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锦鲤 琼州大学,宿舍。 屏幕上的召唤师峡谷,敌方英雄被蛮王一刀暴击清空血条。林慕玄面无表情地摧毁水晶。 蛮王被动靠怒气堆暴击率,但哪怕满怒也只增加35%暴击。 可林慕玄的蛮王,无视了规则,开局就刀刀暴击。 【哥们,你这暴击率开了吧?】公频上有队友提出质疑。 林慕玄没理,退出后却收到好友申请。 【云栖、千恋雨】,他上局的对手。 【大哥蛮王厉害,来一把?】 【不怕我开挂?】 【看了战绩,卡牌蛮王95%+胜率,没被封过,只能说运气也是实力】 林慕玄嘴角上扬,回复道:【下次吧】 林慕玄合上笔记本。 千恋雨要知道,哪怕只有1%概率,他也能刀刀暴击,一定会拒绝和他玩同一款游戏。 无他,人型锦鲤罢了。 就是有时运气太好,玩游戏就很缺乏体验感。 一旁的舍友冯小宽,一个身材敦实、脸上总挂着点市井精明气的家伙,刚从泡面碗里抬起头,瞥了眼林慕玄关掉的屏幕,不禁吐槽道: “父母海外务工,叔婶家寄宿长大,还特么是个游戏高手?兄弟你人设叠满了啊!接下来该偶遇又拽又酷的红发学姐,再和班花搞点青春疼痛文学?” “亲,这里是琼州大学,咱们没有黄金瞳,海大的钟楼里更没有守夜人。”他伸了个懒腰说,“对了,我今天要回家一趟。” “我下楼取个外卖,一起,外边下雨呢,你出门记得带伞。”冯小宽补充道。 “不用那么麻烦。” 林慕玄站起身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颈。 他总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懒散,像是对周遭一切都提不起太大兴致。 椰城下午向来多雨,海风裹挟着乌云越过琼州海峡,天色迅速阴沉下来,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宿舍楼的窗玻璃上,很快连成一片白茫茫的水幕,不时有沉闷的雷声滚过天际。 楼下,林慕玄说:“我先走了。” “啊?”刚躲着雨从宿舍门口拿到外卖的冯小宽,拎着滴水的塑料袋,看了一眼外边瓢泼大雨,“这直接出去不得成落汤鸡啊?伞!伞呢?” 林慕玄没有拿伞,只是径直迈向那雨幕。他的背影在冯小宽看来,透着股说不出的……没心没肺? 然而,让冯小宽傻眼的事情出现了。 当林慕玄迈出大门的那瞬间,天上的雨骤然停歇。 冯小宽抬头一看,天依旧是黑云压城。 但不知哪来的一道大风,精准撕开一片乌云。 一道金色的阳光,如同舞台上的追光灯,精准地穿透云层,撒在林慕玄的肩头和湿漉漉的水泥地上,在他周身形成一个光圈,与四周倾盆的雨幕形成刺眼的割裂。 雨点砸落在他周围一步之外的地面,溅起细碎的水花,却无法侵入那道光圈分毫。 这一幕太过神奇,简直像上天生怕他淋湿一般,特地分开一条天路。 冯小宽下意识往前一步,想看得更真切些,结果再次落下的大雨毫不留情地糊了他一脸,冰冷的雨水顺着脖子流进衣领,激得他一哆嗦,生无可恋地退了回去。 风声雨声不绝于耳,世界一片喧嚣混沌,唯独那雨幕中看不分明的少年,踏着那束不合时宜的光,渐行渐远的背影在湿漉漉的水汽里显得有些模糊。 冯小宽拎着外卖袋子,呆呆地站在门廊下,一时有些恍惚,甚至怀疑自己熬夜打游戏产生了幻觉。 在他浅薄的18岁人生里,从未见过如此浮夸之景。 “我草……”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喃喃自语,“好拉风!” …… 林慕玄觉得冯小宽是个妙人。 前些日子他来大学报名时,冯小宽见他没父母跟随,便好奇问了情况。 林慕玄也有点儿蔫坏,还擦擦不存在的眼泪,用那种“往事不堪回首”的语气幽幽说了句“爸妈不在”。 他爸妈确实不在国内。 当天下午,内疚的冯小宽回来时手里多了两份冰镇椰奶清补凉,塞给林慕玄一份,眼神里充满了“兄弟我懂你”的沉重同情。 后来知晓真相后,冯小宽的表情精彩得像打翻了调色盘。 他有问过林慕玄,家里没人照料,会不会被同学霸凌? 于是林慕玄就提起初中同桌玥玥,说那是个家境优越、成绩拔尖的女孩,总喜欢拿他不太理想的数学成绩开玩笑,言语间带着点居高临下的优越感。 知晓此事后冯小宽很愤慨,拍着大腿说现在坏女人太多,仗着家里有点钱就瞧不起人。 但林慕玄没说的是,那是因为他考试时从不做选择题。他懒得选,卷子发下来,选择题一律空着,只做填空和最后的大题。 更没说的是,玥玥每天都偷偷给他塞各种精致的点心,从进口巧克力到手工小蛋糕,借口是“家里做多了吃不完”。 所以他度过了一个很滋润的初中,并养成了平等的对每一个愿意给他投食的白富美抱有善意的习惯。 就是玥玥这姑娘有点怪癖,课间总喜欢脱下她那双干干净净的小白鞋,用穿着白色棉袜的脚丫轻轻踩他两下,眼神亮晶晶的,像藏着什么秘密。 考虑到冯小宽这家伙沉迷明日方舟,尤其对里面某些“脚艺人”角色情有独钟,林慕玄真怕说出来后,对方来一句“踩我脸上”。 很快公交车就到了小区门口,熟悉的烟火气扑面而来。 路过门口那家潮州小店时,系着围裙、一脸和气的郝老板正站在门口抽烟,看见他,笑眯眯地打招呼: “慕玄啊,中午来吃饭吗?” 小店名叫【潮好味】,没上大学前,林慕玄几乎天天中午都在那点一份最便宜的卤肉饭套餐,风雨无阻,和郝老板混得很熟。 “来,一定来。”林慕玄举起手中刚从超市买的塑料袋,里面是几串腌制好的大油边,“我打算回家自己烤点大油边,郝老板你要吗?分你两串。” “不了不了,”郝老板摆摆手,吐出一口烟圈,“你这孩子,今天怎么突然回来了?没课?” “嗨,还不是感觉最近外边……不太安全。”林慕玄随口应道。 郝老板眯着眼,一副过来人的模样:“经济下行了嘛,治安是差了点,小偷小摸的多。” “不一样。”林慕玄摇了摇头,语气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清的直觉,“我今天去阳光城买蛋糕,刚走出商场大门,肩膀就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劲儿还不小。” “嚯,然后呢?”郝老板来了兴趣。 “然后我一回头,连个鬼影都没有!大白天的,真邪门。”林慕玄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更邪门的是,我刚把头转回来,就听见头顶‘哐当’一声巨响!一个塑料疙瘩,足有脑瓜子那么大,擦着我的鼻尖就砸在我脚前头三步远!把地砖都砸裂了!” 郝老板倒吸一口凉气:“好家伙!没受伤?你这运气……真是绝了!” “人是没事,”林慕玄很认真地说,“可这东西能差点砸到我,说明……说明大环境不太对。” 他测试过无数次,用刻着ABCD的笔帽盲猜选择题,然后答案全对,所以他对郝老板说这话时,带着点困惑: “郝叔,我甚至开始怀疑我们的世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变化?” 郝老板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烟灰都抖落了几点:“还能是啥变化?灵气复苏?还是异界入侵不成?你小子游戏打多了吧?” “不好说。”林慕玄耸耸肩,也觉得自己有点神经过敏。 “那如果真能修炼了,你想成仙做祖吗?”郝老板半开玩笑地问。 “那得看是什么样。”林慕玄没当回事,也半真半假地回了一句,“我希望不是那种黑社会修仙,动不动就杀人夺宝、弱肉强食,太没意思了。” “如果是呢?”郝老板追问。 林慕玄想了想,脸上那点懒散的笑意淡了些,眼神变得有点深:“那我就只能想办法,将这糟糕透顶的世界,扭转成我所期望的样子了。” 这话说得有点中二,但语气却异常平静。 郝老板看着他那没入楼道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夹着烟的手指在烟灰缸边缘轻轻磕了磕,若有所思: “这孩子……是察觉到什么了吗?还是仅仅是运气太好带来的直觉?” 另一边。 馋嘴的林慕玄忍不住加快了脚步,他已经忍不住用空气炸锅做大油边的冲动了。 只是在他推开了那扇防盗门后,却有些发懵地看着玄关。 那里没有熟悉的鞋柜和换鞋凳,取而代之的是一处扭曲如黑洞般的漩涡。 它无声无息地旋转着,边缘泛着不祥的紫黑色幽光,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声音,散发出一种冰冷、死寂、完全不属于这个维度的气息。 客厅的景象在漩涡边缘扭曲变形,像是隔着一层沸腾的油。 他忍不住用力擦了擦眼,又眨了眨。 搁我干哪来了?这还是地球吗? 确定不是拼好饭中毒的幻想?还是说郝老板一语成谶? 下一刻,一股无法抗拒的的吸力猛地攫住了他! 他甚至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身体就被卷入了那漩涡之中。 漆黑的漩涡在将他彻底吞没后,又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抹平的褶皱,幽幽转动了几下,便悄无声息地消散在空气中。 一切,又回归了平静。 玄关还是那个玄关,仿佛刚才那诡异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只有林慕玄消失了,如同人间蒸发。 …… 彼阳界,东曦国。 越过雪山,便能看到皇都的轮廓。 在皇城最繁华的一角,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山庄。 高墙像训练有素的部队,在晨光下列着队,庄严且笔直地延展在这片广袤大地,藏于冰冷的绿荫中。 山庄深处,最核心的“栖云轩”内。 林慕玄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屁股重重地摔在铺着床榻上,震得床架都轻微晃动了一下。 他眼前发黑,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 “嘶……这他妈是哪?” 强烈的眩晕感和空间转换的错位感让他胃里翻江倒海。 他挣扎着坐起身,环顾四周。触目所及是极尽奢华的装饰:紫檀木雕花的拔步床,镶嵌着夜明珠的帐幔钩,地面上铺着厚厚的手工羊毛地毯。 陌生的环境带来的恐慌,让他眉心狂跳。 紧接着,一道冰冷的光幕无声无息地浮现: 【一场暴雨冲刷尽往事,当你抬起头,发现自己卷入神话与异闻的夹缝】 【此界名为山海灵境,各种民俗奇闻中存在的生灵,皆在其尘沙世界中有着原型】 【有时,存在于夹缝中的山海灵境会与现实世界相撞,于是现实被蚕食,冲突骤起】 【小的灵境,会引发两界生灵互相穿越】 【大的灵境,甚至会降临现实,永久改变一片土地】 【初出茅庐的你,也将在这片土地开启你的旅途】 【角色卡与任务栏生成中……】 【通晓语言已激活,基础记忆已植入】 林慕玄眨了眨眼,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那股不真实感。 系统? 穿越? 郝老板,这也在你的预料之中吗?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光幕上的角色卡: 【姓名:林慕玄】 【年龄:18】 【修为:无】 【天赋:无】 【功法:无】 【神通:无】 【命格:正体不明】 【道德值:90】 正体不明的命格是什么鬼?是说他那异于常人的幸运吗? 他压下疑惑,看向旁边的任务栏。 【灵境地图「彼阳界」已解锁】 【生存难度:S】 【类型:单人】 【主线任务一:取得盘丝剑宗外门小师妹的认可】 【主线任务二:存活10天】 【主线任务三:加入彼阳魔宗外门】 【备注:彼阳界为十二魔门的彼阳魔宗掌控的尘沙灵境】 【50年前,彼阳界与盘丝界接壤,双方之间展开激烈厮杀,门人弟子陨落无数】 【为弥补弟子空缺,50年来,彼阳魔宗广开山门,吸纳外门弟子】 【5年前,你(替代身份)来到东曦国,组建了饮雪商会,短短五年,就吞噬大批商会,发展壮大为东曦国首富】 【前些日子,你听闻执掌东曦国的彼阳宗开放招纳外门新人,便献上大半身家】 【宗门长老认可了你的贡献,便在你选定双修功法《阴阳种玉心经》后,赠予你一盘丝剑宗女弟子,任你调度】 【只需一年内踏入炼气二层,便可进入外门,长生久视】 【为求仙路,让剑宗仙子助你修行,你决定办场大婚,将其纳为妾室】 【如今便是大婚之日,成仙之路近在眼前】 林慕玄一低头,看到他身上的T恤和的牛仔裤。 再拉开裤腰往里瞅了一眼。 还好还好,硬件设施还是原装的。 所以他这是替代了某个也叫林慕玄、但显然混得风生水起的土著富豪兼魔宗预备役? 他起身走到房间中央那张巨大的紫檀木书桌前。 桌面上除了精致的文房四宝,最显眼的就是一本摊开的、用某种暗红色丝线装订的古籍。 封皮上写着《阴阳种玉心经》。 他鬼使神差地翻阅了一遍,一股冰冷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狠狠灌入他的脑海! 晦涩的符文、经脉图、行功路线、采补秘术……深深印刻在他脑中。 剧烈的刺痛感让他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 与此同时,功法一栏悄然多了一行字: 【阴阳种玉心经(入门)】 随着光幕散去,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老爷,吉时已到,该入洞房了。” 林慕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惊骇。 他瞥见床边衣架上挂着一套华丽的大红新郎服,便三下五除二套在身上。 门外垂手侍立着一个穿着普通丫鬟服饰的少女,低眉顺眼。 林慕玄的目光在她低垂的眼帘和看似恭敬的姿态上停留了一瞬,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丫鬟……太平静了,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水。 “带路。”林慕玄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是,老爷。”丫鬟微微躬身,转身引路。 穿过回廊,绕过假山流水,最终停在一间装饰得靡丽、红烛高燃的卧室门前。 门被丫鬟无声地推开。 映入眼帘的景象让林慕玄瞳孔微缩。 房间中央,一张铺着大红鸳鸯锦被的奢华拔步床上,一个身着同样大红嫁衣、却被五花大绑的娇俏身影正剧烈挣扎着。 她的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纤细的脚踝也被紧紧缚住,嘴里塞着一颗木球,勒得她白皙的皮肤泛红。 她的头发有些散乱,几缕乌黑的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一双原本应该清澈明亮的杏眼里,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和刻骨的杀意,死死地钉在林慕玄身上,仿佛要将他千刀万剐! 看来便是系统说的盘丝剑宗的仙子了。 林慕玄心想,这“认可”的起点可真够高的。 林慕玄看她因木球堵塞而呼吸困难,脸颊憋得通红,眼神中的屈辱几乎要溢出来。他犹豫了一下,走上前,伸手去摘她口中的木球。 “呜!唔——!”那女子挣扎得更剧烈了。 木球刚被取下,一声悲愤和决绝的怒斥便冲口而出,她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堵塞而有些嘶哑: “彼阳宗的走狗!畜生!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让我屈服?做梦!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 “这人是什么情况?”林慕玄没理会她的怒骂,而是转头看向门口垂手侍立的丫鬟,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不悦”,仿佛在质疑货物的质量。 那丫鬟掩唇轻笑,指尖绕着垂在胸前的发梢打了个转儿,姿态妖娆得不像个丫鬟。 “老爷~”她拖长了音调,嗓音甜腻得能滴出蜜来,她眼波流转,带着一丝促狭和了然,“吉时可不等人呢。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见林慕玄依旧站着没动,她轻笑一声,莲步轻移,凑近了几步。 “还是说……您反悔了?”她的指甲轻轻划过林慕玄大红新郎服的袖口,带着几分挑逗的意味,眼神却锐利如针,审视着他的反应。 咦?林慕玄心中警铃大作。这丫鬟……果然不对劲!这做派,这气场,绝不是一个普通丫鬟! 下一刻,他便听到她用一种完全不同于刚才甜腻的、带着居高临下和丝丝冷意的口吻说道: “剑修嘛,骨子里都傲气难消,你也知道的。入我彼阳宗,总得递个‘投名状’不是?这小仙子嘛……” 她瞥了一眼床上怒目而视、恨不得生啖其肉的少女,嘴角勾起一抹残忍又玩味的笑意:“待她被你用那《阴阳种玉心经》好好‘盘弄’个一年半载,助你稳妥迈入炼气二层,我也好认下师弟你的身份,岂不美哉?两全其美嘛。” 林慕玄心中雪亮!投名状!原来是这种“投名状”! 这丫鬟分明就是彼阳魔宗派来监管他、或者说“验收”他是否够格成为“师弟”的考官! 而且这考题,真他娘的“别致”! 他当即笑道:“哎呀!原来是师姐当面!失敬失敬!还未入宗门,师姐就来府上亲自‘指点’,可真是折煞师弟了!师弟惶恐!” “咯咯咯……”丫鬟,或者说“师姐”,发出一阵银铃般的笑声,花枝乱颤,“这不是为了给师弟助兴,顺便看看师弟的‘成色’,才扮作丫鬟嘛?怎么,需要师姐我……帮你推一把?” 她朝床的方向努了努嘴,眼神里的暗示赤裸裸。 “免了免了!不敢劳烦师姐!” 林慕玄连忙摆手,脸上适时的飞起两朵红云,眼神却飞快地转动,思索着破局之法。 他替代的那人可是东曦国首富,虽然献出了大半身家,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剩余财产换取来的灵石应该还有些许。 他试探着开口:“师姐,我听闻剑修大多清贫,穷得很。给她点灵石,岂不是什么都能做?何必动粗,伤了和气?” 然而,他话音未落,那被捆绑的仙子当即啐了一口,唾沫星子差点飞到林慕玄脸上: “呸!魔头!你休想!灵石?我盘丝弟子宁可粉身碎骨,也绝不受你魔宗半点恩惠!你杀了我!” 师姐闻言,咯咯咯地笑得更加欢畅了:“师弟,你看,人家骨子里傲着呢。灵石?怕是买不到她的剑骨哟。” “都说剑修爱剑如命,视剑如道侣。”林慕玄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床上少女腰间悬挂着的那柄样式古朴、此刻却显得黯淡无光的长剑,“那师弟可否……在‘剑’上下功夫?让她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残忍的天真,仿佛在讨论如何修理一件不听话的玩具。 “哦?”师姐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兴趣,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法。她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林慕玄,“师弟这个思路……倒是别致。或可一试?” 床上少女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她拼命扭动身体,试图护住腰间的佩剑:“不!不要!畜生!你敢动我的‘青丝’!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师姐嘴角的弧度扩大,只是指尖对着少女腰间那柄古朴长剑遥遥一点! 嗡——! 一声极其轻微的破空声响起! 少女身体猛地一僵,口中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她与那柄名为“青丝”的本命飞剑之间,那千丝万缕、性命交修的联系,被一股霸道阴冷的力量瞬间斩断! 她整个人瞬间委顿下去,眼神空洞绝望。 师姐收回手指,看向林慕玄,笑容甜美道:“师弟,可不要让我失望啊。” 她的声音轻柔,却重若千钧。 “师姐放心!”林慕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寒意,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笑容,目光投向床上那仿佛灵魂已被抽走的少女。 “我必叫这位仙子……”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承诺: “好、评、如、潮!” 师姐满意地掩唇轻笑。 她转身离开,身影消失在门外走廊的阴影里。 只是,在她身影完全被雕花门遮挡的瞬间,她指尖极其隐蔽地捏了一个法诀。 一道肉眼难辨的、细如发丝的幽光悄无声息地落在门扉上。 夜色如墨,将整个饮雪山庄笼罩。 主卧内,红烛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 门外廊下,阴影深处,师姐屏息凝神,如同最耐心的猎手,通过那道无形的窥听法诀,牢牢锁定着房内。 约莫半个时辰后,寂静被打破。 哭声。 不是那种嚎啕大哭,而是压抑到极致、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断断续续的呜咽。 悲鸣声。 “不……不要……求求你……” 绝望的哀嚎声。 “啊——!!畜生!你……你怎么能这样!你不如杀了我!杀了我啊——!!!” 声音凄厉绝望,穿透力极强。 紧接着,是一个略显无奈、带着点少年声响起。 “别哭了……吵死了。我不是……抽出来了吗?你看,没弄坏吧?” 听到这里,阴影中的师姐露出一个残忍而满意的笑容。 那笑容冰冷,毫无温度,如同毒蛇露出獠牙。 看样子,她很快就能迎接一个手段狠辣的师弟了。 第2章 让师姐指点指点你修炼 房间里。 林慕玄拿着块白布,小心翼翼的擦拭着剑身。 “好啦,我擦干净了,下次再也不拿你的剑烤串了,行了吧?” 少女红着脸悲愤欲绝。 这还不如用剑柄来羞辱她呢! 经过一番友善的沟通,林慕玄终于晓得了女子名字。 林月婵,盘丝剑宗最小的外门弟子。 此时她正和林慕玄大眼瞪小眼:“你们彼阳宗的手段果然卑鄙,你给我吃的什么?” “桀桀桀,上头了吧。” “不行,不能这样,快把解药给我!” “解什么药?我这0添加东北大油边,不就是辣了一点吗?” 林慕玄现在相信剑修很穷了。 看人家都馋成啥样了,明明只能接受岭南辣,还库库炫了6斤。 “我烤得手都酸了,你也没夸我一句。”他笑了笑道。 “我才不会和魔头为伍。”林月婵闷闷地说,“还、还有吗?” “还没吃饱啊?那我再给你找点吃的。” 林慕玄直摇头。 他从现实带过来的大油边都填了她肚子了。 他原本只是好奇本命剑这东西,毕竟稀罕,他现实里没见过。 再加上他肚子饿了,干脆出门将他腌制好的大油边带过来,又寻了个火炉,拿人家的剑串起来烤了。 这房内没准备什么美味佳肴。 显然他取代的那人,也没吃饭的心思。 也对,种种迹象表明,他需以阴阳种玉心经,行日夜颠倒之事,方可快速踏上仙路。 此法分外考验魔头的拷打能力,也很费时费力。 但林慕玄从不做强迫他人之事,只是好奇这任务该如何完成。 忽然,他耳旁传来一道声音。 【主线任务一:取得盘丝剑宗外门小师妹的认可(已完成)】 林慕玄愣住,回过头看向擦着嘴的剑修小师妹。 我勒个命运戏弄大馋猪! “小师妹,咱们商量一件事。” “谁是你小师妹了,魔头!” …… 一夜过去。 师姐再次来到房中,看到的是咬牙切齿却再无反抗的仙子,她愣了片刻。 这么快就降服了? 她当即笑道:“师弟果然天赋异禀,这才一晚上,就让这名门仙子俯首称臣,妙哉,师姐就喜欢看她们不想服从又无能为力的表情。” 林慕玄想起昨晚和大馋猪的商议,便拱手道:“师姐说的是。” 师姐走上前,挑起林月婵下巴,林月婵忍不住龇牙,但最终却又低下头来。 师姐忍不住露出快乐的笑容: “本来是洁白无瑕,守身如玉,却又不得不低眉顺眼,柔情似水。魔门好处就在这,你舍了全部身家,便给你金钱买不到的,肆意践踏他人的权利。” “师弟加入彼阳宗,不就是为了感受这权利的滋味吗?”林慕玄拱手道,“若她再有几行泪,就更加美丽动人,可爱至极了。” 她笑容毫无温度道:“那师弟可要好好浇灌玉种,待来年惊蛰,师姐可要亲自验收成果。” “师弟自当日夜耕耘,绝不歇息。” 见状,她一挥袖,便扬长而去。 良久,林慕玄才解开绳子,将照影剑抛在少女脚边说:“你自由了。” 他算看出来了。 那任务二生存十日的障碍,便是他那好师姐带来的。 怕不是他但凡有半点犹豫,对方就会怀疑他“道心有缺”了。 一个能献出大半身家就为赌鱼跃龙门机会的人,哪会因一个仙子的哭诉就罢手? 届时起了疑心,暴露了他来自地球,怕是十死无生了。 可纵使是师姐,也没料到他竟如此强悍,一晚就作弄得小仙子低眉顺眼。 见着她临行前,目光总往他下半身打量,然后还露出微妙的笑容,怕是误会了什么。 岂不知这天下还有【命运戏弄大馋猪】一手。 看给人家孩子饿的。 此时被解开的林月婵愣在原地。 这样就能获得自由了? “为何不杀我?”林月婵眼中露出些许疑惑,“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放你走你还不乐意了?” “魔头的话不可信。” “那我换个说法……太顺从的猎物,就失了博弈的趣味。”他转身走向密室时,玄铁门在身后轰然闭合,“离开吧,我该修炼了。” …… 冬雪卷过皇城,梅花开了又谢,又是一年春好日,连绵阴雨却下个没完。 林慕玄五心朝天,气息绵长,忽地鼻间吐出两道白雾,似灵蛇游走般在身前缠绕些许,随后散去。 一呼一吸间,他成功稳住了炼气二层的修为。 “终于破入二层了。” 随着师姐的离开,任务二毫无意外的完成,如今只剩下加入外门之事。 阴阳种玉心经比他想象中的难修行。 第一个月,他花了一枚灵石才得以让灵气自转,于体内凝成玉种。 此法需将玉种植入仙子内,才可在巫山云雨间浇灌种子,调和阴阳,乃是先修仙带动后修仙之法。 但林慕玄放了林月婵,这功法便废了一半。 这半年,他除了日常打坐,便是在皇城里体验古代风情。 从府上娇俏侍女那,他听闻各名门望族鲜有派嫡子去寻仙问道。 城中出了名的小医女则告诉她,近些年皇家经常买卖加入外门的名额,只是那些富户都一去不归。 春风楼的清倌人称皇帝老儿祖上也是彼阳宗的一员,不知为何统领东曦国后,便留连人间。 偶然救下的名门贵女告诉他,皇帝老儿不是东西,骄奢淫逸样样不落,若非有传闻他背靠长老,怕是林慕玄这一年未必如此自在。 汇总了诸多消息,林慕玄便明白,天潢贵胄们其实很清楚魔宗是什么德性。 仅看有传闻说林慕玄搭上了魔门长老,便吓得皇帝不敢动弹,便可看出魔焰滔天。 彼阳宗不是什么好玩意,东曦国更是。 魔宗修行不讲人道,凡人国度更是被敲骨吸髓,他这半年光是打击欺男霸女之事都不少。 那帮名门望族乃至皇亲国戚,是屁话都不敢放一个。 但有得必有失,他涨了功德,也失了私德。 别问,问就是古代白富美太慷慨解囊,竟让他无意间得了《阴阳种玉心经》琴瑟和鸣的意境,对功法的理解更是从入门升至精通,吞吐灵气也快上不少。 于是春去秋来,他竟也踏入练气二层了。 修行无岁月,眼见一年之期将至,今日他多少有些难入眠。 没成想今晚刚吹了烛火,林月婵就偷摸潜伏进来了。 再次见到故人,他还挺高兴的。 就是迎头挨了一顿臭骂。 “荒淫!”林月婵脸颊微红,面色含怒道,“这魔门功法有问题,你赶快舍了这身修为,离开此地吧。” “我拒绝。” “你、你不知好歹!” “我挺喜欢彼阳宗的。” 他总得看看完成任务三有什么奖励吧。 反复规劝不听,林月婵急了:“三心二意的坏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你。” 她转身欲走,见林慕玄没动静,又咬牙切齿道:“你怎么不拦我?” 林慕玄道:“你不是说不想再见我吗?可别食言啊。” 按照他以前的经验,吵着要离开的人,总会以各种理由再见面。 哦,不对。 玥玥就不是,她离开好些年了,他都快忘了她长啥样了。 林月婵最后还是走了。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林慕玄思索着他这二层该如何更进一步。 “怕是要将攒着的灵石用了。” 他从房间暗格里取出灵石,这是他大半身家换取来的资源。 没有仙子的修行,他不用灵石,炼气二层已是极限。 正当他这样想时,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娇滴滴的声音:“师弟,大半年未见,修行如何啊?” 林慕玄一抬头,便见着师姐俏生生站在窗口。 “卡在炼气二层,给师姐丢脸了。” 他话还没说完,一张妩媚的脸蛋贴近了他,红唇轻启道:“那……需要师姐指导你吗?” 他本想拒绝,但师姐却已经摸上前来。 “师姐?” “叫我安妙歌。”她娇笑道,“让师姐帮你开导开导。” 第3章 外门考核 “炼气,一层!” 测灵碑上的数字闪烁着刺眼的红光,林慕玄满脸无辜:“这修炼怎么还越修越回去了?” 他看向阴沉着脸的外门长老,听他呵斥道: “林慕玄,你可知不足炼气二层,便不得踏入外门?” 林慕玄无奈。 千算万算没算到,他竟被酒色所伤。 倒是一旁的师姐,脸色红润、媚眼含俏道:“林师弟,你还得继续努力啊。” 林慕玄嘀咕了一声:“越努力修为掉的越快啊!” 月前,林月婵前脚刚走,师姐后脚就上门。 见着自己破入二层,便寻了个理由大动干戈。 林慕玄从不拒绝白富美的投喂。 毕竟没女友的人,很难体会绿茶在没揭开真面目前,到底能有多柔情似水。 他的锦鲤一激灵没动静,那他就默认无害。 师姐想用灵石帮他疏通瓶颈? 二话不说就给了。 他也确实曾短暂破入炼气三层,但很快就在师姐吐气如兰的央求下掉了下去。 这修为主打一个起起落落落落……一月过去,眼瞅着任务三没法完成了。 林慕玄也不在意。 大不了下一回彼阳宗再招新,他再好好努力。 他回头看了下师姐。 说实话,他其实没那么生气。 与绿裔龟魔无关,根据他的经验,他散去的财富,总会以别的姿态重新回到他手里。 什么都拥有的人,反而不那么计较得失。 至少师姐期间给他带来的体验,也是前所未有的好的,更是什么身份都扮演了个遍。 见林慕玄沉思,安妙歌冷冷甩出一份文书。 林慕玄接过一看。 【林氏慕玄,安氏妙歌谨告: 昔日两姓联合,本结海誓山盟。然卿背信窃资,仙门之路断绝,此等行径,实非良配。 今焚此道侣之书,还于天地,斩赤绳于三生石前。即日起二人各不相干,生死再无瓜葛。 ——立此为据,山河共鉴。】 简评:这道侣关系黄了。 不做道侣啊,也行。 林慕玄笑了笑说:“那祝师姐修仙之路一马平川。” 安妙歌挑眉,没成想林慕玄竟是这个态度。 林慕玄见她不相信,又提醒道:“分了归分了,但师姐还是将那50灵石还回来吧。” 安妙歌不语。 凭本事骗的,为什么要还? 林慕玄友情提醒了一句:“师姐曾说你许下天道誓约,在未入外门前不得伤害外门候选。” “是又如何?” “师姐,你是否忘了当时用灵石时,咱们忘了说自愿赠予一事了,违背誓约,师姐你会道心蒙尘的。” 灵境誓约对修仙者限制极大,宗门敢派人出来,若是什么限制不做,魔门弟子就敢捞到下边民不聊生。 取万民之血养火彩神玉,侵吞宗门资产,甚至坐看饿殍满地只为炼制万魂幡,这都实属正常。 所以这些年,弟子下山都得先宣誓。 若非如此,安妙歌想抢他灵石,他又哪能留得住? 灵石他不在乎,但和师姐终究有露水姻缘,还是得提醒她一番。 毕竟当时师姐好像也没提…… …… 安妙歌的冷笑凝固在脸上。 开始努力回想当时情境。 想起来了…… 当时盘丝剑宗那女修服软太快了,她自然是浮想联翩。 小师弟到底身怀何等利器,才能如此无往不胜。 后来再见面,见着小师弟灵石众多,便起了邪心。 原本想着半唬半骗,绕开天道誓约将其捞走,未曾想师弟啥也没说就全给了。 “师姐若是需要灵石,师弟这灵石你先用着,不够再找我商量。”当时小师弟阻止了她说,“至于道侣同修之事,若师姐无意愿,那不必勉强。” 当了几年妖女,混成黑心蛆的安妙歌多久没见过这个了,说不感动是真的。 忆往昔岁月,一时有些惆怅,于是她打定主意好好报答小师弟恩情——绝对要将小师弟吃干抹净,不给外人一点甜头。 先收割灵石,再尝尝鲜! 可就是那一时的心软,让她犯了迷糊,想着他如此顺从,之后再说也无妨。 再后来,她光顾着砥砺前行,一身修为狂涨,哪还记得这档子事。 长老眉头一皱,一纸契约文书飞出: “林慕玄,月前你购入飞剑一份,三十年分期,月供三灵石,逾期不缴,本宗有权收回飞剑,并抽取神魂折旧费,这契约你认不认?” “认。”林慕玄认真地说,“不过长老,几日前皇城召集了大批即将入门的弟子,他们的赔偿什么时候下来,他们托我问问,还请给个回复,不然不好交代。” 安妙歌见着外门长老冷笑,不禁噗嗤一笑。 几日前,宗门以入了外门需狩猎妖兽为由,让弟子自备飞剑。 但一群还未加入外门的门生,哪里来的购置飞剑的资源? 真以为人人都是小师弟,有如此多家业? 没钱置办飞剑? 长老可以帮你,你看这临期飞剑,好好养一养也能用,只需签下这飞剑贷,便可随意取用。 连灵石也不要咧! 可他们怎知,长老那在外门当大师兄的儿子,借着剑诀突破之机,无意中以万剑朝宗之法,摄走弟子飞剑。 她小师弟的飞剑也是这样没了的。 等一行人再取回剑,飞剑灵性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凡铁的空壳。 如今见着小师弟为候选弟子声讨,长老能不怒? “一码归一码。”长老抚着胡须冷声说,“规矩就是规矩,你缴纳灵石的时限到了。” 林慕玄抚掌,恍然大悟道:“看来他们说大师兄是长老您孩子是真的了。” 他一时有些摇头叹息。 黑,真TM黑啊! 就算他懒得动脑,都可以猜到,背上这飞剑贷是宗门控制弟子的手段。 但拿未入门弟子的资源供养儿子的灵剑,绝对是外门长老自己的想法。 看他毫无顾忌的模样,显然这在彼阳宗,这乃众所周知的潜规则。 “宗门做得有点过分了。”林慕玄摇头道,“不过宗门没理由做亏本买卖,长老敢这样做,看来我们这群弟子的神魂很有价值的啊。” 长老不语,只是眼中多了几分杀机。 “柳长老,这份道侣休书,弟子先行收回。”安妙歌忽然开口道,“还请长老替我还了这50枚灵石,我与师弟想好好交心一番。” 长老眯眼,明白了安妙歌的意思。 这弟子刚转修《合欢心经》,想突破至炼气中期,还需一人体大药。 她这意思,便是让自己帮他平账,免去天道誓约反噬,以防道心蒙尘。 届时,长老的灵石如数奉还,林慕玄的修为和神魂三七分账,那妖女得了人体大药,他顺了心意,宗门那边也好交代。 这一波啊,是三赢。 此女断情绝性,倒有几分圣女之姿。 他毫不犹豫道:“可以。” 第4章 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师姐了 得到许诺的安妙歌嘴角上扬。 林慕玄歪了歪头。 所以我又要当炉鼎了?唔,也行。 刚好再体验一下那魂飞天外的滋味。 毕竟师姐可真让他体验了一波仙子的修行。 该体验的也体验了,他笑的可开心了:“那师姐你加油。” 安妙歌笑容一滞。 “你不怕死?” “还是怕的。” “可你死期将至了。” “不会的。”林慕玄想了想后说,“如果你要问为什么,那当然是好运站在我这边。” 安妙歌愣住,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 若是别人说这话,她未必会信。 但她亲眼见过林慕玄是如何将黑赌坊玩到差点亏掉底裤。 没有半点技巧,全靠无解的运气。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觉得他能反抗外门长老。 外门长老眯起眼,甩出五十灵石,道:“安妙歌,记得处理好他,不要让我失望。” “是,长老。” 她心绪复杂,但很快整理好心情。 终于到了这一天了吗? 只是她忽然一颤,一股毛骨悚然之感油然而生。 她猛地一抬头,却见城头一符阵凭空生起,天地骤暗。 “长老!不好了!”一名外门弟子闯入,“皇城的世家子说宗门欺人太甚,让个炼气二层的蝼蚁骑在他们头上作威作福,私底下布了唤魔阵,欲唤来域外天魔。” 林慕玄愣住。 那二层蝼蚁,该不会是我吧? 安妙歌哪知道他心中想法,眉头一紧道:“不可能,他们哪来的资源激活那唤魔阵?!” 忽然想到什么,扭头看向林慕玄。 “是你干的?” 忽然,天边传来一阵弟子的呼声: “域外天魔,法力无边,荡魂弑仙,法驾世间……” 林慕玄一拍掌心说:“哎,我都说让你们赔偿人家800灵石了,我不太在乎,但这灵石对人家很重要,大师兄都快把外门候选吸干了,人家现在是要血祭和你们拼命……” 安妙歌遍体生寒。 “疯子,天魔会吞了他们神魂的!” “那咋啦?”林慕玄一脸疑惑:“被你们吸还不如被天魔吸呢?” 下一刻,空间撕裂,一道魔影踏入天穹。 魔焰涛涛,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哪怕是外门长老也满脸绝望。 林慕玄昂起头看向那天魔真身。 却见了一中年半秃顶男子手持菜刀,身披印着【潮好味】的厨师服,还拎着个外卖塑料袋,横贯于天。 林慕玄瞪了大了眼:“郝老板,怎么是你?” “终于找到你了!”郝老板咧嘴一笑:“你昨天来我店里点最贵的套餐,我就知道有人盗号了!” 林慕玄:“……” 他感觉有些听不明白。 为什么郝老板是域外天魔? 盗号是什么意思? 他今天也没吃菌子啊! 正当两人大眼瞪小眼之时,一道噗通声响起,安妙歌当机立断说道: “小女困于魔门,做了不少错事,请慕玄和前辈怜悯,小女甘做牛马,还请饶我一命。” 老板疑惑看向林慕玄:“你老婆?” “当过我一段时间道侣,现在正准备拿我当人体大药。” “好福气,我帮你捆起来,道侣嘛,床头吵架床尾和。” …… 【彼阳宗东曦国外门尽绝,作为最后的活人,你自动接管外门大权】 【你已成功加入外门】 【主线任务三:加入彼阳魔宗外门(已完成)】 【您已脱离「彼阳界」,30天将灵境再启】 【正在结算此界经历……】 【1年前,你遭遇灵境,被卷入东曦国,欲倾家荡产谋求入的外门名额】 【8月前,你开始接触皇城各良家女,打听宗门消息】 【5月前,在皇城良家女的扶持下,你阴阳种玉心经的感悟取得了突破,修行速度骤增】 【3月前,各大世家子发觉自己恋慕的美人已芳心暗许,怒不可遏,却被家中制止】 【2月前,你晋升炼气二层,渐感瓶颈】 【1月前,魔门妖女与你共修阴阳大道,你灵石尽损,一枚精纯的阴阳种玉冲入师姐识海,那天的她更多了几分柔情似水,想说的话也忘了,你抱着气喘吁吁的师姐,望着发红的床单,沉沉入睡】 【半月前,世家子们再无法忍受羞辱,偷偷布下唤魔阵,欲借天魔之力杀你,却被家中大骂傻缺,强势镇压,此事却无意间传入一外门候选耳中】 【5天前,你和下人说宗门不干人事,要去候选弟子讨个公道,一外门候选者恰好路过,想起被敲骨吸髓之事,不禁悲从中来】 【1天前,众弟子放弃进入外门,而你却前往现场,知你将一去不回,半废弟子20余人欲以血祭激活唤魔阵,痛击宗门】 【当日,域外天魔降临,东曦国外门团灭,仅剩一人存活】 【事后,师姐心情激动,与你共修阴阳种玉心经,却因道心蒙尘,体力不支魂飞魄散,临行前,师姐决心助你一把……】 【你已晋升炼气四层】 【任务奖励结算中……】 【评价:S】 【评语:顺天易,逆天男】 【你获得道具:剑胎(可成长)】 【剑胎:取蒙尘种玉化作一道后天剑胎,蕴含阴阳轮转意境,可斩妖邪】 【你获得天赋:转轮之术(蓝)】 【转轮之术:以嫪毐转轮之力,破开脐轮之海,下丹田容量翻倍,精力提升,恢复速度提升】 现实世界,林慕玄看着眼前的面板,再瞅瞅桌上多了半个卤蛋的最便宜套餐,陷入沉思。 “我果然是拼好饭中毒了吧?” 郝老板拍了拍他的肩:“别想了,趁热吃。” “我想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师姐了。” 林慕玄忽然说。 甭管他的好道侣之前如何谋划他,就说这死前成全了林慕玄,她就是个好人。 当然,为何会死,你别问。 炼气一层瞬间飙升至四层。 被师姐吸干的阴阳种玉化作剑胎融入丹田。 谁能想到,他在灵境的开局,竟是从将师姐炼成剑胎开始? 郝老板淡淡地说:“我本想在你回到现实前偷偷杀了她的,但你小子挺有本事,那丫头察觉到了我的杀意,最后却还便宜了你。” 林慕玄叹息道:“我本来只想废了她修为,谁能想到会这样。” 那蒙尘的道心竟让师姐道行尽碎,最后惨然一笑,干脆一身手段都与她体内的种玉融为一体,化作一阴阳种玉剑胎,成全了林慕玄。 这筑基功法《阴阳种玉心经》,虽用的是魔门手段,但理念讲的心意相通,阴阳交泰,方可炼至大成。 师姐是坏女人,但她的假意里带了一份真心,竟在临行前助他迈入了炼气中期。 如今体内灵气汹涌如洪流,一时间还真有些不适应。 林慕玄转头看向外头。 车水马龙,盛夏气息依旧,恍若隔世。 林慕玄疑惑道:“我记得我在那世界已经待了一年,可现实里才过去一天?”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嘛,正常。” “所以现实才是天庭?” 第5章 神格面具·十二花神 郝老板笑道:“只是比喻,不过,对于山海灵境而言是这样的。” “山海灵境到底是什么情况?”林慕玄很疑惑,他到现在都没想通,外门弟子召唤域外天魔,会唤来郝老板。 “首先你得明白,山海灵境只是一个宽泛的概念,在异常的夹缝里,沉浮着数之不尽的尘沙灵境。”郝老板喝了口鹧鸪茶道,“时不时就有新的灵境诞生,又有新的灵境灭亡,山海灵境便是它们的总和。” “那地球算什么?” “不知道。”郝老板说,“有人认为我们和灵境并不在同一宇宙,也有人认为我们所在的宇宙也是一个超巨型灵境,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哦?” “双方都在侵蚀对方的力量。”郝老板语出惊人道,“史料记载,地球本来没有超凡力量,是我们这群灵境行者前往彼岸,才将其带了回来,至于如何做到的,你应该猜得到。” “系统?” “对,不过系统只是为了让新生代的灵境行者更好理解而展现出的形式,欧美那边叫它世界意志,咱们这边喜欢叫它天道。” “那任务岂不是……嘶!” “嗯,任务是两方世界规则碰撞的具现,对于山海灵境而言,我们是异类,是异端,是褪色者,是域外天魔。 山海灵境的意志会用各种机缘巧合,将我们杀死在灵境,夺回属于祂的力量。 反之,我们通过完成任务,瓦解对方反击,便可蚕食属于灵境的力量。” “若是我任务失败会如何?我说的是死亡以外的……” “你问到点子上了。”郝老板叹了口气说,“我们能前往山海灵境的前提,是两个世界交错,尘沙灵境会逐渐侵蚀现实,若是同一个灵境,一批又一批行者反复攻略失败,那彼岸的世界就会彻底降临现实。” “也就是说,灵境行者大量增加,也直接反应现实中的灵境大量增加?”林慕玄若有所思说:“如果是这样,历史上应该有不少的记载吧。” “有啊,比如桃花源记。” “芜湖?!那最大的能有多大?” “蓬莱仙岛。” “那确实好大只。” “是啊。”郝老板说,“山海界有很多现实世界不存在的资源,秦皇梦寐以求的不老药就源于那里,历史上很多权与力的争锋背后,也有着山海生灵作祟。” “听着就很难缠啊。”林慕玄叹道。 郝老板看着他,认真地说:“所以我想问问你怎么想的?如果你不想干这行,我可以向组织申请。” “申请什么?” “申请抹除灵境行者的身份。” “那么郝老板,代价是什么?”林慕玄惊讶道。 “你的一切,地狱咆哮先生。”郝老板笑着说,“为了夺回丢失的力量,你会一直被山海灵境牵引过去,你应该也注意到,一个月后你会再次进入彼阳界吧?” “草!” 林慕玄嘴巴微张。 他早就注意到此事,但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要和彼阳的玩意打交道的原因,竟是自己这一身力量。 “若是你不想干这行,组织可以分割这份力量,再抹去你进入灵境的记忆,自然不会再和那边接触。” 林慕玄摇了摇头:“那还是算了。” 郝老板抿嘴说:“想好了吗?当灵境行者可不是闹着玩的,要做好死的准备。” 林慕玄笑了:“那我倒是有点期待了。” 郝老板啧啧称奇。 现实世界一天,灵境便是一年。 很多灵境行者,从其中脱离出来后,会患上严重的PTSD。 虽说机缘巧合之下,有人激活唤魔阵,让他得以锁定这小子,他也在那里呆了一年之久。 结果没想到,这小子不仅丝毫没有紧绷,还由内到外的松弛感。 安妙歌:对,你说的对,可紧绷感了。 郝老板笑眯眯道:“你就不怕我装成官方坑你啊?” 林慕玄笑道:“郝老板救我于水火,为何要怕。” “哎哟,你这小嘴。”郝老板心情很好,一挥手便将一团灵光塞入他手中:“真不枉我处心积虑帮你干掉对方。” “嗯?” “你进入灵境,那边的土著也会进入地球。” “你是说在我进入山海界后,也有另一人取代了我的身份?” “对,不光是灵境和地球之间,灵境与灵境之间相互穿梭,也都需要10天的适应期。” “那光团是什么?” “彼岸之人一旦在咱们这陨落,生命本源就会析出,用你们年轻人的话就是打怪会爆装备。” “那这装备还是给郝老板吧,毕竟你救了我一命。” 郝老板闻言,脸上笑容更温和了: “通常来说,被击杀的灵境生灵爆出的装备可以随意使用,但降临不到10天内就被击杀的生灵,由于他本身就是取代了你,才得以在这个世界存在,所以他析出的本源和你捆死了。。” “绑定道具?” “对,所以这东西,只有你能用。”郝老板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此事你知我知,别和外人说。” “好。” 林慕玄乖巧道。 郝老板真是个好人。 虽说装备有绑定限制,但郝老板大可以等到过了10天再击杀对方。 然而为了尽快寻到林慕玄的线索,他毫不犹豫的下手了。 郝老板捏着下巴,心中不免也有些狐疑。 10天的规则融合期太短。 绝大部分山海生灵很难第一时间被人发现。 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察觉到那人异常,并将其击杀,是小概率事件。 而且那人实力很弱,但还挺难缠的。 仿佛未卜先知一般,连续几次躲掉了他的追杀。 好在他有一身本领,终究让对方折戟于此。 慕玄那小子,也是狗运。 卷入灵境的概率大概0.01%。 灵境小会引发两人互穿的概率大约1%。 卷入后存活的概率不到1%。 而山海界的巨擘,有的是手段预防被卷入灵境。 这种情况下,入侵者的能爆出好东西的概率其实很有限。 其中多为只能由自己使用的飞剑和法宝,或是对方的一身修为。 但他从那人身上得到的,却是一个光团。 并非能量更并非实物,而是一种接近概念化的东西。 比如不可捉摸的气运、命格甚至是天赋神通。 但无论是什么,这东西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而此时,那被林慕玄接过的光团开始融入他身体,系统面板叮叮响个没完。 伴随着光幕弹出,他愣住。 【你获得了天赋神通「神格面具·十二花神」】 第6章 从今天开始当临时工 【神格面具·十二花神:十二花神司掌着岁月变迁之力,每月你可复活12次,并得到当月花神赐福,每年额外获得12次复活机会。当你死亡后,时间会倒流回一时辰前】 【九月已至,你获得了九月花神左棻赐福,当月笔下生花,著作传世】 【月复活:0/12,年复活:0/12】 林慕玄愣了片刻,有些古怪的看向郝老板。 “郝老板,替代我的那人很难缠吗?” 郝老板愣了片刻后说:“确实有一点吧。” 林慕玄点点头:“算你厉害。” 郝老板闻言,不由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24条命啊,换做林慕玄,都想不出自己怎样才能耗光这么多复活次数。 郝老板倒好。 把人家硬生生打到死亡重生都不管用了。 见着林慕玄有些呆愣,郝老板忍不住搓手手。 好想问问看…… 林慕玄看到了他的小动作,便开口说:“我得了个天赋神通,叫「神格面具·十二花神」,每月能抽取一次花神的赐福。” “咳咳,你小子,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和人说吗?”郝老板板着脸说。 “郝老板的话,可以。” 他将除了死亡复活外的效果直接如数告知。 郝老板喝了一口鹧鸪茶: “不差。” “郝老板,你手怎么在抖?” “孽畜,闭嘴!” 郝老板牙都要咬碎了。 怎么有人能白嫖赐福类神通啊? 这玩意不是一般金丹期才有机会接触的吗? 和寻常爆发一次就陷入冷却的神通不一样,赐福类神通运用的好了,长尾效应很惊人。 “郝老板是官方的人吧。”林慕玄问道。 “嗯。” “如果我加入组织,能帮到郝老板吗?” “遇上好苗子,算我功劳。”郝老板得意洋洋道,但片刻后,他却说,“不过你现在实力太弱,直接加入组织,也很难得到支援扶持。” “可不是能算你功劳吗?” “但对你小子扶持不大。” “那该怎么办?” 郝老板思索片刻,一咬牙,拍板道:“我也不缺那点钱,但加入咱们,你限制不少,你不是刚读大学吗?” “是。” “这样,我向组织申请个临时工资格。” “临时工?需要我背锅吗?” 见着林慕玄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郝老板无言。 他总感觉听到可以背锅,这小子好像更兴奋了。 “开什么玩笑,我们又不是草台班子。”郝老板顿了片刻后说,“没让你直接加入组织,是有理由的。” “哦?” “近几年灵境碰撞现象越来越频繁,各省都缺人,连带着基层压力也大了不少。” 提起此事,郝老板唉声叹气: “若是你一点修为都没有,咱家是个好去处,但你稀里糊涂的,竟也炼气四层了,组织提供的资源难以让你产生脱胎换骨的变化,不如先挂着个编外的身份,自行收集资源。” “我听郝老板的。” 牢郝鼻子都翘起来了,林慕玄一口一个夸夸,给人家说迷糊了。 慕玄是个好同志,能帮则帮。 “散人和官方最大的区别是什么?”林慕玄好奇道。 “官方实力强,主导镇压和开发灵境,散人实力不均,但可通过管理局接取不同级别的任务,击杀灵境异常生物和采集资源,但要给组织缴抽成。” “那临时工就是介于二者之间?” “对,能得到部分扶持,一些不对外开放的资源型灵境,你们有进入资格,而且缴的抽成也更低一些。” “郝老板仗义!” 郝老板笑了笑。 申请临时工身份,他是需要向上头打报告的。 他手里就一个名额,看林家小子顺眼,也没多想就给了。 “想好了的话,我让天池为你登记信息。” 林慕玄点点头:“嗯,我想成为临时工。” 郝老板敲了敲手机:“天池,都听到了吧。” 下一刻,他的电话铃声忽然响起。 掏出手机一看,一个备注为【天池黎明神剑】的电话号狂跳。 接通后,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柔和的女声: “这里是天池,确认吗?” “好快。”林慕玄愣了片刻说:“确认。” “验证通过,林慕玄,性别男,编号LS.25076,现已列入临时工名单。 数据库四级访问权限授权完毕。 工资发放完毕。 五险一金已缴纳。 您好,我是天池,灵境管理局的智能语音助手,很高兴为您服务。” 林慕玄吃惊道:“有一种三体ETO聚会入场券的既视感……那天池你有什么使用限制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平静:“首先,不要轻易浪费宝贵的算力让天池陪您玩游戏。 其次,天池只是人工智能,没有纸性恋的兴趣。 最后,不接受行者叫妈妈、老婆、亲爱的、母狗,更不可能叫行者老公、哥哥、爸爸、主人。” “按照常理,每一条离谱的规则,都对应了离谱的案件。”林慕玄只觉得,这天下英雄果真如过江之鲫。 “好啦,别聊了。”郝老板插嘴道:“天池,帮我申请一下巴蛇列车的接送,慕玄,如果以后你想出入管理局,只需要和天池申请,上头会安排……” 话还没说完,一道巨大的轰鸣声响起。 林慕玄一脸无辜的抬起头。 他的手机上,【列车申请】的按钮已经变成灰色。 “我说我按错了你信吗?” “搞什么,今天怎么来的这么快?”郝老板喃喃道。 此时【潮好味】店铺外已出现一个漩涡,一阵“况且况且”的老式火车声响起,巨蛇一般的列车穿过法阵,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疾驰而来。 “我还以为要去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哈利波特》里小巫师们好歹还回避一下他人,国内这是演都不演了啊。 “放心吧,我们给列车施加了认知障碍,常人是看不见这列车的。” 疾驰的空中火车悬停在门口,老旧的蛇形车厢上,漆黑的火焰熊熊燃烧。 那子弹一样的车头上突然有一只眼睛睁开,吓了林慕玄一跳。 “我草,铁胆火车侠。” “看过这玩意的人应该都死了吧。”老板吐槽道,“这是总部狩猎了大妖巴蛇后打造的运输类灵宝,这东西可比高铁好用多了。” 那火车头忽然咧嘴一笑,嘴里吐出“况且况且”的火车声。 竟然是语音播报? 林慕玄憋了半天,终于吐出一个字: “6!” 火车门轰然打开。 郝老板上了车门,转身朝着林慕玄张开双臂: “欢迎来到新世界。” 公元2025年9月15日。 巴蛇列车横渡虚空。 隐藏在历史中的神话传说,向林慕玄掀开冰山一角。 第7章 找到你了 站在巴蛇列车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林慕玄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郝老板上车后没多久就接到了管理局的电话,临行前只来得及交代他到了终点站再下车,就匆匆离开。 好在天池很靠谱,指引他去到餐厅车厢坐好。 熟悉的运气再袭来,餐厅告诉林慕玄,说他是巴蛇列车建成后第666位临时工,今天的消费由乘务长支付。 “乘务长是谁?”林慕玄对着手机说。 “巴蛇之魂。” “酷,它也有工资吗?” 天池淡淡地说:“管理局又不是人民企业家,恨不得敲骨吸髓。” “那小微企业不是更炸裂,无分男女老幼,平等的压榨每一个员工。” 他咨询过列车上的规定,毕竟早年坐飞机还禁止使用手机电脑呢。 天池给的答案很幽默。 禁止殴打查票的乘务员。 禁止在用餐区拉屎撒尿。 禁止使用治疗类以外的道法。 此外她还提到临时工购餐有八折优惠。 可惜林慕玄这次无福享用了。 他没点太多东西。 只是来了几份常规的早茶,可吃起来后却发现不对。 这些早茶里都蕴含着灵气,显然并非寻常食物。 他没吃几口就有些消化不了了。 “哥们,需要人形厨余垃圾桶吗?” 林慕玄扭过头便看到一身材消瘦的、满脸胡须的年轻人,打扮之潇洒堪比三和大神,唯有那双眼眸亮的出奇。 林慕玄得承认对方的画风还在他之上,他道:“人是不可以成为垃圾桶的。” “但我可以当饭桶。”他诚恳地说,“老弟,可以先赊账吗?刚从个鸟不拉屎的灵境回来,喝了半个月尿,快吐了。” 你确定这是去了灵境而不是荒野求生? 为了证明自己的可信度,对方还掏出了自己临时工证件:“我叫琼解放,临时工,有编制的。” 林慕玄眉心一跳,没想到来吃个饭还能遇着临时工。 他听郝老板说,临时工编制很少,整个椰城算上他也才10人。 “你是……要去总部临时工办事处报道?”林慕玄好奇道。 他掏出手机展示了一下自己的电子身份卡。 琼解放看了愣了片刻:“新人?” “嗯,我是郝老板邀请的临时工,林慕玄。” “亲人啊!可算找到个信我的了!” “咱们内部一般以师兄弟相称,我托个大,叫你一声小师弟。”琼解放兴奋地拉住他的手,来到林慕玄身边,一屁股坐下,“浪费是可耻的,让师兄来帮你消化消化吧。” “师兄随便吃。” “小师弟大气!” 琼解放一阵狼吞虎咽,恨不得连盘子都舔干净,林慕玄见他确实饿坏了,就将手中的雪王大圣代都给了他。 ——天知道为什么列车上还开着蜜雪冰城的连锁店,但至少他能手机结账了。 “师兄,临时工这边一般做什么工作?” “逛街。”一口闷了凤爪的琼解放一边吐着骨头一边支支吾吾说,“每个人看管一块辖区,离开辖区要提前报备。” “没任务吗?” “额……吃好睡饱算吗?” “我的意思是,没上班打卡要求吗?” “有的师弟,有的,咱俩已经迟到两小时了。” “啊?” “但你不用担心,按照往常经验,咱俩应该是第一个报到的。” 嘶。 好家伙。 这个临时工我加对了。 “你呢?过了几次灵境了?”琼解放说,“炼气四层,应该进了四五次了吧?” “没有,就一次。” “就一次?”琼解放有些惊讶,“一般来说,新人会因为完不成任务,熬到其他灵境行者前来支援,你一次就完成了?” “是哦,三个任务,全搞定了。” “那你运气不错,炼气四层,晋升没那么快的。” “可能是我将师姐变成了剑胎吧。” 林慕玄摸了摸下丹田,这个话题有点地狱了。 “牛逼!”琼解放打了个嗝,“到总部还有一段时间,你先消化消化灵气吧。” “好。” 吃饱后的他有些犯困,他忍不住将头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光怪陆离的景象。 “列车即将停靠,椰城港站,请乘客做好下车准备,下一站,椰城管理局站……” 列车停靠的站台笼罩在薄雾中,隐约可见远处高耸的古城墙和飘动的旌旗。 透过薄雾,外边灵境行者打扮更古怪了。 一个背着药箱的古代郎中,几个穿着铠甲的武者,甚至还有一队蹦蹦跳跳的童男童女。 原来椰城港附近有灵境吗? 想到灵境,他就想到了嘴软心硬的师姐,然后又想到嘴硬心软的玥玥。 说起来他俩初中毕业就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她现在过的怎样了。 椰城港灵境是一处碧波荡漾的湖泊。 一轮明月高悬于天,碧波荡漾的湖面,唯有古城墙遮开水幕,映照在清冷的月光中。 他没有得看向城墙,便见一名单马尾女孩坐在墙头,湖面反射的光照在她微微出汗的脸上,红了薄唇,亮了青丝。 单马尾摇晃,她嘴唇微微上扬,朝着林慕玄挥了挥手,看口型好像是在说……“我在等你?” “玥玥?” 似乎听见他呢喃声,女孩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脸颊泛着淡淡的红晕,像是害羞。 他下意识挥手打招呼。 但渐渐地,她的笑容开始变得不对劲。 她的嘴角越咧越开,像是被无形的丝线拉扯着,向耳根延伸。 牙齿在城头红灯笼下泛着冷白的光,整齐得近乎机械。 她的眼睛仍然弯着,可瞳孔却逐渐扩大,黑得像是两个深不见底的洞。 她的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不再是清脆的少女声音,而是某种湿漉漉的、带着气泡的嘶哑声响,像是喉咙里卡着一团腐烂的肉。 然后,她的头缓缓地、僵硬地歪向一边,脖子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她的笑容终于定格了—— 那是一张不属于人类的、咧到耳根的、诡异的笑脸。 “找到你了!” 列车的鸣笛声传来,林慕玄忽然回过神来。 “怎么了?”琼解放察觉到他的异常。 林慕玄再定睛看去,站台上空无一人。 “我好像见到了以前的朋友,只是她……”林慕玄挠挠头,“看起来怨气很重。” 琼解放若有所思地看了眼窗外,压低声音说: “虽说巴蛇只穿梭于被我们管控的灵境,但并不意味着这边就安全,记住,看到任何熟人,别急着打招呼,先问天池,有些东西……会模仿。” 林慕玄点点头。 但他心中打定主意,得想办法联系上玥玥了。 很快,灵境管理局就到了。 第8章 未曾预料的开局 林慕玄他们来到临近管理局已经是10分钟后。 管理局处于一块巨大的龟壳上。 琼解放说灵境管理局所在位置并非固定不变,而是会随着总部下方的岛龟不断在周边灵境巡回。 他带着林慕玄进入管理局,推开临时工办公室大门,里边一片漆黑。 正如他所说,他们是最早到的一批。 “小师弟,我先去喝点鸡油,等会有人会来和你介绍下情况,有时间我请你吃饭。” 说罢他就匆匆离开。 林慕玄暗道师兄是去吃鸡油饭吗?这不得再配点南蛮白切鸡? 他没等多久,很快便有一女子敲门走了进来。 林慕玄一抬头,就看见一双堪比超模的大长腿,一身纯白的百褶裙衬得来者肤白貌美。 “你好,我是管理局向导员宁婉君,听老郝说新人到了,过来和你说说情况。” 林慕玄点点头说:“总部这里有什么需要我处理的吗?” “按理说没有,你们大师兄和二师兄处理得差不多了。” “哦?大师兄和二师兄这么厉害?” 他还以为临时工多是像他这样实力不足的人。 毕竟大师兄琼解放实在没什么强者霸气。 然而宁婉君摇了摇头说:“老郝说你误入十二魔宗的地盘了?” “对,十二魔宗下六宗的彼阳宗。” “可曾听过定仙魔门?” “那不是上六宗吗?” “今年最难缠的,是琼州海峡上展开的定仙魔门的灵境,那个已经被你大师兄二师兄处理了。” “有多难缠?” “光你大师兄,就杀了他们十二名金丹巅峰。” “嘶!大师兄直接杀了十二个金丹?他元婴了吗?” “没有,和对方一样是金丹巅峰。” 林慕玄有些惊讶。 据师姐所说,上六宗比下六宗还霸道,功法超绝且无比残忍。 怎么在大师兄这边,杀十二金丹巅峰和杀鸡一样? “老郝没和你说过临时工的情况?” “他只说临时工的规矩,是讲究有教无类,天下万物皆可修行。” “是,所以你的几位师兄师姐都不是人类,可千万别小瞧他们,知道了没?” “那怎么会,我巴不得和师兄师姐好好交流呢?” 宁婉君露出隐晦的微笑。 林慕玄还是有些疑惑说:“不过临时工都能随意打杀同级强者,大师兄真没开挂?” “你大师兄不需要开挂,他本身就是挂,他乃吞噬日月灵气五百年幻化成人形的全险半挂,未入炼气便可打出百吨重拳,人送外号百吨王,也就你二师兄能限制下他。” 我勒个百吨王成精?! 琼是琼州的琼,解放是解放牌的解放是吧? 所以之前大师兄说的去喝的不是鸡油,而是机油? 好好好,999吨也是百吨,金箍棒也才8吨左右,大师兄不修炼都能拉100多根。 难怪大师兄能打得魔门天骄嗷嗷叫。 这不纯数值怪? “等下,不对?”林慕玄满脸疑惑,“二师兄能限制住大师兄?他元婴了吗?” “没,一样是金丹期。” “……” “你二师兄是钢卷化形,人称马路二向箔,寻常金丹一压一个不吱声,更是和你大师兄一起练了个合击之技,定仙魔门的元婴,就是被他俩合力打死的。” “……宁婉君小姐,我觉得我和临时工这里有点格格不入,有没有其他没那么吃数值的临时工?” “有啊,比如……” 宁婉君正想说些什么,临时工办公室的大门就被推开。 一名披肩长发梳理的整齐,皮肤白皙的女子走了进来,看着宁婉君顿时僵在原地。 林慕玄也愣住。 因为来者的容貌,分明和宁婉君一模一样。 姐妹花? 片刻后,那名刚来的女子怒骂道:“姜黎,你是不是有病?!又变成我的模样到处骗人。” 林慕玄顿住:“姜、姜?” “那家伙是你们临时工的三师姐,姜黎,乃误服灵药化形的生姜,一手变化之术,整个琼省无出其右。” “宁婉君”咯咯笑道,下一刻,她手往脸上一抹,变成玥玥的模样。 好一个生姜,餐饮刺客是吧?! 然后,对方在林慕玄错愕中,身体微微前倾,做了个常人都不敢想的美事。 她向他脸颊靠去,直接啄了一口。 林慕玄惊得后退半步。 “如果小师弟讨厌看到我的脸,闭上眼睛也可以啊。”一副单马尾傲娇模样的师姐见林慕玄一副警惕的样子,笑嘻嘻说,“来啊,要打师姐吗?小师弟你不打,那师姐可就出门吃饭咯。” 饶是有过恋爱,林慕玄也是第一次遇上这样的女流氓。 宁婉君骂道:“姜黎,你别吓唬新人。” 姜黎咯咯一笑,化作白烟消散殆尽,只留下一句话:“小师弟你要找的那女孩,情报级别有点高,还是师姐来帮你找找吧。” 不知怎的,林慕玄有些不自信。 他何德何能,能够与这帮卧龙凤雏一起成为临时工。 “咱们这临时工部门,是不是叫错名字了?” 宁婉君无奈道:“其实以前是叫特殊人才管理中心的,但前些年部门更换名字,内部一群人瞎投票,就变成了这样子。” “你可以永远相信群众的力量,但也得相信群众看乐子的决心。”林慕玄点点头,皮皮虾舰的前车之鉴在此。 宁婉君很有知心大姐姐的味道,她给林慕玄倒了一杯茶说:“姜黎的事情……我之后会训她,往常她不这样的。” 林慕玄说:“没事,真要说这事还是男孩子占便宜。” 宁婉君道:“没人见过她长啥样,你不担心吗?” 林慕玄摇头说:“没事,她应该挺好看的。” 从小到大,能占他便宜的女孩,就没一个丑的。 宁婉君见他不在意,也没再纠结:“你们临时工主要是用作后备力量,除非正式工那边压不住了,才需要你们增援。 平日里没有紧急任务时,你可以接取组织一些临近任务。 我听郝哥说过你的事,大部分灵境行者第一次任务很难完成,往往需要拖到支援赶到,才能取巧,脱离出灵境。 你这种偶然召唤高级灵境行者的,纯属巧合了。” 林慕玄点点头:“猜到了,灵境为了留下我们,总会以各种花里胡哨的方式将我们留在灵境。” 不说服林月婵,就随时可能被反杀。 不展现出魔道风骨,师姐就会来索命。 哪怕踏入练气二层,也会被吸干,实力滑坡。 如果说灵境行者是病毒,那灵境意志就是杀毒软件。 它会如同电影《死神来了》那样,用各种机缘巧合索命。 “其实……多次进入灵境之人的死亡率比你想的还要夸张。” 宁婉君压低声音说: “你大师兄和二师兄当时被卷入的灵境久攻不下,若非他们是死物,被灵境土著当成圣物祭拜了500年,也没法化形成功。” “郝老板说,现实世界过去一天,灵境之中过去一年,那个灵境500多天都没被攻下吗?” “是,损失有点大。” 宁婉君递出一份文件说:“给,这是临时工的正式合约,一式两份,你签完记得保管好。 天赋神通那边我们不会详细过问,郝哥给你做担保了,但如果你看到了恰好能解决的特殊灵境,可以考虑接一下任务,奖励丰厚哦。” 林慕玄点头。 “对了,组织这边要先登记一下,你首个灵境的生存难度是多少?组织这边还没收录过彼阳魔宗的情报。 我们需要根据你生存任务的难度,记录那方灵境的危险程度。” “S级。”林慕玄平静地说。 “我没问你最高生存难度。” “S级。” “???” 第9章 先天任务圣体 宁婉君先是一愣,旋即脸色变得惊悚起来,小嘴微张看着林慕玄说: “你是说你的生存难度是S级?” “是的。”林慕玄点头说。 宁婉君一时间呼吸有些不畅,她沉默片刻后说: “你的意思是,你第一次加入灵境,就是S级,然后在没组织增援的情况下,直接通关了第一次试炼?” “不对。”林慕玄摇头说,“有郝老板在呢。” “这能一样吗?郝哥一天就将你救了下来,也就是说你一年内就已经通关了S级灵境的生存任务,什么先天任务圣体?!” 林慕玄加入临时工的审核是她批改的。 但并非是走后门。 郝哥的名额本质上是内推,如果不满足基本的入职需求,她这边也不会松口。 “你能加入临时工,是因为你拥有无比稀少、能够不停轮换的赐福类天赋。” “很稀奇吗?” 宁婉君起身来到办公室中央,将墙上的一块画布掀开。 一股难以形容的高山仰止般的威压蔓延开来。 画上是一看不清容颜的中年男子,身形如赤燕掠空,身后半人高的白玉毛笔勾画出道道炙热文字,引得脚下大地天塌地陷,化作人间炼狱。 林慕玄仿佛能听见大地的嘶吼,脑海中浮现出熔岩火山群齐齐喷发之景。 “这是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是接受过文道赐福的琼崖支柱级强者,他也是你们临时工里走出的最强者,刷新了我们对于赐福的认知。” 宁婉君已经不止几次见过这幅画,但依旧能从画中感受到那宛若君临世界的力量: “他的本体是邮政车,官方势力越强,他获得的加持越强。” “可……大乘期,这是不是太离谱了。” “他不是大乘期。”宁婉君直视林慕玄,很是兴奋道,“他每年只有在高考期间,才能将加持攀升到顶峰,虽说只是昙花一现,但这段时间,足够他血洗绝大部分高危灵境了。” 林慕玄嗓子有些干涩。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官方如此轻易的让他成为临时工。 像是他获得的九月赐福,能够让他笔下生花,镌刻传世经典。 你要说为他提供了很强的战斗力嘛,那还真没有。 但如果遇上了某个秘境需要灵境行者有妙笔生花的本事才能通过,那他很有可能无伤通关。 “看样子你想明白了,寻常神通持续时间是有限的,不管你赐福类的神通是什么类型,光是一次持续一个月,一年切换十二次,遇上合适的灵境,你就是王牌。” 宁婉君向林慕玄伸出手说:“若是你本身还能高效攻克灵境,那便是王炸,所以,组织对你的未来抱有巨大期待。” 林慕玄看着宁婉君的眼神,明白对方不是在吹捧。 她甚至着急到陪同林慕玄签完临时工合同,生怕发生变数。 “临时工的基本工资3万一月,年度薪酬按15月发放,五险二金加补充医疗保险拉满,这些是基本待遇。 若是有攻克一些优先向内部和临时工开放的特殊灵境,还会获得额外的绩效奖金,这部分会给你换算成积分,咱家的宝库你可以期待一下。” 林慕玄眼睛亮了。 一年基本工资45万,其余奖金另算? 待遇从优啊! 管理局又不是魔门,也不会闲着蛋疼逼临时工去送死。 而且真正的大头不在现金,而是攻略特殊灵境后获得的修行资源扶持。 他最后一个任务是加入外门,不出预料,接下来的任务还得在魔门私混。 光靠这点修为可不好存活。 收起合同后,宁婉君又问: “对了,我听郝哥说他帮你杀光魔宗外门后,任务就自动完成了,那你接下来的任务应该是逃离魔宗,这一点组织有很多前辈的经验值得借鉴……” “等等。” “嗯?” “为什么要逃离魔宗?” “你的任务难道不是被魔宗追杀吗?” “不是。” “……” 一时间两人大眼瞪小眼。 宁婉君的眼中冒出大大的疑惑。 林慕玄说:“我最后一个任务是加入彼阳魔宗,不出预料,下一次进入山海灵境,我会成为魔宗正式子弟。” “……” “……” “不是老弟?你开玩笑吧?”宁婉君连东北口音都爆了出来。 在见到林慕玄摇头后,宁婉君终于发出尖叫。 “没开玩笑?” “没有。” “不应该呀,不该是这样的。”宁婉君脸色惨白,喃喃道,“这不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吗?” “我的情况很少见吗?” 宁婉君脑瓜子嗡嗡的,半晌后她用看着倒霉蛋的目光看着林慕玄。 “还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姐姐给你买单。” 林慕玄眉头微挑说:“可我听婉君姐的意思,S级难度也有人通关啊。”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算了,你自己看看S级卷宗吧。” 她转身离开,再回来时手中多了一份档案。 林慕玄翻开看了一下。 【大泽,S级】 【任务一:从美人蛇手中存活】 【美女蛇,雌多而雄少,性主媚,善伏虎,在魅惑行者后分而食之,死7人,重伤1人,存活2人】 【任务二:从柔利之民手上交易得大泽信息】 【柔利之民只有一手一足,体内没有骨头,手脚都向上反曲,要求行者以生肉换取情报,待其一靠近便发起袭击,死2人,存活1人。】 【任务三:钦原鸟之袭】 【昆仑山的钦原鸟偶尔会在大泽捕食,其毒无解,行者藏入死亡巨蛇胃袋10日,后离开前往异族之国,难度下降至B级】 …… 【苇原之国,S级】 【任务一:祭祀鬼神】 【高天原的鬼神喜祭祀,未得到合适祭品便大开杀戒,行者死17人,被制成鬼神新娘1人,存活3人】 【任务二:盂兰盆节的符箓】 【盂兰盆节鬼门大开,须准备好辟邪符箓方可在苇原存活,死2人,存活1人】 【任务三:活过百鬼夜行】 【最后一名行者吞服百足虫,转化为不死尸后自我封印,十年后增援到来,击杀百鬼,将百足虫转化为蛊,使其成功复活,后前往幽世,开始狩猎百鬼,难度下降至A级】 …… 林慕玄扫了几个任务后便察觉到了异常。 “通关S级生存难度后,难度会下降?” 第10章 心经有心经的理念,魔门有魔门的玩法 “倒反天罡了,不是任务难度会下降,而是脱离了最危险的区域,其他区域自然没那么危险了。” “但我不仅没脱离,反而继续深入了对吧?” “是,目前存活的灵境行者里,从未出现过你这样的案例。”宁婉君看着林慕玄的目光变得可怜起来:“但这不是最致命的,你可知管理局支援你的前提条件是什么?” “不知。” “两个世界必须要有重叠,我们才能寻着你的踪迹定位那方灵境。”宁婉君艰难地说,“可如果你圆满完成了任务,那灵境和现实的联系就会断开,管理局无从下手。” 林慕玄恍然。 两个圆从相交变成了相离,这种情况要持续到下个月彼阳界再次和地球接触才结束。 可如果双方完全脱钩,饶是管理局有天大的本事,很难支援自己。 “好奇怪。”林慕玄更疑惑了,“那其他人是如何度过S级难度的?” “第一,如果找到了某种手段,能够在不完成任务的前提下持续存活,那灵境与现实之间的挂钩会更紧密,我们自然会派出人员镇压。” “那第二呢?” “极少部分不需要支援也能度过S级难度的行者……你数学能考150分,那下次考130分的难度是不是降低了?” “懂了。” S级都活下来了,更低的等级自然更容易,存活也更容易加深灵境与现实的联系。 “事实上,一些精明的行者,会在第一次存活后,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上我们,我们会在设法保证行者不死的前提下,对灵境进行攻略和管理。” 林慕玄若有所思:“那组织的资源……” “大部分就是通过攻略可控灵境获得的。”宁婉君深深叹息道,“可你的生存难度只会变得越来越恶劣,这种情况下连活着都困难,更别说坚持到组织支援了。” 这一刻,林慕玄终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那如果我又快速完成任务呢?” “活着挺好,但彼阳界再次和地球脱钩,我们先前为你准备的资源也会尽数报废……” 坏了! 林慕玄表情有些呆滞。 你是说,别人下灵境是超级魔都保卫战,而他因为运气太好通关太顺利,活活将团战玩成了单机? …… 郝老板将新的临时工上报给总部时,不出意料的,得到了上级的肯定。 他都可以想到上级说:“郝景是个好同志,组织给的内推名额还招来了个好宝贝。” 想到这,他就眉飞色舞地轻哼起来。 直到他回到管理局,见着了坐在办公室怀疑人生的宁婉君,在听闻此事后,他只感觉天塌了。 但随后,他就皱起眉头说:“慕玄哪去了?” “去领组织的配套用品了。” “怎么了?在聊我的事吗?”门外林慕玄忽然探出头来。 郝老板低眉沉思,片刻后他说:“你小子,比我想象中的还特殊啊。” 林慕玄道:“为什么这样说?” “生存难度某种程度代表了灵境意志对你的威胁性的判断。”郝老板道,“活过S级难度灵境行者,只要没陨落,几乎无一例外成为各个领域的巨擘,所以业内有个说法,生存难度也可以看作是灵境行者的潜力高低。” “你是说,我被恶意针对了?” “很有可能。也许以前不是没有像你这样的存在,但他们都没来得及成长起来,就被淹没在巨大的恶意之中了。” 林慕玄若有所思。 他不敢肯定这一判断是否正确。 毕竟他之前也曾想过对黑社会修仙界重拳出击。 没准他的强运帮他实现愿望了呢? 郝老板皱眉说:“这样,慕玄,你若是信得过我们,可以将灵境里任务完成的情况说说,我们帮你分析分析。 ……彼阳宗那边,我想办法给你申报一批合适的资源,就用你提交的彼阳宗的情报来抵,如何?” “听郝老板的。” …… 话分两头,某处官方灵境内。 身躯如小山般的妖兽被杀得头颅滚地,中年男子肌肉虬结的手臂缓缓抽回,一头黑发如狮子的鬃毛般散开。 一名青年走上前来。 “师尊,琼省的颜老先生托人传个话,希望卖个面子,求得您手中的《踏雪游龙》玉简。” “哦?”男子将手中重剑插在妖兽身上说:“他不知道我这玉简只有一次传功机会了吗?” “据说是小乘天郝景求的。” “那个每年能爆发一次大乘期战力的郝景?” “是。” “有意思,这《踏雪游龙》是化龙仙宗早年的根本法,讲究的刚柔并济之法,和小乘天的手段不搭吧。” “听说是临时工来了个年轻人,郝景先生很看好。” “临时工吗?”中年人大笑道,“我本想探索化龙宗那游龙戏凤之法,奈何这踏雪游龙与我的路偏差太远,传承了几次也就得了个表象,这最后一次传承,送他了又如何?” “那我这边回复一下琼省?”青年男子说。 “慢着。”中年人挑眉说,“问问颜老鬼,那边有没有合适的临时工,湖城那灵境危险不多,但久攻不下,怕是得用点非常手段了。” “莫干山那个灵境?”青年愣住,“那里不好让新人进入吧?” “叽里咕噜说啥呢?给他们一年时间了都没关上,不行就让临时工来。” 中年男子外号狮王,乃灵境管理局会稽总督。 若是能用一点资源换来兄弟单位帮扶,那他也能省点心,镇压此地灵境。 “行了,此事就这么定了。” …… 回到家中后,林慕玄开始把玩起阴阳种玉剑胎。 阴阳种玉剑胎并非实物,而是两道相互纠缠的本源剑气。 《阴阳种玉心经》是一门融合道门心法和魔门秘术的筑基功法。 最合适的便是以道心纯净者为炉鼎,通过七情六欲浇灌玉种,孵化出阴阳双玉,便是种玉阶段。 此后再于阴阳交泰中,将阴阳双玉纳回体内,便可顺理成章成为筑基真人。 然而心经有心经的理念,魔门有魔门的玩法。 第11章 九族消消乐 修行不快,还当什么魔修? 《阴阳种玉心经》里又增添了一门射魂夺魄之法,好让无力反抗的仙子在颠鸾倒凤中被支配心神。 届时,再以仙子的七情六欲,于爱憎难明中凝出一颗怨玉。 接下来,就是杀人,夺玉,以弟子的向道之心,调和怨玉,晋升炼气二层。 简评:对于力量的纯粹渴望,也是向道之心。 虽说失了阴阳种玉心经的真谛,无法凝练道基,但架不住不仅爽还修行得快啊! 越是极端,越是利己,越是能快速修成这门功法。 林慕玄取代的那个人,坐到了王朝第一富商的位置,怎么可能一点魔门消息都没听过。 但他还是毅然决然的交出了大半身家,只为换取鱼跃龙门的机会。 “这彼阳宗的传功长老有东西啊。” 对方看出了弟子的利己,便选了这样一门无比契合他理念的功法,还送了个仙子任其糟践。 成了,那又是一尊小魔头。 不成,那林慕玄还是不是他认识的那个林慕玄,就不一定了。 一次外门考核,整出800个心眼,不愧是魔门。 然而,林慕玄放走了林月婵,一边摸鱼,一边依靠个人建模,堪堪完成了突破。 每一个女孩皆是心意相通,并自愿被种玉,虽说因为她们并非修行者,种玉浇灌的速度很慢,但架不住精纯且贴合修行理念啊。 这种玩法不是正常人能玩的。 不仅吃建模,还吃女伴的人品。 但话又说回来了……和锦鲤提什么运气? 接触到好人的概率很大,接触到好女孩的概率更大。 于是无意中,他硬生生走出了一条常人难以复刻的路。 ——直到他遇到了师姐。 师姐原先修的是筑基功法《极寒剑经》,要采先天纯阴之力,化作一道极寒剑种。 但据师姐所说,她因缺乏资源,遇上了瓶颈,便决定转修《合欢心经》,以极阳冲散极寒剑种,用作修炼新法的资粮。 师姐称她是见小师弟长得喜人,又不想轻易糟蹋了身子,才寻了小师弟帮忙。 但林慕玄知道,师姐在见到了他留在她体内的种玉后,还升起了杀他留玉的念头。 虽说这种玉不好消化,但只要源头没了,还不是任她摆布? 可谁承想,意外来的这么快。 她陨落了。 于是这种玉化作了剑胎,反倒成全了林慕玄。 林慕玄其实有点惊讶。 因为这阴阳种玉剑胎很精纯,丝毫不像有邪念的样子。 但他很快便想通了。 也许师姐不是不喜欢他,而是比起她渴求的大道,那占据了生命零星的爱无足轻重。 可再无足轻重又如何? 