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罪民疍户 血莲宗治下黑水湖。 湖水黑如墨染,深不见底,即便是在这正午时分,依然阴寒刺骨,令人汗毛直竖。 但这已经是一天中最适合下水采珠的时间段了。 只见一艘艘采珠船停在黑水湖上,疍户们脱去衣裳,只留下最贴身的内衣,然后扑通扑通跳入水中。 陈野也在其中,他将船停靠在边缘位置,然后深吸一口气,一个猛子便扎了进去。 湖水冰凉刺骨,普通人若是没有防护,进去就得死。 好在就在这时,陈野脖间挂着的那个祛阴符发挥了作用,散发出了丝丝暖意,保证着最基本的气血运行。 陈野加快速度,好似一条滑鱼般潜入水底。 湖底是厚厚一层淤泥,陈野屏住呼吸,快速的翻捡起来。 这是一项技术难度很高的动作,因为动作稍微一大便有可能将泥沙翻腾起来,从而导致迷失方向。 而在这冰冷的水下,失去方向便意味着死亡。 好在陈野经验丰富,动作谨慎且快速,很快便从泥沙中找到了一只蒲扇大小的灵蚌。 这灵蚌通体呈灰褐色,混在泥沙之中,稍不注意就有可能将其疏漏掉。 除此之外,那紧紧闭合在一起,坚如钢铁般的蚌壳也是一大难题。 陈野取下别在腰间的铲子,这铲子造型奇特,边缘闪烁着淡淡的灵光,专门用来对付这些坚硬的蚌壳。 这是血莲宗配发给他们这些疍户的工具,也是除了祛阴符外,陈野唯一能接触到的法器。 陈野将铲子的尖端抵住蚌壳的缝隙,猛地一用力,微不可察的灵光渗入其中,紧接着就听咔的一声响,这只灵蚌便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幽暗的湖底,一抹柔和的荧光从缝隙中透出,显得格外醒目。 陈野迅速将整个蚌壳撬开,只见一枚龙眼大小的灵珠正静静的躺在蚌肉之中,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陈野心中一喜,看这大小跟光泽,至少也是八分灵珠。 血莲宗将灵珠大致分为九品,一品最高,九品入门,但来了这么久,别说一品了,九品陈野都没见过。 他日常见过的或者说绝大多数疍户所能接触到的灵珠大都不入品。 虽然如此,却也有大小之分,而八分灵珠意味着其不管是大小还是光泽都相当不错。 有了它,今天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陈野小心翼翼的将灵珠取出,然后放入腰间一个特制的袋子里。 就在这时,陈野感觉周围的湖水越发冰冷,一股寒意深入骨髓,同时自身的气血也在变缓,仿佛冻僵了一样。 至于胸前那枚祛阴符,其光芒已经黯淡到了极点,散发出的热量更是迅速减少。 这是祛阴符即将失效的征兆。 三个月前,前身就是这么死的。 因此陈野不敢有丝毫耽搁,双腿一蹬,迅速朝湖面冲去。 哗啦! 终于,赶在祛阴符彻底失效前,陈野冲出了水面。 正午的阳光洒在身上,却驱不散体内的阴寒,陈野手脚并用的爬上采珠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浑身抖若筛糠,连嘴唇都有些青紫了。 好半晌,他才算缓过这口气来,然后哆里哆嗦的掀开一个木桶盖,里面是提前熬好的姜汤。 陈野一连喝了两大碗,直到额头上微微见汗之后,一颗心这才算落了地。 然后他瘫坐在船舱里,脸上满是苦涩。 三个月前,一觉醒来的陈野发现自己不再是公司的牛马,而是来到了这个同名同姓的少年体内。 刚开始陈野还有些兴奋,结果很快便被现实无情打脸。 因为这是一个万法鼎盛,百家争鸣的世界,修行者高高在上,凡人则卑贱如尘埃。 而前身本是血莲宗治下一个名为大曜皇朝的权贵子弟,也曾锦衣玉食鲜衣怒马。 奈何后来家族在权斗中落败,一朝失势之下,被举家送至血莲宗之中,入了罪籍,成为了这采珠疍户。 这黑水湖乃是一片极为广袤水域的统称,其内凶险无数,甚至连血莲宗都未能将其完全探查清楚。 他们采珠的这片区域只是黑水湖的一小角,而类似这样的采珠区还有很多。 黑水湖出产的灵珠品质极佳,是重要的战略资源,可因为湖水阴气太重,尤其对于修士而言,一旦被其侵犯入体,轻则气血受损,重则根基尽毁,因此血莲宗才会从治下的各大皇朝之中源源不断的征调罪犯,用来做耗材。 而这么多年来,被送进来的罪民几乎没有一个能活着回去的,因此在各大皇朝之中,送进血莲宗当罪民成为了一项极为可怕的刑罚,甚至比死都难受。 毕竟杀人不过头点地,一刀下去也就解脱了,可到了这里却要承受难以想象的绝望跟折磨。 而为了让他们这些“耗材”更好的发挥作用,每次下水前血莲宗都会给他们配发一枚祛阴符,可这玩意质量太差了,按说能坚持一炷香的时间,实则经常提前失效。 前身就是因为在三个月前的一次下水之时因为祛阴符提前失效,导致阴寒入体,虽然拼死从水里爬了出来,但当晚便高烧不退,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去,然后……陈野便穿越而来了。 想起这些前尘往事,陈野无限惆怅。 这种暗无天日,完全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日子,正常人就算不被阴气冻死,不被水下那些不知名的怪物吞掉,早晚也得被活活逼疯。 还好,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陈野心念一动,一个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光幕便在眼前悄然浮现。 【姓名:陈野】 【身份:血莲宗罪民】 【职业:疍户(lv2)】 【天赋:阴寒耐受,牛马之躯】 【技能:潜水lv2(你能在水下屏息更长时间,对水压的适应性也更强),灵蚌感应lv2(在五米范围内,你能模糊感应到灵蚌的存在,并初步判断其内是否含有灵珠)】 正是靠着这个觉醒的疍户职业,陈野才能在这个吃人的地方安身立命。 而经过这段时间的摸索,陈野发现这个职业面板颇有些说道。 首先就是它所能容纳的职业数量没有上限。 而若想觉醒一个职业,需要从事这个职业,并取得旁人认可才行。 比如如今这个疍户职业就是这么觉醒的。 至于其他手段的觉醒,因为条件所限,陈野还没尝试过。 除此之外,职业在达到一定等级后还可以进行转职,不过陈野现在才lv2,因此也只能停留在知道有这回事而已。 令陈野满怀期待的还有面板最后面那一栏。 【彼岸之舟(未激活)】 【激活条件:???】 【描述:驾驭此舟,可达诸天彼岸。】 彼岸之舟,可达诸天! 当看到这几个字之后,陈野的心跳都有些加速。 若是真如描述所说的那样,那自己的本体虽然不见得立马便能脱离这里,但至少拥有了翻身的底牌。 无奈穿越至此已经有三个月,陈野尝试了各种办法,依然不能令其激活。 看来这激活条件很苛刻啊。 叹了口气,陈野关掉面板,随即起身划船,往岸边码头驶去。 此刻的码头人头攒动,血莲宗派驻于此的弟子坐在桌子后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真正负责干活的是几名七级罪民。 原来在黑水湖,罪民也是有等级之分的,为了更好的统御他们,血莲宗制定了严密的规定,等级高的不但饮食供应相对充足,还能在有限的区域内自由活动。 而低等级的则比奴隶还惨,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不说,经常还会遭受欺凌。 除此之外,一些高等级罪民若是运气好的话,还会负责管理。 这更是“一步登天”的好工作。 只见这几人分工明确,按照顺序收检疍户们今日的收获,并加以登记在册。 “王七,不入品三分灵珠,五颗。” “李磊,不入品五分灵珠,三颗。” 诸如此类的喊声不绝于耳,同时还有人对疍户们进行检查,防止有人私藏夹带。 只见负责检查的这名七级罪民手持一个巴掌大小,类似蚌壳一样的法器在每个上缴完灵珠的疍户身上游走一圈。 过程可谓严谨。 这是因为灵珠乃是十分珍贵的资源,尤其对于血莲宗而言更是十分重要,因此任何私藏夹带行为都将遭受严惩。 至于私藏出去做什么……。 一直有传闻说灵珠可以提升人的天赋、体质,甚至可以帮助人开启灵韵,从而踏上修行之路,但具体是真是假,以及这灵珠具体该怎么用,谁都不知道。 可这并不妨碍有人因此而铤而走险。 比如今天,就在陈野安静排队之时,前方突然一阵骚动。 原来在检查一名瘦高男子之时,这个蚌壳法器突然发出了光。 几乎是在瞬间,几名早就在旁等候的罪民差役便如狼似虎的冲了上来,将这个男子拖出队伍,死死按在地上,然后扒光了他的衣服。 再次检查之后,蚌壳法器停在了这人的肚腹处,然后这人便满脸谄媚的看向了桌子后面坐着的那名血莲宗弟子。 这名年轻弟子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微微一点头。 这名七级罪民立即抽出一把短刀,完全不理会地上这名男子那充满绝望的哀求,直接一刀划下。 片刻之后,只见他面不改色的从血肉模糊的伤口之中掏出来一颗圆杏大小,通体散发着粉色宝光的灵珠来。 “是入了品的灵珠!” “九品灵珠,怪不得这刘大个会铤而走险。” 人群一阵骚动,惊叹不已。 灵珠一旦入了品,不仅仅是个头要大不少,其内更是宝光流转,灵韵非凡。 而就在众人都被这颗九品灵珠吸引之时,陈野的瞳孔却是猛地一缩。 因为就在看到这颗九品灵珠之后,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仿佛一个饿了三天三夜的人遇见了一桌绝世美味一样。 他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 直到这颗九品灵珠被那名血莲宗弟子装进袋子里,陈野方才长出了一口气,然后心中便掀起了惊涛骇浪。 怎么回事? 自己怎么会生出如此强烈的渴望? 就在陈野暗自疑惑之时,那名被开膛破洞的男子在地上抽搐了几下,随即绝气身亡。 但他的尸体也不会被浪费,很快便有几名罪民差役上前将尸体抬走了。 听说是拿去种花了,至于什么花需要尸体来种,那就没人知道了。 因为这一幕,接下来的码头变得十分安静,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的排着队,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很快便轮到了排在陈野前面的一名中年男子。 “孙哲,连续三日份额未满,降为一级。”负责记录的这名罪民冷冰冰道。 闻听此言,这名中年男子当即便瘫软在地,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为了防止偷懒摸鱼,血莲宗还给他们这些罪民疍户制定了一条规矩,那就是除了负责管理的人员外,其余人等都有每日的任务份额,一旦完不成,先是克扣饮食,然后便是降级。 而降为一级也意味着这个名叫孙哲的中年男子将沦为最底层,除非运气逆天,否则很快就得死。 这时有人拽着这个孙哲的头发将其拖走了。 看到这一幕,很多人都心有戚戚,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这个孙哲的今日不是自己的明天。 终于轮到了陈野,当他将那颗八分灵珠递上去后,负责检验的这名罪民明显一怔,随即高声喊道:“陈野,不入品八分灵珠一颗。” 负责记录的这名罪民也抬起了头,脸上挤出了一丝笑容,“陈野是吧,你最近积攒的分数已经足够升级,从今天起,你就是四级罪民了。” 说着他递过来一个牌子,上面篆刻着一个四字。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陈野身上,其中有羡慕,有嫉妒,更有一些不怀好意的窥探。 毕竟在这里等级便意味着一切,食物、住所乃至所谓的尊严都跟那个小牌子挂钩。 陈野脸上依旧古井无波,仿佛升级的不是自己一般。 他接过新的木牌,将自己原来的三级木牌以及灵铲都交了上去,然后又领取了四级罪民的物资——一小袋精米,一兜黑乎乎但分量十足的麦饼,甚至还有几块熏肉。 这待遇相比起之前已经好太多了。 将物资收好之后,陈野在那些复杂目光的注视下,转身便离开了码头。 码头后方便是一座镇子。 要知道罪民们也是有最基本的需求的,尤其是那些高等罪民,他们手里有多余的物资,再加上几乎每隔几日便会有新的罪民到来,因此便催生出了这座畸形的小镇。 新分配的住所就在这座小镇的边缘地带,陈野低着头,快步行走在泥泞的道路上。 一切看似寻常,但陈野越走越快,等进入小镇之后,他突然拐进了一条巷子里。 而就在他拐进巷子里后,后面有三个人迅速追了过来,结果却扑了个空。 破败的小巷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陈野的踪迹。 “人呢?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男子满是疑惑的说道。 “这小子简直就是属狗的,咱们这么小心的跟踪,结果还是被他给发现了。”另外一个三角眼男子更是一脸郁闷。 为首之人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他目光阴沉的扫视了一眼这条巷子,随即沉声道。 “这小子确实不简单,我已经观察他一个多月了,发现他几乎每天都能采到灵珠,而且成色都不差,所以我怀疑这小子应该是找到了一处灵蚌聚集的窝点。” 说到这,他的眼中闪过了一抹贪婪之色。 “这次让他跑了不要紧,反正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等明天我不信他还能跑得掉。” 这三人都是高等级的罪民,尤其为首这个名叫赵虬的络腮胡大汉,在这里已经生活了数年,听说跟管理层关系不错,乃是实打实的地头蛇。 因为是在镇上,赵虬三人也不敢过于造次,在确定没有陈野的踪影后,他们只能悻悻离去。 等他们走后,巷子内一处小院的院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道缝。 陈野从门后闪身而出,脸色有些凝重。 刚才在路上的时候他便察觉到了有人在跟踪。 因此在拐进巷子后,他几乎是瞬间发力,手脚并用,以极快的速度翻进了这处小院之中,这才堪堪甩掉了尾巴。 而赵虬三人的对话,他也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中。 果然,还是被盯上了。 自己这两个月来,仗着灵蚌感应的能力,收获稳定,升级太快,终究还是引来了觊觎。 这次是躲过去了,可下次呢?难道要一直这样躲下去? 看来,必须得有自保的手段才行。 陈野暗暗攥紧了拳头,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码头上那颗九品灵珠的模样,以及当时那股源自灵魂的强烈渴望。 那种感觉太真实了,绝对不正常。 难道说……那彼岸之舟的激活条件,和这灵珠有关? 第2章 彼岸之舟 陈野行走在小镇泥泞的街道之上,只觉触目惊心。 街边站着许多女子,她们眼神麻木,仿佛失了魂的木偶一样,直勾勾的盯着过往行人。 而从肤色以及偶尔流露出的举止来看,这些女子之前应该都是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可如今不管你是天潢贵胄,还是金枝玉叶,都得屈从于残酷的现实。 尤其是在黑水湖这个地方,女人的命运往往更加凄惨。 男人至少还能下水采珠,哪怕这份工作随时都有可能断送性命,但好歹能暂时混饱肚子。 可这些女人不一样,因为体质孱弱,她们根本不可能承受黑水湖的阴寒之气,只能靠干些杂活来维持生计。 可小镇上又能有多少活呢,僧多粥少之下,大多数女人最终只剩下了一条路,那就是卖身。 当然,也有一些女子不愿承受这样的屈辱,选择一死了之。 但在这个地方,连死亡都不是解脱,这些女人的尸体同样会被拉走种花。 陈野低头前行,当他从街上走过时,这些女子仿佛突然活了一样,开始竭尽全力的展现自己的身姿,同时脸上强颜欢笑,试图招揽这个客人。 “公子,要玩一下吗?很便宜的!” “小哥,只要一个窝头我就是你的了。” 面对这些声音,陈野充耳不闻,目不斜视,加快脚步离开了这片区域。 等他走后,这些女子们仿佛已经习惯了一样,又重新回到街道两旁继续发呆。 陈野不是圣人,但他现在根本不想男女之间那点事。 眼下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哪还顾得上其他。 很快,他便来到了自己的新住所。 作为四级罪民,他获得的住处比之前那个破烂窝棚好了不少。虽然依旧简陋,但至少屋顶不漏雨,墙壁也没有大洞,甚至还有了一张比较像样的床。 陈野关好房门,开始生火做饭。 一小撮精米熬成了稀粥,麦饼在火上烤得焦黄,几片薄如蝉翼的熏肉在火焰的炙烤下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陈野狼吞虎咽的吃着,食物刚一下肚便会被消化吸收,转化为珍贵的营养,滋养着亏损的身躯。 这是天赋牛马之躯在发挥作用。 这个天赋能让他最大限度地吸收食物中的营养,哪怕是粗粮也能转化为滋养身体的能量。 陈野甚至怀疑等自己的等级再提升一些,说不定真的能像牛马一样直接吃草便能活下去。 吃饱喝足之后,陈野开始规划明天的行动。 之前为了避免危险以及引起不必要的关注,陈野一直在采珠区域的外围进行活动,尽管核心区域产出的灵珠品质最高,但他一次都没去过。 可如今在见识过码头上那颗九品灵珠之后,陈野内心的渴望已经无法抑制。 再加上他已经引起了赵虬等人的注意跟觊觎,这时候首要的是尽快提升实力,而不是继续藏拙。 想到这,陈野立即开始准备明天所需的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准备的,除了必要的衣物外,唯一值得重视的就是一把匕首了。 这是陈野之前用两天的口粮从一个新来罪民那换来的,匕首造型华丽,刀柄之上甚至还镶嵌有许多宝石,结果现在都被陈野给抠了下来。 那玩意除了硌手以及容易暴露之外,屁用没有。 在这座小镇之上,唯一能流通的除了粮食以及物资之外就是黄金了,其他诸如宝石之类的东西可谓一文不值。 不过匕首本身的材质倒是十分不错,也很锋利。 陈野将其装好,然后在门后跟窗户前都放了满满一盆水,这样万一有人潜入,自己也能第一时间被惊醒。 准备好一切之后,陈野倒头就睡。 如今他的睡眠质量好的惊人,可能也是源自那牛马之躯的缘故,连梦都没了,一觉到自然醒。 此刻外面天还没亮,陈野起床开始熬姜汤。 这可是采珠疍户必备的东西,能在下水之后帮助驱散体内寒气。 熬好之后,陈野将其装在木桶里,然后拿着东西便前往码头。 等他到码头的时候太阳才刚刚露头,码头上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排队领取今日的祛阴符跟灵铲。 陈野也去领了一份,然后准备登船。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远处一艘船上站着三个人,正是昨天跟踪他的赵虬三人。 此刻这三人似乎正在议论什么,不时朝这边张望。 陈野心头微微一沉,立即低下头上了自己的船,迅速划离码头。 虽然他不知道赵虬三人在议论什么,但他知道,麻烦已经来了。 等陈野来到采珠核心水域的时候,日头已经升起老高,这里停了几艘船,但并没有人下水。 人们还在等待时机。 只有日头最盛之时,湖水的阴气才会被削弱到低点。 陈野也不例外,他找了处相对偏远些的角落将船停好,从行囊中取出一块熏肉,慢慢吃了起来。 熏肉干硬的像是木头一样,味道也不怎么样,但陈野吃的很认真,一点点嚼碎吞下,确保不浪费一丁点营养。 终于。 日上中天,阳光开始直射湖面。 陈野没有犹豫,立即脱去外衣,将祛阴符挂在脖子上,然后一个猛子便扎进了水里。 核心区的水要比边缘区域更为阴冷,但不知是昨天吃饱喝足睡得又好的缘故,陈野发现自己今天的气血运行远比平日要顺畅。 迅速潜至水底之后,陈野开始搜寻目标。 灵蚌感应能力令他可以清晰感觉到独属于灵蚌的波动。 很快,他便停在了一片厚厚的淤泥前,然后用铲子拨开泥沙。 片刻之后,终于露出了下面的灵蚌。 这只灵蚌足有圆桌大小,而且隐藏的极好,深埋于淤泥之中,很难被人察觉。 这也就是陈野拥有感知技能,否则也找不到它。 时间紧迫,陈野立即开始撬动灵蚌壳。 这只灵蚌明显要比陈野之前遇到的要坚固的多,费了好大劲才算撬开了一条缝隙,然后一抹粉色的荧光便从中透了出来 陈野心中一喜,手上用力,终于将蚌壳掰开。 只见一颗乒乓球大小的灵珠静静躺在里面,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陈野毫不犹豫,伸手刚要去拿,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突然涌上了心头。 陈野想也不想,腰腹猛然发力,整个人在水中硬生生横移了半尺! 嗤! 一道黑影贴着他的胳膊擦过,带起一串血珠。 他定睛一看,只见一条尺许长的怪鱼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这鱼通体漆黑,长着一口剃刀般锋利的牙齿,一双眼睛里满是凶戾。 陈野非但没有慌乱,反而瞬间冷静下来。 在那怪鱼再次扑来之际,他不退反进,手中灵铲精准拍在了怪鱼的头部! “砰!” 灵铲上附带的微弱灵性,对这种水怪有着天然的克制。怪鱼发出一声无声的悲鸣,身体一僵,被直接拍飞了出去,在水中翻滚了几圈,仓皇逃窜。 解决了偷袭者,陈野却感觉胸口一阵发闷,肺部的空气已经所剩无几。 他不敢再耽搁,一把将那颗九品灵珠从蚌肉中抓起,双腿猛地一蹬,拼命向湖面冲去。 就在他奋力上浮的过程中,眼前,一行只有他能看到的小字悄然浮现。 【彼岸之舟检测到可吸收的灵韵,是否吞噬?】 成了! 陈野心中涌起一阵狂喜,这灵珠果然是激活彼岸之舟的关键! “哗啦!” 他终于冲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手脚并用地爬上小船。 喝了两大碗姜汤,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陈野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他瘫坐在船舱里,看了一眼远处水面,赵虬那艘船的影子依然在视线范围内。 不能等! 一旦被这三人发现自己采到了九品灵珠,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了眼那颗粉色的九品灵珠,没有丝毫犹豫,心念一动。 “吞噬!” 霎时间,这颗九品灵珠仿佛融化了一样,化为流光渗入了陈野的掌心之中。 【彼岸之舟已解锁】 伴随着这行提示,陈野就感觉眼前光华大盛,紧接着一艘小船出现在了识海之中。 看着面前这艘与其说是船,不如说是独木舟的东西,陈野有些愕然。 这就是彼岸之舟? 名字听着那么气势磅礴,怎么实物就这个德行? 就在他腹诽之际,这艘破烂小船的船头忽然亮起了一点微光,然后整艘船猛地一震,陈野就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拽起,投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漩涡之中……。 第3章 就职:毛贼 当陈野再次睁开眼睛时,迎接他的是全身的剧痛。 “嘶……” 陈野倒吸一口冷气,然后费力的打量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一尊缺了半边脑袋的神像,神像身上布满了蛛网,脸上那悲天悯人的笑容显得格外诡异。 神龛早就塌了,四周是残垣断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尘土与腐朽混合在一起的霉味。 这是一座破庙。 而自己就躺在破庙的地上,浑身上下疼的难受。 就在这时,记忆涌上心头……。 这是一个皇朝末年的乱世。 前身乃是京城林家小少爷的书童。 三天前,府里的三小姐林嫣声称自己丢了一支珍贵的珠钗,一口咬定是前身偷的。 无论前身如何辩解,都无人相信。或者说,根本没人在乎真相。 区区一个下人的性命而已,在权贵眼中甚至不如一条狗。 于是,前身被府里的家丁活活打死,尸体像垃圾一样被丢到了城外这座乱葬岗旁的破庙之中。 妈的,又是天崩开局! 陈野苦笑一声,费力地撑起身体。 他检查了一下,发现那些致命的内伤已经消失,只剩下一些皮肉外伤还在。 还好,情况还不算太糟。 陈野叹了口气,搜了搜身上,结果发现除了这身破破烂烂的衣服外,什么都没有。 记忆中,前身也确实没有偷那支珠钗。 至于为何会被那位金尊玉贵的三小姐盯上,似乎是前几日原身在花园中无意间听到了三小姐与人私会的对话,虽然他当时立刻就躲开了,但可能还是被那位三小姐察觉,这才寻了个由头,将他往死里整。 宁杀错,不放过。 这娘们好狠的心肠! 而通过前身的记忆,陈野发现这个名为大昭的皇朝确实已是末年光景。 朝堂之上权贵倾轧,贪腐横行,民不聊生。而在皇朝之外,更有强邻环伺,战火一触即发。 不过这些都跟眼下的陈野无关,他最关心的是接下来该怎么填饱肚子。 毕竟连饭都吃不上的人,没资格悲天悯人。 就在这时,一行提示突然浮现。 【开始就职】 陈野精神一振,立即全神贯注的等待着。 片刻之后,一行光幕缓缓浮现。 【姓名:陈野】 【职业:毛贼(lv1)】 【天赋:手有余香(你的双手在进行某些特定活动时,会变得格外灵巧,且不易被人察觉)】 【技能:无】 陈野沉默了。 因为他从这个职业身上感到了一丝深深的恶趣味。 这是被冤枉之后索性破罐子破摔,让自己直接下海的意思么? 不过吐槽归吐槽,有总比没有强。 陈野摇摇晃晃的来到庙外,发现外面便是一大片乱坟岗。 此时已是下午时分,乱坟岗中空无一人,只有乌鸦的叫声在远处回响。 陈野找到一处小河沟洗了把脸,虽然干渴的厉害,但他没敢喝这里的水。 毕竟在如今这般虚弱的状态下,一旦喝了生水闹起肚子来,那可是会要命的。 他必须尽快回到城里去。 留在这荒郊野外,别说豺狼虎豹,光是饥饿就足以要了他的命。至于去别的城池,更是天方夜谭,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走不出十里地就得倒下。 唯一的生路,就是回城。 当然,绝不能被林府的人发现。 虽然林府十分巨大,下人众多,自己又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书童,现在更是被“打死”丢了出去,因此被认出的可能性很小,但终究还是要小心为上。 