再加上零零碎碎的其他碎银子,赵玄奇数了数,这一个钱袋子里面总共装了六十八两银子! 这些银子,可是一笔绝对的巨款啊! ‘不愧是魔道武者,她是一个铜板都看不上啊,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至少都是碎银……’ 赵玄奇见钱眼开,他身上可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多钱。 收好钱袋子,赵玄奇把目光看向最后一件物品:一本泛黄的书籍。 打开一瞧,果不其然是一本功法! 看完之后,他的目光露出诧异的表情,既有开心,又有古怪。 实在是这本秘籍有些不知如何评价,说它没用吧它又有用,说它有用吧它又很鸡肋。 这本秘籍名叫【颜如玉】 根据上面的信息,这本功法修炼之后,可以让修炼者皮肤变得更好,也可以消除身上的伤疤,让人精气神看起来更加好,修炼高深的层次,绝对可以让外貌更上一层楼。 这本功法特别难修炼,很难入门,格外考验天赋还有悟性,一般人可修炼不了。 故而,这本功法只能算是一本低级功法。 如果不是因为修炼难度太大,看在其改造外貌的功能下,或许可以评价一个中级秘籍。 ‘修炼难度大?考验悟性?’ ‘我有蜕变珠,利用蜕变灵液增加悟性,天下就没有什么我修炼不了的功夫,这本秘籍我应该可以修炼。’ 赵玄奇想了想,却决定不修炼这本功法。 原因很简单。 1.不知道这本功法真假,还需要确定真伪之后才能修炼,拿到一本功法就立刻上手修炼的话,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2.他只是一个杂役弟子,长的平平无奇,从人海中来从人海中去,不会惹人注意,不会引起他人注意,可以省去很多麻烦事。 身份低,皮囊好,这绝对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3.皮囊华而不实,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全力提升其他战斗功法了,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赵玄奇选择封存这本功法,内心暗骂倒霉。 ‘太穷了。’ 剥皮人不愧是女人啊,女人才会对这种功法特别感兴趣。 你身上好歹带一点战斗功法,剥皮方法,身法也行啊。 相比于这个,赵玄奇还是更喜欢战斗功法。 …… 半个月的时间,眨眼而过。 算起来,赵玄奇的三个月养伤假期早就结束,不得不开始干活,这段时间他的日子变得朴实无华。 每日都在吴老的净坛小院里面做事。 洗衣,缝衣,收拾剩菜剩饭。 除此之外,还有每日五遍的练武。 可惜,他的天赋着实不咋地,加上根骨早就固定的原因,半个月来都没有获得什么太大的成果。 日子平淡而舒适,就像平淡的白开水一样,没有半点波澜。 好在,倒也充实。 “快来帮忙,今儿我们不去帮派餐馆吃饭,我们自己煮。” 吴老走进院子,手里提着大袋小袋,招呼正在洗衣服的三人,手里还拿绳子牵着一只羊。 赵玄奇走上前帮忙拎东西,眼睛一亮:“一只鸡,一只鸭,还有一头羊,看来今天咱们有口福了。” 张河立刻准备柴火。 李大山在旁边磨刀霍霍,准备杀鸡宰羊,他哈哈一笑:“哈哈哈哈,还是吴老好啊,又给我们开小灶了。” 平常,杂役弟子统一在餐馆就食,基本都是稀粥还有白菜叶子,简陋的不能再简陋。 有时候去的慢了,甚至连稀粥都没得吃,只有一口冷汤,配着又硬又多沙子的高粱饼凑合着一餐。 杂役弟子地位最为低下,根本不可能有什么好的伙食,外面饿死的人那么多,这里能给你一口饭吃你就谢天谢地了! 这些食材,基本都是吴老自费,给院内的三个杂役弟子开开荤。 只不过,放在以往三个月才会开一次荤,最近开荤的次数…似乎更加频繁。 张河明显看出来原因,他把铁锅洗干净,放在灶台上烧水,看向赵玄奇笑道: “赵老大,我俩倒是托了你的口服啊,如果没有你,这些日子开荤的次数恐怕没有那么多。” 李大山却是摸不着头了,见吴老回屋子休息,他问道:“吴老开荤是为了赵老大?” 张河解释道:“赵老大这些日子每天做完事都会刻苦练武,练武特别消耗体力血气。” “如果每天只吃稀粥还有菜叶子,养分补不上来,恐怕不仅没有作用还会伤到身体,吴老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多半把这看在眼里了,你没发觉到这些日子开荤的次数很多吗?” 李大山彻底明悟过来,一下子对赵玄奇生出一些感激:“原来如此,我倒是忙坏了,没有思考此中细节,还是托了赵老大的福啊,跟在你旁边什么都不做就能吃香的喝辣的,我认定你了赵老大,哈哈哈。” 赵玄奇在旁边,听着这两小子的打趣,笑着骂道:“要感谢也得感谢吴老,咋还感谢上了我了,你们这是要捧杀我啊,实在坏!” 嘴里这么说,他心中的确对吴老更加感激。 吴老面冷心热,看似不在意别人,其实心里该关心的绝对会关心到。 这些日子以来,赵玄奇每天练武,吴老虽然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大张旗鼓的提供指导,但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默默的改进伙食,甚至还特地买了一些药草放进去炖煮。 也正是如此,赵玄奇吃得很不错,每日的练功才能更好的进行下去。 否则的话,以他低微的身份,还真不好明目张胆的吃这么多肉食。 身份低,你身上有钱都不好拿去花。 财不配位,你就算是去花钱,人家都会认为你这钱来历不明,徒增惦记,容易招惹麻烦。 而没得吃,只会越练越弱! “好了,把老母鸡炖起来,我这里有一包草药,可以补补身体。” 吴老在屋里翻腾一阵,找出来一包药草,亲自放进炖鸡的煮锅里。 不一会儿,院内传来一阵香味。 “好吃啊。” “真好吃,如果每天都能吃到鸡肉,就算是少活十年我也愿意。” “你想得到美,如果是我的话,少活20年也行啊。” 张河还有李大山一脸满足。 在他俩看来,鸡肉就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愿意用大把的寿命换一个吃得饱。 吴老笑了笑,他的年纪比较大,吃不了太多,仅仅是喝了几口汤就没在吃饭。 他用筷子把鸡腿卸下来,全部放进赵玄奇的碗里,又把草药叶子全部装进一个碗里,嘱咐道:“先把鸡腿吃完,吃完之后把这碗草叶子全部喝了,都是补气血的草药,炖煮之后留下来的都是精华,不能浪费。” “好。”赵玄奇心一暖,默默开始喝汤。 …… 就这样,接下来的日子朴实无华,赵玄奇默默积累蜕变灵液,每隔五天服用一次,修炼武功,争取早点变强。 原本以为日子会一直平淡下去。 然而,这一天,意外出现,一切的平静都被打破。 吴老出事了! 44.小人物没有犯错的机会 这天。 赵玄奇正在院内缝补衣服。 旁边,张河则是认真洗衣服,二人分工合作,倒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至于李大山,跟随吴老去就食餐馆收拾剩饭剩菜去了。 就在这时, 院门被推开,李大山还有吴老回来了。 “吴老,您这是怎么了?”