假意里终究带着那份真心,恰恰契合阴阳种玉心经里的至情之意,反而突破了阴阳种玉心经的限制,以极寒剑种,融入阴阳种玉,结出这剑胎来。 然而,若是想将剑胎的力量发挥出来,还得祭炼个承载剑胎力量的剑丸。 按《阴阳种玉心经》的记录,他需在晋升筑基期后,以阴阳种玉一份,阴铁3斤,阳铁3斤,金精2两,再辅以上好灵玉,便可制成本命法器【双鱼宝玉】,有诸多神妙。 不过现在他这先天剑胎,行奇诡之路,又具部分筑基种玉的神妙,若是能取得阴铁、阳铁、金精与上好灵玉,或可提前造出本命法器。 这4种资源无论哪种,在魔门内都可遇而不可求。 哪能这么这么容易收集? 饶是如此,他心中还是生出几分念想。 临行前婉君姐告诉他,接下来他主要负责蹲守琼州大学周边辖区。 那姐姐人挺好,还告诉林慕玄不要有压力,当成普通的勤工俭学即可。 当林慕玄回到寝室时,便看到冯小宽像是蹂躏键盘一般啪啪打字,就好奇道:“发生什么事了?” “在和傻x激情互喷了。” “谁?” “一个写黄文起号的网文作者,因为自己的小说被封,跑出来又叫又闹,说网站双标,搞文字狱,要和网站战斗到底。”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因为他把事情闹大了,写擦边的小说死了一大片,本来这类小说死的就多,你是读者你不生气?” “他搞这个图啥呢?” “和胡爬墙一样呗,认为X萧条是消费低迷的重要原因之一,网站应该放宽限制。” “可是就算放宽了,他确定自己玩得过那些喜欢的大神吗?” 冯小宽一摊手说:“所以他的诉求其实不是公平,而是自己享有特权,还文字狱呢,他晓得真正的文字狱是什么样的吗?” “你晓得吗?” “我不晓得。”冯小宽摇头说,“但我至少知道,清初六大文字狱冤案之一的明史案株连了很多人。” 林慕玄点头说:“确实,明史案可是清初株连最广的文字狱之一啊。” “对啊,南浔富商之子庄廷鑨,因双目失明,立志效仿左丘明著史,购买了《明史》手稿,召集学者补全崇祯朝及南明史事,奈何晚年不详。” “哪里是晚年不详。”林慕玄道:“庄家被株连时,他都病逝8年了。” 庄廷鑨编纂《明史辑略》时还是顺治年间,此事到康熙二年才划下终局。 那时庄廷鑨已病故8年,依旧被掘墓戮尸,枭首示众。 庄家成年男性被处斩,女眷被发配为奴。 参与编纂的学者被凌迟处死,刻印和售卖者被处死,官员被革职查办无数。 说自己遭遇了文字狱,老祖宗听了都得赏他最爱吃的大嘴巴子。 这可是九族消消乐啊。 …… 林慕玄和冯小宽出门炒了个小菜。 回来后没多久,他就接到了郝老板的电话:“慕玄,来一趟人文学院办公室。” “是彼阳宗的事情有眉目了吗?”林慕玄眼睛一亮。 “是,这可能是最好的解法了。” 林慕玄赶到人文学院办公室时,郝老板将一个卷轴递给他说: “给。” “郝老板,这是什么?” “《踏雪游龙》功法,你看看能不能学?” “这么小的玉简?” “神识传功只剩下一次机会,我观你修行的功法讲究阴阳交泰,但如今不全,难以在这条路上更进一步。 踏雪游龙之法,讲究刚柔并济,不敢说能完美将你一身修为转化,在金丹期前,也无需转修功法。” 郝老板淡淡地说。 “不会引起魔门怀疑吗?” 第12章 灾难永远慢我一步 郝老板摇了摇头道: “不会,别小瞧了这些个魔门,从你们拿到功法的那一天,魔门的试炼就已经开始。 我看过你上交的那本阴阳种玉心经,这逆练之法,是为了夺取名门子弟的一身手段。 为何需求道心?便是为了瞒过其他灵境的仙门,否则一身魔焰涛涛,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来自魔门吗?” “那这踏雪游龙莫非是……” “嗯,它是化龙仙宗的法门,我修行的功法便来自他们,你只需说这是你从化龙门人那取得的即可。” “然后彼阳宗就会肯定外门是被化龙仙宗的门人剿灭的!” “对,其他省的管理局那边传来消息,彼阳宗和化龙宗在别的灵境发生了冲突,这不赶巧了,我算半个化龙宗门人。” “我现在又修行了化龙宗的踏雪游龙。” “而外门又刚好被化龙门人剿灭。” “竟能如此巧合?” “就是如此巧合!”郝老板抚掌大笑,“化龙宗门人弟子并不多,出门游走的都少,可舍不得拿来当间谍。” “那上一个……” “入侵咱家了,不然你觉得这功法哪里来的?” “听起来不赖。”林慕玄笑道,“那我现在就修炼。” “不急,从阴阳交泰转向刚柔并济没那么困难,先维持着练气四层的修为,多接点任务,下月灵境将至再转修。” “好!” 郝老板说他根基半废其实也没错。 他修为看似突破至练气四层,实则无比虚浮,大半手段都在那剑胎上。 转修踏雪游龙法反倒是好事。 翌日。 他接到了天池的消息,说近期上线了一批新灵境,对修为的要求低,但规则诡谲,难以破解。 她建议自己看看,有没有合适他攻略的灵境。 他上前扫了几眼,很快就被一个任务吸引。 【剑庐,S级】 【要求:炼气及以上,需前往湖城莫干山】 【任务一:喋血剑池】 【任务二:双生剑影】 【任务三:三头尸】 咦? 又一个S级生存难度的灵境。 林慕玄手比脑子反应还快,直接点开查看。 【剑庐为00891号灵境与现实交汇后新诞生的灵境,但疑似有春秋战国时期灵境行者传承】 【00891号灵境为万剑门疆域内最古老的灵境,其传世灵宝干将莫邪,与莫干山传说中的铁匠夫妇一致】 林慕玄一愣。 怎么还扯上了干将莫邪。 他让天池帮忙搜寻了一下,才晓得干将莫邪夫妇,传闻就是在湖城莫干山处锻造了那把名传世间的雌雄双剑。 结果此地出现的灵境,背后的势力竟恰好有干将莫邪的传说。 他接着往下看。 【喋血剑池的任务相对好处理,踏入灵境后,入眼可见的是一片插满无数断剑的血色池水,从上方飞过会被剑气击落,从水中淌过会受剑气侵蚀。】 【迄今为止,踏入的灵境行者无分境界,皆需受到剑池洗礼,难以忍受疼痛者,会丧失力量,溺毙于剑池】 【若是能长时间承受剑气侵蚀,可以尝试打捞剑池内残留剑器碎片,其中蕴含大量阴铁和阳铁,是较为珍惜的铸件材料】 【若有剑胎者,可尝试打捞碎片,但不宜久呆】 林慕玄眉头一跳,便对天池说: “我能问问第一个任务管理局这边多少人成功打捞出剑器碎片?” “79人。”天池非常坦白说,“事实上如果不是剑池的剑气不讲道理,化神期以下无分男女老幼都会被镇压修为,接受剑气洗礼,这人数还会更多。” “去的人里有剑胎持有者吗?” “有的,天门山那边的灵境行者,他不仅用打捞出来的碎片给自己铸造了一把新剑,还卖了不少阴铁阳铁,换了不少积分。” 林慕玄点点头。 这个灵境他可以尝试去一趟。 如果扛得住剑气侵蚀,他打造本命法器所需要的阴铁和阳铁便有着落了。 至于危险…… 大不了就死在里边。 有十二花神,他大可以回溯到进入灵境之前。 他继续看下去。 【但,从任务二开始,生存难度直线上升,双生剑影的修为取决于挑战者本身的修为,且一手剑招随着修为变化,奥妙程度直线上升。】 【一旦阻拦不及,便会剑器穿心透骨,神魂撕裂,无高明的战斗手段,难以过关】 【但若能成功在战斗中吸纳对手剑气,便可凝聚后天剑体天赋,根据吸纳的多少,天赋高低各不相同】 天池提醒道:“按照天赋强弱和珍惜度,一般来说从高到低共有6种级别,能扛得下来最差也能得到白色级别的后天剑体。” “最高呢?”林慕玄问道。 “天门山那剑修得到了蓝色级别的剑体,凡人剑术一看就会,一用就精。” “很不错了。” 要知道他的转轮之术也就蓝色。 他继续往下看。 【当我们踏入剑庐深处时,便感受到一股刺骨寒意,空气中弥漫着腐肉的腥臭,地面渗出的血雾如活物般缠绕上我的脚踝。】 【我眼睁睁看着队长的头颅缓缓升起,好像被无形的丝线牵扯到半空中。】 【他的眼睛还在转动,唇齿打颤,似乎想说些什么,可喉咙里只挤出咯咯的笑声,血便从断颈处喷射出来】 【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我,我想逃,但双脚却生了根,动弹不得】 【烂肉里有一具有着三个脖颈的腐尸爬出,然而,它只有左右脖颈有头,中间空无一物】 【我眼睁睁地看着它拿起了队长的头,衔在断裂处】 【更恐怖的是,队长染血的头上,嘴唇翕动,口型清晰可见。】 【“快…逃…”】 【我想后退,可护体灵光却层层破碎,耳膜在炸裂,鲜血从七窍中喷涌而出,剧痛中,我只感觉脖颈一凉,视野天旋地转】 【“不是这头。”这是我最后听到的话。】 【我看到了自己的身体,那无头躯干跪在地上,血如泉涌,然后,我的头被捡起来,身体好像也回来了】 【噫!我还活着!】 【“也不是这头。”——借助神通苟活下来的调查员在说完这话后再没了动静】 “他是……死了?” “对,死了。”天池轻声说,“天池不建议行者接取这任务,任务二的神魂重创可能会让你未来突破时出现心魔,而任务三……至今还没找到通关的方法。” “那个三头尸很强吗?”林慕玄好奇道。 “不强,但无法搞清楚它杀人的机制,迄今为止探索过该灵境的行者,都毫无反抗的被击杀了。” “咱们没有替死的手段吗?” “有,但替死后记忆也出现了明显的缺失。所以会稽总督才出了10个替死傀儡,招揽奇人异事最后一博,若是还不成……就只能直接摧毁灵境本身了。” 说到这,天池停顿的片刻说: “所以知道如此危险,你还要去尝试吗?” 林慕玄嘴角扬起说:“剑池淬骨,尸山饮血,这倒是有几分魔修的味道。” “不怕死吗?” “怕。”林慕玄淡淡地说,“但无需担心,灾难永远慢我一步。” 第13章 灵境行、二师兄与化神之子 次日,冯小宽还在电脑前和人对线,林慕玄已简单收拾了行李,坐上前往湖城的巴蛇列车。 昨晚他已使用了踏雪游龙法的玉简,行功路线已逐字逐句印刻于心。 临近湖城前,将自己的状况摸索得差不多。 这种玉化作剑胎,他一身修为只能用残花败柳来形容,别看还是外门弟子难以企及的炼气四层,但丹田已经是剑胎的形状了。 庆幸的是踏雪游龙法与阴阳种玉心经理念贴近,待到将这一身虚浮的根基重新凝练成游龙内息,他那丹田又能干干净净,自称良家了。 随着窗外景色飞速后退,临近湖城时,他忽然感受到体内剑胎微微颤动,似乎是在期待着什么。 此时莫干山脚下已经拉起警戒线。 莫干山是天目山之余脉,山峦延绵起伏,风景旖旎。 漫山遍野的竹海在风中翻涌出波涛,草木与山泉交错,山野间还能看见民国风情的建筑。 “回神了没。”琼解放拍了拍他肩膀说,“走,我带你去找二师兄。” “二师兄也来了吗?”林慕玄讶然。 “当然,毕竟你二师兄天克三头尸。” “哦?” “我们推测,三头尸的攻击可能针对的是【头】,有头存在的生物,便会遭断头之刑。” 懂了,二师兄本体是钢卷,就没有头这东西。 “二师兄机制还是太超前了。” 林慕玄感觉这次他要被二师兄带飞。 此时各地能人异士零零散散来了不少。 算下来也来了上百号人。 有人三五成团,有人形单影只。 林慕玄道:“大师兄,不是说只有10个替死傀儡吗?” “剑池的阴铁阳铁,和剑影的后天剑体,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上好的资源和天赋,哪怕自备干粮也要来凑个热闹。” 正说着,琼解放眼睛一亮:“看,你二师兄到了。” 林慕玄抬头。 来者踩着枯枝败叶,肤色白皙又,带着三分俊雅,只是那银色的眼睛,让他的目光凭空多了几分冷漠。 好一个青衫玉面的美男子。 这便是琼崖临时工里的二师兄,玄雪风。 与跳脱的琼解放相比,此人更像是大师兄。 “来了。”他低声道,“这便是小师弟?” 琼解放笑嘻嘻将手搭在对方肩膀上说: “你看,听说你接了任务,我第一时间就带着小师弟来见你了,还不夸夸我。” 二师兄抿了抿嘴,没说什么。 琼解放放浪不羁道:“他不善言语,不是性子真这么冷。” “我只是不知道说什么。”玄雪风面无表情道。。” 琼解放说:“意思是有点激动,手足无措。” 不知怎的,林慕玄竟从二师兄脸上几分无奈。 林慕玄暗道这二师兄性子是真好玩。 “我听婉君姐说,雪风师兄常年在外地做任务,忙得脚不离地。”他好奇地说:“外边灵境情况很紧张吗?” “紧张,但主要是……”玄雪风低下头,“椰城雨太多了,我不喜欢下雨。” 林慕玄愣住。 钢卷虽不怕水,但淋多了也容易生锈。 偏偏椰城是个一年里有200天都在下雨的城市。 所以……二师兄是被迫在外接任务? 林慕玄哭笑不得。 这算什么? 钢卷师兄偶遇大雨,两百日大雨强如怪物,拼尽全力无法战胜? 他正欲说什么,便见到前方喧哗声大了几分。 林慕玄探头看去,就见到一穿着潮牌的青年趾高气扬的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体态丰腴的艳丽女子,一张网红脸加上火热的身材,也算得上明艳。 “是粤省飞鹰会会长的独子,段飞星。”琼解放说道。 林慕玄有些吃惊。 除了一家独大的管理局,粤桂琼三省民间明面上有七位化神。 其中粤省4名,桂省2名,琼省1名。 飞鹰会的雪鹰道人便是粤省四化神之一。 这段飞星作为雪鹰道人的独苗,向来喜欢抛头露面。 他目光看向蠕动的灵境漩涡,神色倨傲地说:“这么多人,现在剑胎这么多了吗?” 此话一出,人群中隐约有些骚乱。 林慕玄也愕然道:“他攻击性好强,不怕被打吗?” 琼解放哼了一声说:“近几年雪鹰道人确实风头正盛,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慕玄暗道狂点也正常。 就好比琼崖,举全省之力托不出一名化神。 仅有的一名化神颜战,还是从外省求来的民间化神。 也就这些年人家转入管理局,否则偌大的琼省,竟连个与雪鹰道人抗衡的灵境行者也没有。 玄雪风淡声道:“何必在乎这些,今日是来破灵境的,任他说去吧。” 林慕玄却道:“大师兄和我不在乎,但别人可未必了。” 果不其然,很快就有人低骂道:“没你爹你能弄得到剑胎?” 段飞星道:“刚才谁说话?站出来!” 方才出声的那人顿时不开口了。 现场渐渐沉寂下来,段飞星这才哼了一声说: “没有剑胎还来剑庐,这是来度假吗?不知道万剑山有多难缠?” 一行人敢怒不敢言。 万剑山乃此地剑庐背后的灵境,若是剑庐没能关闭,万剑山便多了一处入侵现实的入口。 届时若打入本土,福城很可能限制大地浩劫。 ……但说是这么说,如今无法通关还能销毁整个剑庐,无非就是损失超过预期罢了。 于是多的是人对此事嗤之以鼻,态度也轻慢起来。 二师兄想了想,拉了林慕玄一下:“莫生事端。” 林慕玄奇怪道:“二师兄,我又没生气。” “没生气也会手欠。”二师兄说,“雪鹰道人很难缠。” 林慕玄见二师兄明明和他这样说,目光却看向大师兄,哪还能不知道他是借着自己说别人。 琼解放一拍脑门说:“瞧你说的,难不成我俩还会进入灵境后给人套麻袋?” 说着他目光有些游离。 显然,有些人越是强调什么,越是没有什么。 林慕玄当即说:“好的,二师兄,我会看好大师兄的。” “嗯,我管不住他。” “小师弟,过分了。”琼解放也不恼,只是挠了挠乱糟糟的头说,“这剑庐不好过,谁还有心思关注这二世祖啊!” 第14章 剑胎的异变(改) 林慕玄没说话。 这话是说如果灵境好攻略,大师兄还打算暗中给人个教训不成? 见着自己在小师弟眼中的光辉形象有崩塌的趋势,琼解放便解释道: “虽然我不爽他傲慢,但要我选,还不如选段飞星。” 林慕玄道:“为何?” 琼解放讥嘲道:“至少人家真想打下剑庐,这剑庐可不是闹着玩的。给,小师弟,你的替死傀儡。” 林慕玄点点头。 此时现场的灵境行者基本分成两批。 一批是群脸色不忿但表情相对轻松的人。 另一批是看似浑不在意但目光凝重的人。 有意思的是,段飞星虽骄纵,但眉眼中的厉色丝毫不减。 林慕玄接过傀儡,在上面滴了一滴血,这就算是与傀儡绑定了。 林慕玄这是第一次抱团参加灵境,说实话还挺期待的。 只是没想到一进入灵境,琼解放的讥嘲就一语成谶。 剑庐,当真不是常人来的。 越过漩涡,便是一处石台。 石台外,是将其裹挟的血池,猩红的粘稠液体翻涌,表面浮动着油脂般的光泽。 一股难言的腥臭味就弥漫开来,众人脸色微变。 有人生怕被抢了阴铁阳铁,第一时间跳入剑池。 但很快那十几人便发出凄厉的嚎叫。 他们痛苦的抓挠着皮肤,好像体内有虫子在爬,几次三番下来,血肉模糊的躯体上隐约露出森森白骨,陆续有人失去反抗沉入水底。 林慕玄凛然。 那十几条苍白浮肿的手臂在血水中挣扎,指甲剥落的手指疯狂的挠着断剑和池壁,尚未断气的活人在池水里吐着血沫和气泡,像是被深渊巨口吞噬一般。 当最后一丝惨叫湮灭时,池子上只剩下了浮起的黑发。 一名青年叹息一声,十几条锁链拉扯着池水里半死不活的灵境行者上岸。 只是看他们奄奄一息的模样,已经没了继续探索的可能。 “团灭了啊,这替死道具血亏了。”琼解放难得的露出肃穆的目光。 这些灵境行者不敢说很强,但在同境界里也算中等水平。 然而就这样没有一丝反抗的葬在池里。 如果没有替死道具,这第一关就不知要死多少人。 “小师弟,我去前面给你探探路。” 琼解放二话不说跳入池中。 这种不分修为,蚕食他人的剑气很少见。 饶是琼解放也闷哼了一声,才稍稍适应了疼痛。 “咦?风暴眼的力王吧,没想到总督连他都请来了。” “风暴眼?” “每个省份临时工代号不一样,琼省的临时工你们很少见,他们小队的代号就叫风暴眼。” “我听闻他们这一代的临时工没几个是人。” “嘶,好可怕的肉体力量,这一身血气竟真压住了剑池的剑气!” “传闻力王以体修入金丹,一身武道手段霸道非凡,但鲜少出椰城。” “嗨,琼省那位不管事啊,灵境都很少去。” “谁?” “颜某。” “闭嘴,化神你也腹诽,不要命啦!” “许做还不许说了?” 然而,众人很快又被剑池中的动静吸引。 只见随着琼解放硬顶着剑气,在剑池中打捞残剑,他周边的池水开始沸腾起来。 原先细雨一般的剑气,不知何时化作瓢泼大雨,一根根刺入琼解放的血气之中。 林慕玄皱眉。 这剑气密度越来越大,连带着他体内剑胎都开始颤动了。 很快,那暴风骤雨般的剑气,逼得大师兄也不再继续打捞残剑,而是快速上岸。 “修为越高,剑气烈度越高,持续时间越久,剑气密度就越大……和情报上的一样,没有剑胎,就算是力王也不能长久坚持。” 一旁的段飞星皱眉道。 难怪都过了一年了,这不算大的剑池里还剩下这么多断剑。 “你先走。”二师兄开口后,抿了抿嘴又补了一句,“不要多想。” 有了先前大师兄的翻译,他大概摸清楚二师兄的思路。 于是他说:“你先入剑池,若是情况不妙,我在后边带你上岸……师兄是这意思吗?” 二师兄长吁一口气:“对。” 好一个面冷心热的二师兄。 林慕玄二话不说跳入池内。 没成想刚跳入其中,剑池中央就传来一阵剑鸣。 铿锵之声引来众人目光,连带正准备下水的段飞星也看了过来,有些惊讶道:“咦?好奇怪的剑胎。” 然而此时,林慕玄已经无心关注外界。 在他踏入池水的瞬间,黑白二气诸如蛟龙翻涌般,在下丹田化作漩涡。 一时不查,他差点呛了一口水。 那一股股如附骨之疽的剑气涌入体内,与他的剑胎碰撞在一起。 阴阳种玉剑胎就像锈迹斑斑的铁剑,被无形剑气疯狂撕扯。 然而,伴随着剑胎表面浮现细密裂纹,他体内却传来金铁相撞之声。 随着裂纹越来越多,那些被击碎的剑气碎片,反倒是缓缓融入裂痕之中,填补了剑胎的缺口。 他感觉皮肤下传来阵阵刺痛,宛若千千万万的小剑在肌肉中游走。 不觉间,他额头流下一滴晶莹的汗水,但头脑却格外的清醒。 他终于明白为何段飞星会狂言,无剑胎就是来闹着玩了。 这血池内断剑灵机尚未消散,它们也许也曾是上好的宝剑,然而没有剑修护持,只能随着时间流逝,被延绵不绝的剑气击溃。 被粉碎的剑之灵机,又化作剑气重新沉入池底,等待下一个轮回。 可若是有人持剑胎来此,不仅不会第一时间被攻击,还能让剑胎先自己一步,与剑气碰撞,一番淬炼下,剑胎还能更进一步。 “好胆色!”段飞星大笑一声,“是我瞻前顾后了,雯雯,我们一起下水。” 说罢体内浮现出淡淡灵光,竟也直接跳入池内,开始收集起其中断剑残骸。 林慕玄耳边不断响起铿锵碰撞声,哪有注意到段飞星的动静,只是本能的在剑池中游走。 走着走着,就能遇上几把尚算完好的残剑。 他捡起后继续向前,没几秒又捡到一块。 岸边有人注意到林慕玄的动静。 没办法,这剑池剑气冲销,蒙蔽灵视,只能随缘游走,看看是否能打捞到残剑。 很多人在池中打捞半天,可能就捡起三四柄残剑。 但林慕玄……走几步就捡起一把,这路刚走一半,手上的残剑一时竟有些拿不住了。 第15章 你背着我和别人谈恋爱了?(改) 林慕玄的脸色也不太好。 他发现涌入体内的剑气随着时间推移,快速同化剑胎,不觉间阴阳二气也多了几分刺骨锋芒。 很快,剑气不再冲刷剑胎,反而快速填充下丹田。 若非转轮之术让他下丹田开拓一倍,怕是十几个呼吸内就丧失反抗。 饶是还没填满,那刺痛感也油然而生,从表面和丹田,朝着全身各处蔓延。 他一激灵,瞬间加快步伐,朝着对岸走去。 只是他脚步越来越慢,没多久,竟被后来居上的二师兄捞起,直接带到岸上。 在岸边接应两人的琼解放先伸手捞起林慕玄,又急不可耐的将散落在池边的断剑打捞上岸。 啪。 玄雪风一巴掌拍在手背, “你打我干嘛?” “残剑……”二师兄盯着琼解放说,“是小师弟的。” 琼解放咳嗽一声说:“我这不是想帮小师弟保管保管吗?” 玄雪风将林慕玄捡起的残片放好,二十多把残剑摆在那边,看的周围人嘴角抽搐。 玄雪风思索片刻,又将自己手中六把残剑递过去。 “咦?二师兄,你干嘛?” “礼物。”二师兄轻声说。 他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琼解放面前,朝着他伸出了手:“3年前的熔火晶精。” “最多算4残剑。” “2年半前的玉鸡宝血。” “5残剑,不能再多了。” “一年前……” “5残剑。” “3月前……” “这个最多2残剑!”大师兄嗷嗷大叫道,“你后来不是不借我贵重物了吗?那矿石最多抵2残剑!” 林慕玄看到看到二师兄用不信任的目光看着大师兄,忽然意识到,大师兄在师兄弟这边风评可能不太美妙。 玄雪风转头对林慕玄说:“这是你大师兄给你的见面礼。” “啊?”琼解放傻了,“二师弟我……” “我没说用来抵账,还是大师兄觉得,见面礼我给就够了?” 玄雪风冷着的一张脸上露出些许疑惑。 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但林慕玄却好像能感觉到二师兄在笑。 大师兄低头没再狡辩,林慕玄猜到,怕是这明里暗里地在骂二师兄了。 琼解放拉着一张脸说:“行,毕竟第一次带小师弟出来,确实该给点见面礼。” 玄雪风点点头,伸手抓向那些碎片。 拉扯了一下,没拉动。 再看一眼琼解放,他死死搂着那些碎片,眼神里满是心碎。 “大师兄?” “拿走拿走!”琼解放故作大方,却近乎咬牙切齿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弟,小师弟一来兄弟情就消失了是吧!” 玄雪风停住,愣了片刻说:“谁有兄弟情?” “#¥%!” 现场传来一阵不合时宜的脏话。 看着两人相互下黑手的模样,林慕玄乐不可支。 这么多的残剑,锻造法器所需的材料绰绰有余。 这样就只差2两金精和上好的灵玉了。 然而,剑池外却传来一阵喧闹声。 林慕玄回过头去,便见着段飞星冷着一张脸爬上岸来。 见着林慕玄后,他直接扭过头去。 倒是林慕玄,有些好奇道:“你手怎么了?” 段飞星冷淡道:“无事。” 林慕玄见着他身后一男一女也爬上岸来,比他更狼狈,就凑过去说:“受伤的话就先歇歇,那双生剑影可难缠了。” 见着他没回答的意思,便看向旁边娇艳女子。 那女子先前依偎在段飞星怀里,一副以他为主的姿态,但现在失魂落魄的,正和李诺说: “我总共才捡了点,全都没了,都怪你。” 林慕玄凑上前去:“雯雯,你们是遇着什么事了吗?” 女子被忽然靠来的林慕玄吓了一跳,皱眉道:“你是谁?叫谁雯雯呢!” 林慕玄笑道:“我听段飞星这样叫你,还以为这是姐姐名字呢。” “风暴眼的人。”一旁的肌肉男李诺如同门神一般守在段飞星身前。 雯雯涨红了脸道:“你们羞辱我一次不够,还要羞辱我第二次?” 林慕玄愣住说:“没啊,我只是看你受伤了,想问问你们需不需要帮助。” 雯雯见他不像带有恶意的样子,下意识看向玄雪风。 见玄雪风面露平静看着他们,便恨恨地跺脚道:“谁要你们关心了!” “可你们伤的不轻,这剑影真没那么好过。”林慕玄说,“在这里死了太可惜了。” 女子哼了一声转头离开。 下一刻,一块玉石就不偏不倚砸在他身前,一声不爽的女声响起: “只是遇上了一些不守规矩的人罢了。” 再回头,那雯雯已经走到段飞星身边。 林慕玄愣了片刻,便听到琼解放说: “剑玉啊,好东西,等会你要是能扛过双生剑影一击,可存下它三分剑气,好好琢磨一下,没准能更新你对剑的认知。” 林慕玄闻言,转过头去说:“雯雯姐,谢谢了。” 却见到在他说出这话后,段飞星忽然狠狠盯了他一眼。 林慕玄拿着剑玉小跑回二师兄身边,小声说: “师兄,他们人还挺好的。” “不要和他们说太多话,李雯与我关系不好。”玄雪风说。 “咦?” 林慕玄有些好奇。 他并没有在对方身上感受到恶意。 然后,他感受到一道有些愠怒的视线扫向他们。 不知何时,段飞星靠了过来说:“久闻玄雪风一身风骨,手段非凡,此战过后,我们上飞仙台打一场?” 林慕玄问:“大师兄,飞仙台是什么?” 琼解放说:“飞仙台是组织内一种能将灵境行者的修为压到同一层级的装置,一般用来切磋较量。” 林慕玄有些惊讶。 二师兄看着温文尔雅,可能镇得住大师兄,又哪里是一个可怕能形容的? 玄雪风垂眸说:“不打。” 林慕玄看向对方说:“所以你们有什么矛盾吗?” 雯雯姐上前拉了下段飞星说:“飞星,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段飞星冷哼一声说:“人家瞧不上咱们,我可受不了这委屈。” “哦!有猫腻!”林慕玄瞪大了眼在几人之间徘徊,活像一个吃瓜的卡皮巴拉。 连带着琼解放都惊掉了下巴。 夭寿啦! 二师弟背着我和别人谈恋爱了? “我没有。”憋了半天,玄雪风说道。 闻言,李雯脸上也是一阵火辣:“是,确实没有,那天我跟他告白时,毫不犹豫被否决了。” 第16章 我们不是一类人 李雯回想起几年前。 那时的她在探索灵境时遭遇了危险,被玄雪风在万军丛中救下,一时感激莫名。 后来生了些许好感之心,便专门接取了去椰城的任务,欲与玄雪风相约探索灵境。 然而得到的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第二天,他选择直接离岛做任务。 李雯也是个不服输的主,饶是有些心酸,但还是强忍着羞涩,还是决定再坚持一下。 听闻玄雪风那时在收集剑玉,她便托人买了上好的剑玉。 然而,阴影总是来的如此突然。 那天她听到玄雪风回椰城的消息,便相约海边,鼓足勇气和其告白。 她说:“那个……雪风师兄,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在一起应该很合适。” 然而,得到的是玄雪风冰冷无情的拒绝: “不,我们不是一类人,你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那一刻,李雯只感觉椰城夏天的风怎么能这么冷。 第二天,她本想去和玄雪风道歉,结果却得知,他已经离开椰城,去外省接任务了。 之后发了条短信,想道歉,却得到了个回复: 【没必要】 …… 回过神来,她看着玄雪风面无表情的脸,忽然觉得自己好下贱。 “是,毕竟雪风师兄一直闪闪发光,是我当年高攀了,但……那也是当年的事了。” 林慕玄这才明白,为何段飞星会不爽。 现男友遇上了女友白月光,能爽才奇怪了。 琼解放摸了摸下巴,有些疑惑说:“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林慕玄看向手中剑玉,若有所思说: “二师兄,你讨厌雯雯姐?” “不,我不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玄雪风淡淡地说。 林慕玄看向李雯说:“雯雯姐,你为什么觉得二师兄讨厌你?” “我每次邀请他,他都拒绝,然后转头离开椰城去做任务。” “……我先问一下,那天椰城下雨了吗?” 李雯有些疑惑,思索片刻后说:“好像下了吧。” “那就对了,二师兄很讨厌下雨,有雨就离岛。” “……” 一时间,场面陷入沉默。 琼解放一拍手说:“等等,妹子,你当年怎么和雪风表白的。” 隐约意识到不对的李雯茫然地说:“我说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在一起应该很合适。” 林慕玄道:“雯雯姐,你知道二师兄是异类化形吗?” “隐约有听说过……不对,等等。” 李雯有些迷茫,就看见林慕玄一脸古怪地拍着二师兄的肩膀说: “二师兄,你觉得我和师兄是一类人吗?” “不是。”玄雪风说,“你是人,我是钢卷,怎么会是一类人?” 李雯:…… 段飞星:…… 现场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段飞星一巴掌糊自己脸上:“我到底是在和什么一个玩意怄气?” 林慕玄当即转移话题:“所以你们怎么会这么狼狈?” 李雯怒道:“那我和他道歉……” 林慕玄先一步说:“二师兄不觉得你有做错,当然会说没必要啊,对吧,二师兄。” 李雯转头看向玄雪风。 玄雪风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重重点头: “嗯。” 李雯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果断转移了话题,低声道:“其实我们在剑池里,遇上脏东西了。” 林慕玄愣了下:“是鬼打墙吗?” 李雯说:“说是鬼打墙也没区别……桂省的玄阴老魔潜伏进来,我们在剑池里被他袭击了。” 琼解放身形一顿:“炼制了人皇幡那个?” 玄雪风皱眉:“创办了魂门那个?大师兄,等会一起动手。” 林慕玄道:“这玄阴老魔会发出桀桀桀的笑声吗?” 段飞星忍不住嘲讽道:“你俩联合了又如何,真以为能打得过那老魔?万魂幡擅长蚕食灵魂,你俩的路子,被人吃死了。” 林慕玄想了想,觉得段飞星说的对。 他听师兄说过粤桂琼的一些大势力和危险分子,玄阴老魔也是榜上有名。 按理说他也是金丹期,不该挡得住大师兄和二师兄的合击。 但他那万魂幡,乃是上等的灵魂攻杀法器,两位师兄精于体修,容易被对方克制,这一身手段也难发挥出来。 甚至大师兄私底下还说过,他俩宁愿和元婴打,也不想和玄阴老魔较量。 果不其然,琼解放竟拍了拍林慕玄肩膀说: “外边管理局的人应该被他打晕了,此人不愿对咱们痛下杀手,但打死寻常行者和劫掠的胆量是一等一的。 若是我俩没拦住,你不要参与进来。” 林慕玄瞪大了眼说:“他不招惹我就算了,我怎么会去惹他?师兄,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不好说,正常人当然不敢,但我觉得小师弟你胆大包天。” “……” 闻言,二师兄也压低声音说:“不要胡闹,那是通缉犯,人家可没段飞星这么守规矩。” 自见面来,他第一次看到二师兄一次说了这么多的话。 正当他想说锦鲤一激灵没有动静时,便听到一阵阴冷的笑声从剑池边缘传来。 “桀桀桀!”一个佝偻的身影拄着白骨幡杆缓缓现身,玄阴老魔枯槁的脸上布满尸斑,浑浊的眼球微微转动:“玄门的小崽子们倒是好运气。” 他猛地将人皇幡插入地面,数百道冤魂顿时从幡面涌出,在众人头顶结成灰黑色的怨气漩涡。 段飞星挡在李雯身前。 玄阴老魔舔了舔嘴说:“老夫只要那小子手中的残剑,交出来,老夫就放过……” 话音未落,琼解放突然暴起发难,拳风裹挟着炽白罡气轰向怨气漩涡。 这一拳,竟轰得冤魂尽散。 怨灵尖啸着散开来,却见玄阴老魔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打出六枚骨钉,玄雪风闪身上前,手臂与道袍瞬间闪烁出银白色的光辉,翻手之间与骨钉相撞,溅出刺目火花。 “好胆!” 玄阴老魔怒极反笑,见着就这短短一瞬间,众人就冲入剑庐深处,哪还能不知道他们是要借那双生剑影,让他无从下手。 “不知死活!”玄阴老魔狞笑着掐着法诀,裹挟着一团红雾,踏入剑庐深处。 林慕玄被琼解放抱着腰冲入禁区,一边跑一边骂骂咧咧道: “麻烦,这剑庐建在山洞里,我不敢出力,怕塌方,玄阴老魔倒好,一身手段完全没限制。” 他们很快赶到情报所说的入口。 那是一处从山体里挖出的地下宫殿。 “走,进去后会遇上剑影,老魔无心管我们。” 身后妖风追杀而至,众人二话不说,直接迈入迷宫之中。 浓稠的黑雾翻涌,林慕玄回过头,却发现众人已被一道黑风分割开来。 那黑雾朝着地底迷宫上空涌去,化作一道漆黑漩涡,一道怨灵般的扭曲身影从其中踏出。 它身躯由无数断裂的剑刃拼凑而成,关节处隐约能见到一抹猩红,不知是锈蚀还是干涸的血浆。 那冤魂缓缓睁开猩红的双目,周身残剑舒展开来。 “铮——!” 如同细雨一般的剑气,于呼吸间降临,在空中交织成一道交错的死亡罗网。 第17章 敲里吗,为什么 众人纷纷发起攻击,琼解放的拳罡刚触及剑网,便如泥牛入海般消融,剑光与拳罡交错间,便是大地震颤。 玄雪风双手一合,双臂化作森冷铁手,挥舞间宛若重炮轰鸣,大开大合的与剑光相撞,缭乱的风刮得李雯就有些支撑不住,被追得狼狈逃窜。 林慕玄从未见过如此华美的剑光,那剑气在空中划出的弧度,让他脑海里冒出四个字—— 高山仰止! 朴素又美丽,却如同蛛丝一般,一层层裹在身上,直到动弹不得时,才会露出绵绵杀机。 双生剑影不像是杀手,反倒像是因材施教的严师。 麻烦的是,在场所有人,无分男女老幼和修为,在他出手的瞬间,便陷入罗网。 林慕玄何曾见过这么璀璨的剑光,只一瞬间,就被震慑当场。 但下一刻,毛骨悚然的危机感,让他挣脱了剑光的束缚,下意识看向身后。 蓦然回首的刹那,剑光贴着脸颊飞过。 “铮——!” 剑气发出的雷音中,迎面追来的玄阴老魔被打得停顿了片刻。 现场一时有些凝滞,连那挥剑的双生剑影也呆了片刻。 伤害不高,但侮辱性极强。 玄阴老魔怒极反笑,正想给那小子一个教训,却被双生剑影分化出的十几道剑光逼退。 双生剑影也没放过林慕玄,又甩出两道剑气。 奔袭而至的剑气发出阵阵雷音,林慕玄脸色微变。 他得到过《踏雪游龙》的传承,晓得这是剑气雷音之境。 剑气雷音本是筑基剑修的常规手段,真要说来并没有比其他修士高贵多少。 但这类手段是少有的能让剑道天才在炼气期就有极小概率掌握的手段。 在缔造了那些剑道天才的传说后,也铸就了剑修斗法的威名。 “不是,这是拿我当天骄整吗?” 林慕玄呆住了。 他连剑都没怎么摸过,光顾着修行了。 难怪说要挑战双生剑影,需要斗法高强。 对双生剑影而言,天才只是见它的起点。 没有以弱胜强之姿,在这等剑光面前,连喘息都是一种奢求。 玄阴老魔不禁怪笑。 他一眼就看出这小子没什么斗法能力,又怎么可能在剑气风暴中生存下来? 但下一刻,让玄阴老魔目瞪口呆的事出现了。 只见林慕玄有些狼狈的躲避攻击,那动作虽说丑得很,但偏偏让两道精准的剑气失之毫厘,堪堪从那小子身旁飞过。 ——然后,在玄阴老魔目眦欲裂中,那剑气迎头糊在了他护体灵光上。 不是? 什么情况? 区区剑气雷音,自然不会动摇他的护体灵光。 但问题是,他还受到剑光的威胁啊! 那可是剑光分化,寻常金丹期剑修的看家本事。 饶是他在金丹境积累多年,也绝不敢有一丝大意。 可偏偏,一道不起眼的剑气把他打蒙了。 按理说寻常筑基在金丹大战中,连苟活都是奢望,哪里还能精准的将剑气之威发挥出来。 但偏偏,出手的是那高高在上的双生剑影。 更离谱的是,剑影打出的剑气雷音,竟让一个还未修行过斗法之威的炼气小子躲过,还打他身上了。 这合理吗? 一时间,玄阴老魔怀疑自己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 双生剑影的挑战如潮水一般,一重接一重。 见着几人挡下攻击,便再次发起攻击。 尚且还是筑基的段飞星手持剑胎,被那剑光分化折磨得手段尽出,只能勉力支撑。 同属筑基的李雯更是干脆,很快就遭剑气入体,在神魂震颤中昏迷过去。 好在替死手段生效后,剑影没再发起攻击。 这是先前灵境行者们用血泪探索出的情报,也是湖城敢继续喊人的原因。 当然,这并不能改变三金丹的困局。 这剑光本是金丹期剑光分化的手段,一行人自不会小觑,但随着时间推移,那剑光却逐渐变得更细更长,如初春的细雨。 并非变弱。 恰恰相反,随着剑光逐渐变成剑丝,其穿透性变得更强,也更加致命。 此乃元婴法,非等闲金丹可及。 若非三人不是天生异类,便是积年老怪,早已头破血流。 与一群人格格不入的,是那不停被余波影响的林慕玄。 此时林慕玄周身剑气已叠加到十六道。 十六道如雷音般震颤的剑气在他周身缠绕,扮演着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飞的戏码。 这密密麻麻的剑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林慕玄才是接受剑光分化洗礼的人。 金丹和筑基之间相互碰撞的余波动静不小,饶是他尽可能远离了,也被余波冲刷得如大海中的一叶扁舟。 饶是有转轮之力,让丹田灵力倍增,他也已经开始不够用了。 但,比他更快爆发的,却是玄阴老魔。 “啊!小畜生,我杀了你!” 满脸鲜血横流的玄阴老魔怒极反笑。 打从当了魔修以来,他就没探索过这么憋屈的灵境。 风暴眼那小鬼,分明被余波吹得脚都难沾地,却偏偏巧之又巧的避过了十六道剑气。 衣角,微脏。 ——然后那些剑气大半就朝着他所在方向射来。 很弱的剑气,但玄阴老魔也不能不防。 这分了精力,另一边本就压力大的剑丝,就更难压住了。 忍无可忍的他忍了一次又一次,终于在憋出病来以前,冒着被剑丝穿心的危险,直取林慕玄性命。 然而,随着玄阴老魔转移战场,周边的狂风稍稍停了半秒,落地后的林慕玄眉头一皱,本能后撤一步。 就这一步,那再次倍增的三十二道剑气,就在给他留下擦伤后,以不同角度,精准轰在杀来的玄阴老魔身体各处。 他身形顿了片刻,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林慕玄堪堪躲过他必杀一击。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剑丝就缠绕了上来,玄阴老魔只能艰难地反身阻拦那要命的剑丝。 然而,他身后却传来了梦魇一般无奈的低语: “老爷爷,我躲不掉了,你自己小心。” 玄阴老魔怒极反笑,见着林慕玄停了下来,依旧笃定那剑气还是会差之毫厘从那邪门小子身旁擦过。 然而…… 六十四道剑气将林慕玄身形吞没,又将玄阴老魔的护体灵光打得冒出阵阵涟漪。 这一顿,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精准的防御出现了疏漏,玄阴老魔脸色一白,眼睁睁看着有剑丝成了漏网之鱼,打穿了他的护体灵光。 他身体一痛,下一刻,无数剑丝蜂拥而至。 昏死前,他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敲里吗!凭什么?!” 第18章 和邪魔外道,讲什么江湖道义 【你已切断与替死傀儡之间的联系】 【七十二道雷音剑气灌入你体内,你的神魂接受七十二道剑意洗礼】 【洗礼失败,神魂破碎,你已死亡】 【神格面具·十二花神生效,月复活次数1/12】 【你已回到2小时前】 灵境外,林慕玄恍然睁开双眼。 他只听到大师兄说:“小师弟,走,师兄会护着你,然后便拉着他进入了灵境。” “哎,等等……” 灵境内,琼解放疑惑地转过头说:“小师弟,怎么了?” 林慕玄靠近了说:“大师兄,我好像感受到外边有人在窥伺我们。” “嗯?” “很强,和两位师兄一样强。”林慕玄强调道。 “是你赐福的效果?” “算是吧。” 他的强运应该也算一种赐福。 此话一出,两位师兄当即紧皱眉头。 赐福的力量,往往能发挥出超出灵境行者当前修为的手段。 琼解放皱眉道:“金丹期还鬼鬼祟祟的,不是什么好人,二师弟,等会你留点后手。” 玄雪风点头:“好。” 只是不知怎的,他总感觉小师弟好像又要迫害谁了。 …… 段飞星上一次这么破防,是他和老爹比谁撒尿撒得远时,见到老爹迎风尿百丈。 