打定主意,陈野不再迟疑,拖着疲惫的身体,朝着记忆中城池的方向,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他特意绕了一个大圈,从另一个城门进入。 因此等进城时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街道上行人稀疏,两旁的店铺大多已经打烊,只有几家酒楼饭庄还亮着灯笼,隐隐有喧闹声从中传出。 陈野饿得头晕眼花,胃里火烧火燎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 他看到街角有几个乞丐,也想学着样子去讨点吃的。可他刚要有所动作,那几个乞丐便齐刷刷地投来凶狠的目光,像是在护食的野狗。 很显然,这里的地盘,都是有主的。 陈野无奈,只能退到一处黑暗的墙角,靠着墙壁缓缓坐下,打算先歇歇脚,然后再寻找机会。 他坐的这个位置正好靠近一家饭庄,饭菜的香气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勾的陈野饥火大盛。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不远处一家灯火辉煌的饭庄里,走出来一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那是个喝得酩酊大醉的男子,满身酒气,嘴里骂骂咧咧,走路都走不稳直线。 陈野的心猛地一跳。 然后一个念头便不可抑制地冒了出来。 他强压下心中的紧张,从阴影中站起,装作不经意的路人,朝着那醉汉走了过去。 他甚至不敢去看对方的脸,只是低着头,目标明确——那醉汉腰间那个钱袋。 在与醉汉擦肩而过的一刹那,他屏住呼吸,右手快如闪电般探向醉汉的腰间钱袋。 手有余香的天赋令他的动作极快,眨眼间就将醉汉的钱袋“拿”了过来。 然后陈野强装镇定,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等钻进一条小巷之后,陈野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不光是因为第一次出手的紧张,还因为这身体实在太虚了。 好在成果斐然。 陈野满怀期待的打开钱袋,结果发现里面除了一摞铜板外啥都没有,之前想象的黄白之物更是毛都不见。 陈野倒也没失望。 这年头谁的日子都不好过,这醉汉别看穿的光鲜,但从醉酒后还得自己走回家来看,估计也没多少钱。 陈野不再耽搁,揣好钱袋,从巷子的另一头绕了出去,很快便在街角找到了一个尚在营业的面摊。 “老板,来碗面!” “好嘞!”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便被端了上来。 那诱人的香气钻入鼻腔,陈野的眼睛都有些发红,拿起筷子,也顾不上烫了,狼吞虎咽地便吃了起来。 面条顺滑,汤汁浓郁。 顺着食道滑入胃中之后,一股暖意瞬间扩散至四肢百骸,驱散了身体的寒冷与虚弱。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吃上的第一口热饭。 从未有过的满足感与安全感,让陈野几乎要热泪盈眶。 一碗面很快便见了底,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陈野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感觉自己终于活了过来。 他付了钱,正准备起身离开,寻找一处能安身的地方。 就在这时,几个身影拦住了去路,然后为首之人皮笑肉不笑的一抱拳。 “朋友,盘的是哪路码头?” 第4章 荣字门少君 来人约莫二十五六岁年纪,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短衫,面容普通,但一双眼睛却格外有神,此时正用带着几分审视意味的眼神打量陈野。 在他身后还跟着几名精壮汉子,个个摩拳擦掌,眼神不善。 面摊老板见状,识趣的退到了一旁,生怕惹火上身。 陈野心中亦是咯噔了一下,但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是悄悄攥住了桌下的条凳,语气平静道:“这位朋友,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码头。” 那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略黄的牙齿:“朋友,既然在道上混,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你刚才在悦宾楼门口‘漂’的那一下,可是踩了别人的盘子。” 漂?踩盘子? 陈野眉毛一挑,隐约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漂”字,恐怕指的就是他刚才“拿”醉汉钱袋的举动,而“盘子”,大概就是地盘或者目标的代称。 “原来是个雏儿,连道上的切口都不懂。”青年旁边一个三角眼嗤笑一声。 为首的青年摆了摆手,制止了手下的嘲讽,依旧看着陈野:“朋友,你摸的那个醉猫是我一个朋友。他回去发现钱袋子没了,虽然没几个子儿,但面子上过不去,就找到了我。” 陈野心中一沉,他以为自己做的已经够隐蔽的了,没想到这么快便被人找了过来。 他心中迅速盘算着应对措施,对方人手众多,如果他们要动手的话,自己唯一的退路就是掀翻桌子,然后退到摊位前用那锅滚烫的面汤来退敌了……。 而就在他盘算之时,青年咧嘴一笑,“别紧张,我们来找你并没有恶意,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涛,荣字门的少君。” 荣字门?少君? 这下陈野是真糊涂了,他当然知道这是江湖黑话,可无奈这个小书童之前一直在林府当奴才,哪里接触过这些。 见他这个反应,方涛叹了口气,“看来你小子真是个空子(外行),连最基本的江湖门道都不懂也敢出来漂,胆子真是够大的。” 陈野沉默,突然从怀中将刚才顺的那个钱囊掏了出来,然后放在了桌上。 “东西就在这,到我手后我只吃了一碗面,剩下的一文没动。” 没想到方涛连瞅都没瞅这个钱囊一眼,反而饶有兴致的看着陈野。 “我看你身手不错,但路数很生,再加上一点江湖门道都不懂,是自己学的?” 陈野略一沉吟,随即点了点头,“是!” 虽然是就职给的天赋,但那也是自己努力得来的。 方涛眼睛更亮了,他虽然没亲眼得见,但据那几个乞丐说,这小子当时从起身到离开一共也没用几个弹指的时间,甚至连他们都没看清其动作。 看来这小子确实有点天赋。 “我看你是个可造之材,有没有兴趣入我荣字门?跟着我,不敢说让你吃香的喝辣的,但至少有口饱饭吃,有片瓦遮头,不用再像今天这样,为了一顿饭就得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陈野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对方找过来会直接教训自己一顿,毕竟自己这算是踩了人家的地盘,坏了人家的规矩。 没想到居然是想招揽自己。 说实话,陈野心动了。 不只是因为他现在无处可去,更重要的是他的职业若想晋级,必须得不断地从事这个职业才行。 可光靠自己摸索,效率太低,风险也太大。今天若不是运气好,怕是已经栽了。 而投奔方涛,不仅能有个落脚地,更能系统地学习这门技艺,无疑是眼下最佳的选择。 但前提是得把话先问清楚。 “这荣字门是做什么的?少君又是啥?”陈野沉吟了片刻,随即问道。 闻听此言,方涛以及跟他来的这几个汉子全都笑了起来。 “也罢,看在你什么都不懂的份上,我就跟你讲讲。”方涛言道。 “如今这江湖流派众多,但大致可以分为金皮彩挂,横兰葛荣八大门,至于每一门都代表着什么行当,等回头我再慢慢跟你说,你就记住,荣字门是咱们盗门的统称便行。” “至于少君么……荣字门下也分四大派,分别是翻高头、开窑口、拂墙儿跟挑线子四派,我便是拂墙儿一派的少君,听明白了么?” 陈野终于对眼下的江湖有了个大致的了解,然后才十分郑重的问道:“那入了门之后有什么规矩?” 见他这么问,方涛就知道事情成了,脸上的笑容也真诚了几分:“有规矩,而且是铁律。我们荣字门,有三不盗!” 他伸出三根手指。 “一,不盗救命钱。” “二,不盗贞妇钗。” “三,不盗红白喜事的份子钱。” “这三条是祖师爷传下来的铁律,谁敢违背,门规处置,轻则断指,重则废去手脚,逐出门墙!” 说到最后,方涛的神情变得十分严肃。 陈野心中也是一凛,但这也说明对方不算太坏,至少行事有底线。 于是他点了点头,“好,我愿加入。” “好!”方涛也是大笑一声,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先带你认认家门。” 方涛领着陈野穿过几条漆黑的小巷,来到了一处颇为宽敞的大杂院前。 院门虚掩着,里面透出点点灯火和嘈杂的人声。 等推开门后,就见院内很是热闹。 这里面住了不少人,老少均有。 此刻,这些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喝酒谈心的,也有下棋聊天的。 除此之外,几个中年妇人正在灯下缝补衣裳,浆洗衣物。 这场景让陈野有些愕然,这里完全不像一个贼窝,反倒更像个热闹的大家庭。 当看到方涛之后,这些人纷纷站起身来,“少君!” “少君回来啦!” “嗯,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兄弟,叫……。” “我叫陈野!”陈野自我介绍了一下。 “对,陈野,以后都是一家人了,都多照顾着点。” “好嘞少君!”众人纷纷应诺。 人们对于新人的加入似乎已经习以为常,笑谈几句后便继续各自忙活去了。 随后方涛给陈野在院子角落里安排了一间小屋,还分给了他一床不算太旧的被褥。 “好好歇着吧,明天开始教你能耐。” 说完方涛便转身离去了。 陈野躺在硬邦邦的床板上,听着院子里嘈杂却又充满生活气息的声音,随即长出了一口气。 好歹算是有个落脚地了。 ………… 转眼便是半年光景。 夜色渐深,大杂院里依旧热闹。 “陈哥儿,走啊,小黑巷里新来了几个窑姐,哥几个凑了份子,一起去乐呵乐呵?”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勾着陈野的肩膀,满脸猥琐的笑容。 陈野如今已非半年前那般瘦弱。 这半年来,他吃得饱,睡得好,虽然都是些粗茶淡饭,依然令他的身体迅速发育。 个子不但长高了不少,面容也长开了,眉清目秀间竟有几分书卷气,与这群粗汉子混在一起,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笑着婉拒,“不了李哥,你们去吧。” “是心疼钱?放心吧,不让你花钱,哥哥我请客!”刀疤汉子笑道。 这时旁边一个青年打趣道:“嗨,就陈哥儿这小模样,哪还用得着花钱。往那小黑巷一站,那些姐儿还不得哭着喊着倒贴?”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陈野也只是笑了笑,并未多言。 等众人勾肩搭背地离开,院子里安静了不少。陈野回到自己的小屋,关上房门。 屋内的油灯光线昏暗,他却毫不在意。 只见他端来一盆刚刚烧开的热水,水汽蒸腾,然后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枚铜钱,屈指一弹,铜钱“噗通”一声落入滚烫的水中,迅速沉底。 陈野眼神一凝,食中二指探出,快如闪电般伸入沸水,精准地夹住了盆底那枚铜钱,又迅速抽回! 整个过程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手指上连点水汽都未曾沾染,更别提烫伤了。 这是专门练习手指灵活与速度的法门,名为沸水捞钱。 练了几十次,直到盆里的水渐渐冷却,他才停了下来。 随即陈野手腕一翻,一柄不过三寸长,薄如蝉翼,锋锐无匹的小刀便出现在指尖。 那小刀在他指尖以极快的速度灵活穿梭着,时而如游鱼摆尾,时而若灵蛇吐信,寒光闪烁,令人眼花缭乱。 这半年来他从未懈怠,白天跟着老贼们学习技巧,晚上则偷偷加练。 但他一直藏拙,在人前只表现出中等偏上的水准,从不显露自己真正的实力。 就在他沉浸于练习之中时,眼前,那熟悉的光幕突然浮现。 【姓名:陈野】 【职业:毛贼(lv5)】 【天赋:手有余香】 【技能:妙手lv7,快刀lv6】 【提示:毛贼(lv5)等级已满,是否晋阶转职?】 第5章 晋阶,飞贼! 终于来了! 陈野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选择了是。 霎时间,眼前光幕发生变化,然后缓缓浮现出三个不同的职业进阶方向。 【选项一:飞贼】 【描述:耳聪目明攀高走檐,专窃阁楼深宅的夜行客。天赋:身轻如燕,檐角借力】 【选项二:盗墓贼】 【描述:掘土钻穴辨识阴宅,地底讨营生的掘金手。天赋:寻龙点穴,风水精通】 【选项三:水贼】 【描述:踏浪泅水潜踪芦苇,劫掠水道小船的弄潮儿。天赋:弄潮翻舟,浪里视物】 看着这三个选项,陈野陷入了沉思。 水贼首先被排除,因为就算考虑以后得回归黑水湖,其天赋也跟之前的疍户职业有所重叠。 盗墓贼听起来似乎也不错,还能白嫖风水堪舆之术,但局限性太大,更何况现在自己是在京城之中,哪去找大墓? 唯有飞贼,不管是职业描述还是天赋,都最适合眼下的处境。 到时候无论是自保还是行事,都远比其他两个职业要好用的多。 打定主意,陈野直接选择了飞贼。 霎时间,光幕上的文字开始重组,最终定格。 【转职成功!】 【姓名:陈野】 【职业:飞贼(lv1)】 【天赋:身轻如燕(你的身体变得轻盈,弹跳与平衡能力大幅提升,落地无声)】 【原有技能:妙手lv7,快刀lv6】 转职完成的一瞬间,陈野只觉得一股奇异的暖流从四肢百骸涌起,整个人仿佛轻了不少,四肢也充满了力量,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成了! 陈野欣喜不已,但并未声张,而是如往常一样,简单的洗漱了下,随即便吹灯睡觉了。 等到第二天夜里,当大杂院彻底安静下来后,陈野悄无声息的起身,如一只狸猫般离开了院子。 他在黑夜中快速穿行,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废弃城墙之前。 这里地处偏僻,虽然是城中,却是荒无人烟之所在,正是试验新职业的绝佳场地。 陈野望着面前这堵高达十几米的残破城墙,深吸一口气,随即双腿微微弯曲,猛地发力! 嗖! 整个人如同被投石机抛出,竟一跃而起三米多高。 等落地之时,脚尖轻轻一点,身形便稳稳站住了,竟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这就是身轻如燕的天赋加成么? 陈野眼前一亮,随即再次冲向那面高墙。 这一次在跳到最高处,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时,陈野脚尖轻轻一点墙面,随即整个人便再次跃起。 嗖嗖嗖! 仅仅几个呼吸的光景,陈野便成功攀上了城墙。 呼啸的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衫,看着脚下这座已经沉沉睡去的城市,陈野胸中激荡起了一股豪情。 他甚至生出了一种错觉,那就是只要自己愿意,这偌大的京城,千家万户尽可去得。 当然,这仅仅只是因为实力增长而产生的一种错觉而已。 毕竟陈野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局限,虽然有了天赋加持,但技能方面还是欠缺太多。 这都需要时日磨练才行。 不过对此陈野很有信心。 他将目光放远,隐约看到北方有一座巨大的宫殿。 那便是大昭王朝的皇宫了。 看着那座灯火璀璨的庞大宫阙,陈野目中异彩连连。 等以后自己有实力了,怎么也得去这皇宫里面瞧瞧。 对了,还有那林家! 虽然死的是前身,但自己既然继承了对方的身体,那么因果自然也要一同承担。 不过这不能着急,尤其面对林家这种存在已久,权势赫赫的高门世家,更是不能轻举妄动。 陈野缓缓吐出一口气,随即纵身跃下城墙。 在下坠的过程中,陈野时不时用脚尖轻踩墙面,以减缓下坠速度。 因此当最终落地时,陈野只觉双腿微微一震,声息皆无。 随后陈野又试验了许久,直到体内的那股兴奋劲稍稍平复,这才意犹未尽地返回了大杂院。 接下来的几日,陈野每天晚上都会去城墙边练习,终于在这一天刷出了飞贼技能。 【飞檐走lv1(可吸附于墙面檐角,快速攀爬)】 当就职之后,在职业天赋的加持下,你在做跟其职业特性相关的训练时已经不能用事半功倍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如有神助。 而这也是职业面板的最大价值之一,除此之外还有诸如一证永证,以及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逆天加成,这就不必细谈了。 总而言之,陈野这下练得更起劲了。 时间飞逝,转眼间已是腊月。 天气愈发寒冷,但临近新年的京城却比往日多了几分生气。 凋敝许久的街市也随之活跃起来,各大商铺张灯结彩,一些寺庙也开始举办盛大的庙会,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而对于方涛及其手下这帮拂墙儿而言,这也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 拂墙儿是江湖黑话,实际就是指市井扒窃、采荷摸包的小偷。 与之相对的还有翻高头(飞檐走壁)、开窑口(溜门撬锁)跟挑线子(剪径拦路)。 这是荣字门下四大流派,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另辟蹊径的,但因为人数稀少,因此并不成为主流。 而人头攒动的庙会自然也就成为了拂墙儿最佳的狩猎场。 法源寺。 此寺始建于前朝,距今已有近千年历史,是名副其实的千年古刹。寺庙香火鼎盛,远近驰名,连带着庙会的规模也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 陈野挤在人潮之中,先是在路边摊花了两文钱,要了一碗滚烫的豆花,配着刚出锅油条,吃得浑身舒坦。 一边吃,陈野一边饶有兴致的逛着庙会。 不远处,有胸口碎大石的壮汉,有口吞宝剑的俊俏姑娘,还有吞云吐雾的江湖术士,引得周围看客阵阵喝彩。 这些在江湖八大门中,都属于“彩字门”的范畴,靠的是一手绝活吃饭。 陈野看了一会儿便不再停留。 他可不是真的来逛庙会的。 他给自己定了规矩,在三不盗的底线之外,还多加了一条,那就是不偷穷苦百姓的钱,专挑那些为富不仁、仗势欺人之辈下手。 很快,一个目标便进入了视线。 那是一个大腹便便,满脸油光的男子。 此刻,他正站在一个卖糖葫芦的老汉摊前,为了一文钱的价格争得面红耳赤。 “老东西,你这糖葫芦也敢卖三文钱?我看你这山楂都快烂了!两文,多一个子儿都没有!” 卖糖葫芦的老汉佝偻着身子,满脸皱纹挤在一起,陪着笑道:“员外爷,这真是小老儿本钱了,今年天灾,什么都贵……” “放屁!” 男子眼睛一瞪,竟是想也不想,抬手就给了老汉一个响亮的耳光! “啪!” 清脆的响声,让周围瞬间一静。 老汉被打得一个趔趄,半边脸颊迅速红肿起来,嘴角渗出血丝,却不敢吭声,眼中满是惊恐和屈辱。 男子犹不解气,骂骂咧咧地丢下两文钱,拿起一串糖葫芦,转身便走。 人群中的陈野默默看着这一幕,将最后一口豆花喝下,随即便跟了上去。 第6章 庙会,撞见奸情 这男子浑然不觉自己已经被盯上,大摇大摆地在庙会里晃悠着,手里那串糖葫芦被他咬得嘎嘣作响,糖渣撒了一地。 陈野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像个耐心的猎人。 庙会里人很多,但这男子明显有些防备,钱袋子被他掖在衣襟深处,外面还罩着厚实的棉袍,寻常手段极难得手。 可惜,他遇到的是陈野。 前方是一个岔路口,人群在此变得更加拥挤,陈野瞅准时机,直接钻了过去。 在与男子擦肩而过的瞬间,陈野的指尖多了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刀锋无声无息地划过男子的棉袍和内衬衣襟,那力道控制得妙到毫巅,只破衣物,不伤皮肉。 紧接着,他的手指便如同长了眼睛一般探入,轻轻一勾。 等陈野再挤出人群时,那个沉甸甸的钱囊已经到了他的手上,而那男子对此却浑然不觉。 陈野头也不回的走了,等远离人群之后,他寻了个僻静角落掏出钱囊,打开一看,眼前不由一亮。 里面除了一串铜钱外,竟然还有几块碎银子,加起来怕是有二三两。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这可算是一笔小财了。 陈野将钱都倒了出来,在那空钱囊里装满石头,然后溜达进庙会特意设立的临时茅房之中,随手将其丢进了茅坑里面。 做完这一切,陈野吹着口哨,心情愉悦地原路返回。 此时卖糖葫芦的老汉依旧守在摊子前,脸上的巴掌印愈发明显,像个熟透的桃子。 即便如此,他依然强撑着在吆喝。 陈野走到摊前,“老丈,糖葫芦怎么卖?” 老汉见有生意上门,连忙挤出笑容:“客官,三文钱一串。” 陈野摘下一串糖葫芦,然后随手便将那串铜钱塞了过去。 “不用找了!” 说完这句话,陈野转身便汇入到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见。 老汉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低头一看手里那串沉甸甸的铜钱,怕是足有上百文,这都够他卖出大半车糖葫芦了。 “哎客……。” 等他反应过来,抬头想寻找那个年轻人的身影时,发现对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汉的眼眶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 “好人啊,今天算是遇到好人了!” 与此同时,陈野已经溜达进了法源寺里面。 光那男子一人的收获便足够今天的任务了,再加上顺手帮了那老汉一把,心情格外舒畅的陈野打算瞧瞧这千年古刹的风貌。 可他刚来到前面的佛塔下面,脚步猛地一顿,目光定格在不远处一个匆匆走过的身影上。 那是个丫鬟,年岁不大,但一身绫罗绸缎,头上的珠翠闪闪发光,比寻常富户人家的小姐穿得还要体面。 别人可能不认识此女,但陈野却认得。 这不是林家三小姐林嫣的贴身丫鬟梦桃么? 当初前身被诬陷偷盗珠钗,就是这个丫鬟耀武扬威地过来传话,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脸,陈野至今记忆犹新。 此刻,梦桃正领着几个小丫鬟,行色匆匆地朝着大殿方向走去,根本没注意到躲在佛塔后面的陈野。 其实就算注意到了也无妨。 这半年来陈野长高了一大截,五官相貌也跟之前有了很大变化,因此别说是梦桃了,就是当初的熟人,也未必能一眼将他认出来。 等梦桃走远之后,陈野从佛塔后面转出来,心中有些疑惑。 她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有事? 想到这,陈野悄悄跟了上去。 等靠近大殿之后,陈野发现这里已经被清场了。 十几名身穿统一服饰、腰佩制式长刀的精壮汉子分列两旁,将所有香客都拦在了外面,不准靠近。 看这些人的衣着打扮,陈野一眼就认出,正是林府豢养的私兵。 果然。 是那位金尊玉贵的林三小姐林嫣来了。 否则摆不出这么大的阵仗,能让法源寺这样的千年古刹说清场就清场。 可问题是,她来做什么? 陈野可不信这个娘们跑寺庙里来就是为了诚心礼佛的。 而且这里面还透露着一个蹊跷,那就是这个林嫣如果真是为了进香而来,那阵仗应该远不止于此,怎么也得将整个法源寺都给封了才行。 别认为这不可能,要知道林家可是掌握大权的高门世家,其门中的嫡系女眷来寺进香,将其彻底清场是很正常的操作,可她为何没这么做呢? 怀着满腹的疑问,陈野退到远处一棵大树的阴影下,收敛气息,静静观察。 大概过了一刻多钟,主殿的门开了。 在一群丫鬟婆子的簇拥下,一名身着华贵裘衣的娇艳女子缓缓走了出来。 这女子身姿窈窕,容貌娇艳,眉宇间带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傲气与矜贵,正是林嫣。 在见到她之后,陈野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股冲动,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将这个娘们给一刀弄死。 这应该是前身的记忆在作祟。 好在陈野很快便忍住了。 毕竟不远处便是全副武装的林家私兵,自己真要冲上去,最大的可能就是杀人不成,反而暴露了自己。 忍耐! 以后有的是机会收拾她! 陈野默默想着。 与此同时,这个林嫣在上完了香后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饶有兴致地游览起寺庙来。 陈野眉头微皱。 毫无疑问,这个女人绝对别有目的。 于是陈野继续在远处悄悄跟随着。 林嫣一行人走走停停,最终来到了一处颇为僻静的偏殿。 然后林嫣进了偏殿,丫鬟跟家丁们则守在殿外。 陈野躲在远处的树后,看着紧闭的殿门,心中疑云更重。 这林嫣到底在搞什么鬼? 莫非……她跟这庙里的和尚有染?借着进香的名义,跑来私会情郎?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自己否了。 不对,刚才清场的时候,别说是普通僧人了,就连法源寺的主持方丈都被客客气气地请走了,所以不会是僧人。 就在陈野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只见梦桃领着几名小丫鬟,行色匆匆地从另一条小径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女子身材比其他丫鬟都要高一头,而且一直用一方素白的丝帕遮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脚步匆匆,似乎生怕被人瞧见。 她们很快便进了偏殿,殿门再次关上。 陈野站在树后的阴影里,脑海中却飞速地将刚才看到的画面重新过了一遍。 