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白泽水域 康国。 三千里白泽水域,贯穿整个剑南州,是整个剑南州、府中枢腹地,如条泽龙汇入东海。 平阳县下,黑水村依白泽水域而建,村中村民世代捕鱼为生。 时值十月,秋意正浓,烟波晚霞,芦苇摇晃,偶有鸬鹚扑腾翅膀荡起水花,捕中几尾大鱼,白嫩的肚皮从芦苇中飞起。 缕缕寒风从江面吹过,裹杂着水汽一股脑儿朝木船板上穿着深色麻布裤子的少年身上钻去。 寒意透骨,穿着单薄的少年兀自打了个冷颤,口中呵出一股白气,伸手入水。 湖水冰冷刺骨,少年的手却稳稳抓住鱼笼。 一触及,手感便让少年皱眉。 哗啦一声整个鱼笼捞起,里边空空如也,只有几只手指大小的河蟹遭受惊吓,扑腾跌入水中。 少年撇着嘴,语气失落: “果然阿爹说的没错,一入秋这些鱼就精的跟人似的,又是空军。” ‘空军’这个词,是阿爹常常挂在嘴边的,耳濡目染之下,久而久之少年也品味出了意思,成了口头禅。 少年叫周义平,别瞧才九岁,个子却是生得壮实,麦色皮肤,五官端正刚毅,双目黑而有灵气,透露出一股稚气。 正想着,水面忽然传来动静。 周义平面色一振,将竹篾鱼笼扔在船板上,转过头去。 只见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钻出一颗硕大脑袋,大笑道:“虎子,接稳了!” 男人大手一挥,一尾肥大的青黑色大鱼在半空中划过弧线,稳稳落在船板上。 周义平立即扑了上去,将大鱼扑腾的身躯压住,手臂粗细的鱼尾疯狂拍打,不时抽在他脸上,鱼鳞上的腥味、水汽一股脑涌入鼻腔。 “嘿!” 周义平咬着牙使劲,死死将这条肥鲢鳙按住。 周泽爬上船板,见自己大儿子像头倔驴似的死死按住大鱼,脸被抽的通红,又是心疼又是好笑道:“傻小子,抓鱼要用巧劲,哪有你这么用蛮力按鱼的,这鱼都快要给你压死咯。” 周泽走上前,示意周义平让开身子,右手抓准时机捏住鱼嘴,食中二指穿过鱼鳃往上一提,这肥鲢鳙霎时停止挣扎。 “好一条水鲢子。” 水鲢子,又称活水莲子,肉质鲜嫩,但是有的人却独爱这胖大鱼头,拿来煲汤,或者剁椒鱼头,鲜香无比。 “阿爹,这怕是有二十斤了,我的鱼笼都没收获,还是你厉害。” 看着单手将大鱼拎起的精壮汉子,周义平眼中充满钦慕。 作为黑水村土生土长的孩童,周义平知道秋冬时节捕鱼何其艰难,像自己父亲这般深识水性,敢冒着寒意入水的渔民更是少之又少。 周泽手往上提了提,笑道,“足足二十三斤重,不多不少。” 前世是资深钓鱼佬,穿越到这一方世界又当了十几年渔民,任何鱼他只要过手就能估出斤两。 无他,唯手熟尔。 将鲢鱼丢入船,周泽看了一眼天边晚霞,道:“快入夜了,最近浅水域晚上不太平,把渔网捞上来,我们抓紧回家。” “好嘞。” 周义平熟练的跑到船头,抓住系在船头的牵绳,用力拽网。 他使出吃奶的劲往后拉,麻绳编制的渔网从碧油湖面显露,水面顿时沸腾,渔网之中大大小小的鱼拼命挣扎。 周义平身子骨从小就壮实,力气比同龄人大,加上打小就跟随周泽出船捕鱼,经验丰富,他‘嘿’的一声,腰胯发力,将整网鱼给拉了上来,手法熟练。 周泽见状欣慰点头,露出老父亲的笑容。 不知不觉,魂穿到这方世界已经十三年了。 犹记得那会儿正在钓鱼,空军一上午,好不容易来了一条大货,脑子跟抽风了一样。 最后奋力一拉,线断了,杆子甩到高压线上,眼前一黑,睁开眼就穿到了这方世界。 时也命也,前世是钓鱼佬,穿越了直接一步到位,成渔民了。 周泽前世不过是个普通打工族,脑子里理科知识早已还给学校,能在这世道艰难求生已是极为不易,更别说研发出肥皂,火药,这些东西赚钱。 刚穿越过来时,他连怎么下水捕鱼都没搞明白。 好在这副身子骨健康,没落下什么疑难杂症。 脑中闪过一抹温柔倩影,周泽笑容变得柔和。 妻子苏玉莲是在水域上游的村民。 十年前黑水村上游发了大水,听村中老人说是龙君发怒,大水淹了十几个村子,死伤无数。 苏玉莲从上游漂到黑水村附近,被周泽从水中救下,俩人日久生情,便结为夫妻。 婚后,苏玉莲先后给他生了俩个儿子。 老大便是眼前的周义平,乳名虎子,打小就虎头虎脑,性格直来直去。 老二叫周义修,乳名阿文,性子跟大哥是两个极端,有些胆小。 人至中年,妻子体贴善良,儿子孝顺健康,周泽已经十分满足。 虽然世道艰难,但有妻子陪伴,周泽每天都盼头满满。 本以为可以一直这样平淡幸福下去,三个月前从水中捞起的一枚古朴珠子却改变了他的生活。 周泽收束心神,脑海中一颗造型古朴的珠子,珠子周边云雾缭绕,清气升腾,有无数玄妙纹路交织其上。 他凝神看去,珠子表面的古朴纹路,宛若一条条细小的龙形,栩栩如生,仿佛会随时飞走。 其余龙形纹路都是黯淡无光,唯有一条龙形纹路闪着微弱金光,就仿佛瓶子中塞满了水,眼看就要到顶。 在这枚神秘珠子出现在脑海时,周泽同步接受到一股信息,知晓这龙形纹路需要自己主动给其‘充能’。 充能之后的效果一概不知。 但是充能的方法却很操蛋。 要给这玩意充能,得行房事。 想起这些时日来妻子苏玉莲看自己的眼神都带着哀怨,周泽不由得摸了摸腰子。 好在虽然人至中年,身体还算硬朗,腰子扛得住。 而自从获得这枚神秘珠子后,周泽发觉自己的水性有了长足的提升,不仅可以长时间在水中闭气,而且在水中感知能力大大增加。 靠着这水性,周泽出船从不空军,十有八九爆护,这才能勉强养活一家四口。 在黑水村也混得了‘浪里泼’的名号。 大风大浪,别人不敢出船,周泽敢出,风浪中撒泼。 因为他深知,风浪越大,鱼越贵。 将近三十几斤重的一网鱼入了船,都是些小鱼小虾。 蚊子再小也是肉。 何况现在深秋时节,寒意正浓,湖里的鱼儿都打蔫儿了,不太活跃。 “才这么点。” 看着一网的小鱼小虾,周义平嘟囔着嘴。 “有收获就不错了,你先收网,我们抓紧回去。” 周泽撑杆,操纵方向,调转船头。 周义平则是蹲在斑驳褪色的木质舱壁中,双手摆弄渔网,挨个将缠在网上的小鱼解下。 这渔网是家中攒钱买的,不是普通的麻绳编制,而是用丝编制而成,因此少年解的十分认真,动作小心翼翼,生怕将渔网扯破。 通红的晚霞撒在湖面,被船杆荡起的涟漪揉碎。 随着小舟钻出芦苇荡,岸边的居民屋升起渺渺炊烟。 日落了。 第2章 告示消息 一片低矮连绵的土坯房伫立在岸边。 这是黑水村的居民生活区,各家各户以篱笆圈起,村户之间,鸡犬相闻。 木船靠岸,将其系在岸边木桩上。 “娘,阿弟,我们回来咯!” “慢点跑,小心摔了。” 周泽提醒道。 周义平迫不及待的跳下船,朝屋里跑去,这小馋鬼已经闻到屋内散发出的蒸米香味。 “诶,阿弟,你蹲在这里干嘛?” 周泽循声看去,只见在篱笆后边,蹲着一道瘦小身影。 他双手拽着木桩,抬起头,看到自家阿爸和大哥,脸上仿佛有了光,小声道: “阿爸,大哥,我看快要日落了,你们还没回来,担心你们。” 自家弟弟面前,周义平挽起胳膊秀肌肉,“担心我啥,你大哥我跟阿爸出船这么多次,从没有出过意外,我水性好着嘞!” 周泽轻踹了他屁股一脚,“地上寒,还不快扶阿文起来。” 周义平这才反应过来,上前将蹲在地上的周义修扶起来。 看着自己二儿子穿着单薄,身形削瘦,周泽眼中闪过一抹心疼,板着脸道: “不是让你出门要多穿件衣服吗,我上次给你买的大衣怎么不穿上?” 周义修自小体弱多病,身子骨瘦弱,周泽从不让他跟着出船。 “阿爸别骂我,是我看阿娘有了身孕,就擅作主张,把大衣给阿娘披上了。” 周义修说话时不敢看周义平的眼睛,躲躲闪闪的。 唉。 心中叹了口气,周泽走上前,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阿爸怎么教你的,你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那就大声说出来,不要害怕。” “你把大衣给娘披上,是心疼阿娘,出于孝道,这点没错,但你要是因为这事患了风寒,你娘岂不是会更难受?” 周义修小小的眼睛中充满疑惑,他平时爱看书,遇事喜欢往深处想,听到这话脑子陷入纠结。 周泽拍了拍他的小脑瓜子,“别乱想了,进去吧。” 三人一起进了屋。 土坯房内,四面墙壁粗糙泛着土黄色,这是用黄土垒成的房子,其中掺杂着一些竹篾稻草,狭小简陋。 房子设了隔间,两小只的房间在右侧,靠着灶房,周泽与妻子的房间则是在正门左边。 “玉莲,我回来啦!” 灶房中探出一道清丽身影。 苏玉莲的面容恬静清秀,虽说因为生了俩个小孩,身材却没有丝毫走样,反而多了一分丰腴圆润。 不过此刻因为怀孕,小腹微微有些隆起。 “夫君,好肥美的一条水鲢子!” “天冷了,捕不到什么好货色,这条水鲢子给你补补身子。” 自打苏玉莲有了身孕,每每出船,周泽都会下水寻一些大货,用来给自家娘子滋补。 苏玉莲笑道,“放进来吧,得抓紧处理,不然鱼死了就不鲜了。” 周泽提鱼走进灶房,交给苏玉莲处理。 “天快黑了,我得先去把渔获处理一下。” 船上那一网鱼如果不抓紧处理掉,第二天就死大半了。 苏玉莲点头,“那你快去快回,等你吃饭。” …… 周泽出了家门,上船撑杆朝着埠头驶去。 埠头是黑水村处理渔获的地方,不想走十几里路去县里,那就都统一在这边处理。 太阳已经下山,秋风冷冽,夜色笼罩湖面。 来到埠头,这上边已经没什么人,只有寥寥可数几艘小舢板停在岸边。 周泽的这艘乌篷船算得上瞩目。 小舢板才是黑水村各户村民的标配,能拥有乌篷船的,相当于在前世一众马自达司机中出了一位奔驰选手。 上了埠头,周泽找上一名男人。 这人是县里聚贤阁的跑堂,还负责聚贤阁的食材外采,姓梁,家中排老三,前边两个兄弟全死了,就他一个,人称梁老三。 俩人经常打交道,十分熟稔。 一见周泽,梁老三小眼睛当即冒出了亮光,跟老鼠见到赈灾粮似的,“好家伙,这种天气敢这么晚出船的,就知道是你浪里泼!” 周泽也不跟他客气,自己出船少有空军的时候,每每都是卖给梁老三,这家伙滋润的很,直接掀起船板,“约莫三十斤重,你处理一下。” “你说三十斤,那便是大差不差,交给我吧。” 知道周泽估算斤量极准,梁老三也不废话,安排手底下的人处理渔获。 “兄弟,咱俩做生意这么久,跟你透漏个消息。” 梁老三凑了过来,低声道。 周泽:“什么消息?” “昨儿杨府来埠头张贴告示,悬赏宝鱼,称只要捕到宝鱼愿意出售的,愿以高出市价五成收之!” “不可能啊,我昨天怎么没在告示栏上看到有这则消息?” 周泽眉头一皱,他每天都会关注告示栏,这玩意就跟前世村里的告示栏一样,不定时更新区域信息。 梁老三嗤笑道,“那是因为告示刚一贴出,就被李泼皮那厮给撕走了!” “这狗东西自己没能力找到宝鱼,却也不想让别人攀上杨家的关系,呸!” 撕下告示,就相当于揭了榜,李泼皮这是打算自己占了这个活。 周泽看了梁老三一眼,梁老三上边两个兄弟是溺死的,但是事发时有人称见过李泼皮的乌篷船在附近。 这种事报官也没用,因为没有人敢站出来当人证。 李泼皮全名叫李丁财,是埠头有名的恶霸,欺压村民,抢占渔获那是常有的事。 偏生这厮生的牛高马大,又在县里武馆学过一两个月的把式,手底下常年跟着几个混混,众村民对其敢怒不敢言。 周泽沉吟道:“行,这事我知道了。” 梁老三拍了拍周泽肩膀,不再说话。 意思传达到位,只要能恶心一下李泼皮他就心满意足。 渔获处理完,里边掺杂了些死鱼,而且都是小鱼,没什么大货。 但梁老三给的价格也算公道,到手三百五十文。 白泽水域,水产资源极其丰富,现在的鱼价是一斤十文,而猪肉是一斤一百文,差了十倍。 将方孔铜钱收进袋子,周泽道了声谢,便上了船,点灯照明,撑船离开。 第3章 进县 路上,周泽还在思索梁老三说的话。 “我拖家带口的,换在平时,得罪李丁财这泼皮实属不智。” “但要是能攀上杨家的关系……” 更重要的是,宝鱼是水中异种,血肉营养丰富,可以滋补气血,妙用无穷。 “阿文和玉莲身子骨都需要补一补。” 尤其是想到自家二儿子瘦小的体格子,周泽眉角就深深皱起。 不过宝鱼价值昂贵,不仅难找,更是难抓。 周泽这么多年来,在黑水村也就听到几次有村民捕到宝鱼。 水波荡漾,系好木船,周泽走进屋内,三人早就等着他开饭。 桌上,摆着几个瓷碗装着的菜,都是鱼虾肉裹着陈米一起蒸熟了,热气腾腾,中间是一大碗黄白色的鲜嫩鱼汤,香味扑鼻。 周泽鼻子嗅动,“好香,娘子厨艺又有进步。” 苏玉莲笑意盈盈的给周泽盛了一碗鱼汤。 两小只虽然腹中早已饥肠辘辘,但仍旧眼巴巴看着阿爹阿娘先动了筷子,自己再迫不及待夹菜。 “真香!” 周义平手握着筷子,鱼肉裹着米饭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神情陶醉。 “香你就多吃点,阿文你也是,多吃点才能长身体,跟虎子一样壮。” 苏玉莲把鱼刺都挑出来,夹了一大块鱼腩部位的肉分到两兄弟碗里。 周义修坐在凳子上,左手抓着碗,右手握着筷子,小口小口往嘴里扒饭。 每每有米粒落在桌上,他都会认真的用筷子夹起,塞到嘴里。 他也想身体变强壮,不让阿爹阿娘担心。 晚饭过后,周义平早早躺在床上,呼呼睡起大觉。 周义修则是借着油灯,认真看书认字。 他看的是周泽编的族谱字辈,小家伙结结巴巴的朗诵着: “义贤哲运,仁厚……淳勤,睿……” “阿文以后会是个读书的种子。” 透过门缝瞧见油灯旁认真的身影,周泽心中欣慰。 屋内,苏玉莲坐在床头,开始盘算。 “马上要入冬了,老大和老二需要添置两件衣裳,还有米粮,盐,锅,碗,皂角……” 周泽听得头晕,当家之后,财米油盐样样都要操心。 他走上前去,握住妻子柔荑,将今天渔获所得的钱塞到她手中:“这是三百五十文,最近天气冷,鱼价上涨,我多出几次船,钱就能赚够了。” 苏玉莲将钱收好,心疼道:“是我没用,天气这么冷还要你出船补贴家用。” 自从怀孕之后,周泽便不让苏玉莲外出劳作,她平日也会在家里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 “说得甚么话,只要我们一家人健健康康,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周泽安慰道。 “明日你把我平时绣的那些香囊物什拿去县里卖了,再买些米和肉回来,老大和老二正在长身体,光吃鱼肉可不行。” 苏玉莲拥有一手刺绣技巧,十分手巧,绣出来的图案周泽看了也觉得十分精致,能卖出价格。 在这世道,普通妇女都得干体力活,解决温饱问题,更别说学刺绣了。 这不仅要花费人力,光是买工具,还有学刺绣前期的花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苏玉莲拥有这一双巧手,家中双亲已经随着洪水不知所踪,周泽也没有过问她的身世。 夜色已深,隔壁的读书声戛然而止。 周义修趴在桌上睡着了。 周泽进屋把他抱上床,俩兄弟睡同一张床,周义修睡里边。 盖上被子,又把裘皮大衣裹在被子上。 说是裘皮,其实是周泽上山猎的狐狸,皮毛经过苏玉莲的手织成。 “呼~” 吹灭油灯,周泽蹑手蹑脚出了房间,轻轻把房门掩上。 夫妻俩躺在床上,互相依偎,说起床边话。 “虎子已经九岁了,夫君你有什么打算?” “虎子心性活泼,身子骨也健壮,跟我一辈子出船浪费了,我打算让他去习武。” “武馆习武,学费,还要每月的药膳调养,又是一大笔开销。” 苏玉莲又道:“家里还有些存款,不行咱们开销缩减些,苦了自己也不能苦了孩子,要是虎子真有习武的天赋,就让他去学吧。” “我明天带他去县里武馆问问。” 说完,床榻上静了下来。 苏玉莲忽然轻哼一声,呼吸变得急促,“夫君,我有孕在身。” “已经五个月了,不怕,我动作轻一点。” 周泽侧身压了上来。 …… 苏玉莲青丝凌乱,睡了过去。 周泽看向前方,眼前出现古朴珠子虚影,那一条龙形纹路正闪烁金光。 快要满了。 …… 翌日,公鸡打鸣,咯咯咯的叫声划破晨雾。 周泽起了个大早。 一家四口开始吃早饭,早饭是一些酱咸菜,鱼干,还有熬得很稀的稀粥。 用过早饭,周泽将妻子刺绣的香囊、屏扇等物什打包,带上银两,带着周义平出门。 天气秋凉,太阳当空。 从黑水村去平阳县大约十几里路,平时周泽为了省钱,都是步行。 这次带上自家大儿子,阔气一回,花十文搭了板车前往。 官道上,板车摇晃,光影错落,周义平左顾右盼,显得很是兴奋。 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去县里的次数不多,对各种新鲜的事物都感兴趣。 来到平阳县,青石板铺就的一条宽敞长街,两边道上坐落各处摊贩脚店,吆喝声响彻不绝: “烤包子,刚出炉的烤包子,还冒热气呢!” “油肉烧饼,又香又脆,好吃不贵。” 一块灰色布篷前,周义平脚步像绑了铅似的一动不动,金黄色的烧饼香气浓郁,勾的他肚中馋虫发作。 “客人,要来一个油肉烧饼不,刚出锅的,可香了!” 周义平眼巴巴的扭过头来,周泽忍住笑意,摸了摸他的脑袋,“多少钱一个?” “五文一个。” 周泽递出铜钱,“来两个。” “好嘞!” 接过烧饼,周义平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嘶…好香!” “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小心烫。” 周义平咔嚓几口就吃掉一半,剩下一半则是塞进怀中。 周泽问道:“咋不吃完?” 周义平说道:“阿弟还没吃过哩,剩下一半带回去给他尝尝。” “等你带回去都凉了,赶紧吃完,咱们这趟办完事,爹再买两个带回去给你阿弟和阿娘。” 周义平听了顿时嘴巴咧开,掏出剩下半块的烧饼吃掉。 周泽也尝了一口手中的烧饼,入口很脆,但是味道嘛…… 也就一般。 不过鱼肉吃多了,换个口味,口感也不错。 三下五除二将烧饼解决,父子俩来到一处商铺前。 第4章 测骨、采粮 太阳高悬,掌柜将屏扇抬起,光线穿过针线缝隙,勾勒出一道精美的图案。 “这刺绣手艺,真不错。” 掌柜连连赞叹,“周老弟,你真是娶了一个好媳妇啊。” “普通人可练不出这大家闺秀的手艺。” 周泽笑而不语,他跟这掌柜不是第一次合作。 苏玉莲怀孕后,刺绣的作品都是卖给对方。 算完账,掌柜的也是个实在人,欣赏苏玉莲的手艺,添了些价,总计四百二十文。 周泽又道:“掌柜,麻烦您帮我换成碎银吧。” 掌柜的拿出四钱碎银,递到周泽手中,“周老弟,咱们做生意讲究长久合作,细水长流,要是还有这些作品,继续来找我。” “一定一定。” 周泽笑着称好,俩人寒暄一阵,挥手告别。 掂量手中碎银,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康国近几年除了有几场小洪灾,没有特大灾难,因此物价很稳定,钱币的购买力也相当稳定。 不过在这个世界,硬通货还是银子。 四百二十文铜钱,只能换四钱碎银,多的二十文直接当手续费了。 这是心照不宣的规矩,大家都是这么换的。 “虎子,你想习武吗?” 川流不息的长街上,周义平仿佛精力旺盛的小牛犊,在人群中窜来窜去,对什么都感到好奇。 骤然听到问话,他回过头来,“阿爹,我听人说,习武好贵的。” 语气有些迟疑,但周泽能看到他眼中的渴望。 周泽摸了摸他脑袋,笑道,“不碍事,阿爹带你去武馆测一下根骨。” 沿着青石长街一直走,篷布逐渐减少,摆摊的小贩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两旁高大的店铺酒肆。 二人来到武馆面前,武馆左右两边各伫立一头石狮子,威风凛凛。 门牌上书‘青阳武馆’四个松劲大字。 武馆门前,坐着一青年,见到有人靠近,起身抱拳道:“在下王长松,二位是习武还是拜访?” 周泽将周义平推到跟前,“王师傅,这是我儿子,我想让他习武。” “可不敢当‘师傅’二字,我是武馆弟子,也负责招生。” 王长松看了一眼周义平,“本馆对习武弟子有要求,需要测骨龄、根骨,两者均达标才行。” 周泽很早之前就了解过青阳武馆招收学徒的要求,拍了拍周义平的后背,“虎子,去吧。” 周义平看了一眼阿爹,鼓起勇气走到王长松跟前。 “放轻松,我先给你摸骨,测一下你的骨龄。” 王长松拉起周义平的手,手闪电般探出,连续周义平手腕,肩膀,脊背处点过,“骨龄合适。” 见周义平虎头虎脑,一脸懵懂,他有心试探,于是没有提醒,而是忽然加大力道,捏向髋骨。 周义平拳头攥紧,脸色涨红,却硬是一声不吭。 周泽在一旁看的心都揪起来了。 王长松收手,说道:“根骨中等,骨龄也合适,达到要求了。” 周泽立即松了口气。 周义平泪眼汪汪的站在原地,听到这话,脸上挤出笑容。 王长松看的心生笑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义平老实回答,“周义平。” “方才疼不疼。” “疼。” “那你怎么不喊?” “我怕我喊了,你就不招我了。” “哈哈哈。”王长松仰头大笑,好久没看到这么老实的孩子了。 “犬子愚钝,让你见笑了。” 周泽走上前,摸了摸周义平脑袋。 “无妨,习武之人,就需要像这小子一样有一股驴劲。” 王长松点评一句,又道,“既然测试通过,你可知道我武馆学费是多少?” “十两银子,是吗?” “十两只是学费,学期三个月,若是要食宿全包的话需要二十两,伙食是最基本的饭菜,额外添肉需要加钱。” “还有药浴,如果每个月要泡药浴,就得再加十两。” 周泽心头盘算着,又道,“我们改天过来交钱可否?” “可以,我先帮你们登记一下。” 王长松提笔写下周义平的姓名和骨龄信息,撕下纸张,“下次再来,拿着这张纸直接缴费即可,就不用再走一遍流程了。” 周泽接过纸张,抱拳道,“多谢!” 告别王长松,周泽带着大儿子前去买米。 粮铺,门前木板上写着价格,:陈米一斗二十五文,精米一斗五十文。 快入冬了,屯米的人不少,粮价有稍微的上涨。 周泽还记得自己上个月来看时,陈米还是一斗二十三文。 想到怀孕的妻子,周泽一咬牙,陈米买了四斗,精米一斗。 结账付款,支出一百五十文。 为什么要买这么多,除了因为要囤货,还有一个原因是下单超过一百文,店家可以安排板车送货上门。 如此一来,就少了回去的路费,可以蹭车。 让周义平盯着板车装粮,周泽自己则走到一家猪肉档前。 “猪肉怎么卖?” 屠夫正拿着刀分肉,头也不抬道:“只剩腩肉了,一斤一百文。” 周泽想了想,道,“来三斤,切点好的。” 屠夫下刀快准稳,一刀下去,称完斤两,拿麻绳绑着递了过来。 周泽付钱提肉走人。 路过烧饼店时,周泽又买了两块烧饼,给妻子和阿文都带一份。 回到粮铺,刚好米袋装完车,坐上板车回家。 回去的路上,周义平心中又兴奋又纠结。 兴奋的是自己通过武馆的测试,达到习武标准。 纠结的是自己如果习武,会给家里带来很大的负担。 周泽见他低着头沉默不语,便猜到这小子心里在想什么。 不过他没有出言开解。 男孩子,承担一点小压力没什么。 虎子能感受到家里压力,进入武馆的时候会更加努力。 板车摇晃,官道上商旅穿行,人来人往。 到了目的地,师傅帮忙把米抬进屋。 “今日开销,四百八十文。” “刨去入账的四钱碎银,还支出了八十文。” 铜钱兑换碎银不是一比一的比例,会有损耗。 在这个世界,一两银子可以兑一贯钱,也就是一千文。 但是你提着一千枚铜板却未必能换到一两银子。 购买力不一样,银子才是硬通货。 周泽在心中默默算着账。 从掌柜的那里换得碎银没有花出去,今日开销用的都是以往攒下来的铜钱。 这是家中这段时间开销最大的一笔,若不是为了屯粮过冬,也不会一下子买这么多米。 至于猪肉,那更是想都不敢想,以前半年都不见得吃上两次。 “娘子,这是县里的油肉烧饼,还热乎着呢,快尝尝。” 周泽掏出烧饼,为了不让它凉,他一直裹在怀里。 “你就知道乱花钱。” 苏玉莲扫了他一眼,却也不扫兴,接过烧饼咬了一口。 “咋样?” 周泽像个等待老师表扬的小孩。 “好吃,不过跟这烧饼无关,只因为是你买的才好吃。”苏玉莲脸上露出笑容。 周泽乐得嘴角上扬。 上辈子恋爱都没谈过,这一世得此良妻,夫复何求? 将装着碎银的破布袋子交给妻子,周泽又拿出一块烧饼递给周义修,“阿文,也给你买了,快来尝尝。” 周义修正在用树枝蘸水练字,闻声立下放下树枝跑了过来。 “好香啊!” 一口咬下,小小的眼睛中立即有了光。 “哈哈哈,好吃就多吃点,阿爹以后还给你买。” 周泽与苏玉莲对视一笑,一家人其乐融融。 第5章 日子还是很有盼头的 午饭过后,周泽跟往常一样出门闲逛。 来到埠头,本是打算前来查看一下告示,却见埠头人头耸动,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有热闹可看?” 周泽立即来了兴趣,挤进人群中,见到三四个混混把一身形削瘦的年轻人围在中间,不断上手推搡,冷笑连连。 年轻人明显处于弱势的一方,捂着腹部干呕,似乎遭受重击,脸色惨白。 周泽瞧得仔细,混混带头之人满脸横肉,长得牛高马大,一脸凶恶相。 正是李泼皮! “泉叔,这是什么情况?” 周泽伸手戳了戳,前方一人回头,“是阿泽啊,这遭瘟的李泼皮又在欺负人了!” “阿水这孩子也是可怜,据说是打算寻宝鱼博个富贵,不知道哪个天杀的走漏了风声,被李泼皮找上门,这会儿正拿着他杀鸡给我们一群人看呢。” 王泉是村里老人,这种场合见了不少,心里门清,冷笑道。 周泽这会也认出了年轻人,全名梁阿水,十八出头的年纪,是村里少有水性可以跟自己不相上下的人物。 据说梁阿水父母很早便去世了,日子过得很清苦。 围观的村民窃窃私语,议论纷纷,却不见有人上前制止暴行。 “泉叔,报官了吗?” “这厮在埠头堵到人时便喊人去报官了,现在还不见人来。” 王泉恨恨道,“李泼皮平日没少花钱打点衙役,依我看他们就是有恃无恐,报官也没用!” 砰! 梁阿水被李泼皮揪着头发,脑袋抬起,腹部吃了沉重一拳,脸涨成酱色,身体疼的弯曲如弓,连胆汁都呕了出来。 “这畜生!” 周泽看的心里火大,掏出二十枚铜钱塞到王泉手心,“泉叔,拿着钱去聚贤阁找梁老三,梁阿水是他本家兄弟,他不会见死不救。” “搭板车去,记得要快,再耽误下去人就要给打死了!” “好,我这就去!” 王泉也晓得事情紧急,攥着铜钱就跑。 聚贤阁在县上,板车全速之下,一炷香的时间足够来回。 李泼皮将梁阿水脑袋拎起,“说,那条宝鱼在哪里?” “呸!”梁阿水一口血水喷出,硬气道,“老子要是真发现宝鱼,还能有你在这里堵我的机会?” “够种。”李泼皮将脸上血水抹去,眼中露出凶光,“给我继续打!” 有小弟凑了上来,“老大,宝鱼踪迹一向飘忽不定,就算这小子真发现了宝鱼,宝鱼下一次的位置也会变化,咱们这么打不一定能问出什么消息。” “废话,我能不知道?” 李泼皮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这小子水性极好,我今日就是找个借口弄他,先让他在床上趴十天半个月,待我抓到宝鱼再说。” 他也不是傻子,这么多人围观,倘若真下死手,闹出人命,导致民愤,就算亲爹是县令也保不住自己。 李泼皮尺度拿捏的很准,手底下人拳脚不停往梁阿水身上招呼,但却都避开了致命要害,只是踹向梁阿水的关节处,目的就是让他短期内行动不便,不能下水。 更重要的是,还能威慑其他人。 见周围人群议论声音越来越大,李泼皮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正打算让小弟停手,忽然人群分开一条路,梁老三带人冲了出来。 “就是这里,这厮带头伤人,给他拘了!” 梁老三身后跟着两位带刀衙役,见到李泼皮,互相对视一眼,手虽然按住了刀,却没动手。 趁着李泼皮与小弟愣神的功夫,梁老三冲上去把人推开,将梁阿水扶起拉到衙役身后。 李泼皮:“梁老三,你哪只眼睛瞧见我在伤人,这小子自己走路摔了,我跟几个兄弟好心扶他,你还敢污蔑我?” “放你娘的狗屁,我这兄弟身上伤口难道是凭空得来的?你要是敢,咱们就回衙门比对伤口,如果是我污蔑你,老子给你磕头道歉,如果是你们伤人在先,你给老子跪下磕三个响头!” 别人怕李泼皮,梁老三却半点不怕。 李泼皮眼睛眯起,语气不善:“你纯心找茬是不是?” “怎么?光天化日之下,当着两位差爷的面,你也敢威胁我?” ‘差爷’二字一出,两名本算默不出声的衙役顿时露出苦笑,又被架了起来,只能开口道,“两位稍安勿躁,眼下人多眼杂,有什么事情不好说清,不如都随我回衙门一趟。” 这话明显是要和稀泥。 与此同时,另外一名衙役也开始驱赶人群,“都散了,别聚在这里阻挠办案。” 热闹看得差不多,人群纷纷散开。 “二位,请吧?” 衙役伸手朝李泼皮与梁老三示意。 李泼皮深吸口气,脸色极为难看。 但见衙役伸手握住了刀,知晓这次自己与对方都被梁老三架了起来,倘若不给衙役面子,自己日后也难过。 当即冷哼一声,带着兄弟走了出去。 “多谢差爷。” 梁老三拱手,一鼓囊小袋不着痕迹落入衙役手中。 面无表情将小袋子收起,衙役看了他一眼,“李丁财可不是个会忍气吞声的人,这样得罪他,你想过后果?” 梁老三不屑冷笑,“老子兄弟都死绝了,父母也死了干净,怕他个卵。” 衙役点头离开。 梁老三吩咐手底下伙计,让他们带着梁阿水回衙门,自己则是朝人群走去。 “这次的事,多谢了。” 梁老三在周泽身边蹲下,两个中年男人看着湖面。 “李泼皮没打算下死手。”周泽此刻也回味了过来,三四个混混围殴一个小年轻,打了半天,事后梁阿水还能站起来,有点不合理。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家伙没打算下死手,知道分寸。 他扭头看向梁老三,“没想到你能赶来的这么快。” 梁老三脸色阴冷,“我料到李泼皮会动手,没想到这厮这么迫不及待。” 周泽眉头一皱,“你把杨家要收购宝鱼的消息也告诉梁阿水了?” “阿水水性不比你差,他想往上爬,离开黑水村这泥潭,我当然要帮他。”梁老三呼出一口白气,摇头道,“不过他心气太高了,这一次经历对他来说未必是坏事。” “我知道李泼皮不敢下死手,阿水伤势不致命,用药得当,床上躺两个月就能痊愈,不会落下病根。” 周泽:“他无父无母,床上躺两个月,天寒地冻的,吃穿用度怎么办?” 梁老三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我负责。” “……” 沉默了半晌,周泽忽然道,“你这招跟谁学的。” 梁老三答非所问,“我以前在聚贤阁当伙计,也很有心气,打算混出个人样,后来才发现,那些办事没我利索,没我勤奋努力的伙计,反而率先爬到我头上了。” “蹉跎几年,还是后厨伙计,那一刻我就悟了。” “在这世道,要想混出个人样,光有能力是不成的,还得有靠山。” 周泽:“然后呢。” 梁老三咧嘴一笑,“然后我就拜掌柜的为干爹。” 他缓缓道,“我跟你不同,你有妻子,儿子,我膝下无子,父母和兄弟都死了,我不能对不起祖宗。” “阿水脾性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但是比我更有能力。” “但是他很倔,不愿认我当干爹,也不愿受我的好,这可不行。” “这世上,除了亲情或者利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 周泽忽然感到心底发寒,“梁阿水找到宝鱼的消息,是你泄露给李泼皮的!” 梁老三面容倒映在水中,随着涟漪莫名扭曲,他语气幽幽,“等在床上躺这么一遭,他就会晓得我对他的好。” “等他认了我,伤势痊愈后,聚贤阁正好要组建自己的捕鱼队,我会给他安排几个伙计一起出船,有个照应,也不怕李泼皮找麻烦。” “他水性好,带领捕鱼队发展壮大,哪天磨练够了,攒够了钱,我再送他进武馆。” 梁老三扭头对着周泽咧嘴一笑,“你瞧,日子还是很有盼头的嘛。” 第6章 龙气,命数! “兄弟,在场这么多人,就你想到让人来喊我。” “我梁老三不是忘恩负义的人,阿水欠你的人情,就算我欠你的。” 梁老三直接道,“我再跟你透漏点消息,阿水在浅水区找到宝鱼消息是真,不过他经验不够,宝鱼挣破了网,跑了。” “你要是有想法,可以去试试。” 周泽摇头,“不了,我可惹不起李泼皮。” 梁老三知道他在讽刺自己,也不气恼,笑道,“反正消息已经跟你说了,信不信由你。” “你性子稳,水性又好,咱俩的关系也不算差,对我而言,你抓到宝鱼总好过李泼皮那厮抓到。”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衙役那边应该差不多了,我也该回去了。” 看着梁老三离去的背影,周泽眼神转动,对于送虎子去习武一事,愈发下定决心。 他口中喃喃,“梁老三说得没错,在这世道想要活得好,不被人欺负,不仅要有实力,还得有靠山。” 今天这一幕令周泽心中感慨。 李泼皮与梁老三各有算计,李泼皮求财,杀鸡儆猴,梁老三则是盯上了梁阿水这个人,借刀杀人。 借着李泼皮之手,搓了梁阿水的锐气,出现的时机又把握的刚好。 不仅在村民中刷了好感度,更是在梁阿水心中留下身影。 周泽自己父母很早就去世。 在这黑水村说是乡里乡亲,但他心中清楚,自己真遇到事,恐怕会像今日梁阿水一样,众人围观议论,却不见一人伸出援手。 没有亲情利益,谁会对一个人无缘无故的好? “我年纪大了,没什么出头的机会,但虎子和阿文还年轻,不能耽误了他们。” 回家路上,周泽在路边拔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一边咀嚼一边思索。 …… 晚上,当苏玉莲端着一大碗红烧肉从灶房出来,俩兄弟都发出欢呼声,情绪价值拉满。 一大碗红烧肉滋滋冒油,香味扑鼻,其中还加了周泽从芦苇荡掏的鸟蛋。 “太香了,好久没吃红烧肉了!” 苏玉莲给俩兄弟都夹了一大块肉,周义平一口咬下去,肉在嘴里软化,脸色陶醉。 苏玉莲笑道,“你阿爹说你今天武馆测根骨表现不错,这顿肉是奖励你的。” “大哥你要进武馆习武了吗?” 周义修停下筷子,看向周义平,眼中同样涌起一股渴望。 他身子骨弱,羡慕大哥从小便身强体壮。 但他更想去学堂读书。 周泽摸了摸周义修脑袋,安慰道,“你大哥到了年纪了,根骨也合适,阿爹便送他去习武。” “你努力读书认字,等再过一年,阿爹也带你去学堂读书,好不好。” 周义修小小的脑袋扬起,眼中似有亮光,“真的吗,阿爹莫要骗我!” “阿爹何时说话不算话过,读书也要有一副好身体,快吃饭,多吃点肉才能长肉。” 周义修乖乖端起碗吃饭。 对于教育孩子的问题上,周泽向来是一碗水端平。 虎子有习武天赋,他就会将其送去武馆。 阿文要是读书刻苦,他也会努力将其送到学堂。 身为人父,没法给孩子一个好的出身,那便努力给孩子一个好的学习环境。 夜晚,一家人用过晚膳后,各自回了房间。 周泽将白天遇到的一幕跟妻子说了。 苏玉莲借着微弱油灯在刺绣,一边道,“梁老三膝下无子,父母兄弟都已过世,有此谋划也正常。” “不过李泼皮非善于之辈,夫君你若是打算去寻宝鱼,需注意不能走漏了风声。” 周泽‘嗯’了一声,眼神温柔的看着妻子刺绣,“不管找不找得到宝鱼,我都要送虎子去习武。” 苏玉莲闻言放下手中刺绣,转头在床底下摸索一阵,取出来一个破布袋子,将里边的碎银尽数倒在床头。 木板铺就的硬床板上,碎银骨碌碌滚动。 苏玉莲小心翼翼地把碎银与铜钱分开,连续数了三遍,“四十二两四钱,外加七十二枚铜钱。” 银子与铜钱堆叠在一起,像隆起的小山丘,在油灯昏暗灯光下发出迷人色彩。 四十二两存银,在黑水村这么多户家庭中,已经极为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富足。 奈何家中除了妻子,还有两张嘴嗷嗷待哺。 都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周泽是心有体会。 阿文还好说,平日吃得不多。 虎子长得比同龄人壮,胃口也大,刚吃完饭没多久张嘴就喊饿。 若不是周泽水性好,出船常常爆护,少有空军,时不时还能逮到大货改善伙食,还真不一定能养得起这俩个小牛犊子。 苏玉莲又将小半银子划到一旁,轻声道,“秋末快到了,这些是税钱,不能动。” “狗日的税收!”周泽在心中暗骂一句,这封建社会的税收害苦了不少人。 沉重的赋税压在每一个人头顶,一旦交不起税,就会被抓去服徭役。 一家四口,稳定劳动力就他一个,妻子还怀着孕,一旦交不起税,整个家庭瞬间分崩离析。 平日家中吃穿用度都是苏玉莲在操持,周泽不怎么过问。 “今日你买了米和肉,入冬还需要买布匹和木炭,算下来过完整个冬天至少需要八两银子。” 周泽:“武馆那边,二十两银子可以包食宿,家里可以少做一口饭。” 苏玉莲又划走二十两银子。 夫妻二人在床头合算半天,最后发现家中余钱依旧很拮据。 夜色已深,二人躺在床上依偎。 周泽手指摩挲着妻子秀发,脑子在想宝鱼的事。 “要是能抓到一条宝鱼,家中拮据就能迎刃而解,虎子也可以安心在武馆习武。” “但宝鱼踪迹飘忽不定,平日想要见到一条都难,更别说抓。” 周泽心念一动,眼前浮现一枚云气缭绕的古朴珠子。 目光看向那闪耀金光的龙形纹路上。 “应该还差一次就满了吧。” 想到这里,周泽大手攀了上去。 “夫君……” 周泽压了上去。 …… 苏玉莲沉沉入睡。 眼前出现古朴珠子虚影,那一条龙形纹路绽放耀眼金光。 “终于充能完毕了。” 要不是为了这该死的充能,周泽这段时间也不会如此勤奋。 【龙气:壹】 随着龙形纹路亮起,脑海中忽然涌现一股信息,他眼神渐渐亮起。 【龙气:可为伴侣、子嗣后代增添改易命数】 何为命数? 周泽目光看向熟睡的妻子,随着他心念一动,只见苏玉莲头顶骤然喷涌出一道白色焰光,仿佛是从其精神深处迸发,熠熠生辉。 【凡俗之身,可改易命数一条】: 【手巧(白)】:【双手灵敏,擅做针线活】 【改易该命数需龙气:壹】 “这命数竟如此神奇!” 第7章 宝鱼,虎头斑! 消化完信息,周泽知晓这命数一共有白青蓝紫金五个命数,白色最低。 而改易命数,竟可以直接改变一个人当前的身体状况! “那我自己的命数能不能改易?” 就在这个念头升起瞬间,眼前视线一转,同样一道白色焰光喷涌: 【渔夫(白)】:【通水性,擅捕鱼】 周泽脸色一黑,本身就是个捕鱼的,改易了命数还是渔夫。 他轻手轻脚下了床,没有吵醒苏玉莲,来到屋外,轻轻推开儿子房间的门扉,看向熟睡的俩人。 只见俩兄弟头顶皆涌现白色焰光,分别为: 【壮骨(白)】:【身骨健壮,擅做体力活】 【聪慧(白)】:【心思灵巧,善于动脑】 “这俩兄弟还真是极端。” 看着命数介绍,周泽差点没憋住笑,不过想到俩兄弟平日的表现,心头又升起明悟: “可改易的命数是根据一个人当前的身体状况和其所擅长的能力来决定的。” “我气力平平,没有出现像虎子一样的【壮骨】,但我擅长捕鱼,所以出现【渔夫】命数。” “阿文身体瘦弱,但是从小就喜好看书,动脑子,所以可以改易【聪慧】命数。” “就是不知道更上一品级的青色命数会是如何,又需要多少龙气才能改易。” 周泽脑中念头思索,心中兴奋,全然没了困意。 他看着眼前云气缭绕的古朴珠子,忽然感觉这龙形纹路金光闪得刺眼,凝神看去,忽然脑海中迸发信息: 【龙气诞生,泽灵有感:明日寅时,有水中异种游荡于黑水村浅水域】 周泽心头一惊,水中异种,莫非是宝鱼? “寅时,那就是凌晨三点到五点这个时间段,浅水域范围这么大,有点难找啊……” 整个浅水域囊括的范围都囊括平阳县附近几个村子了,如此大的区域,去找一条可能存在的宝鱼,难度不亚于大海捞针。 不过眼下寅时还没到,周泽只能按耐住心思,回到床上躺着。 夜色冷清,丝丝缕缕寒风透过门缝钻进屋内,周泽将被子裹住妻子,自己则是双手垫着脑袋,看着天花板心中默数咩咩。 寒风虽冷,可心头却火热得紧。 实在是睡不着。 …… 寅时,一道身影悄悄上船,趁着寂静夜色荡入雾气之中,消失不见。 “就是这里了。” 周泽在一处无人水面停下。 周泽原先还在担心如何大海捞针找这水中异种,谁知到了寅时,脑中这枚古朴珠子竟开始指引方向。 心有所感,沿着指引,来到这处水面。 周泽深吸口气,拿着渔网,纵身跃入水中。 方一入水,刺骨的凉意瞬间席卷而来,好在周泽在入秋后经常下水,身体已经习惯。 水中漆黑幽深,水草密布。 周泽水性经过强化,可以长时间憋气,不需要带猪尿泡,水中感知能力更是远超常人。 一路畅游,碰到许多在水底沉寐,一动不动的鱼儿。 当‘看’到前方四米处的岩石下方,两条额头凸起、长着黄色条纹的斑鱼时,周泽停了下来。 虎头斑! 还是两条! 为什么能一眼认出,因为周泽前些年在县上时见过这鱼! 普通斑鱼没有长得这样奇怪。 生有异象是为异种,绝对是宝鱼无疑。 仔细观察,发现这两条虎头斑鱼鳞表面有剐蹭的痕迹,一些部位更是鱼鳞都刮掉了,露出黄白相间的皮肤条纹。 周泽心中忽然浮起梁老三说的话,“这两条虎头斑莫非就是梁阿水撞见的宝鱼?”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鱼身表面的刮痕很可能是挣破渔网时留下的。 时值深秋,水中温度低,水中的鱼虾都不太活跃。 两条一大一小的虎头斑正在沉寐,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盯上。 “天助我也。” 周泽压抑住内心的激动,四下环视,很快锁定目标。 先将渔网一端系在虎头斑左边一块凸起的岩石上。 周泽自己则是拉着渔网另一端,绕到虎头斑右边,渔网悄然张开。 手上的渔网是丝编织,不是麻绳那种粗制滥造的玩意,可以用来捕大货。 周泽一直绕到虎头斑后方,渔网已经被他拉成了蒲扇形状,宛若天罗地网,唯一的出口就是他所处的位置。 准备功夫做好,周泽没有浪费时间,捡起一块石子,朝虎头斑栖息的位置丢去。 石子带动水流,瞬间惊扰了虎头斑。 这两条虎头斑身躯一震,感受到危险,霎时间朝两边窜出,速度奇快无比,泥沙涌起。 周泽果断用力一拉,虎头斑完全没有料到还有埋伏,一头撞了上去,渔网瞬间收缩。 “力气还挺大!” 渔网不断震动,这两条虎头斑在拼命挣扎,力气远超正常鱼类。 周泽只感觉虎口传来震动,这两条宝鱼个子不过巴掌大小,力气却快比得上前天抓得那条水鲢子。 周泽哪里能让到嘴的鸭子跑了,双手奋力扯住渔网,同时快速游动,绕着虎头斑游了一圈又一圈。 直到渔网缠绕了十几圈,虎头斑可以挣扎的空间越来越小,手中传来的力道才渐渐变小。 “长得还挺别致。” 周泽把卷成团的渔网拉到近前,看着缠在里边的两条小东西,眼神兴奋。 顾不上欣赏,周泽连忙将系在岩石上的一端解下,游出水面,先将渔网拖到船上,自己再爬上去。 此时天边刚露鱼肚白,湖面被薄雾笼罩,不见其他人影。 “得赶紧回去,不能被人看见。” 财不能露白,虽然黑水村民风还算纯朴,但人心最难揣测。 大家穷得好好的,哪天你突然暴富起来,就会遭人记恨。 周泽深知这个道理,他将虎头斑从渔网中解下来,放进鱼篓中,趁着此刻雾气掩盖,夜色未消,撑杆朝家的方向赶去。 …… 回到屋内,周泽打开水缸盖子,迫不及待将两条虎头斑从鱼篓倒进去。 接触到水,无精打采的虎头斑立即游动起来,虽然精神看上去还是不太好,但起码是能活下去。 “还好赶上了,没死就好。” 见两条虎头斑在水缸中游动,周泽伸手擦了擦身上冒出的冷汗,脸上露出笑容。 忙活一早上,幸好没有白费功夫。 两条宝鱼,应该可以卖出一大笔钱。 就是不知道杨家会出多少银子收这虎头斑。 宝鱼通常都是有价无市,不好比价。 周泽想了想,打算等天亮了去打探一下。 雾气渐消,屋外传来鸡鸣,到早上了。 第8章 二两一斤! 晨光破晓。 苏玉莲起床做早饭,见周泽把鱼缸挪到房间,好奇问道,“夫君,这是做甚?” “嘘。” 周泽比了一个噤声手势,这件事他不打算让俩小只知道。 少儿口无择言,不能指望他们隐瞒信息。 周泽打开盖子。 “这是……” 低头见两条生有黄色条纹的斑鱼倏忽游动,苏玉莲差点惊呼出声。 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她一眼就看出这两条鱼的不凡。 “宝鱼,虎头斑!” 周泽压低了声音,脸上的笑意却是压抑不住,“我寅时去抓的,这下虎子的学费有了,咱们过冬也不用拮据了!” 苏玉莲第一时间把头探出门外,确认门外无人后,随后又把房门掩上。 见她一副小心翼翼地模样,周泽不禁笑道,“我回来的时候看了,虎子和阿文都没醒呢。” “吓死我了。” 苏玉莲轻轻拍打周泽肩头,美目横了他一眼。 昨夜她劳累过度,睡得深沉,哪里想到枕边人会半夜起床跑出去抓鱼。 最离谱的是,还真让周泽抓到宝鱼! 苏玉莲一时不知道是该夸他精力旺盛,还是该说他运气好。 周泽:“嘿嘿,等会儿吃过早饭,我就把宝鱼拿去卖了,免得夜长梦多。” 苏玉莲:“此事不能耽搁,我听人说宝鱼对水质要求高,得赶紧处理,以免在水缸里养死了。” 苏玉莲手脚麻利做好早饭,几碗白粥和鱼干,咸菜端上桌,又喊两小只起床。 饭桌上,夫妻二人都没有表现出异常,与昨天无异。 周泽吃过早饭,以杨柳枝刷完牙,便出了门。 在黑水村晃了一圈,又来到埠头。 埠头上,告示栏上粘贴的纸张已经泛黄斑驳,最近都没有什么信息更新。 周泽寻了几个熟人闲聊,打探消息,在埠头晃悠一圈后便回到家中。 这一个多时辰的功夫,他差不多将想要的消息打探到了。 “按照村民所说,现在的宝鱼市价应在一斤一两银子,价格就算有浮动,也不会差太多。” “杨家既然放话要以高出市价五成收购宝鱼,那就是一两五钱一斤,嘶……” 发财了! “两条虎头斑,大的约莫十一斤重,小的那条有八斤多一点,两条鱼可以带来接近三十两的收入!” “这都快赶上家里这么多年攒下的余钱了。” 天降横财,周泽心脏开始砰砰跳。 他迅速冷静下来,“两条虎头斑不能全卖,宝鱼可以滋补气血,小的那条正好留在家中食用,先把大的那条处理了。” 说干就干。 周泽将体型大的那条虎头斑打捞起来,以麻绳穿过鱼鳃捆好,放到鱼篓中,戴着斗笠便出了门。 巳时,烈日高悬,驱散了些许寒意。 周泽顶着斗笠在布满落叶的黄泥路上快速行走,来到村口找了一辆板车,付了铜板,朝县里去。 昨日在埠头目睹了李泼皮那档子事,也不敢省钱,免得路途遥远,脚步缓慢,在路上遇到李泼皮几个,那才是倒了大霉。 在官道上直接抢渔获这种事,李泼皮可是没少干。 来到县上,周泽一刻也不停歇,穿过热闹的长板街道,一栋栋牌楼宅院映入眼帘。 一处修建的极为典雅古朴的宅院屹立其中,宅院门前有两根朱红色柱子,显得极为有气势,大门上的牌匾写着‘杨府’二字。 在平阳县,杨府可以称得上是家世显赫。 周泽听村里老人说过,这杨家祖上出过几位入朝为官的大臣,攒下了殷实家底。 就算是县令也得给其几分薄面。 周泽压下心中紧张,走到门前,扣动兽环。 咚咚咚。 不一会儿,大门打开,从中走出一老管家。 “你是何人?” “叨扰了,在下黑水村人士,在埠头见到告示说杨家在收购宝鱼?” “哦?你是来卖宝鱼的?” 听闻这话,这管家眼睛顿时亮了,上下打量一番来人。 见周泽脚踩草鞋,穿着麻衣短打,心中不免多了些轻视。 周泽能感受到他目光中的轻视,只当做没看见,抱拳沉声道,“在下侥幸捕得一尾宝鱼,倘若贵府出价合适的话,可以出售。” 老人眼中多出几分郑重,“你且稍等片刻。” 他步伐匆匆,转头跑进府内。 约莫过了几分钟,这老管家又小跑了出来。 这次他脸上的笑容很殷勤,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周泽身后的鱼篓。 “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周泽犹豫了一下,以杨府的力量,即使用假名也能查得清楚,于是实话实说道,“不敢,您喊我周泽就行。” “周兄弟,跟我来吧,老爷要见你。” “杨老爷要见我?” 周泽有些诧异,只是一尾宝鱼,何至于惊动这位贵人? 以杨家的财势,就算宝鱼难寻,可与宝鱼类似功效的天材地宝却未必收集不到。 眼见老管家已经迈开腿,周泽只好压下满腔疑惑,跟了上去。 府内,是一座四进连堂院子,穿过长长的走廊与拱门,来到后院,这里居然种了一片竹林,郁郁葱葱,绿意盎然。 假山环卫,小桥流水,一小亭子居于潺潺流水中间。 周泽跟着管家来到亭上,一穿着锦服的男人坐在凳上。 在他旁边,还坐着一位孩童,年龄看上去与虎子相仿。 “老爷,就是这位周兄弟要售卖宝鱼。” 周泽上前一步,“在下周泽,见过杨老爷。” “我杨家要收购宝鱼的消息才传下去五天,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捕到宝鱼了。” 杨问贤笑道,“周兄弟,可否让我看看你的宝鱼?” 周泽立即打开鱼篓,将虎头斑拎出。 杨问贤只看了一眼,便道,“虎头斑,在下品宝鱼中也算是难得的好货。” 见周泽面带疑惑,他居然耐心解释道,“宝鱼分为下中上三个品级,这虎头斑食用不仅能滋补气血,还能促进骨骼发育,增血壮骨。” “不瞒你说,我之所以收购宝鱼,就是为了犬子。” 周泽目光看向一旁的孩童,这孩童也不怕生人,目光与其对视,眼中带着一丝好奇。 “犬子打算习武,食用宝鱼可以改善根骨,让他身体打下坚实基础,你捕的这尾虎头斑功效正好符合预期。” 周泽不明白对方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些,但也不敢插嘴,只得听着。 “取工具来,称一下这虎头斑有多重。” 老管家取了工具上来,一称,十一斤二两,跟周泽估算的差不多。 杨问贤语气斟酌道,“我算你二两银子一斤,如何?” 周泽顿时愣住,怀疑自己听错了。 第9章 习武有成后要做什么 “杨老爷,二两银子是否贵了些,我打听过,宝鱼市面均价也就一两银子一斤。” 哪怕心中震撼,但周泽还是如实说道。 “无非是多了五钱罢了。”杨问贤挥了挥手,“我本就打算以超出市面五成价格收购宝鱼,你这虎头斑功效又正适合犬子打磨根骨,所以给你多涨点钱。” 好一个‘无非是多了五钱’。 杨问贤语气漫不经心,让周泽心中咂舌。 这几十两银子可以改变一个家庭的生活,但在对方眼中可能只是每日支出的零头。 老管家拿了一小袋银两上来。 “周兄弟,数一下吧。” 周泽接过小袋子,沉甸甸的手感让他爱不释手。 一共二十二两四钱! 这是纯利润! “一条宝鱼,抵得上我出船半年!” 结算完后,虎头斑被老管家提了下去。 杨问贤也失去了继续闲聊的兴趣,周泽识趣告退。 “父亲,你为何有意送这渔化子人情?” 看着周泽离去的背影,杨武忽然开口道。 他极少去白泽水域湖边,‘渔化子’这称呼也是偶然听得村民自称。 杨问贤说道,“宝鱼难寻难捕,这人能抓到宝鱼,水性定然极好,又是黑水村人士,你忘了近日为父跟你提过的要设鱼栏一事?” “我杨家此前没有培养过通水性的人才,但这鱼栏一旦设立,关乎各方利益,我杨家是怎么也要分一杯羹的。” “对很多渔民来说,二十多两银子有可能是他们几年才能攒下来的银子,我以二两银子试他,他却能出言提醒,证明此人有分寸,懂进退。” “水性好,有分寸,可惜武力差了点,不然倒是可以成为我杨家把控鱼栏的好手。” 杨武似懂非懂,“父亲要招揽他?” “不急,鱼栏一事上边也没定好,再观察观察。” …… 出了杨府,步行街道上,周泽犹如在做梦。 怀中的沉重让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实的,不是白日梦。 “二十二两,虎子习武的学费有了,这个冬天也不用挨饿受冻了!” 周泽心头激动,开始盘算起家中还缺哪些东西,正好一并买回去。 逛着逛着,来到一间药铺。 回春堂,平阳县老字号。 周泽心念一动,走了进去。 一进门,一股浓郁的药味扑鼻而来,很像上辈子煮开的中药味道。 有一穿着青衣的老者迎了上来,他是这里打 “客人,要开药还是就医?” 这老者姓沈,是回春堂的药师。 周泽表明来意,“我夫人有喜,怀孕五月,想着给她开一些滋补身体的方子。” 沈药师听罢后问,“你夫人这是第几胎?” “第三。” 这老药师感慨道,“生育最伤女人元气,加上常年劳作,确实需要滋补。” “我这里有一方子,有安神保胎,固本培元的功效,但是得长期服用,你先买几副回去试试,倘若觉得有效果,再来买可否?” “多少钱一副?” 沈药师比了个手势,“八百文一副。” 还好价格不算太离谱。 周泽刚得了巨款,对于八百文这个价格尚且能接受,心中盘算一番,道,“那就先帮我抓三副吧,有劳了。” 回春堂是县上老字号,口碑一直不错,没有听说发生过宰客现象。 因此,对于八百文这价钱,周泽答应得很是痛快,心想物有所值。 沈药师很快抓好了药,把三副药递给周泽,嘱咐道,“一个月一副,切记不可贪多。” 周泽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服用此药后,可需忌口?” 沈药师扶须摇头,“我开的这方子药性温和,是调理身体的中庸之道,无须忌口。” “多谢。” 付过银钱, 周泽出了药铺,又去采买了一些布匹和木炭,以备入冬严寒之需。 采买完物资,又搭乘板车回家。 …… 黑水村,滩涂边上,湖面上飘荡着村民养的几十上百只鹅鸭,呱呱叫着。 四五名孩童围坐在岸边岩石上。 这些孩童体格子或瘦或胖,唯有前方那小子长得壮实,口中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前方波光湖面。 “虎哥,你当真要去武馆习武了?” 周义平:“嗯,我阿爹不想我一辈子捕鱼,他知道我想习武,就全了我心愿。” “泽叔真疼你啊。” 一旁的小胖子吸了下耷拉最嘴角的鼻涕,羡慕道,“我前些日子也跟我阿爹提了一嘴要去习武,好家伙,话还没说完,巴掌就呼到我脸上了。” “要不是我改口的快,兄弟几个今儿就得来床上看我了。” 说着,小胖子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发胀的左脸,可以看到左脸明显比右脸胀了一圈,一道通红的掌印未消。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一旁孩童嬉笑。 “哈哈哈,你还想去习武?老三,不是兄弟们说你,就你这胖体格,交了学费别说三个月了,恐怕半个月都撑不住就得哭爹求娘要回来。” “放屁,我李封不是吃不了苦的人!” 小胖子梗着脖子回怼。 “是谁一天到晚因为不肯出船被阿爹拎着鞭子抽?” “你连出船的苦都受不了,更别说习武了,上会儿你阿爹追着你揍,你都跑到我家躲起来了,你忘了?” 李封面色涨红,他种种事迹哥几个都清楚,他张嘴想回怼,支支吾吾没有说出话来,只能重重哼了一声,扭过头去独自生闷气。 周义平也感到有些好笑,道,“老三,我阿爹说,习武不仅开销大,而且要吃得苦不比整日出船少。” “武馆那些武师整日勤学苦练,熬炼筋骨,即使这样,最终能通过考核,留在武馆的不过五指之数。” “你若是真想习武,需得考虑清楚了,表现出决心来,让你阿爹看到。” 李封脸上露出坚定,拳头攥紧,心中想到,“虎哥说得没错,阿爹肯定以为我说玩笑话,所以才不让我去习武。” “今晚就让阿爹看到我的决心!” 凉风袭来,湖面荡漾,一群孩童坐在岩石上吹风打闹,不时发出一阵嬉笑之声。 周义平看着广袤的湖面,忽然一旁响起声音,“虎哥,你习武有成后,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有人举起手,“这个我知道,虎哥肯定是想娶个好看娘们!” “当然是去聚贤阁潇洒一顿,我听说聚贤阁甚至连宝鱼都有卖,就连县令都经常光顾!” “庸俗,太庸俗了!”一孩童摇头晃脑道,“要我说,虎哥要是习武有成,身强力壮,当然是去参军,戍卫边疆,马踏蛮族,还可以赚得功名富贵,届时什么样的娘们娶不到,什么样的山珍海味吃不到?” 这家伙明显是话本看多了,说话一套一套的,已经沉浸在幻想当中。 周义平身体平躺在岩石上,双手垫着后脑勺,口中狗尾巴草摇晃,看着天上的蓝天白云,笑道: “我啊,先去赚钱,给阿爹换艘大点的船,给阿娘买好看的衣裳,再给阿文买好多好多书。” 第10章 进武馆 夜色微凉,岸边的土坯房中亮起透黄灯光。 苏玉莲端着煮得沸腾的虎头斑鱼头上桌,空气中登时弥漫一股香味。 大的那条宝鱼卖给杨家后,小的这条正好用来给家里人滋补身体。 俩小只嗅动鼻子,哈喇子不自觉流了满地。 周义平兴奋道,“阿娘,这是什么鱼,怎会如此香?” 苏玉莲说道,“这是你阿爹出船捕的,听人说可以滋补气血,你们俩个还在长身体,多吃点。” 鱼肉的香味无比浓郁,令人食指大动。 周泽夹了一块,放入口中,这鱼肉入嘴即化,身体顿时开始发热。 “好热!” 一口鱼肉下肚,周义修发出一声惊呼,在场之人中,他的身体素质最弱,因此感受最为明显,只感觉仿佛有一股火焰蹭地在小腹腾起,强劲的热流在体内流转,他整个人开始狂冒大汗。 一旁的周义平很快也有感觉,满头大汗,脸色涨红,舌头伸出来哈气。 “这宝鱼效果这么猛?” 周泽感受着体内的热流,流转之处,原本身上一些因长年劳作而隐隐发痛,居然减轻不少。 见状,周泽又立即夹多了一块,囫囵下肚,感受着热流在四肢百骸流转,改善身体。 目光移向一旁,苏玉莲也是吃得满头大汗,面泛红光。 深秋严寒之夜,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吃晚饭,居然都吃得满头大汗。 一条宝鱼,正好够四口人分。 用过晚饭,白天买的补药倒是不宜再熬煮。 补药的效果与宝鱼冲突,苏玉莲怀着孕,不宜大补,吃过宝鱼后,至少得再过三四天时间消化方能用药。 朗朗读书声在屋内响起,听着比之前更有劲。 周义平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直感觉体内有股火焰在燃烧,烧得身体发热。 一想到明日就要去武馆习武,更是兴奋,竟直接下了床,在房间打起拳来。 混无章法的拳招与朗诵声呼应,看得周泽心中一笑。 转过身,妻子端坐在床头,眼波如水。 “灶房那三副药,花了多少银两?” 周泽靠着坐下,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咱家刚卖了宝鱼,发了笔横财,这药是专门开来补身子的。” “银子没了咱可以再赚,但身体要是垮了,那多少银子都挽回不了。” “就你会说话。” 苏玉莲指尖戳了一下周泽的鼻子,心中本就没有怪罪,听了这话,心中更是如同吃了蜜饯般甜滋滋的,于是笑道,“没想到这宝鱼的效果这般好,我吃了之后,原本的腰酸腿麻,竟也好了不少。” 早年家中比现在还拮据,省吃俭用,苏玉莲偶尔也帮忙处理渔获,常年劳作,怀虎子的时候伤了元气,腿脚落下病根。 吃了宝鱼后,苏玉莲竟觉得自己腿脚好了许多,没了往日的酸麻感,十分惊奇。 “难怪杨家要收购宝鱼,如此珍宝,习武之人服用,效果应该更好。” 周泽说道,“虎子服用宝鱼,应该会对习武之途有帮助。” 苏玉莲有些心疼的抚摸着丈夫沧桑的脸,“咱们能做的就这么多,我不求虎子习武能有多大出息,只盼他强身健体,平平安安就好。” 为人父母,最希望的不是孩子多有出息。 而是儿女平安。 苏玉莲头抵着周泽的肩膀,夫妻二人依偎着倾诉,时间如水般流逝。 昏黄油灯灭掉,周泽躺在床榻上,感觉十分精神,丝毫没有困意。 宝鱼的功效还在发力,身体竟有些发热。 他侧头看了一眼苏玉莲,却发现后者同样也在看着自己。 “夫君。” “嗯?” “你热不热?” 这还用问? 周泽直接翻身压了上去。 …… 翌日清晨,用过早饭,周泽带上准备好的学费,跟周义平出门。 来到武馆,却撞见熟悉的人影。 “周兄弟,又见面了。” “杨老爷?” 周泽语气有些诧异。 武馆门口停着一辆马车,杨问贤从马车下来,身边还跟着一孩童。 正是上次在杨府见到的那小孩。 大家都是家长带着小孩,互一对视,便心中了然。 杨问贤笑道,“你我还真是有缘,这下犬子在武馆也能有个伴了。” 周泽只能讪讪而笑,杨问贤的儿子看上去并不是易于之辈,他并不认为对方能跟虎子交朋友。 另一边,虎子则是打量着小胖子的右脸,这下右脸比左脸还肿了。 “老三,你还真决定要习武啊?” 令他更好奇事,李封到底怎么说服他阿爹的。 李封脸本来就胖呼的,脸肿了之后,两只眼睛不睁大点都只能看到条缝儿了,他努力睁大眼睛,语气充满悲壮: “虎哥,我听你的话,展示出了决心……” 话还没说完,就被他爹李宗一把捂住嘴。 李宗有些尴尬道,“这兔崽子昨儿跟我闹绝食,说要是不给他习武,就坚决不吃饭。” “他娘耳根子软,坳不过他,就同意了。” 与周家不同,李宗祖上阔气过,家里有点积蓄,因此把李封养得白白胖胖的,武馆的开销他们也支付得起。 只不过李宗夫妻俩知道自己儿子的脾性,出船这点苦都受不了,更何况习武? 若不是李封绝食的行为让李宗夫妻二人看到了决心,他是绝对不会同意这兔崽子习武的。 对此,周义平只能对李封伸出了大拇指。 排队缴纳学费,周泽将周义平拉到一旁,一脸语重心长:“虎子,记住了,习武之人,最容易争强好胜。” “你要控制好脾气,咱们不趋炎附势,欺负他人,但也不能让别人欺负咱们,晓得了吗?” 周义平重重点头,‘嗯’了一声,“阿爹,你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去吧。” 对于自己这个大儿子,周泽还是比较放心的。 虎子虽然性子直爽,但不是不懂得变通的孩子。 武馆中都是习武之人,常年习武,难免有口角摩擦,周泽只盼虎子能照顾好自己。 看着周义平头顶的白色焰光,周泽想了想,还是没有给虎子改易命数。 “虎子刚服用宝鱼,滋补了气血,若是再改易命数,短期内根骨变化太大,恐引人生疑。” 周泽打算再等一等。 阳光下,周义平对着阿爹招手,见周泽也回应了一个手势,这才转身走进武馆。 直到周义平背影隐没在武馆之中,周泽这才启程回家。 第11章 命数改易,壮骨! 清晨,武馆中。 王长松身穿劲装,目光凌厉,审视面前的三十多名学徒。 “我叫王长松,接下来这三个月,由我负责指导你们习武!” “这三个月内,你们只需要学一门桩功,谁能将桩功练到第一层,谁就有资格留下!” 王长松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周义平站在人群第一排,只觉得耳膜嗡嗡的,心中越发兴奋。 “这就是武馆中的武师么……” “现在开始教你们白猿桩,都跟着我的动作学。” 王长松站在台阶上方,开始站桩,半蹲,摆臂,身形如同白猿舞动。 周义平聚精会神,目光紧紧跟着王长松的动作,有样学样,开始摆出桩功架子。 “就保持这个姿势,坚持住!” 众学徒保持白猿桩第一个姿势,也是桩功起手势。 王长松走下场指导。 “身体太绷紧了,放松,别这么僵硬!” “姿势错了,动作都不对怎么练?” “还有你,不准偷懒,腰给我沉下去,臀锁紧!” “坚持最久的三个人,今天午饭额外加肉!” 此话一出,原本松松垮垮的阵型顿时变得井然有序。 即使已经开始双腿打颤,但是为了吃肉,这些学徒还是咬牙支撑。 周义平沉肩坠肘,保持呼吸平稳。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身体传来一股脱力感,尤其是双腿位置,又酸又麻,开始颤抖。 就在他以为要坚持不住时,体内忽然诞生一股热流。 “这是昨夜吃的……” 随着热流在体内流转,正是旧力消散之时,忽然一股新力从四肢百骸中涌出,竟让周义平再度撑住了。 王长松目光如炬,在学徒身上扫过。 “不愧是杨家出来的,看这姿势,居然已经掌握了站桩的精髓。” 只见杨武保持站桩姿势,动作十分平稳,就连呼吸都只是略微急促,显然身体还没有到达极限。 不断有学徒倒下,很快场上就只剩下了三道身影。 “居然是这小子。” 王长松对周义平还有印象,记得这小子根骨只是中等,并不出色,没想到居然能坚持到最后。 “停!” 随着王长松一声令下,场中剩下三人顿时一松,累的差点趴下。 王长松走到周义平身边,看着他涨红的脸庞,点了点头,“干得不错!” 黏腻的汗水粘住眼睫毛,周义平脸上勉强挤出个笑脸回应,余光瞥到其他学徒的目光,心中感到有些不妙起来。 “王师兄这么一说,我倒成了众矢之的了。” 本来只想奋力进个前三吃肉,王长松的一句话,却让周义平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感觉。 杨武的目光也落在周义平身上,眼神思索。 他记得这少年,他爹就是卖给自己宝鱼的那渔民。 没想到这少年竟能坚持到最后。 耳畔回响起父亲说的话,杨武眼神变得郑重些许。 他有预感,这少年也许会成为他在武馆的竞争对手。 “原地休息半个时辰,然后开始继续练习桩功下一式。” 王长松高喊。 …… 十一月,寒风凛冽,天越来越冷。 一个月过去,周泽来到武馆把儿子接回家。 板车在官道上晃荡,周义平身形看上去壮硕了点,个子竟也窜高了些,离家一月,黑漆的眼珠子中少了些稚气。 周泽询问他习武进度。 “王师兄说,我们现在都处于锻体境,这一阶段有三阶段,分别为磨皮,炼血,淬骨。” “武道三境,锻体武者,后天武师,先天宗师,淬骨之后,便是后天武师,这一境的武师有真气附体,寻常刀剑不能伤,气力比耕地的牛还要大咧!” “武馆传了白猿桩功,桩功有三层,分别对应着锻体境三个阶段,只要三个月内练成桩功第一层,就可以留在武馆继续修炼。” 周义平似乎憋了很多话,又跟阿爹讲述自己站桩努力,坚持到最后,经常能吃得上王师兄奖励的肉。 说着,他语气变得惋惜起来,“白猿桩不让外传,不然我就能教阿爹习武了。” “阿爹能看到你习武有成就很欣慰了,我不需要。” 周泽笑了笑,将虎子的话记在心里。 他没有打探修炼白猿桩的想法。 自己一把年纪,根骨已经定型,现在开始修炼已经太晚。 但虎子身体还在发育阶段,此时习武正是好时候。 看着自己大儿子头顶的白色焰光,周泽暗暗下了决心。 回到家中。 周义平一听说是大哥回来了,迫不及待的冲了出来。 “阿哥,你变壮了好多。” “哈哈哈,你看阿哥这肌肉,结不结实。” 周义平伸出胳膊,晒出垒实肌肉,看的周义修艳羡不已。 周泽将房子附近的篱笆扩大一圈,专门腾出了位置养了十几只鹅鸭。 苏玉莲正在以蚯蚓干喂这些鹅鸭。 周义平见状,跑过去接过活。 “阿娘,我来吧,你赶紧歇会儿。” 看着都快和自己一样高的大儿子,苏玉莲心中欣慰,笑道,“等这些鹅鸭下蛋咧,娘蒸熟了让你阿爹带去武馆给你尝尝。” 十月份刚服过一副补药,苏玉莲气色比先前更好,皮肤显得有光泽。 “好嘞,我在武馆经常吃肉,但是总觉得不香,就馋阿娘的手艺。” 周义平故意说出自己在武馆有肉吃,不想让阿娘担心。 俩兄弟逗着鹅玩乐,苏玉莲便进灶房开始煮饭。 周泽则是趁着正午难得大太阳,将鱼干拉出来晾晒。 这些时日他出船很勤,打算赶在入冬来临,湖面结冰时多捞点渔获。 虎子去武馆习武后,周义修嚷嚷着要出船帮忙,但是被周泽拒绝了。 阿文年纪太小,身子骨也弱,湖中寒风大,容易受寒。 鱼干晾晒好,再把渔网拆解开。 一晃到了晚上,用过晚饭后,俩兄弟回了房间。 周泽盯着虎子头顶的白色焰光: 【壮骨(白)】:【身骨健壮,擅做体力活】 【改易该命数需龙气:壹】 周泽又看向自己: 【龙气:壹】 一个月过去,有了宝鱼和补药的加持,没少与苏玉莲耕耘,第二条龙形纹路也快点亮。 周泽不再犹豫,心念一动。 确认改易! 房间中,原本躺在床榻上,与阿文闲聊的虎子忽然眉头一皱。 他感觉体内蓦然涌现一股玄妙力量,朝着四肢百骸涌去。 “什么情况?” 周义平心中惊奇不已,这是怎么回事? 浑身骨骼传来一股酥麻之感,仿佛被温水浸泡,无比舒适。 周义平仔细感受这股力量,确认对自己身体没有坏处后,便降下疑心。 俩兄弟房间的门是打开的,周泽透过门扉观察,心中明悟。 “这命数的改易是潜移默化的,这对虎子来说倒是好事。” 倘若改易是一蹴而就的,一天之间身体发生大变化,那反而容易引起有心之人怀疑。 第12章 比斗 仅仅在家中待了一天,周义平就匆匆回了武馆。 如今已过了一个月,而武馆给学徒的期限是三个月。 三个月时间,白猿桩练至第一层方能继续留下。 时间紧迫,周义平每日勤奋刻苦不曾偷懒,但仍旧没摸到第一层门槛,哪里敢在家多待。 周义平背着装有鱼干的行囊,脚步踏在结霜的草地上,回头与阿爹阿娘招手,背影渐渐消失在小道上。 送走周义平,家中的生活又一切照旧,恢复平常。 周泽往常一样,打捞渔获,驾船来埠头上。 埠头上升起灯笼,昏黄的灯光驱散黑暗。 照例找上正在埠头上收货的梁老三。 梁老三安排手底下伙计上船称斤,二人靠着木栏。 “我听说了,杨家收购到了一条宝鱼。” 周泽看了他一眼,“突然跟我说这件事,你怀疑是我干的?” 梁老三咧嘴一笑,“兄弟,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聚贤阁是县里最大的酒楼,每日接待的客人三教九流,何其之多,他们高谈阔论,说的消息都被我记在这里了。” 梁老三指了指自己脑袋,“杨家收购到宝鱼的消息并不难打听,他们压根就没打算隐瞒这个消息。” “看在我俩这么多年交情的份上,我得提醒你一句,李泼皮上次被我阴了一手,宝鱼又被人抢先,他一定会找你麻烦。” 周泽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诈自己,继续装傻,“你想多了,宝鱼不是我抓的。” 梁老三嗤笑一声,“我信不信无所谓,你猜李泼皮信不信?” “除了阿水,你就是黑水村水性最好的人,而且你大儿子周义平上个月还进了武馆,武馆的学费可不是一般人能拿出来的。” “三哥,称好了。” 伙计走了过来。 “行,给我兄弟结账。” 一共二十七斤的渔获,梁老三付了二百八十文。 接过铜钱,周泽正欲转身,又听梁老三说道,“我对你没有恶意,我的敌人一直都是李泼皮。” “如果李泼皮真找你麻烦,你可以来找我。” 周泽转过身,铜钱在手心抛了抛,发出清脆的响声,语气平淡道,“我跟李泼皮没有仇,跟你也是,谢了。” 转身上了船,撑杆回家。 路上,周泽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心头思索。 “以李泼皮的无赖痞姓,还真有可能来找我麻烦。” 其实不用梁老三说,周泽也在防备李泼皮。 但是梁老三今日这些话,却让他内心愈发警惕。 “梁老三能把梁阿水寻宝鱼的消息泄露给李泼皮,同样也能把我卖了。” “这家伙在聚贤阁做事,掌握的消息太多,一旦他把虎子进入武馆一事添油加醋泄露给李泼皮,李泼皮很有可能会寻我泄气!” 按理说,以自己与梁老三的交情,对方不至于坑害自己。 但人性是最难说清的东西,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想到这里,周泽就感觉心头沉甸甸的,如同压上了一颗石头。 “必须早做准备!” 一路回到家中,将船系好,周泽进了房间就从灶房掏出两把生了锈的鱼叉。 舀了碗水,取出磨刀石,开始打磨。 鱼叉打磨的声音将苏玉莲惊动,她本在房间陪周义修读书,听到声音来到灶房,见丈夫一副磨刀霍霍的模样,惊奇道,“夫君,发生了什么事?” 周泽将梁老三说的话与心中猜测说了出来。 “娘子,李泼皮此人脾性暴烈,梁老三心思更是深沉,不得不防。” 周泽语气严肃,“最近这段时间让阿文不要出门,门窗关好。” 苏玉莲眼神担忧,“夫君,要不别出船了。” “出,过冬的物资还要储存,娘子放心,我不会远离浅水区太远。” “浅水区人多,李泼皮胆子再大,也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对我出手。” 安抚好苏玉莲,周泽专注打磨鱼叉,直到鱼叉尖端处磨的锃亮,这才停手。 “在陆地上,李泼皮人多势众,但要是在水里,我仗着水性,未必怕了他!” 鱼叉尖刃闪烁寒光,将周泽眼神照的森寒。 他这一世没杀过人,但是拿这把叉子捅过不少大鱼。 只要是在水底,管他是人是鱼,一叉子下去照样翻肚皮。 …… 四天时间过去,武馆中。 王长松正在指导众学徒修炼。 如今白猿桩第一层十二式,都已经悉数教完。 谁能将这十二式融会贯通,便可以借此突破至磨皮阶段。 练武场上,吆喝声此起彼伏。 王长松目光停留在俩道身影身上,随着时间推移,他眼中充满惊奇,眼神一直盯着其中一道身影。 “这小子桩功进度居然提升了?” 训练完毕,王长松走下台阶。 “王师兄。” “你进步的挺快,别动,我摸一摸你根骨。” 周义平浑身大汗,听闻当即站定,让王长松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 “奇怪……” 王长松眉头皱起,莫非是自己当初看走眼了? “王师兄,有什么不对劲吗?” 见王长松摸完骨一言不发,周义平有些紧张。 “好事,你身体发育的很快。” 王长松回过神来,喊了一声,“杨武,周义平,出列!” “其他人散开。” 