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和高境界的人比实力了。 别问,问就是他同阶无敌。 至于越阶,那有比的必要吗? 找到了无敌的窍门后,他心态平和了很多,也不像早年一样,见到对手就非得分出个胜负来。 如今他已将注意力转移到攻略灵境上。 专挑那些久攻不下的灵境出手,这成就感,不比同级互撕强? 装蒜是不可能装蒜的,这辈子都不可能装蒜的。 他费了那么大功夫打遍同级无敌手,不就是图人前显圣吗? 当然,装逼归装逼,他父亲的教导也时刻铭记于心。 攻略灵境不是玩游戏,一不小心是真会死人的。 总不可能真有人在这种环境下还这么跳脱吧。 “飞星哥加油,再往左十五步还有残剑!” 对岸,一名少年挥着手朝他大喊。 段飞星额头青筋狂跳。 他下剑池前,那小子信誓旦旦的和风暴眼的那两个老登说: “大师兄,二师兄,跟我走,咱们大赚一笔。” 当时段飞星听这话,只觉得自己又遇上赌棍。 笑死,赌狗倾家荡产。 真以为探索秘境就一定出货吗? ——然后他就被狠狠打脸了。 在那小子的指挥下,这师兄弟三人打捞上来的残剑,多到完全拿不下了。 到了后边,对方甚至已经开始挑挑拣拣,将品相不那么完美的残剑重新丢回池里了。 他很怀疑,若非是受到剑池影响,他们打不开储物袋,否则可能会以最快速度清空整个剑池。 他上次见到这么作弊的,还是买彩票。 “哈哈,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哪有这样探索灵境的!” 段飞星听到身后传来一个资深灵境行者的悲鸣。 得了,又疯了一个。 他默默加快速度,在对方指定的位置,打捞起了残剑。 【我不拿别人也要拿,我这是充分利用资源】 心中升起这个念头后,他顿时觉得海阔天空,只是好景不长,岸边的人大喊: “飞星哥,快点上岸,那附近没灵剑啦!” 不是,这小子,怎么这么自来熟。 谁是他飞星哥? 见到对方这一连串催命一样的喊声,本想继续在池里打捞的段飞星哪受得了这气? 好好好! 这样玩是吧? 整的好像他很缺这点资源一样。 饶是还有时间打捞,他也不要了。 段飞星加速上岸,紧随其后的李雯也上到岸边。 结果一上来,段飞星就看到林慕玄凑到他女友身边说:“雯雯姐,我听说你和雪风师兄认识?” 段飞星一听,嘴角微抽。 不是,捡你剩饭吃也就算了,还逮着人伤疤戳是吧? 他一怒,就…… “和雪风师兄沟通很累吧,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师兄他很讨厌下雨,椰城一有雨,他就只能躲到外地去做任务。” 段飞星/李雯:“……” “师兄也是呆呆的,我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没有,我说我和他是一类人,但他却说他是钢卷,我是人,我们不是一类人。” 段飞星嘴角没忍住,歪了。 李雯满脸茫然,又听到林慕玄说: “我方才和师兄道歉,说好像发现有金丹老祖鬼鬼祟祟跟在大部队后边,师兄又和我说没必要,我花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师兄是说我又没错,不用道歉。” 不知怎的,李雯忽然捂住了脸,看向段飞星说:“你不许将我的事说出去。” 段飞星一怒之下…… “你说有不知名金丹跟着我们?” ……选择了转移话题。 见着双方冲突暂歇,林慕玄笑道:“是啊,所以我才急着激你们上来,生怕被他察觉。” 段飞星丝毫没怀疑林慕玄在骗人。 因为他女友精通灵视之术,在听闻有人跟踪后便开了灵眼扫向剑池。 来时路上,那剑池氤氲的剑气遮蔽了她眼睛,上岸后反倒是没了限制。 这一看,她脸色就变了。 “是玄阴老魔。” 这一刻,段飞星看向林慕玄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怪物。 他出生于粤省,可太明白隔壁的玄阴老魔有多难缠了。 他忽然有些庆幸自己受不得羞辱,提前上岸了。 要是在剑池里和老鬼产生了冲突,怕是连把残剑都留不下。 念及此,他忽然觉得自己拎着的“剩菜”真香了。 “我们……”他还没来得及说感谢,琼解放和玄雪风就齐齐朝着剑池出手。 轰鸣声中,剑池里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 一道快靠近岸边的身影被轰得倒飞出去。 琼解放咧嘴一笑道:“小师弟说,要尽可能将他困在剑池,消耗他力量。” 玄雪风用力一点头:“对!” 段飞星本想拧巴一下,说“人多欺负人少,有失身份”,却听见林慕玄悠悠补了一句: “飞星哥,那老魔有万魂幡,师兄两人未必能拦得住他……” 下一刻,段飞星剑胎落在手上,大手一挥道:“和邪魔外道,讲什么江湖道义,杀!” 第19章 彼岸故土 林慕玄说过,他其实有点儿蔫坏。 他虽然宽容,但并非所谓的圣母,只是因为过往经验,让他习惯在给一件事下定论前,让子弹飞一会。 天生的幸运儿,允许自己有容错的机会。 所以他可以帮段飞星缓和与师兄之间的误会,也会在复活后阻止玄阴老魔误事。 这剑池待的时间越越长,剑气侵蚀越厉害,众人狂轰滥炸了一番后,当即转身跑向地底宫殿。 等到满身是伤的玄阴老魔黑着脸上岸时,看到的是空无一人的池畔。 他又气又怒。 本地的行者太不礼貌了! 被剑气蚕食的鼻青脸肿的他。 此时地下宫殿洞口前,十几名行者汇聚一堂。 人数比上次林慕玄见得多得多。 显然,因为玄阴老魔的影响,很多有机会踏过剑池的行者都饮恨当场。 当玄阴老魔一身狼狈赶到此处时,手中万魂幡都黯淡了些许。 或许是在剑池中被折腾的太惨了,上岸后的老魔二话不说就放出万魂幡中的怨灵,一时间阴风阵阵,在场众人脸色微变。 “小鬼们,老魔我心善,见不得血,速速入地宫。” 段飞星哪里受得了这气,冷冷道:“老魔,你不会真以为出了灵境就没人治得了你吧?” 哪想到玄阴老魔冷笑一声说:“你以为我在和你们过家家?” 他话音未落,万魂幡就裹挟着满天红雾和无数冤魂追杀而至。 他冷冷地指了一圈众人说:“若是你们想悄无声息的填在这灵境里,大可以继续。” 他那森寒又狂妄的声音,听得众人一阵无名火。 但有一道士却脸色微变说:“玄阴,你是得了什么消息吗?” 老魔冷笑一声说:“你们这帮玄门正道就爱做表面功夫,若我告诉你,这灵境你们不听指挥,可能今日就破封而出,肆虐人间,你们又该如何?” 琼解放眉头一拧说:“不可能,灵境侵蚀现实速度没有那么快。” 玄阴老魔大笑道:“前提是这灵境属于山海灵境,而不是曾经属于咱们脚下这片土地。” 这一刻众人脸色都变了。 一如山海灵境本能地想从灵境行者身上收回属于自己的力量,世界本身也想夺回灵境化后的土地。 段飞星似乎想到什么,低声骂道:“这灵境该不会是……”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段飞星。 段飞星犹豫片刻,但还是说:“有传闻万剑山几百年前遇上一处难以处理的诡谲禁地,恰好此地属于其他世界,他们打算将那块禁地放逐出去。” 林慕玄好奇道:“禁地还能被放逐?” 李雯脸色冰冷地说:“你以为如今我们遇上了灵境为何如此危险,按理说灵境内就算再危险,也不可能大半需要灵境行者去处理。” 林慕玄恍然:“雯雯姐,你的意思是,很多灵境是人为制造的?” “是,山海灵境怪异丛生,一些禁忌存在就算是那些老势力,处理起来都有些棘手,所以这些禁忌在游荡时,若是恰好踏上掠夺来的土地,灵境会本能的将这块土地放逐出去。” 林慕玄恍然道:“灵境想夺回行者取走的超凡力量,那地球也会想夺回自己失去的土地?” “对。”段飞星低声骂道,“但比这种更恶心的,是故意将一些禁忌引导向掠夺来的土地,诱导灵境自行排异。” 祸水东引? 畜生啊! 玄雪风闻言,扭头就朝着地宫走去:“走,想办法打通灵境。” 林慕玄倒是明白了二师兄的心情。 无论这灵境通过后有什么好处,但比起玄阴老魔,想法子处理掉里边禁忌更重要。 玄阴老魔桀桀笑道:“咱们虽相互瞧不上,但在此事上,立场还是一致的,可惜,本想将这群酒囊饭袋的残剑收割干净,却被你们察觉到,这次我愿赌服输。” 众人微愣,这才知晓他们能上岸,竟是有人暗中压了这老魔头一手。 再看玄阴老魔和琼解放一行相互对峙,哪还不知道是谁出了手。 一身着道袍的中年叹道:“取得了四柄残剑,本还洋洋得意,没想到已是几位搭手的结果。” 其余人也多抱着这样的念头。 “少说废话,进地宫。”玄阴老魔望着众人蠢蠢欲动。 一行人虽心有不爽,但只能朝着地宫前进。 双生剑影出来的那刻,无数剑气、剑光、剑丝再次蔓延开来。 因为在剑池中受了伤,任务二玄阴老魔也没搞幺蛾子,生怕一不小心就着了双生剑影的道。 一时间众人各自为战,地宫好不热闹。 这双生剑影的剑气,讲究的是一个硬碰硬,若是一味躲闪,那指数级上升的剑气叠加几轮就能压死人。 想通关只能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 若是撑过三轮剑气扫射,便可得后天剑体。 奈何,这第三轮少说也得有8道剑气,若是剑光、剑丝,那数量就更多了,寻常修士哪有这本事。 于是不出意料,场上众人一个接一个的倒地。 唯有7人还在坚持。 玄阴老魔面色冰冷,在打散三轮剑丝后立刻停手,任凭剑气入体,堪堪得了白色后天剑体。 琼解放拳罡震天,仗着与玄雪风合击之威,将四轮剑丝击溃,虽还能更进一步,但见玄阴老魔虎视眈眈,旋即果断放弃,止步绿色后天剑体。 反倒是段飞星发狠了般,与诸多分化剑光硬碰硬,哪怕被打的血肉模糊,也咬牙过了五轮剑光。 见到那漫天剑光涌入体内,他终于露出了释怀的笑。 三名金丹期比他强,那又如何? 还不是只有他得了蓝色品质的后天剑体? 感受到剑体生成时剑胎的颤动,他只觉得此行哪怕不过第三关,也是赚得盆满钵满。 他已经在考虑女友醒后如何说他衣角微脏,轻取剑影了。 但下一刻。 “铮——!” 一道道雷音和剑鸣不绝于耳。 他回过头一看,便见到了让他错愕的一幕。 …… 林慕玄并非无的放矢,轻易的做出攻略剑庐之事。 他曾问过天池,说后天剑体的成因是什么? 天池给出了这样的推测—— 第20章 你们这样,不会被人打吗 【双生剑影的剑气与其说是攻击手段,还不如说是某种传承烙印,只是这类传承太过霸道,一旦无法将剑气击碎,传承的知识就会粗暴的涌入灵魂,难以快速消化传承的他们,无法控制剑气,神魂就会震颤甚至撕裂】 换言之,只有活下来,获得了传承并控制入体剑气的人,才能得到剑气的改造,这也是为何众人后天剑体的品质会不同的原因。 林慕玄没有斗法手段,也从未认为过自己可以凭技巧过关。 但点子王心中却冒出一个想法。 大脑宕机没办法消化传承,可如果他在大脑宕机前就死了呢? 这传承的烙印,若是以记忆的方式存在,那他在两小时前复活,还会受到剑气侵蚀吗? 现在答案出来了。 “铮——!” 剑气如雷,生生不息,而林慕玄的身影已投入到剑气周边。 他手中三尺青锋以极快的速度戳向剑气的共振节点。 “你疯了?!”段飞星瞪大双眼。 但,那些足以让寻常炼气修士死不瞑目的剑气,却在林慕玄看似随意的撩拨下碰撞洇灭。 剑风吹得少年衣袂翻飞,那身影带着种让人牙痒的从容,仿佛不是在生死相搏。 倒是玄阴老魔看出了什么? “这小子,是在一比一复刻剑气?” 终究是金丹老怪,见多识广,隐约察觉到了林慕玄如何破局。 为何独孤剑魔的独孤九剑破尽天下招式? 不是这剑法多厉害,而是剑魔已剑试天下,对万千武功的技巧和特点烂熟于心。 他就像围棋机器人,能自行推演出棋手每一步棋的对应走向。 林慕玄当然做不到这个。 剑魔也只是书中人。 “这小子是在现学现用?”玄阴老魔啧啧称奇,“先学会剑气的路数,然后倒推破解不同剑气之法,何等傲慢的破局方法。” “还有这种解法?”琼解放看着因自己硬抗剑气而崩裂的拳套,比起小师弟展现出的手段,更离谱的分明是他那比后天剑体更恐怖的先天剑理领悟力。 当三十二道剑气悉数湮灭,六十四道剑气杀来时,林慕玄突然笑了。 他手腕轻抖,剑锋在身前划出一道道交错的残影,将六十三道剑气击溃,只留下一道剑气射入他体内。 他踉跄后退半步,然后开始喘息起来。 段飞星不由得叹道:“可惜了,本可以再进一步的。” 但玄雪风摇摇头说:“错了,师弟只能拿到紫色后天剑体了。” 就算能理解一百二十四道剑气路数,以小师弟现有的能力也无法拦住,只会瞬间倒下。 琼解放也笑道:“小师弟这是意识到人力有穷尽,主动放弃了,这是他身体的极限,不是他对剑气理解的极限,我观小师弟有成为绝代剑修之姿。” 哪怕是玄阴老魔,也是冷笑了一声说:“天赋超绝但早早死去的天骄也不是一个两个。” “所以你承认我小师弟天赋超绝了是吗?”琼解放朝前一步,将林慕玄护在身后,“从踏入地宫开始,你就一直盯着我师弟,实在让人心不安啊。” 缓过气来的林慕玄见几人又剑拔弩张,便老实说道:“其实我是提前知道了那些剑气的路数,才能克敌制胜的。” 玄阴老魔气笑了:“好一个提前知道了答案,你们风暴眼就这样教新人的吗?” 玄雪风想了想说:“临时工,本来就各有所长。” 这下连一旁的段飞星也忍不住了:“你们这样,不会被人打吗?” 琼解放说:“没事,一般人打不过我们。” 段飞星没忍住。 好吧。 寻常灵境行者确实没对抗这些怪胎的资本。 林慕玄无奈。 他说的都是实话,为什么他们都不相信? 双生剑影打出的每一道剑气都包含了一种变化。 若非是靠着卡BUG,获得了剑气变化的传承,他又怎么可能高屋建瓴,每一下都用最小的力气击溃剑气? 当然这种知识强奸大脑的操作也不太好受。 林慕玄已经隐约能感觉到锦鲤一激灵快被触发,自然不可能平白无故将这条命葬送掉。 他目光看向一旁。 这次有了他的干涉,坚持到现在的灵境行者比先前多了2个。 他扫了一眼,其中一人是先前询问老魔头是否得到灵境消息的道人。 另一人是个用白布蒙着双眼的女子。 他们坚持的时间更长,但经历的轮次反而没林慕玄那么多。 很快,蓝袍道人脸色一白,没能挡住后发的剑气,堪堪得了个白色剑体。 反倒是那黑发女子,手中长剑精准而快捷,虽破坏不足,但风驰电掣间反复消磨掉剑光,直到筋疲力竭,被第四轮的剑光打中。 她闷哼了一声,脸上却露出笑容。 蓝色后天剑体。 她来此的目的达到了。 “蒙着眼剑法还这么厉害,这姐姐不简单啊。”林慕玄心中暗道。 此时场上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在场除了林慕玄,众人的武器齐齐指向玄阴老魔,一副一言不合就要开打的模样。 琼解放平静地说:“老魔头,你到底得了此地什么情报?已经走到这里,你也不想灵境攻略失败吧。” 玄阴老魔冷笑一声说:“玄门就这样,满肚子男盗女娼。” 那名筑基期的女修却反驳道:“你们这些扰乱安定的邪修,鬼蜮伎俩更多,不把话摊开来讲,更容易好心办坏事。” 老魔头冷哼了一声。 他有些不太高兴。 因为这些人说的是实话。 他确实想破掉这灵境,但也确实……有别的想法。 所以他更生气了。 他眯了眯眼说:“我只能告诉你们,这里沾满了湖城庄家的血。” 湖城庄家? 林慕玄微微一愣。 现在的时代能直接被称之为家族的势力确实并不多,具体到湖城就更少了。 他听师兄说过,玄阴老魔并非这时代之人。 他最早活跃于清朝道光年间,后用了某种手段,于万魂幡中沉睡多年。 再露头时已是1999年。 所以,玄阴老魔对家族的认知,可能还停留在上个世纪。 所以这庄家,要么是清河崔氏这样一直有流传的大族。 要么……就是特殊到了玄阴老魔认为那时期的人都该晓得的家族。 忽的,他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 “该不会是明史案里被灭门的庄家吧?” 第21章 血祭 玄阴老魔冷笑了一声没有解释。 但没有解释,本就是一种答案。 玄阴老魔怪笑道:“经过岁月变迁而发生变化的神话传说,也会影响到其主体,你们来此之前,应该比我更早猜到这三头尸与那干将莫邪的传闻相关吧?” 众人抿嘴不语。 包括林慕玄,前来之前都已对此事有了了解。 灵境有很多现实中神话传说的原型。 而莫干山本就是传闻中干将莫邪锻造宝剑所在。 很多人对干将莫邪的了解仅限于“雌雄双剑”和“以人祭剑”。 但干将莫邪的传说其实有好几个版本。 其称谓最早起源于《墨子》、《荀子》等先秦文献,如“良剑期乎利,不期乎莫邪”。 这时干将莫邪尚且代指神兵,利器尚未人格化,其背景也在吴国,因为那时吴越地区冶炼铸造技术发达。 在汉代《列士传》《孝子传》里,首次将干将莫邪塑造成铸剑师夫妻,并定下了“铸剑-藏剑-复仇”的故事情节。 到了晋代,《搜神记》时版本基本定型,此后这对铸剑师夫妻到底将雌雄双剑上贡给哪位君王,则在各地有了很多不同版本。 至此,干将莫邪到底是为哪位王铸剑,有很多个版本,但故事的脉络却基本没变过。 故事从王命令干将莫邪铸剑开始。 这对夫妻花了三年时间才铸出雌雄双剑。 此时莫邪已隆起的孕肚,眼看着孩子即将出生,干将却知道三年才达成王的要求,他前去献剑,怕是一去不归。 于是干将便说:“若我未归,待到孩儿成年,便告诉他雄剑藏于南山松石下。” 而后,干将便带着雌剑前去见王,被王刺死。 多年以后,干将之子长大在后山寻找父亲藏起来的雄剑。 然而他还未能报仇,王就在梦中预见了他会被干将之子斩杀之事。 于是千金悬赏贴满全国,干将之子只能逃入深山中,每日悲歌。 那悲歌声引来了路过的一名侠客。 侠客知晓此事后便说:“以你的头颅与剑为信,我替你斩王。” 干将之子二话不说,剑光闪过头颅落下,但那身体却双手捧起雄剑和头颅,尸身屹立不倒。 直到侠客肃然说“必不负所托”,尸骸才轰然倒地。 此后侠客领了悬赏见王,王大喜。 侠客称:“此乃勇士的头,应当放入热水中烧煮它,方才无后患。” 王欣然应允,然而那头颅烧煮了三天三夜,却丝毫没烂掉,反而从锅中一跃而出,怒目圆睁! 众人骇然。 侠客便称:“王近而观之,头必化。” 王上前刚俯身,雄剑的寒光乍现,斩落王首,自知无路可退,侠客亦自刎身亡。 三颗头颅在鼎中撕咬翻滚,直至骨肉糜烂难分。 人们只能将烂肉分成三份葬入坟中,后世称其为三王墓。 这三头尸,大概便是源于此。 别人尚且没察觉到剑池剑气的根脚,哪怕是拥有剑胎的段飞星,也只能隐约察觉出剑气里弥漫的是两股截然相反的剑气。 可偏偏林慕玄的阴阳种玉剑胎,天生便契合那雌雄双剑的剑气。 甚至剑池淬炼到最后,他感觉自己的剑胎都要被剑池同化了。 所以,剑庐的妖邪对应的或许真是干将莫邪的传说。 众人其实并不意外。 但若是此事,牵扯到早年清朝文字狱,那又是另一番说法了。 “如果真是明史案里,因编纂《明史》而被灭门的庄家后人,那这三头尸怕是只能强杀了。”那名道人冷声说道:“那尸身力量之源,怕是侠客的逸闻传说,但另一个头所求的必不是故老相传的楚王之头,而是满清鞑子皇帝老儿的人头。” 玄阴老魔大笑道:“然而这时代哪还有什么鞑子皇帝,这满腔怨念自然无从消散,只能强杀,当然……若是你们敢将它放出去,那我倒敬你们是条汉子。” 众人眉心狂跳。 这三头尸若是还能分得清要杀的是大清皇帝的头,那也就罢了。 可从它毫不犹豫的就杀掉了探索秘境的灵境行者,足以说明这三头尸已经失控。 若是真让这东西进入现实,它怕是不仅会见一个杀一个,还可能在有心人的诱导下,专门逮着各国接近于“王”的高层杀。 这才是众人此前没说出口的,必须要将三头尸打死在灵境的根源。 “我可先提醒你们,若想将其杀死在此地,得找个人去献祭,我才有法子。” 无论是干将莫邪的故事原型,还是后续复仇之事,都离不开【血祭】的基调。 哪怕众人不愿承认,怕是也得从这方面找到破解之法。 玄阴老魔指向那名女修,吩咐道:“就她吧。” 老魔头指的便是那蒙眼女修。 见对方二话不说就将矛头指向自己,她没有吭声。 老魔头这一指蓄谋已久。 此番存活下来的灵境行者,官方三人组他不好下死手,那道人又来自天门山,天门山的那小剑仙天克他一身鬼道,不好招惹。 最重要的是,这女修胆敢戳穿他的谎言,他看在眼里,恨在心中。 女修悄悄后退半步,那天门山的道人便像是见着过街老鼠般躲开。 林慕玄扬眉道:“妖道不可信,若是轻易以必要的牺牲为由,谁知道你窃取胜利果实后又会如何。” 玄阴老魔死死的盯着林慕玄一眼,最后忽然笑了:“你指望我一魔修自我牺牲?你们不做,那我就逼你们进去,看看是咱们鱼死网破的快,还是你们被三头尸杀的快。” 林慕玄冷笑,并没挪动。 倒是一旁的道士,听到老魔头的威胁后,手一抖,忽然冲上前去,一掌拍向女修。 林慕玄没有一凌,身体比他想法更快,瞬间打出两道剑光,刺得对方掌心微疼。 女修这才意识到不对,一剑挥出,将其扫到一旁。 林慕玄死死盯着对方,一句话没说。 那目光让道士脸色有些火辣。 琼解放叹了口气说:“师弟这性子,太过刚正不阿了。” 玄雪风却笑了:“所以你才早早认了他为师弟不是吗?” 第22章 斩首 临时工这些年不是没来过新人,但大部分工于心计或是阿谀奉承之辈,皆没能入得了大师兄的眼,签合同没多久便草草离开。 哪像小师弟,一进来就被人捧着护着。 玄阴老魔拍手大笑:“好一个玄门正道,老魔我这些年不愿遁世,求的便是你们这场景,每每看到,总是妙不可言,回味无穷啊!” 林慕玄看着那道人,噗嗤笑了一声。 他扭头看向玄阴老魔说:“你这妖道好不讲道理,若是真如你所愿,这灵境才会酿出大祸。” 玄阴老魔沉默片刻,然后笑道:“那你要如何?” 林慕玄说:“你上……” “我说过,我是魔修。” “我们会派人和你一起上。” 玄阴老魔嘲讽道:“你这小子,一边喊着我草菅人命,一边又要拿别人的命当筹码,可真是……” “我没有决定别人命的权利。”林慕玄平静上前一步说,“但我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利,所以我上。” 玄阴老魔愣在那里。 那女修错愕看向林慕玄。 段飞星露出敬佩的神色。 而琼解放和玄雪风脸色却变了。 “小师弟……” “大师兄,二师兄,不用劝我了。”林慕玄挥了挥手说,“相信我。” 两人眼中露出迟疑的神色,最终点了点头。 林慕玄看向段飞星说:“飞星哥,若是玄阴老魔不愿意随我一同见三头尸……” “我平素不爱许诺。”段飞星开口道,“但如果玄阴老魔不和你去,我拼了一身老命,帮你杀他。” 他看向那女修,女修蒙着眼,正愣愣看着林慕玄,片刻后她说:“我和你们一同前去吧。” 林慕玄摇头说:“你留下来吧,再少人,压不住玄阴老魔了。” 那道人嘴巴开了又合,脸色变换不定,隐约有些想规避林慕玄的目光。 然而,林慕玄在和女修说完后,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转身走向玄阴老魔: “去,还是不去。” 玄阴老魔脸色黑一阵白一阵。 他处心积虑想分裂众人,却没想到一个炼气期的小鬼,却将众人串在了一起。 老魔头冷哼了一声,不知想到什么,最后还是低声骂道:“行,那你可得走在前面,” 林慕玄笑了笑说:“行,一起?”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地宫的地面突然震了片刻。 玄阴老魔脸色变了。 本来还算淡定的林慕玄也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见地宫深处,一个体型单薄的双头怪人拖着一把长剑,缓缓从黑暗深处走来。 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众人一时忘了呼吸。 林慕玄转头看向玄阴老魔说:“那我先行一步。” 说着便朝着三头尸走去。 玄阴老魔咬了咬牙还是跟了上去。 下一刻,林慕玄的脑海一片空白,忽然单膝跪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从身体各处蔓延开来。 这是林慕玄从未体验过的痛苦。 他感觉脖子好像被撕裂了一般,脑海里仿佛还残留着凌厉至极的剑鸣。 ——他竟什么也没感觉到,就触发了替死傀儡。 或许是察觉到林慕玄已经死过一次,三头尸没有继续攻击他,而是将目光看向了玄阴老魔。 玄阴老魔哀嚎了一声,也如倒栽葱般摔在地上。 “师弟,别反击,会被继续攻击。” 琼解放大声喊道。 剑庐的诸多手段,在灵境行者遇害,触发替死手段后,都会给予喘息的机会。 这时若是将人带离出来,也只是重创而不至于濒死。 这也是为什么各方还能来试探这个灵境的缘由。 然而,林慕玄却回头对众人笑了笑,然后一个前扑,搂住了玄阴老魔。 刚刚被打出替死手段的玄阴老魔一回过神来就看到林慕玄一个飞扑,将他带着冲向了三头尸。 “我草,你别过来啊!” 浑身疼痛的老魔头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听见林慕玄大喊:“二师兄,动手!” 下一刻,他的意识陷入了空白。 …… 恍惚中。 林慕玄感觉自己沉入了幽暗的深海,意识却漂浮至一处阔落的古宅。雕梁画栋,气象非凡,昭示着主人家的煊赫。 他如幽魂般飘入院落,停驻于一扇轩窗之外。 窗内,一袭青衫的少年正临案挥毫,羊毫笔尖悬于宣纸之上。 忽而笔走龙蛇,墨痕如惊雷裂帛,撇捺间一行狂草挥毫而成,最后一笔陡然收势,笔锋悬于纸上半寸。 案上,“山河入梦”四字墨迹淋漓,道不尽少年心中那吞吐天地的壮怀。 “廷鑨,廷鑨!”门外传来带着笑意的呼唤,脚步声由远及近。 少年闻声回头,恭敬地拱手:“父亲。” 来者正是其父庄允诚,他大步流星地走进书房,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与得意,像藏着一个天大的宝贝。 “廷鑨,快瞧瞧,为父替你寻来了什么好东西!” 林慕玄心中一凛。 眼前这对父子,哪还不知道二人正是掀起清代文字狱腥风血雨的《明史案》肇始者——庄廷鑨与庄允诚。 少年庄廷鑨放下笔,好奇道:“父亲,何事让您如此开怀?” 庄允诚献宝似的凑上前,眼中满是慈爱:“你不是心心念念想换支顶好的笔么?今日,为父替你圆了这个念想!” 庄廷鑨闻言,唇角微扬,带着少年人的矜持与自信:“父亲,湖州地界上能寻到的好笔,您不是早已为我搜罗遍了么?再者,孩儿觉得,咱家乡的羊毫,未必就逊色多少。” “不一样!大不一样!”庄允诚朗声大笑,眉宇间尽是为人父的骄傲与满足,“这笔,是为父费尽心思,重金延请了宫中告老还乡的御用制笔匠人,专门按你最爱的湖州羊毫样式,为你量身打造的!独一无二!” 饶是庄廷鑨方才还故作淡然,此刻也不由得动容。 王朝鼎革之际,许多坚守气节的制笔、制墨大家,宁愿封炉闭户,也拒奉新朝年号。 顶尖的笔墨,早已是可遇不可求。父亲这一番“处心积虑”,所求的何止是一支笔? 林慕玄默默凝视着这书房内氤氲的温情。父子相视而笑,阳光暖融融地包裹着他们,他却不由得叹息一声。 第23章 有爱的家才能飞出恋家的鸟 有爱的家庭才能飞出恋家的鸟。 可惜,林慕玄早已知道故事的结局。 眼前这意气风发、双眸清亮的少年庄廷鑨,不久后将被眼疾夺去光明,沉沦于无边的黑暗。 失明后的他,以惊人的毅力,立志效法左丘明著史留名。然而,就在他倾尽心血召集才俊补写明史时,他却先一步离世,只留下父亲帮他填补完《明史辑略》。 而后庄家被人以悖逆之罪告发,文字狱的铡刀挥落,垂垂老矣的庄允诚没能保住《明史辑略》,更没保住庄家。 男丁身首异处,女眷没入奴籍。 一场由贪婪与构陷点燃的滔天大火,吞噬了庄家,更牵连了数以千计的无辜者,骨肉离散,哭声震野。 清朝文字狱的序幕,也将以最残酷的方式,在血泪中缓缓拉开。 时光飞逝,庄廷鑨的才名愈发响亮。 十五岁那年,喜讯传来。 庄廷鑨入选国子监! 那日的庄府,张灯结彩,喜气盈门,庄允诚满面红光,大手一挥,对儿子宣布: “廷鑨!你不是最爱‘提笔安天下’吗?为父这就去给你置办个纸坊!专为你做那阔帘罗纹纸,可好?” 阔帘罗纹纸质地绵韧,纹理如罗绸隐现,是名动天下的顶级书画用纸。 庄廷鑨看着父亲兴奋得像个孩子,心中暖流涌动,却摇头笑道:“父亲,您也太惯着我了。我一个人,哪用得完一整个纸坊的纸?” 庄允诚脸上的笑意淡了一瞬,望着儿子即将远行的方向,声音也低沉了些:“可你这一去京师……山高水长,再想见一面,就难了……” 京师太远了,远到他无法再像从前一样,时时看着儿子读书习字,听他讲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 唯有借纸传讯,多几分念想。 庄廷鑨看着父亲眼中那份藏不住的失落,心头一软,立刻接口道:“那父亲便每月托人给我送些纸来吧!孩儿在京师,就用父亲送来的纸写信、作文章,让您时时知道我在做什么,想什么。” 京师繁华,怎会缺几张好纸?更何况身在国子监,笔墨供应自不会少。这要求,不过是儿子体贴地给父亲一个安放牵挂的借口,庄允诚岂能不明白? 但他依旧笑开了花,迭声应道:“好!好!一言为定!每月都送!送最好的!” 庄廷鑨启程入京的日子很快到了。皇命在身,不敢耽搁。 时间仿佛在林慕玄的注视下被无形的手拨快了。 他看见庄允诚的身影,常在庄家深阔的庭院里徘徊。 饭后散步,走着走着,总会停在儿子那间空下来的卧房门口,驻足良久。有时推门进去,摸摸儿子用过的书案,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 某日,他指挥仆役仔细打扫儿子的房间,在书架最隐蔽的角落,摸到一个小小的锦盒。 打开一看,竟是当年他耗尽心思为儿子求来的那支御制湖州羊毫笔! 笔锋洁净如新,显然从未沾墨。 庄允诚先是一愣,随即摇头,像对着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般,低声笑骂道:“傻小子,笔买来不就是用的?藏着掖着作甚?” 可话虽如此,他那布满老茧的手却无比轻柔地将笔放回盒中,仔细盖好,又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仿佛在珍藏一件稀世珍宝。 日子一天天过去,掐算着儿子信中提到的归家省亲批假将近,庄允诚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忙碌起来。 他像个总指挥,反复叮嘱厨房:“廷鑨爱吃的清蒸鲥鱼备好了吗?他小时候就爱吃这个!南浔的定胜糕呢?他写字前总爱垫两口,买最新鲜的!对,多买些!……什么?怕那廷钺回来偷吃?派两个人专门看着那糕点盒子!谁也不许动!等他回来一起吃!” 廷钺是庄廷鑨的弟弟,年纪还小,最是嘴馋。 庄允诚总想着要把所有儿子喜欢的味道都准备好,等他回来,父子俩就能像从前一样,一边吃着定胜糕,一边聊聊京师的见闻,朝堂的政事,儿子心中的抱负…… 光是想象那画面,就足以让老父亲乐开花。 终于,归期到了。 庄允诚一早就坐立不安,在厅堂里踱步。厨房热火朝天,香气四溢。就在这时,儿子的贴身小厮却风尘仆仆地送来了信。 庄允诚迫不及待地拆开,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父亲母亲,儿子已至湖州数日。恰逢几位昔日同窗好友盛情相邀,同游莫干山,机会难得,儿已应允。不孝子未能及时禀明,让二老挂念了,万望恕罪。勿念。】 “这么快就走了?”庄允诚拿着信纸,怔怔地站在原地。 他有些泄了气,精心准备的定胜糕,最后只能和二儿子默默吃掉。 那些攒了一肚子想对长子说的话,也只能对着二儿子或老友絮叨几句,总觉得少了最重要的听众。 傍晚出门散心,路过熟悉的点心摊,刚出炉的姑嫂饼散发着诱人的焦香。庄允诚脚步顿了顿,这饼儿子倒是喜欢,他自己却不太爱。 正犹豫间,又一个小厮飞奔而来,递上新的信笺。 他有些忐忑地展开: 【父亲大人,儿明日先归家收拾行装。山中秋意虽好,终不及家中温暖。归家后,儿想陪父亲去夜市走走,京师虽繁华,终究不及家乡烟火。】 “太好了!” 庄允诚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连眼角的皱纹都盛满了笑意。方才的失落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毫不犹豫地买了一大包热腾腾、香喷喷的姑嫂饼,步履轻快地往回走。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庄允诚就出了门。 比约定的时间足足早了近两个时辰。 他沿着儿子归家必经的街道慢慢走着,集市已喧闹起来。 路过一家包子铺,正逢新店开张大减价,热气腾腾的肉包香气四溢,队伍排得老长。 “要是廷鑨在这儿,他肯定高兴坏了。”庄允诚看着那热闹景象,不由得笑了出来。 儿子从小就爱吃包子,尤其爱凑这种“减价”的热闹,觉得占到了大便宜,乐此不疲。 第24章 父亲,我看不见您了 庄允诚兴致勃勃地在集市里穿梭,挑挑拣拣,不一会儿,手上提的点心盒子就装得满满当当。 直到日头升高,他才猛地想起儿子快到了,连忙加快脚步赶往约定的地点。 远远的,他就认出了那个挺拔的身影。 几年不见,儿子又长高了不少,身姿更加挺拔,眉宇间褪去了几分青涩,多了些沉稳。 可在庄允诚眼中,他永远都是那个在私塾里摇头晃脑背书的小小孩童。 接到儿子,庄廷鑨神采飞扬,迫不及待地讲述着旅途见闻,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 “父亲,这出了湖州,真是见了天地如此广阔!” 廷鑨说这话时,眼中带着看不明白的赞叹。 庄允诚静静听着,他也知道,只要廷鑨做自己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很高兴。 这种宁静一直持续到他们看到一队八旗驻军策马在街市上横冲直撞,险些撞倒躲避不及的妇孺。 “小心!纵马伤人,尔等岂有此理!”庄廷鑨一声断喝,挺身而出,怒目而视。 庄允诚总是在这些时刻,才突然察觉到儿子已经长大。 即使下一刻,儿子又兴冲冲地拉着他,要去买那最后剩下的、因去晚了而打了折的大肉包。 夜晚,父子俩一起收拾行装,庄允诚才发现,妻子早已默默备好了远行所需的各色应急药物,分门别类,细致入微。 出发的清晨,庄允诚送了一程又一程。 他知道儿子准备去看他的世界了。 比起让他留在自己身边,庄允诚更希望他能无所顾忌地前往属于他的人生。 站在长亭外,看着儿子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官道的尽头,庄允诚怅然若失。 正欲转身,忽听随行的家仆道:“老爷,少爷请您回头看山顶!” 庄允诚依言回望。 只见远处青翠的山峦之巅,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用力地向他挥舞着手臂。 一瞬间,庄允诚脸上的失落被笑容和骄傲取代,眼中却悄悄涌起了一层薄薄的水光。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 一场突如其来的眼疾,如同最残酷的诅咒,渐渐吞噬了庄廷鑨眼中的光。 儿子是回来了,回到了家中常住,却再也不是庄允诚希望看到的样子。 书房里再也听不到那酣畅淋漓的笔走龙蛇之声。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才子,被困在永恒的黑暗里,脾气变得暴躁易怒,时常沉默地枯坐,像一尊失去灵魂的雕像。 有时,他会摸索着,拿起父亲当年送的那支御制湖州羊毫笔,指尖一遍遍描摹着笔杆的纹路,久久不发一言。 庄允诚看在眼里,急在心中,看着儿子一日日消沉下去,心如刀绞。 他小心翼翼地陪伴,笨拙地安慰,却总显得那么无力。 直到某一天,枯坐的庄廷鑨忽然抬起头,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决绝的坚定: “父亲……我想效仿左丘明,著史!留名!” 这是儿子失明后,第一次主动提出想做点什么! 庄允诚心头巨震,几乎是瞬间,所有的担忧和困难都被抛诸脑后,只剩下巨大的狂喜和支撑儿子的决心。 他紧紧握住儿子冰冷的手,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好!好!我儿有此志向,为父定当全力助你!倾尽所有,在所不惜!” 顺治八年。 庄允诚以惊人的魄力和财力开始行动。 他先是重金购得前明首辅朱国祯未完成的《明史》珍贵手稿。 接着,以每千字三十两白银的惊人天价,延聘吴炎、潘柽章等十六位饱学名士,协助儿子续编这部旷世之作。 那部增补完成的《明史辑略》,沿用了明朝年号,未承认清朝正统,并将清太祖努尔哈赤称为“奴酋”,还详述了清军入关前的建州女真史,虽立场不尖锐,但对某些人而言,多少有点刺眼。 庄允诚并非不懂其中蕴含的巨大风险,一丝不安时常掠过心头。 但当他看到儿子庄廷鑨在口述史稿、与学者辩论时,那久违的神采重新回到脸上时,那份不安便被强行压了下去。 只要儿子能重新“活”过来,这点风险也无需多虑。 廷鑨本无政治意图,仅是学术行为,难不成还能上纲上线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庄廷鑨羸弱的身体终究没能支撑到著作完工。 顺治十二年,病榻前。 庄允诚紧紧握着儿子枯槁的手,老泪纵横。庄廷鑨气若游丝,手中依然紧紧攥着那支未曾书写的羊毫笔,仿佛那是他最后的执念。 “父亲,我……看不见您了……”他的声音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没事……没事的,廷鑨……”庄允诚将额头抵在儿子的手背上,声音沙哑破碎,“父亲老了,眼睛也花了,也……也看不清你了……” “父亲……《明史辑略》……” “放心!父亲帮你看着!一定会完成的!廷鑨,你好好养病,别多想……快点好起来……爹还等着听你讲书里的故事……” 庄允诚泣不成声,徒劳地重复着空洞的安慰。 那只被父子俩体温捂热的羊毫笔,终于从庄廷鑨无力松开的手中滑落,轻轻掉在冰冷的床榻上。 而床上,那具饱受折磨的身躯,再无生息。 顺治十二年,庄廷鑨,抱憾而终。 不知从何时起,庄允诚将那支承载着太多回忆的毛笔,郑重地置于自己的案头,日日使用。 有一次,年幼的孙子玩耍时,不小心将这支笔碰落在地,滚到了角落。 庄允诚发现后,竟失魂落魄,整整一天不吃不喝,发动全家上下翻找,直到那支笔被寻回,紧紧握在手心,他那灰败的脸上才重新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小孙子不解,仰着头问:“爷爷,不就是一支笔吗?家里那么多好笔,再买一支不就好了?” 庄允诚没有说话,只是用粗糙的大手,无比温柔地揉了揉孙儿的小脑袋。 只是握着那毛笔,像是握着谁的手。 林慕玄看着老人珍视毛笔的模样,心口像是堵了一块巨石,沉重得喘不过气。他只能发出一声悠长而无奈的叹息。 男人啊,总是喜欢在物件上留下自己一部分灵魂。 第25章 灭顶之灾 好在,巨大的悲痛并未彻底击垮这位坚韧的父亲。 儿子的死亡,让庄允诚沉默了一段时日,但他很快擦干眼泪,重新挺直了脊梁。这位精明强干的商人,将对儿子的无尽思念,全部化作了完成《明史辑略》的磅礴动力。 他接过了儿子的遗志,以更加老练和决绝的姿态,继续推动着这部巨著的编纂与刊印。 顺治十七年冬。 《明史辑略》终于刻版完成。 庄允诚抚摸着那散发着墨香的厚重书页,如同抚摸着儿子沉睡的脸庞。 他提起了那支意义非凡的湖州羊毫,蘸满浓墨,一笔一划,无比虔诚地从头抄写到尾。 当最后一个字抄毕,墨迹未干。 庄允诚放下笔,长久地凝视着自己的手迹与儿子的心血交融在一起。 深夜里,寂静的书房中,突然爆发出一阵酣畅淋漓、却又带着无尽苍凉与释然的大笑。 那笑声穿透了窗棂,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 此后,庄允诚以庄廷鑨的名义,耗资刊印此书。 然而,巨大的灾祸如同潜伏在暗处的毒蛇,终于亮出了獠牙。 顺治十八年。 被革职的贪鄙知县吴之荣,嗅到了《明史辑略》中那些敏感字句散发的“血腥味”。 他如获至宝,立刻上门进行无耻的敲诈勒索。 