那走路的姿态,那挺直的脊背,还有那熟悉的身形轮廓…… 一个被深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猛地与眼前这一幕重合! 是他! 那个当初前身在林家后花园里,撞破的与林嫣私会的男人! 第7章 八大门论艺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陈野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没想到前身撞破了一次奸情,等轮到自己了又撞破了一次。 这个林嫣也当真够可以的,尚还待字闺中便如此胆大,居然跑到庙中与人私会。 虽然得知了这一重要信息,但陈野在思索了片刻之后,最终还是悄然退去了。 原因很简单,他现在根本没有介入这件事的能力。 就算知道了这位林家三小姐不检点那又能怎样,林家这种高门世家在发现问题后,第一反应肯定不是解决问题,而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而自己现在全无根基,虽然晋升为了飞贼,但实力对比还是过于悬殊,因此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暂且退去。 当然,这并不是说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陈野将其牢牢记在心底,盘算着以后一定要找机会将这件事给捅出去,最好弄得越大越好。 ----------------- 此时的偏殿之内,暖香袅袅。 林嫣慵懒地趴在男子健硕的胸膛上,纤纤玉指划着圈,语气中满是幽怨:“表哥,你都不知道这两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娘亲看得我死死的,一步都不许我踏出院子,要不是我借口去年许的愿灵验了,要来还愿,今天都见不到你。” 男子搂着她,轻声安慰道:“嫣儿,委屈你了。都怪我上次太大意了,竟被姨母发现了端倪。” 这男子正是林嫣的远房表哥,名叫周显。二人自两年前便暗通款曲,早已是露水夫妻。 “哼,何止是发现端倪,”林嫣坐起身,丝被滑落,露出一片雪腻,“我娘说要尽快把我嫁出去!” 一想到这,林嫣就气不打一处来。 周显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阴鸷跟窃喜,但随即又换上了一副温柔多情的面孔,将林嫣重新揽入怀中。 “嫣儿放心,我绝不会让你嫁给旁人的。你是我的人,这辈子都是。” 一番甜言蜜语将林嫣哄得心花怒放,二人很快便再次翻滚起来。 这些殿内的风光,陈野自然无从知晓。 接下来的两天,庙会依旧热闹,但陈野再没见过林府的人。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过了年。 京城的年味渐渐散去,大杂院里的生活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陈野,过两天就是京城里各大帮派论艺的日子了,你跟我一起去开开眼界。”方涛坐在桌边,一边擦拭着短刀一边说道。 “论艺?”陈野有些好奇。 “嗯。”方涛点头。 “说白了就是划分地盘。金皮彩挂,横兰葛荣八大门,每年开春都会聚在一起,各凭本事说话。谁的能耐大,谁今年的地盘就大,分的油水就多。咱们荣字门这一行也是如此。” “不过你也不必紧张,这次就是带你去长长见识,用不着你上场。” 陈野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两天后,城南一处巨大的废弃货栈。 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三教九流的人物齐聚一堂。有的衣着光鲜,气度不凡,有的则粗布短打,满脸江湖气。 八大门的旗号插得到处都是,各门各派泾渭分明,聚在一起,或高声谈笑,或低声私语。 陈野跟在方涛身后,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其中最吸引眼球的,莫过于彩字门那边。 那边聚集着许多年轻貌美的姑娘,这些女子不是说书唱曲,就是耍弄杂技的。 个个身段窈窕,眼波流转,引得不少江湖汉子频频侧目。 同时陈野还见到了荣字门的大管事,这是个面容精瘦,眼神锐利的老者,所有荣字门人见了他都得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爷叔。 不多时,一个身穿官服,腰挎长刀的中年官员在几名捕快的簇拥下走入场中。 此人一到,原本嘈杂的货栈瞬间安静了不少。 “这人是缉捕司的赵都头,别看品级不高,但专管咱们这些道上的人。”方涛在旁边解释道。 果然,在见到此人之后,不管辈分多高的爷叔,也得恭恭敬敬的向此人行礼。 这位赵都头显然也不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集会了,他跟几名爷叔简单寒暄了两句,然后便朗声道。 “诸位,都是老规矩,我也就不赘述了,天也不早了,开始论艺吧。” 气氛顿时一肃。 各门各派开始轮番上场表演绝活。 有“皮字门”的药贩子,当场表演生吞蜈蚣蝎子;有“挂字门”的武师,一套拳法虎虎生风。 当然,最吸引眼球的还要属这些彩字门的姑娘。 有弹琴唱曲的,也有表演高难度杂技的,配上那窈窕的身段跟漂亮的脸蛋,当真令在场的这些汉子们大饱眼福。 终于,到了他们荣字门上场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同属拂墙儿一派的另一名少君站了出来,皮笑肉不笑地对方涛道:“方少君,听闻你们去年收成不错,想来手下兄弟们的能耐也长进不少吧,不过我手下弟兄最近也新学了个手艺,要不比比?” 闻听此言,场中瞬间安静下来,因为人们都知道,这是要争地盘了。 方涛自然也知道来者不善,因为说话这人名叫杨泽,跟自己素来不睦,但此时绝不能退缩,因此只是一笑。 “好啊杨少君,正好今天大家伙都在,那就比比呗。” 杨泽闻言冷哼一声,随即一挥手,几个手下立刻抬着一口大铁锅和炉子走到了场中央,生火倒油。 很快,锅里的油便滚沸起来,滋滋作响,冒着青烟。 然后一名身材矮小精瘦的汉子便来到了锅边。 “我这兄弟今天给大家表演个绝活,若是方少君的人也能做到,那自没的说,要是做不到吗……嘿嘿,不好意思,东市那块地盘就得让给我了。”杨泽冷笑道,然后冲那汉子使了个眼色。 这汉子伸手将一枚铜钱丢进了油锅之中,待其沉底之后,深吸一口气,闪电般将手伸入油锅,再抽回时,那枚铜钱已被他稳稳夹在指尖,而手上竟是半点烫伤的痕迹都无! “好!” “滚油捞钱!好俊的功夫!” 满堂喝彩声中,那汉子脸上满是倨傲之色,挑衅地看向方涛这边。 方涛带来的几个老手,顿时面露难色。他们练的都是沸水捞钱,水温和油温根本不是一个概念,这滚油下去手非得废了不可。 见无人敢应战,方涛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他自己虽然也能做到,可他是少君,一旦他亲自下场便意味着他手下无人,这相当于直接认输。 这样一来,不但地盘会被人抢夺,日后在道上遇见了对方的人也得矮人一头。 气氛一时间僵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方涛身上,其中幸灾乐祸者有之,同情者亦有之。 就在方涛进退两难之际,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少君,要不我来试试吧。” 第8章 滚油捞钱,快刀无痕 方涛猛地回头,看到说话的竟是陈野,不由一愣。 他知道陈野有天赋,但这手功夫看的可是日积月累的苦练,陈野才入行半年,能有多深的火候? “陈野,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放心少君,我有分寸。”陈野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随即迈步走到了场中,对着四方抱了抱拳。 他这一出场,立刻引起了一阵议论。 “这小子谁啊?面生得很!” “嘿,方涛手下是没人了吗,居然派这么个生瓜蛋子出来送死?” 彩字门那边的姑娘们则是美目涟涟。 如今的陈野身形挺拔,面容清秀,气质沉稳,与周围这些粗豪的江湖汉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对于这些议论,陈野充耳不闻,他只是看着对面那个神情倨傲的汉子,开口言道。 “是不是只要我能像你一样,从这油锅里把钱捞出来,就算我们赢了?” “没错!”那汉子昂着头,满脸不屑。 “好。” 陈野点了点头,随即做出了一个让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举动。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哗啦一声,竟是全都丢进了滚沸的油锅之中! 足足十几枚铜钱瞬间沉底。 “卧槽,这小子怕不是疯了吧!” “他想干什么?” 全场一片哗然,连方涛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陈野却面色不变,在那汉子和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眼神一凝,食中二指并拢,如同闪电般猛地刺入滚油之中。 紧接着陈野抽回手来,手指间夹着一枚沾着滚油的铜钱。 叮的一声响,陈野将铜钱丢进了一旁的托盘中,发出了一声脆响。 众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陈野的手指连片刻停歇都没有,再次探入! 叮叮叮……。 清脆的响声连成一片,快得让人眼花缭乱。 不过是眨眼的功夫,那些沉入锅底的铜钱竟被他一枚不落地全部捞了出来。 再看陈野的手指,白皙修长,别说烫伤了,连红都没红。 所有人都傻了,包括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那个汉子,此刻正张着嘴,呆呆地看着托盘里那堆还冒着热气的铜钱,神情如同见了鬼一般。 “承让!”陈野一抱拳,神情平静如水。 “好!” 方涛率先起身,满脸激动的鼓掌叫起好来。 他知道陈野天赋强,却没想到能强到这个程度。 短短半年时间便能毫发无伤的从沸油之中捞铜钱,光凭这一手便超过了许多入行多年的老手了。 他这一起头,人们也纷纷鼓掌喝彩。 尤其彩字门的那帮姑娘们,更是连口哨都用上了。 “小哥,姐姐看好你呦!” “小哥,有媳妇没,要没有的话看姐姐我行不,姐姐可是很会疼人的。” 这些走江湖卖艺的姑娘们性情全都十分豪爽,因此说起话来毫无顾忌,就差直接上去调戏了。 唯独杨泽脸色阴沉,死死盯着陈野,不知在想些什么。 与此同时的陈野也有意外之喜。 因为就在刚刚,眼前突然浮现出了系统提示。 【技能:妙手lv7→ lv9】 陈野有些意外,本来只是想帮方涛解围,顺便挫挫对方的锐气,没想到一场人前显圣,居然直接将妙手这个技能给提升了两级。 这可真是不错。 陈野面上不动声色,冲众人再次一抱拳,然后便准备下台。 就在这时,一个阴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慢着!” 陈野转头看去,就见杨泽正面色阴沉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由生出了几分警惕。 这家伙想干什么? 与此同时,方涛霍然起身,死死盯着杨泽,冷声道:“杨泽,你想干什么?莫非输不起,想赖账不成?” 话音刚落,方涛身后的几个汉子唰地一下全都站了起来,沉默地盯着杨泽那边。 杨泽那边的人也不甘示弱,同样起身,与方涛的人马对峙起来。 气氛瞬间变得紧张,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火药味。 就在这时,一直没吭声的那位荣字门爷叔突然咳嗽了一声,然后淡淡道:“别让外人看了笑话。” 此言一出,不管是方涛还是杨泽全都退了半步,冲本门爷叔点头以示敬意。 随后双方的人落座,杨泽嘿嘿一笑,“方少君,你也不必着急,我杨泽虽然不是什么英雄好汉,但也不是那种出尔反尔的小人。输了就是输了,我当然认。” “我只是觉得这位小兄弟身手了得,心中实在欢喜,因此我想再跟他切磋切磋。” “你放心,就是单纯的切磋技艺而已,不赌地盘也不伤和气,怎么样,方少君这下可放心了么?” 方涛眉头紧锁,他一个字都不信杨泽的鬼话。 这家伙素来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今天丢了这么大面子,怎么可能善罢甘休?因此这所谓的切磋,摆明了就是想找回场子。 但江湖人最好一个“面”字,杨泽把话说得这么漂亮,他若是强行阻止,反倒显得自己这边怕了,还会折损陈野刚刚竖立起来的名头。 一时间方涛有些骑虎难下,只能用询问的目光看向陈野。 陈野冲他微微一点头,示意自己有分寸,然后便看向了杨泽,不卑不亢道:“不知杨少君打算比什么?” 杨泽眼中精光一闪,沉声道:“小刀!我想跟你比比刀上的功夫。” 闻听此言,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尤其是荣字门的众人更是面面相觑。 谁不知道这个杨泽的外号就叫快刀杨,一手小刀可以说玩得出神入化,在整个荣字门里都是排得上号的。 所以他这哪是切磋,分明是拿自己最擅长的本事来欺负一个新人! 方涛脸色一变,心中焦急万分,正准备想个措辞把陈野给换下来,却没想到就在这时,陈野已经干脆利落地应了下来。 “好,那我就跟你比快刀。” 声音清朗,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方涛。 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野,不明白他为何答应得如此爽快。 而杨泽的眼中则闪过了一抹难以掩饰的窃喜。 在他看来,这陈野年少轻狂,竟敢应下自己的快刀挑战,简直就是在自取其辱! 要知道小刀可是实打实的水磨工夫,容不得半点糊弄,而自己在小刀上浸淫了十几年,怎么也不可能输给一个刚入行不久的新人。 可他哪里知道,此刻的陈野心中已经乐开了花。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刚刚一场滚油捞钱直接令妙手技能升了两级,转头这杨泽又送来了快刀挑战,这不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是什么? “好!有胆色!”杨泽大赞一声,然后仿佛生怕陈野反悔一样,立刻命人清空场地。 第二场比试正式开始。 杨泽也不客气,当仁不让地先手展示。 他手腕一抖,一柄三寸短刀便落入掌心,在他指尖盘旋飞舞,寒光闪烁,看得人眼花缭乱。 “好!” 单是这起手式,就引来了一片喝彩。 杨泽嘴角勾起一抹自得的笑意,随即高声道:“来人,把我准备的东西拿上来!” 两个手下立刻抬上来一个木架,上面放着一个吹足了气的猪尿泡,晶莹剔透,薄如蝉翼,仿佛一碰就破。 随后又有人小心翼翼地用筷子夹起一片切得极薄的生猪肉,轻轻地放在了猪尿泡的最顶端。 全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杨泽深吸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无比锐利,然后手腕一抖。 唰! 一道银光闪过,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再看那猪尿泡,依旧完好无损地立在那。而放在上面的那片薄肉,已经被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 “好刀法!” “不愧是快刀杨,当真厉害!” 全场彩声雷动,就连其他几门的爷叔都忍不住点头称赞。 这一刀对力道的控制确实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否则稍有差池,那猪尿泡必爆无疑。 方涛的脸色变得凝重至极,暗自后悔刚刚自己为何不早点阻止陈野,现在好了,刚立起来的名头转眼便被人给砸了。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陈野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紧张之色,反而还挂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他没有去看那个猪尿泡,也没有理会杨泽脸上那志得意满的表情,反而转过头,望向了彩字门那边,笑盈盈道。 “敢问有哪位姑娘愿意上台帮我一个小忙?” 第9章 腕上削纸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搞不懂陈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比刀就比刀,怎么还跟人家姑娘扯上关系了? “呵,我看这小子是黔驴技穷,在这故弄玄虚呢!” “就是,跟快刀杨比刀法还敢分心,怕不是嫌自己输得不够快?” 人群中传来几声不加掩饰的讥讽,杨泽脸上的得意之色也愈发浓郁。 然而彩字门那边的姑娘们可不这么想,她们本就对这个俊俏的小哥很有好感,此刻见他主动搭话,一个个都来了兴致。 “小哥,选我,选我!” “小哥,你想要姐姐怎么帮你呀?” 一片莺声燕语中,一个胆子最大的姑娘直接挤出人群,跳上了台。 这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脸蛋算不上天姿国色,但一双眼睛灵动异常,关键生的极白,犹如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细腻动人。 “我来帮你!”姑娘落落大方地站在陈野面前。 陈野笑着拱了拱手:“多谢姑娘,不过待会儿可能会有些危险,姑娘胆子大么?” 这姑娘闻言非但不怕,反而挺了挺胸脯,笑嘻嘻地道:“小哥放心,我小铃铛的胆子一向很大,待会儿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我是你的人了,一切都听你的!” 这话带着一股子江湖儿女的野性跟娇憨,直白又勾人。 陈野被弄得有些尴尬,只能干笑起来。 见此情景,台下一阵哄笑。 方涛也忍不住轻笑摇头,这小子……。 你说你没事招惹这些彩字门的姑娘干啥,这些丫头个顶个古灵精怪,连自己这种老江湖有时候都得敬而远之,岂是那么好相与的? 这时陈野调整好心态,对这位小铃铛正色道:“那便有劳了,还请姑娘撩起袖子。” 小铃铛果然听话,乖乖撩起袖子,露出了一截皓腕。 这手腕纤细匀称,肌肤如凝脂白玉,欺霜赛雪,令不少汉子都看直了眼。 陈野又找人要来一张最寻常的草纸,在水盆里浸湿,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其平铺在了小铃铛的胳膊上。 湿透的草纸紧紧贴着肌肤,将那完美的弧度勾勒得一清二楚。 做完这一切,陈野取出自己那柄薄刃小刀,刀锋在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寒芒。 他最后看了一眼小铃铛:“姑娘,你若是害怕的话,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小铃铛非但没怕,反而嘿嘿一笑,干脆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来吧,我不怕。” 陈野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整个人的气质陡然一变,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 下一刻,他猛地上前一步,手腕一抖! 寒光一闪而过! 许多人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忍心去看那血溅当场的一幕。 然而,预想中的惊呼和惨叫并未传来。 只见小铃铛的胳膊依旧完好无损地悬在半空,白皙的肌肤上不见一丝血痕。 而那张紧紧贴在她胳膊上的湿草纸,却已然从中间断开,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两半! 短暂的死寂之后,便是雷鸣般的喝彩! “好刀法!” “厉害!”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场的荣字门人看到这一幕全都心头剧震。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一刀的难度。 那猪尿泡虽薄,可毕竟是死物。 这姑娘却是活的,再加上胳膊半悬于空,肌肉会因为紧张而产生极其细微的震颤。 同时那湿草纸紧贴肌肤,还带有弧度,这种情况下想要一刀两断而不伤及皮肉,对力道的控制要求简直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 可陈野硬是做到了,确实厉害。 此时这个小铃铛也睁开了眼睛,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又抬头瞅了眼陈野,一双宛若秋水般的眸子里泛起了异样的光彩。 另一边,杨泽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绝技,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用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给破了! 可他心里还是有些不服,这一手虽然惊艳,但要说就此压过自己,似乎还差了点意思。 这并不能算是压倒性的胜利。 就在他心中念头急转,想着如何找回场子之时,却见陈野对那姑娘又低声说了句什么。 随后,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小铃铛竟再次举起了胳膊。 还来? 就在这时,陈野动了。 这一次他手腕一翻,小刀不再是劈砍,而是横着削了过去! 唰! 刀锋贴着女孩娇嫩的肌肤一刮而过。 那半截还贴在胳膊上的湿草纸,竟被他整片刮了下来,如同被剃刀刮掉的胡茬一般,飘飘扬扬地落在了地上。 而小铃铛的胳膊依旧光洁如玉,别说伤口了,甚至连汗毛都没伤几根。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被这一刀给镇住了。 杨泽更是面如死灰。 因为他知道自己输了,输的彻彻底底,体无完肤。 “好!好刀法!” 就在这片死寂之中,那位一直稳坐的缉捕司赵都司猛地站起身来,鼓掌喝彩。 见他如此表态,其他各门的爷叔们哪还敢怠慢,纷纷起身附和。 一时间,赞誉之声不绝于耳。 陈野宠辱不惊,先是冲赵都司和各位爷叔拱手致谢,然后又转身对那小铃铛道:“多谢姑娘。” 这小铃铛狡黠一笑,突然凑到近前,踮起脚尖在陈野的耳边低声道:“我本名叫吴小蕊,你可要记住了哦。” 说完不等陈野反应过来,这吴小蕊便转身离开了。 等回到彩字门的阵营之后,那边立即传来了阵阵调笑之声。 至此,论艺结束。 因为陈野的横空出世,荣字门拂墙儿一派的格局并未发生变化,其他几门也大多维持了去年的局面。 这对于赵都司而言无疑是最好的结果,毕竟局面稳定便意味着麻烦少了许多。 论艺结束,按照江湖惯例,一场盛大的晚宴在货栈旁的酒楼里拉开帷幕。 这既是庆祝,也是各门各派联络感情的机会。毕竟三教九流同在一座城里讨生活,抬头不见低头见,面子上总要过得去。 晚宴的主角,自然是那位缉捕司的赵都司。他被安排在了主桌正位,各门的爷叔和少君们众星捧月般围坐着,言语间尽是奉承。 而陈野凭借今日一鸣惊人的表现,竟也破格得了一席,就坐在方涛身边。 第10章 机会到来,筹谋报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气氛愈发热烈。 几位彩字门的姑娘轮番上阵,端着酒杯,莺声燕语地敬向赵都司。 直把这位赵都司灌得晕头转向,飘飘然不知所以。 喝到兴头上,这位赵都司也打开了话匣子,满脸得意的言道:“我昨日收到了一封请帖,诸位可知是何人发来的么?” 一旁那位金字门的爷叔立即捧场道:“哦?不知是哪家的大喜事,竟能让赵都司如此看重?” 赵都司嘿嘿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才得意道:“是吏部鲁侍郎家,他家的二公子马上就要娶妻了,日子就定在十天之后,请帖可是亲自送到我手上的,要知道那可是吏部天官啊!” 吏部掌管天下官员的升迁调补,权柄之重,远非寻常衙门可比。 因此一个吏部侍郎,在京城绝对算得上是大人物。 而这样的人物能给赵都司下帖子,他的面子确实不小。 一时间,恭维之声如潮水般涌来,赵都司被捧得晕晕乎乎,越发的得意洋洋。 坐在角落里的陈野听着这些肉麻的吹捧,只觉十分无聊。 有这功夫自己还不如去废弃城墙那练练轻功身法呢。 他低头抿着酒水,盘算起今天的收获来。 妙手技能从七级升到了九级,而跟杨泽比试快刀更是令他的快刀技能也升了两级。 此时陈野打开了系统面板。 【姓名:陈野】 【职业:飞贼(lv2)】 【天赋:身轻如燕(你的身体变得轻盈,弹跳与平衡能力大幅提升,落地无声)】 【技能:妙手lv9,快刀lv8,飞檐走lv2】 经过一个多月的练习,飞贼职业也晋升了一级,但陈野总觉得升级还是有些慢。 他清楚,这是因为自己只专注于习练技能,没有做符合本职业工作的缘故。 说白了,自己不能光是闷着头练技能,还得实践才行。 就在陈野盘算着过两天找个为富不仁的富商练练手之时,这位赵都司忽然压低了声音,“你们可知这位鲁二公子将要迎娶的是哪家的千金么?” 众人哪里知道,纷纷摇头。 赵都司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嘿嘿一笑,环视一圈,终于说道:“是林家,林家的三小姐。” 