众学徒哗啦散开,腾出了地方,将练武场围成一圈。 只剩下杨武和周义平有些懵逼的呆在场上。 王长松取来石灰粉,在地上撒了一圈,将俩人围起来。 “你们俩个比试,谁身体先出了这圈,谁就输了。” “赢的人我今晚做主奖励一次药浴份额!” 这话一出,原本还有些懵逼的周义平眼中瞬间冒光。 杨武则是一脸淡然。 药浴,他每天都泡。 对他来说不算什么特别有吸引力的奖励。 然而这奖励本来就不是针对他的。 见周义平眼中升起战意,王长松心中暗自点头。 “如此一来,就能让这小子发挥全部实力。” “就让我看看,到底是不是我当初看走眼了。” “杨武,得罪了。” 周义平神色郑重,抱拳道。 “来吧,正好我也想试试你的实力。” 杨武回了一礼,眼中同样升起战意。 “开始!” 随着王长松一声令下,周义平率先冲出,势大力沉的一拳砸出。 第13章 杨武的实力 杨武虽比周义平还小了一岁,但是打小就有药汤和宝鱼滋补,身体发育方面并没有落下。 他见周义平一拳砸来,竟是一退不退,伸掌去接。 咚! 拳掌交接,发出沉闷的响声。 俩人脸色涨红,竟直接开始角力。 围观的众学徒看得聚精会神,目不转睛。 对于他们来说,杨武是练桩进度最快的一人,而周义平,则一直保持着学徒中前五的水平。 这一场比斗在他们中绝对属于顶级对决。 王长松看得更加仔细,当他见到周义平居然能与杨武角力而不落下风时,眼皮一抬。 周义平力气何时变得这么大了? “哈!” 周义平大喝一声,双脚踩地,浑身力量源源不断自腰腹涌上来,把杨武推得连连后退。 “乖乖,虎哥居然在斗力上赢了杨武,我没看错吧?” 人群中,李封看着这一幕瞠目结舌。 这一个多月以来,众学徒不是第一次比试。 哪一次杨武都是毫无争议的第一。 无论是遇到谁,杨武都能干脆利落的赢下,哪里会像今天这样陷入僵局,甚至在气力比拼下落入下风? 场上情势急剧变化,眼看杨武就要被周义平骤然爆发的力量推到场外。 关键时刻,杨武深吸口气,手臂肌肤变成古铜色,瞬间粗壮了一圈,反手抓住周义平胳膊,腰身一拧! 周义平冲势太猛,被杨武抓住机会,借力打力,一个旱地拔葱,旋身将其摔了出去。 砰! 周义平半边身子摔在圈外,杨武缓缓抽回垫在他后脑勺处的脚尖,拱手道,“承让。” “果然,还是不行么……” 李封遗憾的叹了口气。 周义平爬起身,并无气馁之色,反而是看向杨武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好感,同样抱拳道,“多谢手下留情。” 方才若不是杨武留了一手,周义平若是后脑勺着地,很可能会被摔的脑震荡,从而影响后边桩功进度。 但他不知道的是,一旁的王长松早就打算出手,不过见杨武暗中垫脚,他刚迈出的脚步又收了回去。 “这场比斗,我宣布杨武获胜!” 王长松走到杨武身边,“何时突破的第一层?” “昨日。” 杨武如实回答,周义平的气力太大,若不是桩功突破至第一层,气力大增,他早就被推到圈外。 “不错。” 王长松颔首,杨武的根骨也是他亲自测的,上等根骨,加上杨家倾力栽培,有这个进度并不奇怪。 “原来杨武桩功早就突破了!” “这进度也太快了吧,我连第一层的门槛都还没摸到。” “等等,那岂不是说,同境下,杨武打不过周义平?” 众学徒窃窃私语,忽然得出这个惊人的结论。 杨武没有理会这些人的议论,深深看了一眼还在喘息的周义平,随后道,“王师兄,药浴的份额我不缺,这次的份额就给周义平吧。” 王长松听了嘴角扬起,“你确定?” 见杨武点头,他也果断道,“行,那这次药浴的机会就给他了。” 王长松把周义平喊上前来,跟他说了这个消息。 周义平一脸诧异的看向杨武,后者从他身边走过,“等你什么时候桩功突破第一层,我们再来比过。” 看着杨武远去的背影,周义平第一次觉得,这个成日高冷话少的家伙,也不是很难以接触。 待到众学徒散去,王长松摩挲着下巴,喃喃自语,“根骨真的提升了,还真是我当初看走眼了?” 他忽然想到一种可能,“还是这小子根骨本就不错,接触白猿桩后,把他的天赋给挖掘出来了?” 倒是听说过这种事,据说剑南州某位先天宗师年少时也是天赋不显,开始习武后进度突飞猛进,就连州府都派人查验摸骨,确认其是天生武骨不显,接触武道天赋才慢慢挖掘。 可这周义平看着也不像是具备天生武骨啊。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王长松连叹几声‘怪事’,便不在深究。 学徒根骨提升,终究是好事。 …… 黑水村,周家。 半个月过去。 家门口篱笆围出的空地上,周泽正在里边喂养鹅鸭。 “嘬嘬,来食。” 将晒干的蚯蚓和鱼骨头磨成粉,再掺一些稻谷,以水搅拌成团,这些鹅鸭吃了倒是长得很快,体型跟先前买回来时大了许多。 喂食完,周泽将篱笆关紧,拿起一旁的鱼叉,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 “李泼皮倒是沉得住气,半个月过去,都不见动静,莫非是没怀疑倒我头上来?” 为了防备李泼皮,一开始周泽让妻子与阿文足不出户,自己则是每次出船都携带两根鱼叉防身。 一连过了七八天,没有发现什么动静,妻子和二儿子才开始出门活动。 直到今天,半个月过去,仍不见李泼皮踪影。 风声鹤唳的事情周泽自然不会干,既然潜在危险不出现,一家人的生活节奏也渐渐恢复正常。 太阳当空,周泽鱼叉插在地上,提桶去湖边舀了满满一桶,来到篱笆另一侧。 这块地被周泽开垦出来当菜地,种子刚种下不久,泥土中冒出绿芽儿。 “好好长,明年可就靠你们改善伙食了。” 舀水浇下去,周泽口中念念有词。 沿水而居,靠水吃水,鱼虾不缺,但是就缺青菜。 县里菜价贵,黑水村不少村户都是自己开垦土地来种,自给自足。 “可惜这些地不适合种水稻,不然米也不用买了。” 寒风吹卷,周泽却觉得身体热乎的,一点也不觉得冷。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精力旺盛得很,就连苏玉莲都骂他在床上像头牛似的。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周泽将桶放到门口,抬头看向门外的两道身影。 前段时间他托人造了一个躺椅,苏玉莲此刻正半躺在躺椅上晒太阳,双手拿着针线刺绣。 周义修蹲在一旁,一手数着石子,另一只手则是抓着树枝在地上比划。 他在演算周泽教他的九九乘法表。 义务知识忘得一干二净,周泽脑海中也只剩这乘法表可以教给二儿子。 周泽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云朵,密麻的鱼鳞纹状,当即喊道,“阿文,将鱼干收进去,一会儿可能要下雨了。” “来啦。” 周义修将手中树枝丢掉,起身去收鱼干。 周泽则是拎起榔头在鹅鸭的篱笆上咚咚咚敲起来。 他要赶在下雨前,给这些小家伙盖起一间简陋的棚子。 第14章 力量反哺 (求追读) 十二月,寒风越发呼啸。 青阳武馆,演武场中,一道身影顶着寒风修炼桩功。 此时晨练已经结束,今天是难得的自由活动时间,其他学徒都出了武馆逛街玩乐,唯有周义平还在刻苦修炼。 周义平全神贯注,浑然忘我,白猿桩十二式在他拳脚下一一展现。 “这小子,还真是精力旺盛。” 王长松如往常一般坐在台阶上,嘴里磕着瓜子,百无聊赖的看着周义平演练。 这小子浑身仿佛一股牛劲,感觉不到累般,修炼时间足足是其他学徒的两倍。 换成他人,照这个修炼量,早就累趴下了,周义平却天天都是如此,日复一日。 他倒是能理解周义平的拼命。 武馆留给每个学徒都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一到,桩功没练到第一层,都得卷铺盖走人。 如今时间已经过大半,还剩最后一个月。 周义平心中急迫是正常。 除了杨武外,还没有出现第二名桩功突破的学徒。 有的人已经开始自暴自弃,每日晨练练功偷懒,或是心不在焉,或是站姿松散,打算蒙混过关。 这些王长松都看在眼里,但是却没有去提醒。 在他看来,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三月期限一到,淘汰就是给这些小家伙们上的现实中的第一课。 “嗯?” 心思正发散着,王长松忽然发现周义平气息有些不对劲。 只见场上,周义平走桩的速度越来越快,一些原本难度很高的桩姿,居然无比自然熟练地打了出来。 “这是……” 王长松眼睛不由睁大。 周义平感觉自己全身皮肤变得滚烫,身上仿佛淋了油,着了火,这股炙热滚烫的感觉甚至从皮肤往血肉里钻,这感觉驱使着他加快走桩速度。 原本还有些滞涩的桩姿,在此刻都变得水到渠成,一蹴而就。 一股无比畅快的感觉传来,周义平忍不住长啸一声,浑身力量涌入,一拳打出。 轰! 拳风破体而出,将身前一丈处的武器架子打的嘎吱晃动。 “好小子!” “王师兄,我好像突破了!” 周义平脸色兴奋地看着迎面走来的王长松。 “你不是好像,你就是突破了。” 王长松面带惊叹,“你小子,真是又让我怀疑自己了。” “半月前,你气力爆发,差点掀翻了杨武,我重新摸了你的根骨,发现你根骨居然提升了,我还怀疑是自己摸错了。” “时至今日,你居然能在两个月时间就将白猿桩练至一层,虽然这跟你的刻苦努力分不开关系,但我可以确定,你的根骨必然是提升了!” 周义平挠了挠头,心中想到那一夜在家中体内的异变,“莫非此事与我根骨提升有关?” 许是他朴实外表太具欺骗性,王长松见他挠头不言,以为他也是心中费解,安慰道,“根骨提升是好事,不必多想。” 王长松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恭喜你,可以在武馆留下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周义平只觉得心中石头瞬间落地,心情舒畅,恨不得此刻就冲回家中跟阿爹阿娘汇报这个好消息。 王长松仿佛看透了他心中想法似的,道,“武道一途,需要张弛有度。” “你这段时间勤奋刻苦,精神紧绷,需知刚过易折,身体也需要休息。” “我给你放一天假,准你回家报喜,明日晚上再回武馆即可。” 周义平眼神亮起,喜不自胜,“多谢王师兄,我一定多带几条鱼干回来分给你!” “快滚,谁要你的咸鱼干。”王长松踹了他一脚,给这小子整乐了。 周义平一溜烟跑了出去,迫不及待冲回家。 …… 一艘乌篷船划开湖面,水波荡漾。 “阿泽,又是爆护?” 芦苇荡中驶出一条小舢板,王泉撑杆站在舢板上,瞅见满满当当的一网鱼浮出水面,满眼艳羡。 “运气好,水神保佑咧,让我过个好冬天。” 周泽咧嘴一笑,奋力一拉,一网鱼噼里啪啦被拖入船板。 还真是运气好,这网鱼比以往收获更多,至少五十斤。 传闻白泽水域深处有一条活了上千年的蛟龙,栖居水脉,修筑龙宫,万妖拜服。 村民口中说的水神,大都象征这位龙君。 几年前,埠头还有这位龙君的香火庙。 不过被一场大水将庙给卷走了,庙中那一位龙君的泥像也随之消失不见。 龙君庙被洪水冲走,此事还成为了一时快谈。 久而久之,黑水村也没多少人再拜这龙君的香火了。 “你家真是好起来了,前些日子我听人说你家虎子还进了武馆习武,出息了。” 王泉放慢船速,与周泽的乌篷船并排行驶。 周泽将渔网系在舱壁内,“出息啥,家中攒的余钱全砸进去了,不求这臭小子能习得多大能耐,只盼他别跟我一样,一辈子在这黑水村当个渔化子。” “我听说习武的钱不便宜,贵的咧,你倒是舍得。” 王泉有意无意的打听,周泽全当不知,对答的毫无破绽。 日落西斜,霞光艳红,寒风陡然变得凛冽。 王泉身上套着一件厚褂子,突然寒风拂面,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扭头见周泽仅穿着一件深色麻衣,两条胳膊裸露在外,忍不住问道,“阿泽,你不冷么?” “不冷啊,还有点热咧。” 周泽张口吐出一口白气,笑呵呵道。 王泉看的艳羡不已,到底是年轻的身体,抗造。 周泽正撑着杆,忽然感到体内生出一股玄妙温和的力量,这股力量蓦然出现,朝着四肢百骸涌去。 【龙子突破,力量反哺】 识海中那枚古朴珠子闪了一下,传来一股信息。 周泽一脸懵逼的感受着自己体内凭空多出的力量,耳畔传来王泉惊讶的声音: “阿泽,你怎么……还冒汗了?” “阿泽,你这皮肤咋变得这般红,像煮熟了般,你没事吧?” 王泉看的又是眼热又是震惊,寒风下你穿一件麻衣就算了,怎么还热出汗来了? 现在的年轻人,身体素质都这般好? “呼~” 反哺的力量融入血肉之中,短短几个呼吸,周泽就觉得自己气力增大了一倍。 他用力攥紧船杆,压住心头的畅快之意,扭头对王泉笑道,“王叔,无事,这风太冷,吹的我虚汗都出来了。” “天快黑了,得抓紧回去了。” 第15章 父子对话 “阿爹,阿娘,我回来啦!” 正在自家菜园中浇水的周义修抬起头,见一道健壮的身影在路旁招手,兴奋大喊,“阿娘,阿哥回来了!” 苏玉莲扶着肚子走出门,周义平已经冲了下来。 “臭小子,你阿爹也没去接你,怎地自个儿回来了?” 看着儿子又长高的个头,苏玉莲语气中带着诧异。 周义平笑道,“阿娘,武馆准我一日假,我就回来了。” “武馆怎会还给你放假?” 武馆的学徒每个月都有一天探亲假,周义平这月中旬才回过家,按道理来说得到下个月才有假放。 苏玉莲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面露慌色,“虎子,你老实跟阿娘说,是不是在武馆惹事了,人家把你赶回来了?” 听闻这话,周义修也昂起脑袋瓜,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家大哥。 周义平挠了挠头,有些哭笑不得,“你想岔了阿娘,我是桩功突破,达到武馆考核标准,可以继续留在武馆习武了!” 苏玉莲不懂什么桩功突破,只知道继续留在武馆是好事。 “那阿娘今晚做几道好菜,正好有只鹅上次追着阿文啄,待会你给它抓了,今晚就宰了它,咱们吃鹅肉!” 听到‘吃鹅肉’三个子,俩儿子都眼底放光。 苏玉莲撸起袖子,“你阿爹待会就回来了,你现在就去把鹅宰了,去皮放血。” 周义平带着阿弟去抓鹅。 天边晚霞消散,湖面飘来一轮明月。 原是周泽刚处理完渔获,点了一盏油灯,驾船归来。 回到家中,听闻周义平桩功突破的消息,周泽顿时联想到自己身体发生的变化。 “龙子反哺,原来是这个意思!” “虎子是龙子,他若是境界突破,会反哺到我身上,那我属于什么?” “龙祖,祖龙?” 周泽脑中升起这个破天荒的想法,就连他自己也觉得离谱。 夜晚,一家四口围坐桌边,苏玉莲将炖的软烂的鹅肉端上来,又红烧了几条鱼,满屋飘香。 吃完饭,周泽将周义平喊到门外,二人寻些干燥的木柴堆起,点燃后围坐一旁烤火。 既然周义平实力突破,周泽决定将家里面临危机如实告知。 火星噼啪作响,周泽缓缓道来。 听完,周义平这才恍然,原来进武馆习武前一晚,吃的竟是宝鱼。 难怪效果这般好,吃完后自己身子都强壮了不少。 “阿爹,我倒是有一个猜想。” 听完李泼皮的事,周义平忽然心中一动,道,“依你所说,这李泼皮在武馆当过学徒,他会不会是听说我入了武馆的消息,所以才不敢对咱家轻举妄动?” “有这种可能。” 周泽点了点头。 “李泼皮很可能是在观望,倘若我三月期限一过,桩功没有突破,不能继续留在武馆,他应该就要对咱家动手了。” “不过现在不用怕了。” 周义平抬起拳头,自信满满,“阿爹你有所不知,磨皮阶段的武者,皮肤坚韧似牛皮,且气力比常人大上许多,那李泼皮要是敢来,我一人就能放倒他。” 周泽趁机问了一些周义平关于磨皮这个阶段的特性,越问心中便越发确定。 “如此看来,我也是突破至磨皮阶段了。” 周泽心底竟觉得有些荒唐。 什么都没做,就这般突破了。 这要是让虎子那些同期学徒知道,还不得气得吐血? “此事需得隐瞒着,不能轻易在外人面前展露武力,除非逼不得已。” 在外人看来,周家明面上能打的武力就周义平一个,属于武者。 但是他们打死也想不到,周泽这个年过三十的中登,居然也是锻体境武者! 惹了小的,招来大的。 父子二人齐上阵,阴得没边。 周义平又说了自己与杨武比试一事。 “阿爹,杨武这人虽然傲气了点,但品性还不错。” 周泽:“上次去杨府卖宝鱼,我也打听过,杨家现任家主杨问贤,是个有手段的,而且名声也不错。” “杨武若是对你释放善意,也不必拒绝,我跟你说过,咱们不必趋炎附势,但在交友往来方面,却也不必自卑。” 周泽看着大儿子,语气带着考究之意,“你有没有想过,武馆那么多名学徒,杨武为何偏偏就对你一人态度好?” 周义平眼神思索,想了片刻道,“是因为我的天赋?” 周泽点头,“阿爹不敢百分百肯定,但很大概率是这样。” “如你所说,在你与杨武比斗之前,他对你的态度与其他人无异。” “这其中转变的折点,就是你在比斗中展现的天赋,令他刮目相看。” “不应该啊……” 周义平不是妄自菲薄之人,但他深知自己的天赋也不至于好到让杨武释放善意的地步。 毕竟杨武自身的天赋就足够优秀,碾压这一期的学徒。 自己家境也普通,怎么看都不值得交好。 “想问题要将目光放得长远来看。” 阿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杨武看重的未必是你,可能是你展露天赋后,可以继续留在武馆的价值。” “以杨府的财力,大可花钱请知名的武师对杨武进行培养,何必要让杨武加入青阳武馆与一众学徒同吃同榻?” 周义平眼睛蓦然张大,“阿爹,你的意思是说,青阳武馆有杨家想要的东西?” 周泽莞尔一笑,“反正照我看来,杨问贤对他这个儿子很看重,若不是武馆有更吸引他的东西,他大可以把杨武送到府城,岂不是比待在这平阳县更有前途?” 顺着周义平的思路往下想,周义平口中喃喃,“能吸引杨府的东西,会是什么……” 周泽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不要急,反正人家对你没恶意,阿爹跟你说这些也只是想让你凡事多留个心眼。” “遇事多思考,不能蛮干。” 见大儿子陷入思索,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周泽欣慰一笑。 今日这番父子对话,他特意将自己的认知与理解,揉碎了,细细的说给虎子听。 两世为人,加起来快六十岁的老登心得,大儿子一时半会没法理解没关系。 只要能听进去一点半点。 虎子就不会因为自己实力突破,武力强大的情况下,遇事都靠拳头解决。 周泽目光看向虎子头顶,这一次,却没有看到白色焰光喷涌。 “没有命数可以改易?” “是因为改易了白色命数,虎子潜力已尽,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第16章 雪停了 在家待了一晚,第二天下午,周义平赶回了武馆。 三月期限一过,最终桩功突破一层,能继续留在武馆的不过三个人。 小胖子李封不出意外被淘汰了。 离开武馆时,李封抱着周义平嚎啕大哭,一把鼻涕一把泪。 李封:“虎哥,不是我不努力,实在是我没有习武的天赋啊!” 周义平安慰他:“没事,这世上又不止习武一条出路。” “回了家,要懂事点,让你阿爹少操点心。” 李宗站在武馆门外不住打眼色,周义平只好这么说道。 李封吸溜鼻涕,擦了擦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虎哥,你说得对!” “我阿爹原先打算送我去学堂,我听学堂的夫子说,在康国,真正掌握超凡力量的人是修道术的!” “这天下不止习武一条路,不能习武,我就修道!” 周义平瞠目结舌,自己是这个意思? 眼见李封重拾信心,转身朝亦步亦趋地朝李宗走去,他只好收拾心情,在心中替李宗默哀。 能劝的话都劝了,李封自己想歪,这可怪不得他。 走的不止李封。 除了留下来的三个人,其他学徒也在一天之内陆续离开。 偌大的武馆一下子变得清净。 …… 时光如梭,一一场凛冽大风从白泽水域深处刮来,雪借风势,浩浩荡荡大雪将康国笼罩。 这场大雪一直下了三月,周泽家一旁的棚子被雪花压塌了好几次,修修补补,好在里边的鹅鸭只压死了两只,损失不大。 死的两只都进了肚子。 周泽更心疼自家菜地。 这场雪来势汹汹,比往常要更大,将刚冒头的菜根都给压爬了。 然而比这更要命的是,苏玉莲要分娩了。 一日大雪,苏玉莲躺在床榻上,痛叫连连。 “夫人,你要撑住!” 尽管心中无比焦急,周泽还是努力冷静了下来。 “阿文,在这里照看你娘,我出去找稳婆!” 说完,周泽就推开门,顶着漫天风雪冲了出去。 黑水村有专门负责给人接生的稳婆,好在离自家不远。 只是此时风雪漫天,能见度极低。 地面满是厚厚的积雪,一脚下去,没到膝盖处,走路极其费劲。 好在周泽此时已是锻体境武者,气力绵长,奋力奔跑,终于来到一处茅屋前。 “咚咚咚!” “李婶,在家吗李婶!” 周泽奋力敲门,只求能有人听到。 房门嘎吱一声打开,探出一个脑袋,好不容易从被雪花盖住的脑袋中辨认出熟悉的那张脸,李婶大声喊道,“是阿泽啊,怎么了?” “李婶,我夫人要生了,求你帮忙接生!” 李婶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只撂下一句‘你在这里等我‘,便冲回屋内。 周泽在门口等的心急如焚,就在打算冲进去找人时,李婶终于跑了出来。 她全身裹在厚重毛衣下,手中拎着一小袋子,“这么大的雪,赶过去要来不及了。” “来得及,我背你!” 情况紧急,周泽也不管那么多,转身让李婶爬上背,铆足了劲往风雪中冲。 “阿娘,你再忍一忍,阿爹快回来了!” 屋内,周义修跪坐在床头,看苏玉莲疼的满头大汗,急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他从未感到如此手足无措。 苏玉莲奋力睁开眼,见儿子急的直掉眼泪,惨白的脸上挤出笑容,“阿文……” “娘,我在!” 苏玉莲颤巍巍地伸出手,抚摸他的脸庞,“别哭,告诉阿娘,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周义修像抓住救命稻草似地紧紧攥住苏玉莲的手,“我只要阿娘平安,阿娘你身体好比什么都重要。” “傻孩子,阿娘……” 苏玉莲疼的脸上已无血色,话还没说完,就疼哼一声,身体蜷缩捂住腹部。 “稳婆来了!” 周泽的声音从屋外传来,周义修立即在苏玉莲耳边大声呐喊,“阿娘,别睡,阿爹回来了,千万别睡过去。” 一道身影撞碎雪幕冲了进来。 刚一放下李婶,她当即冲了上去。 “幸好赶上了,再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李婶从袋子中取出一副药,“快,去烧热水,把这副药化开。” 周泽知晓这是催生药,以热水划开,就是催生汤,是稳婆常备的药方。 以前生阿文的时候,苏玉莲就喝过。 他当即接过药立即去灶房烧水。 李婶也认得周义平,知晓这是周泽的二儿子,开始指挥道,“乖孩子,帮婶把你娘扶起来,让她保持坐姿。” 周义修力气小,支持不住大人身体,他一咬牙,身体趴在阿娘背后充当肉垫,将苏玉莲上半身垫起一个角度。 片刻后,“药来了!” 周泽端着药汤过来。 李婶接过药汤,又将周泽赶了出去。 门外,周泽听着妻子痛呼的声音,心开始揪了起来。 “没事的,玉莲这次身体状况比前两次还要好,肯定不会有事的!” 周泽双手合拢,开始祈祷。 “玉莲,用力!” “看到头了,再用点力!” 李婶鼓劲的声音与苏玉莲痛喊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得周泽难受不已。 过了片刻,屋内忽然没了动静。 周泽心慌了,刚想冲进去,忽然一声嘹亮的啼哭声传了出来。 “生了,生出来了!” 周泽再也忍不住,推门冲了进去。 屋内,李婶满手是血,她身上的毛衣不知何时已经脱下,怀中则是抱着一名被毛衣裹住的婴儿。 周泽没有查看婴儿情况,而是第一时间来到床前,“玉莲……” 苏玉莲面无血色,头发被汗水打湿沾在额头上,见到来人,语气虚弱,“夫君,让我看……看一看孩子。” 周泽侧身将孩子抱了过来,孩子还在啼哭,声音无比响亮。 看着孩子奋力挣扎的模样,苏玉莲满足的笑了。 李婶忍不住伸手逗弄孩子的手,眼中满是笑意,“恭喜你们了,是个闺女。” “这妮子的哭声响亮,长大了定然坚强,以后嫁了人,不用担心被夫家人欺负。” 苏玉莲伸手抱住孩子,周泽则是环抱住她,让妻子上半身靠在自己怀里。 周义修趁机将上半身抽出来。 苏玉莲看着孩子,“夫君,取个名字吧。” 周义修手指向门外,“雪停了!” 周泽看了一眼门外骤停的风雪,道,“瑞雪兆丰年,年年更盛意,就叫周宁雪吧。” 第17章 泽灵有感,奔袭赶路 妻女平安,女儿取名宁雪,寓意风雪安宁之意。 就在名字确定时,识海之中,那枚云气缭绕的古朴珠子表面华光大放,一枚黯淡的龙形纹路瞬间被点亮,金光闪烁。 【龙气:贰】 “居然增加了一点龙气?” 周泽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给虎子改易白色命数后,龙气消耗殆尽。 但后来在他勤力耕耘之下,又收获一点。 而现在妻子生下闺女,居然也可以直接增加龙气! 【诞下龙女,泽灵有感:今夜子时,有异宝出现黑水村浅水域】 脑海中突兀出现一股信息。 “又来了!” 周泽心中一喜,上次的泽灵有感,直接收获两条宝鱼,彻底改善家庭条件。 这一次,又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惊喜。 周泽心中想道,“第二次收获龙气时却没有提示,莫非是突破性事件珠子才会提示?” 回想起往年第一次收到珠子提示信息,还是第一次收获龙气的时候。 而如今也是获得珠子后第一次有孩子出生,又再度触发了珠子提升。 这让周泽不得不联想到是不是在第一次达成某种成就时,才会触发珠子的提示奖励。 周宁雪原本嚎哭不停,被苏玉莲抱在怀中,登时安静了下来。 她允吸着手指,双眼紧闭,脑袋却一直往苏玉莲胸口蹭,逗的苏玉莲咯咯笑,眼中的温柔要浸出来。 李婶将周泽拉到门外。 “李婶,这次多亏有你了。” 周泽将早就准备好的碎银取出,想要塞给李婶。 李婶却没第一时间伸手接,而是感慨道,“这与我关系不大,是玉莲自个身子骨好。” 她目光在周泽身上打量,“玉莲生阿文的时候,是我亲手接生的,那会她身子虚弱,强撑着生下阿文,落下了病根。” “你这次来寻我接生,我自个也没有把握,本想着是九死一生,可谁知玉莲居然撑过来了。” 周泽被她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又听她说的话,这才知道这其中的凶险,连忙问道,“李婶,那这次玉莲没落下什么后遗症吧?” 李婶摇了摇头,“她气血比寻常妇女还要旺盛,虽然出血极多,但只是精神有些萎靡,休养一些时日就可恢复。” “按理说玉莲在生了两胎之后,气血不应该这么旺盛,你是不是给她买了昂贵补药和补品吃?” “看来是宝鱼还有补药起了作用。”周泽心中想道。 李婶却不知道苏玉莲还食用过宝鱼,只以她这么多年接生的经验判断,苏玉莲在孕期必定是服用过补药调理,不然气血不会这么旺盛。 周泽点头道,“数月前,我去县上回春堂找药师开了补药,玉莲孕期一直在喝。” 为了不泄露宝鱼的存在,周泽只能夸大补药。 “这么一来就说得过去了。”李婶颔首,伸手从周泽手心取了三钱银子,剩下六钱银子却是分毫不动。 “李婶,这是……” 周泽印象中,李婶接生每次都是收六钱银子,此次情况紧急,天气恶劣,他因此多付三钱银子。 “这次我出力不多,是玉莲自个身子骨好。”李婶将银子收至怀中,又道,“剩下的六钱你收回去,就当是我体恤玉莲,她有个好丈夫,这钱你拿去给她买补药调养身体。” 见李婶执意不收,周泽也只好不再劝。 “行了,我得赶回去了,还得给我家那死鬼弄吃的,省的他回来骂娘。” “正好雪停了,你不用送我,本来就没多远,待家里照顾玉莲娘俩就行。” 李婶取回毛衣裹在身上,转身走了。 —————— “驾!” “驾!” 官道上,马蹄震动,积雪从树梢簌簌落下。 周义平骑着从王长松那里借来的马,快马加鞭,心急如焚。 三个时辰前,出关收到家中书信,阿娘竟要生了。 他闭关了两天,看到信时已经是第三天,周义平当即找王长松请假,借了一匹马让他快速赶路。 “快,再快点!” 周义平脸色焦急,一手持鞭,一手紧紧攥着一木制丹盒。 自从突破锻体境,留在武馆后,便成为武者。 武馆会经常下发各种任务,周义平这数个月以来接了几趟走镖护镖的任务,赚了些银子本打算留给家里。 看到书信就全拿出来换了一枚气血丹。 这枚气血丹普通人也可服用,可补充气血,恢复精力。 “阿娘,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风雪骤止,周义平心头的火却在熊熊燃烧,恨不得立刻出现在家中,心中懊恼自己闭关耽误事。 快马奔腾,好在此时路上没什么行人,横冲直撞下也不怕撞到无辜之人。 路旁,树丛后,探出三个脑袋。 见马上那身影健壮雄武,背负一把长刀,气势逼人,长得凶神恶煞那人眼中凶意跳动,又压制了回去。 一旁的小弟说道,“老大,周家走的什么狗屎运,竟出了一名武者!” 另一名小弟也道,“特娘的,真让这小子成了气候,锻体境武者,持刀就算我们两个人一起上,也不一定能干得他。” 这三人赫然是李泼皮三人。 数月前,李泼皮就收到周泽捕了宝鱼,卖给杨家的消息。 为了验证消息真伪,他安排小弟去查。 这一查,就查到周泽大儿子周义平进了武馆的消息。 李泼皮在武馆待过,学了三月,是知道武馆的厉害。 更何况关于周泽捕宝鱼的消息来历不明,像是有心之人暗中透漏,李泼皮更多了几分心眼。 几番衡量之下,李泼皮选择暗中不动,静待三月之期,同时寻上了杨家的老管家。 这半截快入土的糟老头,居然收了他二两银子才肯透漏消息。 从那老管家口中,他得知捕到宝鱼之人就是周泽,正欲对其动手,却又收到一个意外的消息。 周义平桩功突破,可以继续留在武馆。 这下可给李泼皮整不会了。 他磨刀霍霍,打算给周家来个狠的,周义平却一朝得势,成为了锻体境武者。 看着快马远去的身影,李泼皮眼神阴鹜,咬牙切齿。 见小弟畏畏缩缩,他挨个给对方两人脑袋拍一下,“多动动脑子,打不过不会偷袭么?饭都白吃了,心思静用在娘们身上了。” “不过一孩童,我三人齐上,围攻之下,他首尾难顾,必然能拿下!” 两名小弟对视一眼,“大哥,那我们今天就动手?” 李泼皮摇头,“周义平已是青阳武馆的人,将他做掉,可能会招惹来武馆注意,咱们不急着弄他。” “周泽不是卖了宝鱼给杨家?能供得起儿子习武,家中余钱定然不少。” “敢截老子的胡,那老子就掏你家底,先处理他家人!” 李泼皮将两名小弟脑袋按下,“此事需要徐徐图之,不要急,现在开始,死盯住周泽和周义平这两人!” 第18章 人情 “唏律律~” 马蹄急刹,周义平从马匹下跃下,快步冲进屋内。 “阿娘,你……” 话还未说完,就见主屋大门打开,床榻上的苏玉莲躺着休息,周义修则是抱着妹妹守在门口。 “阿文,这是?” 看到襁褓中的婴孩,周义平语气都变得小声,挪步凑了过去。 “阿哥,这是咱阿妹咧!” 周义修手轻拍婴孩背部,好不容易将妹妹哄睡,后者含着手指,在睡梦中还发出哼哧声。 看着妹妹熟睡的可爱模样,周义平心中的焦躁一瞬间融化了,轻声细语道,“阿爹可有给她取名?” “有,阿妹生时,漫天风雪骤止,阿爹遂给她取名宁雪。” “宁雪……周宁雪,好名字!” 周义平口中念了几次,愈觉得这名字有味道,念起来别有一番意境。 “虎子?你咋回来了?” 周泽正在灶房煮热水,听到动静走出来,见到大儿子有些惊讶。 “阿爹,我前两天闭关,一出关看到你和阿娘的书信,便马不停蹄赶回来了。” 周义平将木制丹盒取出,“这是孩儿在武馆换取的气血丹,阿娘刚刚生孕,气血亏空,这枚气血丹可以给她滋补身子。” “这丹药,多少银子?” “十两银子一枚。”即使身为武者,在阿爹面前,周义平还是改不了挠头的习惯,“我前些日子接了武馆的任务,跟着镖局走了几趟镖,赚了些银两,一些被我花了,用在武馆药浴上,剩下的钱全用来换这枚气血丹。” 周泽这才发现大儿子神态气质有了改变,言行举止干脆利落,且身负一把长刀,看着颇有气势。 “走镖?可有凶险?” “我跟着王师兄一起出去走镖,他很照看我,杨武也在。” 听到这里,周泽倒是放心了。 王长松的实力他不清楚,但是杨武身为杨家嫡长子,杨家必定不会让他出事,说不定会派人暗中护佑。 有他跟着,周义平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 周泽语气欣慰,“你倒是长大了。” 周义平咧嘴一笑,只要能帮到家里,他就感到开心。 “阿爹,阿娘现在身子虚弱,把这气血丹以热水化开,稀释药力,再喂她服下即可。” 周泽依照他的说法,将气血丹接过进灶房将药以热水在碗中化开,端进屋内喂苏玉莲服下。 苏玉莲耗费了太大精力,喝完药后,脸上有了些许血色,又沉沉睡去。 周泽将被子给妻子盖好,以手探了探妻子额头,确认没有发烧,这才蹑手蹑脚退出房间。 屋外,周义修感觉有些手酸,妹妹换给周义平抱着。 这虎头虎脑的哥哥抱着妹妹,动作无比轻柔,生怕将其弄醒。 周泽看着这一幕笑了笑,又转身进了灶房。 他还得做饭。 —————— 杨府,亭苑。 “父亲,唤孩儿何事?” 杨武有些不解,他今日还在武馆练功,却被父亲托人喊了回来。 “坐。” 杨问贤看着越发显得英气的儿子,心头满意,笑道,“为父闲来无事,静极思动,特意把你喊回来一同品茶。” “怎么?嫌为父耽误你习武了?” “不敢。” 杨武乖乖坐到杨问贤对面,心头却仍有疑惑。 在他的印象中,自己这位父亲从不做无意义的事。 父亲见儿子自然不是没意义。 但自己明明前些天才回过家与父亲一同用膳。 茶壶咕噜冒起热气,杨问贤举起茶壶给儿子倒了一杯,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周义平此人,你怎么看?” 突兀问这么一句,杨武抬眼看了一眼父亲,语气斟酌,“虽出身贫寒,但不缺胆识和天赋,是个人才。” 自从数月前与周义平交手差点被对方气力掀翻,他就记住了这人。 在对方突破锻体境,留在武馆后,二人时常比试切磋,交情日益增长。 而且周义平还与他出过几次镖,面对贼匪丝毫不露怯,这点让杨武尤为赞赏。 杨问贤端起茶杯呷了一口,“周泽当初卖过宝鱼给我家,是个有眼见的,照你所说,这周泽的大儿子也是个有出息的,有意思。” 杨武不知他突然发文是何意,只默默喝茶。 杨问贤又问道,“还记得我当初为何让你进武馆习武么?” 杨武:“记得,是为了青阳武馆内那一份秘卷。” “不错,徐雄手中那一份秘卷与我杨家藏书阁中的秘卷同源同脉,都是从这白泽水域中获得的机缘。” “倘若能凑齐徐雄手中那一份,就有机会获得凝脉法门,获得求道之机。” 杨问贤扭头看向儿子,“你可有把握?” 杨武摇了摇头,“徐雄知道孩儿出身,就算我天赋足够,他也不会轻易把秘卷交给我。” “所以我赞同你交好周义平。” 杨问贤轻笑道,“你的背景让徐雄心生忌惮,可他的衣钵总要有人继承,依你所说,周义平天赋和胆识都不错,至于出身……” “贫寒的出身更会让徐雄放心。” 杨武语气有些迟疑,“父亲,徐雄未必看得上周义平。” 在他看来,周义平天赋也只能称得上不错,但远远达不到让徐雄心动的程度。 “无妨,多做一手准备总是对的。” “交好周义平只是一步闲棋,就算此人没有被徐雄收为衣钵,咱们也不吃亏。” 杨问贤拍了拍手,两名下人将一老头押了上来。 这老头嘴中塞了布,双手双脚都被麻绳绑住。 看清这老头模样,杨武眉角微抬。 此人居然是府上老管家。 下人将老头口中的布取掉,这老管家当即嚎啕大哭,“老爷,少爷,饶命啊!” 杨武不解地看向杨问贤,“父亲,这是何意?” 面对下人,杨问贤表情恢复平淡,声音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阿武,为父今日就给你上一课。” “既然要交好周义平,那就做得彻底一点。” 他目光看向老管家,“我问你,为何要行吃里扒外之事?” 老管家连忙跪下,“老爷,我对您忠心耿耿,从来没有做过背叛杨府之事啊!” “你收了李丁财二两银子,把周泽向我杨家卖宝鱼一事告知他。” 