张河抬头一看,最先发现问题。 赵玄奇放下手中的活,把目光投过去。 只见吴老鼻子不停在流血,只能用一块手帕捂着,手上还有脸上都是鼻血。 脸上还有头发上都有一些剩饭剩菜的痕迹,汤水跟饭落在身上,格外凄惨。 尤其是走路一瘸一拐,还需要李大山在旁边搀扶。 这一幕让人大吃一惊。 李大山当即跑过去搀扶吴老,赵玄奇从屋子里拿出干净的帕子给吴老擦脸,担忧的慰问几句之后,马不停蹄的去柴火堆捡起木材,在灶台中烧火烧水,那么脏,总得洗个澡了。 这个时代的热水不是想要就要,柴火也是一笔珍贵财产,只有需要热水的时候,才能烧水。 吴老已经有两个人搀扶了,就算过去,那也只能站在边上,看起来就像个闲人,容易惹人不快。 倒不如递个帕子擦把脸,慰问一句,然后急急忙忙的来劈柴烧水,把自己衬托的像个忙人一样,更容易惹人好感。 人不能死脑筋,得有一点眼力见,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得做什么,怎么样才能把事情做的让人满意,也是一门学问。 张河明显也是一个有眼力见的人,帮李大山把吴老扶进院子之后,又是搬凳子让人歇息,又是去端茶倒水,好生关心伺候吴老。 当吴老坐在凳子上歇息好之后,李大山一脸悲愤,这才当嘴筒子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 原来,今日李大山跟吴老一起去就食餐馆收拾剩饭剩菜。 原本事情还干的好好的,不知咋的,两个内门弟子竟然在食堂里打了起来。 赢的那个内门弟子把另一个人揍的鼻青脸肿,然后扬长而去。 输掉的那个弟子气不过,可偏偏又打不过人家,又有那么多人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像个猴子一样,一时更加生气。 随后,他也没有什么心情吃饭,去大桶里倒饭菜,吴老正好在旁边收拾剩饭剩菜,没有缘由的,那内门弟子把怒气发泄在吴老身上,直接把饭盆扣吴老脸上,又踹了一脚吴老,然后骂骂咧咧的走了。 走的时候还说什么‘老不死的就知道看我笑话,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十分凶狠。 看那表情都差点要把吴老吃了。 一个内门弟子,力气很大,吴老的脸直接被饭盆子扣得破相了,鼻血一直在不停的流,腿也被踢瘸了。 这完全就是飞来横祸! 活儿也干不成了。 李大山只能搀扶吴老回来。 李大山愤愤不平道:“那个内门弟子叫皇甫奇,打不过别人是自己本事不行,不去敌人身上把面子找回来就算了,反而迁怒于其他无辜的人,就是一个混蛋!” “强者向更强者挥刀,弱者向更弱者威压,吴老纯粹是被人当泄气的工具了,这种人不配成为一个武者。”赵玄奇跟着附和一句。 “竟然敢打伤吴老,吴老好歹也是帮派挂名执事,他怎么敢这样做?”张河骂骂咧咧:“我们得去执法堂帮吴老告状,告那皇甫奇一把,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听到要帮吴老告状这话,赵玄奇也跟着附和,然而他的内心却清楚的知道事情不会是想象的那么好。 内门弟子,武道修为不弱,几乎都是快入阶的存在,已经算是帮派的骨干。 如果是有实权有修为的执事,内门弟子肯定不敢惹,甚至还得恭恭敬敬打招呼。 至于吴老这种挂名清闲职位的执事,完全是帮派看在他为帮派立过功、年老的份上给的,说句好听点叫执事,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一个破捡垃圾的,住的地方都得是帮派在最边边角角,惹人嫌弃,内门弟子可不会把这种执事放在眼里。 吴老挨打了也是白打。 吴老很明显也知道这种情况,他歇息了好一会,回过神来之后,缓缓的嘱咐道: “我没事,就是腿有点痛,休息几天就好了。” “你们不用帮我去告状,我就一个破老头,不值得帮派浪费力气在我身上,何况告状的话也罚不了多少,反而容易更加得罪那个内门弟子。” “我们身份在帮派就是小蚂蚁,谁都可以踩一脚,谁都可以欺负我们,得罪人的事情啊,千万不能干。” “有时候宁愿自己吃亏,也不能去得罪其他人。” “咳咳。”吴老面容惆怅,想起来那个内门弟子离开时的狠话,他嘱咐道: “大山,你去我床铺底下找找,在角落里有一个黑色盒子,盒子里面有40两银子,你替我去打探打探那个叫皇甫奇的内门弟子在哪,把这一盒银子礼物送给他吧,就说是我给他赔罪的礼物,希望他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你当时也在我边上,他应该也会记着你的面容,你帮我去送。” 李大山懵逼了, 明明是对方的错,怎么还得要自己这边上门赔礼道歉呢? 明明自己这边是被打的受害者,为什么还要去给施暴者道歉? 尤其是吴老平日里还待自己不错,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吴老,我们怎么可以给那个王八蛋去赔礼道歉呢?我……我不愿!” 张河也很是不满,吴老平日里对大家都很好,就像是自家的长辈一样,每个月还会分例钱,整个帮派都没有这样子对杂役弟子那么好的人,义愤填膺道:“吴老,不用那么麻烦吧,我们不去找他的麻烦就算了,怎么可能给他道歉?” 吴老笑了,有些无奈的看着面前两个气冲冲的年轻人,心中稍微有了那么一丝安慰。 可算没白疼这几个小崽子,却是摇了摇头道:“你俩啊,平常有那么一点自知之明,也有一点小聪明,但也仅仅只是一点而已,懂得小聪明,却不懂大智慧,很容易吃亏,这点你们比不上小赵。” 说着,吴老看向赵玄奇,说道:“你给他俩说说,我为什么要主动去赔礼道歉?” 赵玄奇一愣,他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只能把自己的看法说出来: “我听你们说,离开的时候,那人对吴老说过,‘以后见一次打一次’,很多人在生气的时候都会说这句口头禅,我们知道这很可能就是一句气话,当不得真,指不定他下次再见吴老就已经忘记了吴老,不会把吴老放在眼里,记不住吴老。” “但是啊,咱们这种小人物呀,没有赌的成分,哪怕只有一丁点可能性,我们也赌不起,尤其是吴老年纪大了,受不到任何折腾,如果下次见面,那人忘记了自然皆大欢喜,但如果他真的记在心里,真对吴老出手,吴老真被再打一次,指不定就驾鹤西去了。” “我们赌不起,就算赌得起也不能赌,哪有拿命去赌的呢?” “小人物,只能忍气吞声,如果是对方的错,我们自己也得主动低头认错,陪个笑脸赔个礼物也就过去了,如果是自己的错……”赵玄奇认真道:“不,小人物没有犯错的机会。” 张河、李大山彻底沉默了。 吴老教诲道:“赔礼道歉不是看礼物的价值对我们自己有多么昂贵,我们的上限只不过是人家的下限,你得看礼物能不能入人家的眼。” “40两银子对于我们来说很多,对于内门弟子来说也就是几颗星星丹药的事,算不得珍贵,可却也远远没到可以忽视的地步,这个下限正好,正好可以赔礼道歉。” “大山,今天下午你就帮我送去吧。” “好。”李大山很想要说什么,可话一到喉咙上滚了几滚,最终只能咽得下去。 小人物啊小人物。 你是小人物,我是小人物,他也是小人物,我们这种小人物就活该被人欺负吗? 