说完,他忍不住啧啧感叹起来,“这才是强强联合啊,林家是百年世家,鲁大人是朝中新贵,听说那位鲁二公子也是才华横溢,文章通达,日后定然也是前程似锦。这门亲事,真是羡煞旁人呐!” 旁人听了,只当又是一桩豪门联姻,纷纷附和着,言语中满是羡慕。 可落在陈野耳中却如同一道惊雷。 林家三小姐?林嫣! 妈的,居然是这个娘们! 陈野心中涌起一股荒谬之感,甚至有些同情起这位素未谋面的鲁二公子了。 这还没进门呢,一顶绿油油的帽子就已经为他量身定做好了。 毕竟年前陈野可是亲眼见到她跑去寺庙跟情郎私会的。 哎,不对! 在想起年前法源寺这件事后,陈野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因为从那时候到现在刚过去一个月,怎么突然之间就传出林家要嫁女的消息了? 这不符合林家这种高门世家的做派啊! 而且婚期就定在十天之后,如此仓促? 要知道就以林家的财富跟地位,嫁一个嫡女,怎么也得提前半年就开始操办,把消息传得满城皆知,大宴宾客,极尽奢华才对。 可这次却是悄无声息地便定下了婚事,时间还安排得如此紧凑,仿佛生怕夜长梦多一般。 这里面处处都透着一股子不正常的味道,就好像……林家在急着把这个叫林嫣的女儿给甩出去! 为什么会这么着急? 一个惊人的念头突然闪过。 莫非……这个林嫣怀孕了? 此念一出,所有的疑问全都得到了合理解释。 因为只有这个理由,才能解释林家这反常的一切。 为了遮掩这天大的丑闻,他们不得不出此下策,火速将林嫣嫁出去,找个倒霉蛋来当接盘侠! 想到这里,陈野对那位鲁二公子的同情又加深了几分。 但与此同时,陈野整个人也变得兴奋起来。 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个可能。 一个狠狠报复林家一把的可能。 ----------------- 夜色已深,酒楼里的喧嚣渐渐平息,只余下满地的狼藉和浓郁的酒气。赵都司早已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搀扶着送回家了。 陈野一行人也回了大杂院,喝了几杯酒的方涛依旧十分兴奋,对陈野大加赞赏。 其余人等,包括留守大院的人也都知道了今天所发生的事,对陈野自然是极为钦佩。 对此陈野面带微笑,一一回应。 折腾了一天,众人也都累了,因此闲聊了几句之后便各自回屋睡下了。 陈野今天也没去城墙那练习身法,他躺在床上盘算了一番明天该做的事,这才沉沉睡去。 次日天光大亮之后,陈野离开大杂院,先去东市的成衣铺买了身书生长衫,换上之后整个人的气质都为之一变,从一个市井小哥变为了相貌清秀的年轻士子。 随后,他便穿着这身行头,信步朝着北城走去。 与南城的热闹喧嚣、三教九流混杂不同,北城明显要气派森严得多。街道宽阔整洁,两旁的宅院也都是高门大户,青砖黛瓦,门前矗立着威武的石狮,不时还能看到一队队巡逻的官兵走过。 这里是京城达官贵人们的聚居地,寻常百姓轻易不会来这里。 但陈野这一身书生打扮,却成了他最好的护身符。那些巡逻的官兵看见他,也只当是哪家的公子或是在京游学的士子,并未过多盘问。 陈野没费多大功夫便找到了吏部鲁侍郎的府邸。 朱红的大门,门口蹲着两只威武的石狮子,门楣上悬挂着“鲁府”的烫金牌匾,气势非凡。 他没有靠近,只是像个无所事事的游学士子一样,摇着折扇在鲁府周围的街巷里闲庭信步。 他的目光看似在欣赏风景,实则如同尺子一般,飞快地丈量着周围的一切。 后院围墙的高度,墙体是青砖还是夯土,哪一段墙头处在巡逻家丁的视野盲区……。 所有细节,都被他一一记在心里,在脑海中构建出一副精准的立体地图。 将一切都摸排清楚后,陈野这才不紧不慢地转身离去。 而在回大杂院之前,陈野又去了一趟文房四宝店,挑最便宜的买了套纸笔。 然后才寻了个无人的僻静角落,将身上的长衫脱下,仔细叠好收进包袱里,这才慢慢悠悠地回去了。 等到当夜晚间,待大杂院的人都睡了之后,陈野推开窗户,见四下无人,一个纵身便跃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第11章 深夜投书 陈野没有走大路,而是专门挑那些狭窄幽深的背街小巷穿行。 飞檐走壁的天赋让他如同黑夜的宠儿,在屋脊与墙头之间辗转腾挪,悄无声息,快得仿佛一道掠过的风。 进入北城之后,巡夜卫兵明显多了不少,但这对如今的陈野而言,并不构成威胁。 往往在巡逻队还在百米开外之时,陈野便已提前察觉,然后先行避开了。 很快,鲁侍郎府那高大的后院围墙便出现在眼前。 陈野脚尖一点地,身形如狸猫般蹿起,悄无声息地便翻上了墙头。 然后他侧耳倾听了片刻,确认墙内没有犬吠之声,也没有巡夜家丁的脚步,这才翻了进去。 这里是鲁府的后花园,假山嶙峋,花木扶疏。 陈野没有片刻停留,在树木花草的阴影中快速穿行着。 等来到前面的宅邸之后,陈野纵身一跃,直接上了房,然后在屋脊的阴影处小心翼翼的行进着。 这个时代的建筑规制森严,什么身份住什么规格的宅子,那是半点都错不得的。 鲁侍郎是朝中大员,他的二公子即便尚未入仕,也必然会分得一处独立的清净院落。 按照这个思路,陈野很快便锁定了一处目标。 那是一座雅致的独门小院,院中种着几竿翠竹,正房的书房内灯火通明。 应该就是这里了。 陈野悄然来至书房的后屋顶,双腿挂住房檐,整个身子倒悬而下,然后稳住身形,透过窗户的缝隙朝里望去。 只见书案之后,一名身穿素色长衫的男子正聚精会神地看着书卷。 虽然看不清面容,但从背影轮廓可以看出,应该是个年轻公子。 这时,一个小书童端着茶盘走了进来,轻声道:“二公子,夜深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放那吧,”男子头也没抬,但声音却十分温和,“你也早些去歇息,不必在此守着了。” “是,二公子。”小书童恭敬地应了一声,放下茶杯便退了出去。 听到二公子这个称呼,陈野心中一定,知道自己找对人了。 而从其对下人的温和态度来看,这位鲁二公子品性应该不差,这样的人要是娶了林嫣那个娘们,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想到这,陈野从怀中掏出白天写好的那封信,然后将其揉成一团,直接隔窗丢了进去。 啪嗒一声,纸团正落在了这位鲁二公子的书案之上。 “谁?” 鲁景成被吓了一跳,立即起身往窗外望去。 可此时外面只有深沉的夜色,哪里有人。 这时那小书童也听到了响动,赶忙跑了进来。 “公子,怎么了?” “没事!”鲁景成摆了摆手,示意这小书童不必惊慌,随即拿起了桌上的纸团,展开发现居然是一封信,等打开一看,鲁景成的脸色立即变得十分精彩。 因为信上详细描述了年前法源寺后殿中,林家三小姐林嫣是如何与情郎私会的。 每一个细节,都写得清清楚楚,仿佛亲眼所见。 信的末尾,还特意加了一句——若不信,可暗中前往法源寺查探,并且林家如此仓促嫁女,极有可能是因为那林嫣已经身怀有孕。 鲁景成越看,脸色就越是难看。 从最初的惊疑,到后来的半信半疑,再到最后,整张脸已经铁青一片,握着信纸的手都因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起来。 他不是傻子。 这封信的出现虽然突兀,但信中所言却瞬间点醒了他。 林家提亲之事本就处处透着古怪。两家虽门当户对,但之前并无太多交情。林家上门提亲时,姿态放得极低,而且婚期定得如此仓促,仿佛生怕夜长梦多一般。 当时父亲还以为是林家看重自己的才学,急着结这门亲。可现在看来,这哪里是看重,分明是找他来当那个活王八! 一想到自己每日在书房苦读圣贤之书,洁身自好,连勾栏瓦舍都未曾踏足一步,却要平白无故地去娶一个早已失贞,甚至可能怀了别人孽种的女人……。 鲁景成就觉得眼前阵阵发黑,险些被气的吐血。 奇耻大辱! 简直是奇耻大辱! 若是没有这封从天而降的信,他岂不是就要稀里糊涂地戴上一顶绿得发亮的帽子,替别人养儿子,沦为全京城的笑柄? 这对于一个自视甚高的读书人而言,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林家!好一个林家!” 鲁景成气得浑身发抖,也顾不上什么夜深人静了,转身便朝自己父亲的书房走去。 此时的陈野躲在屋脊阴影处,看着鲁景成那充满愤怒的背影,不禁长出了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了大半。 毕竟没有几个男人能忍受得了这种侮辱。 哪怕自己送出去的这封信没有任何真凭实据又能如何,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就没有任何力量能阻止得了。 林家想拿鲁家当冤大头,却不想想,人家吏部侍郎是吃干饭的吗? 朝中新贵,正是气势最盛的时候,岂会任由一个百年世家将自己的脸面按在地上摩擦? 想到这里,陈野心中一片快意。 他没有再多做停留,万一被鲁府的护卫发现,只会平添麻烦。 因此陈野身形一晃,如同一缕轻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鲁侍郎府的书房之中。 灯火通明,檀香袅袅。 当朝吏部侍郎鲁英年近五旬,面容清癯,眼神深邃,常年身居高位让他养成了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度。 此刻,他正捏着那张被儿子攥得有些发皱的信纸,逐字逐句地看着。与鲁景成的暴怒不同,他的脸上古井无波,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 “父亲!这……这简直是奇耻大辱!”鲁景成站在一旁,胸膛剧烈起伏,声音都在发颤。 “我们鲁家世代清白,孩儿更是洁身自好,不敢有半点行差踏错。他们林家,怎敢如此欺我!怎敢如此辱我?” 鲁英将信放在桌上,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儿子,随即缓缓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什么?” “父亲,孩儿咽不下这口气!”鲁景成咬牙切齿,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这门亲事,必须退!不但要退,我还要让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林家干的好事!” 鲁英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第12章 身败名裂 随即鲁英唤来了一名心腹管家,“去查一下法源寺那边,年前林家三小姐是否去进过香,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天亮之前,我要知道结果。” “是!” 这位管家应了一声,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其实,此刻的鲁英心中已经信了七八分。 林家提亲时的种种反常,此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姿态放得那么低,婚期定得那么仓促,原来根子在这儿。 好一个百年世家,真是好手段! 但他为官多年,早已养成凡事讲求证据的习惯。这封信来得蹊跷,背后之人是谁,目的为何,尚不清楚。万一是政敌的手段,意图挑拨鲁林两家关系,自己若是贸然发作,岂不正中对方下怀? 调查,是必须的。 调查的过程比想象中还要简单。 不过一个时辰,那名老管家便匆匆赶回,脸色凝重。 “老爷,查清楚了。法源寺的小沙弥记得很清楚,年前那天,林三小姐确实去上过香,而且还独自在后殿待了许久。” 所有的信息,都与那封匿名信上的内容严丝合缝。 鲁英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淡淡地吩咐下去。 “天亮之后,将林家送来的所有东西悉数装车,一样不落地送回去。” “然后告诉他们,这婚,我鲁家不结了。” “是!” 管家退下。 鲁英看了眼满脸悲愤之色的儿子,微微叹了口气,“回去睡觉吧,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一个说法。” “是!”此时的鲁景成也说不出什么,只能强忍心中郁闷,低头行礼,然后告辞退去。 等他走后,鲁英举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眼中满是寒意。 等到第二天一早,一则惊天动地的消息,瞬间席卷了整个京城的上流圈子。 吏部鲁侍郎家,悔婚了! 而且是以一种最不留情面,最打脸的方式,将林家送来的所有东西,包括那封大红的婚书,都原封不动地退了回去! 这已经不是悔婚了,这是在指着林家的鼻子骂! 一时间,整个京城议论纷纷,无数双眼睛都盯向了林、鲁两家,等着看这场大戏将如何收场。 此时的林家,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家主林鸿坐在正堂,看着被退回来的东西,气得脸色发紫,浑身发抖。 他林家立足京城百年,何曾受过这等羞辱? “鲁英!欺人太甚!” 林鸿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备车!我倒要亲自去问问,他鲁英到底想干什么!今天他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林家跟他没完!” 此时的林鸿,对女儿的丑事尚一无所知。他那位正室夫人将事情瞒得滴水不漏,只想着赶紧把女儿嫁出去,将这颗炸雷丢给别人。 所以,林鸿此刻是满腔的怒火与不解。 很快,林家的车马便气势汹汹地来到了鲁府门前。 让人意外的是,鲁府大门敞开,鲁英竟穿着一身常服,负手立于门前,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来一般。 “鲁侍郎!你这是何意!”林鸿一下车,便怒气冲冲地质问道,“我林家与你鲁家联姻,乃是美事一桩,你为何要如此羞辱我林家?” 面对林鸿的指责,鲁英只是微微一笑,笑容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林家主,稍安勿躁。我鲁家为何退婚,这事……你恐怕不该来问我。”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道:“你不如回去,好好问问你的宝贝女儿,都干了些什么好事?” 林鸿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这话里的深意。 而就在这时,一个清朗却充满了压抑怒火的声音从鲁府内传来。 “父亲,跟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鲁景成大步走了出来,他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林鸿,完全不顾及对方长辈的身份和两家的脸面,将压抑了一夜的怒火,尽数喷发! “林家主!你还有脸来质问?你们林家把我鲁景成当成什么了?是京城最大的活王八吗!” “年前法源寺,令爱林三小姐,与她的情郎在佛门清净地私会苟合!如今珠胎暗结,急着找我鲁家当这活王八,替你们养那不知是谁的孽种!” “我鲁景成虽不才,却也读了十几年圣贤书,懂得何为礼义廉耻!你们林家做出这等龌龊之事,还有脸来此质问?!” “这顶绿油油的帽子,你们林家还是留着自己戴吧!我鲁景成,受不起!” 一番话,如同一道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响。 林鸿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戎马半生,在官场上杀伐决断,何曾像今天这样,被人指着鼻子,当着满街的人怒骂。 他想反驳,想怒斥对方血口喷人。可鲁景成那赤红的双眼,那压抑到极致的愤怒,根本不似作伪。 更何况,女儿最近的种种异样,夫人那遮遮掩掩的态度,还有这桩仓促到极点的婚事……一瞬间,所有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林鸿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林家主,”一直沉默的鲁英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我鲁家庙小,容不下你们林家这尊大佛。请回吧,从此以后,你我两家的婚嫁之事,再也休提。” 说完,他看都懒得再看林鸿一眼,转身拂袖,走回府内。 砰! 鲁府的大门在林鸿面前重重关上,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了他的脸上,也抽在了整个林家的脸上。 林鸿失魂落魄地爬上马车,狼狈不堪地逃离了现场。 当天下午,这则惊天丑闻便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上至王公贵族,下至贩夫走卒,几乎所有人都在谈论着林家的这桩美事。 说书先生们更是如获至宝,立刻将其编成了新的段子,什么《俏佳人珠胎暗结,鲁书生怒退婚约》,什么《法源寺风流案》,在各个茶楼酒肆里传唱,引得满堂喝彩。 随之而来的,便是这位林家三小姐林嫣的彻底身败名裂。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野,此刻正坐在大杂院的屋檐下,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碗阳春面。 吃完之后,他抹了抹嘴,随后打开了系统面板。 第13章 再次转职 【姓名:陈野】 【职业:飞贼(lv3)】 【天赋:身轻如燕】 【技能:妙手lv9,快刀lv8,飞檐走lv3】 面板上的变化清晰地映入眼帘。 飞贼职业提升了一级,飞檐走壁的技能也随之晋升,这无疑是昨夜那趟鲁府之行的功劳。 陈野心中了然,这职业面板的升级果然不能只靠闷头苦练,实践才是王道。 昨夜那一次潜入、投书,虽看似简单,却是一次完整的飞贼行动,因此带来的经验远比自己苦练半个月还要丰厚。 与此同时的林家之中,却是一片愁云惨雾。 正堂之中,林鸿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跪在地上,头发散乱,脸颊高高肿起的女儿。那眼神里再没有半分往日的慈爱,只剩下冰冷的失望与滔天的怒火。 “孽障!我林家的脸,都被你这个孽障给丢尽了!” 一声怒吼,他抓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在地上,瓷片四溅。 林嫣浑身一颤,却依旧梗着脖子,“爹,女儿是被冤枉的!是有人要害我,是鲁家欺人太甚!” “冤枉?”林鸿气得发笑,他一步步走到林嫣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事到如今,你还敢嘴硬?若非你与人私通,珠胎暗结,鲁家会如此大动干戈,宁可撕破脸皮也要退婚?你当全天下人都是傻子吗!” 他猛地抬手,一巴掌就要再次落下。 可看着女儿那张梨花带雨的脸,他终究还是没能下得去手,只是那只手在半空中剧烈地颤抖着。 最终,他颓然地放下手,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与决绝。 “来人!” 两名膀大腰圆的婆子立刻走了进来。 “把三小姐带回绣楼,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林鸿的声音冷得像冰,“另外,去把城里最好的大夫请来,就说三小姐偶感风寒,身子不适。”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告诉大夫,用最好的药,务必……不能让她肚子里那个孽种,见到明天的太阳!” “不要,爹!你不能这么对我。”林嫣终于感到了恐惧,她疯狂地挣扎着,哭喊着,“那是您的外孙啊,爹!” “我林鸿没有这样的外孙!”林鸿怒喝道。 “娘,你倒是说句话啊!”林嫣见向林鸿求饶不成,立即将目标转向了自己的母亲。 可她的母亲坐在椅子上连动都没动,一直在低头捻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仿佛入定了一般。 两个婆子再不迟疑,架起林嫣便往后院拖去,那凄厉的哭喊声渐渐远去,最后消失不见。 当晚,一碗黑漆漆的汤药便被强行灌进了林嫣的嘴里。 剧痛之后,是一片冰冷的虚无。 她躺在床上,面如死灰,眼中却燃烧着疯狂的恨意。她想不通,事情怎么会败露?鲁家为何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梦桃……。”她虚弱地呼唤着。 贴身丫鬟梦桃哭着跪在床边:“小姐,奴婢在。” “去,去外面打听一下,不惜一切代价也要给我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捅的刀子!” 梦桃领命而去,一天之后,带回了消息。 “小姐,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是鲁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上把您和那位公子在法源寺的事情写得一清二楚,鲁家按信索骥,一查便查到了……。” 法源寺! 听到这三个字,林嫣的脑海中疯狂搜寻着可能会害自己的人。 是那些平日里与自己不对付的闺中密友?还是父亲的政敌? 她想了无数种可能,却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会是那个当初被她随口诬陷,早已死在乱葬岗的小小书童。 对她这种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而言,一个下人的生死,甚至不值得在她记忆里停留片刻。 找不到仇人,那满腔的怨毒便如同无根的野火,只能在她心里疯狂燃烧,将林嫣折磨得面目全非。 与此同时,林家动用所有力量,试图压下这桩丑闻。可悠悠众口,又岂是那么好堵的? 这桩风流案已然成了京城百姓茶余饭后最热门的谈资,各种版本的段子层出不穷。林家三小姐林嫣,彻底成了放荡无耻的代名词,身败名裂。 时间一晃,便是半年。 春夏轮转,京城的风波也渐渐平息。林家的丑闻虽然依旧是人们口中的笑料,但终究不再是焦点。 而在这半年里,陈野几乎将自己变成了一个修炼的机器。 白天,他跟着方涛等人混迹于市井,揣摩着妙手的精髓,将那些为富不仁的商贾、作威作福的恶霸当成了自己练手的对象。他的手法愈发神出鬼没,往往在谈笑之间,便能取走目标身上最紧要的东西。 夜晚,当万籁俱寂,他便化身黑夜的幽灵,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辗转腾挪,练习着飞檐走的身法,将整个南城的房顶都当成了自己的演武场。 手中的薄刃小刀,则在一次次的挥砍削刮中,变得如同自己手臂的延伸。 终于,在半年后的一个深夜,当陈野完成最后一次练习,从屋顶悄然返回自己的小屋时,一连串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炸响。 【技能:妙手已提升至lv10(满级)!】 【技能:快刀已提升至lv10(满级)!】 【职业:飞贼已提升至lv5(满级),满足进阶条件,是否进行转职?】 来了! 陈野心头一震,压抑住激动的心情,立刻在心中默念:“是!” 下一刻,三道截然不同的信息流涌入陈野的脑海,化作了三个全新的职业选项,静静地悬浮在识海之中。 【选项一:机关手】 【描述:在你的眼中,世间万物皆由榫卯、机簧、枢纽构成。锁是言语,陷阱是谜题。你天生便能洞悉其构造,拆解其核心。】 【职业天赋:灵心巧指——你天生对一切机械、机关、锁具有着超凡的直觉与感知力,能够迅速洞察其结构弱点与运作原理。】 【选项二:夜行者】 【描述:黑夜是你的疆土,阴影是你的王袍。你将化身为最纯粹的潜行者,行走于月光与暗影的缝隙,你的脚步无人能闻,你的踪迹无人可寻。】 【天赋:暗影之子——你是阴影的宠儿,天生便能与黑暗融为一体。你的气息、声音、身形在阴影中将得到极大的抑制,几乎无法被察觉。】 【选项三:千面客】 【描述:一副面孔,一个身份。你的声音、步态、气度,皆是你的伪装。你可以是王公贵胄,也可以是贩夫走卒,在无数身份的切换中,达成无人能及的目的。】 【职业天赋:无相之面——你的易容与模仿能力将浑然天成,能够轻易改变自身的气质与神韵,使伪装毫无破绽,极难被人勘破。】 第14章 晋阶,夜行者! 三个职业,代表了三条截然不同的道路,摆在了陈野面前。 机关手,专精破解,是所有宝库、密室的克星,但正面战斗能力稍弱。千面客,精于伪装渗透,玩的是人心与诡计,最适合混入敌方内部。 至于夜行者……。 陈野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夜行者的描述上。 这几乎是飞贼职业最纯粹、最直接的强化与进阶!它没有走向技术或者伪装的旁支,而是将“潜行”与“刺杀”这两点发挥到了极致。 而自己最擅长的是什么? 是身法,是速度,是快刀! 机关和伪装固然有用,但那并非他的核心。他要走的路,是一条于黑暗中前行,以绝对实力碾压一切的杀伐之路。 “我选择,夜行者。” 陈野在心中做出了决断。 下一刻,系统面板上的文字陡然变幻,最终定格。 【转职成功!】 【姓名:陈野】 【职业:夜行者(lv1)】 【天赋:暗影之子(你是阴影的宠儿,天生便能与黑暗融为一体。你的气息、声音、身形在阴影中将得到极大的抑制,几乎无法被察觉)】 【原有技能:妙手lv10,快刀lv10,飞檐走lv6】 一股暖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陈野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发生着某种奇妙的变化。他的呼吸变得更加悠长,心跳变得更加沉稳,双眼在黑暗中似乎也看得更远,更清晰。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整个人就仿佛要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陈野心中微动,试探着向前迈出一步。 