老管家惊恐抬头,对上杨问贤冰冷的目光。 杨问贤眼神变得冷漠,“是谁允许你以我杨家的消息来换钱财的?” 老管家彻底慌了,不住磕头,“老爷,您饶我一次,看在我往日尽心尽力的份上,求求您放过我吧……” 话还没说完,杨问贤不耐摆手,下人将其拖了出去。 “此人今日能卖外人的消息,他日就能卖我杨府血亲的消息。” 杨问贤扭头看向杨武,眼中带着考究之意,“接下来,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杨武眼中带着思索,道,“我现在就回武馆?” “不急。”杨问贤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慢条斯理道,“送人情不能显得太着急,得找时机。”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李丁财既然已经盯上了周家,那不妨再等等。” 第19章 杀心起 周义平一直在家中待到晚上,吃了晚饭,就得启程。 屋外,夜明星稀,周义平与周泽拜别,“阿爹,这匹马是我找王师兄借的,属于武馆财物,我需得先把马还回去。” 周泽宽慰他道,“家中你无须担心,你阿娘身体恢复的很好,宁雪有我和阿文在照顾,你放心练功,出任务时注意安全,不要为家中的事分心。” “晓得了,下次回来,我给阿妹带玩具。” 周义平转身准备上马,却被周泽拽住。 周泽将一沉甸甸的银袋子塞到周义平怀中。 “阿爹,这是作甚?” “你在武馆开销也大,这里边有二十两银子,你先拿去用。” 见儿子还想拒绝,周泽直接拿出自己身为父亲的威严,板着脸,“怎么?成为了武者,就收不得阿爹的钱?” 面对父亲强硬的语气,周义平只好将银子收起。 “阿爹,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随时喊我。” 周义平翻身上马,随着一声‘驾’,马匹纵啼长奔,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周泽返回屋内。 苏玉莲在吃过晚饭后,恢复了一些精力,此时正在给孩子喂奶。 小宁雪睡醒后就开始不安分的哭闹,一到苏玉莲怀中就老实下来,让周泽看了也暗道奇怪。 只能说小孩子打小就认生。 喂过奶,周义修将妹妹抱出去。 周泽以手抱住苏玉莲,让她上半身靠在自己怀中,“娘子,身子好些了吗?” 苏玉莲感受着丈夫怀中的温度,神情慵懒,“好了许多,虎子带回来的那枚气血丹真是神奇,就是不知道花了多少银子。” “放心吧。”知道妻子在担心什么,周泽用手刮了一下她鼻尖,“我给他取了二十两银子,应该够他在武馆的正常开销了。” 他双手搭在苏玉莲太阳穴上,轻轻揉搓,语气也同样放轻,“虎子现在出息了,懂得自己赚钱,你这个做娘的不用这么担心。” “孩子总会大的,我们做父母的,只需要身体健健康康的,别给孩子拖后腿就行。” 夜色深沉,苏玉莲沉沉睡去。 周泽将被子盖好,房门掩上,离开房间。 屋外,周义修也将阿妹哄睡。 “阿文,阿爹有事要出去一趟,你看好家。” 周义修将妹妹放在自己床头,正靠着油灯轻声朗诵,闻言抬头应了一声。 周泽拿起鱼叉,穿上毛衣,推开大门朝岸边走去。 屋外夜色暗沉,天空又开始下起如柳絮般的雪花,洋洋洒洒,灰灰蒙蒙一片。 “这鬼天气,湖面都结冰了,机缘莫非在冰面之下?” 周泽来到岸边,伸脚在上边重重踩了几下,确认冰面够厚,足以承受自己的重量,这才整个身子踩上去。 距离此地约四十米外的树后,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周泽。 王麻子在周家屋外蹲守了一个时辰,冻得身体发僵。 他本打算偷懒打个瞌睡,谁想就起身伸个懒腰的功夫,就见周泽从家中走出。 王麻子是李泼心腹之一,被李泼皮安排来监视周家人。 “直娘贼的,这般天寒地冻,这家伙大半夜出门作甚?” 见周泽在冰面上试探,行事谨慎,王麻子看得疑惑,“他这是要去哪里?” 扭头周家屋内有昏暗灯光透出。 “屋外那匹马不见了,但不好说周义平这小子离开了没。” 想起白天见周义平纵马奔腾的身姿,王麻子心中顿时绝了杀进屋内的想法。 王麻子心中思索,目光又锁定周泽身影,“老大说过,周家有发迹之兆,此人半夜出门,必然是有什么目的,莫非是出门寻宝?” 想到这里,心中的贪婪迅速扩大。 “与其报告老大,不如我跟上去,看看这厮是做什么。” “若真是寻宝,我就宰了他,将宝物夺走,远走高飞!” 王麻子下定决心,猫着腰朝周泽离开的方向跟了过去。 …… 湖面,冷风如刀,风雪呼啸。 随着周泽根据脑中珠子的指引愈发深入,四周能见度已经极低。 举目望去,白茫与漆黑夜色交融,叫人难以辨认方向。 好在周泽手持鱼叉,每走出几步便要在冰面扎几个口子,以作路标。 “就是这里了。” 周泽已忘了自己走出了多远,平日都是撑船出湖,这是他第一次步行。 过往那些年就算湖面结冰,他也不会踩上去,更是严禁虎子和阿文上湖面,更遑论走出这么远。 根据指引,周泽在一处冰面停下。 “应该是在冰层下边。” 周泽双手举起鱼叉,用力刺下,在冰面扎出豁口,随后将鱼叉当做锄头开始刨冰。 好在此处冰面不算太厚,在周泽奋力挖掘下,很快只剩薄薄一层,渗出水来。 “咦?” 周泽细细看去,发现在冰层与水面之间,卡着一本古朴残破的书籍。 周泽伸手将其拽住,以鱼叉敲碎冰层,将其取出。 这书籍的材质十分奇妙,一半在水中不知泡了多久,竟一点都没有沾湿。 还不待他高兴,细微的破风声忽从身后传来。 周泽毫不犹豫的在地上一滚,躲过这致命一击。 砰! 柴刀劈在冰层上,碎屑四溅。 王麻子将刀抽起,看着狼狈翻滚的周泽,眼中惊奇。 巧合么? 他蓄谋已久的一刀,从身后偷袭,居然叫一个没学过武的渔化子躲了。 “把宝物交出来,我饶你一命,否则别逼老子宰了你。” 周泽站起身,目光看向王麻子身后。 王麻子冷哼一声,“别看了,老子跟了你半天,这里就你我二人。” “此处夜黑风高,你要是不识相,宰了你,再把你尸体沉入湖中,谁也找不到。” 听到‘就你我二人’五个字,周泽眼神逐渐亮起,握住鱼叉的用手悄然用力,杀心勾起。 “王麻子,我知道你,整日跟在李泼皮后边厮混的废物。” 周泽将书籍举起,“你想要这个是吧?” 王麻子目光被摇晃的书籍吸引,就连对方骂自己废物都没注意,呼吸急促,呵斥道,“把它扔过来!” “好啊。” 周泽直接将书籍丢了出去。 王麻子伸手去接,却正中周泽下怀。 砰! 周泽一脚重踏冰面,整个身子如离弦之箭冲出,鱼叉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银色弧光,朝着王麻子胸口捅去。 第20章 先下手为强 他的速度太快,以至于王麻子右手还举在半空,只来得及扭过头,目光与近在咫尺的周泽眸子对视,对方眼神中蕴含的杀意让他心底发寒。 他心底竟升起一股古怪念头,这眼神像是在杀鱼。 而他就是那条将死的鱼! 噗嗤。 鱼叉毫无阻碍地捅进王麻子身体。 在周泽眼中,王麻子就像一条大鱼,手中鱼叉不住捅向柔软泛白的鱼腹。 一下! 两下! 三下! “额……你……” 王麻子一张口,血如涌泉般从喉咙喷出。 剧痛从胸口处传来,殷红的鲜血溢出,随着伤口扩大,鲜血将身上毛衣都浸红。 王麻子眼中光芒黯淡,身体无力向后倒去,重重栽倒在冰面上。 他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活生生被周泽用鱼叉捅死。 “呼~” 将鱼叉拔出,周泽重重吐出一口白气,只觉得通体舒畅,有些燥热。 这是他成为锻体境武者后,第一次全力爆发。 缕缕白气从头顶蒸腾而出,体内灼热的气血如洪水泄闸,产生的温度将体表寒气一扫而空。 至于此刻的心情。 嗯,没什么感觉。 跟杀鱼一样。 周泽俯下身,将掉在冰面的古籍塞回怀中,视线移向死不瞑目的王麻子。 “鱼好歹还会扑腾几下,你是一点也不挣扎。” 周泽抓住王麻子双脚,在地面拖曳出一道血痕。 杀了人,自然要毁尸灭迹,消灭证据。 正好方才挖了一个小坑,周泽把王麻子尸体调转方向,将其脑袋怼进洞口,谁料身体却被卡住。 他只好用鱼叉将坑洞扩大,这才把王麻子整个身体塞了下去。 “都说瑞雪兆丰年,这么一场冬季,给你们送点食物下去享用。” 周泽拍了拍手,自言自语。 转过身,冰面上的血迹已被风雪覆盖,渐渐淡去。 周泽嘴角勾起,这倒是省了他再将血迹毁掉的功夫。 “真是好一场大雪。” …… 屋外风雪呼啸,吹得门窗嘎吱作响。 阿妹起夜了一次,哭闹不休。 周义修好不容易将其哄睡,却是不敢将其放到床上,生怕一个动作就将她惊醒。 他只能把阿妹抱在怀中,手轻拍其背,在大门处晃悠,眼睛透过门缝朝外边望去。 外边大雪茫茫,昏天黑地,还不见阿爹身影。 周义修心中焦急,他自己也害怕,担心阿爹找不到回来的路。 可一想到阿娘身体虚弱,还在房中休息。阿妹也需要自己,他心头就暗自告诫自己必须要沉重冷静下来。 “周义修,不要害怕,你胆子不能这么小!” 周义修口中念念有词,重复念叨着这句话。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影响,这样做后,心里竟真的没这么害怕了。 “砰砰!”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把周义修惊得心底一颤。 他抄起大门旁边的木棍,死死盯着大门,紧张的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谁?” “阿文,是我。” 屋外传来男人沉稳熟悉的声音。 周义修心底一松,立即将门闩推开。 周泽进了屋,心头的警觉这才放松,低头瞧见周义修一手抱着阿妹,一手拿着木棍,小家伙脑袋上还冒出了紧张的虚汗,一看就知道是给吓得的。 周泽心中一软,蹲下身,将他搂进怀中,顺手接过小宁雪。 “这么晚了,怎么不去睡?” “阿爹你让我看家,我不敢睡。” 周义修掰数手指头,语气认真,“阿妹子时起夜了一次,闹腾的可厉害了,一定要有人哄才能睡。” “哈哈哈。” 周泽被他这副认真的模样逗笑了,用手捏了捏他的脸,又转头看向睡得正香甜的小宁雪。 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她的鼻子,“你阿哥说你不乖咧,半夜起夜闹腾。” 屋外风雪咆哮,缕缕寒气透过门窗缝隙往里钻,周泽却觉得心头暖的紧。 他抱着俩小只轻轻摇晃,轻声细语道,“咱们小宁雪可得快高长大,不然你阿哥照顾你可辛苦了。” 待到将俩个小家伙都哄睡,周泽从怀中掏出那本古籍,借着昏暗油灯,打开扉页。 周泽照着扉页上的古朴字体读出:“《碧海潮生决》?” 又细细往下看去,却见下方密密麻麻的小字竟仿佛会蠕动般,看得他脑袋眩晕,视线模糊。 周泽连忙将视线移开,脑袋中的昏聩感觉才消失。 “什么鬼东西!” 周泽不敢再看,若不是珠子提示这是机缘,他几乎以为自己是拿到了什么邪门歪道的东西。 摩挲着古籍,周泽最终还是将它收好。 “待解决当前的麻烦,再细究这本书到底是什么东西。” —————— 清晨,天晴雪霁。 周泽早早起床做早饭。 一大锅热气腾腾的稠米粥端上桌,粥里飘着淡黄色蛋花,周泽往里卧了四个鸡蛋。 除此之外,还有鱼干,两碟小菜。 周义修被叫起床,他用杨柳枝漱牙后,坐到桌旁乖乖吃饭。 生孕第二天,苏玉莲已能下床。 可周泽还是让她在床上躺着,打了粥过来一勺一勺喂她。 “来,张嘴,啊……小心烫。” 苏玉莲张开嘴,看丈夫小心翼翼吹了吹,然后将勺子递到嘴边。 “被你这么伺候下去,我都快成猪了。”心中幸福,苏玉莲却是口不对心地嘟起嘴,“叫村里那些婶子晓得了,还不知道怎么在背后数落我。” 周泽动作不停,又是一勺投喂塞了过去,“他们数落他们的,关咱们什么事?” “这天下还有叫人不准伺候自己娘子的事?好没道理!” 苏玉莲轻嗔一句,“就你会说。” 吃过早饭,小家伙准时准点开始哭闹。 周泽将小宁雪抱给苏玉莲,自己则是来到灶房。 将灶房中柴刀塞进腰中,周泽想了想,又伸手从灶台中掏了几把草木灰,装进袋子。 “王麻子是李泼皮派来专门盯着我的,一晚上没有回去报信,定然引起这厮警觉。” “与其等他找上门,我不如主动出手!” 李泼皮的行为举止已经触碰了周泽的逆鳞,不除掉此人,他心中难安。 要知道,现在家中除了他和虎子,其他人都手无缚鸡之力。 更别说苏玉莲刚刚生孕,身子骨虚弱。 真有什么突发情况,连跑都没法跑。 李泼皮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家人的生命安危。 周泽握着鱼叉的手骤然用力,骨节突出,眼神变冷,“为了家中安宁,只好请你去死了……” “不过此事还需要做好万全之策。” 周泽让阿文看家,先出了门。 不一会儿,周泽和李宗身影出现在自家门口,身旁还跟着李家的小胖子李封与李宗的妻子黄荷。 周泽握住李宗的手,语气诚恳,“宗哥,嫂子,麻烦两位先在我家照看一下玉莲和小孩,我有事要去县里寻虎子。” “唉,咱们都是自家人,说什么麻烦。” 李宗语气显得有些殷切,“你家虎子出息了,在武馆当了武者,听说跟着走镖能挣大钱咧。” “不像我家李封,整天嚷嚷着要修道,学劳什子道术,我是管不了他了,日后你让虎子多管管他。” “一定一定……” 周泽笑着回应,又转头叮嘱阿文几句。 黄荷进了房子与苏玉莲说悄悄话。 李封则是瞅到床头逗弄小宁雪,周义修在一旁看着俩人玩闹。 周泽见状才放心出了门。 第21章 先后出船 黑水村,村南一处茅屋内。 小弟推开门,急匆匆走了进来,对着正抱着一只烧鸡啃食的男人说道,“老大,王麻子不见了。” 李泼皮动作一顿,张嘴将咽了一半的鸡肉吐出,一把拽住小弟领口,“你说什么?” “昨夜你不是去与他交班,人怎么会不见了?” 他嗓门本就大,如此近的距离,唾沫横飞,鸡肉与骨头碎屑喷了小弟满脸。 小弟低垂着头,支支吾吾道,“昨夜我准时去周家附近约定地点交班,却不见他踪影,我等了一晚上,也没见到人。” “特娘的!” 李泼皮一掌拍在桌上,庞大力道将桌子拍出裂痕。 心头怒火熊熊燃烧,恨不得现在就抽刀杀向周家。 “老大,我继续让兄弟们去找王麻子?” “不用找了!” 李泼皮气的咬牙切齿,他深知王麻子脾性。 他派这家伙去盯着周泽,就是看重他机灵。 然而机灵的人,心思必然多。 一晚上不见人影,周家人还活的好好的,那王麻子肯定是出事了。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周义平出的手。” “亦或是……父子二人一起上?” 李泼皮脑海浮现自家兄弟被周家父子围殴的凄惨画面,愈想愈气。 似是看出了他内心的想法,这小弟道,“老大,周义平昨晚戌时便离开了家,这会儿应该不在黑水村。” “嗯?”李泼皮瞪了他一眼,“消息属实?” “属实,昨夜守在官道上的兄弟看到他策马离开。” 此话一出,李泼皮更想不通了。 既然周义平不在,那王麻子怎么出的事? 总不能是被周泽这个渔化子给干掉了吧? 李泼皮百思不得其解。 小弟又爆出了一则消息,“咱们手底下兄弟刚刚看到周泽出家门,朝县上去了。” “不好!”李泼皮猛地起身,“他要去武馆找周义平!” “老大,现在怎么办?” “打草惊蛇,蛇已经被惊动,自然是要把它宰了!” 李泼皮眼含杀意,“他已经发现我们了,决不能让他去找周义平。” 他朝门外走去,“妈的,跟我去周家!” “老大,李宗一家子现在就在周家。” 李泼皮脚步一顿,这狗日的周泽真在防着他们。 头也不回,“喊上兄弟们,跟我走。” “去哪?” 李泼皮一脸煞气腾腾,“周家没法去,那就去官道上堵周泽,先做掉他,来个死无对证!” 俩人出了门,迎面又跑来一小弟,“大哥,那周泽没去县上,转头去了埠头。” 唰! 李泼皮抽刀而立,语气森寒,“那就去埠头掳他!” 三人急匆匆朝着埠头赶去。 —————— 武馆。 在食堂吃过早膳后,周义平将刀挎在腰部,匆匆出门。 来到武馆门口,却见一辆马车停在侧面,一道身影站在马车旁,正看向他。 “杨武?” 周义平有些意外。 “等你很久了。” 杨武朝努了努嘴,示意周义平上来,他一脚踩上马车。 周义平虽心生疑惑,但也没犹豫,俩人在武馆经常比斗,还一同出任务走镖,交情不错。 推开帘幕,上了马车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被五花大绑的老头。 这老头见周义平进来,挣扎的更激烈,面色涨红,可惜嘴被塞了一块破布,发不出声音。 周义平面色不变,坐在一旁,只扫了一眼老头,抬眼看向杨武,“这是何意?” 杨武开口道,“此人是我杨府管家,昨日被李丁财找上门。李丁财用钱财贿赂,他便将你父卖宝鱼给我家一事告诉了李丁财。” 周义平瞳孔一缩,手瞬间攀上刀柄。 他联想到更多,李丁财既然已经打听到宝鱼出自阿爹之手,这会儿肯定已经盯上了自家。 阿爹和阿娘有危险! 想到这里,周义平心顿时没法冷静,起身出了马车,却发现一匹皮毛锃亮的骏马不知何时伫立在马车旁,缰绳被杨府下人拉着。 杨武掀起帘幕,“半个时辰前,我收到消息,李丁财带人去了埠头。” “王师兄出去走镖了,你找人借马也不方便,这匹马从小供我骑乘,就先借你一用。” 周义平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犹豫,翻身上马。 “这次的人情,我记下了。” “等事情解决,你我再好好叙一叙。” “驾!” 看着周义平纵马离去的背影,杨武微微有些失神。 下人问道,“少爷,他怎么处理?” 杨武扭头看了一眼在马车车厢中如虫豸蠕动的老管家,眼神冷漠,“我杨家不需要吃里扒外的人,送他一程。” “呜……呜……” 老管家脑袋用力磕向木板,死命挣扎,杨武却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走进武馆。 下人看向老管家,“老管家,您在杨府耀武扬威了十几载,这辈子也值了,咱送您下去,您在下边可要挂念着咱的好。” 他掏出麻袋,往老管家脑袋套去。 老管家只见眼前一黑,紧接着脖子一痛,失去知觉。 —————— 埠头。 待李泼皮带人赶到时,在这里蹲守的小弟道,“老大,周泽撑船出湖了!” 李泼皮放眼望去,白茫茫一片,湖上哪里见得人影? 埠头地势较高,位于黑水村水流的上游,此处的湖面没有结冰,但湖上的寒风却如刀割,普通人在冬天也不敢出船。 埠头上没什么人影,就算是有,见李泼皮一行人凶神恶煞,也纷纷走开,唯恐避之不及。 “追!” 李泼皮果断道,“梁老三两个兄弟都被老子凿了船溺死在湖中,他一个人,水性再好又能如何?” 在他看来,周泽无非是仗着自己水性好,笃定自己几人不敢追上去。 可水性再好,难道在水里还能一个打他们好几个人? “今日,我就让这浪里泼彻底沉在这湖里,变成浪里溺!” 小弟拉来木船,埠头上的人分成两波,跳上两艘乌篷船,朝着湖中追去。 而就在他们离开不久,一道身影快马加鞭赶到。 将马拴在埠头上,周义平寻了几个村民询问,得知自己父亲与李泼皮都前后出船去了湖中。 “虎子,你要是不嫌弃,就用我的小舢板追过去吧。” 周义平扭头看去,见是王泉说话。 情况紧急,他也没有矫情,直接道,“泉爷爷,我保证将船完好无损的给你带回来!” 说完,他跳下埠头,一刀砍断拴绳,上船撑杆驶向湖中。 第22章 连续沉船 湖面,水波荡漾,缕缕寒风吹过,那股水汽如刀子般直往衣缝里钻,刮得叫人生疼。 俩艘乌篷船并排行驶,深入浅水域,很快看到一艘乌篷船停在湖中,船上却不见人影。 李泼皮留了心眼,自己的船距离空船数丈远停下,让一旁小弟靠船过去检查。 小弟没有上船,只是靠了过去搜寻。 一小弟本就在埠头蹲守,认了出来,“老大,是周泽的船!” 见没有埋伏,李泼皮也靠了过去。 只见船板上空空如也,周泽不知道去哪儿了。 偌大的湖面上,骤然飘荡着这么一艘空船,属实有些诡异,叫人心底泛寒。 “不会是跳下去了吧?” 有兄弟说道。 有人反驳他道,“哼,他水性就算再好,能在在这么低的水温下待多久?” “都谨慎点,也许就在这附近,散开搜一搜。” 想到周泽的水性,李泼皮让小弟都打起精神,仔细搜寻水面。 湖水冰冷阴暗,不时涌过一团暗流,卷动水草,泥土逸散。 一道身影埋藏在水草中,看向上方的乌篷船。 “一,二,三……五个人!” 周泽心中默数,同时眼睛紧紧盯着左边那艘站在船头的人影。 赫然是李泼皮。 真把这家伙给引出来了。 周泽在离开家后,故意上了官道,营造出要去县上的迹象,李泼皮这厮果然忍不住,追了出来。 在官道上饶了一圈,又直奔埠头,撑船出湖。 李泼皮果然中计,一路追踪,跟着出湖。 咕噜噜。 微小白色的气泡随着周泽挪动身体缓缓上浮。 周泽死死盯着散开的木船,手中鱼叉开路,悄然跟着其中一艘追了过去。 费尽心机将这些家伙引诱到此处,自然是要挨个解决掉。 经过识海中珠子改造,他在水中本就比别人耐低温,加上此刻锻体境武者的体魄,体内炙热气血使他在水下不至于失温。 周泽如鱼般游动,身体表面仿佛涂了一层滑腻的油,水流从体表流过,自然分开,造成的阻力大大下降。 湖水冰冷,将心头躁动压制住,愈发冷静。 几个呼吸间追上小弟木船,周泽握住鱼叉朝着上边捅去。 锋利尖刃将木船捅出一个豁口,水流悄无声息渗了进去。 保险起见,周泽又捅了几个口子,以防这船沉的不够快。 船上,一名小弟撑杆,另外两名则是分别立于船头船尾,或持刀,或手持鱼叉,梭巡水面。 撑杆的兄弟站在船板中间,忽然说了一句,“咋感觉脚这凉呢?” “我看是你整天去怡红院,腿软了。” 前方那名汉子嗤笑一声,不以为然。 “不是,我脚真凉,你们没感觉……卧槽!”撑杆的兄弟低头一看,顿时吓得喊出声。 木质船板不知何时渗出了水,那水都已蔓到他脚踝,还在拼命上涨。 “特娘的,这船怎地还漏水!” 另外两名兄弟也发现了异样,惊慌过后,手忙脚乱的寻找物品堵住豁口。 无奈周泽蔫儿坏,前后都捅了几个洞,发现时已经迟了。 这边刚堵住船头,船尾又滋滋冒水,整个船开始下沉。 李泼皮也发现了这边的动静,连忙让小弟撑船靠过去。 扑通! 船上三名小弟连忙跳水,疯狂前游。 周泽在水中早已埋伏许久,如同蹲伏的毒蛇,展露獠牙,瞬间扑出。 游在最后边的小弟只感觉小腿被一股大力拽住,刚想大喊,张口却呛了一嘴。 “救……咕噜噜……” 他整个身体被拽进水中,水面只冒出一阵水泡,随后殷红血水扩散。 “妈呀!” 前方那兄弟扭头看了一眼,吓得魂儿都没了,使出吃奶地劲儿往前游。 可他又怎么游的过周泽。 悄无声息解决掉一人,周泽已然盯上了他,握住鱼叉几个呼吸便追至身后,奋力一捅。 噗嗤! 这小弟身体一颤,像条将死的鱼死命扑腾,水花四溅。 “周泽,你敢!” 李泼皮看得目呲欲裂,瞳孔充血,握着刀恨不得跳下去。 那小弟就这么当着他的面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短短时间内,他就损失了两名兄弟。 这效率看的船上另一名小弟胆寒,杀鱼也没有这么快吧? 目睹一名名兄弟毫无反抗之力的惨死水中,这跟他娘的撞了水鬼有什么分别? “快点!” 李泼皮声音在耳畔响起,撑杆小弟回过神来,加快了挥杆速度,朝着最后一名小弟驶去。 奈何两艘船本就分开两个方向搜寻,此时人与船还相差十丈。 那最后一名小弟果断调转方向,朝左侧那艘空船游去。 他距离那艘空船只有五六丈远,只要上了船,就能保命。 李泼皮瞬间会意,催促小弟加快速度,朝着落水兄弟身后赶去。 他要把周泽拦住! “李丁财!” 一道喝声忽然响起。 李泼皮扭头望去,却见一小舢板快速驶来,船头那少年手持长刀,一身英气,正冷眼扫了过来。 “周义平!” 李泼皮心中大叫不妙,这小子怎来得如此之快。 “老大,现在怎么办?” 撑杆的小弟也慌了,前有水鬼似的周泽,后方周义平又杀气腾腾追了过来。 怎的自己一群人变成被围攻的一方了? “慌个甚!”李泼皮面色阴沉,心中无比焦急,却是沉声道,“往前撞,先把兄弟救上来。” 李泼皮的船终于赶上,横亘在小弟身后,阻拦了周泽的追击。 落水的小弟快速爬上周泽的空船。 然而还不待李泼皮高兴,只听得‘噗嗤’一声,船板在他眼皮底下就被扎穿了一个大洞。 “尼玛……” 李泼皮脸都黑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 他把自己完好的船送到了敌人面前。 “快把船开过来!” 李泼皮朝着另外一艘船上的小弟咆哮。 然而那名小弟脸色僵硬,木然的握着船杆,心如死灰,“老大,这艘船也他妈是漏水的。” “操!” 李泼皮快疯了,周泽这厮竟果断至此,提前把自己的船也凿了! 与此同时,周义平的舢板终于靠近。 他纵身一跃,自武馆中习得的《劈山刀法》全力使出,长刀划破空气,朝着李泼皮当头劈下。 若惊雷般的怒吼在李泼皮耳畔炸响。 “狗贼,拿命来!” 第23章 棋高一着?(儿童节快乐) 李泼皮纵心中早有防备,却也想不到周义平如此暴烈,竟跃船直劈,仓惶举刀抵抗。 锵! 刀刃相撞,庞大的力道压得整艘船下沉,水花溅起,李泼皮更是瞬间脸色涨红,胸口憋闷,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他心中又惊又骇。 这特娘的是十岁!? 哪家十岁少年生得一股牛犊子蛮力? 他也曾在青阳武馆习过武,见识过锻体境武者的厉害,可哪有这兔崽子这般气力? 周义平力贯双臂,眼神凶狠,抽刀再劈,刀势大开大合,无比凶猛。 这《劈山刀法》是王长松根据他远超同龄人的力量特点所选,刀招简单,极重气力,周义平学了之后更是如鱼得水,就连杨武也不敢跟他硬碰硬。 砰! 又是势大力沉的一刀劈下,李泼皮被力道砸得双膝跪地,半边身子沉入水中。 湖水刺骨,却冷不过他沉入谷底的心。 眼见这莽崽子又是一刀劈下,李泼皮双臂酸软,哪敢再接,直接侧身一跃,潜入水中。 周义平毫不犹豫追了下去。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很简单。 谁对自家动手,他就劈死谁! 俩人几乎是一前一后哗啦入水,你追我逃。 另一名小弟当即扔掉船杆,打算趁机开溜。 他面前忽然浮出一个脑袋,这小弟脸色瞬间僵硬,惊骇出声:“周泽!” “既然来了,那就别急着走。” 周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鱼叉在水下捅出,划开水流,直直刺出。 对方在水中冻得身体发僵,感受到水流波动,却有心无力,眼睁睁看着鱼叉捅入胸口。 “第四个。” 周泽如同杀鱼般,眼神冷漠的看着敌人发白的脸沉入水中。 “呼~” 张嘴呵出一股白气,在水中待了太久,饶是他的身体素质也快扛不住了。 身体冻得发僵,寒意不住往体表里钻,正在慢慢蚕食血肉。 “必须尽快解决了。” 前方周义平与李泼皮在水中缠斗,李泼皮被他两刀骇破了胆,无心厮杀,且战且退,身上多了几道被刀劈出的伤口。 而原本爬上周泽乌篷船的小弟,眼看自家兄弟逃跑都被宰掉,心中竟生出了勇气,横竖是个死,他直接扑入水中朝周义平游去。 周泽见状加快速度,在水中一把抓住他的脚踝往下拖,对方本就脱力状态,被他拽入水底,一叉解决。 场上顿时只剩下李泼皮一人。 眼见兄弟都被解决掉,李泼皮心中悲凉,没了再战之意,被周义平抓住机会一刀劈飞手中武器。 “留他一命。” 周泽喊了一声。 刀尖稳稳停在李泼皮脑袋上。 周泽身体冻得受不了,爬上周义平驶来的舢板,撑船靠近俩人。 李泼皮被周义平的刀架着爬上了船,丝毫不敢反抗。 “阿爹,可有受伤?” 周义平爬上船后第一时间看向自己父亲。 “我无事。” 父子俩都是湿漉漉的,身体不住往外冒白气。 周泽一脚踩在李泼皮胸膛,鱼叉对准他的眼睛,语气审问,“我与你无冤无仇,那宝鱼本就是无主之物,你李泼皮发的什么疯非要来寻我麻烦?” 他之所以留李泼皮一命,就是因为实在想不通李泼皮为何会像条疯狗似地咬上自己。 “呵……呵呵。”李泼皮身体抽动,惨白的脸上咧出笑容,“那日在埠头上,是你喊人去寻的官?” 周泽眉头皱起,质问道,“此事是谁告诉你的?” “你觉得会是谁?”自知活命无望,李泼皮也豁出去了,语气讥讽,“你以为老子看不出你引诱我出湖的把戏?” “你来到埠头,自己出船吸引我注意,却暗中让王泉替你去县里报信,殊不知老子的人提前就把王泉给截下来了。” 这次轮到周泽心中一惊。 他计划中的一环就是自己如果没法将李泼皮一行人解决掉,那还有虎子这个底牌。 他来到埠头后第一时间就寻了王泉,让他去县里报信,没想到这点却被李泼皮发现。 “特娘的,你棋高一着,没想到除了王泉,还使了其他人去报信,你们父子俩一个比一个黑心,老子认栽,给个痛快吧。” 李泼皮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模样。 见他自己想岔,周泽也不解释,继续问道,“你还没回答我,究竟为何对我死咬不放。” 周泽踹了他一脚,“你李泼皮即使没这条宝鱼,在村中也是混得滋润,如鱼得水。” 李泼皮眼也不睁,“老子做的事,一向只贪自己心中爽利,何曾需要理由?” “那宝鱼你以为是梁阿水先发现的?是老子带队出船第一个看到的。” “若不是我水性差,让这宝鱼跑掉,哪里还有梁阿水和你的机会。” “你截了老子的机缘,我便杀你全家,。” 他又嗤笑道,“梁老三是个没种的软蛋,他俩个亲哥哥都被老子溺了水,他却屁都不敢放一个,只敢在暗地里使一些腌臜手段。” 听到这里,周泽心中明了。 他也不再发问,而是道,“既如此,我便送你个痛快。” 鱼叉刺下,李泼皮倒也算个硬汉,一声不吭,就这么断了气。 周泽将他尸体推入湖中。 鱼叉哐当放下,周泽脱力的坐到舢板上,大口喘气。 “阿爹,这李泼皮倒也算个有骨气的。” 周义平忽然开口道。 全程目睹审问的一幕,李泼皮也不求饶,比他走镖时遇到的劫匪更有骨气。 周泽语气讥讽,“有骨气的被算计死了,他口中的软蛋却还活的好好的。” 周义平若有所思,“您是说梁老三?” “不说他。”周泽摆了摆手,看向大儿子,“王泉被拦下,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出船的消息?” 周义平当即将自己在武馆门口遇到杨武一事说出。 周泽听完,眉头舒展,这么一来便想得通了。 “如此说来,我们倒是欠了杨家大人情。” “阿爹,杨武明显是在向我家示好,我倒是越发好奇了,我们家到底有什么值得他看重的。” 周义平正思索着,却见父亲眼神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周泽咧嘴一笑,摸了摸他的脑袋,一副对傻儿子说话的语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人家对你示好,又不是要你命,你慌什么?” 休息一会儿,他站起身,意气风发,“撑杆,我们回家。” 第24章 姜还是老的辣 身上衣物都湿透,周泽将上衣褪下,将水挤出,健壮身躯裸露在外。 周义平负责撑杆,他体力没有消耗多少,全速前进,很快便看到自家土胚房。 “阿爹,你先回去,我去把这船还给泉爷爷。” “行。” 周泽此刻有些脱力,一副大战后的虚弱模样,很容易被有心人发现。 他出湖时,埠头上不少人看到。 更别说李泼皮一群人也跟着出去。 他打算这两天先待在家里,避避风头。 免得村中有些人过度关注此事,一旦闹大,报了官可就麻烦。 舢板靠岸,周泽跳下船,却见一老头蹲在岸边,他身边拴了一匹马,鬃毛油亮,一看就是匹好马。 “泉叔?” 这老头扭过头来,不是王泉是谁? 王泉正抽着烟袋,嘴叼着烟袋嘴深深吸了一口,张口嘶哑的嗓音混着烟雾吐出,“阿泽啊,我可等了你两个多时辰,你再不来,我还以为你被李泼皮那厮给沉湖里了。” 他眼睛往身后扫了一眼,瞅见舢板上的周义平,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出了四艘船,三艘乌篷船,却只有老头子我这小舢板回来,嘿嘿,果然是自作孽,不可活。” 周泽语气认真,“泉叔,多亏你借船给虎子出湖,不然我可就真回不来了。” “不用谢我。”王泉摇了摇头,“你嘱托我去县里给虎子报信,我没做到。” “本来以为你是逃不过这一劫,谁能想到你还有后招。” 王泉一副我老人家都懂的表情,“你早就知道李泼皮的人也在埠头盯着,所以暗度陈仓,喊了其他人去报信,不愧是你,跟你爹一样黑心,嘿嘿。” 王泉一笑,露出满嘴大黑牙。 “……” 这个误会就这么美妙的发生了。 周泽知道自己解释也没用,也懒得辩解。 在这人人都靠捕鱼为生的黑水村,黑心,有时候反而是褒义词。 “得了,老头子蹲累了,既然你回来了,那这匹马就还给你。” 周义平下了舢板,“泉爷爷,我刚才还跟阿爹说要去找你咧。” 面对周义平,王泉脸上露出祥和笑容吗,“呵呵,你这会儿要是出现在埠头,那动静可就大咯。” “泉爷爷没多大本事,不过替你栓匹马还是可以的。” 他解开栓在树墩上的缰绳,将马拉了过来。 说来也奇怪,这马在他面前竟十分温驯。 王泉伸手抚摸马脸,笑呵呵道,“这马鬃毛亮且顺滑,一看就出自富贵人家,虎子,这马谁借你的?” 周义平看了自家阿爹一眼,犹豫了一下,道,“这是杨家的马。” “难怪……” 王泉把缰绳递给周义平,眼神在周泽身上打量,语气感慨,“我原以为李泼皮是受人挑唆,才发疯寻你麻烦,没想到那宝鱼真是被你捕了。” 短短几秒,他就从杨家联想到周泽身上,这思维灵敏,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老头该有的。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 周泽只能苦笑摇头,“运气罢了,到底还是走漏了风声。” “那可未必。”王泉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你那艘乌篷船既然沉了,不如去寻梁老三,我想他会愿意替你解决这个问题。” 周泽眉头一挑,“多谢泉叔指点。” “谈不上指点,我不过就一个快入土的糟老头子罢了。” 王泉伸手拍了拍周义平,便上了自己的舢板,撑杆悠然离开。 周义平握住缰绳,感受着绳子传来的拉扯力度,心中还有些奇怪。 这马在泉爷爷手中可没有这么抵抗。 注视王泉离开,周泽收回目光,见大儿子有些愣神,笑道,“以前曾在村里听过一则传言,一开始我还不信,现在想来,可能是真的。” 周义平抬头,“什么传言?” “传言说,你泉爷爷年轻时,曾在某位贵人府上当过马夫。” “后来不知是何原因,回了黑水村,大半辈子也没娶,孤身一人。” …… 父子俩回到家中。 “是虎子啊。” “虎哥!” 李封最为兴奋,也不顾逗弄小宁雪,冲出来与周义平拥抱。 “你是不是在家里又惫懒了,怎的变胖了?” 见到他周义平也很高兴,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打趣他。 李封当即不服,“怎么可能,我近日在学塾可认真了,就连夫子都夸我!” 一旁的李宗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咋不说夫子夸了你啥?” 见众人目光都好奇地望了过来,李封有些尴尬地挠头,“夫子夸我睡眠质量好,顶着同窗的读书声也能睡得香。” “哈哈哈哈。” 周义平被这转折给逗笑了。 周泽则是与满脸无奈的李宗对视一眼,也露出莞尔笑容。 “宗哥,劳烦你照看我家了。” “都是自家人,我家李封你也看到了,既不是习武的料,也不是读书种子。”” 李宗脸色唏嘘,在周泽家待了半天,着实让他羡慕坏了, 大儿子有出息,在武馆当了武者就不说。 二儿子更是聪慧且刻苦,读书方面也比自家逆子更有天赋。 他心底甚至会想,这周泽上辈子究竟积了多少福德,才能生下两个这么懂事出息的儿子。 要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周泽只会呵呵一句,上一世当钓鱼佬空军那么多次,全当积福德了。 临了,李宗又重复道,“虎子跟李封是好兄弟,我家这逆子不成才,日后盼着虎子多提携他,我就满足了。” 婉拒了周泽吃午饭的邀请,李宗带着一家人离开。 “你陪着阿妹,我进屋看看你阿娘。” 周泽先换了身衣服,这才进屋,见苏玉莲没有躺着,反而是坐了起来,连忙靠了过去揽住她,语气关切,“这才第二天,你怎么坐起来了。” 