什么时候才能成长为大人物呢? 他是多么想替吴老报仇、出那么一口硬气啊! 45.阴翳气氛,三等执事 净坛小院。 接下来几天里气氛都变得很沉闷。 一股阴郁的情绪弥漫在院子里,还有一股惆怅、郁闷、悲伤的氛围。 吴老在屋子里养伤,那天他的腿被踢骨折了,回来的时候又发了烧,最近状态都不是很好。 而李大山在那天把40两银子当做赔礼道歉送给那位内门弟子之后,事情却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结束。 那内门弟子当时笑了笑,接下银子,眼看那天的老骨头竟然还有一点油水,便叫李大山以后每个月带十两银子过去,这事才得以结束。 十两银子,对于一个内门弟子算不得什么,对于其他人来说却是一笔不小的财产,他单纯想要恶心折腾别人。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抹去那天大庭广众之下输给一个更强者的屈辱。 ——在弱者眼里,欺负更弱者,好像这样才能彰显自己是个强者。 吴老受伤,以及每个月还得给那人十两银子的屈辱,不仅仅是落在吴老身上,更是落在了小院的每个人身上。 在小院子里面干活干了那么久,大家几乎都是一个团体一个分子了,吴老作为大家的老大,老大被人欺负,还得上供给那人,这口气谁能咽得下去呢? “那个王八蛋,太可恶了,那天我去送银子的时候,可被他羞辱了好一阵。”李大山骂骂咧咧:“如果不是因为他有武功修为,我宁愿我一命换一命,把那家伙给干了!” 张河郁闷道:“吴老生病了,还得花一部分钱养病,估计这次伤到元气了,那人实在是该死,就知道欺负我们,有本事去欺负帮派里的大人物啊!” 末了,他不忘强调道:“等我以后有本事了,我一定会帮吴老报仇。” 赵玄奇在一旁不说话,他很担忧吴老的情况。 吴老本来就年纪大了还受伤,如今生病发烧,怕是的确伤到了元气。 老人家可不能折腾,这一折腾容易折寿。 如今面临着两个担忧: 1.担忧那个内门弟子看人好欺负,以后还会来找麻烦。 2.如果吴老倒了,没有了这个靠山,接下来的好日子多半就要到头。 赵玄奇只想平平淡淡的过日子,很不愿意面对这种麻烦,一时间,心中也有些焦急,还有压力。 至于张河、李大山一直在说什么报仇…… 报仇? 怎么报仇呢? 这东西不是说说就行的。 他这些天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特地打听了一下黑虎门内门弟子的情况,发现最普通的内门弟子是凝息后期境界修为。 而少部分精英内门弟子,修为更是达到三合境界,距离入阶也只差不了多少。 恰好,那位皇甫奇就是一位“三合后期”修为的精英内门弟子。 这种人,就算在场的三个人冲上去围殴,估计人家一拳一脚就能把大家打死。 在这种实力人的眼里,赵玄奇三人只不过是蚂蚁,让一只手让一只脚都能赢! 其次,就算三人开挂,真的可以杀死那个内门弟子…… 呵呵,帮派人多眼杂,强者众多,就算真把人杀了,恐怕几人第一时间也会被抓住,死路一条。 可以说,报仇,难如登天。 如果真想要报仇就得让人神不知鬼不觉,那就必须让人预料不到,悄无声息的把人杀死,可是想要在黑虎门之内悄无声息的杀死一个内门弟子,这无异于让一个瘸子去跑赢亚洲飞人刘翔,做梦。 现在想报仇这是不行的,但如果以后有机会,赵玄奇绝对不会放过! “我儿…” “我儿进来…” 屋内传来吴老虚弱的声音。 李大山侧耳听见之后,目光有些担忧,看向赵玄奇道:“赵老大,吴老在呼唤你,你说话温柔一点,可别让吴老再多操神了。” “我听见了。” 赵玄奇起身,放下手中的活儿,怀着一丝忐忑的心情独自走进屋内。 不知道为什么,心情有些复杂。 当他走进这个阴暗的小屋,屋内没有点油灯,衬托得四下更加阴暗,在那一架小木床上,上面垫着一层薄薄的棉絮被褥,吴老裹在里面,从腋下位置开始裹的严严实实,好像被棺材盖盖住。 吴老面色很苍白,受伤之后又因为生病,本就老迈沧桑的脸上更想几分憔悴,目光有些混浊,就像清澈水面上那一层又黄又暗的绿藻,朦胧不清。 赵玄奇静悄悄的进来,他看见赵玄奇的时候,眼神焦距,表情立马露出一丝开心的神色,立刻被褥里伸出一只手,敲着旁边的桌面,发出咚咚咚的响声,示意赵玄奇坐他旁边。 赵玄奇会意,忙不迭地走过去,拉了一张有些摇晃的小木椅,咯吱一声坐在旁边。 他低下头看着床上有些沧桑的老人,不由得有些心痛,又有几分担忧,轻轻的问道:“爹,您找我有什么事?” 吴老呼吸了一口气,笑道:“放心,死不了。” 他又说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明明是宗门的执事,为什么却被一个宗门弟子如此欺负,甚至被得寸进尺趴在门口吸血?” 赵玄奇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吴老就已经自言自语的开始解释情况了。 ”黑虎门,分为外门,还有内门。” “外门有外门弟子,外面执事,外门长老。” “内门也有内门弟子,内门执事,内门长老。” “但不管是外门还是内门,等级其实十分森严,弟子—执事—长老。” “其中,外门执事分为三个档次,总共三个等级档次。” “一等执事:有实力,有实权,这种执事基本都是从底层走上来,一刀一枪砍出来的,实力强,又是老江湖,懂得很多道理,修为不弱,而且手里掌握实权,没什么人敢欺负。” “二等执事:有实权,无实力,基本上是靠关系混上来的,在帮派里有一点背景,这种执事没有练武的天赋,实力不强,可手里好歹掌握一些实权,拥有有一些力量。” “三等执事:无实权,无实力,全靠在帮派里混年纪积累功劳、帮派看在你年纪大的份上,可怜施舍你一个职位。” “我就是三等执事,而且在三等执事中都算是底层,说好听点叫执事,说不好听点就是个走运的臭老头,我这种捡垃圾职位,不体面,没什么厉害。” “如果是外门弟子,外门小头目,好歹会给我一点面子尊称一声吴老,但放在内门,哪怕是一个普通内门弟子也可以随意欺压我。” 吴老明显是调查过皇甫奇,知道这人背景不简单,他说道:“低级内门弟子大部分都是凝息后期修为的武人,一些精英内门弟子,甚至到达了三合境后期,距离入阶武者只差一步。” “皇甫奇的修为就是三合后期,如果是外门长老他绝对会给面子,但是执事?呵呵,这种天天厮杀斗争的内门弟子,脑袋别在裤腰带里生活,怎么可能看得起我这种捡垃圾的外门执事呢?” “别说他这种精英内门弟子,就算换一个普通内门弟子也不是我们能够得罪的了的。” “我们是弱者,他是强者。” “我们得罪了他,我们被欺负是活该。”吴老特别现实地说道。 46.世道不应该这样,忍耐一课 ——我们是弱者,他是强者。 ——我们得罪了他,我们被欺负是活该。 前世生活在安逸社会的赵玄奇,只感觉这句话就像是一根刺扎在心中。 弱者天生就有原罪。 不分青红皂白,强者就是欺负人,弱者就是活该被欺负! 哪怕是强者做错了事,就因为你是弱者,你就活该买单,活该被欺负! 来到这个世界也有一些年头了,赵玄奇见证过很多: 三合县,有贵人违法在县城里纵马,横冲直撞,哪怕其他人都已经躲在旁边的情况下,依旧纵马冲入人群,好死不死踢死了好几个,这具身体的父亲就是其中一个,事后能怎么办?