没有声音。 他的脚步落在地上,竟连半点灰尘都未曾扬起,整个人仿佛没有重量的幽魂,只是在阴影中平移了一段距离。 他又试着在狭小的房间内辗转腾挪,身形如鬼魅,动作间悄无声息,连衣袂摩擦的微响都被压制到了最低。 如果说之前的“身轻如燕”是让他在屋顶上跑得更快,跳得更高,那么现在的“暗影之子”,则是让他真正成为了黑夜的一部分。 前者是技巧,后者,是本能。 陈野推开窗户,一个纵身跃入大杂院中。 他没有刻意寻找阴影,只是随性地在院中信步。 可就是这样,他的存在感依然降到了最低。 甚至院子角落里那只平日里最是警觉的老猫,此刻也没有丝毫察觉,当陈野从它身边走过时,它竟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陈野心中涌起一阵难言的兴奋。 有了这个天赋的加持,天下之大,还有什么地方是自己去不得的? 哪怕是那些防卫森严的高门大户,也很难拦得住自己。 随后的日子风平浪静,陈野依旧维持着白日混迹市井,夜晚独自苦修的习惯。只是如今的他,练习的内容又多了一项——如何完美地掌控“暗影之子”的天赋。 不知不觉,便到了八月中秋。 这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可就在这时,一匹自北方而至的快马以极快的速度闯进城中。 负责看守城门的人根本不敢阻拦,反而要在第一时间为其疏通道路,因为骑这匹快马的赫然是一名带着雁翎帽的信使。 这代表着八百里加急,代表着十万火急的军情,因此可直入皇宫,胆敢阻拦者,杀无赦! 很快,信使打马自长街上飞驰而过,径直冲入了皇城之中,留下满脸惊疑的百姓在后面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莫非边关有变?” “谁知道啊,但愿平安无事吧!” 但事与愿违,仅仅半天之后,关于战报的消息便流传了出来。 早就虎视眈眈的草原蛮子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贪婪,悍然发动攻击,而边关武备废弛,因此一夜之间,榆关、石口、宁武三城尽数陷落。 这个消息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整座京城的节日气氛。 一种名为恐慌的情绪,开始在人群中无声蔓延。 接下来的日子,局势一天比一天混乱。 今天传来的消息是草原骑兵攻破了雄州,屠戮三日,血流成河。明天又是哪座城池被围,守军岌岌可危。坏消息如同雪片一般,不断地从北方传来。 与此同时,南方的几个州府因为天灾人祸,爆发了流民起义。虽然规模不大,很快就被官军镇压,但那种燎原的火星,已经在大昭这片干枯的草地上,悄然点燃。 为了抵御草原骑兵,朝廷开始疯狂扩军,在各地征调士卒,打造兵器。庞大的军费开支,像一个无底的黑洞,迅速榨干了本就枯竭的国库。 至于剩下的钱从哪里来? 那就只能再苦一苦百姓了。 于是各种苛捐杂税层出不穷,粮价一日三涨,寻常百姓家里的那点存粮,很快便见了底。 京城的百姓还算好些,毕竟是天子脚下,朝廷总要顾及些脸面。而城外的乡野,早已是人间地狱。 无数农民劳作一年,打下来的粮食甚至连缴纳租子和赋税都不够,无奈之下,只能卖儿卖女,典妻卖地。 一时间,民不聊生,饿殍遍野。 大批活不下去的乡民拖家带口,汇成一股股洪流,涌向京城这样的城市,希望能讨一口活路。 南城的街头,随处可见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流民。他们蜷缩在墙角,用麻木而空洞的眼神看着过往的行人,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死亡的气息。 陈野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他看到一个母亲为了半个窝头,将自己不过七八岁的女儿卖给了人牙子。也看到一个老汉跪在地上,将头磕得鲜血淋漓,只为求人赏一口饭吃。 当时他就知道,如今的大昭皇朝,就像一艘正在沉没的破船,谁都知道它快完了,只是不知道它究竟会在哪一刻彻底沉没。 然而可笑的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那些高踞于云端之上的高门世家、皇亲国戚们,依旧在醉生梦死。 他们府邸中的宴会从未停歇,甚至还趁着粮价飞涨,囤积居奇,从那些瘦骨嶙峋的百姓身上,榨取着最后一枚带血的铜板。 他们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这滔天的民怨会反噬自身,也根本不知道,这些沾满了血泪的财富,很有可能成为未来埋葬他们自己的买命钱。 又或者,他们想到了,只是不在乎。 而就在这将起的乱世之下,陈野开始行动了。 他打算凭自己的实力试着改变一下这个操蛋的世道。 哪怕一个人的力量很微弱,但做了总比不做要好! 而他选择的第一个目标,便是林家开办的米行。 第15章 乱世粮如金(求追读求支持) 尽管已是深夜,但林家在南城开的“福满仓”米行,此刻依旧是灯火通明。 在这乱世里,什么生意最赚钱? 不是绸缎,不是金银,而是粮食。 有时候一碗米,就能救回一条命。 此刻,米行后院的库房之中,一个身形富态,穿着绸衫的胖子正坐在一张小桌前,优哉游哉地就着一碟咸菜滚豆腐喝着酒。 他便是这福满仓的大掌柜,王顺。 “老李,算仔细了!”王顺夹起一块豆腐,吹了吹热气,含糊不清地对旁边埋头拨算盘的账房先生说道。 “这账本过几日是要送到府上给东家过目的。一个子儿都不能错,不然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那账房先生头也不抬,干瘦的手指在算盘上拨得噼啪作响,快得像是在弹琵琶。 “掌柜的放心,”他笑着回应,“我这双手跟算盘打了三十年交道,闭着眼都不会算错一笔账。” “小心没大错。”王顺哼了一声,又灌了一口酒,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外面是哀鸿遍野,他这里却是酒菜不缺,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也因此这大灾之年,对他而言反倒成了最好的年景。 身为米行掌柜,他不敢偷米,毕竟林家的人可不是吃素的,被查出来那就是死路一条。 可往精米里掺些陈米,往饱满的粳米里混些沙石,这种事他却是驾轻就熟。 一斗米里掺上一把沙子,一天下来,这“省”下来的米,就够他一家人吃得满嘴流油了。 至于那些买米的百姓吃了沙子会不会硌掉牙,会不会因为吃不饱而饿死在哪个墙角,他根本不在乎。 在他看来,那些贱骨头命比纸还薄,死了也就死了。自己能在这乱世里过得滋润,这才是顶顶重要的大事。 想着这些,王顺的心情越发舒畅,甚至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可就在这时,他的曲调戛然而止。 因为他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外面……太安静了。 为了防止流民冲击米行,他特意安排了伙计分作两班,昼夜在院中巡逻。 那些他亲自招来的打手,个个都是粗鄙汉子,平日里巡逻的脚步声又重又杂,还时常带着几句污言秽语的叫骂。 可现在,这些声音全都消失了。 王顺脸上的醉意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般的警觉。 能从一个街边混混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他靠的不光是心狠手辣,更有远超常人的机警。 他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唰!” 王顺没有丝毫犹豫,猛地从桌子底下抽出来一把手弩。 这手弩是当初林家大管家赏给他的,弩身由铁木制成,上了弦后,二十步之外都能洞穿牛皮。 因此这玩意儿便成了他压箱底的保命家伙。 “老李,出去看看,外头怎么没声了?”王顺端着手弩对准了库房大门,声音压得极低。 那账房先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算盘也不拨了,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 “掌……掌柜的,我……。” “别他娘的废话!让你去就去!”王顺低吼道,眼中凶光毕露。 账房先生吓得一个哆嗦,知道自己若是不听,这掌柜的绝对敢一弩箭崩了自己。他哭丧着脸,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一步步挪到门前,颤抖着拉开了门栓。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账房先生探头往外一看,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月光洒在地上,映出一片清冷。 他松了口气,刚想回头说没事,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墙角下的阴影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几个人影。 正是那些平日里耀武扬威的伙计! 他们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生死未知。 “啊……。”账房先生吓得魂飞魄散,喉咙里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呼,转身就想缩回库房。 “妈的,给我出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王顺从后面一把将其踹了出去,手里的弩箭稳稳指着他后心,“你要是敢跑,我先送你上路!” 账房先生被逼得没有办法,两条腿软得像面条,几乎是爬着出了库房。 他不敢去看那些伙计,只是一个劲地往前挪,心里不住地祷告。 可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声响。 那声音不像是人的惨叫,更像是野兽被割开喉管时,拼命挣扎所发出的最后悲鸣。 账房先生浑身一僵,机械地回过头来。 然后,他便看到了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只见刚才还凶神恶煞的王顺掌柜,此刻正呆呆地站在原地。 他手里的弩掉在地上,双眼瞪得滚圆,里面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与不解。 而在他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纤细的血线。 那血线起初很细,随即猛地裂开,滚烫的鲜血如同喷泉一般,争先恐后地飙射而出! 王顺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然后整个人便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溅起一片灰尘。 “鬼……鬼啊!” 账房先生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刻彻底崩溃,他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连滚带爬地就想逃离这里。 可他刚转过身,只觉得后颈一痛,眼前一黑,随即便软软地趴在了地上,人事不知。 紧接着就见一个蒙面男子自阴影之中走了出来。 正是陈野。 只见他先低头看了眼那兀自抽搐不休,还没彻底断气的王顺。 王顺死死盯着他,凸起的眼眸之中满是愤怒跟不甘。 陈野甚至能读懂他眼神里的意思:你是谁?为什么? 不过陈野懒得搭理他,转身来到库房里面,随手拿起桌上的账本,翻开看了看,然后便丢到了一旁。 这玩意对林家来说可能很重要,但对陈野而言却犹如废纸,他所关注的是这满满一库房的粮食。 他走到那堆积如山的米袋前,随手用小刀划开一个。 “哗啦”一声,白花花的米粒流淌了一地。 见到这一幕,陈野双眸微眯,随即便来到外面,舀起一瓢凉水便浇在了地上的账房先生身上。 第16章 午夜开仓(求追读求支持!) 刺骨的凉意兜头浇下,激得这位账房先生一个猛子便坐了起来。 他大口喘着粗气,眼神迷茫,还以为自己是在做噩梦。 可随即,他便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的那道黑影。 这是个蒙面男子,沉默无言的站在那,好似幽灵一般令人心悸。 直到这时,这个账房老李方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吓得险些又晕了过去。 这时,一个嘶哑,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响起,“去,把那些人都叫醒。” 老李浑身一抖,哪里敢说半个不字,连滚带爬地冲向院子角落,哆哆嗦嗦地推搡着那些被打晕的伙计。 很快,十几个伙计陆续醒转,他们揉着发痛的后颈,茫然地看着四周。 “怎么回事?” “谁他娘的偷袭老子?” 可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库房门口,看到王顺那死不瞑目的尸体时,所有的咒骂都卡在了喉咙里。 王掌柜……居然死了? 他们十几个人在院子里巡逻,结果居然连对方的影子都没看到,甚至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人挨个放倒。 等醒来后,王顺已经变成了一具尸体。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怕不是鬼神索命吧! 这个念头一起,这些伙计们浑身冰冷,抖若筛糠,都不敢抬头看陈野一眼。 就在这时,陈野再次开口,依旧是那副嘶哑的嗓音。 “开门,营业。” 闻听此言,这些人面面相觑,这个老李更是彻底懵了。 他本以为这蒙面人是来抢钱的,心里甚至已经盘算好,只要对方开口,自己就把藏银子的地方一五一十地全说出来,只求能保住一条小命。 可结果,对方不图财,也不害命,只是让他们开门做生意? 关键现在这三更半夜的,开门卖给谁去? “嗯?”陈野冷哼了一声。 老李吓得一个哆嗦,再也不敢有半点迟疑,连忙招呼着几个伙计,哆哆嗦嗦地跑去卸下门板,将米行的大门敞开。 紧接着,陈野又下达了第二个命令。 “把库房里的米,搬出去。” 伙计们不敢不从,只能硬着头皮,将一袋袋沉重的米袋从库房里搬到店门口,整整齐齐地码放起来。 做完这一切后,老李和那些伙计们全都一脸困惑的看向陈野,等待着他接下来的指示。 陈野没有理会他们的目光,只是随意指了一个离得最近的伙计,吩咐道:“去,到街上喊,就说福满仓开仓放粮,救济灾民,每人一份,先到先得,不要钱。”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开仓放粮?不要钱? 这人是疯了吗?他费了这么大劲,杀了王顺,控制了整个米行,就是为了把林家的粮食白送给那些泥腿子? 要知道如今这粮食比金子都值钱,有时候一斗米便能换个黄花大闺女回来。 正当这些人全都一脸茫然之时,陈野淡淡道。 “照我说的做,两个时辰之后若是你们能将这所有粮食都散了,那你们还有一线生机。谁要是敢敷衍了事,或是中途溜走去报信……。” 陈野冷笑一声,没有说后果是什么,但在场这些人还是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因为王顺的尸体现在就躺在院子里。 在嘱咐完之后,陈野往后一退,整个人瞬间融入到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见到这一幕,这些伙计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刚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就这么在眼皮子底下没了? 这下,他们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烟消云散。 “还愣着干什么,想死吗?”老李最先反应过来,立即说道。 “快去,就按这位爷说的办。” 虽然林家得知消息之后自己这些人肯定好不了,但那是以后的事了,现在要不做的话,可是真的会死啊。 很快,几个伙计便被赶鸭子上架般推了出去。 他们走到街上,看着那些蜷缩在墙角,如同一具具活尸般的流民,心中五味杂陈。 “咳咳,福满仓开仓放粮了,不要钱,都去领米啊!”一个伙计鼓足勇气,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却没能引起任何反应。 这些流民只是麻木地抬头看了眼,随即又低下,眼神空洞,没有半分波澜。 骗子。 福满仓的米价一直是最贵的,而且手下的伙计们个个凶神恶煞一般,怎么可能突然开仓放粮,因此这一定是骗子。 伙计们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喊。 一遍,两遍,三遍……。 终于,一个饿得皮包骨的少年,或许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也有可能单纯只是饿极了,踉踉跄跄地从墙角站起身来,朝着米行挪了过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只见少年走到米行门口,一个伙计果然舀了一大勺白花花的米,倒进了他的口袋里。 少年愣住了,他不敢相信似地看着袋子里的米,猛地跪在地上,疯狂往嘴里塞着生米。 是真的! 真的在发粮食! 这一下,整条街都轰动了。 “快,福满仓真的在发米!” “不要钱!是真的不要钱啊!”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整个南城蔓延。 无数躲在暗处绝望等死的流民百姓,仿佛看到了救命的曙光,疯了一般地从四面八方涌来。 很快,福满仓的门口便排起了长龙,队伍从街头一直延伸到街尾,黑压压的一片。 人们眼中含着热泪,领到米后,纷纷朝着米行里的伙计和账房先生磕头。 “谢谢大善人!谢谢活菩萨!” “您的大恩大德,我们下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您!” 账房先生老李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听着耳边一声声发自肺腑的感激,心里却怕得要死。 他可不想把这天大的“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因此他赶忙说道:“大家伙儿别谢我,真正救了你们的,不是我们,是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蒙面侠客!是他,是他逼着我们开仓放粮,救济大家的!” 此言一出,人群又是一片哗然。 侠客? 这世道,竟然还有这等不为名不为利,只为苍生的侠客? 一时间,无数人热泪盈眶,朝着虚空叩拜起来。 与此同时,陈野立在不远处一栋小楼的屋脊之上,静静看着这一幕,直到确认粮食已经发放完,这才转身离去。 是夜,蒙面侠客之名传遍整个京城。 而林家,震怒! 第17章 神眼捕快 天刚蒙蒙亮,林家正堂之中的气氛却是极为压抑。 林鸿坐在主位之上,一言不发的喝着茶。 屋里静的可以听到杯盖摩擦盏沿的沙沙声。 账房老李和福满仓的一众伙计跪在冰冷的地面上,浑身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连头都不敢抬。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鸿终于将手中的茶杯放下,然后抬眸看向老李众人。 “也就是说,你们十几个人,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杀了人,抢了粮,然后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林鸿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可老李等人却吓得魂不附体,一个个把头磕得咚咚作响。 “老爷容禀。” 老李声音发颤的言道:“那人不是人,是鬼!他走路没声,杀人不见血,一转眼就消失在黑暗之中,我们……我们是真的没办法啊!” 至于其他伙计更是哆嗦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鬼?”林鸿冷笑一声。 “这世上哪来的鬼?不过是些装神弄鬼的江湖匪类罢了!” 他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来人!” “老爷。”管家连忙躬身向前。 “把他们都关进柴房,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出来!” “另外,去六扇门,就说我林家有案子要报,让他们最好的捕头过来,花多少钱都行。”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补充道:“我要那个杂碎,死无全尸!” ----------------- 一个时辰后,福满仓米行已经被林家的家丁和官府的衙役围得水泄不通,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林鸿亲自等在门口,当看到远处走来的两人时,他那张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为首的是一名年过花甲的老者,身形清瘦,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长衫,山羊胡打理得一丝不苟,一双眼睛却格外出奇,开阖之间,精光四射,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便是程明,六扇门中早已退隐的传奇人物,人送绰号“神眼”,一手追踪索迹、勘察断案的本事已然出神入化。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名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她穿着一身素雅裙衫,容貌清丽,眉宇间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静。 她便是程明的孙女程知微。 别看她年纪轻轻,但自幼跟随祖父办案,再加上心思细密,观察入微,因此早已是程明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程老捕头,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林鸿见来人,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拱手言道。 这程明虽然只是个捕头,但在刑案一道上名声极大,连刑部尚书都要给他几分薄面,林鸿自然不敢怠慢。 “林家主客气了。”程明微微颔首,目光却已经开始打量起米行的内外环境。 “听闻贵府米行遭了贼人,老朽特来尽一份绵薄之力。” “有劳程老捕头了。”林鸿侧身让开,“里面请。” 程明也不客气,带着程知微便走进了福满仓。林鸿紧随其后,屏退了左右闲杂人等,只留下几个心腹。 米行内的现场依旧保持原状,王顺的尸体躺在地上,身下是早已干涸的血迹。 程明爷孙二人并未急着查看尸体,而是先绕着整个米行后院走了一圈。 时不时的,程明便会停下脚步,蹲下身子仔细观察地面,亦或是跃上院墙,眺望四周的屋脊与巷道。 程知微则手持纸笔,安静地跟在祖父身后,将他的发现一一记录下来,偶尔还会低声提出自己的疑问或看法。 林鸿站在一旁,看着这爷孙俩不紧不慢地查看现场,心中焦躁,却又不敢催促,只能耐着性子等待着。 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程明才勘察完现场以及尸体,然后起身对林鸿道:“林家主,请将昨夜在场的人都带过来吧。” 林鸿立刻命人将老李和那些伙计从柴房里提了出来。 审问就在院子里进行。 程明坐在王顺喝酒的那张桌子前,程知微则铺开纸笔,侍立一旁。 “把昨晚发生的事,从头到尾,一字不差地说一遍。”程明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老李哆里哆嗦地将事情的经过又复述了一遍。 从王顺的警觉,到那蒙面人的突然出现,再到开仓放粮的整个过程,事无巨细。 程明听得极为仔细,时不时会打断追问一些细节,程知微则在一旁奋笔疾书,偶尔也会补充一两句,引导他进行回忆。 当听到老李描述那蒙面人融入黑暗,凭空消失的一幕时,程明和程知微眼中都闪过一丝异色。 “你说他融入了黑暗?”程知微眉头微蹙,追问道,“具体是如何消失的,你能形容一下吗?” “就是……就是往后一退,唰的一下,人就没了!”老李比划着,脸上满是后怕。 程明跟孙女对视了一眼,随即摆了摆手,有人便将老李以及其他伙计都带走了。 “程老,可有什么线索了?那贼人到底是谁?”林鸿迫不及待的问道。 程明摇了摇头,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残茶,呷了一口。 “线索暂时还没有,但可以确定的是,此人实力极高,尤其那一身潜踪匿迹的功夫更是当世顶尖。即便放眼整个江湖,有这等身手的飞贼大盗,也是屈指可数。” 程知微也点了点头,“没错,院中巡逻的伙计一共十二人,却被此人从背后一招击晕,手法干脆利落,而且十二个人,没有一人来得及发出警示,这份潜行的本事,确实闻所未闻。” “还有一点,那就是此人的刀法极高,那王顺的尸体我看过了,咽喉处的伤口简直快准狠到了极点,所以林家主!” 