苏玉莲没好气道,“我刚生虎子那会儿,第二天都下地干活了。” “今时不同往日,那会儿不是咱条件不够好么。”周泽将她手掰过来环抱住自己。 苏玉莲靠在他怀中,鼻子嗅了嗅,“你出湖了?” “是出湖了一趟。” “你不是跟我说去县上找虎子,怎么出湖了?” 苏玉莲脑袋扬起,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丈夫。 “这……” 面对妻子审视的目光,周泽莫名有些心虚。 好在他也不打算隐瞒,便将湖上一事告知。 周泽说的风轻云淡,其中的凶险全然隐去。 苏玉莲却是了解他的,知道自己丈夫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静静听完后,只是用力抱紧了他。 听着周泽有力的心跳,苏玉莲缓缓道,“下次莫要瞒我。” “你若是回不来,我一个人撑不住。” “好。” 周泽轻拍她的后背,语气沉稳有力。 第25章 机缘求不得 周泽中午简单弄了蒸饭,鱼肉混着米饭蒸熟,搭配上缸里的酱菜一起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吃过午饭,周义平见外边天空变得阴沉,又有下雪的趋势,便先骑马赶回武馆。 马蹄声渐远。 周泽收回目光,心中也有些欣慰。 每次与虎子见面,都有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感觉。 不知不觉间,虎子已经成长了许多。 小宁雪每次卡着饭点就哭闹,周泽将她抱给苏玉莲。 坐在大门处,看着外边阴沉天空,周泽心知今天是没法出门了。 风头未过,自己出去被村民见到又是一番议论。 静极思动下,周泽又取出昨夜寻到的那本古籍。 想起昨夜翻开时令人难受的异常状况,周泽便眉头皱起。 这个世界有超凡力量,他一直都知道。 三千里白泽水域,别看沿岸有大小村落托建,人烟旺盛。 但这些沿岸的村民都谨记祖训,只敢在浅水域活动,从不敢深入。 只因在白泽水域深处,有水妖存在。 水妖不离开深水区,而人族,也极少越过浅水域。 周泽拉回思绪,目光打量手中古籍,心中好奇心愈发强盛。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仙家秘籍?” “再试一试!” 周泽深吸口气,脑中忆起上一世道士的作态,也学着盘膝坐在地面,心神放空,不思外物,缓缓将扉页翻开。 映入眼帘依旧是五个大字: “《碧海潮生决》。” 周泽继续往下看去,古朴小字仿佛活了过来般,化作无数蠕动的虫豸,一股脑往他眼里钻。 咚! 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周泽身躯径直朝后倒去,就像是突然中风,毫无预兆地倒在地上。 “操!” 差点就能看清了! 周泽怒了,身为三十出头的中登,上一世经常空军都没这么来劲。 “再来!” 周泽挣扎起身,待晕眩感消失,再度翻开扉页。 咚! 身体抽风似的,直直倒下。 这一次的感觉更强烈,周泽感觉一股恶心感涌入脑海,腹部传来呕吐之意。 “还差一点……呕~” 咬牙将顶到喉咙的异物感咽了回去,周泽双目充血,明明方才差一点就看清第一个字了! “还能再来一次。” 两次尝试,对身体的影响都没有想象中大。 周泽心中有了衡量,自己看似头晕目眩,副作用强烈,但身体都没有受到实际损伤。 这古籍上的字体仿佛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隔绝,让他无法看清。 不,或者说,这些字体本身就是玄妙之处,只是他无缘得看。 “莫非是我没有天赋?” 周泽脑中忽然浮现这股念头。 他颤颤巍巍支起身体,手指因用力捏着古籍而骨节凸起,面容看上去有些狰狞。 “阿爹,你在看什么书?” 房间中,周义修听到好几声倒地的动静,终于忍不住走出来查看。 见父亲盘膝坐于地上,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周义修眼中闪烁好奇光芒。 周泽此刻满脑子‘天赋’与‘机缘’,思绪纷乱,见二儿子出来,下意识将手中古籍举起,“阿爹在看这本书。” 周义修察觉他情况有点不对劲,又问了一句,“这是什么书?” “碧海潮……阿文,莫要去看!” 周泽脑子浑噩,周义修直接走了上来,将他手中的书打开,吓得他立刻清醒。 然而下一秒,他就眼睛瞪大,目瞪口呆。 只见周义修跟个没事人似的,看着扉页的古朴小字,一字一顿朗读起来: “物物元无物,心非形亦非,二般观晓悟,悟者不知谁……” “等等!”周泽连忙打断,看着周义修的眼睛,“阿文,可感觉身体有什么不对劲?” “没有啊。” 周义修一脸疑惑,阿爹今日怎如今不对劲。 “那你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吗?” “不能。” “这才正常。”周转心中舒了口气。 “不过……” 周义修这一句话,顿时让周泽心揪了起来,连忙问道,“不过什么?” 周义修挠了挠头,似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这本书好生奇妙,里边有些字我分明没学过,可偏偏能读的出来,就好像……好像这些字认得我。” “阿爹,你怎么了?” 说完这句话,周义修见父亲脸色僵硬,关切道。 周泽脸上挤出笑容,“阿爹无事,这地上凉,坐久了膝盖疼。” 俩人站起身,见周义修还津津有味抱着古籍,周泽心头只能苦笑。 还真特么是天赋。 自己费尽心机苦求不得,一个字都看不清。 二儿子有些字都不认得,却偏偏能朗读出来。 认字求不得。 不认字字却认人。 这哪是他的机缘,这分明是阿文的机缘。 周义修道,“阿爹,这书能否借我阅览?” 周泽摸了摸他的脑瓜子,“阿爹的就是你的,此书你大可拿去看,不过你要记住,一旦感觉有什么不舒服,立即停止,并且要告诉我!” 说到最后,语气变得严肃。 周义修重重点头,示意自己知晓。 “去吧。” 得到命令,周义修兴高采烈的跑回房间。 他打小就喜欢看书专研,尤其是各种志异怪书,其中天马行空,光怪陆离的内容对于他这个年纪的孩童来说,是最好的精神慰藉。 “这雪下的,不知何时才能停。” 周泽扭头看向门外,屋外下起鹅毛大雪,风势愈大,吹得木门嘎吱作响。 如此严冬,无法出船捕鱼。 不过他的乌篷船也沉了,就算天公作美,也没船出湖。 脑中忆起李泼皮临死前说的话,还有王泉的有意无意的提点,周泽脑中缓缓浮现一个人名: “梁老三……” “我报官一事,只有泉叔和梁老三知晓。” “泉叔主动把马拉到我家,既是主动示好,帮我家隐瞒风声,也是撇清自己,以示李泼皮的事跟他没干系。” “既如此,将我报官一事泄露给李泼皮的,就只能是梁老三。” 周泽眉头拧起。 “李泼皮寻我是为报复,可梁老三如此做到底为了什么?” 他不知梁老三这样做目的为何。 周泽自认这么多年了,每次渔获都托梁老三处理,双方皆获益,从未得罪过对方。 坑害自己,对他来说有什么好处? 叹了口气,透过缝隙看向屋外大雪茫茫。 “在这黑水村,黑心的,又何止我一个……” 第26章 玄关通悟 这一场冬季的雪又大又急,一连两天不曾停歇。 周泽老老实实在家中待了两天。 除了养殖鹅鸭那块地的棚子因为积雪太厚被压塌,他出门修缮了一趟,其他时间都是待在屋内。 经过气血丹调养,苏玉莲身体恢复很快。 第三天时下床活动已和往日无异,面色红润,完全看不出刚刚生孕。 她一下地活动,便开始掌管家中‘大权’,煮饭一事给抢了过去,周泽只能退居二线。 嫌周泽在灶房拿着鱼叉比划碍事,苏玉莲将他赶到外头去。 周泽瞧见周义修还在房间中看书,便走了进去。 “阿文,这书内容可曾看懂了?” 周义修抬起头,脸上疑惑之色浓厚,“阿爹,这内容太过深奥复杂,好些字我虽然能读出来,但是却认不得意思。” “而且书上所言之物,玄关窍穴,者杳冥冥,我看了如见天书,闻所未闻,根本未曾听说人身有玄关一说。” “一时半会悟不出意思没关系,此书是阿爹无意中挖……淘到的。” 语速太快,差点说漏,周泽连忙改口,“依你所说,书上的内容我也从未听闻,听着倒是跟那些异闻志怪书相像?” “不。” 周义修摇头,“那些是假的,但我有预感,这本书上的内容,极有可能是真的!” 见他语气笃定,周泽不由得问道,“为何如此断言?” 周义修看着书上的内容,神色莫名,“因为我在朗读这书上内容时,隐约感觉到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境,这种韵味很奇特。” 他喃喃说着,周泽不由自主看向他头顶上方。 白色焰光高悬: 【聪慧(白)】:【心思灵巧,善于动脑】 周泽心中不由想道:“为何这书上内容我看不到,阿文却能认得?” “莫非是与阿文在精神方面的天赋有关?” 周泽立即想到自己这个二儿子自小表现的异于常人。 虽天生体弱多病,但思维灵敏,常能举一反三,小事见微。 与虎子性格外向,与村中同龄孩童打城一片不同。 阿文常常独处,不喜与外人玩闹。 不是他性格孤僻,而是跟同龄人没话题。 在同龄孩童还在讨论今天去哪里掏鸭蛋鸟蛋时,周义修却在思索书中世界。 周泽常感觉这孩子内心的想法过多,有些担心。 不过好在阿文对家里人态度与对外人截然不同,真诚关切,说明这孩子只是不喜欢与陌生人来往,而不是心门封闭。 周义修口中振振有词,重复念叨着书中的话,然而在读到某一处内容时,声音却戛然而止。 上边的字他明明认得,却无法读出来。 周泽察觉异样,问道,“怎么了?” 不知是急的还是感到压力,周义修额头上渗出汗水,“这页最后一点内容有古怪,我一想读出,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精神竭力。”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这书内容深奥,一时半会急不来。” 周泽见状直接伸手将他手中书本合上,用上身为父亲些许命令的口吻道,“你早上起来就在钻研这本书,许是精神过度劳累,先休息一会儿。” 周义修闻言乖乖把书放到床边,他对于周泽的话向来是不会忤逆。 他躺到床上,眼睛合起休息。 周泽看着他头顶的白色焰光,心念一动。 【改易该命数需龙气:壹】 确认改易! 随着壹点命数扣除,周泽所拥有的命数也从贰变成了壹。 周义修头顶的白色焰光变得熠熠生辉,如同生锈的青铜被洗涤过,锈蚀尽消,光彩展现。 周泽退出了房间,瞄了一眼屋外,雪倒是没那么大了。 “两天时间过去,风头应该也过了。” 想到这里,周泽走进灶房,取上鱼叉,又装了一袋子草木灰粉。 上次的草木灰粉最后没派上用场,在水里全泡湿了。 这一次不用出船,可以带着防身。 苏玉莲见他提着鱼叉准备出门,也没多过问,只是说了一句,“小心点。” 周泽轻笑道,“放心,我这次出门不是被人追杀,是去讨债的,没有危险。” 周泽进房逗弄了番小宁雪,这妮子眼睛雪亮雪亮的,眼珠子遗传了她娘,又大又圆,可爱得紧。 “小宁雪乖乖的,别折腾你阿娘,阿爹去去就回。” 周泽又跟妻子说了声,便出门,朝着埠头的方向去。 …… 他出门不久,躺在床上的周义修眼睛豁然睁开。 “奇怪,方才这股感觉……” 他疑惑的拍了拍脑袋,就在刚刚,原本即将睡过去的一刻,一股清凉倏忽涌入识海,精神得到补充,顿时不困了。 “是阿爹?” 周义修心中升起这道猜想,可很快被他略过,他目光移向床头的古籍: “莫非是因为这本书的内容?” 心中好奇心此刻升到顶点,周义修下床来到门口,推门探出脑袋,确认阿爹已经出了门后,复回床边,将古籍拿起。 重新翻开扉页,一字一句看去,顿觉观感不同。 原本虽然字句可以读出,但仍觉晦涩难懂,可此番再看,这些字词竟变得灵动起来,跃然纸上。 “是我的思维变快了!” 周义修察觉到不同,他思考的速度大大变快,读到感觉语句不畅的地方,以往都会停顿,可现在却没有丝毫卡顿就‘走’过去了。 霎时间,这一页的内容如同一副画卷徐徐展开,别样玄奥的内容展露在他眼前。 周义修越读越顺畅,眼中闪烁精光,口中喃喃:“何谓玄关?众说纷纭,玄者杳冥之象,非肉眼可见,乃通玄之数!” “何谓窍穴?关者,未开即为关,开则为窍!” 读到这里,脑中思虑顿解,但是又有更多疑惑诞生,不禁翻页再看: “玄关窍穴非心非肾,非口非鼻,非丹田也,非泥丸也。” “亦无内外之分,乃神气之根,虚无之谷,应在本身中求,不可求于他也,所以无体可寻,寻则着相。” “破玄关,凝道脉,炼……” “彼娘之,怎会断在这里!” 饶是周义修心平气和,从不爆粗,也被气得破口大骂,作者不当人子! 这一句后半段戛然而止,不知是著作此书之人有意断章,还是写不下去。 好在下一页仍有内容,平心静气下来,周义修心中激动难耐,再翻一页。 这一页却出现了一副人体盘膝而坐的经络图。 图上,只标了一处玄关,曰:开窍。 图下著有一句,周义修看去,觉得熟悉,这不是开篇箴言? 遂读出: “物物元无物,心非形亦非,二般观晓悟,悟者不知谁,无无藏妙有,有有现真空,湛然俱不立,常寂性融融。” 读完,脑中若春雷炸响,一片空明。 第27章 了事(周二求追读) 周泽身上裹着毛大衣,提着鱼叉,脚踩在厚厚的积雪中,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两天没出门不说,往日去埠头都是撑船过去,少有走路。 “阿爹要是知道我把船都弄沉了,恐怕气得棺材板都盖不住了。” 想起自己这一世那便宜老爹的作风,周泽不禁缩了缩脖子。 老头子去世得早,但生前对这吃饭的家伙看得跟命一样重要。 家族世代渔民,渔船就等同于命根子。 老头子去世时的念想就是没攒下一份家当买艘乌篷船,一直都是开小舢板。 家里的乌篷船还是周泽打拼下来的。 还别说,开小舢板在渔获旺季进埠头泊船还得靠边。 但是乌篷船就不同了。 周泽脑中不禁想起一句话:“你开马自达,难怪你路上会塞车。” 一路来到埠头,木制告示栏裹上厚厚雪衣,也没人清理,想来是没更新什么消息。 埠头上人不多,因为村民都不出船,这个季节极少渔获要处理。 埠头这处地势高,湖面虽然没有结冰,但严寒天气,水中鱼虾都不活跃,一网下去,容易空军。 当然,这个季节的鱼虾打火锅吃更是美味,鱼价比往日贵上不少,也不缺勇士选择亲身入湖捕捞,只为银两几许。 不过性价比不高,容易冻坏身子就是了。 埠头靠围栏处,一些村民在兜售自家晒的鱼干,这也是村子里冬季少数可以用来售卖的东西。 有村民见到周泽,愣了一下,转头就与身旁同伴交头接耳。 些许议论声音传入耳中,周泽置若罔闻,朝着三两人群中一个方向走去。 那群人正在装鱼干,见周泽走过来,为首的人面色变了变。 “阿泽,这么有空过来埠头看兄弟我?” 梁老三侧着身靠在围栏上,见周泽走过来,眼神细不可查的闪过一丝阴鹜,当转过来时,脸上洋溢着热情笑容。 “托你的福,我只能走过来了。” 湖面结冰,本就没法走船,周泽丢了船,故意说这句话,就是为了恶心一下梁老三。 梁老三嘴角抽动了一下,直言道,“你跟李泼皮的事我听说了,不管你信不信,这件事跟我没关系。” “我信。”周泽扭头看了眼梁老三手底下搬货的伙计,见到一熟悉的年轻面孔,嘴角笑容勾起,“手段挺高啊,这么快就拿捏了一有志青年。” 眼前这年轻人正是那日在埠头上被李泼皮围殴的梁阿水。 周泽印象深刻,那一日的梁阿水虽然被打得恨惨,但是却有一股子不服输的劲,朝气蓬勃,可如今却完全变了个人。 脸上淤青未消,精气神颓靡,像幼狼被套上了狗绳,眼里没了光。 梁阿水对俩人的交流充耳未闻,只是默不作声的干活,仿佛只剩下皮囊。 梁老三身体侧移,挡住周泽目光,语气警告,“阿水现在是我的人,你别挑拨离间。” “我其实不懂。”周泽目光与他对视,一步不让,“我到底哪里得罪了你?” “李泼皮临走前什么都跟我说了,宝鱼的消息是你主动跟我说的,报官一事我好歹也算帮了你,你就是这样回报给我人情的?” 梁老三没有搭话,只是问道,“这事多少银子能了?” 此话一出,便是将事认了,不想与周泽过多辩论。 周泽将鱼叉叉在俩人身前,语气平淡,“你觉得这事多少银子能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梁老三却听出了危险的气息。 刚想发怒,却又想到自己接收到的信息,满腔怒火变成一口浊气呼出。 七人出湖,只归来俩人。 父子二人,把李泼皮这边五个人都沉了湖。 别的不说,单单是这份狠辣气性,就令人忌惮。 气氛骤然变得僵硬,一旁的村民也将目光投了过来。 眼见开始有人目光在自己身上打量,梁老三知道不能这么跟他拖闹下去,心中肉疼地开了个数,“我赔你一艘乌篷船,外加二十两银子。” 周泽摇头,“这可是五条人命。” “三十两。”梁老三呼吸变得急促。 “我帮你解决了李泼皮,就是帮你报了杀兄之仇,你对恩人是这个态度?” “五十两!”梁老三几乎是咬着牙把声音挤出。 这已是他能给出的极限。 几乎要杀人的目光看着周泽,后者将鱼叉拔起,一脸理所应当的点了点头,“这个价格很合理。” “钱我现在就要。” 梁老三身上没带这么多钱,但聚贤阁在埠头不远处有个仓库,他让手底下伙计去取。 等钱的过程中,见周泽满脸无所谓,梁老三自觉众目睽睽之下被威胁,面子上挂不住,忍不住出言道,“我没想过害你性命,但你今天这么做,可是彻底绝了我俩以后的合作关系。” 周泽嗤笑,“平阳县又不止聚贤阁一家酒楼。” “从你算计我的那天起,我俩就再无合作的可能。” 想起妻子待产不久,自家就被李泼皮盯上,还派人来自家门口蹲守,差点惨遭灭门,他心中压抑已久的戾气一股脑涌了上来: “你把老子当梁阿水拿捏,打算让李泼皮压一压我的锐气,可曾考虑过我拖家带口,一家三口全指望我养活?” “老子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整个家庭就垮了,你他娘的敢用这招来算计老子,当真以为我不敢跟你拼命?” 对周泽来说,家人就是他的软肋。 梁老三居然看似在算计自己,可牵连的却是身后的家人,这让他如何不怒。 若不是人多眼杂,叫他在湖上碰到,他非用手中这根鱼叉先在这厮身上扎三个洞,将其与李泼皮一同沉湖,溺个干净。 他的声音不低,一旁低垂着头搬货的梁阿水身子顿了一下,转头又跟没听到似的继续干活。 梁老三眼角余光一直在观察梁阿水,见他没什么反应,松了口气,将伙计取来的钱袋子接过,递了出去: “希望你别后悔。” “你应该庆幸此刻是冬天。”周泽面无表情的接过钱袋子,“若是在旺季,你们的捕鱼船队出船遇上老子,你们的船若是能安稳离开,老子名字倒过来写。” 不理会梁老三一阵青白的脸色,周泽只留下一句,“三天之内,我要见到船,迟一天,我就沉你一艘船。” 说完,转身便走。 “浪里泼,好一个浪里泼啊!” 注视着周泽离开的身影,梁老三一拳锤在围栏上,咬牙切齿,眼中戾气尽显。 第28章 水属灵韵 (求追读) 钱到手,船不船的其实已经无所谓。 掂量着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周泽心中已经开始密谋报复。 斩草要除根。 这是他从李泼皮身上吸取到的教训。 之所以来找梁老三,除了专门讹他一笔之外,还是为了降低其警惕心。 梁老三以为花点银子能把这件事了了。 但是在周泽这里,这件事没法了。 算计自己,还差点牵连自家人性命,不把他连人带船都沉了,周泽难消心头之恨。 “梁老三背后是聚贤阁,此事需要缜密计划。” 梁老三与李泼皮不同。 李泼皮是村中恶霸,名声臭大街,死了众人也只会拍手称快。 但梁老三这个笑面虎,在村里却是有些威望。 且不说他是聚贤阁负责在黑水村处理渔获的领头人,平日里在埠头处理渔获价格也颇公道,深得人心。 平阳县下十几个村子,黑水村靠着梁老三搭上了聚贤阁这条线,处理渔获的价格可是令其他村的村民艳羡。 做掉梁老三,村子断了聚贤阁这条贸易线,不少家庭会受到影响。 周泽不是圣母,其他人可以不管,但王泉和李宗都帮了自己。 自家跟这两家关系不错,他们的渔获平日也都是卖给梁老三。 周泽心头思索着,如何把梁老三暗中沉了,还不影响村子与聚贤阁的贸易。 “人是一定要除的。” “既要除得神不知鬼不觉,又要尽量降低影响……” 不紧不慢的走回自家,在家门口的篱笆围栏处,见到周义修蹲在岸边用铲子凿湖面的冰层。 周泽走了过去,“阿文,大白天的,你凿冰层做甚?” “阿爹。”周义修正卖力挥动铲子,额头上都渗出了汗,见到来人,脸色兴奋,“我读懂那《碧海潮生决》的内容了。” 周泽一愣,“啥?” “那是一本入道修行法决!” “孩儿已经开了玄关,根据法决所述,开玄关,接下来便是要凝道脉。” “凝聚一条道脉,便可使用道术。书上说,修丁等道术,炼丙等神通,铸乙等法身!” “你先等等……” 一连串的信息差点给周泽脑子干烧。 他连忙冷静下来,深吸口气,“你的意思说,那本书是仙家法决,你……你还修成了?” “是入道修行法决!”周义修强调了一句,语气斟酌道,“我尚未修成,开玄关窍穴只是入道第一步,根据书上所言,凝聚第一条道脉,才算是真正的修士。” 周泽伸手指了他手上拎的铲子,“所以你凿冰,与凝道脉有关?” 周义修点头,“《碧海潮生决》第一条道脉所对应的道术,需要在水汽充裕的环境下修行,吸收水中灵韵,可以加速凝聚过程,缩短时间。” “如今正是严冬季节,湖面都结了冰,我才想着凿个洞出来。” 周泽又问,“那凿了洞后,你又该如何修行?” 这下却把周义修问到了。 他挠了挠头,心中同样不解。 他凿冰不过是为了尝试一下,至于如何吸收水属灵韵,完全是一知半解,不得其方。 总不能是整个人要泡到水里去吧? 周泽接过铲子,对准冰面的豁口用力铲了下去。 哐哐哐,没几下就在冰层凿出一个脑袋大小的坑。 周泽让出身位,有些迟疑地看着二儿子,“你试试?” 周义修走到坑前,脑袋一歪,回想起书中法决,深吸口气。 他在冰面上盘膝坐下,右手伸至洞口,距离水面几公分。 双眸紧闭,凝神静气,默念口诀。 “嗯?” 周泽抓着铲子,目光紧紧盯着二儿子,身体紧绷,准备一有什么不对劲就冲上去救人,却不想看到了玄奇一幕: 只见坑洞处,那原本波澜不惊的水面,骤然浮现一缕缕淡蓝色光芒。 这蓝色光芒散发如水般柔转流动的气息,以极其缓慢,却坚定的速度凝聚成丝。 蓝光渐渐浓郁,汇入周义修手掌之中。 “这……这是……” 周泽心头震惊,第一时间扭转过身,眼神如狼般梭巡四周。 此处是自家门前的岸边,四周地面积雪厚重,白茫一片,无法目视太远。 确认没有其他人在附近后,周泽这才转过头,目光打量周义修,眼神中有惊叹。 这机缘,到底是落在了阿文手中。 能派上用场的机缘才叫机缘。 那古籍在自己手中如同一本废纸,却在周义修手中绽放光彩。 周泽心中更多的是欣慰。 大儿子习武有成,二儿子眼下也接触了超凡力量。 自己这个当爹的,是不是能躺了? “呸呸,我只是个中登,还没到老的要退休的地步。” 周泽摇头将心中躺平的危险想法挥除。 三十岁出头,正是闯的年纪,怎能躺平? 周义修很快从入定中醒来,他一脸兴奋地看向周泽,“阿爹,我感受到了!” “是水属灵韵,遍布湖中,但是更多是在湖中深处。” 周泽顺着他的话问道,“你方才将那水属灵韵吸入身体,感觉如何?” “凉。”周义修回味方才入定时的感受,“那股力量流经身体,汇入我体内玄关,所过之处,冰凉一片,甚至……” 见他有些迟疑,周泽疑惑道,“甚至什么?” “没什么,许是孩儿感受错了。” 周义修并未表现出什么不对劲,而是笑道,“阿爹,这样修行有效,那水属灵韵可以助我凝聚第一条道脉!” “湖面冰寒,你不能长期在此盘膝修行,会对身体造成损伤。” “且此处毕竟是在室外,人多眼杂,容易被人发现。” 周泽想了想,道,“你今天先别修行,我给你在岸边造一间木屋,供你在冬季修行,也好遮蔽视线。” 他咧嘴一笑,“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这木屋是专门造来供咱爷俩冬钓的。” “此计甚好,那我也跟阿爹你一起造!” “去去去,回去哄你阿妹去,屋外天气严寒,少在外边待着。” 提到阿妹,周义修连忙拍屁股起身,“阿妹昨夜又起夜了,这会儿估计睡醒在闹腾了。” 见他口中盘算,周泽心中好笑,“你阿娘身体还完全痊愈,这段时间费心你照顾阿妹。” 周义修笑道,“我现在照顾她,以后阿妹长大,多跟我亲,不跟阿哥亲咧。” 单章说明一下,今晚还有第三更(各位义父必看!!磕头!) 第29章 恶蟒!(第三更,求追读!) 既然说好要打造木屋,那接下来便是要伐木。 接下来两天,周泽从灶房柴火堆里找出斧子,拎着它进了山咚咚咚。 埋头苦干两天时间,砍下的木头在家门口的篱笆中堆叠。 苏玉莲已经完全恢复,家中情况不需要他分心。 周泽正好突破武者后,满肚子力气没处使,妻子刚刚恢复,无法同房,于是便把体力耗在伐木身上。 每日咚咚咚个不停,苏玉莲看了都说这厮入魔了。 周义修则是听从父亲之言,自那日后便没在岸边修行,谨慎为先,防止被他人发现秘密。 反正修行早两日迟两日,对他来说没太大区别。 不过这两天他仍是抱着《碧海潮生决》朗诵,这其中所讲述的内容,他一遍遍啃下来,每一遍都新生感悟,喜不自胜。 苏玉莲看了,也连连感叹,这父子二人一个伐木,一个看书,都着魔了。 两日后,周泽尚未等来自己的新船,周义修却迎来了自己专属的修炼木屋。 “大功告成。” 周泽看着自己忙碌了两天的作品——白茫雪地之中一灰色小木屋,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岸边,木屋一半填在地上,一半则是铺在冰面之上。 以树木堆叠一层盖在冰面上,既隔绝了与冰面的接触,降低周义修修炼时受到的寒意,又大大增加了安全性。 起码一半位置还插在岸边,不至于冰面碎裂,整个人坠入冰湖之中。 “去试试。” 周泽朝周义修努努嘴,后者早就按耐不住,带上古籍进了木屋。 周泽没跟着进去,在外边等了会儿,确认周义修已经进入修炼状态后,这才心满意足进了屋。 木屋之中,周义修盘膝坐下,手伸至提前凿出的坑洞,淡蓝色光芒汇聚,不断涌入他体内。 他闭目感受了会儿,判断出进度:“书上说,有深山泽湖,灵秀之地,只吸纳一口,灵韵便如同空气般馥郁满腔。” “我这样吸纳半天,玄关处的道脉一动不动,不知是此地水属灵韵太少,还是我天赋太差?” 说到这里,周义修又是摇头,将心中可惜的想法一扫而空,“周义修啊周义修,能入道修行已是天大机缘,莫要人心不足蛇吞象,犹不知足。” 调整心情,周义修心神收束,开始全身心感受此次修行。 —————— 时间一晃到了晚上,周义修此次修行了约莫两个时辰,在饥肠辘辘中睁开眼。 周泽提前跟妻子说过,今晚多煮一条鱼干,卧多几个鸡蛋。 他也不懂阿文的修行与虎子的习武有何不同,但吃多点准没错。 吃过晚饭,周义修深谙张弛之道,没有进木屋修炼,而是抱着阿妹在屋内晃荡,口中朗诵周家字辈。 望阿妹耳濡目染之下,以后也能是个读书种子。 夜色深沉,周泽正跟苏玉莲说着悄悄话,门口忽然响起咚咚敲门声。 周泽霎时从房间中冲出,一把抓起门口鱼叉,一手抵住木门,“是谁?” “泽哥,是我。” 屋外传来一青年的声音,周泽眉头皱起,这声音有些熟悉,他却一时半会认不出。 透过门缝往外望去,屋外站着一身影,没见其他人。 回头看去,周义修已将阿妹放至床头,自己则是拎着木棍躲到周泽身后。 周泽缓缓将门打开,月色透入,看清来人面孔,惊讶声响起,“阿水?” 来人抬起脑袋,那张削瘦的脸庞,不是梁阿水是谁? 梁阿水脑袋一侧,看到周泽身后举起木棍的周义修,轻笑道,“看来泽哥家里不欢迎我?” 周泽悻悻将鱼叉放下,语气有些尴尬,“没想到来人是你,这大半夜的,找我什么事?” 梁阿水侧过身子,指了指岸边的小木屋,“方便去里边聊聊?” 周泽想了想,还是打算相信他。 主要是梁阿水今晚给他的感觉不一样。 前两日在埠头,所见的梁阿水精神颓靡,却与今日判若两人。 月色下,梁阿水昂着脑袋,声音沉稳,就是眼神亮得有些刺人。 “阿文,看好家。” 防人之心不可无,周泽还是带上了鱼叉。 出了门,与梁阿水进了木屋。 二人在木屋中面面相觑,像极了特务头子会面,周泽心中不由感叹这木屋造的还真是时候。 “现在可以说,找我何事了吧?” 梁阿水:“你的船,梁老三不打算赔给你了。” “早有料到。”周泽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他能拿出五十两银子都出乎了我的预料,那艘船本来就是我诈他的。” 五十两银子揣回家,妻子那钦慕的目光都让周泽有些飘了,心中满足。 那艘船他本就不抱任何期望。 梁阿水:“我可以帮你搞一艘新的船。” “哦?”周泽深深看了他一眼,“你想要我做什么?” 梁阿水开门见山,那双眼睛跳动着仇恨火焰,“我要你帮我除掉梁老三。” “……” 周泽终于知道今夜的梁阿水哪里不一样了。 他那双眼神,周泽见过。 李泼皮将死时也是这般眼神,山穷水尽,宛若一条逼急了的饿狼。 套在他身上的绳子终究还是不见了。 “梁老三设计坑害你,也坑害我,算是我俩共同的仇人,不杀他,我意难平。” “梁老三手底下伙计都七八个,怎么杀?” 周泽没有问他为什么,而是提出了这个问题。 见他这样问,梁阿水脸上露出笑容,他今夜果然没有白来一趟。 周泽跟他有一样的想法。 “明晚,我可以把他引出湖,他最多带三个人跟着。” “理由,我需要知道你用什么方法引他出湖。” “宝鱼。”梁阿水伸出手,掌心张开,上边是一枚通红的鱼鳞,“这是红血鲈的鱼鳞,我故意放它从渔网中挣脱,取了它一枚鱼鳞,取信梁老三。” 木屋中漆暗,这鱼鳞若一颗红宝石般,散发着通红的微光。 周泽忍不住伸出手,手指触碰到鱼鳞瞬间,却也碰到梁阿水的掌心。 脑中珠子骤然一颤,一股信息涌来,周泽眼睛下意识抬起,看向梁阿水头顶: 【水猴子(白)】:【湖泽祝福,通识水性】 【此命数正处于改易节点】 喷涌而出的白色焰光中,竟蕴含着一抹淡却厚重的青铜色彩: 【灵狨(青)】:【湖泽祝福,水属钟爱】 【狡蟒(青)】:【湖泽祝福,水中凶物】 青铜色彩如焰火跳动,其中两道虚影时隐时现,仿佛争斗不休。 那道恶蟒虚影煞气十足,稳稳将猿猴虚影压制住,渐渐占据主动。 而迎着周泽的目光,梁阿水半张脸被漆暗吞噬,面无表情,眼神隐含戾气,仿佛一条隐藏在暗处吞吐獠牙的恶蟒。 周泽心中竟不寒而栗。 第30章 修行与家族 青色命数,还是两道! 这是周泽第一次在他人身上看到命数,一时间竟然怔住。 那青铜色彩的焰光中光彩涌动,恶蟒与灵猿争斗厮杀,如云雾翻腾,活灵活现,带给周泽内心极大震撼。 心底诞生疑问: “我此前与梁阿水见了那么多次,为何从未发现他的命数?” 声音将他从思索着拉回,“泽哥,此事你可同意?” 似乎感受到周泽眼神有些怪异,梁阿水下意思收回手。 周泽手指脱离他掌心霎那,后者头顶喷涌的焰光顿时消失不见,如泡沫幻影,从未显现。 “是肢体接触!” 周泽恍然大悟,难怪此前从未发现,因为他在这之前跟梁阿水从未有过肢体上的接触。 梁阿水目光带着疑惑看来。 眼下容不得多想,周泽装出一副思索样,“你放跑了宝鱼,梁老三怎么信你能再次找到它?” “这自然是我的本事了。”梁阿水自信一笑,道,“泽哥,不是我自吹,咱俩虽然常被比作黑水村水性最好的俩人。” “但是在寻宝鱼的能力上,你没我强。” 见他如此自信,周泽联想到方才的命数,“莫非是跟命数中的湖泽祝福有关?” 梁阿水并未深入解释,只是道,“梁老三之所以想要收服我,就是看上了我这天赋。” “当日在埠头上,李泼皮之所以寻我麻烦,不仅是梁老三把我寻到宝鱼的消息泄露出去,更因为这厮以为宝鱼是他先发现的,而我是摘桃子的人。” 提起这事,梁阿水身躯微微颤抖,仿佛当日所受的屈辱与疼痛一股脑涌上脑海。 周泽只是静静看着他。 梁阿水语气微颤,“那两只虎头斑,本是我先寻到,狗日的梁老三生怕我搭上杨家关系,趁我不备,提前把我渔网扎破了洞。” “我那日还奇怪为何渔网会挣破,后来才得知是他的手脚!” 周泽只能语气唏嘘,“他为了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此时说这句话,有些凡尔赛的意味。 若是真如梁阿水所言,那自己抓的那两只虎头斑,完全是捡了便宜。 而他,则错失宝鱼,也错失了搭上杨家关系这个机会。 一步错,步步错。 周泽心里忽然升起一股有些荒唐的念头:“怎么感觉他像是活在我的阴影底下?” 梁阿水平复情绪,道,“我此番谋划,全为复仇,梁老三毁我机缘,李泼皮侮辱我人格,他既然被你沉了湖,那我的仇人就只剩下一个。” 他咬牙切齿,“我定要宰了这两面三刀的畜生!” “此事我同意了。” 周泽果断道,“明晚,只要你能将梁老三引出,身边的伙计我负责解决,至于他,交给你亲自了断。” “好。” “一言为定。” 俩人密谋完,梁阿水毫不拖泥带水,趁着夜色离开。 “也不知道帮他究竟是对是错……” 看着梁阿水隐没漆暗中的身影,周泽脑海还闪过方才恶蟒与灵猿争斗的一幕。 “命数改易节点……节点是因何产生?” “若梁阿水本身就身具白色命数,那这青色命数,莫非是因为他经历连番挫折打击后,心态磨练升华所造就?” 周泽又摇了摇头,否定自己这个猜想。 若是这样,那也太简单了吧! 这世上的挫折磨难多了去了,凭什么他梁阿水可以拥有青色命数? 难道他是气运之子? 实在想不通,周泽便不费心思去想。 反正此刻需要头疼的,该是梁老三才对。 夜凉如水,洒在湖面冰层上如笼一层轻纱,映射皎洁白光。 这良好月景,周泽却无心欣赏,只看了一眼,便踱步回到屋内。 屋内,油灯跳动。 “你如今正需要休息,怎又开始刺绣起来了?” 苏玉莲借着油灯,一手捻针,一手轻捏布匹,手上针线穿梭,如银光流动,煞是好看。 换做平日,周泽定要坐在旁边陪着妻子,一边逗乐,一边欣赏。 但此刻他见了却立即上前阻止,一手将苏玉莲手上的布匹给扣了下来。 苏玉莲嗔怪道,“我正绣到一半,你别添乱!” “李婶都说了,你现在需要休息,大晚上的刺什么绣。” “我给小宁雪绣件肚兜。” 周泽看了一眼手中布匹,“当真不是为了拿去卖?” 苏玉莲横了他一眼,“废话,你前两日都取回来五十两银子,家里没那么缺钱,我又不是吃饱了闲的,特意刺绣拿去卖。” 周泽这才笑嘻嘻的将布匹给回她。 借着昏黄灯光,周泽双手撑着下巴,坐在一旁静静看妻子刺绣。 苏玉莲不时抬头,见他一脸痴迷状望向自己,忍不住笑道,“干嘛?又不是没看过。” 周泽只是笑道,“好看,看不够。” 苏玉莲拍了他一下,“肉麻死了。” 身体却十分老实的靠了过来,将脑袋搭在周泽肩膀上。 周泽怕她看不清,将油灯挪了过来。 斑驳的墙壁上,俩人影子重叠交织,随着油灯跳动。 另一间房中。 周义修好不容易将阿妹哄睡,轻手轻脚的坐在床头。 他食指举天,回忆起白天修炼的状态,心中默念法决,“聚!” 他憋足了气,全神贯注,只觉得体内有股微弱的气息快速聚拢到指尖,在他期待的目光中,指尖猛地……渗出了一丝水珠。 周义修:“……” “我终于懂了,为何阿爹常说那句,憋了泡大的……”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周义修将食指伸进嘴中舔了舔,心中自娱自乐,“不愧是法力汇聚所成的水,味道倒也不错,就是有点咸……呸,还沾了点手汗!” 想着,他突然失笑摇头。 但是心中却并不失落。 第九十七次尝试施展道术失败。 “施展这道术,果真是非要凝聚一条道脉不可。” “修行果然没有取巧的办法,就是不知我得何时才能凝聚第一条道脉,唉,古人云修道如修心,诚不欺我。” 吸收水属灵韵,凝聚道脉,这速度宛若龟爬,不知何时才能功成。 这种修行速度,又何尝不是对心性的一种磨练呢? 扭头看了眼熟睡的小宁雪,周义修眼神变得坚定。 他喃喃自语,仿佛是在对小宁雪说,又仿佛是在对自己说: “修行无岁月,脱离红尘间,我却偏要替咱们家蹚出一条可供家族借鉴的修行经验出来。” “阿妹,阿哥要让你日后也能修行。” 第31章 想你死的不止我一个 翌日,武馆演武场。 两道身影闪转腾挪,不时发出兵戈交击之声。 周义平手持长刀,目光沉重冷静,面对杨武化作枪尖幕影,不慌不忙,以慢制快,长刀斜劈而出,磕在枪尖上,枪影骤歇。 周义平踏前一步,举刀再劈,势大力沉。 面对当头而下的长刀,杨武目光一凝,知晓周义平气力大,却生出了硬碰硬的心思,一脚踩住枪尖,腰腹使力,整把红缨枪如大弓弯曲绷紧,蓄势待发。 