人家有背景有实力,人家是强者,你家没有背景没有实力,你家是弱者,最终的结果是一分钱都没得赔,还给你扣上阻挠贵人出行的罪名,给你打上罪犯的标签,可以说,后续没再勒索你家钱已经算给你面子了。 天灾饥荒,元州那些有钱人囤积高价卖粮,仗着实力强大,大发天灾钱,在他们眼里穷人就是不值一提的蚂蚁,就算是穷人大把大把饿死也不肯降价,哪怕是一口清汤寡水的清粥也不愿意给一口,导致百姓易子而食,城外的树皮都被啃了个干净,草地都是那些大户人家的,你想去吃草都没得吃,最终元州都不知道被饿死多少人,不知道出逃了多少人。 还有逃荒的路上,同样弱肉强食,强者可以抢夺弱者的食物、钱财、牲畜,乃至妻儿,人家就是逃得比你远,就是可以活下去,而你身为被抢夺东西的弱者,活该你妻离子散吃不饱饭,活该你被饿死,赵玄奇身处其中也杀过人,经历过那种刻骨铭心的灾难。 即便他来到这个世界这一些年头,见证了很多黑暗,见证了很多现实,见证了这些弱肉强食,并亲自经历过弱肉强食,知道吴老说道这句话在这个时代就是一个真理。 但他就是对这句话感觉不舒服。 他是教员创世纪下长在春风里生在阳光下的年轻人,他见证过光明,他见证过道理,他觉得…这是不对的。 世道…不应该是这样。 对,如今的世道不应该这样子。 只要见证过光明,哪怕你身处黑暗,适应了黑暗,你也觉得…不应该是如此。 所以,赵玄奇对吴老现在说的这句话特别深刻,心理上很认同,但心理上…又很不认同。 赵玄奇复杂道:“吴老,我知道了,我们是弱者,所以不管是谁对谁错,其实都是我们的错,哪怕我们真的没做错事,这件事就是您得罪了皇甫奇,您就得给他认错赔礼道歉,可是您给他送上银子之后,他每个月也要您交十两银子啊,难道要一直这样被欺压到死吗?” 吴老不介意的摆摆手:“你不用担心我,也不需要你管,我好歹在宗门里干了那么多年,我手头也有一些关系。” “人情这东西,比钱可贵重多了。” “一开始我以为用钱解决就行了,现在钱没用,只能用一下这个关系,我付出了一些代价,我已经通我朋友解决这件事,皇甫奇以后不会再来找事,你放心。” 听到事情已经解决,赵玄奇却没有半点开心。 吴老待他如此好,被人如此欺负,最终还得低声下气求朋友去那边给人和解,这种解决方式,谁会开心? 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愤怒。 可惜,普通人的愤怒没有什么用,没有实力,你再怎么愤怒都是一个笑话。 前世,如果被欺压惨了,好歹有匹夫一怒血溅三尺的终极反击,大不了一起不活,一条贱命换一条贵命,同归于尽。 但是在大周这个武道世界,实力就是一切,普通人连血溅三尺的机会都没有,什么匹夫一怒血溅三尺,一脚就给你这个匹夫踩死,连这个反抗的机会都被剥夺。 普通人,没有实力,只能一辈子被欺压到死,像牛马一样累死累活就算了,还得被人吃肉,吃个干干净净,甚至不敢有愤怒。 赵玄奇很理智,哪怕他心中有愤怒,但是他的脸上依旧可以波澜不惊,表达的平平淡淡,逃荒路上锻炼了他太多太多。 现在,他知道愤怒没什么用,这是浪费情绪。 然而, 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把愤怒表现出来。 一副怒气冲冲的表现。 就像一个愣头青一样,愤怒溢于言表。 无他,给吴老看。 这是表达坚定的站在吴老这边,站在同一阵营沟壑里。 并为吴老的待遇感同身受的意思在内。 ——有时候你知道做一些事情没用,甚至是浪费时间浪费情绪,但你也得去做,因为你除了做做样子之外什么都做不了,你只能做样子,你得做给老大看,你不做你憋在心里,谁知道你什么想法,谁知道你站不站在老大这边。 所以,赵玄奇表现得很愤怒,虽然他真的有点愤怒,但不妨他表现的更加夸张。 吴老明显是满意赵玄奇此刻的表现,他把手搭在赵玄奇手臂上,安抚赵玄奇,就像大多数长辈对待后辈一样,絮絮叨叨开始讲他的道理: “很生气?” “呵呵,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你看我就没有生气。” “你还小,走进这个世道,你要学会一个道理,谁都不可能一帆风顺,谁都会遇见挫折困境,要学会忍耐。” “势不如人,那就放下一切不必要的情绪忍耐下去,忍耐是一生中必须要经历的事情。” “那些天才还有大人物都有忍气吞声的时候,何况是我们这种底层的小人物呢?忍耐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相反这是一种智慧。” 吴老惨白的脸多了一丝神色,告诫道:“尤其是你,你还年轻,年纪轻轻,经历的事情还少,以后你的道路还很长,要走的路很长很长,你会遇见很多人经历很多事,你会遇见很多的委屈耻辱,你要学会忍下去,不要认为丢脸是什么大事,脸可以丢,命不可以丢,如果忍耐丢脸可以活命可以安定,那这又是有什么丢脸的事呢?” “忍耐是一种手段,活下命来才是大智慧。” “所以呀,你要学会忍耐。” “当然,也不可以一味的忍耐。” “知耻而后勇。” “不要因为耻辱而彻底放弃自我,正是因为忍耐过耻辱,经历过耻辱,才应该更加努力的奋进,以此为劳,获得更大的成就。” “大势之下忍耐,一旦趁势崛起,再较当年高低,讨回当年之耻也不迟。” “受教了。”赵玄奇把话记在心里,低下头回答道。 吴老满意的点点头,他的眼神变得清明,看似是教导,又好像是说服了自己,心情似乎好了一点。 他开门见山道:“你知道我叫你进来主要是为了什么事吗?” “不是因为皇甫奇这事吗?”赵玄奇好奇的反问。 他看出来了。 皇甫奇的事情只是一件小插曲。 似乎……吴老有什么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这件事才是吴老找他过来的原因。 那么,会是什么事情呢? 47.一个机会,你别怪我… “皇甫奇?” 吴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的确是因为他,但又可以说不是因为他。” “正是他的这件事,导致我才会把你叫进来有事要交代给你。” “接下来说的话,才是我叫你进来的原因。” 赵玄奇坐直身体,心中一动,一副认真听讲的表情:“吴老,您说。” 吴老咳嗽几句,苍白的脸上回味沉思片刻,这才回过神开口道:“你要不要去我一个好友那边去学习武道?” “我记得你之前很想要练武,也跟我讨要过武功秘籍,但是我不同意你把太多时间放在练武功上面,只希望你练练身体就行,你年纪太大了,我不太支持你练武,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这边有一个机会,你要不要过去练武?” “啊?”赵玄奇惊讶了:“这是为何?” 吴老解释道:“练武有几率死人,厮杀打斗,死伤是很正常的事情,你是我的儿子,你的年纪那么大了,练武也迟了,没必要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情,我不希望你受伤受累。” “我好歹也有一点家产,有那么一点财富,我走后这些财富足够你过一些好日子,你只用替我守好家产就是了,以后不用辛辛苦苦在黑虎门当杂役,出去取个亲讨个媳妇,足够你殷实过日子。” “如果是以前那个和平的盛世,这样子的想法或许不会有错。” “可…世道不一样了啊,现在更乱了,乱世靠实力。