程明补充了一句,随后便看向了林鸿,“你们林家可曾得罪过什么了不得的江湖人物?” 林鸿闻言一愣,眉头紧锁,冥思苦想了半天,最终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不瞒程老捕头,我林家虽然在京城有些产业,但一向与江湖中人井水不犯河水,实在想不起何时得罪过这等人物。” 程明看他表情不似作伪,心中也有些疑惑。 这贼人行事古怪,潜入米行,杀了掌柜,却不取分毫财物,反而将价值千金的粮食尽数散去。这摆明了不是为财,而是寻仇。可若说寻仇,林家似乎又没有这样的仇家。 第18章 京城震动(求月票) 难道是那王顺在外结下的死仇?可若真是寻仇王顺,大可在他回家路上动手,或者直接摸去他家里,何必大费周章地跑到米行来,还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就在程明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一直沉默的程知微突然开口道:“爷爷,林家主,依我看,此人既然选择了在福满仓动手,且行事如此张扬,恐怕并非只为泄愤那么简单。他今日能如此轻易地在福满仓来去自如,难保明日不会对林家其他的产业下手。” 林鸿脸色一变:“知微姑娘的意思是……” 程知微目光清亮,“此人艺高人胆大,又似乎对林家怀有敌意。我们何不将计就计?” “林家主可暗中加强名下其他重要产业的防卫,同时不妨在某些地方露出一两个破绽来,引诱此人再次出手。只要他敢再来,我们便能布下天罗地网,守株待兔,将其一举擒获!” “妙啊!”林鸿闻言,眼睛骤然一亮,“知微姑娘此计甚妙!就这么办!” 他当即下令,让管家调集府中所有好手,秘密加强林家旗下各个店铺,尤其是银号、当铺等重要产业的防卫。同时也按照程知微的提议,在一些次要的店铺放松了些许戒备,设下诱饵。 一时间,整个林家都动员了起来。而且不光是林家,京城里其他听闻此事的权贵豪门也都人人自危,纷纷加强了府邸商铺的戒备。 整个京城的气氛都因此而变得风声鹤唳起来。 而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野,此刻正悠哉地坐在大杂院那间属于自己的小屋内,盘点着昨夜的收获。 【姓名:陈野】 【职业:夜行者(lv3)】 【天赋:暗影之子】 【技能:妙手lv10,快刀lv10,飞檐走lv10,潜影lv1】 【潜影】:夜行者专属技能,可主动融入阴影之中,短时间内彻底隐匿身形与气息,宛若人间蒸发。技能等级越高,持续时间越长,破绽越小。 仅仅一夜,职业等级便从lv2升到了lv3,甚至还多出了一个如此实用的新技能。 陈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精光一闪而逝。 看来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职业的提升,光靠闭门苦修效率太低,真正的捷径,是去做与本职业息息相关的事情。 飞贼,靠偷。 那么夜行者,自然便是靠潜行与杀戮! 昨夜他潜入福满仓,杀恶人,散钱粮,这一系列操作,完美契合了“夜行者”的职业核心,因此经验值才会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猛窜。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方涛的声音。 “小野,出来吃饭了!” 陈野收敛心神,推门而出。 院子里的小方桌上,破天荒地摆上了好几个硬菜,甚至还有一壶温好的酒,正冒着丝丝热气。 “少君,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丰盛?”陈野有些意外。 “哈哈哈,当然是好日子!”方涛满面红光,显得异常兴奋。 “昨晚的事,都听说了吧?” “何止是听说啊。”旁边一个同门的弟兄眉飞色舞地说道。 “现在外面都传疯了,说是有一位蒙面侠客,夜探福满仓,杀了那个黑心掌柜,把林家囤的粮食全给散了。乖乖,那可是林家啊,这事办得,太他娘的提气了!” 方涛得意地拍了拍胸脯,“那是!虽然不知道是哪位前辈高人,但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咱们荣字门,还能有谁?这叫什么?这就叫为民除害,侠盗风范!” “来,都坐下,今天咱们必须好好喝一杯,庆祝咱们荣字门又出了一个顶尖高手!” 众人轰然叫好,纷纷落座。 气氛热烈无比,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与有荣焉的兴奋。 方涛亲自给每个人都满上了一杯酒,然后高高举起:“来!咱们虽然没缘得见这位高人,但情分在这!咱们荣字门的弟兄,隔空敬他一杯!” “敬高人!” “敬侠客!” 众人纷纷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脸上满是崇敬与向往。 陈野也跟着举杯,将酒喝下,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滑入腹中,烧起一团火。 他看着众人兴奋的脸庞,心中暗笑,若是他们知道,自己口中那位神通广大的“高人”,此刻就坐在他们中间,不知会作何感想。 一杯酒下肚,方涛的话匣子彻底打开了。 “你们是不知道,”他压低了声音,带着一股子炫耀的劲儿,“今天一大早爷叔就把我叫过去了,劈头盖脸就问我,知不知道这位前辈是谁。” “我当然不知道,但爷叔让我多留心,说要是能联系上这位高人,一定要以礼相待,等我从爷叔那出来后,好家伙,其他几个门的人全都围上来跟我打探消息,那叫一个客气!” 方涛说得唾沫横飞,仿佛被众星捧月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咱们荣字门,这次可是狠狠地长了一回脸。” 众人听得热血沸腾,仿佛自己也成了那万众瞩目的侠客。 唯有陈野,依旧沉默地吃着菜。 方涛注意到了他,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小野,你可得好好努力,就凭你的天赋,肯下苦功,以后未必不能成为像这位前辈一样的大人物。到时候,哥也沾你的光!” 陈野抬起头,迎着方涛期许的目光,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的,少君。” 酒宴散去,夜色再次笼罩了京城。 当大杂院里最后一丝灯火熄灭,万籁俱寂之时,一道黑影自小屋中悄然滑出,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带起一丝风。 陈野再次融入了黑夜。 如今的他,凭借“暗影之子”的天赋,在黑夜中行走,便如鱼儿游于水中,自然而然,毫无声息。 他的呼吸、心跳、脚步,都与黑暗融为一体,寻常人哪怕是面对面,都未必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他先是来到了林家在城西的一家绸缎庄。 远远望去,店铺门口灯火通明,只有两个伙计在打着哈欠看门,似乎防备松懈。 但陈野只是在远处屋顶上瞥了一眼,便不禁冷笑出声。 在他的视野里,这绸缎庄周围的阴影中,至少潜伏着七八个呼吸悠长的好手。对面的茶楼二层,窗户半开,隐约能看到有弩箭的寒光一闪而过。 明松暗紧,守株待兔。 这林家倒也不全是蠢货,知道布下陷阱等他上钩。 可惜,他们搞错了一件事。 自己并非只盯着他们林家不放。 之所以第一个拿福满仓开刀,纯粹是因为它离南城的灾民最近,散粮方便罢了。 这满京城的权贵豪门,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论起作恶多端、囤积居奇,林家甚至都排不上号。 既然你们林家已经做好了准备,那我便换一家好了。 想到这,陈野的身影一闪,彻底没入黑暗之中,如同鱼入大海,再无踪迹。 第19章 飞天大盗?本土巨寇! 东城一直都是京城最为繁华之所在,钱庄、绸缎铺等商铺鳞次栉比,每一扇朱漆大门背后都蕴藏着惊人的财富。 陈野今天的目标是其中的恒通钱庄。 这恒通钱庄的东家乃是户部尚书张家,这位张尚书与林家一样,都是靠着吸食民脂民膏发家的勋贵,其人贪鄙成性,手段酷烈,京中百姓私下里都称其为“张剥皮”。 有了昨夜的先例,这恒通钱庄的防卫明显加强了不少。不仅门口有家丁看守,连房顶上都有弓手来回巡弋。 只可惜,这些防备防的住寻常飞贼,却防不住陈野。 凭借着夜行者那强大的职业天赋,陈野大摇大摆地穿过巡逻的家丁,如入无人之境,径直来到了钱庄的后院。 钱库的大门极为结实,上面还挂着三把西域奇锁,寻常飞贼见了只能望门兴叹。 但陈野根本没想过开锁。 他绕到库房之后,贴墙而立,手指在冰冷的墙面上轻轻敲击,耳朵紧贴着墙壁,仔细分辨着内部的结构。 片刻之后,他终于寻到了一处薄弱点,然后手中短刀插入砖缝之中,稍一用力便撬下来了一块砖头。 接下来就简单了,陈野如法炮制,很快便拆出来一个可以容纳人进出的洞口。 等进到钱库里面之后,但见一箱箱铜钱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大昭皇朝金银稀缺,价格极贵,因此市面上基本见不到,哪怕是这种大钱庄也很少预备。 不过这里存放的铜钱依然不是笔小数目,因为基本都是当十,当百的面值,甚至还有一些当千的大钱。 面对这样一笔足以令人疯狂的财富,陈野却没有丝毫波动。 他将一箱箱的铜钱搬运出库房,悄无声息地运到城中一处他早已选好的隐蔽所在。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一般,居然没有惊动任何人。 ----------------- “咚。” 一户破败的院门内,正用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米汤喂养孩子的妇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 她警惕地望向院中,只见一个巴掌大的布包正静静地躺在地上。 她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抵不过好奇,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捡了起来。 布包入手沉甸甸的。 打开一看,妇人瞬间捂住了嘴巴。 因为里面装的居然是几十枚当十或者当百的大铜钱,足够她跟孩子吃上好几个月的饱饭。 她立即冲出院门,想要寻找送钱给自己恩人。 可此刻,外面那空荡荡的街道上,除了清冷的月光,什么都没有。 妇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朝着虚空不停地磕头,嘴里喃喃着:“谢谢菩萨,谢谢活神仙……。” 而类似的一幕,正不停的在城中各处上演。 许多在生死线上挣扎的贫民,都收到了这份从天而降的钱财。 有人反应快,冲出家门之时恰好看到远处屋檐之上,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正静静伫立。 这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身形挺拔如剑,身后则是一轮皎洁的圆月,清冷的月华勾勒出他那孤傲的轮廓,宛如神祇降世一般。 这画面深深烙印在了目击者的心底,令其震动不已。 他想追上去道谢,可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屋檐上的身影便凭空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只留下了一片清冷的月光。 第二天,天光大亮。 恒通钱庄的伙计打着哈欠打开大门,准备开始一天的营生。可当他们按照惯例去检查库房时,所有人都傻眼了。 库房被洗劫一空,十几箱铜钱不翼而飞。 消息传出,整个京城都为之哗然。 几乎在同一时间,城中数百户贫民收到钱的消息也传开了。 最让这些权贵们抓狂的是,钱已经散入成百上千户人家,数额不等,根本无从查起。 而这些得了好处的百姓嘴巴更是比谁都严,想追缴回来,无异于大海捞针。 这已经不是一家一户的事情了,这是对他们整个阶层的挑衅! 林家。 “啪!” 林鸿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脸色铁青。 他对面坐着一个同样脸色难看的锦衣中年,正是恒通钱庄的东家,那位张剥皮张尚书。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张尚书气得浑身发抖。 “昨天是你林家,今天是我张家!这人是要把咱们这些世家挨个抢一遍吗?而且还把钱都分给了那些泥腿子,简直是在造孽!” 林鸿的脸色比他更难看,“此事必须严查到底,不然不足以服众。” “没错,我现在就去联络其他人,一定要将这小子给揪出来,绳之以法!”张尚书也立即附和道。 一时间,京中但凡有些头脸的权贵世家全都联合了起来,动用所有力量,发誓要将这个胆大包天的飞天大盗给揪出来。 与此同时,恒通钱庄之中,程明与程知微再次来到了案发现场。 爷孙二人勘察完现场之后,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一夜之间,将价值数万两的钱分发给数百户人家,还要避人耳目。”程明摩挲着自己的山羊胡,眉头紧锁。 “按理说这绝非一人所能办到的,可现场又确实只有一个人的痕迹,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按照程明的经验,江湖上的飞贼大盗,尤其是流窜作案的,极少有独行客。 毕竟人生地不熟,若没有当地的同伙接应指引,很容易就会栽跟头。 所以在得知钱庄失窃,并且银钱被连夜分发下去后,他认为这次肯定能找到更多的线索,甚至顺藤摸瓜揪出这个飞天大盗也说不定。 结果到了现场之后,情况却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所有的线索都证明,对方依然只有一个人。 可是这真的可能吗? 就在这时,程知微突然抬起头,说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推论:“爷爷,有没有可能……我们想错了方向?” “嗯?” “我们一直假定,此人是外来的飞贼,所以才需要同伙引路。可如果他根本就不是外来户呢?”程知微的声音不大,却让程明浑身一震。 “如果他本就是京城之人,对这里的大街小巷、富户分布、贫民窟所在都了如指掌,那就根本不需要同伙了。” “所以这极有可能是一个……本土巨寇!” 孙女的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程明脑中炸响! 他豁然开朗,许多想不通的关节在这一刻瞬间通透。 可随即,更深的疑惑便涌上了心头。 “这……可能吗?”程明喃喃自语。 要知道京城乃天子脚下,也因此官府对江湖势力的管控极为严格。 六扇门、缉捕司、军巡铺等势力织成一张大网,怎么可能会有这等级别的巨寇潜藏,旁人却一点都不知情? 可除了这个解释,似乎又没有更合理的推断。 沉吟良久,程明缓缓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知微,备车,我们去见一个人。” “谁?” “缉捕司,赵安。” 第20章 踏月留书 缉捕司衙门内,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赵都司赵安的脸色,比锅底还要黑。 短短两日,京城接连发生两起惊天大案,整个权贵阶层都被惊动了,他这个专管道上事务的都司,压力大到了极点。 当听完程明爷孙的来意和推断后,赵安猛地一拍桌子。 “程老捕头,你的意思是这个飞天大盗很可能出自我们京城江湖之中?” “只是有这个可能。”程明不疾不徐地说道,“赵都司掌管八大门多年,对各门各派的顶尖好手了如指掌,还请赵都司行个方便,帮忙排查一番。” 赵安当然不敢拒绝。 他立刻下令,召集金、皮、彩、挂、横、兰、葛、荣八大门的爷叔、少君,勒令他们发动所有力量,在各自的地盘上打探这个飞天大盗的消息。 一时间,整个京城的江湖都动了起来。 同时六扇门的捕快、军巡铺的兵丁、缉捕司的番子也倾巢而出,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巡逻的队伍,盘查也变得异常严格。 只是,这种官方的紧张,却与民间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反差。 百姓们嘴上不敢说,心里却都在默默祈祷,盼着这位侠盗可千万别被抓住。 而被逼着全员出动,四处打探消息的江湖八大门,更是个个消极怠工。 尤其是被盯得最紧的荣字门,方涛等人每天带着手下在街上晃悠一圈,便找个茶馆喝茶听书,纯粹是应付差事。 甚至有胆大的说书先生,已经偷偷将“蒙面侠客夜探福满仓”、“飞天侠盗踏月分金”的事迹编成了段子,在茶楼酒肆间悄悄演说,每每说到精彩处,总能引来一片压低了声音的叫好。 而陈野在民间也得了许多尊称,有叫他飞天侠盗的,有喊他踏月大侠的。 总而言之,官与民,黑与白,在这座巨大的京城里,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奇特景观。 与此同时的陈野,则正在盘算下一个目标。 恒通钱庄的案子,让陈野在民间声望再涨,但在他的职业面板上,却并未掀起多少波澜。 职业等级和技能都没有任何变化。 陈野陷入了沉思。 看来,越到后期,升级的难度就越大。 像恒通钱庄这种,虽然目标也是权贵,但终究只是个守备松懈的商铺,潜入与盗取的过程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 这种难度的事情,已经无法再为他提供足够的经验了。 所以单纯的劫富济贫,格局还是小了。 陈野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光。既然偷东西已经满足不了要求,那这次就换个目标。 这次依然不为财,只为……替天行道。 想到这,他推门而出,身影悄无声息地融入了京城的夜色之中。 京城鱼龙混杂,有传承百年的勋贵世家,也有靠钻营上位的朝中新贵。 这也就导致了京中的纨绔子弟多如牛毛。这些人中,大多数只是不学无术,仗着家世横行霸道。 可总有那么些人,寻常的声色犬马已经无法满足他们扭曲的欲望,于是便开始用一些变态的方式来寻找刺激。 这其中,安国公李骏家的大少爷,李春风,便是臭名昭著的翘楚。 此人仗着父亲是国公,姑姑是宫中贵妃,可以说是无恶不作,视人命如草芥。京中百姓私下里提起他,无不咬牙切齿,却又敢怒不敢言。 陈野对于此人的事迹也早有耳闻。 据说,只要是被他看上的女子,最终都难逃其毒手。 曾有一次他在街上闲逛,偶然瞥见一户人家新过门的媳妇有几分姿色,竟直接闯入其家中,意图不轨。 妇人的丈夫此时恰好从外面回来,却被李春风的恶奴死死摁在地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在眼前受尽凌辱。 事后,李春风心满意足,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而那对可怜的夫妇当晚便双双悬梁自尽。 此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可最后却不了了之。 这些年,直接或间接死在李春风手上的无辜女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这样的人渣,自然是死有余辜。 可若是就这么一刀杀了他,未免也太便宜他了。 陈野立于暗巷的阴影中,看着不远处灯火辉煌的安国公府,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 翌日,安国公府。 李春风在一片奢华的锦被中醒来,宿醉让他头痛欲裂。 他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侧头看向身旁。 床上,一个衣不蔽体的年轻女子蜷缩着,身上布满了青紫的伤痕,眼神空洞,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如同一件被玩坏了的布娃娃。 这是他三天前从街边掳来的一个清秀小娘子,还未出阁,性子刚烈得很,倒是让他玩得很尽兴。 不过现在,他腻了。 “拖出去。”李春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仿佛在打发一只碍眼的苍蝇。 门外立刻有两个健壮的仆妇走进来,麻利地用被子将那女子裹了,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出去。 至于这女子被送回去之后是死是活,那就不是他李大少爷需要考虑的事情了。 他伸了个懒腰,哼着小曲,正准备去用早膳。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李春风眉头一皱,心情顿时变得烦躁起来。 “怎么回事?大早上的吵什么吵?” 这时他一个贴身的跟班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少……少爷……。” “说!”李春风不耐烦地喝道。 “外面……外面墙上……。”那跟班支支吾吾,硬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废物!” 李春风一把推开他,索性亲自走了出去。 刚一踏出院门,他的脚步便顿住了。 只见安国公府的朱红院墙上,不知何时竟被人写下了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 【三日之后,取李春风项上人头】 落款:踏月。 李春风先是一愣,随即便勃然大怒,“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给我查!把他给我揪出来!我要把他千刀万剐!” 他还以为这是哪个与他有过节的勋贵子弟搞的事。 而此时,府门外已经聚集了越来越多看热闹的百姓。他们对着那行字指指点点,脸上交织着震惊与兴奋之色。 见此情景,李春风更是气得七窍生烟,立刻命令家丁去驱散人群,同时用水清洗墙上的字迹。 就在这时,六扇门的人赶到了,而当他们看到墙上那行字,尤其是看到“踏月”那个落款时,所有人的脸色齐齐大变。 因为随着事态的发酵,踏月大侠这个名字已经在民间广为流传,指的正是前两日连盗两家权贵,搅得整个京城上层社会鸡犬不宁的那位神秘大盗。 第21章 如今这天下,还有几人信服王法! 李春风这段时间一直沉迷于美色之中,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 因此当六扇门的捕快将踏月二字的来历,以及这两日京城所发生的惊天大案和盘托出后,李春风只觉脖子凉飕飕的,方才还嚣张跋扈的一张脸血色尽褪。 他这些年做过多少恶事,残害过多少良家女子,他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仗着国公府的滔天权势,他从未将那些蝼蚁的性命放在心上而已。 可现在,一个神出鬼没、专挑他们这些权贵下手的江洋大盗,点名道姓要自己的项上人头,这令他如何能不怕? 不过,这种恐惧并没有持续太久。 他的父亲,安国公李骏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这位国公爷雷霆震怒,随着他一声令下,缉捕司、军巡铺的人马火速赶到,将整个安国公府围得水泄不通。 不多时,林家家主林鸿,户部尚书张博等一众京中权贵也闻讯赶来。他们看着墙上那行狂傲的字迹,每个人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狂妄,实在太狂妄了!”张博指着墙,气得手指都在发抖,“此僚先是抢粮,再是盗银,如今竟敢公然留书杀人,这是要翻天吗?” 林鸿脸色阴沉如水:“此子行事毫无顾忌,今日敢在安国公府墙上留书,明日就敢到咱们任何一家的府邸行凶。所以此人绝不可留,必须根除。否则必成心腹大患!” 这个提议,立即得到了在场所有世家的一致同意。 李骏立即下令,“传我命令,府中所有家丁护院,日夜巡逻,不得有片刻懈怠!另外,调集府中所有好手贴身保护大少爷,我倒要看看,三日之后,他怎么来取我儿的项上人头!” 看着父亲调兵遣将,周围又站满了官差兵丁,李春风心中的恐惧逐渐散去,整个人也镇定了许多,在他看来,有父亲和这么多人在,自己定能安然无恙。 而就在众人商议着如何布防之时,一个清脆的女声响起。 “诸位大人,晚辈有一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程明身后,一个素雅清丽的少女亭亭而立,正是程知微。 按理说,这里都是京中顶级权贵,根本没有她一个黄毛丫头说话的份。但看在神眼程明的面子上,倒也没人出声呵斥。 李骏皱眉道:“小姑娘有何高见?” 程知微不卑不亢,目光扫过院中各处,随即开口道:“通过前两桩案子来看,此人身法诡异,极擅潜踪匿迹,尤其精通于黑暗中藏身,可以避开常人的感知,因此寻常的巡逻恐怕难以防住他。” 她顿了顿,声音清亮了几分:“为求万无一失,不如在府中各处,尤其是院墙、屋顶、回廊等角落挂满灯笼,确保府中上下亮如白昼,不留一丝一毫的阴影死角。如此方能最大限度地压缩他的藏身空间,令其无所遁形。”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眼前一亮。 “妙啊!”林鸿忍不住抚掌称赞,“知微姑娘果然心细如发,思虑周全,此计甚好!” 李骏也点了点头,立刻命管家照办。 程知微微微一笑,然后便退了回去。 可她的这番举动却令她引来了李春风的注意。 他毫不掩饰的打量着程知微,那清丽的容貌,娴静的气质,都让他心头一阵火热,恨不得立刻将其拖到床上狠狠蹂躏一番。 