庄允诚的回应斩钉截铁,毫无妥协余地! 林慕玄看到此处,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故事不可逆转地朝着那血腥的终点碾压而去。 庄家的灭顶之灾开始了。 起初,年迈的庄允诚凭借深厚的人脉和财力,找到湖州知府陈永命,许以数千两黄金的重贿,暂时压下了案件。 但吴之荣这条疯狗,岂肯善罢甘休? 敲诈不成,便疯狂撕咬。他怀揣着《明史辑略》,像一头嗅到血腥的鬣狗,层层上告,直指京城! 庄允诚耗尽心力,四处奔走呼号,试图力挽狂澜。 然而,此事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在清廷高层引发了震怒。 彼时康熙年幼,尚未亲政,把持朝政的辅政大臣鳌拜听闻竟有汉人私修明史且“悖逆”至此,勃然大怒! 他悍然下令,刑部严查此案,务必将所有涉案之人从重严惩,以儆效尤! 这个靠铁血征服上位的异族王朝,其统治根基的敏感与脆弱,在遭遇正统性的质疑时,彻底暴露了其狰狞的本性。 游牧民族骨子里的血腥与残酷,化作了冰冷的屠刀。 顺治十八年。 庄允诚被差役锁拿,押往京城刑部大狱。 狱中,等待他的是惨无人道的严刑拷打。年迈的身躯如何经受得住?很快,他便被折磨得形销骨立,气息奄奄。 林慕玄看着牢笼中那个蜷缩在冰冷草席上、白发散乱、遍体鳞伤的老人,心中悲恸难抑。 庄允诚浑浊的眼睛望着牢顶,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仿佛在呼唤着谁的名字。他知道,老人怕是熬不过今晚了。 就在这绝望的深夜,牢门外传来狱卒粗鲁的拍打声和呵斥:“罪囚庄允诚!有人探监!” 庄允诚费力地、极其缓慢地抬起沉重的眼皮,浑浊的目光茫然地投向牢门口昏黄的灯光下。 一个身着素色布袍、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站在那里。令人惊异的是,他竟罕见地蓄着一头长发,并未剃发结辫。 在大清推行金钱鼠尾辫、镇压前朝文化的当下,他的打扮有些异类。 男子凝视着牢中不成人形的老人,沉默片刻,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万万没想到,此生再见伯父,竟是在这等地方。” 庄允诚的意识模糊,花了很长时间才勉强辨认出,此人依稀是当年曾随同儿子廷鑨一起游历莫干山的友人之一。 一旁沉默许久的林慕玄心中警铃大作! 此人绝非善类! 历史记载中,此刻庄家已成烫手山芋,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怎会有故交甘冒奇险前来探视一个垂死的钦犯? 或者说……谁敢同意探监? 庄允诚也察觉到了异常,他用尽力气,声音嘶哑微弱,却带着一丝警惕:“你来寻我这将死之人……意欲何为?” 男子嘴角扯出一个极淡、近乎没有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刀:“伯父可曾听廷鑨兄提起过……‘灵境’?” 林慕玄的心脏猛地一跳!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终于意识到,那柄悬在历史迷雾之上的“剑庐”之秘,即将在他面前显露狰狞一角。 庄允诚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闭上眼睛,仿佛疲惫至极,哑声道:“……老夫……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是真不明白?”男子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玩味,“还是……不敢说呢?” 他缓缓蹲下身,隔着冰冷的栅栏,目光死死锁住庄允诚的脸,一字一句道: “廷鑨兄当真是好手段。当年莫干山一行,连我都未能获得万剑山传承的认可,他却……得到了。”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激烈而怨毒: “可我不明白!他为何要放弃那唾手可得的万剑神传承?!为何要选择将那剑庐灵境重新封印,放逐于山海之间?! 说什么‘三头尸’出世会祸乱苍生?简直愚不可及!妇人之仁!得了万剑山的传承,这天下之大,何处不可逍遥?何等愚蠢!愚蠢透顶!” 庄允诚紧闭双眼,枯瘦的手指却微微蜷缩起来。 林慕玄的心沉到了谷底。 庄允诚的反应印证了——他不仅知道,而且知道得比想象中更深! 这所谓的“灵境”,竟成了庄家父子悲剧背后,另一重不为人知的巨大漩涡! “伯父,”男子的声音又恢复了那种蛊惑的低沉,“我今日所求不多。只想知道廷鑨兄当年封印灵境所用之秘宝藏于何处?只要你肯告知,我立刻便能将你救出这人间地狱!” 他眼中闪烁着非人的寒光,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诱惑: “伯父,廷鑨兄当年想必也向您展示过,我们这类人拥有何等力量吧? 移山填海或许夸张,但带你离开这铜墙铁壁的牢笼易如反掌!你难道不想活着,再看看这世间的太阳?” 第26章 灭族之夜 庄允诚依旧沉默,像一块沉默的石头。 男子脸上的耐心终于耗尽,那层伪装的平和彻底撕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扭曲的恶毒笑容,他凑得更近道: “偷偷告诉你,你们庄家满门抄斩、鸡犬不留的判决已经定下了!就在这两日!真还要把那秘密带进棺材里,让庄家断子绝孙,让廷鑨兄死不瞑目吗?!” “老夫……无话可说!”庄允诚猛地睁开眼,浑浊的眼中嘶声吼道。 儿子的秘密,是他至死也要守护的底线! 然而,男子脸上的笑容却在这一刻骤然放大,变得无比诡异和得意,他猛地直起身,发出一阵低沉而充满恶意的笑声: “好一个庄廷鑨!好一个父子情深!人人都说庄允诚爱子如命,将儿子遗物视若珍宝,可你们父子俩,骗得了天下人,却骗不了我!” 他猛地一拂袖袍! 一支笔,赫然出现在他掌心! 笔杆温润,毫锋微散。 正是那支庄允诚视若生命、珍藏多年的御制湖州羊毫笔。 “谁能想到啊?” 男子把玩着那支笔,如同把玩着庄家父子最珍视的宝物,眼中充满了贪婪与嘲弄: “我本以为这开启万剑山传承的关键秘钥,这封印灵境的枢纽核心,是在他那老相好手上。 却没想到竟藏在你这老东西几乎从不离身、日夜摩挲的旧笔之中?!哈哈哈哈!灯下黑!真是灯下黑!” “不——!!!”庄允诚目眦欲裂,爆发出垂死野兽般的凄厉嘶吼! 所有的伪装和决心,在看到这支笔落入对方手中的瞬间,彻底崩溃! 他挣扎着扑向栅栏,枯瘦的手指徒劳地抓挠着冰冷的铁条,浑浊的眼泪汹涌而出: “还给我!把它还给我!你这畜生!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想对我儿子做什么?!” 那男子脸上的笑容扭曲到了极致,嘴角以非人的弧度向上咧开,直咧到耳根,露出森白的牙齿。 他的双眼瞬间失去了所有眼白和瞳孔,化为两个深不见底、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洞。 头颅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歪向一边,整个人的气息变得阴森、冰冷、非人。 傩的指尖在脸上滑过,竟化作了那将庄家举报了的吴之荣的脸,他带着无尽的恶意和诅咒说: “我叫傩,是你们庄家的送葬人。” 林慕玄僵在原地。 他见过这画面。 那是在巴蛇列车上,他见到了的诡异般的玥玥。 林慕玄眼神徒然尖锐了起来,心中生出一种不妙的预感。 顺治十八年。 庄允诚不堪连日残酷的严刑拷打,惨死于刑部大狱,其尸被碎。 康熙二年。 清廷严令,早已入土为安的庄廷鑨被开棺戮尸,曝骨荒野,尸骸被付之一炬,头颅被砍下,悬挂于杭州城北关城墙之上,示众长达三个月,任风吹雨打,鸟雀啄食! 庄廷鑨之弟庄廷钺被凌迟处死。 庄家十五岁以上男丁,尽数押赴刑场,斩首示众! 女眷及幼童,一律没入官府,发配边陲为奴,永世不得翻身! 万贯家财被查抄一空。 参与编纂《明史辑略》的十八位饱学之士、刻印工匠、售卖书商,尽数被处死! 甚至为该书作序、早已亡故多年的学者,亦被开棺剖棺,挫骨扬灰! 此案牵连之广,骇人听闻。 流放者数百,被波及、抄家、下狱者数以千计!江南文脉,为之震恐凋零! 此案之后,民间私修明史成为绝对的禁区,文人噤若寒蝉,纷纷转向考据之学以求避祸。 清廷则借机大肆搜缴、系统性地销毁明末清初一切可能含有“违碍”内容的文献。 官修《明史》时,刻意淡化、歪曲甚至抹杀南明抗清的历史。 与此同时。 某个偏远宁静的村落,傩风尘仆仆地寻到了庄廷鑨那位隐姓埋名、带着幼子四处漂泊的遗孀。 那是一位手段高强的灵境行者。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双手颤抖着将那支沾染着庄家父子血迹与怨念的湖州羊毫笔高高奉上: “嫂子!我对不起您!对不起廷鑨兄!我对不起庄家满门啊!” 他嚎啕大哭,额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鞑子无情无义!惨绝人寰!廷鑨兄……廷鑨兄他入土多年啊!竟被那些禽兽开棺戮尸!曝骨悬颅!庄家满门忠烈,男丁尽屠,女眷为奴……我……我无能!我救不了他们!我愧对廷鑨兄的托付啊!” 他抬起头,脸上涕泪横流,眼中却闪烁着疯狂已被悄然藏起。 他将那支笔再次递上前: “我……我拼死也只保下了这支笔!嫂子!这是廷鑨兄生前最珍视之物,是他当年封印剑庐灵境的秘钥!更是开启万剑山传承的唯一钥匙! 嫂子!您收好! 将来……将来等念鑨侄儿长大成人,练就本事,定要让他持此秘钥,进入剑庐,取得万剑山无上传承! 用那盖世神功,杀尽鞑虏!砍下那狗皇帝的脑袋!为庄家满门!为廷鑨兄!报这血海深仇!雪此奇耻大辱啊!” 女子看着那支熟悉的、丈夫生前时常摩挲的毛笔,如今上面仿佛还残留着庄家父子的气息和未干的血迹。 “他说无力再同我同行,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吗?” 她颤抖着伸出手,如同接过丈夫和公公的遗骸,无比郑重地接过那支笔,然后,将它紧紧塞进身旁一个约莫十二岁少年冰冷的手中。 她死死抓住儿子的肩膀,指甲几乎要嵌入孩子的皮肉,声音因为极致的恨意而扭曲嘶哑: “庄念鑨!我的儿!看清楚!记住!牢牢记住这支笔!记住你爹是怎么死的!记住你爷爷是怎么死的!记住庄家几百口是怎么没的!记住这血海深仇!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少年庄念鑨紧握着那支冰冷的、仿佛有无数冤魂在哭泣的毛笔,重重点头: “母亲!孩儿记住了!刻骨铭心!永生不忘!” 康熙八年。 林慕玄看到长大的庄念鑨与傩一同站在莫干山幽深的山谷中,开启了剑庐封印。 第27章 死亡重生 灵境洞开的瞬间,光怪陆离的景象涌现。 他们刚刚从恐怖的三头尸爪牙下惊险周旋脱身,紧绷的神经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虚脱。 庄念鑨心神微松,一线微茫的希望在前方隐约透出光亮。然而,就在这松懈的毫厘之间,身后的傩,动了。 一道乌光,阴毒、迅疾、无声无息,如同毒蛇的獠牙,狠狠噬向庄念鑨毫无防备的后心! “噗!” 庄念鑨身体猛地一弓,一口滚烫的鲜血喷出。 他踉跄前扑,那惊愕瞬间被滔天怒意点燃。 可他体内苦苦修炼、积攒了无数日夜只为复仇的法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溃散殆尽。 他像断了线的提线木偶,软软地栽倒在地。 傩甚至没有瞥一眼倒下的庄念鑨。 他的眼中只剩下狂热,一种攫取至高力量的贪婪火焰在瞳孔深处疯狂燃烧。 他扑向那支掉落在地的、看似平平无奇的湖州羊毫笔,一把攫入手中,喉咙里滚出压抑不住的、扭曲的狂笑。 “万剑山的传承!至高无上的力量!终于是我的了!哈哈哈——!” 他站在光芒万丈的传承祭坛前,手握毛笔,志得意满,仰天狂笑,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掌控天下、为所欲为的未来! 然而,笑声戛然而止。 “没有?为什么没有?”他僵在原地,“传承呢?不可能!万剑山的传承呢!” 就在他歇斯底里的嘶吼声中,那支被他视作钥匙的羊毫笔骤然异变! 阴寒刺骨的怨气冲天而起。 那怨气并非无形,而是瞬间凝聚、扭曲,化作无数张无声咆哮、痛苦到极致的鬼脸。 它们彼此撕扯、融合,最终汇聚成一只纯粹由怨念与执念构成的、巨大而狰狞的黑色鬼手。 鬼手握住笔杆,带着倾尽三江五湖也无法洗刷的悲愤与诅咒,朝着傩的眉心一点。 “不——!” 傩脸上的狂笑瞬间凝固,化为极致的惊恐!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凄厉的惨叫。 噗嗤! 一颗带着惊愕表情的头颅高高飞起。 猩红温热的血液溅落在传承祭坛上,无比触目惊心。 无头尸身晃了晃,重重栽倒在地。 那支饱饮了仇敌鲜血的毛笔,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之中。 笔尖,一滴浓稠的血珠缓缓凝聚、滴落,与缠绕笔身的怨气交织、缠绕,散发出令人灵魂战栗的邪异气息。 它微微震颤着,仿佛想要化作一道流光,挣脱这灵境的束缚。 然而,就在它即将消失的刹那,一只覆盖着青灰色鳞甲的手,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中探出,将那支怨气冲天的毛笔死死攥住! 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母亲说你生了灵智,让我防着你,可惜……” 嗡! 毛笔在巨手中疯狂震颤挣扎,发出凄厉的悲鸣,却无法挣脱分毫。 只见巨手之上黑气缭绕,强行将毛笔中狂暴的怨气镇压、吞噬,最终,整支笔被硬生生按入了体中,消失不见! “我虽恨那鞑子皇帝,但你欲造的杀孽,更甚至三头尸,封印于此地吧,怨笔。” 林慕玄惊骇望去! 只见那传说中的三头尸,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祭坛边缘! 它庞大、扭曲的身躯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原本只有两个狰狞头颅的脖颈断口处,此刻正诡异地蠕动着,一个新的头颅正从血肉中“生长”出来。 赫然是刚刚被怨灵之笔斩杀的傩的面孔。 只是这张脸上布满了蛛网般蔓延的诡异黑色纹路,双目紧闭,毫无生气。 “好一个三头尸,血祭刺客与自己的性命,直接锚定一人发动断头之刑?” 林慕玄头皮发麻。 傩机关算尽,步步为营,竟落得如此下场。 只见那三头尸缓缓弯下庞大的身躯,将地上庄念鑨那死不瞑目的头颅捡了起来。 它端详着这颗年轻而充满仇恨的头颅,如同端详一件物品,将其安在了中间的脖颈上。 “头。” 左边那颗干瘪如骷髅的头颅发出嘶哑的声音。 “我的头。” 右边那颗覆盖着野兽般鬃毛的头颅发出低沉的咆哮。 然后,三颗头颅猛地同时转向了林慕玄藏身的方向! 六只眼睛死死锁定了他! 那目光中充满了疯狂、饥渴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残缺与痛苦! “拿我头来!!!” 三颗头颅齐声发出震耳欲聋、充满无尽怨毒与索求的咆哮! 狂暴的声浪几乎要撕裂空间! 话音未落,三头尸那庞大的身躯已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残影! 一只覆盖着鳞片、指甲闪烁着寒光的巨掌,带着毁灭一切的恐怖力量,如同无形的开天巨刃,朝着林慕玄当头劈下! …… 林慕玄猛地睁开眼,察觉到身体上的剧痛。 在生命的最后,他福至心灵引爆了阴阳种玉剑胎。 身体被撕裂的痛苦,让他从记忆中脱离出来。 脖颈上传来的剧痛清晰可见。 生命的最后,他惊恐的朝着二师兄大喊道:“二师兄,别杀三头尸……” 然而已经晚了。 整个身体化作金属的玄雪风愤怒的一击,已将三头尸的三个头颅齐齐打爆。 在他懊恼的目光中,那三头尸里忽然有一股冲天血光喷涌而出,化作浪海。 一根羊毫毛笔轻轻一挥。 一瞬间,密密麻麻的血色墨迹横贯当场。 灵境破碎,生灵灭绝,冲天怨气撕裂空间,浮现在湖城之上。 “你他妈,不是能解决才进来的吗?” 他下意识看去,只见玄阴老魔眼中满是疑惑,就好像是看见了无法理解的东西一般。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能解决了?】 林慕玄脑海里闪过一丝疑惑。 下一刻,他的意识陷入黑暗。 …… 【你已被三头尸锁定】 【受到「怨笔」影响,三头尸的神通效果替换为「龙头铡」】 【受到「龙头铡」影响,你即将被强制裂颅】 【你引爆了阴阳种玉剑胎,在短暂脱离神通幻境后死亡】 【神格面具·十二花神生效,月复活次数2/12】 【你已回到2小时前】 林慕玄猛地睁开眼,伸出手拉住了准备进入灵境的大师兄。 “大师兄,先等等。” 第28章 就要在这里结束了(求月票) “怎么了,小师弟?”琼解放一脸疑惑地看着冷汗滑落的林慕玄。 死亡的剧痛让林慕玄恍惚。 比起剑气贯体,三头尸斩首的疼痛刻骨铭心。 瞬间苍白的脸色让大师兄轻笑:“小师弟,可是临到关头,怯场了?” “师兄,”林慕玄声音低沉,“有法子屏蔽外界声音吗?任何声音!” 琼解放皱眉看向玄雪风。 他一身本事都在拳脚功夫上,对这些偏门术法还真不太擅长。 玄雪风无言,掏出刻满符文的金属罗盘,指尖一点,光膜扩散,隔绝了所有声响。 林慕玄毫不犹豫,将刚刚经历的惨烈未来和盘托出。 琼解放脸上的笑意褪去,凝重而复杂地看着他:“小师弟,这就是你执意跟来的原因?你的‘赐福’能推演未来?” 林慕玄点头:“姑且算是。” 琼解放深吸一口气:“那我和你二师兄就更得进去了。” “师兄,那东西不好对付!” “师弟!”琼解放语气异常严肃,“你可知这种即将破封的灵境,意味着什么?” “我只知道你们进去会死的!” “上下四方为宇,古往今来为宙。但这交界地,不在‘宇’内,亦不在‘宙’中。支撑它的根基是什么?” 林慕玄顿住。 琼解放嘴角扯出苦涩而坚定的笑容:“以小师弟的聪明,该猜到了。” 林慕玄沉默。 他怎会不知? 山海灵境与地球的碰撞中,他们只能被动防守。 大规模征召行者,本质便是通过完成任务击溃交界地根基,从而【拒绝侵蚀】。 “师弟,”玄雪风冰冷的声音响起,“行者的本质,是地球的白细胞。在白细胞阵亡、防线崩溃前,灵境之基是绝不会脱离。” 他用平静语言阐述残酷事实——在林慕玄看到的未来里,他们不但团灭,甚至连会稽总督的后手都失效了。 “所以,”琼解放斩钉截铁,“我们必须进去!这灵境不是因我们到来才濒临破封,而是它破封已成必然,才引我们到来!” 林慕玄沉默。 玄雪风看向他:“小师弟,你离开,这里不是你该应对的。” 林慕玄笑了,笑容里有无奈、决绝,更有一种被轻视的傲气:“师兄,别小看人,若真想破了这灵境,师弟我非进去不可!” 琼解放皱眉:“别逞强。” 林慕玄眼神清澈坚定:“并非逞强!再说了,”他话锋一转,“师兄不也需要亲眼确认,那藏着的玄阴老魔敢不敢冒头,才好……亲自动手?” 琼解放眼中猛地爆出骇人戾气,咧嘴露出森寒笑容:“说得对……师兄我倒想看看,那老东西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敢把爪子伸到咱们师兄弟头上来!” 话音未落。 轰!!! 天穹炸裂般的狂暴能量柱,自云层贯下,直指某处虚空。 空间扭曲,一道裹在阴气中的枯槁身影被狼狈轰出。 赫然是那玄阴老魔! “小师弟——”琼解放狂放道,“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你两位师兄的合击之技!” 玄雪风如水银融入琼解放影子。 琼解放通体绽放刺目银白金属光泽,脚下大地龟裂,身影化作闪电! 缠绕恐怖力量的拳头挤压空间,音爆如滚雷! 死亡阴影笼罩玄阴老魔。 他瞳孔骤缩,体内涌出无数扭曲哀嚎的冤魂,瞬间凝聚成巨大鬼脸怨魂盾墙。 轰——!!!! 拳盾相撞,轰鸣炸响! 盾墙坚持半秒即粉碎。 玄阴老魔如遭重锤,喷出带内脏碎块的污血,如断线风筝被砸入灵境入口。 “雪风。”琼解放厉声道。 玄雪风自他背后“长”出,早已蓄势待发的冰冷金属手掌,向着漩涡方向狠狠按下! 一道碾压一切的恐怖力场掼入隧道! 林慕玄瞠目结舌,紧随其后冲入灵境。 只见玄阴老魔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被斥力场一路掼到血池对岸。 猩红剑池如摩西分海,被撕裂开来,无数剑气都在这一击下被击溃! 好一个合击之技!好一个镇压之法! “力王!斥元!小辈欺人太甚!”彼岸传来玄阴老魔怨毒咆哮。 话音未落,燃烧血色罡气的琼解放已按住他头颅,如铲平大地般扣着他横冲直撞! 保护他的阴魂不断涌出又被撕碎。 林慕玄追上时,只见两位师兄以惊人之姿,逼得玄阴老魔强行破入地宫深处。 戾气横生的琼解放与面无表情的玄雪风横贯半空。 下方,奄奄一息的玄阴老魔久久未能站起。 林慕玄喉咙蠕动:“师兄,我们快死了。” “我知道。”琼解放声音平静得可怕。 林慕玄望向前方。 三头尸缓缓从洞窟走出,断裂的脖颈处有鲜血淌下。 玄阴老魔按住脖颈,头颅却高高飞起,眼中闪过恐惧。 他修行多年的阴魔身,哪怕是被连番轰击,也尚未粉碎。 可在三头尸降临的那瞬间,他的阴魔身,毫无征兆的被割裂了。 林慕玄急得几乎跳起:“师兄!快离开!不解决怨笔,杀三头尸只会放出更恐怖的东西!” 琼解放不语,只是捂住脖颈,另一只手荡出滔天冲击。 三头尸身形摇曳。 玄雪风已冲到它身边,缠绕绝对斥力的金属手掌悍然按下! 噗——! 闷响声中,三头尸瞬间被压成血沫! 血浆肉沫弥漫,一股比之前恐怖百倍的滔天杀机解放! 怨笔!降临! 琼解放喷血大笑:“怎么解决?没打过,谁知道?” 林慕玄急道:“我们该找出弱点,下次……” “小师弟,你似乎误会了。”玄雪风毫无波澜的声音打断他,“那是你接下来该做的事,而我们,就要在这里结束了。” 力王笑声狂放。 斥元上人嘴角轻扬。 琼解放拳罡如大日,声音异常平静:“过去的师弟,若你真能看到这个未来,那就好好记着,记着它的弱点,告诉下一个我们。” 荡漾开的墨迹吞没了声音。 轰鸣中,林慕玄眼前一片空白。 也许一分钟,也许十年。 阴沉墨迹中,一人蹒跚走来。 林慕玄愣愣抬头——是琼解放。 他欲冲过去搀扶,却在看清瞬间僵住。 琼解放大半个身体正化为飞灰,仅存的手臂死死攥着,掌心一点纯粹到极致的墨迹,散发冻结灵魂的气息。 他挣扎走到林慕玄面前,将其打入他体内。 墨迹融化,琼解放声音很轻: “消化它…带着它的真意…去取得下一个我们的信任……” 灵魂里迸发的剧痛吞没一切。 第29章 破局之法(求月票) 【受到「龙头铡」真意影响,你无法承受真意,神魂震荡而亡】 【神格面具·十二花神生效,月复活次数3/12】 【你已回到2小时前】 “啊!” 林慕玄缓缓睁眼。 山依旧。水依旧。人依旧。 但灵魂中那墨迹真意,似要将他撕裂。 林慕玄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次重生。 但对于那条时间线的师兄而言,他们已经迎来死亡的终局。 那他呢? 他现在能做些什么。 琼解放回头:“看,你二师兄到了……咦?”他愣住,走上前:“师弟,你怎么了?” 林慕玄仰头,面无血色,冷汗如瀑,嘴角扯出复杂笑容。 “大师兄,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莽撞啊……” 「龙头铡」真意再次爆发,林慕玄脸色惨白,但他的眼睛却越来越明亮。 他的直觉告诉他,他还要继续死下去。 十二花神的复活是回到2小时前,理论上只要他死的够快,那他甚至能让时间倒流到更早的时候。 琼解放欲救他,林慕玄却摇头:“师兄,别帮我。” “可是……” 林慕玄声音微弱,眼神执着:“嘘,相信我。” 他没感受到强运的回响。 即……现在这时间,并无破局之法。 幸运无法让概率为0的事情发生。 所以,破局之法还得在更早的过去吗? 在琼解放不知所措的目光中,林慕玄眼中神采熄灭,生机断绝。 【受到「龙头铡」真意影响……】 【月复活次数4/12】 …… 【月复活次数11/12】 【你已回到2小时前,月复活次数无法让你复活到1天前,当前时间00:00】 【你已消化了「龙头铡」真意】 【检测到「龙头铡」真意载体,已将真意融入阴阳种玉剑胎】 …… 黑暗褪去,林慕玄睁眼。 窗外,椰城夏夜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闭上眼,琼解放混不吝的笑脸,玄雪风沉默的钢铁之躯,清晰浮现。 他甩头驱散无力感。 “好奇怪。” 他分明听见了强运的回响,却未从真意中找到破局之法。 真意类似剑意,是三头尸斩帝皇气运的手段,非怨笔之力。 他学得三分,境界不足,镇压怨笔更是无稽之谈。 “破解法不在「龙头铡」上?”林慕玄恍惚。 “大晚上还不睡?”冯小宽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声音含混不清。 “小胖,如果遇上了根本没办法解决,也没人能顶得住的事,你会怎么办?” 对面床铺沉默了几秒,传来窸窸窣窣的翻身声,然后是冯小宽带着浓重睡意的嘟囔: 对面沉默几秒:“天塌了……有高个儿顶着呗……” “要是高个儿的也顶不住呢?” “……那就先去逛街!看美女!”冯小宽理直气壮,“妈的……老子还是处男呢!” 说完,呼噜声再起。 逛街?看美女? 林慕玄扯扯嘴角。 他猛地坐起。 窗外椰城如蛰伏巨兽。 南浔。 这个名字毫无征兆地跳了出来。 那是庄家故居的所在,是庄允诚、庄廷鑨父子命运交织的起点,也是那支浸透血泪的“湖州羊毫”诞生的地方。 去找它。 一个声音在灵魂深处低语。 去找那支笔的“根”。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接通了天池的专线。 “天池,”他的声音异常平静,“带我去南浔,现在。” …… 頔塘河水月下流淌,马头墙青黑剪影连绵。 林慕玄站在石桥上,仿佛看见三百年前南浔。 他租了间临水的小客栈。 房间逼仄,木地板踩上去吱呀作响,窗外就是黑沉沉的河道。 疲惫让他乏力,但灵魂深处那被“龙头铡”真意反复切割的剧痛,以及十一次轮回叠加的死亡阴影,却让他毫无睡意。 他强迫自己躺下,闭上眼。 黑暗立刻被撕裂,三头尸那庞大、覆盖着青灰色鳞片的阴影无声地压了过来,六只充满疯狂饥渴的眼睛死死锁定他。 那只撕裂空气、闪烁着寒光的巨爪当头劈落。 每一次!每一次死亡的回放都无比清晰,那斩首的瞬间,真意爆发的轨迹……等等! 轨迹?! 林慕玄倏地睁眼,才发现天已大亮。 “不对!不是梦!” 死亡闪回间隙,他“看”到了! 空气中残留着极其微弱、几乎难察的“线”! 那冰冷锐利、撕碎一切的霸道意志,正是龙头铡真意痕迹! 那断断续续痕迹指向古镇深处。 为何此地有三头尸力量残留? 他翻身下床,循着同源力量才能感应的微弱痕迹前进。 转角处传来少年嬉闹声。 他探头看去,是一处毛笔字少年班。 孩子们挥毫,字迹歪斜,打闹欢快。 忽然一阵惊慌声传来:“奇怪,我垫的宣纸没这么少啊?” “你今天不是还没写吗?” “那纸呢?” “不知道啊…刚刚还不少…” “闹鬼了?” 林慕玄上前,屋内真意残留颇重。 他说:“需要我帮你们找吗?” 孩子们点头:“谢谢大哥哥。” 林慕玄继续追寻。 那轨迹痕迹蜿蜒,最终指向一处白墙黛瓦、门楣高耸的院落。 红砖立面的罗马式拱券门楼与徽派青砖马头墙拼接在一起。 周围有导游经过,隐约能听到导游介绍:“现在我们来到的是刘氏梯号,乃是南浔四象之一刘镛的第三子刘梯青所建……” 景点?林慕玄思索片刻,选择购票而入。 真意痕迹愈发清晰迫切,引向庭院深处僻静角落。 一堵后期封堵的旧墙横亘眼前。 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他要找的东西就在后面。 见左右无人,他深吸一口气,身体轻灵地翻越了那道矮墙。 墙后是荒芜的小天井,杂草丛生。 角落,一支蒙尘旧毛笔,安静躺在地上。 毛笔四周,厚厚一叠洁白宣纸,铺满小半地面。 “你是谁?”温和而疏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林慕玄猛回头。 月光下,身穿儒生常服的中年男子静静站立。身形虚幻,眉宇清朗俊逸,双眼蒙素色绸带。 是庄廷鑨! “抱歉,”林慕玄定神,指向宣纸,“来找小朋友丢失的纸。似乎……都跑到您这儿了。” 庄廷鑨蒙着绸带的脸转向宣纸,沉默片刻,嘴角牵起苦涩了然的笑意: “看来……是父亲惹的麻烦。他总是不死心。” 林慕玄心头一跳。 庄廷鑨笑了笑,声音轻柔: “父亲……极爱看我写字。只要我在书房,他几乎日日都来,一坐就是半天。直到我病逝,先一步离去。 他走时,大概还想着,只要再寻来纸笔,我就能回来,像从前那样,再写给他看吧?” 林慕玄哽住,答案呼之欲出: “所以,您也留下了?” “嗯,”庄廷鑨点头,“放心不下他。只是父亲非行者,他的‘存在’,更多是困于宅院角落、无法消散的执念,日复一日,浑浑噩噩。而我早已是一缕残魂,笔都提不起了。” 他无焦点的“视线”落在林慕玄身上:“小友,能帮我个忙吗?替我再写一次字,给父亲看看?” 第30章 长剑出鞘 林慕玄没有问“为什么是我”。 只是道了声“好”,便走过去,弯腰,拾起了地上那支蒙尘的旧毛笔。 他听到了九月花神左棻【笔下生花,著作传世】的回响。 指尖触碰冰凉笔杆瞬间,一股跨越三百年的悲怆渗入心田。 他走到宣纸前,席地而坐。 身上跳脱气息沉淀,化为时光沉淀的书卷气。 庄廷鑨抬头,朝虚空黑暗角落轻唤:“父亲。” 呜——! 阴冷刺骨寒风卷过天井,吹得宣纸哗哗作响。 风中,一道更模糊、几乎不成形的灰白虚影飘飘荡荡浮现,像迷路的孩子,缓缓飘向庄廷鑨发声处。 “父亲,”庄廷鑨声音越发轻柔,“来看我练字吧。” 灰白虚影停在庄廷鑨身边,微微晃动。 林慕玄摒除杂念,手腕悬空,提起旧笔。 眼前无砚台墨汁。 但当他笔尖循着灵魂深处“龙头铡”真意斩断一切的轨迹,落向最上面宣纸瞬间,一道浓黑如夜、蕴藏斩金断玉锋芒的墨痕,凭空在纸面晕开。 笔走龙蛇,墨迹纵横。 林慕玄沉浸奇异“书写”。 花神赐福引导手腕,庄廷鑨残念灌注笔端。 那阴魂渐渐褪去鬼形,化作垂垂老矣的庄允诚。 他拄拐,微微探身,浑浊老眼一眨不眨凝视少年笔下字迹,目光里是道不尽的慈爱与满足。 “廷鑨!廷鑨!”苍老嘶哑却充满激动喜悦的呼唤传来。 他踉跄向前几步,死死盯着墨迹,浑浊老泪滚滚而下。 林慕玄停笔抬头。 庄廷鑨蒙着绸带的脸颊上,滑落一行近乎透明的泪痕。 虚幻身影在月光下变得稀薄,点点消散。 “好久没听见父亲这样开心唤我了…谢了,小友。” 声音轻如叹息,满是释然解脱。 “老爷子……” 林慕玄刚开口,庄廷鑨身影却彻底消散。 庄允诚虚影猛地一颤,轻声叹息,朝庄廷鑨方向踉跄走来。 虚影剧烈明灭闪烁,如风中残烛。 彻底消散前一刻,老者虚影艰难转头,悲恸目光似穿透林慕玄,望向古镇之外: “谢……谢……带着它……去莫干山……” 一张泛温润古意的宣纸,打着旋儿,轻轻飘落林慕玄掌心。 再抬头,那道虚影却消散无踪。 纸张入手温凉,质地奇特,纹理如罗纱,坚韧异常。 【你获得道具:阔帘罗纹纸(可成长)】 【阔帘罗纹纸:道不尽的父爱绵长,化作远行孩子的故乡。可完美承载精神印记、情感执念或神通真意,并具象化为实体效果。】 林慕玄凝视掌中承载庄家父子最后牵绊与托付的纸,那躁动刺痛的“龙头铡”真意奇异地平复,仿佛找到归宿。 他拿起旧笔,深吸气,笔尖悬停阔帘罗纹纸上。 心念微动,体内“龙头铡”真意,混合十一次轮回惨烈记忆、师兄牺牲悲恸、书写时感受的庄家父子生死哀思,如百川归海,汇聚笔尖。 于是,妙笔生花! 伏案挥毫的中年庄廷鑨,凝神注视的老父庄允诚,被全新力量再次勾勒、灌注。 往事旧影在纸面栩栩如生。 最后一笔落下,前所未有的疲惫与明悟席卷全身。 他轻轻卷起沉甸甸的罗纹纸。 “你们的嘱托……我收到了。” 转身翻墙而出,导游的声音逐渐清晰: “清初文字狱明史案爆发,庄家灭门后空置两百年,刘家为镇风水凶煞,特以红砖筑楼,此即刘氏梯号‘红房子’由来……” 身后,沉重雕吉祥纹饰的朱漆木门,在夜风中发出“哒……哒……哒……”轻响。 像迟来三百年、无人倾听的叩门声。 …… 砰! 地宫在力量对撞中呻吟,穹顶碎石如雨。 琼解放单膝跪地,喷出一口鲜血。 若非本体非人,那一斩已将他葬送。 他回头看去,玄阴老魔融于万魂幡,勉力抵抗撕裂之力。 玄雪风脸色惨白,气若游丝,但状态比琼解放预想稍好。 蒙眼女修萧梦璃凭古剑布下层层剑罡,与段飞星、李雯撑起三才剑阵苦苦支撑。 “灵境……要碎了!”萧梦璃声音带颤,绸带浸透汗水,“力王!斥元上人!破局之法究竟何在?!” 她声音压抑不住焦躁绝望。 她已力竭。 琼解放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盯三头尸。 小师弟先前传讯,阐明需拖延时间等他寻破局法。 他半信半疑,可玄阴老魔被发现之事,让他信了三分。 但拖延已至极限。 他能感受到,三头尸体内的怨念快与躯体完全融合。 再不动手,灵境先破! “雪风……”琼解放嘶哑道,“准备动手!” 玄雪风涣散的瞳孔猛缩,化作流光融入琼解放。 玄阴老魔也察觉此时正是生死关头,幡面万魂凄厉尖啸,抢先抓向三头尸。 他是在围魏救赵! “开剑阵!”萧梦璃轻叱。 段飞星、李雯喷出一口精血,染红长剑,三股剑光拧成璀璨光柱,刺向三头尸头颅! 这一出手,终于让玄雪风找到了一丝近身机会。 他硬抗下了断头之刑,一掌拍出。 噗——! 沉闷声响! 三头尸胸膛塌陷,污血喷涌。 下一刻,它上半身如玻璃破碎! 嗡——!!! 怨笔破膛而出。 浓稠如墨怨气冲天,瞬间填满地宫穹顶。 墨痕化作鬼脸凄厉哀嚎,笔尖一抹猩红锁定众人! “完了……”萧梦璃面如死灰。 段飞星、李雯瘫软在地,眼中只剩绝望。 玄阴老魔不甘嘶吼:“不可能,明明它……” 毁灭笔尖即将点落,墨色死亡浪潮欲吞没一切刹那—— 锵! 长剑出鞘铮鸣,撕裂死寂! 那斩立决的墨迹,竟被一道柔和白光阻拦,翻涌难进。 所有人,包括震颤的怨笔,动作瞬间凝滞。 萧梦璃扭头看去! 只见破碎的甬道入口处,一个穿着普通休闲服的少年身影,踏着满地狼藉的碎石,一步步走入。 他身形单薄,额前发丝被狂暴戾风吹乱。 唯有那张脸,浸在剑光中,恬静如仰头看向月光的湖边少年。 他手中紧握一柄奇异“剑”——非金非铁,乃一卷泛温润古意与淡淡白芒的罗纹宣纸! 挡下怨笔墨迹的白光,正从卷纸迸发! “风暴眼林慕玄,受庄家父子相邀,送二位一程。” 第31章 风暴眼来了个年轻人 话音落,那破碎无头尸身似被激怒,猛地弹起! “庄!廷!鑨——!!!”尖锐、怨毒、充满无尽恨意的嘶吼,从无头尸胸腔爆发! 是傩! 死亡爪影瞬间笼罩林慕玄! “小心!”萧梦璃失声。 林慕玄纹丝未动。 罗纹宣纸“剑”倏然展开! 纸上,用灵魂真意与花神赐福勾勒的画卷清晰呈现。 画卷中,中年庄廷鑨一步迈出。 他双眼依旧蒙素色绸带,身影虚幻,面对凄风扫落,轻声叹息: “之荣兄……该醒来了。” 覆盖鳞片的巨爪洞穿庄廷鑨胸膛! 萧梦璃心沉谷底。 完了! 然而,灵体未溃散。 三头尸手臂剧颤,一个充满无尽痛苦、恐惧与绝望的哭泣声,断断续续从尸身深处爆发: “杀了我!廷鑨,动手,杀了我!”哭声凄厉绝望,如囚徒崩溃哀嚎。 下一刻。 剑光一闪。 三头尸动作僵住,静立原地。 画卷上,庄允诚缓缓走出,与庄廷鑨并肩行至三头尸前。 三头尸身躯寸寸崩坏,一道近乎虚幻的少年魂魄浮现——那是庄念鑨。 庄廷鑨与庄允诚,一左一右,轻轻牵起庄念鑨的手。 那动作温柔而坚定,带着跨越三百年的愧疚与迟来的守护。 他们牵着迷茫又痛苦的少年魂魄,走向那噤若寒蝉的怨笔。 “该结束了。” 源于庄廷鑨,葬于庄念鑨。 这怨笔,本就与三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如若说这人世间有什么能以弱胜强,困得住怨笔,也就这三人了。 阴风怒号,却无法阻止三人。 当三人的身形从怨笔身上穿梭而过,那阴风渐渐消散。 遮天蔽日的墨痕溃散,露出其中的湖州羊毫笔。 萧梦璃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分明能感受到,那少年不过炼气期。 可就是这样一个炼气期,埋葬了怨笔的力量。 “师兄,我没来晚吧?”林慕玄没有去取那怨笔,而是第一时间看向两位师兄。 琼解放咧嘴一笑说:“好师弟,这次可多亏你救命了。” 玄雪风张了张嘴,最后重重点头:“嗯!” 二师兄还是那么不会说话。 回来了。 熟悉的感觉都回来了。 只是下一秒,两人脸色一凛,齐刷刷拦在了玄阴老魔身前。 玄阴老魔哼了一声,准备伸出手捞走湖州羊毫笔的动作停了下来。 琼解放不怀好意道:“想打架?” 玄雪风没说话,只是默默站到琼解放身后。 林慕玄看向那蒙眼女修。 先前被玄阴老魔坑杀的人不少,但除掉刚进入灵境那次,这女修每一次都存活了下来。 有点东西啊。 不枉他当时顶着玄阴老魔的压力,保了她一手。 见到林慕玄好奇的目光,她迟疑了片刻,忽然说: “和邪魔外道讲什么江湖道义,直接动手。” 三才剑阵中的两人回过神来,当即将剑阵的锋芒转向了玄阴老魔。 那该死的、奇怪的信任感……竟让他们毫不犹豫的就帮那少年出手了。 玄阴老魔脸色黑了下去。 好家伙,他是捅了马蜂窝吗? 灵境行者之间还少撕逼了? 怎么到他这里,直接举目皆敌了! 一道眼神引发的血案。 玄阴老魔更不会讲江湖道义,冷笑了一声催动万魂幡,卷向散去灵光的怨笔。 狭小地形还是对众人有限制,没了三头尸带来的生死危机,众人的狂轰滥炸把玄阴老魔的法体打得几乎支离破碎。 但好在,怨笔还是到了他手中。 林慕玄感觉头一阵刺痛,只感觉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要生长出来。 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师弟,要帮忙吗?” 那声音带着蛊惑的味道,让人本能的想听从他的吩咐。 帮忙? 帮什么忙? 咦? 他有些茫然,但那声音听着好像是师姐。 于是他说:“师姐要帮我吗?” 他心中冒出这念头后,那道声音却忽然沉寂了下去。 而另一边。 得到了那怨笔的玄阴老魔高举着万魂幡。 他来此地的目的就是得到这羊毫笔,他比在场众人更晓得这东西的存在。 只是没有想种种意外,竟让他准备的以万魂幡吞噬怨笔的手段都失了效果。 好在那怨笔的怨念没了,本身也是个好东西。 有这东西,他晋升元婴在望,些许损失也无关痛痒了。 但下一刻,他掌心忽然传来一阵刺痛。 宛若利剑出鞘的争鸣,压过了他心中狂喜。 那怨笔,竟开始灼灼燃烧起来。 众人不约而同的停手,惊疑不定的看向那爆发出恐怖力量的怨笔。 琼解放皱眉:“好凌厉的剑气!” 剑光蚕食着玄阴老魔的灵力,爆发出恐怖流光。 琼解放二话不说就是一拳砸去。 玩不过鬼修还玩不过你? 但那股力量竟还是让他踉跄后退了两步,心中更惊疑了。 “万剑山的传承?” 此时玄阴老魔眼神已经变得空洞,瞳孔不知何时已坍缩成剑型,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周围。 “老魔头,你清醒点。”段飞星大吼了一声。 但玄阴老魔显然是被那怨笔中残留的另一东西控制了。 