正是他修习的《六合游龙枪》第三式——崩枪! 长枪弯曲至极限,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力量积蓄最大,杨武一脚踢出。 砰! 枪尖崩碎青石板砖,快若闪电抽向周义平。 “来得好!” 周义平大喝一声,力量贯注,刀光迎上枪尖。 锵! 周义平虎口一震,却跟个没事人似的,一刀将长枪劈飞了出去。 “你这家伙,这身怪力究竟是从哪来的。” 杨武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二人交手不下数十次,每次他都对周义平的气力感到惊叹。 就比他大了一岁,气力却跟个牛犊子一样。 这是吃甚长得? 看着周义平壮硕个子,杨武眼皮抽动。 若不是知晓他家情况,真怀疑这厮是不是从小吃宝鱼长得,气力竟比他这从小接受食补与药材培养的还大。 周义平笑道,“你若是选《劈山刀法》这门刀法,跟我硬碰硬也不至于武器都磕飞了。” “这刀法笨拙,重势重力,不适合我。”杨武摇头,他目前所习的这门《六合游龙枪》更适合他,枪招飘逸灵动,速度极快。 枪招之中,崩枪是唯一一招强攻招式。 以往每次比斗,俩人平手居多,除外就是杨武输多赢少,因为他这门枪法最克制速度慢、笨重的对手。 热身比试完毕,周义平走进厅堂,寻个位置坐下,取出家中书信。 看完,心中担忧降下少许。 “将李泼皮做掉,到底是镇住了推波助澜之人。” 周义平脑海浮现梁老三的面容,他与阿爹去埠头处理渔获时,也跟此人打过交道,有些印象。 此人出手也算阔绰,对自己渔获价格一直都是挺公道,却没想到这宽厚的外表下,竟是如此两面三刀之人。 将信看完,折纸成角塞入怀中,周义平转过身,王长松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杨武,还有另外一人。 此人是当初同期学徒中留下的第三人,名叫黄樊。 据说此人是县上屠户之子,年纪比周义平都要大上两三岁,长得浓眉大眼,身形壮硕。 三人落座,王长松站在堂前,面容严肃,看着是要宣布什么大事。 “你们三个突破锻体境,成为武者后,也都接了武馆任务,跟着磨练了一段时间。” “这些日子,你们的表现武馆都看在眼里,经过馆主允许,特地给你们三人一次机会。” “三日后,会对你们资质做一场检验,这三日你们若是无要紧事,都别离开武馆,在武馆内耐心修行,浸泡药浴,等待接受检验。” 在听到‘资质检验’四个字时,杨武眉头一挑。 周义平却是有些懵。 资质检验是什么鬼? 自己入馆时不是已经摸过根骨? 王长松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鼓励的眼神看了一眼三人,随后伸手拍了拍周义平肩膀,便走了出去。 周义平目光看向杨武,三人中若是有谁知道内幕的话,只有这位杨家长子最有可能。 杨武耸了耸肩,脸上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别看我,王师兄既然没有明说,肯定也不想我透漏消息。” “我只能跟你说,这是一场机缘,你耐心等待即可。” 此话模棱两可,周义平没有一点头绪。 眼见杨武不愿多说,周义平便没有追问,只是伸手抓住怀中的信纸。 “这三日不能回家,还需要书信一封,告知阿爹,让他莫要担心。” 周义平本打算明日便回一趟家,看望阿娘,同时还买了玩具和些吃食带给阿妹和阿文。 如今却是要多等三日。 —————— 月上树梢,天空中雪花如鹅毛飘落,却被寒风席卷四散,宛若落叶纷扬,将天际染白。 今夜的风着实凶,如在咆哮。 如两艘乌篷船悄无声息从埠头荡向湖中深处。 “这狗日的天气。” 梁老三将身上毛衣裹得紧了些,脖子缩起来,双手在胸前搓来搓去,骂骂咧咧。 “阿水,这天气这么冷,宝鱼不会躲起来了吧?” 船头,青年撑杆前行,头也不回,“浩叔,那红血鲈跟其他宝鱼不同,它不畏严寒,水中温度越低,它便越是活跃。” “此刻出湖,正是捕它的好时机。” 梁阿水喊的是梁老三的名,后者全名梁浩。 梁老三坐在木质舱壁中避风,冻得直哆嗦。 他并非不知红血鲈的特性,之所以多此一问,不过是为了确认一番,求个心安罢了。 红血鲈这种宝鱼,最好在冬季寒冬出没,其肉质鲜美,无比滋补,比虎头斑更珍贵。 “若是能捕到红血鲈,献给那位,鱼栏之事定下来,我说不定可以借此掌控更多捕鱼船队。” 可不知为何,梁老三心中总有一股不安的感觉。 他转过头,见身后的乌篷船不紧不慢跟着,心中这才感到踏实一些。 乌篷船上,跟着他手底下最能打的三个伙计。 随着两艘船一前一后深入,远离岸边,前边出现一片芦苇,在风中簌簌晃动。 梁老三眉头皱起,开口道,“你确定那红血鲈是在这个方向?” “浩叔,我寻宝鱼的本事难道你还信不过?” 梁阿水转头朝他露出笑容,“只要是我记住气息的宝鱼,我一找一个准,包准不会找错路。” 梁老三自然信他的本事。 否则自己也不会如此费尽心机想把这狼崽子收服。 可此时此刻,四周漆暗,芦苇丛若鬼影晃荡,梁阿水这自信的笑容在他眼中竟变得诡异起来。 船身一抖,前方梁阿水撑杆而立:“到了,就是这里。” 梁老三心中蓦地诞生一股寒意。 他站起身,慢慢退到船尾,脚后跟触及船板,身后忽然传来几声惊呼: “直娘贼的,这船怎的在渗水!” “操,出船时不是检查了么,快把水堵住!” 这几声惊呼听得梁老三心中一颤,他看向梁阿水,俩人之中隔着一木质舱壁,丈远距离却无法带给他任何安全感。 梁老三语气夹杂着一丝惊慌,“你干得?” “不是。” 梁阿水摇头,梁老三心中升起希望,下一秒,却见自己这本家脸上笑容变得煞气腾腾: “浩叔,想你死的人,可不止我一个啊。” 第32章 这哪是狼崽子! 梁老三面色骤变,“梁阿水,你敢背叛我!” “背叛?” 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梁阿水握着船杆,捧腹大笑,笑得眼泪溢出,笑得歇斯底里: “你毁我宝鱼机缘,设计打压,辱我尊严,断我前途,你居然也配跟我提背叛?” “我那是为你好!” 看出梁阿水情绪不对劲,梁老三连忙道,“你父母早逝,无依无靠,空有一身水性和寻宝鱼的本领,若不是我罩着你,你早就被李泼皮控制了!” “在这世道,即使你有天赋又怎样,没有靠山,你空有宝山,只会徒惹人嫉恨。” 梁阿水将船杆放下,手塞入怀中,取出一把匕首,泛着寒光。 梁老三整个人心都悬了起来,他再退一步就要踩入湖里,已退无可退。 梁阿水步步紧逼,梁老三余光撇下身后,只见惨白月色下,一道身影悄无声息从水面浮出,宛若水中夜叉,手持鱼叉,朝着自己伙计捅去。 “小心身后!” 梁老三吓得立马大声提醒,可是已经迟了。 周泽老早就在水中待命,此番守株待兔,瞅准时机出手,哪能让他反抗? 鱼叉使用得越发得心应手,以无比阴险的角度捅进站在船尾伙计的后心。 噗嗤。 那伙计像条鱼一样身体一僵,直接被扎的呼呼大睡过去。 鱼叉抽出,这伙计身躯直直朝后倒去,沉入水中。 船上另俩名伙计看清了来人面容,心底一颤,尖叫出声:“周泽!!” “果然是周泽。” 当听到这个名字,梁老三心如死灰,脸上露出绝望。 是啊,梁阿水还能跟谁合作? 除了他,整个黑水村也就周泽最恨自己。 同时面对黑水村水性最好的俩人,还是在湖上,梁老三自知生机渺茫,竟直接啪的一声跪下。 头砰砰砰磕在船板上:“阿水,是叔不好,是叔狼心狗肺,我不该陷害你,你饶叔一命!” 梁阿水漠然看着他,用力攥紧手中匕首,在距离他一步距离时停住,目光撇见对方手上动作,嘴角露出讥讽笑容。 梁老三垂着脑袋,在梁阿水脚步停住时,他伸手入怀,同时整个身子猛地前扑,寒光涌现。 “中了!” 手上传来的感觉让梁老三心中一喜,他整个扑进梁阿水怀中,这一刺他是朝着对方心口刺去的! 另外一艘船上,两声扑通入水的声音响起。 周泽显出身影后,毫不客气的在船上多扎了几个洞,船上两名伙计见渗水愈发严重,情势不妙,接连跳水。 然而一入了水,相当于作茧自缚,行动受阻,战力十不存一。 他们又哪里游得过周泽? 周泽追了上去,没几下就把俩人一同沉了湖,与鱼共眠去了。 周泽扭过头,恰好见到梁老三把梁阿水扑到的一幕,心中一惊。 “这小子,不会给自己玩脱了吧?” 他赶忙游过去,刚一上船,就见梁老三压着梁阿水,手中匕首插在他心口处,鲜血汨汨往外流。 “我明明给过你机会,你为什么要逼我!” 梁老三愤怒大喊,手中匕首用力压下,正中心口,梁阿水在他眼中已是死人。 “咳咳。” 梁阿水脸色惨白,嘴角笑容的弧度却愈发大,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可怜的乞儿,“这一刀过后,我不欠你了。” 梁老三脸色僵住,一脸不敢置信。 梁阿水讥讽的声音无比清晰在他耳畔响起,“我自出生起,心脏就不在左边,你刺错了,浩叔。” 这声音宛若恶魔,再看梁阿水面容时,这副带笑的脸在他眼中也如同魔鬼般可怖。 梁老三终于怕了。 如果说他先前还有些装出来的,那最后一丝破釜沉舟的勇气,也被梁阿水如利针般的话扎破泄去。 随之而来的便是对死亡的恐惧,他放下一切,开始求饶: “你现在杀了我,黑水村所有村民的渔获贸易都会受到影响,聚贤阁不会继续跟他们合作。” “你放了我,我全部家当都给你,捕鱼队也交给你掌控,甚至……” 梁阿水将心头匕首拔出,丝毫没有给他求饶的机会,银光插进他眼眶中。 梁老三痛得惨叫出声,又是一把匕首将他喉咙贯穿,惨叫声戛然而止。 沾满鲜血的手将梁老三脑袋扯了过来,梁阿水附身在他耳边,轻声细语:“宰了你,你那些家当也是我的。” “老家伙,真当我养伤这些时间是白混的?如今鱼栏开启在即,聚贤阁不但不会放弃与黑水村的合作,甚至会加大贸易份额。” “至于你身后那人,我取了宝鱼给他,一样能获得支持。” “呃……呃……”梁老三用力张嘴,嘴角血水如泉涌,支支吾吾无法说出话来。 他那完好的半只眼睛,瞳孔突出,无比惊骇地看着梁阿水。 仿似第一次认清自己这位本家年轻人。 自己的一切,他都如此了解。 可笑他还想收服对方。 看着梁阿水那凶戾跳动的目光,梁老三临死前终于恍然。 这哪里是狼崽子,这分明是一条成气候的恶蟒。 他眼睛无力合上,彻底断气。 随着梁老三死亡的霎那,周泽看不见的视线中,梁阿水头顶焰光喷涌,那一抹青色以极快速度蔓延,瞬间将整道焰光染成青铜色彩。 云雾翻涌,争斗不休的两道虚影在此刻分出了胜负。 灵猿虚影发出一声不甘的咆哮,如青烟飘散。 而恶蟒虚影则是愈发凝实,占据命数主位,森寒竖瞳灵动残忍。 梁阿水缓缓站起身,转了过来。 周泽看着他,目光凝起。 他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道不清说不明的意味。 想到昨夜看见的两道青色命数,他开口道,“你感觉如何?” “很好。” 虽然左胸处被刺了一匕,正往外冒血,但梁阿水却觉得通体舒畅,呼吸畅快,这感觉就仿佛…… 就仿佛久在樊笼里,套在自己身上多年的枷锁被解除,身心自由! 梁阿水转动脑袋,骨骼碰撞发出咔咔响声,他朝周泽露出笑容: “泽哥,人都干掉了,接下来就是分赃了。” 第33章 莲藕宝植 “按照咱们之前说好的,这艘乌篷船是你的。” 俩人脚下这艘乌篷船属于聚贤阁的财物,船板上划痕少,舱壁内也没什么痕迹,九九成新。 周泽目光扫过船板上打斗后留下的血迹,今晚他还得把这些血迹清理掉,以防留下线索。 梁阿水俯身在梁老三尸体上摸索一阵。 周泽还以为他是在搜银子,谁料他却取出一封信纸。 见周泽神色好奇,梁阿水咧嘴一笑,“梁老三之所以能把控聚贤阁在黑水村的渔获贸易,就是因他背后有人支持。” 他晃了晃手中的信,“你要看不?” 周泽摇头,“别了,我对他的事不感兴趣。” 他跟梁阿水不同。 梁阿水父母早逝,孤身一人,他可是拖家带口的,不想横生波折。 他的仇人只有梁老三,梁老三一死,这事便到此为止。 好奇害死猫。 周泽不想节外生枝,目前自家情况稳步发展,只要没人找麻烦,他也不想找别人麻烦。 梁阿水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一脸无所谓将信纸收好。 “泽哥,你等我一下。” 梁阿水说完这句,纵身跃入湖中。 水波荡漾,寒风呼啸。 周泽立于船头,看着潜入水中的身影,眼神思索。 梁阿水方才气质的转变让他有些触动。 死了一个梁老三,却让梁阿水发生蜕变。 想起方才梁阿水杀人时得狠辣气势:“这小子,不会变成下一个梁老三吧?” 想到这里,周泽又连连摇头,梁阿水比梁老三狠多了。 心头叹了口气,“青色命数啊……” 自己虽然有改易命数的能力,但虎子与阿文却只能改易白色命数,之后无法继续改易。 周泽不知是自己对于珠子的能力未开发完,还是虎子与阿文命数潜力已尽,止于白色品级。 “啥时候自家也能出一个青色命数就好了。” “——哗啦!” 梁阿水破开水面,爬上船,一手抓着鱼篓,另外一只手却拎着根通体碧绿色莲藕状植株。 他抬了抬鱼篓,周泽瞅见里边有一只巴掌大小,通体红色的鱼儿,正活蹦乱跳。 瞅见这鱼,周泽愣了一下,道,“这红血鲈原来早就被你捕到。” 通体血红,晶莹若宝石,如此异象,不是宝鱼又是什么? 梁阿水到底还是防了他一手,说这宝鱼被放走。 “谋事要多做几手准备,这是我跟梁老三学的。”梁阿水将手中莲藕状宝植伸过来,“红血鲈我有大用,这株植株给你。” 莲藕碧绿色,闻着竟有一股淡淡清香,看着脆脆的,让人想咬一口。 周泽问,“这是宝植?” 梁阿水点头,“那日我在水中寻到红血鲈时,它就蹲守在这莲藕附近。” “宝鱼本就是水中异种,能吸引它的东西,想必也是非比寻常,这莲藕就算不是宝植,也所差不多,我便一并拔了上来赠予你。” 宝植也是水中稀缺物,价值超过一般药物。 一些珍贵的宝植,食用的药效甚至比宝鱼更高。 周泽也没客气,伸手接过,“谢了。” 见周泽接受自己好意,梁阿水脸上这才露出笑容,“待我接收了梁老三的捕鱼船队,日后我们合作的地方还多着呢。” “你有把握?” “梁老三与黑水村做的是生意,聚贤阁用他也是生意,是生意就总有价格。” 梁阿水摇了摇手中鱼篓,“这条宝鱼就是我的敲门砖,一个死人和一条宝鱼的价值,孰重孰轻,每个人都懂。” “更何况,我能带来的价值,远不止一条宝鱼。” 见他一脸自信,周泽也没再废话,“既如此,祝你功成。” 二人配合收拾现场。 梁老三尸体沉入湖中,周泽以手舀水将船板上的血迹洗干,撑杆返程。 距离埠头还有小段距离时,梁阿水便跟周泽告辞,“泽哥,今日一事,多谢相助。” 周泽难得叮嘱一句,“你去吧,行事切记小心谨慎。” “我晓得。” 说完,梁阿水纵身跃入水中,朝着岸边游去。 周泽则是将船撑到埠头偏僻一角,此处没什么船停泊,不容易被人发现。 拎着莲藕上岸,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 翌日大早,苏玉莲起床煮早饭。 “娘子,把这个也一并煮进去吧。” 苏玉莲看着灶房中的碧绿色莲藕,也不奇怪,“你昨夜从梁阿水那里取得?” 周泽点头,“这是跟宝鱼共生的植株,加进去一并煮了,给阿文和小宁雪尝尝。” 苏玉莲发现这莲藕边缘有一小块缺口,看着像牙印,没忍住白了丈夫一眼,“试毒哪有你这样试的,万一你中毒了怎么办?” 见妻子发现,周泽嘿嘿一笑,“昨夜没忍住小尝了一口,味道不错,没毒。” 昨夜回到家中,周泽轻咬了一口这莲藕,确认没毒才敢取出给家里人吃。 不知是咬得太小块还是怎么回事。 一小口莲藕下肚,周泽除了感觉肚子有股凉意外,并没有其他感受。 这感觉没有吃虎头斑强烈。 “行,我直接炒了,做给阿文他俩吃。” 苏玉莲转身处理莲藕,周泽便来到屋外等着。 周义修抱着阿妹在屋内散步,周泽见状在一旁伸手逗弄她的小脸蛋,把小家伙气得咿咿呀呀乱叫,他也被这副可爱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不一会儿,苏玉莲端着早饭上桌。 “阿娘,这是什么菜?” 周义修看着桌上的一盘清炒莲藕,好奇问道。 “你阿爹昨夜从水里捞的,说是好东西,你尝尝。” 苏玉莲夹了一块放进他碗里。 周义修夹进嘴中,苏玉莲抿着筷子,“怎么样,好吃吗?” “嗯?” 这莲藕刚一入肚,周义修立即感受到不同。 一股清凉在腹部升起,自然而然地朝着上方涌去。 那正是他玄关的位置! “这是……这是水属灵韵!” 周义修眼睛瞪大,呼吸变得急促,一脸愕然地看着盘中莲藕。 “这水属灵韵,比我吸收一小时还要多,若是我服用这莲藕,再同时吸运转法决吸收湖中灵韵,凝聚道脉的速度将会大大加快!” 他立即看向苏玉莲,“阿娘,这莲藕可还有?” “还有一大块,你阿爹带回来太多,一顿吃不完。” “咋了?”见二儿子满脸渴望,苏玉莲只当他是觉得好吃,不由笑道,“你若是想吃,阿娘晚上再弄给你吃就是。” 第34章 另一种道途 周泽见周义修欲言又止,便道,“这莲藕还有很多,你先吃完这一盘,灶房里还有。” 他给了阿文一个眼色,后者耐下心吃早饭。 用过早饭,苏玉莲抱着孩子去喂奶,周泽进灶房把那剩下一大截的莲藕取出,跟着二儿子来到湖边。 看着碧绿色的莲藕,周义修眼神发光,“阿爹,这莲藕你从何处取得?” “这是与宝鱼共生的植株,很有可能是宝植,怎么了?” “不是可能,这应该就是宝植!” 周义修缓缓道,“它蕴含水属灵韵,我方才吃了它,感觉自己体内虚浮的道脉凝实了一丝。” “你是说,这玩意有助于你修行?”周泽看了一眼手中莲藕,心想好家伙,没想到随手得来的莲藕竟真是宝物。 “要不,你生咬一口试试?” 父子二人大眼对小眼,周义修想了想,张嘴在莲藕上嘎巴咬了一口。 周泽看着他,“怎样?效果有没有比炒出来更好?” 周义修咀嚼着,脸上若有所思,“生吃水属灵韵更浓郁一点,但是差别不大,可以忽略不计。” “幸好。”周泽还生怕炒了那一盘暴殄天物了,听到差别不大便放下心来。 他将莲藕塞给周义修,“既对你修行有帮助,那这剩下一大截你自用就行。” 周义修连忙道,“阿爹,阿娘和你也得吃。” “我昨夜试过了,这玩意对我作用不大,也许是因为我没有修行法决的缘故,那灵韵在我体内无法吸收。” 说是完全没有作用肯定不对,昨夜吃了一口,腹生凉意,心神沉静,感觉睡觉都安稳不少。 不过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眼下一家四口,就周义修服用莲藕宝植效果最大化,性价比最高。 “你安心服用修炼即可,你阿爹水性好着咧,指不定哪天有逮一条宝鱼回来给你阿娘补身体。” 周泽拍了拍周义修脑瓜子,“修行去吧。” 周义修不再犹豫,抱着莲藕走向木屋。 —————— 时间一晃而逝,两天后,武馆后院。 周义平、杨武、黄樊三人站在大堂阶,等待传呼。 不一会儿,王长松踱步走出,“馆主在里边等着,你们谁先进去?” 三人对视,黄樊是个直性子,见另外二人目光看向自己,便道,“我年纪最大,我先来吧。” 王长松点头,“你二人先在外边候着。” 说罢,便领着黄樊进去。 “听闻咱们馆主壮年时曾触及过宗师门槛。” 杨武冷不丁开口说了一句。 周义平看向他,后者笑了笑,“锻体武者,后天武师,先天宗师,宗师之后,武道一途便没路走了。” “你此话何意?” “武道强身健体,然终力有所竭,即使宗师之境,可称百人敌,军阵冲杀之下,亦不过土灰。” 杨武语气唏嘘,“蝉鸣一世不过秋,武道再强难百年,修武,终难长生。” 他亦是转过身,看向周义平,脸上笑容耐人寻味,“阿平,你可曾想过,这世上除了习武,还有另一种道途,可修长生?” 周义平眉头一皱,他对杨武还算熟悉,知道对方不会无端端说些莫名其妙,无关紧要的话,瞬间想到关键: “你的意思是,这次检验与另一种道途有关?” 杨武点头,“徐馆主手上有一份秘卷,此秘卷蕴含修行法门,若修行有成,填山倒海,摧城移山,不再话下。” “最重要的是……” 杨武目光灼灼,他在武馆一直都是以淡然高冷面貌示人,周义平第一次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种称为‘野心’的东西。 “它可以延寿长生!” 周义平心中暗暗警惕了起来,“照你所说,这秘卷如此珍贵,想必对修行之人资质要求很高,否则馆主大可自修,为何还要考验我们的资质?” “不错,习武虽然也看重根骨,但若坚持不懈,勤学苦练,还是会小有所成。” “但修道对于资质要求更高,没有资质,就算拿着秘卷法决每日专研,终其一生也不得入门。” 周义平看着他,声音低沉,“你想要我做什么?” 铺垫了这么久,他绝不相信杨武就是为了跟他解释这些。 自己还欠对方人情,他隐有感觉,这人情要用在此处。 “馆主手上的秘卷是下册,我杨家也有一份,是上册。” “你要我帮你获取馆主手中秘卷?” “不是。”杨武直接道,“你虽然蛮力大了些,在习武上根骨不错,但你未必有修道的天赋。” 周义平:“???” 那你跟我废话这么多干甚? 见周义平一脸不解,杨武只是笑道,“我杨家势大,且曾与徐馆主有过不睦,就算我有资质,他大概率也不会把秘卷交给我。” “我猜黄樊那厮比起你更差劲,他若是没有天赋,那咱们三人中,最有可能获得秘卷的,反而是你。” 周义平搞不明白他的话,为何没有资质,反而最有可能获得秘卷? 但王长松却走了出来,杨武便立刻闭口不再说下去。 王长松身后,跟着有些失魂落魄的黄樊。 “下一个。” “我来吧。” 杨武越过周义平,踏入大堂之中。 周义平扭头看向黄樊,本来还打算询问情况,哪像这厮像是收到了惊吓般,看着有些浑噩愣神,便打消了想法。 只是心中疑惑更甚。 不一会儿,堂内俩人走出。 杨武与王长松并排走,神色自如,气息稳定,看上去并无不妥,与黄樊判若两人。 王长松有些惊叹的看了一眼杨武,眼中闪过一抹可惜之色,微不可查的摇了摇头。 “最后一个,虎子,跟我进去吧。” 周义平点头,跟着王长松走进堂内。 入了屋内,却闻得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入眼可见古朴厅堂之中,一根漆黑檀香正插于铜兽香炉之上,而在墙壁之上,悬挂着古剑长刀。 居中座位正上方,悬挂着一副画卷,画卷上是军阵厮杀,兵刃搏斗,望之感受到一股战场杀气。 周义平收回目光,看向正前方。 前方坐着一位面色沉静,两鬓染白的老者,脸上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这便是馆主徐雄?” 周义平心中有了判断,余光看向一边,在徐雄身旁,还坐着一位看着年岁与自己相差不多的少女。 这少女一袭青衫,束着高高马尾,看着有习武之人的英气。 再细看,眉若细柳,身姿高挑,气质干脆利落,正朝着自己望来的目光挑眉。 目光与之对视,周义平也不由得心中赞叹,“好一个妙龄少女!” 第35章 《乾元铸锋诀》 “师傅,他就是周义平。” 王长松朝着上座的徐雄道。 周义平顿时感到一双如孤鹰般锐利的眼神扫向自己,便听到一声平静的声音响起:“嗯,你是黑水村人士?” “馆主,我家世代为黑水村村民,捕渔为生。” 目光在自己身上扫落,周义平只觉得皮肤表面一紧,像是里外都被看了个透。 “不错。” 上头传来老者赞赏的声音,“寒门出身,居然养成如此健壮根骨,你父母对你着实不错。” “我阿爹阿娘一直对我很好,有啥好吃的都紧着我。” 周义平有些不习惯这种场合的问话,只能老老实实回答。 他不自然的挪脚动作,以及有些紧张的神情叫一旁少女看在眼里,忍不住笑道,“我爹又不会吃人,你紧张什么?” “啊?”周义平却想不到她会突然这么说,看着少女娇靥笑容,一时之间更是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清眉,不可无礼。” 徐雄言语微微呵斥了一声女儿,后者朝周义平吐了吐舌头,一点也不怕自己这个看着威严的老爹。 徐雄有些无可奈何地瞪了她一眼,转头看了一眼周义平,又看向王长松,“开始吧。” “虎子,翻开你身前的古籍。” 周义平这才发现自己身前桌上摆放着一本古籍,封面残破古朴。 王长松道:“打开它,将你所见如数读出来。” 出于对王长松的信任,周义平没有丝毫犹豫的上前一步,拿起古籍,在三人有些期待的目光下翻开扉页。 “《乾元铸锋诀》?” 扉页翻开,映入眼帘是五个大字,字体上闪烁金光,一股金戈锐气刺得他眼睛生疼,几欲落泪。 好在还能忍受,周义平继续看下去,却见下方的字体化作一道道闪烁的金色流光,仿佛一把把锋利的小剑化作鱼儿畅游,当察觉到有外界目光投射,瞬间躁动。 “锵!” 嘹亮的金戈交击之声在耳畔响起,周义平感到眼前一阵恍惚,视角骤然变化。 回过神时,眼前出现一座大无边际的山峰,高耸入云,通天阶梯直铺脚下,路旁插着无数把残剑,剑身颤动,剑鸣不止。 “这是哪里?” 周义平心中浮起这个念头,他目光看去,这些插在山中的剑或是剑刃豁口,或是剑身裂纹,更甚者剑身完全断裂开来。 低头看向脚下的阶梯,他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明悟。 “是要让我攀登这阶梯。” 旋即一脚迈出,踏上第一级阶梯,一把长剑骤然飞出,如利剑出鞘,锐利的金色剑气为锋,直直朝着周义平射去。 周义平完全无法反抗,那股锋芒将他身体完全锁定,就连眼睛也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躯被整个贯穿,死亡的恐惧霎那间涌上心头。 眼前猛的一黑,再度睁开眼时,却见到王长松关切的目光,“虎子,怎么样,没事吧?” “呼~” “呼~” 周义平大口大口喘气,脸色涨红,额头上竟冒出了虚汗。 他还没完全回过神来,方才那一剑、死亡临近的感觉,太过逼真,一瞬间差点心都要蹦出来。 喘息了半晌,周义平将古籍合上,咽了咽口水,道,“王师兄,我方才,是不是一句话都没读出来?” 他此刻已经有些懂了。 方才若是能完全踏上第一级台阶,也许就能读出第一句,亦或是第一个字? 可他连一剑都没撑住,想来是资质不过关,达不到标准。 王长松拍了拍他肩膀,“别泄气,这玩意有点吓人,第一次被吓到是正常的。” 说着,他还朝周义平眨了眨眼,“我第一次翻开这书,情况比你还惨,差点被吓尿了。” 周义平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脸上挤出笑容,“我已经缓过来了。” “嗯,这次资质检测只是师傅的一次尝试,通不过也没关系,不要往心里去。” 周义平深吸口气,调息一番后,直起身子。 说来也奇怪,方才生死危机一幕令人胆寒,可在视角转变后,周义平却如何也回忆不起那把剑的模样。 就连那座如同剑冢的高山,那亿万把残剑,都正在他的记忆中模糊、淡化。 “这本《乾元铸锋诀》是我从军时所得,若是翻开扉页,能读出其中内容,便是具备修行此法决的资质。” 徐雄缓缓道。 周义平很自觉低下头,“我资质愚昧,叫馆主失望了。” 谁料徐雄却说了一句叫他摸不着头脑的话,“无碍,就算真看懂了这法决的内容,是福是祸,也还说不准。” 周义平一脸疑惑抬起脑袋。 徐雄没有解释,只是挥了挥手,“检测已经完成,你下去吧。” 王长松便领了他出去。 “爹,你真想好了?” 两人出去后,徐清眉有些担忧地看向自家父亲。 徐雄答非所问道,“清眉,爹问你一句,你跟爹说实话,这三人中,你可对其中一人有好感?” “爹,你说什么呢!”徐清眉不悦道,“这三人与我素未蒙面,我怎么会对他们产生好感。” 徐雄又问道,“那爹换一句说话,这周义平,你觉得如何?” 徐清眉不假思索道,“看着呆头呆脑的,傻小子一个。” 得。 徐雄对自己这个女儿十分了解,心气高,眼光也是挑得很。 能被她这么说,那想必是入了眼了。 要知道,他问徐清眉对杨武的评价是,后者可是直言不讳,一句‘心性凉薄’直接概括。 至于黄樊,徐清眉更是直接懒得评价。 想到这里,徐雄叹了口气,“你修不了这《乾元铸锋诀》,方才那三个小家伙中,也唯有杨武这小子有资质可以修行,还真是时也命也。” “杨问贤那个老家伙定是用手中的上册试过杨武天赋,这才将他送入我武馆中来。” 徐清眉疑惑道,“爹,以我们与杨家的关系,就算他把儿子送过来习武又如何,你又不可能真的把下册交给他。” “不。” 徐雄摇了摇头,“杨问贤笃定我会把这下册交出去。” “嗯?” 见女儿满脸不解,徐雄宠溺地笑了笑,“我的傻女儿哦,咱家又不可能守着这玩意一辈子,既然你没法学,那当然是要把它卖个好价钱。” “杨问贤把杨武送过来,就是在等我出价呢。” 第36章 鱼栏一事 “武馆资质检测一事不要向任何人泄露。” 屋外,王长松对周义平叮嘱道,“此事是武馆隐秘,你资质既然不达标,便忘了此事,专心修炼武道即可。” “王师兄,宗师之上,当真没路了吗?” 王长松本来转身要走,听到这话转了过来,看着满脸不解的周义平,笑了笑,“也许有,也许无。” “师傅在壮年时曾触及过宗师门槛,咱们武馆之中,也只有他对这个境界最为了解。” 说着,他对周义平眨了眨眼,“你如果想了解,可以去找清眉。“ 周义平方才在屋内听得清楚,馆主呵斥少女便喊了‘清眉’二字。 只是……这种事不应该是找馆主么,找他女儿做甚? 王长松却不给他问的机会,脚踏一迈,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周义平只能将满腔疑惑压回腹中,转过身,却见演武场上,杨武靠在墙边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 他耸了耸肩,“我知道你接下来要回家,不如同坐,我送你一程?” 周义平叹气道,“如你所说,我也没通过检测。” “意料之中。”杨武耸了耸肩,脸色不变,“你不必妄自菲薄,修行资质万中无一,长生之途不是谁都能触及。” 他侃侃而谈,周义平心中忽然来了股气,莫名想揍他一拳。 好装逼啊。 杨武也发现了周义平攥紧的拳头,咧嘴一笑,“我听说你多了一位阿妹,今日我请客,你想要送她什么礼物都算在我头上,如何?” 拳头松开,周义平大步上前,拦住杨武肩膀,“走走走,咱俩兄弟二人,说什么你请我请,生疏了不是。” 武馆门外,一辆马车候着。 站在马车旁的下人瞅见这一幕,眼睛都要瞪出来。 自家少爷何时被陌生人这般亲密揽肩搭背? 他属于杨武贴身护卫,自杨武记事起,便厌恶外人触碰自己,除非是父亲杨问贤。 “这一幕要是让家主见到,恐怕也以为是在做梦……” 杨武也没想到周义平一下子将自己揽住,眉头一皱,正欲将手撇开,却听到耳边响起爽朗的‘兄弟’二字,身体一顿。 “也罢,这厮渔民出身,鲁莽惯了,我不能跟他计较。” 想到这里,身体放松下来,任由周义平揽着自己往前走。 二人上了马车。 经过方才一番小插曲,周义平竟觉得杨武面上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减了不少,感到有些奇怪。 还不待周义平询问他关于秘卷的秘密,杨武率先开口道,“冬季过后,平阳县要在各村统一设立鱼栏了。” 周义平一脸懵逼,“鱼栏是什么东西?” 忘了这厮没读过什么书,杨武以手扶额,耐心跟他解释一番。 听完,周义平眉头紧皱,“你的意思是,鱼栏一旦设立,日后各家村民的渔获要缴纳鱼税?” “此事有利有弊,鱼栏一事是丰水府下令推动的,要将白泽水域丰硕资源给利用掌控起来。” 杨武此刻对周义平心态上也有了转变,算是认可了他这个朋友,耐着心讲道,“鱼栏虽然收税,但是在处理渔获上,价格却更加透明公道,且县里统一采购贸易,还可通过水运将渔获运到上下游的县进行交易,长远来看,这是有利于村子发展的。” 周义平不懂鱼栏,但身为土生土长的黑水村渔民,他对渔获交易却有天生的敏感度。 心中隐隐察觉杨武说的话是对的,于是仔细听着杨武的话,心中细细思考。 马车微微晃荡,速度很慢,帘幕外是川流不息的人群。 马车内,两名不过十岁的少年,侃侃而谈。 讲的差不多,周义平问了一句,“设立鱼栏后,泊船是不是也要收费?” “这是自然。” “娘的,难怪我阿爹经常说资本家都是吸血的。” “什么?”杨武没听明白资本家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周义平摆摆手,“你的意思我懂了,你们杨家也想从鱼栏分一杯羹,想找黑水村找个靠谱,又有点能力的合作,于是就盯上了我家。” “不是盯,是欣赏。”杨武纠正道。 “意思差不多,不过这事我说了不算,我得回去问下我阿爹。” “我本意就是打算找你阿爹,若合作对象是你,我才不愿意。”杨武有些嫌弃地看了周义平一眼,自己费尽口舌才跟他把鱼栏这事给捋顺,这家伙智商着实堪忧。 “我那是小心谨慎,你懂甚?”周义平仿似没看到杨武眼中嫌弃,掀起帘幕,朝外头看去,见到一灰布蓬摊贩,连忙喊道,“停下,我阿弟最喜欢吃这油肉烧饼,我得给他带两个!” “吁~~” 马车停下,周义平翻身下车,杨武也只好跟着下了马车。 见周义平要掏钱,杨武提前取出铜钱付款。 “没想到,你居然会随身携带铜钱。”周义平颇为诧异,以他对杨武的理解,他还以为这家伙出门身上从不带钱,卖东西都是下人掏钱,又或者是身上带的都是纹银,碎银都不会有。 “你真把我当生活白痴了啊?”杨武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 “哼哼。”周义平接过烧饼,一共六个,他递给杨武一个,“试试,香的很。” 杨武从小到大,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他从来不吃这些街瘫小贩的食,本想拒绝,但见周义平眼中的笑意,以为是对自己的挑衅,冷哼一声,将烧饼一把夺过,张嘴咬了一口。 “莫名其妙的。”周义平觉得这家伙神经兮兮的,刚刚还聊得好好的,一下子又冷脸。 只能说这些富贵人家性子都怪得很。 “咋样,好吃不。” 周义平盯着杨武的表情,似乎想从他脸上瞧出花来。 “一般。”杨武板着脸,面无表情咀嚼。 “暴殄天物,一般你别吃了,给我吃。” 周义平作势要抢,杨武一掌拍开他的手,“我花钱付的,你一边去。” “你这人,就是死要面皮,明明觉得好吃,还拉不下脸。” 周义平啧啧摇头,一副看透了的表情。 杨武扭过头去,“少废话,你还有什么要买的,赶紧搞定,本少爷还赶着回家。” 马车上,牵着缰绳的护卫看到这一幕,下巴都张大: “夭寿了,少爷怎么会吃这些玩意……” 第37章 生老,修行! 夕阳沉沉,那一抹晚霞染的湖面冰层艳红一片。 “是虎子啊。” “陈爷爷,刚钓完鱼啊?” 周义平步行田埂上,田边一老农扛着钓竿,手中麻绳穿过几条青鱼,悠然走在山岗间。 见了周义平,这老农将浑浊眼球张大,不由得感叹道,“还真是虎子啊,几年前俺还抱过你咧,一晃神你就这么大了。” “啧啧,这体格子,吃得甚么长这么壮,跟俺说说,俺那小孙子跟你同龄,体格还不够你一半咧。” 陈爷爷为人朴实淳厚,以前还接济过自家,在自家穷困时拎着几条鱼上门,周义平对他印象很深,笑道,“爷,您老有福气咧,您孙子也有福气,日后肯定长得比我还壮。” “那臭小子可比不得你哦,没有你懂事,出趟船都不乐意,非得俺踹他才行,一点不省心。” 周义平从怀中掏出油肉烧饼,原本是买了六个,杨武吃了一个,小宁雪太小吃不了,他便取出两个塞到老农手中,“爷,这是我在县里买的油肉烧饼,您尝尝,可香,这一个带给您孙子。” “这玩意贵得很,俺不要,你留着自个吃。” 老农推搡,周义平强塞到他手中,语重心长到,“爷,我吃过了,还剩下三个,够我阿爹阿娘分了,您就拿着吧。” 他嘟囔着嘴,“您要是不收,那以后我可就不敢去你家蹭吃的了。” 撒娇对老一辈永远好使。 这话一出,老农连连拍着周义平的手,脸上褶皱皮肤随着笑容展开,露出烂了大半的黄牙,“诶,说得甚么话,你啥时候来俺都欢迎,还能少了你这娃一口吃得不成?” 说着,就要将手上的几条青鱼塞给周义平,这可给周义平吓了一跳,好说歹说,才把老人家给劝住。 俩人推搡一阵,老农知晓自己拗不过娃,只能把两个油肉烧饼收下,口中还喃喃道,“你这娃,你这娃,太客气了,跟俺还整这么客气做甚。” 周义平只是笑而不语地看着他。 老农与周义平告别,几步一回头,佝偻着腰,步伐慢悠悠,若老龟爬行。 斜阳西沉,晚霞将积雪的田埂小路照得通红,在老人身上套上了一层日落的暮气。 