程知微何等心思剔透,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李春风眼神中的恶意,不禁秀眉微蹙,然后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躲到了爷爷身后。 事情商议已定,众人开始忙碌起来。 程明察觉到孙女的异样,待旁边无人时,低声问道:“知微,怎么了?” 程知微犹豫片刻,终是忍不住问道:“爷爷,那李春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眼神都敢如此无礼,可见坊间传闻不假,此人确实是恶贯满盈。我们现在这般为他出谋划策,岂不是……在助纣为虐?” 看着孙女那一脸认真的神情,程明脸上笑容渐敛,正色道:“知微,你要记住,我们是捕快。捕快的职责,就是捕盗捉贼,维护法纪。至于犯人该如何处置,自有王法去审判,我们无权干预。” 他将声音压低,“我知道你对这个李春风观感极差,可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人,在王法宣判他有罪之前,他便不是犯人。他的生死,更轮不到一个飞贼大盗来审判,明白吗?” 程知微默默点了点头。 程明见状,心中一叹,轻轻拍了拍孙女的肩头,“别想那么多,做好咱们的本职工作便好。其他的事情,自有朝中的大人们去管。” “知道了,爷爷。”程知微挤出了一丝笑容。 可等程明转身去安排人手后,程知微望着这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国公府,眸中还是闪过了一丝怎么也挥之不去的迷茫。 她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王法……可是如今这天下,还有几人信服王法?” …… “踏月大侠”留书安国公府,扬言三日之后取恶少李春风项上人头的劲爆消息,瞬间席卷了整个京城。 权贵阶层与寻常百姓,对此事的态度截然相反。 那些世家勋贵,即便私下里同样不齿李春风的所作所为,但在他们看来,这属于他们内部的矛盾。就算要惩治,也该由他们自己动手,轮不到一个来历不明的江湖草莽来指手画脚。 而民间,则是一片振奋之中夹杂着浓浓的担忧。 人们振奋于终于有英雄敢站出来,为民除掉这个祸害;又惶恐于安国公府必定会布下天罗地网,那位踏月大侠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不论是何种态度,这件事都成了上至庙堂,下至街巷,所有人议论的焦点。 在京城一个破败的角落里,刚被李春风玩弄过的那个少女,此时正如木雕泥塑一样躺在床上不吃不喝,一心求死。 就在这时,女孩的母亲走到床边,泪眼婆娑地轻声说道:“闺女,想哭就哭出来吧,有位大侠,要替咱们伸张正义了。” “就算你真要走,咱们也再等三天,到时候咱们亲眼看看那个畜生会落得个什么下场,然后你再走,好不好,算妈求你了。” 闻听此言,床上这个眼神空洞的女孩终于微微动了一下,随即一颗滚烫的泪珠顺着她那苍白的脸颊滑落下来。 第22章 残月对峙(求追读) 外面这满城风雨,陈野并不关心。 他正坐在自己的小屋内,为三日后的行动做着准备。 之所以选择如此公开的方式,甚至提前预告,并不是因为狂妄自大。 他只是想试验一下,一场万众瞩目下的行动,究竟能为他带来多少收益,是否能让他的职业和技能等级再次迎来突破。 当然,试验归试验,他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在墙上留书之前,一套完整的计划便已在他脑中成型……。 夜幕再次降临。 当京城绝大多数人都将目光聚焦在守卫森严的安国公府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夜色。 这一次,陈野的目标是安国公名下的产业。 当安国公李骏将府中精锐尽数抽调回府邸,用以保护他那个宝贝儿子时,他名下的那些商铺便成了外强中干的空壳子。 再加上有了前几次的经验,因此一夜之间,两家钱庄,一家当铺,悉数被盗。 至于得来的银钱,陈野依旧如上次一样,将其化整为零,全都分发给了底层的贫民。 消息传出,京师震动。 这位安国公李骏更是气的差点吐血,指着面前的缉捕司,六扇门等人便是破口大骂。 “一群酒囊饭袋,朝廷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看着一个飞贼在京城中为所欲为的吗?啊?” 没人敢说话,所有人都低着头。 此时的李骏也是进退两难,若继续将人手都堆在府里保护儿子,那他其他的商铺就成了不设防的肥肉,任人宰割。 可若是分派人手去保护商铺,万一那踏月大盗真的杀上门来,儿子的安全又该如何保障? 关键到现在他连对方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都不知道,这种感觉令他憋屈至极,因此将满腔怒火都撒在了六扇门等人身上。 赵安等人被骂得狗血淋头,却也只能唯唯诺诺地领命告退,随即发动所有力量,近乎疯狂地在京城内展开了又一轮的搜查。 可奈何老百姓根本不配合,因此折腾了一整天,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与外面乱成一锅粥的景象不同,程知微的房间里却是一片安静。 她没有跟着众人去外面满世界抓人,而是静静地站在一张巨大的地图前。 这张京城舆图是她耗时三年,亲手走遍大街小巷绘制而成,其精细程度,远超官府存档。 此刻,地图上用朱笔醒目地标记出了几个红点,正是福满仓、恒通钱庄,以及昨夜被盗的那几处安国公府产业的所在。 程知微秀眉微颦,一双清亮的眸子在地图上缓缓移动,试图从这些看似毫无关联的红点中,找寻出一丝规律。 时不时的,她还会在草纸上勾勒出一些外人难以看懂的线条、 就在这时,程明推门走了进来。 “知微,可有什么发现吗?” 程知微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我本想通过这些案发地点,大致圈定出此人的活动范围,或者找出他选择目标的规律,但是失败了。” “这个踏月行事风格天马行空,毫无章法可言,不过……。” 程知微顿了顿,随即言道:“也并非全无收获,我将安国公名下所有产业的位置都标了出来,再结合此人喜欢劫富济贫的特点,圈定出了三个最有可能的地点。” 事到如今,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程明当即拍板,爷孙二人带着一队精锐捕快,悄然前往了程知微圈定出的,可能性最大的一个地点。 这是一处位于西城的绸缎庄,同样是安国公的产业。 众人悄无声息地埋伏在绸缎庄四周的阴影里,屏息凝神,静静等待。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等到了凌晨时分,连更夫的梆子声都显得有气无力。埋伏的捕快们也都有些倦怠,眼皮沉重地打着架。 唯有程知微,她坐在街角的一处茶棚下,眼神清亮,毫无困意。 并且她的目光没有死死盯着绸缎庄的大门,而是不时地扫过周围的屋顶与巷口。 蓦地,绸缎庄的后院中,一团橘红色的火光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 “走水了!” “快救火!” 寂静的夜被瞬间撕裂,埋伏的众人都是一惊,下意识地便要冲过去救火。 程知微同样霍然而起,但她并未冲向火场,而是反其道而行之,朝着绸缎庄外围的街巷便疾奔而去! 一边飞奔,程知微一边从腰间抽出了自己随身携带的机括连弩。 她自幼随爷爷习武,身手不弱,这一手弩箭更是练得极准。 然而,当她飞速拐过一个街角时,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因为就在巷口对面的一处屋檐之上,有一道黑色的身影正静静伫立。 这人一身黑衣,黑巾蒙面,身形挺拔如剑。 而在他身后,则是一弯如钩的残月。 程知微心头剧震,几乎是本能地抬起了手中的连弩。 可就在她瞄准的瞬间,屋檐上的身影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即身形一晃,凭空消失在了原地。 程知微举着弩,怔怔地站在原地,清冷的月光洒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眸中满是失神。 片刻之后,她猛地回过神来,然后迅速从怀中掏出随身的炭笔和纸张,借着月光,飞快地在纸上描绘起来。 她没有去画那如神似魔的身影,也没有去画那标志性的黑衣蒙面。 她画的,是刚刚那一瞥间深深烙印在她脑海中的,一双眼睛。 片刻之后,程明也匆匆赶了过来,当他看到孙女笔下的画像时,精神不禁为之一振。 “这是……。” “没错,就是他!”程知微轻声言道,“刚刚我看到他了,就在那处屋檐之上。” “可还没等我出手,他便离奇消失了。” 消失了。 程明咀嚼着这三个字,心中翻江倒海。 他知道自己孙女的身手,更知道她那手连弩的本事,能在她瞄准的瞬间从容离去,这等身法简直骇人听闻。 但旋即程明又感到了一丝振奋。 因为这是他们迄今为止掌握的关于踏月大盗的唯一线索。 虽然在茫茫人海中凭一双眼睛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但终归是有了一个明确的方向! 与此同时,大杂院里,陈野已经回到了自己那间破旧的小屋。 他脱下夜行衣,换上那身洗得发白的粗布短打,整个人再次融入了这片属于底层百姓的烟火气,仿佛从未离开过。 他自然也看到了那个冲出巷口的女捕快。 在所有人都被火光吸引时,唯有她能冷静地判断出自己的脱身路线,这份敏锐与果决在六扇门那群饭桶之中,属实是鹤立鸡群了。 果然有点意思! 陈野笑了笑,却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明天便是三日之期的最后一天。 他闭上眼睛,将整个计划在心中复盘了一遍,确定没有疏漏之后,这才躺下开始休息。 新的一天就要来了。 希望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第23章 三日已至,有客来!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安国公府门前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府内更是灯火通明,连屋檐瓦缝都插上了火把,远远望去,如同一支巨大的火炬。 权贵们表面上镇定自若,暗地里却都派了人手盯着,密切关注事态的发展。 除此之外,亦有无数自命不凡的江湖客和投机之徒,摩拳擦掌,将此地视作扬名立万的绝佳舞台,只盼着能亲手擒住这位名动京城的飞天大盗。 而坊间市井则又是另一番光景。百姓们嘴上不敢议论,可那眼神中的期盼与紧张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无数人都在心中默默祈祷,盼着这位劫富济贫的大侠能够安然无恙。 身处暗潮汹涌的漩涡中心,这位安国公府的大少爷李春风却并未受到多少影响。 此刻的他,依旧过着醉生梦死的逍遥日子。 虽不能出门,可府中豢养的美姬娇妾就足够让他夜夜笙歌了。 只是,这些女人他早就玩腻了。 这些时日,只要他一闭上眼,脑海中便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素雅清丽的身影。 程知微。 那个如空谷幽兰般娴静明慧的少女令他垂涎三尺,心痒难耐。 若是换了旁的女子,他早就直接动手抢人了。 可偏偏这个程知微的爷爷是六扇门德高望重的老捕头程明,如今安国公府的安全还得仰仗这对爷孙,因此他只能将这份心思强压下去。 想到这,李春风有些烦躁的推开怀中的美人,百无聊赖地走到窗前。 恰在此时,李春风看到远处,程明跟程知微这对爷孙正在院中巡视。 他们检查着每一处角落,确保不会留下死角破绽。 而他所在的这处院落,更是重中之重。 当目光触及那道心心念念的身影时,李春风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起来,眼神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仿佛要化作实质,将程知微的衣裙给层层剥落。 程知微何等敏锐,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李春风的视线,不禁秀眉微颦,然后立即加快进度,匆匆检查了一下便离开了。 看着程知微那近乎逃离的背影,窗后的李春风嘿嘿一笑,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等踏月这事儿了了,定要想个法子把这小娘们弄到床上来,看她到时候还如何清高! 可他并不知道,因为程知微的匆匆离去,导致院中有几个角落并未被检查到,从而留下了一丝丝虽然不明显,但却足以致命的破绽。 与此同时,京城一处极为隐蔽的小院之中,陈野正在忙碌。 这处院子是他前些时日用另一个假身份租赁下来的,算是一处安全屋,所有和踏月这个身份有关的东西都存放在这里。 他将制作出来的,今晚就要用到的东西仔细打包收好,确认万无一失后,这才换上一身寻常的短打,准备返回大杂院。 路过街角时,一个平日里横行霸道、欺压摊贩的街头恶霸正叉着腰骂骂咧咧。 陈野与他擦身而过,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手指如穿花蝴蝶般轻轻一拂。 那恶霸浑然不觉,依旧在耀武扬威,却不知自己那鼓囊囊的钱袋,已经换了个主人。 这便是他们这些拂墙儿的日常了。 刚走进大杂院,陈野便察觉到气氛有些不正常。 平日里各自忙活的方涛和一众同派兄弟,此刻竟都聚在院子里,一见他回来,个个都对他挤眉弄眼,神情暧昧。 方涛大步走到近前,一巴掌拍在陈野的肩膀上,压低声音,贼兮兮的笑道:“小子,可以啊!不声不响的,人家姑娘便找上门来了!” 姑娘?哪个姑娘? 陈野心中闪过了一丝疑惑。 “少装傻!”方涛嘿嘿一笑,“论艺大会上那个帮你忙的小铃铛,记得不?人家姑娘来找你了,现在就在你屋等你呢。” 陈野闻言一愣,快步走到自己那间破屋前,推开门。 果然,只见那位小铃铛吴小蕊此刻正坐在椅子上,双手托着下巴,一双明亮的眼睛笑盈盈地望着门口,仿佛已等候多时。 “呃……你怎么来了?” 此时的陈野确实有些惊讶。 他想不明白,这姑娘怎么会找到这里来。 吴小蕊却表现得落落大方,她从椅子上站起身,背着手笑道:“怎么?不欢迎?” “那倒不是,只是感觉有些意外罢了。” 在最开始的惊讶之后,陈野很快便冷静下来。 前世好歹也谈过几段恋爱,虽说最后都无疾而终,但也令他有了些经验,不至于见到女孩便手足无措。 其实此时的吴小蕊也有些羞涩。 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这是怎么了,鬼使神差的便跑了过来,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找这个陈野。 关键这个家伙也太可气了,自己那天明明都将自己的本名告诉他了,结果他却一直没来找过自己。 陈野自然不知道这个吴小蕊心中的想法,其实就算知道了,他也不会理会。 现在的他可没心思去考虑这些,不过人家都来了,他也不能将人家给推出去,更何况当初在那论艺大会上,人家是确确实实的帮助过自己。 “吃饭了没?” “你说昨天的还是今天的?”吴小蕊笑嘻嘻道。 “当然是今天的。” “那还没吃。” “正好我也没吃,走吧,请你吃饭。” “好呀!”吴小蕊立刻点头,笑得像朵花一样。 陈野走出门,跟方涛说了一声。 方涛自然是满口答应,还偷偷摸摸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硬塞到了陈野手里,“拿着!带姑娘家出去,别太小气了!” 陈野哭笑不得地收下,然后在一众拂墙儿兄弟暧昧促狭的眼神中,带着吴小蕊走出了大杂院。 等走出院门,脱离了众人的视线之后,吴小蕊那张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脸上忍不住染上了一层红晕。 “你们这些拂墙儿,都这么坏吗?” “坏?”陈野先是一愣,随即摇头道。 “那是他们,我可是个大好青年!” 吴小蕊啐了一口,“我呸,说的好像真的一样,谁信啊。” 说完她倒先咯咯乐了起来。 陈野笑了笑也没解释,然后问道:“想吃什么?” “大酒缸吧,难得我们彩字门今天放假,我想喝两杯。” 第24章 以力破局,等风至! 大酒缸,京城底层百姓最爱光顾的去处之一。 顾名思义,这饭铺的核心陈设便是一口口半埋在地下的粗陶大缸。 缸口盖着厚实的木板,权当桌面,食客们盘腿坐在周围的蒲团上,就着缸里打出来的劣酒,吃着几文钱一碟的熏鸡蛋、肉皮冻。 来这里的,都是些贩夫走卒、苦力脚夫,图的就是一个便宜。 陈野也没想到吴小蕊会选这么个地方。 不过他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这姑娘的心思,大约是怕自己囊中羞涩,所以想给自己省钱。 他没有点破,只是坦然地找了个空着的酒缸坐下。 “小二,来两斤烧刀子,再切一盘猪头肉,一碟花生米!”吴小蕊招呼着,声音清脆,自有一股江湖儿女的爽利。 酒菜很快上来。 别看吴小蕊身形纤细,酒量却着实不差,一杯杯辛辣的烧刀子下肚,面不改色。 陈野因为今夜有大事要办,只是浅酌了两口便放下了酒杯。 一个俊朗的少年,一个清秀的姑娘,坐在这满是汗臭和酒气的环境里,本就有些格格不入。 周围的食客们不时投来好奇与揣测的目光,吴小蕊却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吃着,兴致很高。 她自幼便跟着戏班走南闯北,什么场面没见过,江湖儿女,本就没那么多穷讲究。 两人天南海北地聊着,多是些江湖上的奇闻异事。 说着说着,话题便不可避免地转到如今京城最炙手可热的那位人物身上。 “哎,陈野,你说那位踏月大侠今晚真的会去吗?”吴小蕊压低了声音,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的全是崇拜与向往的光芒。 “安国公府现在可是天罗地网,全城的官差兵丁都盯着呢,他要是去了,那可真是……太有胆魄了!” 陈野夹起一块猪头肉搁进了嘴里,然后含糊不清的说道:“谁知道呢。” 吴小蕊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撇了撇嘴:“你这人真没劲,一点也不激动。” 陈野笑了笑,继续埋头吃菜。 一顿饭吃完,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街边的灯笼一盏盏亮起,将京城的夜勾勒出几分朦胧的暖意。 “我送你回去吧。”陈野开口道。 “不用啦。”吴小蕊摆了摆手,脸上带着几分酒后的微醺与少女的娇憨。 “在京城待了这么多年,我闭着眼睛都走不丢。再说了,我可是彩字门的人,没事的。” 见她坚持,陈野也没再勉强,二人便在街口分别,吴小蕊笑着挥了挥手,转身汇入了人流之中。 江湖儿女江湖老,聚散本就是常态,陈野也只是目送吴小蕊离开,随即便转身拐进了旁边的无人巷子里。 只见他几个起落间便攀上了屋檐,避开所有行人的视线,在鳞次栉比的屋顶上飞速穿行,朝着那处租赁下的安全屋掠去。 吴小蕊的这次到访,倒是阴差阳错地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借口,让他可以不声不响地离开大杂院,而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等来到小院之后,陈野将今晚将要用到的东西悉数装好,随即便悄无声息的朝安国公府的方向奔去。 此刻的国公府,与其说是一座府邸,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军事堡垒。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府内更是将所有能点燃的东西都点了起来,火把、灯笼挂满了每一个角落。 府门前的区域更是被军巡铺的兵丁彻底封锁,严禁任何闲杂人等靠近。 陈野立于远处一座小楼的阴影之中,静静地观察着。 他发现这安国公府的防御布置可谓是滴水不漏,明哨暗哨彼此呼应,巡逻的路线与时间也都经过精心计算,几乎没有任何破绽可钻。 看来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啊。 不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陈野并不着急。 他在等。 等一个机会。 时已深秋,又是月末,因此此刻的夜空中无月也无星,只有化不开的浓重墨色。 片刻之后,一阵秋风拂过,吹动了陈野的衣角。 就是现在! 京城的秋夜,多是西北风。 而陈野此刻,正好就处在安国公府的上风头。 他从随身的行囊中,小心翼翼地取出几个拳头大小,用油布和火漆密封得严严实实的陶坛。 随即,他又拿出两段粗麻绳与一块皮兜,三两下便制成了一柄简易的投石索。 京城管控森严,弓弩甲胄乃是严禁私藏的违禁品,一旦被查到便是重罪。相比之下,这种用两根绳子一个弹兜就能做成的投石索,无疑要简单隐蔽得多。 而这段时间他也没少在这上面下功夫,现在虽谈不上指哪打哪,但要将坛子扔进百步外那座巨大的府邸却也足够了。 陈野将一个密封陶坛稳稳放入弹兜,深吸一口气,手臂抡动,投石索在他的头顶带起呼呼的风声。 一圈,两圈,三圈…… 在速度达到顶点的瞬间,他猛地松手! 陶坛化作一道黑色的流星,划破夜空,精准地砸在了安国公府那气派的门楼之上。 “砰!” 陶坛应声碎裂,下一刻一团橘红色的火焰轰然爆开,瞬间将那雕梁画栋的门楼吞噬。 坛中,装的正是陈野用硝石、白磷等物自制出的燃烧火药!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下方严阵以待的护卫和官兵瞬间炸了锅。 “走水了!快救火!” “敌袭,哪里来的敌袭?” 然而,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陈野的动作快如闪电,接连几个燃烧瓶呼啸而至! 火借风势,风助火威! 这年头的建筑皆是木石结构,干燥的木料沾上火药,简直就是一点就着。 哪怕安国公等人事先预备了一些水桶沙土,却也无济于事。 转眼之间,安国公府的门前便已化作一片火海。 人们的呐喊声,救火的叫嚷声,乱成了一锅粥。 陈野却毫不停歇,拎着剩下的几个陶坛,身形在黑暗中穿梭,迅速转换阵地。 很快,东边的院墙、西侧的角楼……安国公府的四面八方,接连有火头冲天而起。 火光映红了半个夜空,滚滚的浓烟呛得人睁不开眼。 任凭李骏和程知微事先想得再周全,布置得再严密,也没料到对方竟会用如此蛮横霸道的方式破局。 眼看大火就要蔓延到整条街巷,到时候火烧连营,住在这里的朝中权贵们有一个算一个,谁都跑不掉。 “救火,快给老子去救火!”李骏气急败坏的吩咐道。 所有的家丁、护院,甚至连那些原本负责保护李春风的高手,此刻都不得不提着水桶冲向各处火场。 之前那严密的布置,在滔天的大火面前,瞬间土崩瓦解。 混乱的人群中,程知微心急如焚。 她很清楚,这绝对是那踏月大盗的调虎离山之计。 趁着所有人都疲于奔命之际,他一定会趁乱潜入府中。 可问题是……他会从哪里进来? 周围是震耳欲聋的喧哗与奔走的人群,程知微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速运转,试图在这片混乱中找到一丝破绽。 而就在此刻,一个全身衣服都被烧的破破烂烂,脸被熏黑,披头散发的家丁正拎着水桶往府内冲。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救火,因此根本没人注意到他。 很快,这个家丁便消失在了安国公府之中。 第25章 恶徒终授首 安国公府太大了。 外面虽然火光冲天,但传到府邸深处,也只剩下了隐约的喧嚣。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有许多家丁提着水桶,将各处要紧的亭台楼阁都泼上水,同时清理着周围的枯枝败叶,以防火势蔓延进来。 面对这等阵仗,李春风说不紧张是假的。 这个踏月大盗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显然不是在恫吓,而是真的要取他性命,这让他心底的寒气一阵阵往上冒。 好在他所在的这处小院位于国公府的核心,背后是后花园的巨大池塘,水汽氤氲,暂时还算安全。 再加上院子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府中的顶尖好手和六扇门的捕快,这让他那颗悬着的心稍稍落回了肚子里。 就在这时,一人匆匆赶来,一见李春风平安,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来者正是程明。 刚才他正在府外巡逻,试图在这个踏月大盗动手之前将其抓住,结果没想到国公府大火骤起,他心中大骇之下,立刻便往回赶。 姜还是老的辣,程明压根没去想那飞贼会从何处潜入,而是径直奔着李春风而来。 他心里清楚,今夜所有的风波,根子都在这位恶少身上,只要他安然无事,那就没事。 程明前脚刚到,后脚程知微也赶来了。 显然也是在第一时间想通了其中关窍,赶紧赶了过来。 眼见得身边的护卫越来越多,程明这等六扇门的老江湖也守在身侧,李春风心中的恐惧彻底烟消云散。 他看了看天色,离天亮已经不远了,三日之期马上就要过去。 想到这,他不禁越发的得意,“什么狗屁踏月大盗,我看也就是个鸡鸣狗盗之徒而已。程姑娘,你说我说的对不?” 危险一去,这位大少爷便又有了闲心,目光肆无忌惮地在程知微身上游走。 程知微懒得搭理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见她这副冷淡模样,李春风不由得心头火起,若不是程明就站在旁边,他真想现在就把这小娘们拖进屋里,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不过他也分得清轻重,尤其此刻还得仰仗这对爷孙,因此他强压下心中的邪火,满脸堆笑的命丫鬟端来瓜果点心。 “诸位辛苦了,都来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时值深秋,寻常人家早已见不到新鲜瓜果。