他嘴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剑奴……” 铮——!! 一声剑鸣声响起,一把纸剑爆发雷音,裹挟着呼啸的风声撕开剑光,钉在怨笔上。 现场瞬间安静了下来。 “玄阴老魔”表情也有些茫然。 但很快,前所未有的怒气就让他涨红了脸。 一声脆响声传来。 “玄阴老魔”震怒道:“不可能!干将莫邪已经死,三头尸也没了,为什么……” 但它没能再说下去。 因为……怨笔断了。 双目无神的玄阴老魔缓缓苏醒过来,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后,他脸色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林慕玄。 林慕玄满脸无辜说:“这东西一看就很危险,毁了最好。” 老魔头冷哼了一声:“我记着了。” 说完,便化作一道阴风夺路而逃,留下众人面面相觑。 段飞星忽然叹了口气说:“这灵境怎么脏东西一个接一个的。” 先是三头尸。 后是怨笔。 然后是怨笔中留存的会同化他人的万剑山传承。 毫无疑问。 每一个都是深渊大坑,一朝不慎就会陷进去。 念及此,他看向林慕玄的目光多了几分赞赏。 风暴眼来了个年轻人啊! 第32章 傩 湖城,南浔古镇的一个矮平房内。 一张褐黄色的拼装小木桌上,宣纸铺展。 一只小手从中抽出一张,凌厉的墨迹随即在纸面上显现: “万剑山察觉到灵宝干将莫邪的异动,于是夺取了彼阳魔宗的四圣之灵,将其炼化为化魔剑灵。为此,他们付出了七名【炼气化神】境强者的惨重代价,才让化魔剑灵与三头尸相互牵制。” “彼阳魔宗的擒天客为寻找四圣之灵,闯入万剑灵界,无意中引爆了封印的邪祟。灵境意识因此活化,将封印着二者的剑庐秘境,投放至异常的时空夹缝。” “岁月流逝,原本属于莫干山的剑庐秘境被牵引,最终降临于湖州。它的出现,引起了灵境行者中的天骄——庄廷鑨的注意。” “庄廷鑨与易容的友人吴之荣、以及散修白秀儿,一同探索了剑庐灵境。” “在成功击溃三头尸后,化魔剑灵随之出世。白秀儿当场昏厥,吴之荣则以性命为赌注,助庄廷鑨请得真武大帝上身。” “最终,化魔剑灵被一分为二:其化魔之力被镇压于一支笔上;而剑灵本体则被分出,用以压制那残缺的三头尸。” “然而,庄廷鑨因受化魔之力侵蚀,身体日益衰弱,真武赐福也逐渐溃散。他预感到后代可能因此化魔,于是做出了一个沉重的决定:让自己的血脉就此断绝。” “对庄廷鑨渐生情愫的白秀儿,对此事并不知晓。她在被拒绝后,这位性情刚烈的侠女,于一次酒后与庄廷鑨有了肌肤之亲。当她发现自己害喜时,便再未去见过庄廷鑨。” “吴之荣因承受剑光冲击,法体破碎,短短几年内便沦为凡人。他开始懊悔当初为何要救下庄廷鑨。” “此后,他频繁寻求修复法体的方法。他并不认为自己已被【化魔】影响,只道恢复修为是人之常情,并无过错。” “在寻觅过程中,吴之荣接触到了邪祟【傩】。傩告诉他,三头尸体内藏有万剑山的传承。吴之荣用尽手段,最终确认此事属实。” “他深知剑庐灵境中的三头尸何等难缠,但寿元枯竭的紧迫感让他日益焦躁。在多次请求庄廷鑨重开灵境未果后,怨恨在他心中滋生。” “他深知庄廷鑨必留后手,不敢贸然触碰其底线,只得接受【傩】的赐福以延续寿命,等待庄廷鑨伤病难支的那一天。” “狡诈的傩看穿了他的意图,反而乐于将他作为延寿的棋子。” “庄廷鑨察觉到友人已在无意中化魔。为防止吴之荣释放三头尸,他将封印着化魔之力的‘怨笔’交给了父亲保管。” “顺治十二年,庄廷鑨病逝。” (几行字迹被墨痕晕染,模糊不清) “出乎意料的是,庄廷鑨留下的一道剑光,将随后闯入的吴之荣打成重伤。” “恐惧万分的吴之荣只得继续潜伏,等待良机。而对此事有所察觉的庄允诚,在巡视为儿子购置的纸坊时,意外被卷入灵境。” “他将灵境中所得,与一张罗纹纸结合,造出了一件后天法宝的雏形,试图为儿子补全后手。” “然而,神通终究难敌天数。法宝成型需要时间,而庄允诚绝不允许儿子的遗志付之东流——这,正符合他刚烈的性格。” “一场文字狱后,唯一能克制化魔之力的后天法宝雏形被毁。已被化魔之力支配的吴之荣,则寻到了白秀儿,蛊惑她为庄廷鑨复仇。” “白秀儿在怀上庄念鑨后,日渐受到腹中胎儿化魔之力的影响,变得易燥易怒。面对清廷灵境行者的强势,她复仇无门,只得将希望寄托在拥有潜力、可能继承万剑山传承的儿子身上。” (又有数行文字被浓重的墨迹涂抹覆盖) “令人费解的是,身为化魔之子的庄念鑨,敏锐地察觉到了母亲的异常。他一开始就怀疑,那支‘怨笔’是否真是开启灵境的钥匙。” “但母命难违,他最终还是踏入了灵境,并死在其中。他以自己的生命补全了三头尸的残缺,同时将承载化魔之力的怨笔,以及那冷酷的四圣剑灵,一并封印在三头尸体内。” “然而,这并未能完全破坏【傩】的谋划。看似完美的封印被撕开了一道缝隙,三头尸与化魔剑灵的出世,终究只是时间问题。” “公元2025年9月,被庄念鑨以身补全的三头尸,再也无力镇压那柄已汲取历代文字狱血与怨、完成晋升的化魔剑灵。剑庐灵境,终于再次降世。” “对于需要汲取山海灵境力量壮大的管理局而言,他们定会物尽其用,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会稽总督狮王并未失职。他准备的后手足以粉碎并放逐剑庐。狮王有着与粗犷外表截然相反的细致心思,以及极强的火力不足恐惧。” “然而,戎宣王宫的提前出世,将大半西部拉入了死亡阴云。包括狮王在内的数位【炼气化神】境强者,都不得不短暂离开湖城,驰援他处。” “毫无疑问,这给了两大邪祟挣脱束缚的可乘之机。” (几行字迹再次被晕开的墨汁模糊) “在灵境行者探索剑庐之前,庄家父子的魂灵便将消散。‘格物’大道果的两位候选者——力王与斥元上人,也将陨落于剑庐。失去二人制约的南海蛟龙一族,将对琼州发动血祭。” “这本是几近注定的灭亡之局,却意外跳出了一个超乎定数的棋子。” “那几乎无法被彻底杀死的三头尸,竟被庄家祖孙三代巧妙利用,化作斩灭化魔道果的致命一击。” “玄阴老魔本不可能信任官方行者,但他一项隐藏的神通,窥见了林慕玄身上蕴含的变数。这让他信了几分,最终没有痛下杀手。” “化魔剑灵虽失去了化魔道果,但其剑灵本质的蛊惑之力犹存。玄阴老魔被操控,力王与斥元上人依旧难以对抗魂剑之力。” 男孩歪头看着那原本被他写下的【定数】被一行行涂黑,闷哼一声,嘴角流下鲜血。 他继续提笔写道: “本该消散的化魔真意「龙头铡」,拥有斩断气运与裂颅的威能。按理说此法消耗巨大,寻常炼气境耗尽灵力也难出一剑。” “然而,林慕玄依旧斩出了那风华绝代的一剑。化魔剑灵欲躲,却因玄阴老魔的反噬而慢了半拍。” “一招棋错,满盘皆输。化为人形的剑灵,惨遭裂颅。” “值得庆幸的是,察觉到湖城异变的狮王,正在全力赶回家乡。但若缺了他,戎宣王宫的彻底出世,恐怕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男孩凝视着面前颜色深浅不一的宣纸,黝黑的眼眸深处,思绪难明。 忽然,门外传来呼唤:“星星,别写小说了,出来吃饭。” 男孩将写满字的宣纸仔细收好,起身离开房间。 然而,刚踏入大厅,他便对上了一双幽深如潭的眼睛。 来者正是玄阴老魔。 他面沉似水,盯着男孩,声音冰冷:“傩,你违背了道心誓言。” 男孩轻轻叹了口气:“我并未欺骗于你。让你舍弃金丹、重走炼气化神之路的法门,确实就在那怨笔之上。” 老魔头脸上浮现狰狞的笑意:“但我若去了,只会死在剑庐,到头来便宜了你,好让你补全那判官笔,是也不是?!” “你不信我?” “我是邪修,何曾真正信过他人?” 玄阴老魔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男孩头顶。他那独特的神通,清晰地映照出几个数字: 1364/1/765714。 他冷哼了一声。 下一刻,万魂幡无风自动,阴冷的煞气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 这一刻,他所爆发出的力量,比起地宫之时,何止强了数倍。 “无需多言。”老魔的声音带着森然杀意,“晋升之法,终究还是要从你身上……自取!” 第33章 法宝雏形? 琼解放凑了过来,那张玩世不恭的脸上难得多了几分郑重,甚至是一丝难以掩饰的羡慕。 “小师弟得了个好东西啊。” “能有多好?”林慕玄追问道。 琼解放咧开一嘴白牙说:“空有剑胎而缺乏承载它的武器,困扰你有段时间了吧。” 那阔帘罗纹纸一看就是个后天法宝的雏形。 稍稍炼制一番,金丹期也眼馋。 本命法器是本命法器,后天法宝是后天法宝。 本命法器模仿的乃是法宝的形与意,简单说就是法宝的【青春版】。 但沾了个法宝的理,也已经是等闲天骄费尽心力才可得之物了。 得温养多年,再由自身实力晋升,重铸法器,才能拥有法宝的威能。 大师兄带着点过来人的唏嘘:“你这东西,有点惹眼啊。” 林慕玄点头。 他明白大师兄的意思。 若非那只怨笔吸引了老魔头大部分注意,怕是老魔头第一时间谋划的,便是他手里这张纸。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尤其是以个体伟力见长的灵境行者中更是如此。 “承载真意的法宝雏形,不是你一个炼气期的小家伙能守住的。”琼解放说,“听哥一句劝,把这东西血祭掉吧,不绑死,它会为你招灾。” 林慕玄无奈道:“血祭之法也不是我一个炼气中期的人能考虑的东西啊,玩这个我搞不好先把自己搭进去。” 琼解放一拍脑袋。 他光记得小师弟先前意气风发的一剑,哪里还记得他现在才练气中期。 滑天下之大稽。 能刺出这一剑,怎么能是炼气中期? 玄雪风略微思索道:“师弟是否要炼剑?” 琼解放一愣,拍掌大笑道:“还是二师弟聪明,小师弟,你先前不是说想炼制本命法器吗?” 林慕玄点头说:“想啊,做梦都想,但这不是缺材料吗?” 正坐在一旁努力自我催眠,喃喃着“他还只是炼气中期,不是筑基期,我依旧无敌”的段飞星,在听到这话后回过神来。 “你缺什么?” 林慕玄掰着手指头,一项项数过去: “阴阳种玉可以用剑胎来替代,阴铁和阳铁……” 玄雪风扫了一眼事后他们打捞出来的残剑,认真地说:“阴铁阳铁,管够。” 这灵境被攻下,意味着此地资源被官方承包了。 往日珍贵的灵材,对小师弟而言不过路边一条…… 林慕玄笑道:“还有上好的灵玉。” 李雯嘴角一扬。 此番能幸存,全赖暴风眼一行人,她对林慕玄观感极好,当即手腕一翻,将一块通体莹白、内里似乎有内敛锋芒激荡的宝玉递过去。 “我这有上好的剑玉。”她声音温和道,“你这手段,不炼把灵剑就太可惜了。” 这份馈赠,既是感谢也是认可。 段飞星挠了挠头。 这剑玉还是他送给李雯的,送给那小子,不知怎的总感觉有些奇怪。 感受到熟悉的白富美投食行为,他下意识接过去。 “谢谢雯雯姐。”他笑嘻嘻道,“这样我就差金精了。” 段飞星拍了拍他肩说:“这次灵境能通过,半数功劳在你,这份功绩的零头,兑换金精都绰绰有余。” “那我现在什么都不缺了。” “不,还不够。”段飞星有家里人教导,眼光是一等一的高,他提出个建议,“我托人问问总督府,看看狮王愿不愿意出手。” “嗯?” 琼解放若有所思说:“这倒是个好主意,小师弟你那阴阳种玉剑胎,取的本就是阴阳之意,用以奠基吧?” “对。” “万剑神那帮老古董,虽然在封印三头尸时,故意下了黑手……”琼解放撇了撇嘴说,“但不得不说,那怪物体内残留的力量,依然包含了万剑山干将莫邪这对雌雄双剑的灵宝之力。” 纯粹,古老,强大。 毋庸置疑,哪怕放眼全国,也很难找到如此纯粹的阴阳剑意。 段飞星也笑道:“我又没老眼昏花,你斩了剑灵的那一剑,是三头尸的神通吧!” 这位化神之子挤出一个笑:“你小子,只看了一眼,就领悟了那怪物斩断一切的技?” 他其实想说,如果林慕玄用剑的手法是看个秘籍就能学会的,通关双生剑影就能步入正轨,看一眼三头尸就掌握剑之神通,那他这么多年练的基本功,舞剑时受的伤,容纳剑胎时神魂的痛楚……那都算什么? 招笑挑战吗? 段飞星忽然想起父亲曾说过,一些真正的天才不用依靠传承,只需要有个师傅引进门,剩下能飞多高,纯看天赋。 以前段飞星是不相信的。 现在他已经被打击的有点魔愣了。 既然有这样的怪物,那总不能就他一个人心境但还在那吧。 所以他务必坚决的说:“若是狮王阁下能出手帮助,或许能将你这‘阔帘罗纹纸’与剑玉相融,取剑玉之锋芒,融白纸之可塑,替换你铸造本命法器的玉,你这本命法器……怕是可一步登天。” 林慕玄有些难以置信:“纸……与玉?这还能相融?” 这完全超出了他对炼器材料的常规认知。 段飞星失笑摇头。 只有在这时他才能看出林慕玄是个新人。 他说:“你可知为何你炼制本命法器需要用到上等灵玉?” “为何?”林慕玄虚心请教。 “《淮南子·齐俗训》里曾说,‘夏后之璜,不能无考’,意思是哪怕夏禹的玉器并非完美无瑕,此乃完美与瑕疵的辩证之理。”他顿了顿,解释道,“因为完美,才具备了万般变化的可塑性,但也因为那一丝瑕疵,才为真意这种玄之又玄的力量,提供了融入的缝隙。” 琼解放也赞同道:“所以无论是咱们的古法传承,还是山海灵境的炼器之道,上好的宝玉,都是最容易获得的,承载真意的材料。” 李雯笑道:“真意乃是寻常筑基修士才有可能碰触和运用的力量,这也是为何炼制本命法器得筑基。” 林慕玄目光闪动:“所以……如果有比上好灵玉更契合的材料,也未必不能取代它,甚至做的更好?” “是。”段飞星斩钉截铁地说,“你手上这阔帘罗纹纸,本身材质就神异,更关键的是,你剑胎内那裂颅的真意,先天与其契合,而且……” 将一件可能引来他人觊觎的法宝雏形,彻底炼入林慕玄的本命飞剑之中,那它被外人夺走的可能,就微乎其微了。 第34章 陈博士,大傩阴影 林慕玄豁然开朗。 他想起手前,那个在意识深处响起、指引他出手的声音。 现在越想越觉得是安妙歌师姐。 再想到自己丹田内那道剑胎的由来,正是师姐所赠……也不知道她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是生魂?还是残念? 一股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还有……关于“傩”的情报,必须尽快上报了。 林慕玄总觉得,湖城灵境里那个“傩”,死得似乎过于轻易了? 仿佛只是斩掉了一个精心准备的壳。 然后就是玥玥。 她现在到底在哪里?是什么状态? 林慕玄的心不由得揪紧,心中担忧又多了几分。 对接完后续的汇报和材料处理事宜,林慕玄没有在湖城过多停留。 师兄们需要留下来处理更复杂的善后和汇报工作,而他,则带着满心的思绪和沉甸甸的收获,踏上了返回椰城的巴蛇列车。 只是一上车,他就收到了宁婉君发来的短信。 【忙完了?报个平安。】 林慕玄看着那行字,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丝放松的弧度。 也是,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话分两头。 椰城管理局总部,一间装饰着巨大热带植物盆栽、窗外能眺望到碧蓝海景的宽大办公室里,气氛却有些凝滞。 郝老板整个人陷在宽大的真皮办公椅里,一只手百无聊赖地抓着一个开了口的青椰,吸管有一搭没一搭地啜着清甜的椰汁。 另一只手则按在一份摊开的《南华早报》上,表情严肃得如同在研读关乎人类存亡的机密文件。 “婉君,”郝景头也没抬,声音闷闷的,“小林那边……还没消息吗?” 办公桌对面,一身利落职业套裙的宁婉君停下动作,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框: “还没有。湖城那边最后的通讯确认他还活着,那边现在乱成一团了。” 郝景长长地“唉”了一声,那张平日里总带着点惫懒神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加掩饰的忧虑。 他刚想说什么,只见宁婉君起身哒哒哒走过来,有些嫌弃地将报纸拿开。 “啪嗒。”一份封面火辣、充满视觉冲击力的《男人装》杂志掉在地板上。 封面上身材傲人的模特正对着镜头展露极具诱惑力的笑容。 郝景脸上的严肃瞬间僵住,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本杂志抄起来,迅速塞进旁边一个抽屉里,动作流畅得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刚才那副忧国忧民的表情:“咳……婉君,不要这么尖酸刻薄嘛。人总得有点……嗯,健康的爱好。缓解压力,缓解压力懂不懂?” “哦?” 宁婉君双臂环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刀: “原来阅读这种‘写真艺术’,还能帮助我们大名鼎鼎的‘小乘天’郝老板平复焦虑、稳定心神?那我是不是该建议后勤部,给《男人装》杂志社颁个‘特殊贡献奖’?” 郝景老脸微红,但嘴硬得很:“艺术!那叫人体艺术!是审美!是……是研究当代流行文化现象!” 他强行把话题拉回来,“小林那边事没定,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不安生啊……” 宁婉君看着他这副强词夺理又掩饰不住担忧的样子,终究没再继续调侃,正色道: “湖城那边最新的加密简报过来了,确认了几件事。首先,‘傩’活动痕迹可以明确追溯到顺治年间,并且有直接证据表明,是他一手引导了‘剑庐’灵境在湖城的锚定和降临。” 郝景原本还残留的一丝尴尬瞬间消失无踪,眼神骤然变得冰冷而锐利,仿佛沉睡的凶兽睁开了眼睛。 办公室里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度。 宁婉君的声音更低沉了几分,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还有一点,小林在补充报告中提到……在您亲自送他来总部报道的路上,他感知到了……疑似‘傩’的存在。” “什么?!”郝景猛地抬头,瞳孔急剧收缩。送林慕玄那次,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他少有的、以真身在外行走的时刻。 他只是没陪同林慕玄,但他也在那列车上。 宁婉君紧紧盯着郝景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郝哥,那次你还保留了多少力量?”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化神?还是……元婴?” 她心底祈祷着答案是“元婴”。 化神境的力量层级,牵扯太大了。 然而,郝景沉默了几秒,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下水来。 他缓缓开口,吐出两个让宁婉君心沉到谷底的字:“化神。初期。” 办公室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窗外海浪拍打礁石的哗哗声隐约传来。 宁婉君抿紧了嘴唇,脸色微微发白: “这件事性质完全不同了。我需要立刻和五指山市那边做更详细的汇报沟通。” 她指的是坐镇五指山基地、负责研究最前沿灵境理论与异常存在的陈博士团队。 “陈博士那边……”郝景捏了捏紧锁的眉心,疲惫感如潮水般涌上,“怕是比你我更早收到风声。”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落地窗前投下长长的阴影。 窗外,椰林树影,碧海蓝天,一片热带风情的美好景象,此刻却显得无比虚幻。 “罢了。”他声音低沉,“你把具体情况,一五一十,尤其是关于‘傩’的细节,再跟他那边做个详细汇报吧。” 他转过身,看向宁婉君说: “大傩又回来了。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明白,我立刻去办。” 她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郝景又叫住了她。 “郝哥?”宁婉君疑惑回头。 郝景脸上露出一丝混杂着心疼和决断的神情,他抓了抓头发,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我去趟后勤部的兑换中心。妈的,这次怕是要大出血了。换点顶级的生肌续骨丹、养魂安神散什么的备着。总不能让小林那小子缺胳膊少腿地回来吧?” 他好像看到自己积攒多年的贡献点飞走了。 话音刚落,宁婉君的手机亮起。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正是【林慕玄】。 “开免提!” 郝景的呼吸猛地急促起来,几乎是吼出来的,一个箭步冲到办公桌前,死死盯着那部手机。 宁婉君迅速按下了免提键。 下一秒,一个元气十足、带着点旅途疲惫的声音,欢快地响起: “婉君姐!我到站啦!马上出站,一会儿就到家啦!” 宁婉君和郝景同时愣住了,然后舒缓了一口气。 “回来好。”宁婉君关切道,“慕玄,这次灵境出了重大意外,会稽总督府那边特批了紧急医疗资源,可以帮你全额报销,你可别硬撑。” 电话那头的林慕玄似乎被这连珠炮似的问话弄懵了,声音顿了一下,带着点困惑和……不好意思? “那个……婉君姐,郝哥,”林慕玄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哭笑不得,“破了一层皮,现在都愈合了,这也用紧急医疗资源,是不是太浪费公款了?”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郝景保持着抓头发准备“大出血”的姿势,眼睛瞪得像铜铃。 宁婉君推着眼镜框的手指僵在半空,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巨大的问号。 足足过了三秒钟,两声难以置信的声音传来。 “啊?!” 第35章 锦鲤与姜若汐 离开湖城后的日子很平静,甚至可以说无趣。 椰城的九月的风都带着热带的燥意,林慕玄烦得没法修行。 或者说,现实里本就绝地天通。 地球的一切超凡力量都来源于彼岸。 不下灵境,炼气修士连维持灵力运转都困难,更别提认真修行了。 而炼制本命法器之事得暂缓,会计总督那边还在帮他熔铸素材。 所以这天,无事可做的林慕玄找了个网吧去打游戏。 这段时间,他经常和先前加过的网友【千恋雨】打联盟。 一来二去,两人也熟悉起来,如今甚至还开起了队友语音。 每逢二人开黑,召唤师峡谷便掀起腥风血雨。 修士的反应速度更快,以至于寻常玩家的反应在他看来慢的像卡帧一般。 语音频道里,时不时传来千恋雨一惊一乍的赞叹和笨拙的配合。 “丝血!丝血!” “冲啊小锦鲤!” “救救救救……” “好耶,劲夫劲夫,全场欢呼!” 那略显夸张的男声,让林慕玄心情好了几分。 新的小伙伴给的反馈实在是太足了! 然后他下手就更凶残了。 可惜快乐是短暂的。 没过多久,林慕玄就沉默了下来。 “你怎么不说话了?”语音频道里,千恋雨说,“我下次先奶你就好啦,不要生气啦。” 林慕玄说:“我没生气,只是有心事,有些提不起劲。” 玥玥那边消息没尘埃落定,他确实是放心不下。 越想越烦躁,林慕玄便说:“打完这把我就先下了。” “这么快?”千恋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失落,奶妈上前,有些笨拙地放了个治疗。 林慕玄随口道:“椰城天气热,我心里也烦。” “……啊?”频道里传来错愕的停顿,“你在椰城啊。” “对啊。” “我、我也是。”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敌方英雄抓住千恋雨瞬间的迟滞猛扑上来,林慕玄上前解了围,然后才听见耳机那头传来轻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 “真、真的好巧。” “椰城不大也不小,总不能巧到咱们在同一个地方吧。” 短暂的沉默后,他鬼使神差地说: “我在吾悦广场附近的网吧,要是距离近,我请你喝杯奶茶?……介意就算了,第一次遇上同城玩家。” 冷知识,琼崖的IP,在阿中浩瀚的互联网上,是比北欧小国还稀有的存在。 频道里安静得只剩下游戏背景音。 就在林慕玄以为对方会像受惊的兔子般消失时,一行小字出现在聊天频道: 【……好,但你可别太惊讶】 …… 吾悦广场在椰城东站附近,算是周边比较热闹的商场。 咖啡厅门口。 一名女子款款走来,酒红色的大波浪长发倾泻至腰间。 一席丝绸质地的深v吊带短裙紧裹着妙曼曲线,裙摆开衩处若隐若现的雪白长腿,让那丹凤眼变得更凌厉几分。 任谁来看,这都是个比最烈的威士忌还容易让人沉沦的美人。 她抬起头,看了一眼橱窗上映照出的模样。 妆容精致,假发将她的黑发遮蔽起来,睫毛浓密卷翘,美瞳下的眼睛带着一丝紧张和强装出的自信。 她审视着自己精心打造的“盔甲”。 今天依旧是威风凛凛。 “告别狗屎的灵境阴影,就从见游戏网友开始吧。” 也不知道【小小锦鲤】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边窃窃私语钻入她的耳朵。 “好漂亮的女生。” “是主播吗?” “模特儿?不一般是在鹿城吗?” 姜若汐的嘴角微微上扬。 是的,告别过去,小姜,你可以的!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然而,命运总喜欢和她开玩笑。 “哎呀!”一声惊呼伴随着杯碟碰撞的脆响。 服务员手忙脚乱,托盘上的冰美式精准地泼洒在她精心搭配的衣裙上,深褐色的污渍迅速晕染开一片地图。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小姑娘急得快哭了,徒劳地想用手擦拭。 姜若汐:…… 精心准备的“盔甲”瞬间被洞穿。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没、没关系,我回去自己洗一洗就好……了?” 话音未落,更大的混乱爆发了。 一名从前台转身的客人,手里那杯芭乐奶昔,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撞上了她的肩膀,粉红色在她上衣上绽放了第二朵花。 “抱歉抱歉,我可以赔你衣服……”客人慌乱后退,脚下却踩到了地上的冰美式渍迹。 砰! 哗啦! “啊!我的巧克力拿铁!” 又一个倒霉蛋被波及。 连锁反应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惊叫声中,有人滑倒,又带翻了桌上的特浓烤奶。 顷刻间,“旧时光”变成了五颜六色的灾难现场。 姜若汐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身上如同抽象派画作的污渍,听着四面八方涌来的道歉,努力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声音干涩: “没……关系……” 洗手间的镜子前,姜若汐看着卸掉浓妆、摘下假发和美瞳、换上备用卫衣的自己。 那威风凛凛的红发美人消失无踪,镜子里只剩下一个脸色苍白、眼神躲闪、黑发垂落额前的女孩,像一只刚从阴暗角落被强光逼出来的小兽。 见四下无人,她用一道灵力拂过身体,清除了黏腻的污渍,却清不掉心头的狼狈。 她用力拉上卫衣宽大的帽子,试图将自己整个缩进那片安全的阴影里。 卸下了伪装,她又变回了那个边缘的、阴沉的、社恐的自己。 原来那短暂的自信,不过是扮演。 【怎么办,已经习惯装扮后再出门,还以为自己已经从社交边缘人里毕业了……】 巨大的沮丧和退缩感让她有些无力。 今天简直霉神附体。 要用这个样子去见游戏里的网友吗? 这一刻,姜若汐有点想哭。 思索片刻,她拿出手机,点开微信找到【小小锦鲤】,艰难地打起了字: 【抱歉,小锦鲤,我今天突然有事,下次再……】 字还没打完,身后传来轻微的触碰感。 姜若汐身体瞬间僵直如铁。 还来? 我没衣服了! 《更名通知》 第36章 林慕玄是小太阳 我没衣服了! 姜若汐急了,一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带着点探究、却又干净明朗的脸。 她愣了一下。 是他? …… 离开网咖准备去咖啡厅的林慕玄,其实挺惊讶千恋雨愿意出来见面的。 “希望不是那种很没有距离感的人。” 林慕玄说的是三师姐姜黎。 他不知道三师姐长什么样,但婉君姐说她见过带着口罩的三师姐。 腿很长,身段好。 是男人最爱的那一款。 就是爱戏弄人。 宁婉君说三师姐平时也没这样,可能是见到小师弟太高兴了。 林慕玄也不是说讨厌。 就是觉得三师姐缺乏点距离感。 谁家师姐上来就调戏师弟啊。 哦不对,还真有。 林慕玄想起了安妙歌。 师姐也是这么没轻没重的。 ——然后就和他滚一张床单上了。 推拉式的玻璃门被他推开,门上挂着的贝壳风铃发出一串细碎碰撞声,几盏暖黄色的壁灯驱散了角落的昏暗。 冷气开的很足,隐约能闻到廉价的香薰味。 他搜寻了一圈,想找找有没有比较怯懦的男生。 虽说语音聊天里对方还挺活泼,但他能察觉到对方言语里的社恐。 只是。 这样的男生没找到。 最终,他的视线定格在角落里最昏暗的那张高脚凳上。 那里蜷缩着一个身影,几乎要与墙壁的阴影融为一体。 宽大的驼色连帽卫衣帽子拉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紧绷的下颌线条和几缕毫无光泽、仿佛汲取不到阳光的黑色发丝。 林慕玄一愣,一种奇异的直觉牵引着他走过去。 林慕玄走近的脚步声让女子猛地一颤,肩膀明显地缩紧,头垂得更低,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浓烈的、近乎实质的惊惶和抗拒气息,像一只被逼到绝境的小动物。 这身体一后倾,就撞在了林慕玄身上。 林慕玄的目光飞快掠过她还未发送的微信界面,刻意放缓了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千恋雨?” 那兜帽极其轻微的点了一下,幅度小得几乎看不见,整个人无比僵硬。 “我是小小锦鲤。”林慕玄打破了这让人窒息的沉默,声音放得更轻缓,“你的奶妈玩得很稳,意识很好……嗯,其实你可以放松点呼吸,这里很安全。” 姜若汐死死抱着怀里的小挎包,像抱着唯一的浮木,脚尖挪动。 她想逃跑了。 周围人看向林慕玄的视线有些刺眼。 林慕玄察觉到了她几乎要溢出来的不安,没有贸然触碰,只是稍稍侧身,用身体隔开了一些视线,低声提议: “这里人有点多,空气也不太好。要不要换个安静点的地方坐坐?” 这一次,低着头的姜若汐点头幅度大了那么一点点,转身欲走。 身后却传来一声:“麻烦让一下……” 一股推力随之而来。 惊慌之下,姜若汐身体失衡,眼看就要重演之前的悲剧,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及时拉住了她的手臂。 “小心。”林慕玄说,“你没事吧?” “我……嗯,没、没事?”她声音细若蚊呐。 “那就好。”林慕玄脸上绽开一个温和的笑容,“我们慢慢出去。” 他示意她走在前面,自己则保持在半个身位后的距离,小心翼翼地穿过混乱的咖啡厅,走到了外面的世界。 坐在路边被晒得微烫的石墩上,车流不息。 林慕玄侧头看着身边那个依旧努力缩在巨大卫衣里的身影,没有立刻说话,给她一点适应环境的时间。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语气平静自然: “约在这里是因为听说它家芋圆奶茶不错。你想喝点什么吗?我去点。” 又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就在林慕玄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兜帽下传来一个带着细微颤抖的声音,轻得像蚊蚋: “……原味……珍珠……” “好。”林慕玄起身走向吧台,很快回来。 “给你,今天突然喊你出来,是不是让你有点紧张了?” “……谢谢,我都可以。”苍白的手指从宽大的袖口伸出,接过奶茶,指尖冰凉。 林慕玄在她旁边的石墩坐下,保持着一点距离,看着她紧握着奶茶杯: “你吃过饭了吗?如果还没,这附近有几家店……” “还、还没有。” “这样啊……”林慕玄想了想,“我知道附近有家‘南海鸽天下’,鸽子做得不错。你要不要一起去试试?或者你有其他想吃的?” “不、不……”拒绝的话还没说完。 “当然,如果你觉得太突然,或者想回去了,也没关系的。”林慕玄补充道,语气很平和。 也许是林慕玄此刻的平静和给出的选择让姜若汐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动了一点,也许是那家店名听起来没那么可怕,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极其轻微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了。 对付这种缩在壳里的社恐,他有着小太阳般充沛的能量,但此刻更需要的是近乎本能的耐心和分寸感。 缓慢地、尊重地靠近她的安全区边缘,用温和的陪伴而非言语的“炮火”去覆盖她的惊慌。他一直很擅长观察和适应。 事实上。 姜若汐确实有些没顶住。 那个温和的笑容和没有压迫感的询问,让她半推半就地被“引导”着走向了餐厅。 她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尖叫:这不对劲! 但身体却诚实地跟着走了。 南海鸽天下的鸽子不贵,算是附近最有性价比的鸽子店。 红烧乳鸽和冬瓜盅上来时,他特意嘱咐店员不要剪开。 热气腾腾、油光锃亮的乳鸽端上来,香气诱人。 姜若汐看着这需要动手拆解的“硬菜”,有些手足无措。 林慕玄没说话,只是自然地拿起自己身前的鸽子,动作利落而精准,骨肉分离,汁水丰盈。拆好后,推到她面前。 然后这才拿起她那只,慢条斯理地开始分解。 姜若汐错愕地抬起头,兜帽的阴影下,只看到林慕玄专注拆鸽子的侧脸,嘴角似乎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知怎的,紧张缓和了不少。 “为什么……要帮我拆?”她终于忍不住问,声音带着困惑。 第37章 三师姐的双重生活 “嗯?”林慕玄放下工具,拿起旁边的鹧鸪茶喝了一口,目光坦然地看向她,“看你好像不太方便动手?这个刚上来确实有点烫手。试试看,味道应该还行。” “其实,你在游戏里反应很快,预判也很准。”林慕玄换了个安全的话题。 “一、一模一样?” 她游戏里可是开着变声器扮演元气队友的啊! 现实里完全是两个极端! 姜若汐低着头喝着水,鼓起勇气问道:“所以……你为什么想和我见面啊?” 林慕玄似乎没料到她会问得这么直接,顿了顿才回答:“嗯,主要是觉得游戏里配合得挺默契的。就想着线下认识一下,看看是不是也能聊得来。” 他的目光落在姜若汐身上,带着一种平和的认真。 姜若汐愣了一下。但她还是小声反驳:“可、可我这人并不有趣……我说的是现实里。” “有趣的定义有很多种,”林慕玄笑了笑,“能一起打游戏,配合得好,也是一种有趣。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林慕玄不在乎她是男是女,黑暗暴龙战士就是黑暗暴龙战士。 他挺喜欢千恋雨。 因为她是少有的和他对线,还没脏话并举报他开挂的人。 这很重要! 就算是锦鲤,也无法阻拦峡谷猎妈人脱口成脏。 “你已经毕业了吗?”林慕玄换了个话题。 “唔……算是吧,我有工作的。” “不会是下灵境吧?” “嗯。” “进入工作岗位后很辛苦吧,婉君姐天天加班。” 姜若汐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部门里的人对我挺好的,就、就是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和他们交流。”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一下,为什么会跟一个刚见面的网友说这个? 林慕玄眼睛一亮。 散修可不讲什么部门,都是以公会形式存在。 “那你是在灵境管理局工作?” “差、差不多。”姜若汐含糊地回答。 “我去当了临时工,”林慕玄语气带着点分享的意味,“部门的人都挺好,工作也挺……充实的,感觉是个能学到东西的地方。” 姜若汐握着奶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你在临时工那边干得开心吗?” “嗯,大师兄二师兄人都不错。” “那、那其他人呢?”她装作不经意地问。 “唔,还有一个三师姐。”林慕玄的语气平淡下来。 “那、那三师姐怎么样?”姜若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嗯?其实我不太清楚。”林慕玄托着腮,眼神飘向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我和三师姐不太熟。” “应、应该也会有个第一印象吧?比如性感?可爱之类的?”姜若汐不死心地追问。 林慕玄沉默了几秒:“唔……” 姜若汐:…… 为什么欲言又止? 就在这微妙的、带着点莫名失落的沉默即将蔓延开时,林慕玄转过头,自然地接上了之前的话题: “总之,今天能见到一起打游戏的队友,感觉挺奇妙的。” 他转移话题了! 姜若汐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她抽空看了下时间,叹了口气:“那、那个,今天我还有点事,要先离开了。” 她站起身,卫衣帽子随着动作滑落一点,露出光洁却缺乏血色的脸。 在林慕玄起身的瞬间,她极其短暂地、飞快地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飞快的埋下了头。 “嗯,好。”林慕玄点点头。 姜若汐转身走了几步。 身后传来林慕玄的声音,温和而清晰,带着点轻松的笑意: “下次,如果你还愿意偶尔一起打游戏的话,随时喊我。” 姜若汐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但身体似乎比刚才更放松了一点点。她没有承诺什么,只是几不可闻地应了一声: “……嗯。” 然后,她加快脚步,融入了街边的人流。 没过多久,回到灵境管理局临时驻地的姜若汐,口袋里的加密手机微微一震。 拿出来,屏幕亮起,一行简洁的指令传来。 宁婉君:【速至】 姜黎:【马上】 …… 宁婉君:【你三师姐去找你了,东西拿好后就快点收起来】 手机屏幕的光在林慕玄脸上亮起,林慕玄微愣。 值得宁婉君特意叮嘱的“东西”,在清晰得如同夜晚的篝火,只可能是那尚未成型的法宝雏形。 他惊喜回复道:【湖城那边处理好材料了?】 【嗯,我让你师姐那边送过去,刚好她调查完了你同学的事情,有事情要和你说】 林慕玄笑了。 可算有玥玥的消息了。 几乎是同时,另一条信息闯了进来。姜黎:【旧时光咖啡厅,我在那里等你】 是三师姐。 林慕玄:【好,马上到】 他本来就距离咖啡厅不远。 只是没想到今天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那咖啡厅。 