周义平一直注视着老农身影,看着颤巍巍背影,心中忽然泛起一股别样的心酸: “三四十年后,阿爹和阿娘也会这般老去。” “面对二老的衰老,我真能淡然处之,无动于衷吗?” 周义平扪心自问,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平淡对待。 “蝉鸣一世不过秋,武道再强难百年。” 脑海忆起杨武的话,周义平深深叹了口气。 一口白气从他口中呼出,“长生啊……” …… 尚未到家,鸡犬相闻,鹅鸭鸣叫。 道路变得狭窄,大大小小的土胚房上升起渺渺炊烟。 周义平还没到家,隔着老远就看到自家门口,那立在岸边的木屋。 恰见一道身影在菜地挥锄,阿弟则是在大棚中喂食鹅鸭。 “我回来啦!” 一声中气十足的喊声让挥锄男人驻足,周泽抬头望去,周义平正从田埂小路中冲刺过来。 他乐道,“是虎子啊,慢点,小心摔了哈哈哈。” 不管孩子多大,父母开口第一句永远是担心。 一百多米的距离,周义平全力冲刺下来,脸不红气不喘的。 “阿哥!” 周义修从围栏中探出脑袋,身上还沾了一些毛发,看上去灰头土脸的。 周义平朝他喊了一声,“喂完食赶紧过来,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好嘞!” 周义修缩回脑袋。 “阿爹。” 周义平走到周泽面前。 周泽见他身上鼓囊囊的,鼻子嗅动,笑道,“又去买了油肉烧饼?” “我没花钱,有人给咱买单。” 周义平取出剩下的三个烧饼,“路上碰到陈爷爷,给了他两个。” “是陈伯啊。”周泽眉头舒展,关切道,“他身体如何了?我记得他去年上山摔了腿,好了没?” “腿脚还算利索,就是人老了咧,眼睛都快看不清了。” 见大儿子一脸感慨,周泽踹了他一脚,笑骂道,“小小年纪的,瞎感慨什么。” “人都会老的,你又没老。” 周义平有心想跟阿爹说武馆资质检测一事,但一想到王师兄不让这事外漏,只能忍了下来,憋出一句话,“可我不想阿爹和阿娘老。” “你小子胡说啥,你阿爹我这身板,像是要老的样子么?” 周泽瞪了他一眼,奇怪这小子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 “你阿娘也是如花似玉的年纪,你可别在她面前说‘老’这个字,等会儿拿扫帚给你赶出来可不关我事。” 周义平笑道,“是是是,阿娘在您眼中永远年轻。” “知道就好,进去看看你阿妹吧,我先把这草给锄了。” 周义平见外边不需要自己帮忙,便进了屋内。 先把三个油肉烧饼交给阿娘蒸热,然后进房间中把小宁雪抱了起来。 小家伙还是认生的年纪,被周义平抱在怀中,小嘴一撇,眼见就要嚎啕大哭,却被悬在眼前的拨浪鼓吸引了注意力。 “咚咚咚。” 周义平转动拨浪鼓,对阿妹笑道,“喜欢不,阿哥专门买给你的,你可不要只记住阿文,也要记得大哥的好咧。” 小宁雪伸出手想要抓住拨浪鼓,周义平又故意抓远了,急的小家伙咿咿呀呀乱叫。 周义平逗弄的她开心,屋内周义修钻了进来。 周义平顿时一脸嫌弃,“你身上一股臭味,等下给阿妹熏到了。” 周义修不服道,“阿妹出生开始可是一直被我照顾的,就连晚上睡觉都是跟我一起,怎么会嫌弃我。” 周义平见小宁雪目光一直盯着拨浪鼓,没有被阿文身上鹅鸭屎味影响,这才问道,“灶房有油肉烧饼,你咋不去吃。” “那个等会儿吃,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啥事?” 周义修凑近了过来,压低声音,“阿哥,我会修行了。” “啥!?” 周义平这一声几乎是喊出来的,音调极高,差点将屋顶的积雪都震落,更别说怀中的小家伙。 “——哇!!” 嘹亮的哭声随即响起。 第38章 我同意了 屋外,俩兄弟并排站立,模样看着有些狼狈。 他俩都被苏玉莲给轰了出来。 周义平正想开口,周义修却嘘了一声,“咱们进木屋说去。” 俩人灰溜溜进入木屋。 “咋回事,你咋就学会修行了?” 一进入木屋,周义平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周义修则是有些好奇,“阿哥,你这么大反应,你莫非对修行有了解?” 周义平这才意识到自己反应有些过激,武馆资质检测一事对他来说震撼很大,尽管那一剑的锋芒已经淡忘的差不多,但余韵却让他久久不能忘怀。 “我在武馆听人说过修行一事,只是这修行需要资质与法决,你法决从何而来?” 周义平从不怀疑自家弟弟有修行的资质,阿文从小就表现出异于同龄人的聪慧,一看就是天资非凡的象征。 在他看来,弟弟在修行上肯定比自己有天赋多了。 周义修从怀中取出古籍,“这是阿爹淘来的,是修行法决,要是能看懂上边内容,就能修行,阿哥你快试试。” “我就不试了。” “为何?” 在亲弟殷切地目光下,周义平只能硬着头皮将古籍扉页翻开。 半晌,周义平面无表情的将纸页合上,他脸色有些苍白,好在先前已经试过一次,有所准备,不至于晕过去,酿成笑话。 “我与这法决无缘,你能修行,已是咱们家天大的福气了。” 周义修面露可惜,将《碧海潮生决》收了回去。 周义平对修行也有些好奇,询问道,“修行的感觉如何?” “这本古籍上记载的法决叫《碧海潮生决》,是水行功法,运功时会吸收周围环境中的水属灵韵,纳入玄关窍穴,凝聚道脉。” “灵韵是无形造化之物,普通人看不着,但水汽充沛之地,水属灵韵自然就会多。” 周义平又问,“这水属灵韵进入你身体,可有滋养身体?” 这一问,却把周义修心中的疑惑给点了出来,他同样也是面带不解之色,“说来也奇怪。” “按书上所说,灵韵是天地造化之物,纳入体内不仅能改善身体,长久以往,更是能延年益寿,可我目前未曾感受到这水属灵韵对身体的滋养益处。” 兄弟俩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周义平连古籍上的内容都看不懂,更别说讨论这些修行细节。 他抓了抓脑袋,安慰道,“许是你灵韵吸收得还不够多,你想啊,咱吃药都没法立竿见影,那县里大夫开药都得开七八副,你修行肯定也是需要厚积薄发的。” 周义修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他最近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奈何全家人就他一个有修行资质,无同道交流,只能诸多疑惑吞进心里,独自消化。 周义平又问了一些阿弟关于修行上的感受和细节。 周义修直接亲自演示,坐到提前凿好的坑洞旁边,运功修行。 目睹冰层之下,淡蓝色的光芒丝丝缕缕汇聚而来,被阿弟吸入体内,周义平心中唯有震撼。 这一刻,他似乎懂了杨武对于修行的执念。 这是超脱了肉身桎梏的力量。 “如此神奇,难怪杨武那厮念念不忘,馆主手中的秘卷对他来说属于势在必得之物。” 周义修睁开眼,体内凉意缓缓消散,面上有些愣神。 “欲速则不达,你今日既然已经修行过,先缓一缓。”周义平走了上来,拍了拍阿文的肩膀,鼓励道,“你不是说阿爹带回来的那莲藕宝植对你修行有帮助么?” “待我回了武馆,就多关注宝植的信息,倘若有,我就帮你买下来。” 周义修倒不是因为修炼慢而失落,而是方才修行时,他忽然感觉小腹上边,玄关窍穴处产生一股异动,那股凉意近乎让下半身麻痹。 只是这感觉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几乎让他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周义修站起身,腿脚并无任何不适。 “奇怪,莫非真是我的错觉……” “阿文?” 周义平伸手在弟弟面前摇晃,见他愣神,不由得喊了一声。 周义修回过神来,“我无事,只是方才修行有些感悟。” “你打小就喜欢发呆,看书看久了也老是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这可不好。” 周义平揽着弟弟肩膀,俩人走出木屋,“阿哥跟你说,外边世界精彩得很,你不能光顾着修行,要多出去走走看看,也许会产生新的感悟。” 俩人回到家中,苏玉莲已煮好了晚饭。 饭桌上,菜肴热气腾腾。 因为大儿子回来,苏玉莲多蒸了两条鱼。 “阿娘的手艺还是这么好。” 周义平迫不及待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连连夸赞。 苏玉莲知道这小子是故意哄自己,笑骂道,“一回来就弄哭你阿妹,没收拾你算好的了,快点吃。” “阿爹,杨武今日找了我。” 周义平干了两碗饭后,见时机差不多,便在桌上将杨武在马车上跟他说的事讲出。 筷子放下,周泽沉声道,“你的意思是,鱼栏设立在即,杨家人打算找我们合作?” 周义平点头,“对,杨武打算通过我,问问阿爹您的意思。” 一家人目光望向周泽,周泽此刻却忽然想到死去的梁老三。 “鱼栏设立,难怪这厮如此迫不及待要收服梁阿水,甚至打算把我也纳入麾下。” 梁老三的表现太急了,一点不像他平日稳健谨慎的作风。 他一定是提前收到了风声,早早就有组建捕鱼船队的想法,打算从鱼栏这口肥肉中咬一块。 “梁老三自己肯定是不够格接触到这些消息,那就只能是他幕后之人示意。” 周泽又想到梁阿水,这家伙取了宝鱼,若是将梁阿水幕后这条线打通,赶上鱼栏设立,好家伙,这是天大的机缘! 这青色命数,如此神奇,竟真让梁阿水逆天改命了不成? “阿爹,咱们要跟杨家合作不?” 周泽回过神来,见家人疑惑地看着自己,笑道,“为什么不呢?” “人家杨家找上咱们,自然是看得起咱们家。” “杨武既然把鱼栏的消息提前泄露给你,这便是诚意了,只是不知是他个人的意思,还是他父亲的意思,不过不重要,反正这两个人都能代表杨家。” “你回了武馆,自去寻他,就说阿爹我答应了。” 第39章 合作战略 阿爹说同意,那周义平自然没有意见。 一顿饭后,周泽与周义平开始交流起习武心得。 自从上次湖中一战,周义平是发现了,自家老爹的战力猛的吓人,一点也不逊色于他这个锻体境武者。 在湖中简直像个战神,一挑三毫不逊色。 周义平怀疑自己就算没有及时赶到,阿爹也能把李泼皮这五人给慢慢耗死。 这哪里像个中年人? 周义平也不知道自家老爹何时拥有的这一身强悍体魄,阿爹不说,他便不问。 不过见阿爹对习武感兴趣,他便讲解道,“我如今处于磨皮阶段,武馆传授了白猿桩第二层,这一层桩功专门是熬炼气血,辅以气血丹练功,第二层桩功大成,便可以突破炼血阶段。” “我给你的银子可还够用?” 周泽问道,上次他给了虎子二十两银子,担心不够用。 “够着咧。”周义平笑道,“上次阿爹你给我的银子,回武馆后我便换了一枚气血丹修炼,桩功进度提升不少,我感觉不出两个月,这一层桩功便要大成。” “那便好,家中余钱够用,你要是不够就跟爹说。” 从梁老三那里薅了五十两银子,周泽说这话是相当硬气。 更重要的是,周泽很想知道,虎子这次实力突破,还会不会对自身造成反哺。 周义修那边修行进度太慢,尽管周泽也很想尝试下修仙的感觉,但从实际情况来看,短时间内是吃不到他的反哺了。 “虎子习武,阿文修仙,要是一起反哺,那我这算不算仙武双修?” 周泽脑海忽然浮现起这股念头,咱这算法师和战士的结合体? 周义平没注意到他的愣神,而是问道,“阿爹,鱼栏设立后,咱家要是真跟杨家合作,少不得说要加大投资,出钱购买摊位,家中余钱还是得紧着点用。” “无妨,既然要合作创业,那肯定是资方出钱,咱们出技术,钱的问题不用担心。” 周义平一脸疑惑,一时间竟没听懂创业和资方是啥意思。 不过他早就习惯阿爹时不时口吐奇怪用语,配合当下语境也能勉强理解。 “你回武馆后,可以找杨武谈,约个时间,我去杨家一趟,详谈合作一事。” 朝廷官方组织设立鱼栏,这消息只有少数人知道。 眼下风声还未传出,提前知道内幕的人可以狠赚一笔。 周泽打算提前去跟杨家洽谈好合作事宜。 不过他内心也在想一件事,那就是要不要组建自己的捕鱼船队。 一个人力量终究有限,即使他水性再好,捕到的渔获能有多少? 梁老三也是因为如此,才想着组建船队。 若是组建船队,班底人选又是个问题。 周泽心中虽有几个人选,不过还需问过当事人的意愿才行。 父子俩无话不聊,畅谈至半夜。 …… 第二天,周义平赶回武馆,将阿爹的意思传达给杨武。 “此事好办,我回家与我爹商讨,你等我消息便是。” 鱼栏的消息可大可小,自从发生了上次管家泄密一事,杨武这次却是不敢让下人传达信息,而是打算亲自动身。 杨府本就在县里,距离武馆不远。 下午,周义平就收到杨武的回话,“明日早上,我爹在家里等候。” 周义平转身便走,却被杨武叫住,“你去做什么?” “传话啊。”周义平抬头看了眼天色,“我这会儿出发,能赶在天黑之前把话传到。” “你不用去了。”杨武一副尽在掌握中的表情,“从府中出来之前,我已派了下人去你家报信,这会儿算算时间,应该到了。” 不用多跑一躺,周义平自然是乐得轻松,笑道,“你还想的挺周到。” 杨武脑袋微昂,“这是自然,我做事一向准备万全。” 家中,周泽收到传信,杨府下人刚走。 打开信纸,信上约定明早巳时会面。 周泽转身回到屋中,桌上纸张笔墨未干。 提笔研墨,继续书写。 油灯跳动,周泽咬着笔杆子,眉头轻皱。 上一世的知识太久不用,骤然动脑,需要深思熟虑才能把脑子里的知识给翻出来。 夜凉如水,苏玉莲煮了一碗鱼羹端过来,又将油灯放至桌前,坐在一旁刺绣。 —————— 隔天大早,周泽穿戴整齐,早早出门,赶在巳时到杨府门口。 扣动兽环,探出脑袋的是一中年管家。 见了周泽,态度积极,主动道,“敢问是周泽兄弟?” “是我。” “请进吧,老爷茶已沸了多时。” 周泽这次轻车熟路来到后院。 小亭中,杨问贤围炉煮茶,见到周泽,笑道,“泽兄弟,别来无恙,请坐。” 周泽坐到他对面,耐心的等杨问贤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尝尝,从平阳府运过来的,从茶树上摘的嫩尖,上好的雪芽。” 周泽自不客气,端起茶杯呷了一口。 杨问贤:“如何?” 周泽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装模作样看了一眼茶水,这才道,“其汤翠绿明亮,味道持久,其味醇厚而回甘,好茶!” 杨问贤眼睛一亮,如同看到知音,“你还会品茶?” “其实是我编的……”周泽脸上装的一副感慨,“年轻时曾花钱买过一些茶叶来品,但却品不出味道来,到了如今的年纪,再喝茶却有不同感受。” “不错。”杨问贤深以为然点头,“茶如人生,不同年龄的人喝,便有不同的感悟,你能有此想法,倒是悟了此中真谛。” 周泽前世身为社畜,干得就是业务,跟不少老板打过交道,泡过茶,知晓聊天方式。 跟老板聊天,得捧着,拿捏其爱好。 上次一见,他就猜出这杨问贤是爱茶之人,专门琢磨了一些话语在心底。 今日一见,这老登果然让自己喝茶,几句话迎合其兴趣,气氛一下子增进不少。 见火候差不多,周泽将纸张取出,“杨老爷,关于你我两家鱼栏合作一事,我有些想法,写在这上边,您瞧瞧?” 杨问贤接过纸张,细细一看,只见开篇写着几个大字: “杨、周俩家关于鱼栏合作一事股东战略?” 第40章 拍卖会 杨问贤是老江湖了,心思玲珑,纸张上这句话用语虽然怪异少见,但一细想便明了意思,不由得眉头一挑,兴趣浓厚起来,耐心看下去。 他看得仔细,茶壶沸腾作响。 周泽很自然的接过泡茶工作,将茶壶拿起,冲茶,倒茶,动作娴熟。 杨问贤眉头舒展,又眼神凝思,显然看得十分仔细,就连茶凉了都没注意。 良久,才感慨一声,“泽兄,你这纸上的……” 周泽作出倾听状,“杨老爷觉得如何?” “字有些难看啊。” “……” 周泽没想到这老登第一句话是吐槽这个,有些尴尬道,“我家中贫寒,幼年未曾上过学塾,因此没怎么练过字。” 好在杨问贤不是有意吐槽,更像是无心之言,他放下纸张,以欣赏的目光看着周泽,“这个……战略,你花了多长时间想起来的?” 周泽如实答道,“昨夜写到亥时。” 杨问贤眼中欣赏之意更浓,“泽兄,你家祖上可有人经商?” “不曾。”周泽摇头,“不瞒杨老爷,我家祖辈都是黑水村的渔民。” 说着,自嘲一笑,“靠水吃饭,捕鱼为生,渔化子做的久了,这环境培养不出经商之材。” “那泽兄就是自学成才,天赋异禀了。”杨问贤阅人无数,一直紧盯着周泽眼神,见他侃侃而谈,不似说谎,心中更加认可。 他笑道,“泽兄,你上边写着的我杨家出资,你组建捕鱼船队的方案我倒是认可,就是这扩大上下游市场,追求质量与数量齐头并进原则,作何解?” 周泽心中早有腹稿,道,“鱼栏一旦设立,平阳县各家各户入场分肉,普通渔获的价格一定会受到冲击,我们就算出船捕到的渔获再多,可面对价格战,终究没有太多优势,最多不过是借着先下场占坑的机会多吃几口肉罢了,利润可以维持经营,却难以发展壮大。” “物依稀为贵,要想比别家快速做大,咱们要做的就是拿出不一样的东西,打出咱们船队和摊位的名声。” “哦?”周泽说话抑扬顿挫,杨问贤抚须速度不经意加快,兴趣完全被调动起来,“这不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周泽直视他的眼神,一字一顿,“宝鱼和宝植。” 三千里白泽水域,资源矿藏丰富,珍宝无数,沿岸水域居民对其开发不足千分之一。 宝鱼和宝植便是其中的宝藏。 杨问贤目光一凝,“你有稳定获取这两样东西的渠道?” “若是没有办法,我不会提出这个方案。” “若是梁阿水不同意合作,那便只能我腰子多受点罪了。”周泽心中想道。 杨问贤见他如此自信,言之凿凿,又低头看了看纸张上的战略,“若是真如你所说,能搞到宝鱼和宝植,这船队确实能壮大起来。” “只是你这明显是要朝着商贸的方向去走,前期要投资的银子可不少。” “这就要看杨老爷愿意下多少筹码了。” 周泽两手一摊,喝起茶来。 他看得很清楚,与杨家合作,他只能负责出力和方案,半个子儿他都不会出。 初创公司,没点资本,最忌垫钱。 若是杨家不愿意加大投资,那这纸战略便作废,双方回归正常合作模式,周泽也懒得费心去找梁阿水谈合作,就正常渔获分红。 杨问贤摇了摇头,“你的方案很好,可是却有一点不够好。” “杨老爷有更好的建议?” “宝鱼和宝植都是珍贵之物,寻常方式售卖是打不出名气的,最好是拍卖。” 这下轮到周泽眼睛睁大,“你想搞拍卖会?” “为何不可?” 杨问贤抚须一笑,眼中闪烁着老狐狸的精光,“咱们可以搞艘宝船拍卖,前期大搞噱头,将宝鱼和宝植名声传出,吸引富翁前来,入船需验资,船票售卖,将物依稀原则贯彻到底,这可是你说的。” “不愧是老狐狸。” 周泽再一次意识到不能小瞧古代人的智慧,杨问贤提出拍卖会的计划确实更具建设性。 金主想加大投资,周泽自然乐意,不过还是装出一副脸色凝重的样子,“这样搞,投资会很大。” “无妨。”杨问贤此时展现自己身为杨家一家之主的阔气,“无非就是多加一艘宝船的费用罢了,咱们可以先举办一两场小拍卖会,将名气打出去,再收船费,不过此事需要徐徐图之,不能着急。” 见杨问贤还保持理智,周泽这才放下心来。 接下来的时间,俩人一边品茶,一边商讨完善方案。 杨问贤不时发出爽朗笑声,气氛十分愉悦。 茶水味淡,日至午时,到了饭点,杨问贤想留周泽一同用膳。 周泽起身推辞,“杨老爷,我娘子刚刚生孕,身体多有不便,我还得回去照顾她。” 杨问贤只能作罢,起身将周泽送至门口,又道,“鱼栏七日后便会设立,我会提前将位置最好的摊位买下,船队人选需要你多出力了。” “放心,此事我一定上心。” 周泽正欲告辞,却见杨问贤从一旁管家手里取过一袋银子递了过来。 “杨老爷,这是……” 光是听着哐哐啷啷的响声就知道这一袋银子可不少。 “哈哈哈,这不是你战略中写的‘启动资金’?是这个叫法没错吧?” “你那战略写得甚好,深得我心。”杨问贤眼中带着赞赏,“这里有一百两银子,你招人也需要银子疏通关系,先拿去用,若是花不完,多余的银两便当做是我对你增加的额外投资。” 论遇到豪爽的金主有多爽? 周泽心想为何上一世遇到的老板没有那么豪爽干脆,果然现代人还是没有古代人朴实。 现代的资本家,心肠大大滴坏。 接过银子,一百两银子的的份量够重,压的周泽心头乐开了花。 面上却不表现出来,只是脸色严肃点头,“杨老爷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呵呵,不要有太大压力,去吧,你我俩家日后的合作还多着呢。” 周泽点头告别,转身离去。 第41章 求道之心 路上,周泽神情凝重,拿到银子的喜悦已被随之而来的担忧冲散。 此时此刻,心中唯有一个想法。 杨问贤到底要的是什么? 那纸战略不仅仅是合作方案这么简单,更是他有意为之,故意试探。 周家与杨家地位与实力相差巨大,鱼栏的消息都是杨家主动透漏,周家哪来的合作资格? 人家杨家主动找上门,说句不好听的,那是给自家面子,他主动提出战略方案,实属是有些蹬鼻子上脸,打肿脸充胖子。 可周泽还真就这么干了。 而杨问贤居然还同意了。 “鱼栏利润说小不小,可说大也不大,不值得杨问贤对我如此礼遇。” 周泽对自己认知很清楚,在杨家人眼中,自己不过是一水性较好的渔化子,可出钱的是杨家,这年头,有钱找谁不能合作? 偏偏杨问贤对他的态度,甚至不能说的上是礼遇,而是迁就了。 周泽想起自己跟虎子聊过杨家,那会儿虎子还跟他说杨武对他态度很好。 他当时给出的判断是杨武可能是想通过虎子获取青阳武馆某件东西。 今日与杨问贤的见面,判断在心中坐实。 为了减少大儿子那边的压力,周泽只好在方案中放出宝鱼和宝植这个重磅炸弹,将杨问贤兴趣给提了起来。 普通渔获杨问贤不放在眼里,可若是宝鱼一品级的珍宝,就算是他也坐不住。 要不然杨家当初也不会在黑水村贴告示求购宝鱼。 这就是周泽谈判的底气,明牌跟人家说不仅我儿子是香饽饽,我这个当爹的也很香。 “人情已经欠下,与其让虎子继续欠杨武人情,还不如压力都扛到我这个当爹的肩上。” 青石板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周泽晃悠着脑袋走在路上,心中将事情捋得七七八八,心头却跟怀中的银袋子一样沉重。 资本家哪有良善的? 杨问贤是个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与他合作,只比跟与虎谋皮好上一点。 在不确定杨家人到底打算通过虎子达到具体什么目的之前,周泽只能借过合作一事放出鱼饵,把杨家人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想到这里,周泽摇头苦笑,“这下好了,父子二人都被看上,一窝端了。” …… 杨府,杨武回到家,见父亲独自一人坐在小亭中。 “父亲,今日与周义平他父见面,聊得可还顺利?” 杨武走了上去问好,余光却注意到茶桌上摆着一张纸,纸上充满褶皱手印,显然被人反复拿起来观看。 “呵呵,今日跟周泽一叙,让我眼界大开啊。” 杨武发现父亲心情不错,便坐他旁边,为其煮茶。 “周义平虽然性格直爽,内心却不缺细腻,贫寒家庭,能教出这样的儿子,他父亲想必也是个有分寸的。” “有分寸?” 杨问贤摇头失笑,“这一点你却说错了,早上的交谈,他不但没有体现出分寸,反而是有些蹬鼻子上脸,拿着这纸方案就来给我建议了。” 杨武眉头皱起,“此人竟如此轻狂?” “不,他是个聪明人,非常聪明。” “你先看看这张纸上的内容。” 杨问贤把纸递给儿子。 杨武接过细看,当即着了迷。 半晌,他在杨问贤的注视下放下纸张,语气惊奇,“此人有大才!” 杨问贤也是感慨道,“为父常跟你说,不可小觑天下英雄,但我今日却是被上了一课。” “若不是事先查过他底细,确实祖祖辈辈都是黑水村渔民没错,我还真怀疑此人是否年轻时经商走南闯北过,不然脑子里何至于有如此奇思妙想。” 杨武语气斟酌,“这是好事,跟周家合作可以更令父亲省心。” “他写这张纸还有一个目的。” “什么?” “试探。”杨问贤看着自己这位精心培养的儿子,“试探你示好周义平的目的。” 杨武呼吸变得急促,“父亲,我……” “此事我不怪你。”杨问贤挥手打断,“示好周义平是我同意的,这件事你并无错,不过你过于着急,周义平可能还没发现,倒是被他父亲周泽看穿了。” 杨武立即在脑中回忆自己接触周义平的点点滴滴,脸色变白。 确实如父亲所说,自己过于着急了。 杨问贤叹了口气,“我明白你对修行的渴望,延寿长生,就算是当今朝廷那位也追求,更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你打小就聪慧,咱们杨家藏经阁中那一份秘卷的内容你能看懂,有修行之资,可却因为缺少了下册,秘卷内容不完整,迟迟无法修炼,让你变得急躁。” 杨武低头不言,他的确如父亲所说,明明身具修行天赋,可秘卷内容缺失,卡在修行临门一脚上,每夜想到此事,便心头急躁。 杨问贤继续道,“你对周义平虽然是有意示好,可周家也实实在在欠了咱们人情,既然周泽已经发现,那接下来便坦荡些即可。” “纸上的方案我都同意,甚至加大筹码,提出拍卖会计划,他能把事情办好,找到宝鱼和宝植,那这就算我杨家跟他周家的正式合作,与周义平无关。” “他要是办砸了,周义平那边的人情可就欠大了,青阳武馆那边你尽管放手施为。” “倒是你……” 杨问贤再次目光灼灼地看向自己这儿子,沉声问道,“修行,当真有那么重要?” 杨武闭上眼,从小到大,无数次偷偷翻阅秘卷的一幕幕涌上心头,得见宝山却无门可入,个中心酸滋味忍了这么多年,心境早已磨练至水滴石穿层次。 正如书上所言,修道如修心。 我杨武这么多年煎熬过来,又何尝不是修心? 对周义平的示好不是我急躁,正是我对于修行的执着与渴望! 想到这里,心中愈发明确,修道之心变得更加坚定。 杨武睁开眼,眼中的懊恼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定执着: “父亲,人寿逝如朝霜,世家百年不过黄土。” “我无法预料到下一代的事情,那我便要在自己这一代追求修行,以期延寿长生,带领咱们杨家,再现先祖之辉煌!” 第42章 渔仓会谈 方案给人看了,银子也收了,接下来便是要加快进度。 七日后便是鱼栏设立,现在告示还没有张贴。 要赶在告示张贴,消息扩散之前把船队组建起来。 好在周泽早就提前物色好了人选。 回家吃过午饭,趁着风雪稍歇,周泽便马不停歇出门。 先是来到埠头,花费二十两银子买下一间仓库。 鱼栏设立后,埠头的仓库肯定会升值。 若不是手中余钱不够,周泽还真打算把这些空置的仓库都给买下来,升值了再全卖出去,狠捞一笔。 “树大招风,搭上杨家的快车已经能发财,如此招人注目的行径还是少做为好。” 想了想,还是取消梭哈囤仓库的念头。 周泽在埠头上找了个同村小伙,花费二十文让他替自己跑腿去摇人。 然后又寻上一旁聚贤阁处理鱼干的伙计,递上一份信,“兄弟,帮个忙把这封信转交给梁阿水。” 那伙计见来人是周泽,面露难色。 周泽不由分说,将一钱碎银塞到他手里,后者顿时喜笑颜开,“泽哥,你放心,信我绝对帮你送到。” 这伙计直接放下手头的活,干脆利落转身小跑着去送信。 看着伙计离开的背影,周泽有些心疼。 送一次信,就没了一百文钱,狗日的心真黑。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那日在埠头上,他与梁老三在众目睽睽之下闹僵。 不多打点些钱,这伙计不敢给他送信。 周泽踱步至仓库门口,抬头看着自己买下的地盘,脸上露出喜色。 整座渔仓半悬于河埠桩架之间,江岸木桩斜插,潮汛季时,岸边涌起的浊浪不断冲刷底层甲板,因此又垫多了一层。 渔仓壁青竹编就,隙间塞满晒干的芦苇与竹篾,既透风又能防鱼鹰偷啄。 仓梁垂落的麻绳网兜空空如也,上边铁钩上附着的暗红肉块冻得梆硬,一股腥味混着腐竹的味道在发酵。 周泽之所以站在门口,就是因为这股味道实在太冲,劲儿大的就连他这个老渔民都受不了。 只能将仓门大开,让里边累积的味道散去。 等上半个时辰,味道散去的差不多,第一个被通知的人也到了。 “阿泽?” 听到叫声,周泽转过头去,眉眼舒展,“宗哥,可把你等来了!” 来人正是李宗,小胖子李封的父亲。 在听到有人敲自己门报信时,他初始还不信,但一想到事关周泽,还是想着过来一趟。 “这,就是你盘下的仓库?” 站在门口,看着偌大的渔仓,李宗语气都有些颤抖。 他家境不错,能掏出三十两银子供儿子习武。 可他也是个地道的渔民,一己之力,出船捕到的渔获有限,从来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会盘下一间仓库。 “很快这就是我们的地盘了。” 周泽拍了拍他肩膀,两人走了进去。 不一会儿,陆续有人到来。 随着王泉还有另一体格健壮,黝黑色皮肤的男人到来,渔仓之中,四个人齐了。 周泽目光看向肤色黝黑的男人,其他人目光也一起看向他。 王泉开口打趣道,“陈石头,你家老头子舍得把你放出来了?” 被喊做陈石头的男人长着四方脸,眉毛粗大,看着五大三粗的,谁成想却是个极内向的,被王泉这么一调侃,以洪亮的嗓门支支吾吾道,“泉叔,俺爹说让俺过来,听泽哥的话。” 他本名叫陈勇,虽生得高大,但人却老实得紧,是村里出了名的父管严。 他便是周义平那日遇见的老农,陈爷爷之子。 陈爷爷很早就没了老婆,独自把儿子拉扯大。 陈石头打小性子就老实,陈爷爷凑钱给他讨了个媳妇,谁曾想孙子才刚一岁大,自家儿媳妇就跟人跑了。 备受打击的陈石头从此变得内向,从此只听自己父亲的话。 不过对周泽,他还是颇为尊重的。 因为多年前他出船碰到大水,恰巧被周泽给捞了上来。 周泽见他有些不自然,走上前去,揽住他肩膀,热情道,“石头,陈伯腿伤可好些了?” “好很多了,俺爹让俺感谢你上次送的烧饼,小石头很喜欢吃。” 陈石头瓮声瓮气的回答,他口中的小石头就是他儿子,也是陈爷爷的心头宝贝,老陈家的希望。 “哈哈,那是虎子送的,改天我让阿文去你那里,多带小石头出去玩。” “谢谢泽哥。” 感受到周泽的热情,陈石头眼中的防备松懈不少。 他的内向更多来说是一种封闭。 对外界的封闭。 妻子跟人跑了,这种事在农村得被人蛐蛐死。 陈石头还算坚强,家中老父尚在,只不过是落了个性子大变的下场。 只能说最终还是老实人承担了一切。 周泽拍了拍他肩膀,示意他宽心,转过头去看向众人。 在场之人,除了陈石头,其他人都跟自家关系不错,更别说王泉这个人精。 周泽开诚布公,“泉叔,宗哥,各位都是我信得过的,之所以喊你们来,是我打算组建捕鱼船队。” 这话一出,李宗皱眉思索,王泉直接开口问道,“我知晓你水性好,咱们几个弄船队,那渔获怎么处理?” 他说话很直接,“那么多的渔获,就算聚贤阁能吃得下,肯定也会拉低价格,收益可能还未必赶得上自己单干。” 对于王泉提出的疑惑,周泽先是掏出了一袋银子,“这是我今早从杨家出来,杨老爷给的一百两银子。” 沉甸甸的银子发出哐哐啷啷的响声,声若天籁,李宗眉头舒展,王泉目光勾起。 唯有陈石头站在一旁沉默不言,目光发散。 “一百两银子,算启动资金,我们与杨家合作,他们出钱,咱们出力,渔获这一块你们不用担心,杨家有渠道解决。” 鱼栏一事事关重大,周泽没有选择透漏,好在有杨家兜底,能取信他人。 果不其然,这群人中,最老谋深算的王泉若有所思点头,“还真让你搭上了杨家这层关系。” “你们要是同意,这座渔仓便是日后属于我们四人的仓库,大家一起发财。” 李宗第一个道,“我没意见。” 王泉慢了一步,慢条斯理掏出烟袋嘴点上嘬了一口,“我也没意见。”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的陈石头连忙道,“俺……俺都听泽哥的。” 门口,倏忽出现一道身影。 梁阿水看着渔仓内四人,笑道,“看来我来迟了。” 第43章 几人终得鹿? “这寒意比昨日更盛了一丝,究竟是何原因?” 木屋中,周义修收功睁眼,感受着丹田中的寒意,眼神有些凝重。 “配合莲藕宝植,凝脉进度加快不少,可这寒意却愈来愈盛。” 盘膝的双腿有些冰凉,有种长时间放置在冰面上冻得气血不畅的感觉。 若不是修炼有进展,周义修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炼错了。 以手揉搓推拿双腿,活跃气血,直至腿上的不适感消退,这才站起身。 出了木屋,却见到一熟悉的人影在自家门口徘徊。 周义修仔细看去,那人影鬼鬼祟祟,挪动着屁股蹲在篱笆处,他感到有些好笑,喊道,“李封!” 小胖子吓得一颤,回过头来,见是周义修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这才拍着胸脯,如蒙大赦,“吓死我了,你不在家里待着,跑外边来干嘛?” “这话不应该是我问你?” 周义修走到近前,狐疑地看着他,“外边天寒地冻的,你不在家待着,跑到我家门口转悠什么?” “嘘。” 李封示意周义修小点声,又伸手扯他衣服,示意他蹲下来。 周义修被他这举止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半蹲下来,想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我阿爹被你爹喊走了,我这才有机会溜出来。” 李封胖脸被冻得通红,他呵着冷气,手哆嗦的从怀中取出一本封面残破的古籍。 看到这残破古籍的瞬间,周义修瞳孔凝起,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 “虎哥跟我说过,要是遇到不明白的事,找不到他,就来找你,我可是相信你才把这秘密给你看。” 李封话还没说完,就被周义修一把扯起起来,朝木屋的方向拖去。 “唉,你干嘛!?” “先跟我进来!” 废了好大劲把李封拖进木屋,周义修气喘吁吁,“你……你手上那本古籍,从何而来?” 李封惊疑,“你认得这本书?” 周义修看着他,“你能看懂书上的内容?” “就看懂前边一点,后边的字压根看不懂。”李封摸了摸脑袋,忽然反应过来,“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会认得这本书!” 周义修听他说没完全看懂,直接盘膝坐了下来,李封也有样学样坐到他对面。 两人对视,面面相觑。 李封心中更是惊疑不定,周义修的语气似乎见过这本书,可这明明是他珍藏的秘密! 周义修率先开口,“你先说你从哪里找到这本古籍的。” “捡到的。” “从哪捡到?” “河边。” “……” 这下轮到周义修心中不淡定了。 如此大的机缘,怎被他说得跟随便从地上捡块石头这么简单? 可李封回答的不假思索,且他也没有必要骗自己。 这下轮到李封发问,“你怎会认得……亲娘啊!” 话未说完,就见周义修也掏出一本残破的古籍,吓得李封语气都颤了。 两本古籍放至一起,残破古朴,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上下册。 李封懵逼的看着两本书,“你也是从河边捡到的?” 周义修额头露出黑线,他跟李封打交道比较少,理解不了这家伙的脑回路,无奈道,“这不是重点,你拿这本书过来找我,是不是想知道这本书是否为修行法门?” 阿哥曾说过,李封自从被武馆退学,便发了疯似儿的想修仙成道。 如今见他带着古籍上门,周义修哪里还不明白来意。 李封点头,“这本书内容有些邪门,我不敢给阿爹阿娘看,虎哥不在,我便只好来找你了。” 说着,一脸殷切地将脑袋凑过去,眨巴着眼睛看着周义修,“阿文啊,你既然也拥有这书,那它……是修行法决吗?” 周义修没有回答,而是将手放在李封带来的那本古籍封面上,见李封目光中有些期待,这才拿起来翻开。 木屋之中,霎时寂静,唯有周义修翻阅纸张摩挲的声音。 李封屏住呼吸,生怕有一丝打扰到对方。 半晌,周义修将书合上,面容看上去有些疲惫,他闭目缓解眼神酸痛。 李封连忙问道,“怎么样?” “看不懂。” 这话如同一盆凉水浇在心头,满腔希望化为乌有,小胖子差点哭出来。 “看不懂,就对了。” 周义修睁开眼睛,语气笃定,“你这本古籍,应该就是修行法门没错了。” 李封脸色瞬间红润起来,喜笑颜开,“虎哥说你聪明,看过很多书,你说是修行法门,那准没错!” 他兴奋得手舞足蹈,周义修心中颇为感慨。 