身上有点小钱,有点资本,却没有实力的话,只会成为其他人的钱袋子,没有本事是守不住钱财的,更守不住家财,给他人做嫁妆。” “就像我这一次,我是彻底被打醒了,我有点小钱,我可以过上不错的日子,可在一个稍微有一点实力的内门弟子面前,自己没有实力,有再多钱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得把钱老老实实送给别人,低声下气。” “辛劳一辈子,不过徒做嫁衣而已。” 吴老看着赵玄奇,露出担忧的神色,缓缓道:“我老了,估计也活不了太久了,我不担心我自己,我这把老骨头也没什么好担忧的,可我担心你呀,你还年轻啊,你要继承我的衣钵的。” “我怕以后更乱,我怕你有钱却守不住这些钱,反而为你招来性命之忧,所以我改变主意了,既然你想去练武,那就去吧,只有练武变强,有一点实力,才能安身立命,守住自己的小钱。” “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世道只会越来越乱。” “你愿不愿意去练武呢?” “我愿意。”赵玄奇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他怎么可能不愿意呢? 杂役弟子, 好听点叫弟子, 其实就跟大户人家家的奴隶没有什么区别, 干着苦活却没有工资,只有一口饭吃, 主人家想打就打,没有一点身份以及自由。 不得自由者——杂役! 不得身份者——杂役! 牛马奴隶者——杂役! 哪怕你有点钱,你都不敢拿出去花! 吴老解释清楚道:“我有一个朋友,他也在外门当执事,跟我不一样,他有那么一点实权还有武道修为,比我强太多太多了。” “我只能招三个杂役弟子来干活,而他那边可以招三个普通弟子。” “他最近缺少人手,需要招三个杂役弟子过去当普通弟子,只要通过他的考验,就可以从杂役转为黑虎门的普通弟子,实现身份跨越。” “表面是黑虎门的普通弟子,但其实就是他的亲传弟子,以后专门给他做事,专门在那边做事,等通过考验之后,他就会教底下弟子武功武道,好生培养。” “我可说清楚了,我没什么本事,我做不到直接让你成为普通弟子,我能做的也只是给你那么一个机会而已,你过去你得自己想办法通过考验,能不能行,全靠你自己。” “我明白了,谢谢爹。”赵玄奇站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内心很感激。 一个机会? 呵呵,说的轻巧。 可多少人想要一个机会却没有呢? 黑虎门可是沧州城一流武道门派,收徒很严格,从来不会收年纪大一点的人。 他们会派人去搜那些年纪很小还没有懂事的孩子,然后带回门派里,从小经过教育洗脑,培育成为自家门派的力量。 天赋不够的,那就当普通弟子。 天赋足够的,那就当内门弟子。 正常来说,基本上不会收外来的人,防止门派被渗透。 所以,别看只是一个成为普通弟子的机会,这对于无数普通家庭来说,这个机会就算是拿全家的命去换都换不到! 赵玄奇自然对吴老感激。 何况,考验也不是什么坏事。 如果通不过考验,那就是自身本事不够,本事不够,那有什么脸成为普通弟子呢? 就算侥幸成为普通弟子,也只不过是自讨死路罢了。 赵玄奇如果通不过考验,他也不会气馁,他深深的知道一个道理:有什么本事才能得到什么地位! 地位是靠争取来的,没本事你上什么啊!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不想让你去练武。”吴老感慨的说出一句心里话。 “因为练武真的会死人。” “这个考验也可能死人,我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个儿子,我不想你出事。” “你的年纪二十多了,根骨早就固定,练武多半也练不出什么成果,我怕我这么做是害了你。” “可如果不练武,我怕你以后也守不住家财,反而徒遭人惦记死去,手心手背都是肉,怎么做都不对,我希望你不要怪我。” “我今天真的很犹豫,真的很彷徨,我害怕我葬送了你的性命。” “但最终我还是把你叫了进来,我把选择权交给你,你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未来。” “我觉得我老了,我是真的老了,我看的没有你看的远了……” “我想,也许…那时候你跟我说要练武的时候,你就比我更加深刻的看清了这个世道还有实力的重要性吧,你看的更远,你来选择,你来选择才是最好的……你不要怪我,一切都是我无能啊,你不要怪我……” 老人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似乎发烧更加严重,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赵玄奇明白老人这是太担忧想太多导致。 他有些自责有些担忧, 老人受了委屈还有屈辱,他忍耐下来不说,还得反过来操心儿子的未来,担忧这个儿子以后跟他一样受到这种屈辱。 老人这是为自己的事情担忧啊, 明明是自己的事情,却让这个老人如此忧虑, 如果老人家一个人自由自在、没有顾虑,或许本不用操心那么多吧, 赵玄奇坐下来,轻轻抚摸老人的手臂,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沙哑,安抚老人: “爹,我怎么可能怪你。” “一切死亡危险,我愿意自己承担,要怪怪不得谁,更怪不了你。” “如果没有风险还有危机就能提升地位获得利益,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风险还有利益都是平等的,你想要获得什么你就要做好失去什么的准备,我时刻都会做好准备,我愿意自己承担死亡风险。” “你都那么老了,就安心吧,不用想那么多,不用承担那么多压力,更不用为我这个毛头小子担忧太多,你要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好好恢复。” 吴老不断咳嗽。 他年纪很大。 本来就受伤。 受伤后又生病。 刚才思考了那么多事,又说了那么多的话,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可他牢牢的抓着赵玄奇的手,就是不肯放下,嘴里不知道呢喃的说些什么,一开始还听得清,可后面越来越模糊。 “我太怕你有生命危险了,我已经失去过一个儿子,我太怕再失去一个……儿子。”吴老呢喃着,声音越来越小,渐渐的睡了过去。 赵玄奇一模老人的额头,很烫,他起身在旁边烧水煮药。 卧榻上,老人睡得安详,苍白虚弱的脸上那张嘴不停的开开合合,小声的呢喃着梦话。 旁边,年轻人认真的煮药煎药,又把药吹凉,拿着小勺子顺着老人的嘴巴喂进去, 喂完药,年轻人一边轻轻的拍着老人的胸口,一边又用拿着一把小扇子给老人扇风,给额头降温。 