推门而入,熟悉的咖啡香混合着甜点的气息扑面而来,只是比白日里清冷了许多。 稀稀落落的客人在低声的交谈。 他找了个角落的位置,点了一杯热带果茶,看着玻璃杯壁上凝出的水珠,耐心地等待着。 忽然—— “叮铃。” 门被推开的声音并不大,却划破了咖啡厅的宁静。 林慕玄回头望去。 门口站着一个女人,暗红色的长发肆意披散,映衬着身上一丝不苟的深黑色套裙。 她四下扫视,周围人本能的躲避她的目光。 一个刚想推门进来的客人脚步顿在门口,迟疑地看了一眼这格格不入的身影,仿佛误入了某个他付不起入场券的高级场所。 迟疑片刻,他选择转身就走。 太耀眼了,实在是太耀眼了。 现在的三师姐,简直是都市丽人的具现化。 她好像并没注意到自己引发的小骚乱,随意地拂了下垂落的发丝,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骤然安静的空气里异常清晰。 她径直走到林慕玄的桌旁,居高临下,目光落在他脸上,声音清晰、冰洌,带着一丝慵懒的声线: “小师弟,想见你一面,可真不容易啊。” 她像一朵盛夏的玫瑰,开得恣意而娇艳,带着尖刺。 这种风格,在象牙塔般的校园里很罕见。 林慕玄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归于平静。 这种吸引万众目光的女孩,他从小到大接触过很多个。 然而,在绝大多数时候,他才是那个刺眼的小太阳。 只是小太阳的光辉,并不妨碍此刻红发魔女伸出的手,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捏住了他脸颊的软肉。 “让师姐帮你调查人,还是一个女人,”姜黎微微俯身,压低的声音带着某种危险的亲昵。“小师弟,你说,师姐该怎么惩罚你?” 第38章 恃颜而骄,仗脸横行 “那师姐想要怎样?”林慕玄的声音平静。 “我听我妹妹说,小师弟你对师姐我,好像很不熟悉?”姜黎松开手,勾起唇角,“所以我就主动请缨,来给你送东西了。” “咦?” 林慕玄微微一怔,妹妹? “你下午不是才见过她吗?”姜黎的目光带着审视。 姜若汐是姜若汐,姜黎是姜黎。 姜若汐是社恐自闭小透明,关我威风凛凛三师姐什么事? 此事在鲁迅语录中亦有记载。 林慕玄恍然:“是千恋雨?” “下次见她,叫她姜若汐就好。”姜黎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挑起林慕玄的下巴,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小师弟,陪师姐玩玩可以,但可不要欺负我妹妹啊。” 林慕玄迎着她的目光,眼神清澈,思索片刻说:“怎么可能,师姐的妹妹比师姐有意思多了。” 千恋雨多可爱啊,哪里像三师姐天天调戏人。 姜黎的表情瞬间僵住了一瞬。 然而,某种奇异的情绪却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她撇开眼,顺势在他对面坐下,仿佛刚才那带着侵略性的举动从未发生。 “可惜了。”她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林慕玄年轻俊秀的脸庞,带着一丝惋惜,“要是小师弟你再年长几岁,师姐一定让你戴上防滑链的金丝框眼镜。” “咦?”林慕玄挑眉,“是想让我扮演斯文败类吗?” “为什么不能是穿上戗驳领西装当霸总?”她上下打量着他,眼神像是在勾勒一幅画,甚至做了个帮他整理衣领的假动作,“到时候师姐就来当你的小秘,一口一个林总。” 林慕玄偏过脸,斜睨着她。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无声交锋,姜黎竟一时看不透那双清澈的目光里藏了什么。 她心一横,嘴角弯起更魅惑的弧度:“或者,小师弟现在就想让我喊?” 林慕玄盯着她看了几秒钟,慢条斯理地收回目光,端起果茶抿了一口,语气平淡得如同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师姐,果然还是你妹妹更有趣。” 姜黎:“……” 一股无名火刚想窜起,却被某种更奇怪的情绪瞬间浇灭。 明明是被直白地“羞辱”了,可她心里竟生不起半点气来,反而……有点诡异的受用? “忙活了这么久,我要奖励。” “师姐想要什么,我没有多少钱。” 她看着若无其事喝着咖啡的小师弟,那侧脸线条在咖啡厅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 鬼使神差地,她凑上前,飞快地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 林慕玄放下杯子,指尖点了点被亲过的地方,抬眼看向她:“这算是让师姐帮我查情报的费用?” 套着伪装外壳的姜黎此刻胆大包天,不仅不害羞,反而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难道不是给师弟的奖励吗?” 林慕玄斩钉截铁道:“不算。” 他刚品尝过风格类似的安妙歌师姐,那风味更佳。 对三师姐的吻,他只想说还得练。 “行了,我也不和你废话这么多。”见林慕玄是真的不为所动,姜黎那点伪装出来的风情瞬间收敛了大半,点了一杯芋圆奶茶,正色道:“这次过来主要是有两件事。” “嗯,师姐你说。” 姜黎悄无声息的布置了一层无形的隔音屏障,见他一本正经,没有说正事,反道说: “其实小师弟再年长几岁,多几分成年人的沉淀,那也是很权威的脸。” “难道现在不权威吗?”林慕玄有些讶异,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的自信,“和我玩过的女孩都挺喜欢我,我一直以为我的脸很权威。” 这近乎自恋的坦率让姜黎哑然失笑。 然而目光再次落在他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上时,她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有说这话的资本。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意和恼火悄然爬上心头。难怪之前见千恋雨时那么游刃有余……原来都是在别的女孩身上练出来的本事! 她忽然想起一部叫《乱马1/2》的漫画。 男主角乱马在巴颜喀拉山中的咒泉乡修行时,不慎落入“女溺泉”,受到诅咒,从此遇到冷水会变成女孩,遇到热水则恢复成男孩。 漫画里的乱马变成女孩后很可爱,更重要的是,他很清楚自己可爱,也会利用这种可爱。 而眼前这个小师弟,比乱马更过分! 他根本无需变身,从小就已经深谙此道,恃颜而骄,仗脸横行! 姜黎暗自庆幸自己披着伪装。若是真容相见,以她真实的性情…… 她心里默默得出个结论。 他07年的,我玩不过他.jpg 强行压下纷乱的念头,姜黎清了清嗓子,回归正题:“晚点回去时我会把素材交给你。现在主要说的是你寻找的那个女孩。” “玥玥怎么样了?”林慕玄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情况可能比你想的还不怎么样。”姜黎的语气沉了下来。 林慕玄心头猛地一紧:“她该不会出事了吧?” “先冷静一下,人应该没事。”姜黎梳理了一下思绪,开始讲述她的调查,“按理说,以国内的天眼系统,真想查,不会太难。但刘玥瑶的情况很特殊。”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我自己动用的资源有限。你要知道,现实中存在的‘异常’多如牛毛,不是每一个都值得动用天池庞大的算力去追根究底。” “为什么?” “犯法,而且效率低下。”姜黎直言不讳,“如果每个小异常都要求大规模调用天池算力,那天池就别干别的了。这次能这么快摸到些底细,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你之前提交了关于【傩】的情报,级别够高,才开了绿灯。” 林慕玄默默点头。 他有个当警察的叔叔,深知基层警力的无奈和现实中那些匪夷所思的“案件”有多离谱。 要是每个都动用警力,也不用干活了。 姜黎之前的难处,他理解。 “先说结论,”姜黎的目光变得锐利,“你那个同学,刘玥瑶,她极大概率是个野生的灵境行者。而且,她成为行者的时间不短了,至少有三年。” “三年?” 林慕玄瞳孔微缩。 三年,那不正是玥玥突然离开椰城,音信全无的时间点吗? “三年时间,足够一个灵境行者积累相当的经验。当然,这不是重点。” 姜黎的语气愈发凝重。 第39章 铸剑前夕 姜黎的语气愈发凝重: “每个灵境行者进入灵境的时间是随机的。但根据天池的数据库对比,结合她每个月规律性消失的时间段分析,她进入的灵境,极可能是隶属于‘盘丝界’。” “盘丝界?!”林慕玄几乎是脱口而出。 “嗯?”姜黎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反应,“你接触过?” “确实接触过。” 林慕玄脑海里瞬间闪过那个被他用本命剑串着大油边的“外门小师妹”林月婵的身影。 姜黎闻言道:“那你应该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你那个同学,刘玥瑶,她的实力恐怕远超你的想象。” “怎么说?” “灵境与灵境之间,天差地别。有的只是蛮荒之地,有的却早已诞生了霸主级的势力。盘丝界属于后者。 那种地方,对一个从未在灵境管理局登记过的‘野生’行者来说,生存率低得可怕。弱肉强食,是那里的基本法则。” 林慕玄道:“那岂不是和我一样?” “是。你也知道你所在的彼阳界和盘丝界之间爆发过灵境战争。那地方虽不像你们彼阳魔宗那么极端,但也绝非善地。”姜黎的表情异常严肃,“对于盘丝界那些霸主而言,所有闯入的灵境行者,都是需要被‘清理’的猎物。” 能在这种高压的狩猎场中存活三年……刘玥瑶,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他保护的柔弱女孩了。 她是猎人,或者,是同样危险的猎物。 “当然,对你而言,有个好消息。”姜黎话锋一转,稍稍缓和了凝重的气氛,“顺着刘玥瑶这条线,我们做了些交叉对比。可以确定,至少到目前为止,她没有落入【傩】的掌控。至于更具体的情况……” 她摇了摇头。 “你现在的权限还不够知道。” 林慕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人暂时没事就好。 “【傩】的事情,不要随便跟外人提起。那东西……非常难缠。管理局跟祂打交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临行前,姜黎提醒道。 …… 回到家中,林慕玄才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 那布袋不大,质地非皮非布,触手温润,上面用极细的金线勾勒着翻腾的云龙纹路。 这是郝老板送给他的礼物,林慕玄总感觉很贵,但姜黎师姐说了,这是郝老板对他的投资,不许他拒绝。 林慕玄从其中取出了一张闪烁着宝石光辉的纸张。 与此同时,他耳边传来一道提示音。 【你获得道具:玉剑罗纹纸(可成长)】 【玉剑罗纹纸:以阔帘罗纹纸与剑玉为主要材料炼制出的法宝胚胎。可完美承载精神印记、情感执念或神通真意,并具象化为实体效果,承载与剑相关的超凡力量,威能提升两成】 林慕玄啧啧称奇。 “总督大人这是把压箱底的手艺都掏出来了?这玩意儿炼成本命飞剑,起步至少得是法宝级别吧?法器?看不起谁呢!” 他满心欢喜的把玩了一阵,这才惬意地瘫进沙发,点开了灵境行者官方论坛。 这些日子他天天窥屏,却一次发言都没有。 今天他打算送出自己的第一次。 很快,他发出了自己的第一条帖子。 #S级生存难度,衣角微脏是什么水平# 【我不吃牛肉】:嚯!新人?第一次下灵境就S级?还是刚攻略了官方S级灵境的大佬?(叼烟.jpg) 【我爱小依】:假的!都是假的!老子上次A级出来都只剩半条命! 【白色鸽鸽子】:(╯‵□′)╯︵┻━┻装!接着装!谁不知道你也过了S级灵境@我爱小依 【奈何笑忘川】:行了行了,都别嚎了。与其关心这个,不如想想盘丝界那个A级大型任务吧。据说报名开始了,啧啧,不知道这次又要填进去多少炮灰。 【呆头咸鱼】:筑基期上限限制得死死的,再天才,在那帮蜘蛛精的老巢里,能翻起多大浪花?(咸鱼躺平.jpg) 【传奇调查员】:管他呢,妨碍我一月50灵石吗? 看着话题逐渐歪到盘丝界,林慕玄眼神微动。 他摸出手机,拨通了宁婉君电话号。 “喂?婉君姐?” “嗯?慕玄?这么晚,在等待任务开始?” “是啊。盘丝界那边,组织有什么内幕消息吗?” “盘丝界?”宁婉君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笑,“那个A级灵境,是组织里的大佬们硬生生把它从S级难度打下来的。我们的人在里面能活着出来就不错了,详细情报未必有你那小女友多。” 林慕玄挑眉:“这么少?那你们需要吗?” “怎么?你有门路?” “门路谈不上,”林慕玄说,“但彼阳宗和盘丝剑宗那可是几千年的死对头。论了解盘丝剑宗,除了她们自己,大概就数彼阳宗了。如果我能活着回来,说不定能带回一些有用的情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宁婉君的声音严肃起来:“有把握吗?” “试试呗。死马当活马医。”林慕玄语气轻松。 “好!”宁婉君果断道,“我把盘丝界的已知信息发你。咱们这边集结还要半个月,时间上你绝对能赶回来,加油吧,真有好情报,奖励你可以期待一下。” “哦?有多满意?”林慕玄来了兴趣。 “满意到…”宁婉君故意拖长了调子,“如果情报价值足够硬,姐姐我豁出这张老脸,帮你申请一个蓝色天赋的保送名额。” 这么大方? 他可是亲身经历过【剑庐】那种地狱难度,才用“非常规手段”刷出个紫色【后天剑体】。 正常流程,蓝色就是天花板了! 官方这是下血本了? 狂喜之后,一丝疑虑浮上心头。 这时间点…也太巧了吧?盘丝界任务偏偏在他惦记着玥玥的时候开?” 他甩甩头,把这有点自恋的想法压下去: 【总不能是因为我想见玥玥,灵境就给我开个后门吧?这也太扯了。】 “别高兴的太早。” 宁婉君不知道林慕玄在想什么,只是提醒道: “你应该知道,从第2轮任务开始,你的生存会成为大难题吧。” 第40章 本命法器 林慕玄道:“明白,彼阳宗不是傻子,东曦国那么大动静,他们肯定察觉了。那个凡人国度短暂化作了‘灵境’,我这个唯一活下来的外门弟子,想不引人注目都难。” “没错。你仔细看过我给你的资料了吧?关于‘大灵境’和‘小灵境’的区别?” “看了。”林慕玄回忆着资料内容。 大灵境指的彼阳界、盘丝界这样的一界之地。 这样的大灵境,得通过一次次击溃灵境行者,缓慢瓦解地球或是其他大灵境的反抗,才能逐渐入侵彼岸。 而小灵境情况要复杂一些。 “我记得主流小灵境有两种,一种是像‘剑庐’那样的世界碎片漂流撞车,另一种是大灵境和地球交界产生的‘重叠区域’。” “是,相较于攻略结束就消除危险的前者,后者对灵境行者的威胁更大。” 她语气里有止不住的担心。 像是剑庐,攻略完了也就结束了。 但彼阳界已经有彼阳魔宗这样的霸主势力存在。 对方绝对能察觉东曦国曾化作过小灵境。 宁婉君说:“唯一庆幸的是,按你所说,东曦国是彼阳宗主要的几个凡人国度之一,他们不可能为了揪出你,而将整个国度都灭绝。” 林慕玄也有些奇怪道:“按理说,类似彼阳魔宗和盘丝剑宗这样相互厮杀了几千年的势力,都可能为了某个利益放弃斗争,坐下来谈判。 可为何唯独和地球接触,他们会毫不犹豫的发起全面战争?” 宁婉君说:“谁知道呢?山海灵境有太多谜团,这么多年过去,依旧没有多少人了解。” 按理说没有平白无故的恨,很多大灵境历史上甚至从来没有和地球接轨过。 可只要一接触,就像是地球将他们亲妈骨灰扬了一般,见面就是暴走。 有时这种交界地小灵境刚好处于大灵境的荒郊野岭,那些霸主势力甚至可能为了杜绝有灵境行者存活,直接对交界地展开物种大灭绝。 不过林慕玄倒也没那么担心:“放心吧,婉君姐,彼阳宗肯定已经察觉到我的存在,但他们不确定我到底是其他大灵境的探子还是地球人。” 哪怕是在彼阳界,东曦国都属于魔宗掌管的最大的几个凡人国度。 他们疯了都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知道威胁性多大的入侵者,直接将全国人杀光。 而这,就是林慕玄的一线生机。 宁婉君早已知晓,但依旧忧心忡忡。 林慕玄这种生存难度必然会继续S级的情况,她听都没听过。 偏偏这小家伙是真有本事。 无论是出于个人情感还是组织需求,她都不希望林慕玄出事。 …… 时间缓缓流逝,很快就来到了凌晨。 林慕玄早早的彼阳宗弟子的服饰,躺在床上等待任务降临。 不知过了多久,脑海里响起一道提示音。 【灵境地图「彼阳界·黄泉乡」已解锁】 【生存难度:S】 【类型:单人】 【主线任务一:瞒天过海,解除新任外门长老的怀疑】 【主线任务二:攒够两万点宗门积分】 【主线任务三:从外门弟子中脱颖而出】 【备注:东曦国外门管理者魂灯全灭,引起了长老的重视】 【宗门怀疑有盘丝剑宗高手踏入彼阳宗势力范围,派出相关人员查询具体情况】 【如今调查已经展开,你作为东曦国外门最后一位幸存者,注定被重重考察】 林慕玄直呼好家伙。 这阵仗比预想的还热烈啊! 彼阳宗竟把整个东曦国都放进了重点观察名单了。 现在只派个小队,纯粹是还没确定他这个“幸存者”到底是隔壁老王派来的间谍,还是异世界偷渡客。 好在,郝老板早已预判了一切。 在被漩涡吞噬后,他就以最快速度隐遁山林,找了个荒郊野岭无人居住的山神庙住了下来。 “环境是差了点,胜在隐蔽。” 林慕玄环顾四周,蛛网密布,神像斑驳,空气里弥漫着腐朽的木头和尘土的味道。 他打开郝老板安排的空间袋,小心翼翼地从里面拖出一具女尸。 尸体保存得异常完好,面容苍白却无损其生前清丽的轮廓,穿着一身样式古朴、质地非凡的裙装,袖口隐约可见细密的剑形暗纹。 郝老板只说过一句:“这是万剑山的人。别问来历,问就是麻烦。知道得越少,你越安全。” 林慕玄当时就闭嘴了。 趋吉避凶的锦鲤一机灵没反应,那就没必要深究。 “开工!” 他甩开杂念,眼神变得专注。时间紧迫,必须赶在彼阳宗上门前,搞定他的本命法宝! 他盘膝坐下,从空间袋里珍而重之地取出炼制所需的材料:散发着暖意的纯白阳铁,触手冰寒的墨色阴铁,还有一小块闪烁着锐利金芒的金精。 最后,是那张流淌着宝石光辉的【玉剑罗纹纸】。 《阴阳种玉心经》的炼器法门早已烂熟于心。 炼制本命法器,本质上就是一次另类的筑基。 他如今才炼气四层,却要提前完成这至关重要的一步。 林慕玄深吸一口气,双手掐诀。左手离火诀,一团跳跃的、温度惊人的真火凭空浮现,包裹住那块纯白阳铁。 阳铁在真火中渐渐软化、熔融,化作一滩如同液态阳光般耀眼的白金色“水银”。 右手掐阴火诀,幽蓝色的冷焰升腾,将那墨色阴铁缓缓灼烧,最终变成一滩仿佛能吞噬光线的粘稠“墨汁”。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灵力与心神。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后背。 若非【转轮之术】带来的浑厚灵力储备和超强恢复力,他此刻早已力竭倒地。 整整一个下午,他都维持着这冰火两重天的状态。 当阳铁与阴铁熔炼到极致,在玉匣中缓缓交融,形成一幅不断旋转、首尾相衔的黑白太极图时,林慕玄知道,时机到了! 他猛地咬破舌尖,一股带着心头精元的热血喷向早已准备好的【玉剑罗纹纸】。 血珠尚未落下,便被那神奇的纸张瞬间吸收殆尽,纸面上流光更盛,一股血脉相连的奇异感觉在他心中萌生。 紧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取出那块锐气逼人的金精,张口喷出自己所能驾驭的最高温灵火。 金精在烈焰中迅速融化,化作一汪金色的熔液,精准地滴入玉匣中那旋转的黑白太极图里。 “就是现在!” 第41章 从将师姐炼成剑胎开始 林慕玄低喝一声,一掌重重拍在自己胸口膻中穴。 剧痛传来,一道凝练如实质、散发着凌厉剑意与生命气息的猩红“血剑胎”,被他硬生生从体内逼出! “去!” 他引导那血剑胎化作一道红光,瞬间没入【玉剑罗纹纸】。 “铮——!!!” 一道剑鸣如龙吟贯耳,匣中传来金铁交鸣之声。 那铁水违反重力一般涌向承载了剑胎的玉剑罗纹纸。 林慕玄闷哼一声,感觉丹田像是被瞬间抽空,剧痛伴随着极致的虚弱感如潮水般袭来。 他早有准备,一把抓出身上所有的灵石,不管不顾地疯狂汲取其中精纯的灵力,填补那仿佛无底洞般的消耗。 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碎裂。 炼制本命法宝,本应有师长护法,步步为营。 但林慕玄没这个条件,也没这个时间。 他只能赌! 赌郝老板的眼光。 赌他的锦鲤好运能在关键时刻稳一手。 “锦鲤之力!给我顶住啊!” 他在心中默念,将一切交给本能。 灵力如开闸洪水般倾泻,身体像被掏空又强行塞满,循环往复,痛苦不堪。 就在他感觉意识开始模糊,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个熟悉又清冷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意识深处响起: 【时机到了】 林慕玄一愣。 那是师姐的声音。 林慕玄精神猛地一振,几乎是本能地,再次狠狠咬破舌尖,将最后一口饱含精元的心头血,喷向那剑匣。 金铁交鸣之声骤停,林慕玄眼前一黑,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瞥,他看到两把三尺三寸长的奇异法剑凌空而立。 阴剑纹路幽深如夜。 阳剑脉络炽若熔金。 一股血肉相连、如臂使指的奇异感觉涌上心头,仿佛凭空多出了两只能随心所欲操控的“手”。 “成了…吗?”这个念头刚闪过,无边的黑暗便彻底吞噬了他。 两把新生的法剑,一阴一阳,如同最忠诚的侍卫,在他身前缓缓盘旋,守护着主人陷入深沉的昏迷。 然而,就在林慕玄意识沉沦的最深处,一片他无法感知的混沌识海空间里,异变陡生! “吼——!!!” 一声充满了无尽怨毒、愤怒与不甘的嘶吼,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咆哮,猛然炸响! 一道近乎虚幻的无头尸体缓缓浮现。 若是林慕玄能看到这一幕,竟然会发现那尸体神似三头尸。 他原以为随着11次复活而被消磨了的龙头铡意向,在即将被彻底炼化之时,终于发出了最后的反抗。 刚刚诞生的两把剑器在怨念冲击下,一时间竟有崩解的趋势。 然而,黑暗之中传来一阵叹息。 “不能安静一些吗?” 三头尸虚影缓缓转身,看向意识海的黑暗深处。 金铁交鸣声中,一名女子缓缓走来。 “残缺…灵魂…为何…要…救…你的…死敌?” 三头尸发出困惑的声音。 黑暗中,一道窈窕的身影缓缓走出。黑发如瀑,垂落腰间,面容妖冶绝伦,眉心一点朱砂痣红得刺眼。 正是安妙歌的残魂。 人世间再难找到第二个比安妙歌更像妖女的人。 然而就是这样妖娆的化身,却露出了很平静的笑容。 像是个孩子,带着与面容毫无关联的纯洁。 “没有哪个人一出生就希望自己能变成坏种,我觉得师姐也是……”女子笑的很轻,“你能想象这是一个倾尽家资想加入魔门的人该说出的话吗?” 三头尸没说话。 安妙歌轻轻叹了一口气:“这家伙可能还没意识到,这句话暴露了他灵境行者的身份吧,我本想毫不犹豫的杀了他,可谁能想到,这世界竟真有这样的傻瓜,将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拿出来和我分享,那时候我就知道,我有点心动了。” 三头尸身上浮现出纯粹的阴阳剑意,锁定了安妙歌。 它从那女人魂影上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虽然不理解,但抹杀便是! 然而,就在那污秽剑意即将爆发的瞬间,安妙歌眼中那丝纯真悲伤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洞悉一切的冰冷。 “爱在我心中占据的比例很小,我知道他是异性恋的救世主,除了爱上他没别的选择,可我身处魔门。” “妖女不可心动,心动要付出代价,而我仅有的贡品便是我自己。” 安妙歌轻轻抚摸着自己胸口。 她不想成为贡品。 所以再来一次,她依旧会对林慕玄出手。 一声轻响,如同裂帛。 三头尸残念凝聚的那道污秽阴阳剑意,竟毫无征兆地自行瓦解、崩散。 回过神来,它已跪在地上。 整个身体从中间被一道无声无息、快得超越思维的纯粹阴之剑意,干净利落地劈成了两半。 最后的反抗,至此烟消云散。 沉沉睡去的林慕玄,迷迷糊糊地嘟哝说:“师姐……” 黑暗之中,只留下一阵叹息。 “明知道结果,可为什么最后还是走到这一步了呢?” 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或许,从她临死前选择被炼成剑胎开始,就注定了结局吧。 “真是可笑又可怜啊,安妙歌。” 那声音再没出现,只有那阴剑与阳剑在默默盘旋。 剑身流转的光华,时而如同最忠诚的武士守护着君王,时而又温柔得像爱人轻轻拂过的手。 【叮,你已炼制本命法宝「阴阳斩运剑」】 【双生法剑:匠心独具的可成长本命法器,具备「阴」「阳」「斩」「运」「剑」五重禁制】 ·阴禁 命中后冻结神魂,凝滞法力运转 ·阳禁 破防时引燃气血,灼烧三息不灭 ·斩禁(受限) 燃烧气血与灵力,制造一次裂颅 ·运禁(待解锁) 可无视气运加持,打出灭运一击 ·剑禁(待解锁) 双剑碰撞激发阴阳泯灭之力 …… 林慕玄睁开眼时已经天已经快亮了。 浑身酸痛的他一醒来,就感觉身体一阵天旋地转。 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被一道金绳捆在神像上。 再低头一看,便见到一双冷漠而疯狂的赤金眼眸。 只见他身披紫色血纹法袍,须发如赤焰倒竖,肌肉虬结的手臂上缠绕着锁链,盯着林慕玄冷笑道: “好好一个外门,竟只留下了一个还没入门的独苗,好啊,真是好样的啊!” 以林慕玄的聪慧,自然看出眼下情况不利。 对方显然不是将人命放在心上的家伙。 于是他做出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长老,弟子要举报!” 第42章 只手遮天(求月票) “举报?你举报什么?” 中年男子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午后的倦意,但那双眼睛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深潭。 林慕玄喉咙一紧,未及出声,对方只是随意地抬了抬手。 世界,就在那一挥之间,轰然倾覆。 无形的巨力攫住了林慕玄,将他猛地向后拖拽。 不是空间的移动,而是时间本身在倒流! 他像被卷入一场狂暴的逆时漩涡,视野疯狂闪烁、撕裂。 破败的山神庙在眼前急速退去,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抹掉。 更令人心悸的是,笼罩四野的晨曦,那本该是黎明时分的景色,竟在他倒退的身影里飞速褪色! 黎明消融,暗夜乍现,随即又沉入更深的黄昏,紧接着是正午刺目的烈阳…… 时间的光谱在他身侧飞旋、倒退,快得令人作呕。 林慕玄只觉得灵魂都要被这荒诞的逆流扯出躯壳。 当那令人窒息的眩晕感终于停止,他踉跄一步,脚下是坚实的青石板路。 硝烟的气息猛地呛入鼻腔。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山野孤庙,而是繁华都城的一角,或者说,是繁华都城被撕碎、焚毁后留下的狰狞伤疤。 断壁残垣,焦黑的梁木兀自冒着青烟,熟悉的别院已成一片冒着热气的废墟。 东曦国此前用来测评外门弟子的驻地废墟,就这样撞入他的视野。 荒谬绝伦。 林慕玄僵在原地,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这不是挪移空间,这是将整个东曦国的时间,如同倒放胶卷一般,硬生生地扳回了过去的某个节点!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比冬夜的寒风更刺骨。 他引以为傲的底牌,那来自“十二花神”。 复活和时间倒流,放在任何一个修仙小说里,都应该是近乎无解的底牌。 可现在,时间在这位长老轻描淡写的一挥手面前,简直像孩童笨拙的把戏。 这他妈只是个新来的外门长老?! 巨大的不安全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全身,勒得他几乎窒息。 系统面板上关于“外门长老”的冰冷描述,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唉……” 一声轻叹,带着点尘埃落定后的惋惜,打破了废墟的沉寂。 那中年男子屈指一弹,林慕玄的空间囊就飞入他手中,一具失去生机的女尸凭空出现,悬浮在焦土之上。 他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那苍白的面容,眉宇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游龙宗的龙女竟真是陨落于此?”他喃喃自语,指尖微动。 林慕玄只觉得腰间一轻,他那刚炼制出的本命双剑,已无声无息地落入了对方宽大的袍袖之中。 剑胚上流转的微光,在对方指尖的触碰下,似乎也瑟缩了一下。 “擎天长老!您怎亲临此地?” 一个苍老的声音带着急促的喘息由远及近,另一位老者匆匆赶来,脸上满是惊愕。 名为“擎天”的中年人微微抬眼,赤色的短须下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废墟的余烬: “没办法,谁让我嗅到了‘四圣之灵’那熟悉又讨厌的味道?” 匆匆赶来的老人瞳孔猛地一缩:“四圣之灵?!那至宝不是早被万剑山那群剑疯子夺去,炼制成化魔剑灵多年了吗?” “世事就是这般讽刺。”擎天轻笑一声,目光似无意般扫过僵立一旁的林慕玄,仿佛在看一件有趣的物品。 “虽说并非嫡系,但也算是万剑山精心培养的持剑人,现在竟折在了你们外门一个小家伙手里。” 他掐指一算,又道: “不止啊,这本命剑里藏着《极寒剑经》和《阴阳种玉心经》的真意苗头,有意思,外门这次派出的弟子,有谁修了《极寒剑经》?” 老人拱手道:“应是外门弟子安妙歌,她先前修了《极寒剑经》,却无再进一步的资源,约于一年前兑换了《合欢心经》。” 擎天意味深长道:“看样子你们这弟子手段非凡啊,颇有我宗之姿,也罢,那弟子无能,被这未入门的小鬼阴死,一身修为也没浪费,便宜了人才。” 这一刻,林慕玄哪还能不知道,后边赶来的老者才是外门长老。 这擎天长老,分明是被阴阳斩运剑给吸引来的。 老者扫了一眼,狐疑道:“这女子身负龙血,应该是前些年投降万剑山的南河龙宫门人吧?” 擎天语气带着一丝玩味: “盘丝剑宗和我们彼阳宗千年血战,彼此都损失不小,可化龙仙宗和万剑山那边更不太平,有余你这几年闭关,不晓得那南河小界天已经被捅穿了。” 老者错愕:“那这龙女该不会是……” “正是南河老龙最宠的那个小女儿,怕被化龙仙宗追责,抽筋扒皮,就叛逃万剑山了。” “难怪。”老者恍然。 擎天目光再次落回林慕玄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魂魄深处,看清他体内奔流的每一缕气息。 他眯了眯眼说:“这小子身上,有《踏雪游龙》的痕迹。呵,南河那条老泥鳅,活得太久,养了一窝酒囊饭袋的龙子龙孙!要不是仗着他那点祖传血脉,连个小小的南河龙宫都看不住!被万剑山打得抱头鼠窜,活该!” 他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南河小界天失守,就算日后夺回,也必定要有人头落地来平息仙宗怒火。 那小母龙带着化龙仙宗的传承投靠万剑山,不过是找个暂时的避风塘。她也不想想,万剑山自己锅里都没几粒米,能分给她这丧家之犬? 若非四圣之灵被万剑山以秘法逆转魔化,其传承早已是剧毒,嘿,若非如此,怎能便宜了这个蠢货。” 擎天指着死去的女子,嘴角的嘲讽更浓: “如今盘丝剑宗那群妖精也和万剑山勾搭上了,想跟我们掰掰手腕。这蠢货就被当成第一批炮灰,丢到前线送死。结果倒好。” 他再次看向林慕玄,眼神复杂。 外门长老陪笑道:“……撞上咱们这位‘好弟子’,一不留神,就被吃得骨头都不剩。一身‘踏雪游龙’的根基,全成了这小子的养分。只是不知这队人里还藏着什么宝贝,竟引得化龙仙宗的老怪物不惜代价,跨界捞人? 第43章 回天之法与四圣之灵(求月票) 擎天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回天之法,能逆转这小灵境的时间,却改不了化神之上的定数,可惜了。” 外门长老何有余恭敬行礼:“有劳擎天长老出手,省却无数麻烦。” 擎天冷哼一声:“若非‘四圣之灵’的气息惊动我,这趟浑水,我也懒得蹚。”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慕玄身上,带着一丝审视。 那外门长老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眼中也多了几分奇异的亮光,像是发现了蒙尘的金子: “此子先前倾尽家财也要拜入我彼阳宗门下,果然是个狠角色!这‘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手段,够狠,够绝!好!好苗子!” 擎天不置可否,只是深深看了林慕玄一眼。 “他应是没问题。”他将空间囊和本命剑甩回林慕玄手中。 下一刻,擎天一步踏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他的人影就像滴入水中的墨迹,瞬间淡化。 只留下林慕玄一个人,站在焦黑的断壁残垣之间。 额角一滴冷汗,悄然滑落脸颊,啪嗒一声落入碎石之中。 与此同时,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 【主线任务一:瞒天过海,解除新任外门长老的怀疑(已完成)】 …… 被外门长老带回门内,林慕玄才明白,打从一开始,他准备的解释就是无用的。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郝老板说他不需要准备什么的原因。 什么都不知晓,反而不容易露马脚。 他也从外门长老那里知晓擎天的身份。 彼阳宗九幽峰主,【擎天客】。 “地位等同化神,手段通天彻地。” 这是何长老的原话。 至于四圣之灵,是千年前彼阳宗与万剑山灵境接轨后遗失的至宝。 他那柄本命法宝【阴阳斩运剑】上萦绕的气息,原来与那遗失的圣灵同根同源。 再联想到擎天客口中那由四圣之灵转化而成的“化魔剑灵”,答案呼之欲出了。 化魔剑灵是什么? 他林慕玄身上,与万剑山扯得上关系的,只有一样东西。 【龙头铡】真意。 那缕曾被他视为奇遇,最终融入阴阳斩运剑,铸成【斩】、【剑】两大禁制的霸道真意。 但龙头铡真意,绝非四圣之灵本身 因为擎天客捕捉到的仅仅是“同根同源的气息”,而非圣灵本体。 这微妙的差别,在林慕玄心头划过一道冰冷的闪电。 三头尸。 怨笔。 以及那个曾经支配过玄阴老魔的古老剑灵。 既然前者不是,那只能是后两者。 万万没想到,本以为剑庐里的秘密已伴随着怨笔和剑灵的消散而难以知晓,现在却在彼阳宗内峰回路转。 锦鲤之力还在输出! “那女尸,你自己留着。擎天长老说了,是你的‘奖励’。” 外门长老丢下这句话,身形一晃,便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留下林慕玄对着那句冰冷的话语微微发愣。 奖励? 魔门……呵,不愧是魔门。 连尸体都是可物尽其用的资源。 也是,炼化骨血皮囊,萃取龙髓精华,甚至不介意那彻骨的冰冷,这具姣好的身躯还能有“别的用途”。 对一个挣扎在炼气期的魔门外门弟子而言,这确实是一份“实用”的“厚礼”。 林慕玄自认绝非悲天悯人的圣徒。 但他依旧不介意让这具尸体尘归尘,土归土。 他还不至于缺这敲骨吸髓的资源。 可下一刻,头皮猛地一炸,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天灵盖,直抵灵魂深处。 锦鲤一激灵!毫无预兆地发动了! 林慕玄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冷汗几乎要浸透内衫。 危险的警铃在每一个细胞里疯狂尖啸。 是什么?谁?暗处有冰冷的杀机锁定了自己?还是仅仅因为想要丢弃这具尸体?! 他几乎是本能地掐灭了“丢弃”的念头。 如同退潮,那股令人窒息的不安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林慕玄站在原地,目光沉凝地落在龙女那失去所有生机的苍白面庞上。 冰凉的空气里,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异常清晰。 原来如此。 S级的生存难度,根源固然在那三个如悬顶之剑的任务。 但郝老板费尽周折弄来这具龙女尸体,恐怕早就算准了他会面临彼阳宗的盘查。 擎天客透露的信息印证了这点:这龙女出身化龙仙宗,根正苗红的嫡系。 这完美解释了他林慕玄身上为何会有《踏雪游龙》法,这本该是化龙仙宗的不传之秘。 而龙女叛逃的终点,万剑山,恰恰与他本命剑力量来源的剑庐息息相关。 郝老板是否真的洞悉了这背后各方势力如蛛网般复杂的博弈? 或许不必。 他只需要彼阳宗那些高高在上的巨头们“自以为”洞悉了就够了。 用一个更大的、更扑朔迷离的问题,去掩盖那个真正致命的问题。 高明。 但这层层叠叠的“巧合”之下,并非无懈可击。 郝老板再算无遗策,恐怕也料不到擎天客这尊巨擘会亲自降临,更料不到对方那双眼睛,竟能一眼看穿他本命法宝深处那缕龙头铡真意的“根脚”。 “恰好”龙女得不到万剑山信任。 “恰好”她只获得了被污染、被诅咒的化魔剑灵传承。 “恰好”他林慕玄的本命剑融合了与之同源的【龙头铡】真意。 而最致命的“恰好”是,擎天客感应到了那稀薄却无法磨灭的四圣之灵气息,瞬间杀到。 但凡没这具龙女尸体,他必然暴露在擎天客目光中。 比起外门长老,这位巨头才是真正无法逾越的天堑。 然而,正是这无数个看似脆弱的“恰好”,如多米诺骨牌般层层倒下,最终在魔门巨头那审视一切的目光下,为他林慕玄推开了一线生机。 外门长老信不信?无关紧要。 只要擎天客认为他不是灵境行者,就够了。 这便是任务一完成的真相。 是无数偶然碰撞,最终堆砌出的、惊险万分的必然。 林慕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不愧是我。 那么,如何让这摇摇欲坠的“必然”永不坍塌? 答案清晰可见。 这套逻辑里最脆弱、最可能被撬动的那块基石,就是眼前这具冰冷的龙女尸体。 它来自谁的手?如何跨越千山万水、重重阻碍落到郝老板手中?又如何在彼阳宗巨头眼中天衣无缝? 锦鲤一激灵告诉他,不能赌。 