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缘,李封唾手可得。 他不仅捡到了这本书,甚至还能看懂。 整件事看似离谱之中又带着合理,竟有些荒唐。 待他兴奋劲头过去,周义修让他试试翻阅《碧海潮生决》。 李封翻看下来,全程一脸懵逼,“不行,你这本古籍与我无缘,我看不懂。” 周义修又将上边的内容读给他听,李封听着更是如听天书,只觉得心生烦躁,不明其意。 “那你试试将所看到的内容读给我听。” 李封拿起自己的古籍,开始朗读,“……澄其心而神自清,遗其欲而心自静,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形,形无其形态;远观其物,物无其物;三者既悟,唯见於空。” 声音戛然而止。 周义修听得若有所思,忍不住道,“没了?这法门可有名?” “没看到有名字,我就看懂这一段内容,无法领悟意思,你可有领悟?” “有些感悟。” 内容中断,周义修心中暗道可惜,只能道,“这本古籍你收起来,切记不要让他人知道。” “这段时间你若是没什么事,就细细研读这本书,方才那段话待我悟透了,就将心得写下给你。” 李封一脸无所谓,“行,你啥时候想看这本书就跟我说,哦,忘了你看不懂,那你啥时候想听我读,就来我家喊我。” 对他来说,只要确认这本书是修行法门,就足够了。 书在,上边的内容还能跑了不成? 李封心中兴奋得紧,巴不得立即回家,挑灯夜读。 “时候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免得你阿爹又满村找你。” “得嘞。” 李封起身无比干脆地冲出木屋,一溜烟跑了。 第44章 深水区 “不,你来得正是时候。” 周泽微笑以对,梁阿水并不是他选择的初创成员,最多只能是作为合作伙伴。 都是同村人,彼此知根知底。 梁阿水与另外三人摆手示意,在与王泉目光对视时,后者面容藏在云雾缭绕间,微不可查的‘戚’了一声。 王泉以前对梁阿水没意见,只当是水性颇为不错的同村小伙。 可不知为何,隔一段时间不见,再看这年轻人,却觉得有些如芒在背,让他心中不喜。 王泉自付看人很准,梁阿水脸上的笑容给他的感觉就像是一条隐藏在阴暗中的蟒蛇,伺机而动。 “还需提醒阿泽,若是与这梁阿水合作,心中得提起十二分谨慎才行。” 梁阿水走到周泽面前,“你托人给我送信,恰巧我就在家中,收到信第一时间赶过来了。” 周泽道,“你伤势好得如何?” 这话在他人眼中,只当是问他被李泼皮殴打的伤势。 两人有着默契,梁阿水微微一笑,“不碍事,这点小伤养上个几天便能行动自如。” 周泽不动声色地撇了一眼他左胸,一股淡淡的药膏味扑鼻而来,心中了然,道,“出去外边聊聊。” 俩人走到外边,渔仓内,王泉率先问道,“宗小子,你觉得这梁阿水怎么样?” 李宗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他突然这么问,下意识道,“阿水怎么了,不是挺好一小伙子么?” 王泉又扭头看向陈石头,“石头,你觉得呢?” 陈石头绷着脸,眼珠子一动不动,像是宕机了般,好半天才道,“俺不喜欢这个人。” “还是你小子眼光对我胃口。”王泉撇了一眼李宗,毫不客气道,“看到没,人石头都比你机灵。” 李宗:“???” 渔仓外,靠着木桩围栏,周泽直接道,“我打算组建船队,背靠杨家,从鱼栏中分一杯羹。” “我猜到了。” 早在送信的兄弟跟自己说周泽盘下了一间埠头的渔仓时,梁阿水心中便早有预料。 梁阿水发出邀请,“泽哥,你今日既然找上我,就证明你没把我当外人,你加入我,咱俩一起干如何?” “我已经答应了杨家,而且虎子在武馆颇受杨家照顾,我不能拒绝。” 婉拒梁阿水好意,周泽又道,“虽然不能直接合作,不过我这边有个提议,你考虑一下。” 还不待他说话,梁阿水就直接道,“你指宝鱼?” “没错。”迎着梁阿水灼灼目光,周泽点了点头,“宝鱼属水中珍宝,直接售卖价格太过吃亏,物依稀为贵,与其我们去寻买家,不如让买家自己把价格哄抬上去。” “你打算怎么做?” “拍卖会。” 梁阿水瞳孔扩大,“杨家如此信你?” 他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自己先做掉梁老三,靠着一条红血鲈,费了好大劲才和梁老三幕后之人搭上线。 可对方只是允诺支持他继续组建捕鱼船队,却没有给予更多的支持。 可同样是宝鱼,周泽为何能获得杨家如此大的支持? 难道在这些人眼中,我梁阿水,还比不过他周泽? 种种思绪一闪而过,梁阿水脸上不动声色,只沉吟道,“以宝鱼为噱头,举办拍卖会,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 “宝鱼踪迹难寻,就算是我,也不敢有百分百的把握能寻到,你不怕万一寻不到宝鱼,把事情办砸,没法跟杨家交差?” “放心。”周泽轻松一笑,“找不到宝鱼,那拍卖会就不办,无非就是损失一些钱财,杨家不会介意。” 他这副轻松的语气让梁阿水信以为真,心中更是吃味。 梁阿水背后支持者是聚贤阁,可聚贤阁却放出话来,船队要是没搞好,就停止资金支持。 梁阿水语气斟酌,“此事不涉及到船队利益,是个不错的主意,我答应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经你手的宝鱼,拍卖分成我多分你一成。” 虽然还没洽谈利润分成,但梁阿水却是眼神一亮,笑道,“那我就提前谢过泽哥。” 周泽的人品他还是相信的,拍卖会要是真能搞起来,利润多分一成,那也是不菲的数目,倒是冲淡了些许心中的不快。 目的达成,周泽心中也轻松不少,与梁阿水开始闲谈起来。 看着前方广阔湖面,梁阿水豪气冲云,“船队组建后,我打算去深水区捕鱼。” 周泽眉头皱起,劝道,“你可要想清楚,深水区有水妖出没,很危险!” “泽哥,咱俩都是黑水村土生土长的,这么多年过去,你可曾见过水妖?” 周泽被这句话问得哑口无言。 他确实没亲眼见过水妖,都是听村中祖训,不要靠近深水区。 梁阿水又道,“水妖终究只是传说,你我未曾见过,又怎知为真?” 他言之凿凿,周泽想到自家二儿子手中的古籍,心中叹了口气。 连修行法决都出现了,别说这深水区有水妖,就算说有蛟龙,他都信了。 他可是亲眼目睹阿文盘坐冰层之上修炼的。 那淡蓝色的水属灵韵从湖中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真真的仙家手段。 人族既然可修行,那水族为何不行? “浅水区被沿岸村子捕猎太久,渔获渐少,唯有深水区无人敢踏足,资源丰富。” 梁阿水自信一笑,“别人不敢去,那我就要做第一个吃肉的,那里不仅渔获多,甚至宝鱼,宝植,都更多!” 他这话是对周泽说的。 周泽摇了摇头,“深水区过于危险,我不能拿王泉他们的身家性命去冒险,我暂时不考虑离开浅水区。” “无妨,待我将深水区情况摸透,届时你我两条船队一同前往。” 二人又闲聊一阵,梁阿水寻了个由头离开。 看着梁阿水离开的背影,周泽眉头紧锁,心中思索道: “是命数影响吗?” “以前的他,可从来没有这么狂妄……” 经过方才的交谈,梁阿水给他的感觉,有些过于自信,甚至是……狂妄。 这让他想起了那条翻腾在命数焰光中的青色恶蟒。 第45章 刻竹 梁阿水这边聊完,宝鱼一事暂时有了着落。 周泽转身进渔仓与王泉三人探讨细节。 说是三人,其实就王泉和李宗参与,陈石头在一旁发呆,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待讨论完,三人目光齐齐看了过来,他才后知后觉道,“俺……俺都听泽哥的。” 三人便没理会他。 讨论完,周泽打算分钱,杨问贤给的一百两银子,盘下渔仓花费二十两,还剩下八十两银子没花。 哪成想三人却不收。 李宗说道,“阿泽,搭上杨家这条线是你自己出的力,我们至今为止还没出过力,这银子我们不能收。” 王泉也是一副看透世事的模样,嘬着烟袋嘴,摇头道,“哪有事情还没办成,就先分银子的道理,这银子你赶紧收回去。” 陈石头:“俺要是收了你的银子,回家俺爹就要先打断俺一条腿。” 得,话都这么说了,这钱肯定是没法分了。 周泽只能将银子收起。 事情聊完,四人准备散场。 王泉特意走得慢,待李宗与陈石头走后,转过头来对周泽说道,“梁老三是你和梁阿水联手做掉的?” 周泽没有瞒他,点了点头,“我解决了几个伙计,梁老三被阿水亲手沉了湖。” “啧啧,梁老三一番算计,竹篮打水一场空。” 王泉脸上露出讥笑,“阿泽,我送你一份忠告。” “我年轻的时候离开过黑水村,可是在外边待得不爽利,又回来了,这么多年蹉跎,我倒是悟出了一个道理。” “这看人啊,其实是跟看鱼情,水情一个样。” “咱们渔民出船,要找鱼,要根据鱼儿活动和觅食状况引起的水情变化来判断哪里适合下网,哪里适合下钩。” “我这么多年看人,也是当鱼一样看,十有八九都能掐准,看透。”说着,他语气变得低沉,“可我今日一瞅,梁阿水看着不像是一条鱼。” 周转不由得问道:“像什么?” 王泉叼着烟袋嘴,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话: “像条要吃人的蛇。” 周泽愣神的功夫,王泉已不见了踪影,他失笑摇头。 只能说姜还是老的辣。 王泉看人的确准,不过他从始至终都没打算和梁阿水深入合作。 别的不说,单单就那道青色命数,那条令人心中恶寒的恶蟒命数,就无法让他完全对其放下戒备。 从方才的交谈中,他可以感受到梁阿水野心勃勃,这种人怎会甘居人下? “跟梁阿水的宝鱼合作注定不能长久,我还得自己想办法寻找能获得宝鱼的渠道。” 想着,周泽心念一动,眼前出现白色焰光: 【渔夫(白)】:【通水性,擅捕鱼】 他有些呲牙,“咱这白色命数,擅捕鱼,能捕宝鱼否?” 又想到一点,“梁阿水的寻宝鱼天赋,在其还是白色命数时已经展现,同样是白色命数,没道理我的不行……” 虽然【水猴子】听着比【渔夫】有逼格。 但周泽认为自己的命数,不弱于人! 【渔夫】这名多好听,听着就擅长捕鱼。 周泽心中自娱自乐的想道,转头将渔仓大门锁上。 目前里边还没有渔获,也不需要有人守着。 关上渔仓大门,回家。 —————— 一连三天过去,早上。 趁着风雪稍弱,周泽爬上屋顶清理积雪,同时以竹篾和木头将屋顶加固,免得被厚重积雪给压塌了。 周义修在下边劈竹,这几日李封没有过来,但是他却将那日听到的法决内容领悟的差不多。 “若我领悟的内容没错,李封所述,应是一门清心宁神,修炼神魂的法决。” “可默念法决,为何修炼起来却无效果?” 周义修一边劈竹,一边想着,口中喃喃念道,“澄其心而神自清,遗其欲而心自静。” 他心中生出疑问,“如何观心,如何观形,如何观物?” 啪! 一斧将眼前竹子劈成两半,一截竹子落在他眼前,周义修眼睛猛的睁大! “是了!我心无法观,形无可看,物无处寻,为何不借物喻此?” 仿佛福至心灵般,他将斧头劈入木桩,一把抓起眼前的碎竹板,四顾巡视,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子。 要刻什么? 周义修也不知道自己此刻要刻什么,手紧紧攥着石子,石尖悬停在竹上,迟迟无法刻下。 明明思如泉涌,却纷乱如网,灵感如洪水被闸门堵住,无法倾泻。 “应该刻什么,我到底应该刻什么……” 周义修急得额头渗出了汗,灵感稍纵即逝,他感觉此次机会十分重要。 要是无法刻出,机缘就会从指尖溜走。 “阿文,将斧头递给我。” 耳畔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周义修抬头望去,只见阿爹站在梯上,一手扶着架好的木头,口中咬着竹篾。 周泽伸手一扫,屋顶积雪簌簌而落,雪霰纷飞。 檐角残冰不堪重负,落玉为碎,叮咚作响。 碎冰雪霰被阳光一照,竟有虹桥升起,水雾弥蒙。 周义修心头骤然颤动,石尖刻了下去。 第一笔刻出,灵感如泄闸的洪水崩腾而出,竹上刻痕越来越多。 周泽站在梯上,喊了一声,没人答应,扭过头去,见周义修没在劈竹,反而是蹲在一旁拿着石子埋头苦刻。 “???” 又喊了几声,周义修却已完全沉浸在灵感当中,心无外物,无动于衷。 周泽只好下了梯子,靠近一瞧,那石子在自家二儿子手中如刻刀翻飞,不时轻吹一口,竹屑如雪霰扬洒。 不知为何,周泽竟从周义修这刻竹的神态与动作中瞧出了一股别样的美感。 明明是动,他却看到了静。 动静结合,神清心静,竟隐隐有种返璞归真之感。 周泽忍不住屏住呼吸,仔细瞧着周义修此刻的状态,脑海中浮现两个字:“顿悟?” 这神态,这意境,肯定是小说中的顿悟没跑了吧! 周泽眼也不眨的看着二儿子的动作,可哪怕他眼睛都看得有些酸了,也没能瞧出啥名堂来。 心下有些泄气。 “这修行机缘,还真是与我无缘。” 正想着,周义修动作骤止,他抬起头,将手中竹板递出,笑道,“阿爹,我刻出来了!” 第46章 待春(三更) 周义修脸色苍白,眼神却十分明亮,炯炯有神。 方才刻竹的过程,完全沉浸其中,每一‘刀’刻下,不仅是刻在竹上,更是如同刻在了神魂之上。 一刀一划,仿佛削去杂质,剔除糟粕,神魂愈发灵动剔透。 整个过程下来,脑中清明,畅快不已。 就是消耗有些大。 刻完竹画,周义修感觉脑子有些发昏,神魂消耗过大导致。 周泽没去看竹板,而是皱起眉头,关切道,“是不是头晕,我抱你进屋休息。” “阿爹,我缓一缓就好了,你看这竹画。” 周泽将目光移到竹上,细一看,霎时被这竹上的刻画所吸引,笑道,“原来你在刻我。” 竹板上的画传神写意,每一道刻痕犹如斑驳竹叶,细细点缀,将画上人影衬得越发传神生动。 面容处寥寥数笔,却已将神意勾勒出,周泽看了啧啧感叹,“你这竹画,甚至都能拿出去卖了。” “我在县里见过有人以刻刀雕木,雕木有形有神,用来售卖,你这竹画传神生动,我看比起那木雕也不遑多让。” “那等我缓过来,多刻几个,阿爹你拿出去卖。” 听到能给家里赚钱,周义修眼中冒出亮光。 “阿爹开玩笑的。”周泽摸了摸他的脑袋,“咱家现在又不缺钱,你阿娘想要刺绣拿去卖我都不同意,更何况是你这竹画。” “那这个送给阿爹。” “哈哈,好,我可得好生保管。” 周泽美滋滋的接过竹板,在手中翻看,爱不释手。 “阿爹,我方才领悟一门修炼神魂的法决。” 周义修将自己领悟的心得与法决说出,周泽听完却是一脸懵逼,摆手道,“阿爹听不懂这些,你可以将心得记下来,日后小宁雪要是有修行之资,倒也能摸着石头过河。” 周义修只能作罢。 确认他身体无恙后,周泽将竹板收好,起身拿起斧头,爬上梯子开始干活。 周义修又默念方才那道法决,这一次却又有意外之喜,竟觉一股凉意在识海中浮现,滋润神魂,加速恢复。 “原来如此,这门法决是这样用的!” 周义修心中恍然,难怪他此前修炼这门法决,没有感受到作用。 这门法决真正的作用是恢复神魂! “我错打错着,却是从中悟了一门新的法决。” 周义修脸色恢复红润,他立马起身回到自己房间,提笔撰写。 手上毛笔是周泽几天前买回来的。 “此门法决,脱胎于李封的古籍之上,是我机缘巧合领悟,劈竹有感,刻竹而成,就叫《罄竹决》!” 周义修翻页,又写,“《罄竹决》,注情于刀,刀刻于画,有锻炼神魂之功效。” 末了,他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此决尚有上升空间,周家后人修炼,需抱钻研刻苦之心,将其完善圆满。” 啪。 毛笔放下,周义修心满意足将书拿起,待墨迹干,哗啦啦翻开前页,满满的蚊蝇小字,其中多有修改,涂抹。 这些都是他这段时间修炼《碧海潮生决》的感悟,每有心得,必撰写其上。 周义修还未上学塾,很多字不认得,写下来后,发觉有误,便修改涂抹。 翻到扉页,上边还空着。 周义修提起笔,笔尖悬停空白处,“此书全篇是我修行领悟与心得,应取名什么?” “修笔所书?” 摇头,将这个想法否决掉,周义修想了想,脑中有了灵感,提笔写下四个大字: “文以载道。” “此文亦是彼文,又是我乳名,不错!” 周义修看着扉页墨迹未干的四个大字,脸上露出满意笑容。 “我神魂强大,对修炼《碧海潮生决》应当也有帮助。” 不过此时刚刚刻了一副竹画,神魂消耗尚未完全恢复,周义修遂放弃了再去湖边修炼的想法。 修行是水磨功夫,他心中已不急不躁。 今日领悟新的一门法决,已是天大收获。 …… 又是一天过去。 这一日,埠头上的告示栏,积雪扫去,从县里驾马而来的衙役在上边张贴了新告示。 待有人站在告示栏前将内容读出——三日后,朝廷将在白泽水域沿岸村落设立鱼栏。 此消息一出,整个黑水村都沸腾了。 大街小巷之中,热议不绝,都在讨论此事。 鱼栏设立,渔获统一处理,价格透明,要收泊船费,还要收鱼税。 有的人已经开始慌了,而有的人却是趁机凑钱,打算竞拍摊位。 收到消息时,周泽正在屋外烤鸭。 “怎恁香?” 王泉背负双手,闻着味儿上门,凑见蹲在屋门口烤鸭的父子二人,眼睛放光。 “泉爷爷。” 周义修朝他喊了一声,双手端着树枝转动,插着的鸭已被烤得滋滋冒油,油光发亮。 “是阿文啊,好孩子,你这烤的是什么,让泉爷爷闻闻。” 王泉走过去,连哄带骗从周义修手中拿过树枝,那眼睛盯着烤鸭几乎冒出了绿光。 周泽有些无语,这老登连小孩子都哄骗。 周泽把手中的烤鸭交给周义修,自己乐得轻松,朝后一坐,道,“泉叔,发生什么事了?” 王泉兀自盯着烤鸭,头也不抬,“告示栏张贴了三日后朝廷设立鱼栏的消息,村里很多人要凑钱买摊位,我来通知你一声。” 周泽点点头,“算算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了。” “你手头不是还有杨家给的银子?我来之前,找李宗和陈石头谈过,你要是打算竞拍摊位,我们三个都可以凑点钱。” 周泽有些意外,原来他上门是这个意思。 他摇头笑道,“不用,竞拍摊位是杨家来办,我们只管出力,出钱的事我们一概不管。” “你心中有数就成,我就是来通知一声。” 王泉转动树枝,见火候差不多,顾不上烫,伸手从烤鸭身上撕了一块皮,嘶哈嘶哈的放进嘴中,一脸享受。 “不错,你这鸭肉紧实得很,味道香得很。” 周泽看他吃得香,忍不住笑骂道,“给我留个腿。” 一旁的周义修也烤得差不多,端起烤鸭走进屋内分给苏玉莲。 天空中又下起鹅毛飘雪,将篝火衬得愈发明亮。 周泽仰头看天,篝火噼啪作响,点点星辉闪烁,如墨的天空仿佛被雪白浸染,看着辽阔又宁静。 心中也不由得感到片刻安宁。 冬季快要过去了。 春雪消融,待湖面冰川解冻,那就是万物复苏,渔民繁忙的季节。 又是三天过去。 埠头上人头耸动,县里出动衙役将其围起,派出数十位工匠将埠头修缮,重新垒地基,扩大埠头范围,修建摊位。 这些工匠个个生的牛高马大,工作效率高的吓人。 在材料源源不断运进的情况下,硬是在两天内将埠头重新修缮完毕,改头换面。 周泽懒得去埠头看热闹,反正自己不用出钱。 闲来无事,在菜地挥锄,听闻马蹄声哒哒作响,转过头去。 “吁~~” 马蹄声骤止,周义平翻身下马,将缰绳拴在木桩上。 “阿爹!” 周义平语气兴奋,小跑到周泽面前,“杨府管家出手,竞得两个摊位,还有您信中所说的三艘乌篷船,他们也一并采购,全都停在埠头。” 周泽心有预料,见大儿子额头冒汗,小口喘息,笑道,“你骑着马来,又不是跑过来,怎会如此气喘吁吁?” 周义平有些不好意思挠头,“我是从县里赶过来的,听完杨武说的消息,便立马往家里赶,往家中跑了数里,他驾马赶上我,将马交给我骑回家。” 唯有在阿爹面前,周义平才会露出这般孩童模样。 “哈哈哈,你这傻小子,急什么。” 周泽摇头失笑,将手中锄头交给他,“把草锄掉,然后进来开饭。” 第47章 道脉,成! 用过晚饭,兄弟俩回到房间。 “阿哥,你看!” 周义修将记录自己修炼心得的书取出,展示成果。 周义平接过翻阅,他看不懂修行法决的内容,但这上边都是阿文的修行心得,内容精简,却也能看懂一二,不过就算看懂也无法修炼就是了。 “你总结得这门心得有大用,日后阿妹若是有修炼资质,有你这本书可供学习借鉴,她的修行之路会更顺畅。” 周义平赞赏道,一个家族想要成长起来,最重要的就是底蕴。 这是他跟杨武接触之后的感受。 杨家的底蕴很深,这底蕴所带来的自信不仅能在杨武身上感受到,在杨府下人身上也能感受到几分。 这是累积沉淀的家族底蕴,跟暴发户不同。 而如今周义修在做的事,便是在给家族底蕴增添加瓦。 周义修将李封的事一并说给大哥听。 俩人约定要保密,李封原本就是要把这书的秘密告诉周义平,因此周义修也不算泄密。 “这夯货,没想到有此福缘。” 周义平嘴角直抽,在河边捡到修行法决,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最重要的是,这家伙还能看懂! 周义修欲将《罄竹决》传阿哥,可周义平听了之后,不得窍门,无法领悟。 反而是另外一门法决——李封那本古籍上的,可以恢复神魂的法决,周义平可以修炼。 周义平双手一摊,“武者修的是肉身,恢复神魂的法决对我来说并无大用,不过毕竟是仙家法决,先练了再说,说不定日后能派上用场。” 周义修点头,“就是不知此门法决师承何处,叫什么名字。” 兄弟俩许久未见,借着夜色畅聊,沉沉睡去。 一连过了几天,鱼栏风波消散后,村子中讨论的热度并未下降,反而愈演愈烈。 鱼栏设立,摊位定主,接下来便是静待开春。 寒冬一过,湖面冰川雪融,泊在埠头上的船只便要出发,蠢蠢欲动。 于是这风雪下得快了。 哐当。 周义修推开木屋,檐角冰棱正在滴水,陡然遭受震动,落玉为碎。 “终于成了!” 周义修脸上带着喜色,心情激动。 整整三个月过去。 他第一条道脉,终于成了! 周义修右手伸出,其上隐隐有蓝色光芒氤氲,涌动法力气息。 这就是吸收水属灵韵后转化的法力。 “且去试试这门道术!” 周义修来到岸边,此时湖面冰层已经裂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融,不消几日,这些冰层便会完全消散。 “我开玄关窍穴,凝道脉,可以用的第一门道术是……” 周义修食指竖在眉心,目光看着湖面,心中默念,“引水!” 指尖蓝芒涌动,平静的湖面骤然升起波澜,一道手臂粗细的水龙卷平地而起,将浮在水面的残冰吞噬。 周义修眼中涌现精光,这水龙卷在他神魂的操控下,还可以变得更大! “散!” 水龙卷轰然消散,在他神魂的操控下,化作漫天水幕,如天女散花般四散落下,煞是好看。 “这门道术我只能维系一刻钟。” 周义修细细感受体内消耗的法力,得出结论。 自己的神魂,竟比法力还要强。 施展道术需要以神魂操纵,他神魂强度跟得上,但是法力不够,无法长时间维系。 不过神魂强度增加,还可以反哺修炼。 “《罄竹决》帮了大忙,若不是有这门法决锻炼神魂,凝聚第一条道脉至少需要五个月。” 满打满算,《罄竹决》足足加快了两个月的修炼进度。 “若是在水汽充足的地方,维系时间应能更久。” 初步尝试到道术的神奇,周义修兴奋不已,一直在湖边施展,越发熟练,直到法力耗空才停下。 “引水只是《碧海潮生决》第一门道术,是这一门传承的奠基道术,增强控水能力,这门法决上一共记录了十二门道术,也就是一共十二条道脉!” “凝聚十二条道脉,方能组成神通——【青丝雨】。” 周义修眼中蕴含期待,“道术已经如此神奇,神通又该多么强悍?” 而就在周义修在湖边施展道术的瞬间,在屋内抱着小宁雪哄觉的周泽蓦然身体一颤。 识海之中,那枚古朴珠子悠悠转动,一股蓝色法力涌出,瞬间破开体内玄关窍穴。 这还没完,这股法力无比温顺,仿佛是周泽修炼而来般,在窍穴之上凝聚出一条道脉。 【龙子突破,力量反哺】 信息涌入脑海,周泽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 “阿文突破了?” “道术引水,什么东西?” 体内法力涌动,那股凉意犹如深山泉水,滋润无比,周泽忍不住发出一股舒爽的哼声。 他下意识伸出手,手中心法力涌动,化作一团旋转的水球。 “咿咿呀呀。” 小宁雪很是兴奋,伸出手指去戳,指尖刚触碰到水球表面,波~ 水球如同气球一样炸开,溅起的水花将小宁雪脸上浸湿,小家伙当即嘟起嘴,哇的一声嚎啕大哭。 周泽满脸尴尬,这玩意他刚刚掌握,控制还不熟练,谁成想一戳就破。 看着被自己道术吓哭的女儿,周泽连忙伸手去逗弄,反而弄巧成拙,哭声愈大。 “坏!” 恰巧周义修进门,周泽将小宁雪递过去,“阿文,我出门一趟,阿妹交给你了,不准弄哭啊!” “啊?” 周义修一脸懵逼接过阿妹,周泽拿起鱼叉出门。 今日开春,他本就跟王泉几个约好了要出船,赶紧开溜。 出了门,周泽上了泊在自家门口的乌篷船,撑杆朝埠头驶去。 “初春第一次出船,阿文的突破倒是给了我意外惊喜。” 感受着体内涌动的法力,周泽咧嘴一笑。 自己虽然没有修行天赋,但是儿子有啊。 力量反哺之下,等于他也是个修行天才。 “今日是船队第一次出船,要争个开门红,长长士气。” 周泽目光看向前方,白色焰光喷涌: 【渔夫(白)】:【通水性,擅捕鱼】 【改易该命数需龙气:壹】 这段时间都没有行房事,龙气余额还是壹。 心念一动,直接改易! 白色焰光大盛,充斥视野。 第48章 再现宝鱼 “这命数……” 命数改易瞬间,周泽便感觉到了不同。 身处船上,湖面涟漪荡漾,他目光望去,诸多以前身为渔民没有发现的细节映入眼底。 水的流向,水泡吐起,水草的繁殖浓度…… 人站在船上,但一股奇妙的感知,却如同蛛网般在水底蔓延开来,水中鱼虾的动静随着距离越发变得模糊不清。 然而周身五米范围内,鱼虾游曳引起的动静,他却能十分清晰的感知道。 “开挂了啊……” 周泽眼中满是诧异,这白色命数也太牛逼了。 只一道【渔夫】命数,就将他对于水的感知能力增强数倍。 要知道,自从获得了古朴珠子,他的水性经过加强,在水中的感知就已远超常人。 现在又获得史诗级加强。 “我这是要成为鱼虾克星的节奏。” 周泽撑着船杆,乌篷船荡开涟漪,很快来到埠头。 埠头经过扩建,变得恢弘雄伟,面积扩大了许多,岸边人头耸动,船只罗列。 “阿泽,这里!” 周泽循声望去,见李宗和王泉三人各自站在一艘崭新的乌篷船上,正在招手。 撑船过去汇合,一行人面色振奋,手上渔民家伙齐全,冬天都憋得狠了,等着大干一场。 李宗兴奋道,“杨家出手挺阔绰,这船够结实!” 他脚下这艘乌篷船,正是杨家出钱购置,九九成新。 船上渔网也是丝编制,还有鱼叉等家伙儿事,足见诚意。 王泉扫视四周,皱眉道,“人太多了,待会得选个人少的方向。” 浅水区很大,但此次开春出湖,整个黑水村都动员了起来,争相出船,容易造成渔获资源争抢。 “放心,待会跟着我就行。” 见周泽语气淡定,王泉便不再出声。 周泽目光扫视,没见到梁阿水的身影,便不再看,而是抬头看向上方的梯台。 埠头上,锣鼓升天,一道高耸的梯子搭起,有人到梯台上,持刀对准牲畜,在众人兴奋得呼声下插进牲畜体内。 鲜血汨汨垂落湖中,将湖面染得殷红一片。 此举是在祭祀龙君。 即使那位龙君庙已被大水冲走,可这每年开春祭祀的习俗确实留了下来,未曾变过。 牲畜生机消亡,投入湖中,砸起一大蓬水花。 “砰!” “出发,祝诸位满载而归!” 随着梯台上那人一声令下,埠头之上,密麻罗列的船只如同收到将军发号施令的箭矢般,瞬间射了出去,朝着不同方向驶去。 四人跟在大队尾巴,不紧不慢。 待到人群散去,湖面船只零星,周泽这才加快速度,换了个方向。 穿过茂盛的芦苇荡,周泽方向连续变化,时而前行,时而左拐,令人摸不着头脑。 后方三人虽心有疑惑,可王泉都没提出疑问,李宗也只能选择相信,埋头跟上。 “到了!” 船杆插入湖中搅拌,惊走船底潜藏的鱼儿。 “泉叔,石头,你俩听我命令下网。” 李宗问道,“阿泽,那我呢?” 周泽拎起鱼叉,“你跟我入水赶鱼。” 说完,纵身跃入水中。 渔民入水赶鱼并不少见,可那是碰到鱼群才会选择的方案。 周泽怎么确定这里有鱼群? 顾不上思考,李宗也拎着鱼叉跃入水中。 方一入水,湖水带着未散的寒意钻进皮肤,李宗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耳边响起周泽的声音,“宗哥,你去左边,我们分开,在湖中看我手势!” 周泽一个猛子钻进湖中,不断下潜。 水底幽深寂静,茂盛的水草随水流摇曳,有三米多高,遮蔽视野,无法视物。 可在周泽的感知中,他‘看’到一大团鱼群就在水草中间。 朝李宗打了个手势,周泽掰开眼前水草,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群青鱼! 入目所及,满眼都是! 甚至还有几个大个头,看上去有四五十斤。 见到这么多大青鱼,李宗都傻了眼。 这是抄到青鱼老家了? 他瞅见周泽给自己打手势,这下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冲了上去! 水流异动的瞬间,这些栖息的青鱼霎时被惊动,化为两条洪流,分开逃窜。 周泽又从水草中冲出,将朝自己这边逃窜的鱼群给吓了回去。 两人合围,挥动鱼叉,不断将水流搅乱,吓得鱼群回缩,朝相反方向游动。 眼见时机差不多,周泽快速浮上水面,伸手指出,大喊,“就是那个方向,快撒网!” 船上两人都是个中好手,早就准备好,只待令下。 陈石头‘嘿’的一声,铆足了劲将手上渔网掷出,白花渔网在空中旋儿了个圈,如天女散花般坠落湖面。 两道渔网撒下,不过片刻,湖面噼里啪啦作响,仿佛点炮。 王泉见状眼都瞪大了,亲娘嘞,这么多鱼? 平静湖面掀起躁动,一眼望去,数不清多少条青鱼被渔网裹住,甩尾拍打水面。 王泉奋力拽住渔网一头,奈何手头这股劲儿太大,竟拖拽得他朝船头靠近。 好在他经验丰富,当机立断把渔网系在船上,自己在拽着绳头使劲朝上拽。 一旁,陈石头效率就要高的多。 同样一网鱼,他手上力气大,猛然发力,将一网兜的青鱼拖上船,入了甲板中。 他朴实的脸上露出笑容,“泽哥,这一网,应有九十多斤!” 水面,周泽只回了一句话,“继续撒网,还有!” 便重新钻入湖中。 青鱼群被两人吓得乱窜,已是瓮中之鳖。 李宗继续赶鱼,周泽则是折返原地,藏身水草之中。 他屏住呼吸,用力攥紧手中鱼叉,目光死死看向前方。 就在刚才,他的感知之中,出现了一股不寻常的身影。 那鱼的游速快得吓人。 只是出现在感知中几个呼吸,倏忽不见。 “是宝鱼么?” 鱼叉挑开水草,周泽顺着模糊感应不断深入,当看到前方十米处,一条手臂粗细的泥鳅蜷缩身体,藏在淤泥之中,他的心抑制不住的跳动起来。 这泥鳅全身都蜷缩淤泥中,只探出个脑袋,宛如蛇头。 暴漏它踪迹的,是它脊部那一条若隐若现的金线。 这金线在幽暗水底闪烁金光,如同黑暗中摇曳的火烛,微弱可见。 “真是宝鱼!” 第49章 爆护返程,沈掌柜 “背生金线,肤色如石,喜藏匿于淤泥之中。”周泽心中惊喜,“这是石灵鳅!” 浅水区的宝鱼就那么十几种,很好记,这石灵鳅在宝鱼中也属于珍品。 要论起珍贵程度,超过他第一次捕到的虎头斑。 “石灵鳅速度极快,若是没有提前布置陷阱,诱其游进,极难捕捉。” 周泽深知自己方才赶青鱼群的一幕已经吓到这石灵鳅,对方此刻正处于警惕状态。 况且此刻回船上取渔网也不现实,兜转回来猎物说不定都跑了。 “正好试试新学的一招。” 周泽想到力量反哺的那一门道术,心中一定,决定试试。 小心翼翼绕了一圈,游到石灵鳅正后方。 即使石灵鳅再警惕,也没发现十米开外,一个人类正对自己虎视眈眈。 “它速度太快,不能让它跑出我的感知距离。” 周泽伸出手,猛地一握,施展引水道术。 只见石灵鳅正前方的水流骤然旋转,产生一道涡旋,带着吸力要将石灵鳅卷进去。 石灵鳅受惊之下,身体弹射而出,如一道金光朝后方游去。 猎物受惊都会作出本能动作。 它只想远离危险,哪想却正中周泽下怀! 金光离自己愈发近,距离三米远距离时,这金光速度忽然慢了一丝,似乎是感知到了什么。 机会! 藏在水草后的身影猛然窜出,鱼叉划破水流,当头朝石灵鳅扎了下去。 眼看石灵鳅自投罗网般,就要撞上鱼叉,谁知它柔软无骨的身躯一个灵活摆身,灵巧地避开正面袭来的攻势。 它受激发慌,调转一个方向想要逃跑,四周水流却如同泥潭般滞涩,它深陷泥潭,速度骤减,任其疯狂摆动身躯,速度在周泽眼中却是慢若龟爬。 “哈哈哈,距离我越近,这引水道术的威力就越强悍。” 周泽快速探出手,中指快速扣住石灵鳅脑袋处,另一只手拇指和食指掐住它脑袋,让其动弹不得。 经常抓泥鳅的人都知道,泥鳅身体滑得很。 不能用拿的方式去抓泥鳅,老手都会用两个手指去扣泥鳅头部。 周泽目光梭巡,找到一根纤细的水草,将其拔断,一端穿过这石灵鳅的腮部,再系个结,扣住它脑袋往上游。 快速浮出水面换气,湖面上,李宗已在配合船上二人捞网。 “石头,扔一个鱼篓给我。” 石头从船上扔了个鱼篓下来,周泽稳稳接住,将石灵鳅硬塞了进去,盖上扣子,心头这才稳妥。 “阿泽,今日大丰收!” 又是满满一网兜青鱼被捞上船,李宗乐得嘴都合不拢。 爆护啊! 周泽爬上船,将鱼篓放在甲层中,抖了抖身子,将水花甩出,见状也是心中生出豪气,大声道,“兄弟们加把劲,整完这几网,回埠头分钱!” 这一声让另外两个中登,老登发出一阵鬼哭狼嚎的呼应。 陈石头笑呵呵,脸色因为兴奋而通红,手上使劲一直打捞。 此时湖底的青鱼已被网的差不多,几乎被这群人一网打尽。 周泽再下网也捞不到多少,就上了王泉的船,帮他一起捞鱼。 最后两网兜青鱼捞上岸,甲板上青鱼活蹦乱跳,还得将其赶到夹层中。 “呼~” 王泉坐在船头大口喘气,老脸通红,额头上渗出了汗,他取出葫芦嘬了一口,道,“阿泽啊,我算是服气了。” 他活了五十多年,在捕鱼方面,第一次服人。 “我上次还教你如何辨鱼,辨人,现在想起来简直可笑。”这老头满脸唏嘘,连连摇头,“你小子这辨水情、鱼情的能力,比我强多了哟。” 他将准确找到这一大群青鱼归功于周泽的捕鱼经验。 对此,周泽只能一笑置之,总不能说自己开挂了吧? “不过。”王泉话锋一转,看向周泽,“你方才鱼篓里装的是宝鱼吧?如果是,就没必要跟李宗和石头他们说,捕到宝鱼是你自己的能力,不用分账。” 周泽摇头,“泉叔,分不分账是其次,但是这事待会肯定得挑明来说的,这事不用瞒着。” “你以为李宗没看到?” 王泉嘿嘿笑道,这老头心眼比谁都多,“李宗那小子比我眼都尖,他早就看到了,只是没挑明,这意思你还不懂?” “石头更不用说,这小子除了咱们这船渔获,其他的你多分他一个铜板他都不会收。” 休息完毕,恢复些许力气,王泉起身撑杆。 周转若有所思,回到自己船上,抓着木杆,吼了一嗓子,“返程!” “芜湖!” 李宗跟着鬼叫了一嗓子。 周泽一马当先,撑船朝着埠头的方向驶去。 出船的路上船只如星棋罗列,返程途中却没见到有船影。 这会儿才刚出船不到两个时辰,其他人都还在寻找位置下网,或者还没捕多少鱼,哪里会返程? 埠头上,大老远见到四艘乌篷船返程,岸上人影瞬间靠了过来。 “咋这么快回来了,谁家的船?怕不是船漏水了?” “是阿泽家的船,亲娘,这小子水性好得很,这不会是爆护了吧!” “吹牛皮!这才不过两个时辰,四艘船都爆护,你以为他是龙君转世,鱼都往他船里跳不成?” 埠头上热议非凡,更多人靠了过来,抱着吃瓜心理想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让一让,让一让。” 有持刀护卫挤开人群,两人在护卫簇拥下走到前方。 四周人群认出是杨家护卫,识趣地让开了位置。 船只靠岸,周泽站在船头,还未下船,一男人走上前来,“泽兄,是我,方庆。” 周泽认出他来,正是上次去杨府见到的中年管家,“处理渔获这种小事,怎么麻烦方管家亲自前来。” “泽兄说笑,老爷吩咐过,你的事就是他的事,叮嘱我一定重点照顾。” 这话真假先不提,单是对方这热情态度,就让周泽心生好感。 方庆又道,“泽兄,我家少爷和令郎押镖去了,少爷叮嘱我告知您一声,勿需担忧令郎。” 他又让出身位,又一名穿着紫色锦服,看上去有些富态的男人走上前来。 方庆主动介绍,“这位是春风楼沈掌柜,是咱们县里新开的酒楼,也是咱们此后渔获的合作对象。” 他上前一步,在周泽耳边低声说了一句,“沈老爷是老爷故交,拍卖会一事他也参与。” 周泽眼神一亮,原来又是一位大金主。 沈掌柜咧嘴一笑,口中那两颗金色门牙尤为醒目,目光熠熠地看着周泽,“我掐指一算,泽兄此次出船,定是大丰收,而且还给我带来了特别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