睡梦中,老人挣扎彷徨的表情渐渐缓和下来,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什么好事,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睡得总算安稳了。 屋内,一切静好。 48.生辰,做菜 接下来的几天,吴老需要等身体好一点了去跟朋友说明情况,先交代朋友一声,才能把赵玄奇拉过去。 因此,事情并不急。 赵玄奇每日里依旧是洗衣服做事,把带血的烂衣裳洗去血污。 除了干活之外,还有另外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必须准备: 吴老的生辰,到了。 … 这天。 趁着吴老外出之际, 赵玄奇开始了准备,他准备给吴老过一个大生日,过的隆重一些,给老人家一个惊喜。 ‘我手里好歹也有一些银子了,可不能抠门。’ 赵玄奇去集市花大价钱买了一头羊,两只鸡,一只鸭,一条鱼,还有一只野生的大甲鱼。 这些肉菜,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可劲的贵。 一只五十斤的羊可以卖到二十一两银子,价格涨了很多。 尤其是那只野生甲鱼,那可是贵人们才敢吃的野生鲜,寓意好、大补、味好,一只几斤重的甲鱼竟然足足卖到18两银子。 一条鱼、两只鸡、一只鸭,价格反而二两银子不到。 他杀死魔道剥皮女,本来赚了不少银子,六十多两,身上原本也有十几两银子,还有两个月的例钱,现在买菜就花了几十两银子。 再加上买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好嘛,身上的钱又所剩无几了,颇有一种一觉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钱,不经用! 这是赵玄奇由衷的感慨。 说不心痛那是假的。 可也仅仅是心痛一下而已。 钱,赚再多又有什么用,本来就是拿来花的,花在刀刃上,再贵也值得! 集市相比于黑市,东西单调太少,也不能卖违禁品,还得交税,他生怕被人惦记上,带着这些买好的食材,匆匆忙忙的回到黑虎门净坛小院。 ——值得一说的是,离开集市的时候他还缴纳了四五两银子的买羊税、买甲鱼税、买肉税,这可比黑市狠多了。 “赵老大,你咋买那么多东西?”张河见赵玄奇大包小包回来,止不住的震惊。 正在洗衣的李大山抬起头,也瞠目结舌。 他二人早也准备好生辰礼物,但没想到这次真的会那么郑重,这么舍得。 “吴老生辰,前些日子又受了伤受了气,咱给他搞大场面一点,庆庆生,去去晦气,反正我请客,你们敞开肚子吃就是了!赵玄奇一笑:“还不快点来处理食材,等吴老回来前我们可是要把一切都准备好。” 说到这,赵玄奇表情变得严肃:“我不希望在这种事上搞砸,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好!” 张河、李大山郑重其事的答应,不敢有半点马虎。 赵老大可以跟你乐呵乐呵,称兄道弟。 可赵老大该干正事的时候你敢马虎,下场绝对严重! 随即,二人帮忙把食材放入院子里,第一时间要做的不是杀鸡宰羊。 而是……洗手。 包括赵玄奇在内,第一件做的事也是洗手! 无他,洗血衣服洗多、洗久了,手里沾着人的血腥味。 平日里手看着干净,白白净净,但那股血腥味早就沁入指甲盖,早就腌入味了,一般的日子里不用在意,粗人粗事,习惯就好,大不了吃饭就着血腥味吃进去得了,可这种日子,马虎不得,不然晦气。 平日里洗手可没有皂角,这东西不是穷人用的,穷人舍不得。 好在今日赵玄奇心细,特地买回来一块大皂角,招呼张河、李大山二人洗手,直到用掉半块皂角,三人的手才洗的干干净净。 张河或许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把手洗那么干净,他抬起手看了又看,没来由的感慨一句: “现在还洗的干净,等再干几十年,估计就再也洗不干净了,手里沾着死人血的人,不知道会不会下地府油锅……” …… 洗完手。 张河比较胖,力气大一些,负责杀鸡宰羊。 李大山瘦弱很多,但手脚麻利、做事快,负责洗菜、切菜、剁菜、烧火。 赵玄奇则是站在大锅前,先给两人打下手,再主负责煮菜。 煮菜,这可不简单。 当今时代,底层人吃东西十分匮乏,主打一个饿不死就行,哪怕是吃清水肉骨头汤,什么调料都不放,就一个骨头架子加点菜叶子,也能吃的津津有味,把碗舔得干干净净。 哪里会有时间精力还有金钱琢磨怎么把东西煮的好吃呢? 把东西做好吃? 有一口吃的就行了! 饿到极致了甚至可以吃土! 在这个时代,厨子,可是一个高大上的活儿,地位相对来说比较高,不管在哪里做厨子都有一口吃的,绝对饿不死,算是半个人上人了。 只有有钱人家培养的私厨还有世代做厨子的人家,才懂得怎么把菜做好吃,才稍微懂得一点厨艺。 外人想要学厨艺,特别特别难。 据说厨子代代相传的技艺,传男不传女,煮菜的时候会封闭后厨,乃至特地防止打杂的徒弟学习,打杂的人稍微抬头看一眼都会遭到训斥,轻则训斥,重则打耳光,甚至是挖眼睛。 徒弟得先烧柴火三年,洗锅刷碗三年,洗菜切菜三年,备菜递菜三年,才能稍微的去学那么几道菜。 哪怕是再简单的一道炖豆腐等菜系,火候、手法、配菜,外人都瞧不明白。 ——这是一个学会了就不会饿死的职业,偏偏难度也就这样,所以垄断十分严重,派系扎堆报团,好的菜谱菜系不会让外人随意学习,厨子是不会饿死的,毕竟,谁家饿死谁都可以,总不可能饿死厨子吧? 张河、李大山二人,那是真不会做菜,让他们做菜绝对一塌糊涂,没有色相,也没有口味。 赵玄奇则不一样,前世好歹也是见过世面的人,经常一个人做菜给自己吃。 这一世虽然没有做菜的经验,更没有接触什么厨艺,但他的手法还有见识可不比那些私家大厨少,甚至更多。 ——如果是在外面,赵玄奇这么一个杂役弟子可不敢透露厨艺,要身份没身份要地位没地位,怕被人说在哪家偷师学的技术,容易死无葬身之地,可在这院子里也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待一切准备好, 开始做菜了! 赵玄奇先把鸡鸭身上的肥油块割下来,放进铁锅里爆炒,炒出肥油,噼里啪啦作响,再把这些鸡鸭油装出来一部分,剩下几个菜用这种油特别香。 先是鸭肉。 鸭肉爆炒,炒完水分变得焦黄之后,放上姜、蒜、辣椒,炒出呛味,再在上面淋上一层新鲜鸭血,快速翻炒,最后撒上一点绿色葱末点缀,直接出锅。 ——南湖名菜,血鸭。 再是鸡肉。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配菜还有佐料,只有葱姜蒜辣椒,稍微好一点的香料价格昂贵如金,买不起香菇,否则香菇炖鸡绝对一绝。 眼见没有佐料,赵玄奇干脆做了一道白切鸡,先烧一锅热水,把鸡放在锅里七上八下,激发肉质,再直接放进冷水里面一顿按摩冲洗,更是把肉质激发到一个深层次,Q弹爽嫩,最后放进开水锅里炖煮,待七八分熟,拿出来切块切片,主打一个鲜嫩多汁,吃的就是一个嫩滑,调上一个葱汁辣椒末当酱料,那叫一个地道。 至于羊肉。 羊排炖萝卜,爆炒羊肉,烤羊肉串,各种做法各有千秋。 随后是最重要的一道菜,霸王别姬。 所谓霸王别姬,也就是把甲鱼跟鸡肉各自爆炒之后,爆炒去腥,加上鸡架鸭架的高汤,一起炖煮在一起,靠手法还有火候的掌控,以及菜自身的野味鲜味冲突,塑造在一起的绝味。 