贸然丢掉,他要出事。 念及此,他马上起身前往藏书阁。 第44章 后天剑体与功法异变(求追读) “长老,外门弟子林慕玄,求取入门功法。” 藏书阁内光线昏暗,弥漫着陈旧纸张和尘埃混合的气息。 柜台后,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叟缓缓抬起头,浑浊的眼珠像蒙尘的玻璃球,漠然地扫过来。 “牌子。”对方声音干涩道。 林慕玄递上弟子牌。 老叟指尖一点,牌上微光闪烁。 “一次功法,一次道术,一百入门积分。” 老头背书一样,毫无波澜,仿佛在说“包子一个,咸菜一碟,一文钱”。 “谢长老指点。”林慕玄拱手,动作间,一小块色泽幽暗、触手冰寒的阴铁悄无声息地滑落在柜台上。 老叟枯瘦如鹰爪的手快如闪电地拂过,阴铁瞬间消失。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 “呵,年年都有你们这样的小崽子,东西,老夫收了。指点?没有。” 意思很直白:收礼是规矩,帮忙是妄想。 林慕玄脸上半点被拒绝的尴尬都没有,反而露出一个平静的笑容: “不敢劳烦您老。小玩意儿不值一提。” “嘿,好一个‘不值一提’!”老头怪笑一声。 要知道,在外门那群为了半块灵石都能打出狗脑子的小魔头眼里,这块阴铁够引发一场并不正义的群殴了。 魔宗嘛,卷生卷死是常态。 老头心里嘀咕:眼前这小年轻,是真有后台硬得能当盾牌使,还是纯粹傻大胆、嫌命长? 他当然不知道,林慕玄回琼省时,随手送师兄师姐们的阴铁阳铁,块头都比这个大好几圈。 之前去剑庐“进货”,让二师兄帮忙提纯后丢给管理局仓库的那些边角料,据说够总局未来四五年造高端装备了。 阴铁? 在他林慕玄的资源库里,大概属于垫桌脚都嫌硌手的那一档。 林慕玄不再废话,转身扎进书海。 林慕玄不再多言,转身步入藏书阁。 目标明确,他要找一门能祭炼、能发挥本命剑凶威的功法。 很快,《赤血剑体》这功法映入眼帘。 辅助功法,源自万剑山,以剑器反哺淬炼体魄的邪异法门。 剑器越凶,剑意越厉,淬炼出的体魄便越强横。 接着,道术区。 一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古旧册子吸引了他。 《剥鳞化刃咒》。 诅咒类剑道邪法。以生灵骨、血、鳞、甲为祭,炼入剑身,生成如跗骨之蛆的剑之诅咒。 主打一个“吃得越多,诅咒越凶”,一剑下去,直接给对方叠个败血诅咒,尊享PLUS版月事大礼包。 林慕玄的脑海中瞬间闪过玄阴老魔那万魂嘶嚎的魔幡。 —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都是拿人材当燃料。 只不过,他林慕玄手头现成的“燃料”,是那具冷冰冰、邦邦硬的龙女遗体。 但他这么干的核心诉求是什么? 无非简单粗暴的处理掉龙女。 登记完毕,回到外门分配的、简陋得如同囚室的茅屋。 林慕玄取出那具保存完好、却再无一丝生气的龙女尸身,走到屋后一片开得正盛花丛旁。蹲下身,小心翼翼地取下龙女一缕失去光泽的青丝。 指尖灵力微吐,挖开一小块松软的泥土,将那缕青丝郑重地埋下。 他双手合十,闭上眼。 “睡吧,愿你在死后的世界长眠。” 他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 起身,指尖幽光流转,《剥鳞化刃咒》的法诀带着阴冷的气息被打入悬浮在空中的阴阳斩运剑。 嗡! 阳剑发出一声细微的、近乎抗拒的轻鸣,剑尖微微偏离尸体,传递来一种模糊的“不喜”情绪,仿佛在嫌弃这份“食材”不够纯粹。 林慕玄嘴角微不可查地抽了一下。 好家伙,他的剑,还是个挑食的主儿。 幸好,阴剑没这毛病。 它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无声无息地、精准地刺入龙女早已冰冷的胸膛! 噗。 没有想象中的血肉飞溅。 阴剑刺入的刹那,一层粘稠如血的红光瞬间自剑身蔓延开来,将龙女整个包裹。 那红光蠕动着,贪婪地吮吸着,如同活物。 冰冷苍白的肌肤、流淌着最后一丝龙族力量的血液、坚韧的骨骼……都在那诡异的红光中,无声无息地消融、瓦解。 林慕玄静静地看着,直到红光敛去,龙女曾经存在过的痕迹彻底消失。 他长长吐了一口气,仿佛要将那萦绕的不适感一同排出体外。 回到茅屋,盘膝坐下。运转功法,准备迎接修为的跌落与新生。 就在阴剑彻底吞噬龙女、那缕精纯龙气融入剑体的瞬间,林慕玄清晰地感受到,手中的阴阳斩运剑,骤然传来一股难以遏制的、近乎贪婪的“饥渴”。 它像个刚尝过了个中滋味的小娇妻,浅尝即止后发现事情结束了,瞬间将凶巴巴的目光看向了它的主人。 不够,还想要更多! 林慕玄暗道不愧是魔门功法炼出的本命剑,现在还馋上他一身修为了。 然而他眉头一挑。 我有一个点子.jpg 既然《踏雪游龙》法注定要取代那被采补掏空的《阴阳种玉心经》,这一身虚浮的修为必然滑落炼气中期,那他为何不干脆彻底舍弃这豆腐渣,全填了阴剑,让赤血剑体的效果发挥到最大? 念头通达,说干就干! 他彻底放开了对阴阳斩运剑的压制,甚至主动当起了搬运工,把丹田气海里那些不咋地的灵力,像开闸泄洪般往本命剑里灌。 修为付诸东流,气海迅速干涸,境界如同崩塌的沙塔,一层层跌落。 炼气四层…三层…二层…一层……最终,彻底归零。 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瞬间席卷全身,仿佛抽走了所有的筋骨。 与之相对的,是悬浮于膝上的阴阳斩运剑。 吞噬了主人的全部修为,又融合了龙女残存的精华。 如今本命剑散发出的气息比之前更凶厉。 《赤血剑体》的法诀在心头流淌。 林慕玄知道,这门邪异的辅助功法,正常需要筑基修士以法器为引,才能开始血祭法宝,纳入体内淬炼。 他此刻修为尽废,形同凡人,按理说更是痴人说梦。 可他是异类。 是炼气就有了本命剑的异类。 他沉下心神,运转《赤血剑体》的基础法门。 嗡——! 阴阳斩运剑骤然发出一声高亢的剑鸣!不再是饥渴,而是一种狂暴的、近乎失控的凶戾! 好像一头凶兽解开了枷锁,无数剑气猛地冲入林慕玄的掌心,顺着他的手臂经脉,狂暴地涌入他干涸的四肢百骸! “呃啊——!” 林慕玄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赤血剑体》模拟的剑体,终究是“假持”的外力,是披在身上的荆棘铠甲,远非真正体修那千锤百炼的金刚之躯。 这也是它为何只是辅助功法。 然而,就在这剧痛涌入时,他意识深处,那沉寂的系统面板上,一个他几乎没在意过的天赋,悄无声息的迸发刺目光华。 【后天剑体】! 那闪烁着紫色光辉的天赋,亮了。 第45章 当魔修的心都脏(求追读) 【后天剑体】 那是在承受了剑庐灵境双生剑影剑气并活下来后,才有概率获得的天赋。 剑庐通关后,灵境主导权由管理局接手。 据天池说,未来这里会成为培养顶尖剑修的完美试炼场合。 真是讽刺。 从剑池双生剑影,无不昭示着此地辉煌的过往。 这里绝对是万剑山非常珍贵的秘境之一。 只是因为三头尸的存在,这辉煌的秘境沦为了臭名昭著的乱葬岗。 后天剑体是个好东西,紫色品质的剑体更是可遇而不可求。 可惜,落在林慕玄手里,却无用武之地。 他本以为至少得等他在彼阳宗修行踏上正轨,才有用武之地。 可这念头直到此刻荡然无存。 《赤血剑体》的功法运转起来,那从本命剑上丝丝缕缕转化出的剑气,开始在他血肉深处蠕动。 不是痛苦,而是一种近乎战栗的舒爽。 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在尖叫,在欢呼,在贪婪地吮吸着这致命的能量。 每一个细胞都仿佛久旱的沙漠迎来了甘霖,灼热而凛冽的洪流冲刷着四肢百骸。 《赤血剑体》记载,剑气盈体,锋芒自生,当化剑罡为法衣,则攻防一体,万法难侵。 然而,那丝丝缕缕的剑气并未在他体表凝聚成任何有形有质的法衣。 它们像是找到了归巢的倦鸟,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血肉、骨骼。 那种深入骨髓的、令人几乎要呻吟出声的满足感,瞬间淹没了所有预想。 林慕玄忽然意识到,《赤血剑体》在他身上发生了异变。 不! 不对! 这种生命好像被补完的感觉,太过纯粹和霸道,简直就像是直指生命本质。 他无比确信,《赤血剑体》这本该是剑修辅助淬炼剑气的偏门功法,在“后天剑体”的催化下,彻底撕下了伪装,露出了它狰狞而纯粹的本来面目。 这是一门货真价实、以剑气为锤砧,千锤百炼血肉筋骨的体修功法! 魔改?青春版? 都他妈是狗屁! 没有先天或后天剑体这“根”,强行修炼,剑气不过是无根浮萍,最终只能溢出体表形成一层保护壳。 这便是【法衣】的真相。 可一旦有了这“根”,它便立刻凶相毕露,肉体化作贪婪的饕餮,欲以万千剑气撬开人体秘藏,打造绝世凶器。 林慕玄扯了扯嘴角,一时有些想笑。 但再仔细想想,便理所当然的接受了这一点。 锦鲤是这样的。 巧合的在剑池里就以剑胎汲取了干将莫邪的阴阳剑意,补全了阴阳种玉心经的缺陷。 巧合的以干将莫邪传说演化出的双生剑影的剑气,铸造了自己的后天剑体。 巧合的得到了与干将莫邪同出一源的三头尸真意。 又巧合的得到了能将其融入本命剑中的诸多材料。 最后巧合的得到了最能将自己诸多底蕴转化成战力的功法。 嗯。 毕竟是锦鲤。 只是现在林慕玄一时有些疑惑。 就他现在的一身力量,除了本命剑,谁会相信他是彼阳宗弟子。 怕是寻常万剑山弟子都没他根正苗红。 “也不知要多久,才能把这‘赤血剑体’彻底喂饱……” 他闭上眼,将所有杂念驱逐,意识沉入那片正在被无形剑气反复锻打、仿佛要发出金属嗡鸣的血肉世界。 锻体,才刚刚开始。 与此同时。 外门传功殿深处。 外门长老何有余枯瘦的手指缓缓从一面巨大的、表面如同凝固血浆的镜子上移开。 镜面里,刚刚映照出的景象已然淡去,只留下一片暗沉的红光. 他捋了捋稀疏的山羊胡,浑浊的老眼里看不出情绪,只有低沉的呢喃在空旷的传功殿内回荡。 “有擎天那老怪物亲自作保,老夫自然信得过。不过嘛,规矩就是规矩,该走的流程,一步也不能少。” 他干瘪的嘴角扯出一个冷漠的笑容: “现在看来,这小子不是‘那边’来的‘行者’,这事板上钉钉了。” 若是林慕玄能听到这番话,大概会啐一口,骂一句“当魔修的,心都脏”。 彼阳宗,早已不是第一次和那些来自“绝地天通”之地的灵境行者打交道了。 关于彼阳宗的情报少得可怜,并非他们隐匿得多好,而是因为所有踏入彼阳界的灵境行者,无一例外,都被永远地留在了这片土地。 靠的,便是这【旁证之证】的流程。 擎天前来佐证林慕玄身份没问题,这个看似洗刷嫌疑的流程,本身就是一个精心编织、用以坑杀灵境行者的致命陷阱。 像彼阳宗这样的庞然大物,对于自身疆域内小灵境的诞生,有着近乎本能的感应。 在何有余他们口中,行者的任务有着另一个更贴切也更残酷的别称—— 【死劫】。 人劫、地劫、天劫……劫难的形式多种多样。 而彼阳宗,最擅长的便是主动制造“人劫”。 何有余,便是这“人劫”本身。 二十多年前,东曦国也曾短暂地化为小灵境。 那时的何有余,便是奉了上头密令前去调查。 就是让灵境行者的人劫,变成是他本身。 而他并不承担任何调查工作。 排除嫌疑的工作,由后续赶来的长老完成。 就算这次来的不是那位尊贵的擎天客,也会是其他长老。 而后至的长老无论调查出什么,只会告诉她一句话: “这些人没有问题。” 何有余要做的,仅仅是“先相信”。 是的。 早已摸清灵境任务规律的彼阳宗,玩了一手偷天换日的把戏,用“信任”来欺瞒天道规则,诱捕那些来自异域的行者。 那些来自“绝地天通”之地的访客,在嫌疑未清时,自然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可一旦通过了那看似严苛的“旁证之证”,被宣告“清白”呢? 巨大的狂喜之下,紧绷的弦骤然松弛,十个人里有九个半都会露出致命的破绽! 再辅以这监控外门区域、洞察秋毫的“血镜之术”,那些细微的、不合常理的举止,便如同黑夜中的萤火,清晰可见。 至今为止有多少行者在任务完成的刹那,前功尽弃,身死道消? 何有余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计数。 答案是…… 两界接轨一百一十四次。 彼阳宗,赢了每一次。 若是彼岸强大,便主动切割小灵境。 反之,则是反向渗透。 截止至今,已有千余名精心炮制的“种子”被送入那片土地。 而灵境行者存活记录…… 极大概率是零。 现在看来,这个冰冷而完美的“零”,还将继续延续下去。 “莫非这次真是化龙仙宗派来的探子?” 何有余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 “罢了,若真是化龙仙宗的崽子,反倒不足为虑了。” 他大手一挥,血镜暗淡下去,缓缓阖上眼皮,如同老僧入定。 对林慕玄的监控等级,可以暂时下调了。 血镜之术不可能一直维持,他也有自己要做的事。 昏暗之中,擎天客缓缓走出: “都说那武墓小界天里有大鹏金翅明王的一滴血,可如今已过了何止千年万年,也未曾寻找踪迹,为何偏偏在此时重开?” 何有余心黑,自是怀疑其中有蹊跷,但他只是说:“大人,如今五界之争在即,不可轻待。” 擎天客没说话,风吹动烛火,倒映在他眼眸中。 会是你吗? 傩。 第46章 彼阳宗自有风情在此 话分两头。 当林慕玄被无形剑气反复捶打,拖着快散架了的身躯准备在小破屋休息时,一股寒意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他猛地推开门,动作快如闪电,一把揪住那个正背对着他的身影的后颈衣领,粗暴地将人拖进屋内,反手关上大门。 “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林慕玄瞪大眼睛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林月婵!你不要命了跑外门来找死?!要死找个我见不到的地方死。” 来人正是盘丝剑宗那位娇俏的小师妹。 林慕玄千算万算,也万万没料到这位姑奶奶的胆子能肥到这种地步,竟敢孤身潜入彼阳魔宗的外门。 林月婵被他拎着后颈,却丝毫不见惊慌,只是扭过头,一双清澈的眸子上下扫视着他,带着一种审视和……好奇? 她撇撇嘴,声音清脆:“我还以为你早被哪个老魔头抽筋扒皮了呢。现在看来活得好好的。”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那散开的长袍上。 这肌肉,这线条…… 嘶! 非礼勿视。 她不自然的撇过头:“你过得比我想象中要精神不少。” 林慕玄简直要被她的理直气壮气笑了: “就为了这事?!你冒这么大风险潜进来找我?!” “那不然呢?”林月婵眨眨眼,一脸无辜。 “林月婵小姐!”林慕玄压低了声音,几乎是咬牙切齿,“劳驾您仔细想想!我是谁?我是彼阳宗的魔崽子!这里是哪儿?是彼阳宗外门!你一个盘丝剑宗的弟子,跑到魔窟里来遛弯?” “拉倒吧你。”林月婵轻轻一挣,摆脱了他的钳制,顺手还理了理被他弄皱的衣领,动作带着点少女的娇憨,“我不知道你是怎么瞒过那些老魔头的眼睛的。但我观察你很久。” 她竖起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林慕玄眼前晃了晃。 “整整一年了。我知道,你和他们不太一样。” 林慕玄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毫无惧色的俏脸,表情复杂得难以形容: “林月婵小姐,我必须提醒您,偷窥他人隐私,可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美德。” “哼!”林月婵轻哼一声,下巴微微扬起,像只骄傲的小孔雀,“那叫‘监督潜在魔头的日常言行’,防患于未然,懂吗?” “哦?那现在呢?”林慕玄抱起双臂,身体微微前倾,“监督了一年,结论是?我是好人还是魔头?” “我觉得你算不上那种绝对的好人。”林月婵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闪避,一字一句地说,“但你也不是魔头。” “那你这行为……”林慕玄拖长了语调,眼神带着促狭,“不就坐实了是纯粹的偷窥吗?” “可我不监督,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好人?”林月婵立刻反驳。 眼看着对话即将滑入“我来了”“你不该来”“可我还是来了”的死循环漩涡,林慕玄果断地竖起手掌,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 跟这丫头较真,只会把自己气死。 剑修这脑子是一点转不过弯来啊。 “所以,”他深吸一口气,“你冒着被巡逻队发现、被长老神识扫描到的危险,跑到这鬼地方来找我,是想干什么?” 林月婵脸上的轻松和狡黠瞬间消失了。 她站直了身体,月光从破窗的缝隙漏进来,照亮了她半边脸颊。 “你应该感谢我。”她看着林慕玄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因为如果我今天不来,你很快就要死了。” 林慕玄怔住了。 窗外带着湿冷露气的风,刮过他耳廓,有点痒。 他下意识想抬手去揉,有些干涩道:“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林月婵的声音比他更冷,“彼阳宗外门为什么突然塞进这么多人?你真觉得是宗门大发慈悲,广开仙门了?” “……” 此事他也想过。 凡人想修仙的不计其数,按理说“你不被修炼有的是人修炼”才是正理,哪怕是东曦国的皇亲国戚们也不该这么畏惧。 “盘丝剑宗,”她吐出这四个字,“我们和你们开战很久了,血流了几百年,越流越多。你猜猜看,五年前,比你早一批踏进彼阳宗山门的那群‘师兄’,如今还剩几个?” 林慕玄喉结滚动了一下。 没说话,只是嘴角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像是听见了什么荒唐的笑话,又像是某种更深的、难以言喻的自嘲。 早在第一次踏入那个光怪陆离的灵境时,系统就敲过警钟说,彼阳宗外门,这些年一直在膨胀,像一个被不断吹大的、危险的气球。 只是这“严峻”二字,究竟染了多少血,刻了多少亡魂的名字?他并无切肤之痛。 但他其实没那么担心。 只要不是概率为0,锦鲤都会想尽办法将一切扭转成他所期望的样子。 “我猜不多吧。”他终于开口,语调平缓得没有一丝波澜,“毕竟,彼阳宗自有风情在此。” 林月婵似乎被这轻描淡写的回应噎了一下,她盯着林慕玄那张过分平静的脸,几息之后才哼道: “总之,挑任务的时候,把眼睛擦亮点,别一头撞进鬼门关。” 眼看林月婵的身影就要没入门外,林慕玄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钉住了她的脚步:“等等,先别走,待一会儿。” 林月婵倏然回头,眼神尖锐起来。 她第一反应便是警惕。 这色胚莫非想稳住她,然后向宗门告密? 她指尖微不可察地绷紧,一缕凝练的剑气在袖袍深处悄然流转。 “不想死就先别出去,你这修为,躲不过的。” 林慕玄并没有看她,也没有任何后续的解释。 他径自闭上了眼睛,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意的一句叮嘱。 见她没有多问,他继续淬体。 一股无形的冰冷气息,开始从他身上弥漫开来。 那不是灵力,更像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锋芒,切割着周遭的空气。 道道无形剑气,如同苏醒的活蛇,从他四肢百骸的细微毛孔中钻出,缠绕、游走。 林月婵见他没说话,丝毫不顾及她可能出手突袭,心中又多了几分狐疑。 在见到那剑气时,视线更是被瞬间吸引。 她死死盯着林慕玄身体表面那层流动的、近乎实质的锋芒,眼中的戒备被另一种震惊迅速取代。 “好精纯的剑气!” 第47章 魔头,我要你助我修行 这剑气本质之高,锋芒之盛,远超林月婵见过的绝大多数剑修前辈。 她只在自己师傅身上看到过。 再往下,便是万剑山那位被奉为圭臬的大师姐,或许也算半个? 可惜,林慕玄似乎已接近此次淬体的尾声。 随着阴阳斩运剑渐渐力竭,那吞吐剑气的异象也缓缓平息下去。 缠绕周身的锋锐感内敛,只余下一层淡淡的、玉质般的微光在他皮肤下流转。 林慕玄缓缓睁开眼,感受着身体各处蔓延出来的力量,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修行本是水磨工夫。 阴阳斩运剑能在一天的时间内,将他身体淬炼得如此。 这速度,堪称妖异。 “可惜了,暂时止步炼气三层。” 若是让那些外门弟子听闻此事,怕是羡慕得眼睛都红了。 一天! 一天时间,近乎从零起步,体修达到炼气三层! 别说是那些日日夜夜勤修的体修,就算是灵修也要疯啊! 只是他内视识海深处那柄沉寂的、光华略显黯淡的小剑虚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没有修士主动以灵力温养,这柄本命剑只能靠自身缓慢汲取天地间灵气恢复力量。 他推算一下,要臻至炼气中期,怕也需一月之久。 至于筑基,那便是另一重天地了。 阴阳斩运剑需要时间,一点一点,将他的身体改造成赤血剑体。 “还是太弱了啊。”他发出一声轻叹,便敏锐地捕捉到一道灼热的视线。 抬头正对上林月婵那双亮得惊人的眸子,一眨不眨地锁在他脸上。 “看什么?”他眉梢微挑,有些意外她竟真没走。 “看你。”林月婵压低声音道,“你这一身修为,是被你那老妖女采补废的吧?” 提及那二字,她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师姐不老,倒是你。”他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个事实,“看起来……有点小。” 林月婵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 不是羞涩。 是红温。 那轻飘飘的几个字,狠狠抽在她作为女子的骄傲上。 她攥紧了拳头,这色胚在东曦国的“风流韵事”她可太了解。 没一个是她这风格的! 林慕玄挑眉,他丝毫不介意此事被外人知晓。 他不是傻子。 林月婵因救命之恩,对他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感,他很清楚。 更清楚只要他愿意,怕是费点功夫就能骗了这大馋猫身子。 但,有必要吗? 又不是很多一直到大学毕业后,连恋爱都没谈过的男生。 他没必要对这些事妥协。 但他确实不知道在离开以后,林月婵还偷偷回来见过他,甚至很清楚师姐和他的事。 他瞪大眼睛:“你该不会还偷看我和师姐……” “谁偷看你和那老女人苟合啊!” “你没偷看,你怎么知道?” “我、我一猜就知道你这色胚不怀好意。” 林月婵有些羞恼。 她气得浑身发抖,只想立刻拔剑把这个混蛋的舌头割下来。 但…… 她又有些馋,以至于脚下生了根。 别误会。 并非是馋身子。 而是馋那色胚说的剑气。 那剑气之精纯,她从未在炼气期感受过! 对于剑修而言,打磨剑气是需要用一辈子去做的事情。 但如何合理有效地打磨出上好的剑气,那也是有技巧的。 比如…… 找一个剑气本质奇高的道侣一番消磨。 她曾拒绝过多少同门甚至师兄师弟共参剑道的邀请? 记都记不清了。 她一进入宗门就惊动了内门长老亲自下场收徒,那时她还没意识到自己实力有多强。 直到她回过神来时,已经将同期弟子甩在后边,才清晰感受到差距。 年纪比较接近的师兄,她修为基本与其持平。 年纪更大的、修为更高的也不是没有,但她发疯了才将自己主动送上去。 但无论是淬炼剑气还是淬炼体魄,都是水磨功夫。 哪来的那种看得顺眼又底蕴高强,长得俊俏又不会又被老牛啃了的完美道侣可以选择? ——她以前一直都是这样认为。 直到今天,她感受到了色胚身上的剑气。 高山仰止! 非剑修根本无法理解林慕玄那剑气到底有多离谱。 明明他只是个幼芽,但其中渗出的剑气本质,却让她如蜉蝣见青天。 他都不知道她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让自己没第一时间扑上去。 对剑修而言,这种剑气,可比什么狗屁的美男子有诱惑力多了。 所以哪怕林慕玄说话不那么客气,她也选择性的忘记,只是瞪着大眼睛看着他说: “你打算靠这水磨工夫的淬体,慢慢磨到筑基?这得等上多久?” 林慕玄说:“但淬体本就是要循序渐进啊。” 林月婵摇头道:“但你并不是因为循序渐进才停下来修炼的。” “确实。”林慕玄坦然承认。 他停下来的原因,仅仅只是阴阳斩运剑的剑气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 “所以……”林月婵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决定。 她俏脸微红,猛地踏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那双燃烧着复杂火焰的大眼睛死死盯着林慕玄,声音压得极低: “你……想尽快把实力提到炼气巅峰?” “确实有这样的想法,毕竟魔门不好混。” 林月婵抿了抿嘴,贝齿无意识地在下唇上留下浅浅的印痕说: “那你应该不会介意,万剑山的那点传承流出去一点吧?” 林慕玄沉默地思考了几秒:“传我这些的人,没立过这种规矩。” 林月婵猛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再睁开时,那里面所有的挣扎和犹豫都消失了。 她盯着林慕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羞愤,有决绝,还有一种被强大猎物吸引般的、无法抗拒的渴望。 “你被那妖女污染得太深,”她一字一顿地说,努力维持着一种摇摇欲坠的高傲姿态,“合该由我来帮你,洗刷干净!” 林慕玄的眼神变得极其古怪,像在看一件无法理解却又理所当然的奇物。 无声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 正如他先前说的。 他不会对这种事强求。 但如果对方不介意,他也不会做那狗屁的正人君子。 第48章 我是用完就丢的烂抹布吗? 一夜无话。 不知何时,淅淅沥沥的雨敲打着陈旧的窗棂,声音细碎而绵长。 黑暗中,林月婵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悠长而破碎的叹息。 “嘶……你才炼气,这剑气…到…到底从何而来?”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不然怎会在死敌的老巢里,如此不计后果地“镇压”这个小魔头? 这简直是自投罗网! 天可怜见,这小魔头要是活着,必然贻害无穷。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 她才筑基不久,但境界差距摆在那。 按理说双方修为天差地别,可她却被纠缠到最后一丝力气都被榨干。 林慕玄的气息也略显紊乱,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带着一丝惊异:“你筑基了?” “本就只差临门一脚。”林月婵的声音透着浓浓的倦意,但依旧骄傲道,“对天才而言,提前踏上山顶,很奇怪么?” 林慕玄的目光在她疲惫和发红的侧脸上停顿片刻,点了点头。 以她的年纪,这速度确实惊人。 “你这阴阳斩运剑确实邪门。”林月婵心有余悸道,“它吞噬了你原来的道基,如今它比你更像一个活生生的修士。” 她本意只是想浅尝辄止。 用自身精纯的灵力,稍稍温养一下他那柄气息黯淡的本命剑,顺便好好感受、解析一下那令她心驰神往的剑气本质。 然而,当她的灵力甫一接触那柄沉寂的小剑,异变陡生。 那柄剑仿佛化作了深不见底的黑洞,疯狂地攫取她体内流转的灵力和本命剑的剑气,贪婪地吞入剑身深处。 那一刻的惊骇难以言表。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瞬间抽空的皮囊,力量如决堤之水般倾泻而去。 就在她以为要被彻底吸干、境界跌落之时,那柄贪婪的剑又骤然逆转。 一股被它淬炼、提纯过的磅礴灵力,裹挟着一种更加纯粹、带着林慕玄独特印记的剑气反哺回她的体内。 那感觉就像久旱逢甘露。 灵力变得更加凝练和壮大。 剑气也染上了色胚的味道。 那种生命层次仿佛得到提升的巨大欢愉和满足感,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理智。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驱使着她,去索取更多,去拥抱那能带来蜕变的锋芒。 待到灵台稍稍清明,她才惊觉自己方才的姿态是何等不堪入目。 一股强烈的羞愤上涌。 她林月婵何等骄傲? 怎能……怎能如此作践自己? 她一怒之下……就怒了一下。 算了。她自暴自弃地想。 终究是为了那无上的剑气。 至于这家伙过往的“风流韵事”?暂时可以忍! 然而,另一股怨气又升腾起来。 都这样了,这混蛋就不能说几句人听的软话吗?非要噎死人? 她愤愤地抬起头,目光触及那张在黑暗中依旧轮廓分明的侧脸,那点怨气又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大半。 她恨恨地哼了一声,像是在说服自己:“也就脸看得过去。” 她哼了一声说: “我本以为双修最多加速你本命剑恢复剑气,但你那本命剑的道基,好像本就具备双修之能。 再加上阴阳交泰,恢复自然极怪,可惜速度太快,你身体也吃不消,现在暂时到极限了。” 林慕玄心中豁然。 阴阳斩运剑本就融合了他曾经的《阴阳种玉心经》与师姐的《合欢心经》道基。 这两者,无一不是双修之道的法门。 修为尽废?那只是表象。 他的道基早已被本命剑吞噬同化。 只要以这柄剑为核心,他便能重续双修之路。 而林月婵这位主动送上门的、根基深厚的筑基剑修,其精纯的灵力与剑气,在阴阳交泰的催化下,对本命剑而言,无异于一场盛宴。 难怪恢复得如此迅猛。 双修越好,剑恢复越快。剑恢复越快,淬体便越久越猛。淬体越猛,双修自然越好。 一个近乎完美的循环。 若非躯体在短时间内经历了太多摧残与重塑,已然不堪重负,这循环怕是日日月月日月月。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身畔,昏暗的光线下,一点刺目的暗红痕迹映入眼帘,像雪地里绽开的梅。 与此同时,一直萦绕在心头、如同阴云般挥之不去的危机感,终于彻底消散。 这意味着,彼阳宗外松内紧的巡查网已经撤开了。 林月婵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视线,莫名的恐慌。 他还要做什么? 然而,林慕玄只是沉默地探过身,拿起她散落在旁、沾染了尘埃的衣物,动作算不上温柔,却异常仔细地替她一件件穿上。 微凉的手指偶尔擦过她滚烫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你该走了。”他系好最后一根衣带,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再不走,就真的走不了了。” 林月婵:??? 我是烂抹布吗?用过就丢? 她猛地弹起身,甚至顾不上身体的酸软和刺痛,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小兽,狠狠剜了林慕玄一眼,裹紧衣袍,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外面沉沉的夜色与细密的雨帘中。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湿滑泥泞的山路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混蛋!色胚!魔崽子!下次再见我一定要亲手阉了你!”她咬牙切齿地低吼。 被雨水浸透的衣衫贴在身上,提醒着她方才的荒唐与屈辱。 她迫切需要清洗掉这一切痕迹! 终于,她寻到一处僻静山涧形成的小水潭。 她迫不及待地解开湿透的外袍,刚要掬水,一张折叠得方方正正的宣纸,却悄无声息地从她内襟滑落,“啪嗒”一声,掉在湿漉漉的岩石上。 她一愣,疑惑地弯腰拾起。 借着微弱的天光,几行刚劲有力、力透纸背的小字刺入眼帘: 「宗门巡查已撤,勿再逗留。擎天客或仍在外门徘徊,速走。」 冰冷的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颈,她却浑然不觉。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几行字,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混杂着未消的羞怒、被看穿的懊恼,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细微的暖意,悄然在胸腔里弥漫开来。 半晌,她才对着空寂的雨夜,又羞又恼地嘟囔了一句: “就不能直接告诉我吗?我又不是不讲道理……” 她赌气般地将纸条狠狠塞回怀里,然后一头扎进了冰冷刺骨的潭水中。 第49章 朱紫国无战事 话分两头。 见着小趴菜跑路了,林慕玄腰杆挺得更直了。 想起方才战斗最后,林月婵裹着锦被,像只被风暴卷上岸的蚌壳,只露着半张脸,平日里那点骄傲气焰全熄了火。 连带着那双总爱斜睨人的眼睛也水汽蒙蒙,透着一股被欺负狠了的委屈劲儿。 想到这,他噗嗤一下笑出声,反而生出几分哭笑不得的荒谬感。 这丫头,刚上来时倒有几分唬人气势,怎地如此不经折腾? 真就又菜又爱玩。 如今任务一尘埃落定,林慕玄的念头立刻转向了那任务二的两万点宗门积分。 掏出弟子令牌,神识沉入其中,功善堂那琳琅满目的任务列表瞬间展开。 他挑挑拣拣,最终发现能选的任务没几个。 想安稳? 那就选那些长期挂在榜尾的低级任务。 比如那个【万峰山脉讨伐】,规模不限,奖励是每头炼气境妖兽一点到二十点积分。 万峰山脉那地方,山峦叠嶂如犬牙交错,河流湖泊星罗棋布,古木参天,藤蔓纠缠,阳光都难以透入,更别提里面钻来钻去的妖兽了。 外门弟子修炼所需的大量低阶灵材,多赖此地出产。 于是定期清理妖兽,降低采集队伍的风险,便成了弟子的日常功课。 可筑基期的内门师兄师姐们,一闭关动辄数月半载,谁有闲工夫管这茬? 脏活累活自然全压在外门弟子肩上。 寻常野兽一旦开了灵智、踏入炼气境界,便立刻脱胎换骨,皮糙肉厚,灵觉敏锐,绝非凡俗可比。 现实里老一辈赶山人都说逢林莫入,何况是炼气妖兽盘踞之地? 同境界的弟子三四人合力,一天下来能干掉四五头同级妖兽,那已经算是相当了得的好手。 再把这可怜的积分均摊一下,扣除符箓损耗、丹药补充、装备磨损……怕是很多人直到熬进内门,那两万积分都遥不可及。 效率? 主打一个“低风险、低回报”,慢得让人心梗。 高回报的任务也不是没有。 林慕玄的目光定格在榜单上一个颇为刺眼的名字:【朱紫国驻守任务】。 规模四百人以上,炼气期名额尚缺三十四人,奖励赫然是一千积分每周! 这数字,扎眼得很,但林慕玄只扫了一眼任务简述,心里就咯噔一下。 坑,这是个巨坑! 朱紫国那地方,地处盘丝界与彼阳宗势力交界的边疆地带,正是两大魔宗摩擦碰撞的最前沿。 若是能坚持个20周,这两万积分也是手到擒来。 但给的如此爽快,必然有坑。 待到他手段更高些再去罢。 不过,朱紫国那边他倒是可以先问问情况。 翌日,林慕玄揣着几枚刻录功法的玉简,熟门熟路地摸进藏书阁。 守阁的老叟蜷在一张宽大的藤椅里,脑袋一点一点,正与周公下棋,口水都快流到他那件洗得发白的旧道袍前襟上了。 林慕玄轻手轻脚将玉简放入回收的阵法凹槽,出来时,见老叟依旧睡得人事不省,便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老丈,醒醒!擎天老祖来外门巡视了!” “什么?!擎天老祖?!” 老叟一个激灵,猛地从藤椅上弹了起来,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浑浊的老眼瞬间瞪得溜圆,睡意全无。 他惊疑不定地左右张望,待看清只有林慕玄一人,才长长吁了口气,随即脸上浮起一丝被耍弄的羞恼,没好气地骂道: “小崽子,吓唬你爷爷呢!” 林慕玄忍着笑,一本正经: “都说县官不如现管,您老天天在这儿打盹,倒不怕何长老揪您小辫子,反而对那不知几年才露一次面的老祖这么上心?” “你懂个屁!” 老叟啐了一口,脸上皱纹都拧巴起来,像是想痛斥一番,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把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抬起枯瘦的手,“啪啪”地拍着自己的脸颊,力道不轻,懊悔之情溢于言表: “罪过!罪过啊!老祖在上,弟子糊涂!弟子这张惹祸的嘴啊,多少年了,怎么就管不住呢!” 林慕玄看他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奇心被勾了起来:“老丈,您这……莫非以前因为嘴欠吃过天大的亏?” 老叟被他这句话噎得直翻白眼,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这小魔崽子,嘴皮子真是越来越毒了! 他狠狠剜了林慕玄一眼,懒得再搭理这揭人疮疤的混账。 林慕玄却想起了朱紫国那任务,他手腕一翻,指尖多了一块温润的金属。 正是阳铁。 “老丈,聊聊呗,”他晃了晃手中的阳铁,“说说朱紫国那驻守任务的门道,这块阳铁就归您打酒喝了。” 老叟浑浊的眼珠瞬间被那抹赤红吸引,下意识就想伸手去抓。 林慕玄却比他更快,“嗖”地一下将阳铁收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老叟抓了个空,讪讪地收回手,在衣襟上蹭了蹭,脸上挤出点皮笑肉不笑的皱纹: “嘿,想投胎转世大可以自己去接那任务,正好死远点,别污了老夫的眼。” “真有那么凶险?”林慕玄追问。 老叟嘴角咧开一个古怪的弧度,带着点幸灾乐祸的残忍: “老夫听说,你前些日子倾家荡产,捐了个上好的炉鼎回来?啧啧,那小妮子水灵吧?原装货色,盘靓条顺,估摸着是你小子在外门能沾到的、最顶尖的‘机缘’了。” 他故意把“机缘”二字咬得极重,带着浓浓的讽刺。 见林慕玄没说话,他继续说: “那我问你,这些被从朱紫国前线掳来的炉鼎,落到你们这群如狼似虎的小魔头手里,是凭什么能保住清白,完完整整送到你床板上的?是他们不想干吗?嗯?” 林慕玄沉默。 老叟的话揭开了某种粉饰的假象,他怪笑起来,声音干涩道: “打到那份上,除非是金丹真人亲临,否则,寻常炼气弟子在那种地方,能囫囵个儿活过一天都算他祖坟冒了青烟! 命都朝不保夕,谁还顾得上裤裆里那点事? 还不如逮着了趁新鲜,赶紧卖给宗门换积分,落袋为安! 宗门也乐得收购,毕竟嘛……” 他拉长了调子,浑浊的老眼瞟着林慕玄。 “总有些像你这样的‘散财童子’愿意掏空家底买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