最终呈现出来的成果, 甲鱼肉块晶莹剔透,宛若水晶般Q弹润滑,又不会失去嚼劲, 鸡肉入口即化,充分的把鸡肉的柴质化解,把一切的鲜味最大程度的提取出来, 尤其是这两种野味的精华都爆发浓缩在汤汁上,出锅前撒一点淀粉或者面粉汤用来浓缩汤汁精华,导致汤汁黄色透亮,浓稠细腻,鲜香味十足,完完全全的裹在粘在肉块上面,浓而不稠,更是一绝。 在前世这道菜可是一绝,价格昂贵,哪怕是物质资源丰富的社会,一般普通人也舍不得经常去吃,属于名牌中的名牌菜系,要口味有口味,要品相有品相,要名气有名气,哪一种都是绝对的顶峰层次。 更何况是在这个物质匮乏的大周? 这不,张河、李大山二人,在旁边看的眼珠子都快瞪出去了! 49.半个老师,庆贺 “这??” “这对吗?” “好香啊,这就是煮菜吗?” “赵老大确定不是厨师世家的人?怎么那么会?” “我听那些贵人说甲鱼不是很腥吗,需要配大量昂贵香料才能去掉香味,再加上名贵药材才能好吃,普通人就算把甲鱼带回去也做不出好吃得味儿,反而腥的入不了嘴……” “鸡肉还能跟甲鱼一起?烧出来的汤竟然是金黄金黄色,没有腥味,每一块肉上都有汤汁!” 张河还有李大山,早就在旁边看呆了。 完全可以用“呆若木鸡”这个词语来形容。 嘴巴都合不上,鼻子一直嗅个不停,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姿态。 以他们的见识还有地位,哪里想得到菜还能做出那么多种口味品相,这几乎都把菜做出花来了。 在他们的印象里,就算是边上比较红火的一家酒楼,里面的菜系都没有那么丰富多彩,比赵老大的完全逊色了一筹。 不管颜色还有香味,都远远不及赵老大。 他们心中十分好奇,赵老大究竟是在哪里学来的本事? 既佩服又向往。 同时……害怕! 不怪两人害怕。 要知道, 二人一开始看都不敢看,只敢低着脑袋递菜,一副胆战心惊的表现。 生怕遭赵玄奇骂他们偷学技艺。 偷师这可是要挖眼睛的! 谁家厨师不是把菜谱还有记忆藏的严严实实,捂得干干净净呢? 尤其是这种绝顶的菜系,几乎就是厨子师家的命根子,一道顶级菜谱,那可是名气还有招牌啊! 可赵老大完全不一样,压根不在乎保密,想看就看,随便看就是了。 甚至还嘱咐二人,想看就看,争取学会一点,乃至随口提点几句做菜的细节,怎么去腥,怎么让菜更加紧致,炖、炒、闷、煮,几个手段竟然可以串在一起用,一副倾囊相授的表现。 这让二人惊叹的同时充满感动。 当这几道菜做好之后,端在桌子上,赵玄奇刚刚坐在椅子上歇息、擦汗。 张河、李大山便跑过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多谢赵老大提点,我们绝对不会泄露信息,您就是我们的半个师傅啊!” 瞧他们那样,感动的几乎要掉眼泪了。 学没学会菜系那是一回事,主要是赵玄奇对待他们的态度,以及提点做菜的细节,完完全全没有把两人当外人,完全相当于老师,值得两人一跪。 这是这个时代尊师重道的风气。 别人随口提点你一句,那就是半个老师! 何况,其他有真本事的人,哪个人不是看不起杂役弟子呢?也就只有赵老大会那么放心他们,相信他们不会泄密,乃至提点帮助他们,他们切切实实的感觉到被当“人”对待了。 他们感觉自己是“人”了。 “啊?” 赵玄奇有些惊讶。 没想到二人会是这种态度,这态度实在是过于剧烈了。 他连忙把二人一一扶起,有些哭笑不得的给两人抹眼泪。 随后,又指点了点了一下做菜的细节。 当然,他也嘱咐了两人,做菜顶多在自家做好吃一点,可不能随意泄露手艺,不然容易惹出大麻烦。 张河、李大山很有自知之明,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自然不会做这种蠢事。 多一门技艺不误事。 多学一点总归是好事,现在用不上,但指不定哪天真能用上呢? …… 下午。 吴老手里提着刚买的一份糕点,缓缓站在院门前,想着生辰的时候分给大家吃,顺带简单庆个生。 老了,随便庆祝一下就行了。 他整理了一下脸色,努力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然后推开门。 “吱呀”一声,院门打开。 院内安安静静,空空荡荡。 看不见半个人影,显得有些落寞荒芜。 他皱着眉头:“人去哪了?这几个兔崽子,该不会还记恨着那皇甫奇,气得都忘记今天是什么日子了吧?去哪耍了?” 吴老精心准备的笑容收了起来,换回平常那副深沉固执的表情,苦笑着摇了摇头:“往年都会给我过生辰,今年倒是一个人都没有,早知道不给他们放假了,给他们放个一天假,一个个都出去耍,也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回来。” 他深呼吸一口气,反手关闭院门,慢悠悠的朝着屋里走去。 一个人好啊。 一个人安安静静。 一个人吃一份糕点。 那群崽子没福气,吃不到甜糕点儿,绝不会给他们留一块! 老人家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落寞的来到屋门前,表情有些孤单惆怅,伸出手推开门。 “吴老,生辰快乐!”李大山跳了出来,不知道哪里学来的把戏,手里拿着一串草叶叠起来的王冠,直接戴在吴老的头上,连忙把吴老推进屋子,送入主座位。 张河高壮的身体从旁边钻出来,端来一小碗长寿面:“吴老,生辰大吉,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顺带嘱咐道:“这可是长寿面,一口气吃完,不能断!” “好好好…” 吴老在一脸懵逼中吃完了手中的长寿面,抬起头来左顾右盼:“小赵呢?” “赵老大?赵老大回家去了,只有我二人为您准备了一下生辰,您可别不开心。”张河古怪的说道。 “这小子回家陪他二叔了吧,他也是个重情的人,不怪他……”吴老嘴上说着不怪,努力撅起脸露出个笑容,但也可以看见一丝失落。 随即,他就感觉肩膀上有一双手搭了上来,一下一下的揉捏肩膀,一下一下给他按摩,然后一下子就蒙住了他的眼睛,沙哑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猜猜我是谁?” 吴老一愣,心中一喜,脸上依旧紧绷着表情,嘴里骂骂咧咧:“都那么大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没轻没重,戏弄老夫,很好玩吗?” 说到这,他或许也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沙哑了,声音小了几分,哑着声音骂道:“幼稚,愚蠢。” 赵玄奇松开手,站在老人身前,特别夸张的行了一个大礼,滑稽中带着郑重,抬起头时大声的喊道:“爹!祝你永远不死!” “爹,你不会真以为我们忘记你的生辰了吧?你不会真以为我回去了吧?不会吧,不会吧?”赵玄奇有些调皮的在老人家面前跳来跳去,脸上的表情格外夸张,格外欠揍。 吴老气的直拍桌子,又气又想笑,想骂又骂不出口。 咬着牙骂道:“净跟个小孩子一样没大没小,什么永远不死,说话那么糙,我感觉我都年轻了几十岁,对,一把年纪了被你这小子耍的跟孙子似的!” “哈哈哈哈哈!” 屋子里传来一阵笑声。 赵玄奇,张河,李大山,三人哈哈大笑,围着吴老笑的特别大声,笑声几乎要把整个屋子掀开。 老人家被围在中间,只觉得踏实热闹,骂着骂着,也跟着笑了起来,顾不得什么形象,咧开嘴笑的跟孩子一样,直露出吸烟带来的一口大黄牙,笑的灿烂,就跟一朵花儿似的。 50.品鉴,天下第一 “好了好了,该吃饭吃了。” “对对对,再不吃冷透了就不好吃了。” “开席开席!” 赵玄奇伸出左手把桌子上的遮尘布揭开,再把下面墨绿色的竹编大盖揭去。 几道菜就好像被尘封尘封在冰盖下的花朵,如遇见冰雪消融般瞬间重见天日,香味迫不及待钻进人的鼻腔内,充斥整个大脑。 菜色菜形完美,看一眼就令人觉得多姿多彩,味蕾生津。 吴老只觉得眼前一亮,颇有一种搬进顶级酒楼的触感,身处的小破屋都明媚许多。 他惊讶道:“这是请的哪家大厨过来做菜?” 在他的眼里,也只有那种沧州城那种名声赫赫的大厨才有这种手法技术。 毕竟,面前的菜系他可是见都没见过。 纵使还没有来得及尝一口,从香味还有外形来看,也能察觉到绝对不赖! 他不由得有些心疼,一桌子的菜琳琅满目,又是鸡,又是鸭,又是羊肉,绝对很贵。 屋里的三个弟子只不过是杂役身份,买这些菜绝对是花费大血本,指不定要省吃俭用好几个月。 且绝顶大厨上门做菜,收费十分昂贵。 倘若,买菜那么贵的情况下,再请一个绝顶大厨过来代手煮菜,他不敢相信这一顿生辰会花费多少银两。 老人家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他这是担心几个弟子花钱太多! 他可不是想要占弟子便宜的人。 张河看出来老人家的心疼,笑眯眯道:“吴老,整桌菜都是赵老大出钱购买,没有请什么大厨,全部都是赵老大一手烹饪。” “啊?” 吴老惊讶的看向赵玄奇。 眼神中是掩盖不住的诧异。 这一手菜,竟然都是小赵所做? 如此好的手艺吗? 他压根没有想到会是如此情形,一时间表情都有些失态。 缓过神后,吴老没有多问厨艺的事。 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该问的事情绝对不要多问。 今日是他的生辰,他不想扫兴,更不想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除此之外,哪怕吴老也觉得菜贵了,认为赵玄奇太过于破费了,认为以后不能那么奢华,觉得不值,他也没有把话说出口。 生辰嘛,开心的吃就是了,不必纠结其他的事,才会你开心我开心大家都开心。 纠结这个纠结那个,只会搞得大家都不开心,搞得大家都下不了场。 ——后辈为你做的事,老人家也要学会捧场,开心的享受,觉得贵的话,觉得有什么意见的话,大不了事后再说。 吴老当即一笑:“好好好,好厨艺,我今天也算是大开眼界了,可以尝尝大厨做的好菜,没想到我会有这种福气。” “你们也别愣着,快点都入座啊。” 三人相继入座之后,几人翘首以盼的等待吴老的品鉴,赵玄奇道:“爹,您是今日的老寿星,别干说,你先尝尝这几道菜味儿如何,给这道席开开光。” 张河、李大山二人也在旁边起哄。 给席开光。 这是当地庆生的一种习俗。 老人家寿席,身份最高身份最大,生辰这天福气临身,寿星高照,得老人家先动筷,把每一道菜都先品尝一遍,这就叫做“开光”。 寿星开过光的菜,会沾染老寿星的福气运气,其他人吃了之后会福大运大,更加长寿,是一种意寓很好的仪式。 吴老没有矫情,他当即拿起筷子,率先品尝摆放在面前的第一道菜。 “这是鸭肉?” 他好奇的夹起一块鸭肉,可以辨别出上面裹着一层煮得黑红色的血浆,直接放进嘴巴里,细细品尝。 首先是鸭血的细腻绵润味,有一种沙沙的触感,就好像在吃一层裹在糖葫芦外层的蜂蜜蜜浆, 不同的是蜜浆的味道是甜味,这层血浆则是原始的热、辣、鸭血、葱、姜、蒜糅合在一起的野性风味, 尤其是血浆入口即化,好似融入在整个味蕾里面,就像夏日的雷霆炸开一样,所有味道在嘴里炸开。 其次就是血浆下的鸭肉触感,很嫩,又稍微有那么一点点嚼劲,因为血浆裹在外面的加持下,内部的鸭肉反而更多一份“鲜”“辣”“厚”的触感,彻底点燃舌尖,让人难以自拔。 一块鸭肉下去,吴老意犹未尽,舒服的闭上眼睛,连张口说话都舍不得,生怕把口腔里面的味道去掉。 赵玄奇坐在旁边,心底有些忐忑。 他也不知道吴老会不会喜欢这道菜。 血鸭,在他前世的老家,一直都是老人老一辈子的最爱,甚至这道菜走出老家之后,在整个国家之内都被不少地区、不少人喜爱。 每次赵玄奇回到老家,只要煮鸭肉,必定会被家中老人要求把鸭肉做成鸭血,其他什么爆炒,油焖,辣卤,全部都会被老人嫌弃,一口都不肯吃不说,还会骂不懂珍惜食材。 可在前世再怎么受欢迎,那也是前世的事情,现在毕竟是在异世界,在大周这片新天地,他无法保证这个时代的人会不会喜爱血鸭。 尤其是,当赵玄奇看着老人家闭目不说话的时候,他生怕是因为味道不好。 “味道怎么样?”赵玄奇小心翼翼问道。 吴老当即从回味中惊醒,睁开眼睛,一拍桌子道:“好!好吃!” 这反应把在场的三人都吓了一跳,谁都没有想到吴老会那么夸赞。 只听吴老不断的夸赞着:“没想到鸭肉还能这样子做,简直就是神来之笔,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特色,太好吃了。” 赵玄奇松了一口气。 ‘也是,这个时代,一般人家煮菜煮熟就行了,根本不会追求味道。’ ‘吴老吃的鸭肉大部分怕是水煮鸭,烤鸭,大部分的菜系也就是水煮水焖,好吃不到哪里去。’ ‘这道菜自然会被满意。’ 好吃就行,他总算是把揣着的心给放下来了。 既然这道菜满意了,那么接下来的几道菜多半也会满意。 果不其然,吴老继续品尝其他的几道菜,白切鸡,羊排顿萝卜,酸菜鱼,霸王别姬,每一道菜都赞不绝口。 尤其是霸王别姬,受到吴老最高程度的赞扬,称赞这是他一辈子里吃过味道最好的菜。 甲鱼肉又嫩又鲜,入口瞬间直接在嘴里炸开,化作一团肉汁直接钻进喉咙,一溜烟就滑进了肚子里,等你反应过来,试着在嘴里咀嚼、试着尝尝味儿,才会发现肉已经装在胃里,而那股味道已经进入脑海。 鸡肉略微有嚼劲,你需要在嘴里咀嚼几下才能吞下去,每一下咀嚼都有一种鸡汁炸裂的触感,越咀嚼越有劲,反而会让你舍不得吞下去, 当你想要吞的时候,喉咙就好像被焊住了,让你下意识的舍不得咽下,直到把肉块嚼成肉泥,才会完美的跟喝汤一样咽下去。 最绝的并不是肉,而是汤。 金黄色的汤如同黄金汁液,有一股尊贵富贵的视感。 恰恰是这层黄金色的汤才是精髓,浓稠的裹在肉上面,确保“汤中有肉,肉中有汤”,甲鱼肉裹满浓稠的鸡汤,鸡肉又裹满甲鱼汁的风味,二者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碰撞出一种全新的火花。 吃一口霸王别姬,宛若有一只鸡一只甲鱼在你的嘴巴里打架,激烈昂扬,哪怕整块肉被吃完了,那种刺激的感觉依旧停留在舌尖,久久无法散去,回味无穷,意犹未尽。 吴老夸张的给出高度评价,一方面是味道好,一方面又为义子而骄傲,赞扬道: “天下第一,莫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