但安国公府自不是寻常人家,此刻端上来的,依旧是水灵灵的鲜果。 程知微却没有半点胃口。 她眺望着远处的火光,只觉心中一阵烦闷,仿佛有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被自己给忽略了,可任凭她如何思索,却总是抓不住那一点灵光。 “知微,别想那么多了。”程明走到孙女身边,见她蹙眉不展,还以为她是在为抓不到贼人而烦心,便温声安慰道。 “谁能想到这飞贼如此狡猾,竟用这等方式来破局。不过你放心,有爷爷在,绝不会让他得手。” 程知微苦笑了一下,没有说出心中那份莫名的担忧,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可就在她点头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沉闷的爆炸! 院中所有人都是一惊,齐刷刷地朝着爆炸声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远处一处阁楼正冒着滚滚浓烟。 “那……那是国公爷的书房!”一个管家模样的老人失声惊呼,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什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惊了。 程知微更是如遭雷击。 她终于想起来自己遗忘了什么! 踏月留书,说的是三日后取李春风的项上人头,可他没说只取一个啊! 倘若……倘若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止一个,还有安国公李骏呢?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惊雷,让她浑身冰凉,手脚都开始发麻。 不止是她,在场之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所有人的脸色唰一下全白了。 李春风固然是国公府的大少爷,可他死了,无非是京城多一桩骇人听闻的命案,人们纷乱几日而已。 但若是安国公李骏死了,那将是震动朝野的大事,届时在场的所有人,全都难逃其咎! “快!保护国公爷!”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院中大部分的高手再也顾不上李春风,疯了一般朝着爆炸的方向冲去。 李春风也彻底傻了。 他可以不在乎任何人的死活,但他不能不在乎自己爹的死活。 这些年他能如此作威作福,全靠李骏的权势庇护。他爹要是死了,他就算今天能活下来,以后也绝对没有好日子过! 更何况,李骏对他骄纵归骄纵,父子之情总是有的。 “爹!” 李春风嘶吼一声,也顾不得什么危险了,拔腿就往外冲,想要去看看父亲到底怎么样了。 “大少爷,不可!”程明大惊,一把拉住他,“国公爷身边高手如云,定会万无一失,你现在过去只会添乱。” 可李春风哪里还听得进去,他挣脱开程明的手,下意识地便朝着院外那条连通后花园水系的人造小溪跑去,似乎想从那边绕过去。 也就是在他脚步踏上溪边石板的那一刹那! “哗啦——” 一道黑色的身影,毫无征兆地从那看似平静的溪水中爆射而出,周身水花四溅,手中一抹寒光,如毒蛇吐信,直刺李春风的咽喉。 这身影的动作快到了极致,李春风早已被接二连三的变故吓破了胆,此刻脑中一片空白,哪里还反应得过来。 “贼子敢尔!” 千钧一发之际,程明怒吼一声,迎着那道黑影便扑了上去。 他在六扇门干了大半辈子,身手可谓极为扎实,可事发太过突然,他连腰间的佩刀都来不及拔出,只能凭着一双老拳,试图为李春风争取一线生机。 然而,就在他与那黑影交错的瞬间,程知微看到了一道快到模糊的寒光。 然后,她便听到爷爷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整个身子踉跄着向后退开,一只手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鲜血从指缝间疯狂地涌出。 “爷爷!” 程知微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感觉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崩塌了。 李春风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发出一声鬼嚎,转身就想跑。 可他刚一转身,那道鬼魅般的身影已经欺至近前,手中短刀高高扬起,没有丝毫的犹豫。 “住手!” 程知微目眦欲裂,也顾不上去看爷爷的伤势,本能地举起了随身的机括连弩,瞄准了那道黑影。 然而,那道身影仿佛根本没听到她的厉喝一样,手中刀毫不犹豫的便斩了下去! 第26章 穷追与断喉(高潮大章求追读!!!) 噗! 一腔滚烫的鲜血冲天而起。 在血光迸溅的瞬间,程知微也狠狠扣动了扳机。 弩箭离弦的刹那,那道身影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让她根本无法确定是否射中。 她只看到李春风的脑袋冲天飞起,咕噜噜滚落在地,然后无头的腔子晃了两晃,轰然倒地。 而那道黑影在完成这惊天一杀后,没有片刻停留,转身便朝着远处的黑暗奔去。 与此同时,程明再也支撑不住,重重地倒在了地上,喉间的鲜血如泉奔涌,浑浊的眼睛望着孙女的方向,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程知微彻底红了眼。 她自幼与程明相依为命,程明不光是她的爷爷,还是她的师父,更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而今这个亲人却死在了她面前。 撕心裂肺的痛楚与滔天的恨意,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理智。 她甚至都没有过去看爷爷最后一眼,而是不顾一切的朝着那身影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程知微的速度同样很快,她将从小到大所学到的一切全都发挥到了极致。 因为她比谁都清楚,一旦跟丢,再想在偌大的京城之中找到这个家伙,几乎不可能。 可那道身影实在太快,太滑溜了。 好几次程知微都以为自己要追丢了,可就在她心生绝望之际,那道身影又会在前方不远处一闪而过,仿佛在故意吊着她。 怒火与恨意让她暂时忽略了这其中的诡异,只是一味地埋头猛追。 二人一前一后,很快便追出了火光冲天的安国公府,越过了喧闹的街区,一路向南。 周围的景象愈发荒凉,高门大户变成了低矮的民居,最后,连成片的民居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片胡乱搭建、宛如巨大疮疤的棚户区。 这里是京城最贫瘠的角落,连一盏像样的灯笼都没有,只有化不开的浓重黑暗。 当程知微追到这片荒僻所在时,前方那道若隐若现的身影终于彻底消失不见。 她猛地停下脚步,背靠在一堵破败的土墙之后,胸口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着这冰冷的空气。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她那悠长而急促的呼吸声在黑暗中回荡。 程知微很快便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对方应该是故意引诱自己,所以才将自己从国公府一步步钓到了这片荒僻所在。 但她并没有恐惧,反而突然开口道:“既然阁下有本事杀人,为何不敢现身?” 声音在这空旷的棚户区中回荡,却没有任何回应。 程知微也不气馁,因为她知道对方一定就在附近,因此继续说道:“江湖上都传你踏月大盗是何等英雄好汉,劫富济贫,替天行道,可在我看来……。” 她冷笑着,“你就是个嗜血的刽子手,一个连脸都不敢露的懦夫!” 她将心中所有的愤怒与悲痛都化作了恶毒的言语,一声声地嘶吼着。 直到她骂得嗓子都开始沙哑,那片死寂的黑暗之中,才终于传来一声极轻的冷笑。 那笑声仿佛贴地传来,飘忽不定,让人根本无法判断其具体方位。 “你是不是很愤怒?” 一个略显沙哑,却异常平静的声音响起。 程知微愣住了。 “死的那个人,是你爷爷吧?”黑暗中的声音继续传来,不带一丝一毫的情感。 “他对你是不是很重要?所以你才会如此愤怒?”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程知微的心上。 “没错!”她咬碎了银牙,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开来,“你亲手杀了我爷爷,我程知微对天发誓,一定要将你绳之以法!” “呵呵……” 黑暗中又是一声轻笑,对方并未正面回应她的威胁,而是反问了一句。 “既然你为自己亲人的离去而感到愤怒,那我问你,那些被李春风虐杀的丫鬟,被他纵马撞死的路人,被他强抢霸占的民女,她们的亲人,是不是更应该感到愤怒?” 这…… 程知微怎么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一时间竟被问得哑口无言。 但她反应极快,心中的执念让她立刻找到了反驳的理由:“那不一样,就算这李春风罪大恶极,也轮不到你来审判,他的罪,自有王法来定!” “王法?” 黑暗中的声音笑了笑,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与不屑。 “这话说的可真是冠冕堂皇啊,可我估计连你自己都不信吧。” “程姑娘,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正义?是维护公道真理的卫道士,而我,则是以武犯禁的暴徒?” “在你心里,你或许会对那些底层百姓的遭遇抱有一丝丝的同情,但那也仅仅是同情而已。你的骨子里,依然是瞧不起他们的,对么?所以你才会用一个所谓的‘王法’来搪塞束缚他们,让他们在被欺凌侮辱之后,还要学会逆来顺受!” 这一连串的话,如同一柄柄尖刀,精准地刺入了程知微内心最深处。 她心中剧震,竟有一瞬间的恍惚。 但爷爷惨死的模样立刻浮现在眼前,将那丝动摇彻底碾碎。 她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眼前这个人! “听起来似乎有些道理。”程知微故意放缓了语气,似乎被说动了,“可有什么话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呢?为何非要走到这一步?” 同时她悄悄调整着呼吸,凝神静气,努力分辨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手中的连弩已经悄然抬起,瞄准了一个大致的方位。 快了! 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锁定那个声音的位置了! “坐下来好好说?”黑暗中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现在李春风死了,你爷爷也死了,你知道该坐下来好好说了。” “可是之前呢?当那些无辜之人惨死的时候,你们这些所谓的卫道士又在哪里呢?” “我不知道你为何会这样想。”程知微的声音陡然变得坚定而洪亮,以此来掩盖自己即将扣动扳机的意图。 “但规矩就是规矩,王法就是王法,不容任何人来质疑!若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凭一己好恶便生杀予夺,那这天下岂不是要大乱?” “你认为现在这天下,还不够乱么?” 黑暗中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叹了口气。 “也对,毕竟你们这些人,自出生便高高在上,锦衣玉食,又怎么可能看得到这太平盛世之下的累累白骨,听得到这歌舞升平之中的血泪悲鸣。” “所以,程姑娘……” “收起你那份居高临下的同情心吧。” “你不是在维护王法,你只是在……助纣为虐!” 就是现在! 程知微终于锁定了对方的位置,就在左前方那处破屋的阴影里。 她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便要扣动扳机! 可就在这时,她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丝呼吸之声。 程知微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下意识的便要转身反击,可一切都太晚了。 霎时间,她只觉脖颈处传来一丝尖锐的凉意,紧接着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一样。 手中的机括连弩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死死捂住脖颈间那道细微却致命的伤口,艰难的转过身来。 然后,她便看到了他。 那是一个极其年轻的男子,面容清俊,一双眸子冷若秋水。 在他手中,握着一柄薄如蝉翼的小刀。 刀尖上,一滴鲜血缓缓淌落,最终滴入尘埃之中。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踏月大盗的真实面目。 也是……最后一次。 第27章 公爷,那是少爷的脑袋啊! 看着程知微的尸体,陈野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已经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些。 从纵火破局,到伏杀李春风,再到引诱偷袭程知微,这一连串的行动看似行云流水,实则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之上,对心神与体力的消耗是十分巨大的。 尤其是刺杀李春风时,程知微猝然射来的那一箭,几乎是贴着他的肋下擦过,若非他最后关头强行扭转了身形,恐怕还真就被那个李春风给跑了。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虽然不知道那李骏死没死,毕竟限于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自己鼓捣出的炸药威力并不算大,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毕竟李春风已经死了,还捎带着两个六扇门的高手,震慑效应已经形成,其他的就交给天意吧。 就在这时,远处隐约有火光闪烁,同时还传来了杂乱的脚步跟呼喝之声。 陈野明白,这是追兵赶到了,因此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便纵入了黑暗之中,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一队队手持火把与兵刃的人马便涌入了这片区域。 六扇门的捕快、军巡铺的兵丁、缉捕司的差役……京城三大衙门的人马,此刻全都齐聚于此。 原来程知微在追击的途中,竟还不忘沿路留下六扇门内部才能看懂的独门标记。也正因如此,这些人才得以如此迅速地追索至此。 可当他们赶到时,看到的却只有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是……是程姑娘!” “快!看看还有没有气!” 一名老捕快颤抖着将手指探到程知微的鼻下,随即脸色煞白地摇了摇头。 在场所有人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安国公府的大少李春风被当众枭首。 六扇门德高望重的老捕头程明,被人一刀封喉。 现在,就连被誉为六扇门年轻一辈最杰出高手的程知微,也惨死在这荒僻的角落。 更别提那位到现在还生死未卜的安国公李骏! 这个踏月大盗,在今夜几乎是将他们这些衙门的脸按在地上狠狠摩擦了一遍。 这天,算是被他给彻底捅破了! 六扇门、缉捕司、军巡铺的几位头领,此刻全都面如死灰。 他们清楚,自己头上这顶乌纱帽估计是保不住了。 闹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却连贼人的影子都没摸到,朝堂诸公与那位深居宫中的天子,会如何震怒? 他们甚至连想都不敢想。 “先把……先把程姑娘的遗体带回去吧。”一位六扇门的老捕头声音干涩地发话,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与此同时,安国公府的大火,在无数人的奋力扑救下,也终于渐渐熄灭了。 但对府中的人来说,救火只是其次,安国公李骏的安危,才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大少爷死了,他们最多挨一顿板子。 可要是国公爷也死了,他们这些家丁护院,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跟着陪葬。 因此,在那座被炸塌了大半的阁楼废墟之中,上百人跟疯了一样,用手刨,用肩扛,拼了命地搜寻着。 “找到了,国公爷在这!”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惊喜的叫喊,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压在上面的断壁残垣搬开,终于将满身血污的李骏给挖了出来。 这位权倾朝野的安国公,此刻的模样凄惨到了极点。 他浑身是血,断了一条胳膊,一只眼睛更是血肉模糊,彻底瞎了。 可他居然还活着! 原来爆炸发生时,他所坐的位置正好处于房梁的夹角,形成了一处小小的生存空间,这才让他侥幸捡回了一条命。 众人不敢耽搁,连忙将他抬出,一番紧急的包扎过后,李骏悠悠转醒。 “我儿呢?我儿现在如何?”这是李骏醒来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没人敢回答。 所有人全都低头沉默着。 李骏当即明白过来,然后强挣扎着站起身来,“带我去看看我儿的尸首!” 没人敢阻拦,很快,李骏便见到了李春风的尸体。 此时,李春风的脑袋已经被小心翼翼地安放在了脖颈的断口处。又有人为他整理了衣冠,擦去了脸上的血污,从远处看,倒像是睡着了一般。 “风儿……我的风儿……” 李骏老泪纵横,伸出那只完好的手,颤颤巍巍地想要抚摸一下儿子的脸。 可他情绪太过激动,手一扒拉,那颗脑袋便滚落了下去,露出了血肉模糊的无头腔子。 李骏因为瞎了一只眼,一时间有些不习惯,因此并未看清滚落的是什么,还问旁边的人。 “那是什么?我儿怎么突然短了这么一大截?” “公爷,那……那是少爷的脑袋啊!” “啊——!” 李骏这才明白过来,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后双眼一翻,当场便昏死过去。 众人又是一通手忙脚乱,好不容易醒来后,李骏没有再哭,只是双目赤红,状若厉鬼。 “备轿,老夫要进宫,我要告御状!” 当李骏的轿子在夜色中朝着皇宫疾驰而去时,户部尚书张博、林家家主林鸿等一众权贵也收到了消息,纷纷赶来。 当他们看到安国公府的惨状时,无不心惊胆战。 而在得知李骏进宫面圣后,这些人稍一合计,便都跟了上去。 等这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抵达宫门时,天边已经泛起了一抹鱼肚白。 当今大昭皇朝的掌舵人是第十三位皇帝,杨钊。 此人今年刚满四十,正值年富力强,奈何生性惫懒,再加上国势日颓,因此整日沉迷于修道长生之术,已经许久没有上过早朝。 寻常官员想见他一面,难如登天。 但安国公李骏身份特殊,再加上六扇门、缉捕司等衙门的加急奏报早已先一步送到了御前,因此杨钊破例在自己的寝宫召见了众人。 李骏一进大殿便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将昨夜发生之事添油加醋地讲了一遍。 他极力渲染那踏月大盗的残暴可恨,自己儿子死得如何无辜可怜,却对自己儿子犯下的那些罪孽,一字不提。 龙椅上的杨钊听着他的哭诉,眉头越皱越紧。 他安抚了李骏几句,随即目光扫过下方一众同样面带惊恐的臣子,声音陡然转冷。 “传朕旨意,封锁全城,许进不许出!着令六扇门、军巡铺、缉捕司协同办案,发动所有力量,给朕把这个踏月给挖出来!” “朕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在朕的脚下,如此放肆!” 第28章 万民称颂,朝堂震怒 杨钊之所以如此,其实也是因为他怕了。 道理很简单,今天这个踏月贼人敢闯安国公府杀人,明天是不是就敢闯他的皇宫? 这个念头令他如坐针毡,所以才如此愤怒。 而天子之怒,自然是雷霆万钧。 虽然国势日衰,对各方重镇也逐渐失去了控制,但这里毕竟是京城,是天子脚下,因此不等太阳升起,命令便已传达给了各方。 一时间,城门紧闭,往日里热闹非凡的街道,此刻只剩下巡逻队甲叶碰撞的冰冷声响,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与此同时,安国公府的惊天血案也以一种远超官方想象的速度,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酒馆茶肆里,虽然差役捕快们来回巡视,但客人们依旧会在他们走远之后,压低声音,眉飞色舞地谈论着昨夜那场惊天动地的大案。 “听说了吗?安国公府差点被一把火烧成废墟!” “何止啊,我二舅家的表哥就在军巡铺当差,他说那李春风的脑袋是被踏月大侠当着六扇门的面给砍下来的,甚至连李骏都差点被炸死。” “痛快,真是痛快,今天必须得多喝两杯。” 百姓们言语之间,满是对这位踏月大侠的推崇与向往。 而那些曾被李春风欺凌祸害过的家庭,在得知消息后更是百感交集。 城南一所院落之中,那位曾被李春风折磨得一心求死的少女,此刻正呆呆地看着窗外发呆。 她的母亲端着一碗热粥走进来,眼眶通红,声音中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闺女,那畜生死了,昨晚被踏月大侠给杀了,咱们的仇,报了!” 少女的身子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眸子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她看着母亲脸上那混杂着泪水与笑容的复杂表情,起先只是默默地流泪,泪珠一颗颗滚落,无声无息。 随即她扑进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哭声撕心裂肺。 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跟屈辱都通过这种方式宣泄出来一样。 万民称颂,朝堂震怒。 与此同时的陈野,早已悄无声息的回到了大杂院。 他盘膝坐在床上,念头微动,唤出了系统面板。 【姓名:陈野】 【职业:夜行者(lv4)】 【天赋:暗影之子(你是阴影的宠儿,天生便能与黑暗融为一体。你的气息、声音、身形在阴影中将得到极大的抑制,几乎无法被察觉)】 【技能:妙手lv10,快刀lv10,飞檐走lv10,潜影lv4】 【潜影】:夜行者专属技能,可主动融入阴影之中,短时间内彻底隐匿身形与气息,宛若人间蒸发。技能等级越高,持续时间越长,破绽越小。 【投掷lv1】:被动技能。大幅度增强使用者投掷类武器的准度、力道与距离。该技能可对所有远程投射类攻击生效,包括但不限于飞刀、射箭、暗器等。 连升三级! 潜影技能更是从lv1直接飙升到了lv4! 而那个新出现的投掷技能更是意外之喜。 陈野琢磨这应该跟昨晚自己使用投石索投掷燃烧瓶有关。 而这技能简直是为他量身定做的,等同于将他所有的远程攻击手段都进行了强化。 日后不管是用飞刀也好,使用弓弩也罢,都有极大的帮助。 总而言之,这次冒险收获之丰厚,远超预期。 陈野心满意足地退出了面板,躺在床上小憩了片刻,这才起身走出屋子。 院子里,方涛正带着一众兄弟围坐在一起,一个个脸上都写满了兴奋与激动,唾沫横飞地讨论着什么。 “那场面你们是没见着,火光把南边的天都给映红了。” “我听说六扇门的那个老捕头程明,还有他那个号称年轻一辈第一高手的孙女,全都被杀了!” “我的乖乖,这位踏月大侠也太猛了。不过这也好,京城里那些王八蛋们以后晚上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了。” 陈野不动声色地盛了碗粥,蹲在一旁,一边呼噜呼噜地喝着,一边听着众人对自己的光辉事迹进行艺术加工。 最后还是方涛感慨了一句:“这位踏月大侠固然是强得没边,但咱们也得小心。现在外面风声太紧了,到处都是官差,所以从今天起,大家都别出门了,就在院里老实待着,免得被当成贼给抓进去。” 众人轰然应诺。 陈野自然没有意见,吃完东西便回屋补觉去了。 可他刚躺下没多久,院门便被人“砰砰砰”地砸响。 “开门!缉捕司办案,里面的人都给老子滚出来!” 陈野眼神一凝,立刻翻身下了床。 很快院门被打开,一群如狼似虎的差役涌了进来,为首之人,正是缉捕司的赵安赵都司。 赵安脸色铁青,显然也是被上头逼得没办法了。 在他看来,能做出那等滔天大案的巨盗,怎么可能藏在这种小毛贼的窝点里? 可上面的命令是死的,全城搜查,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来走这个过场。 “都给老子站好了!一个一个的问话!昨晚人在哪,干了什么,都给老子说清楚了!” 院中的一众拂墙儿哪见过这等阵仗,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噤若寒蝉。 盘问进行的很快,当轮到陈野时,他心中一动,换上一副紧张又带点局促的表情,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官爷,我……我昨晚跟我一个朋友去大酒缸吃饭了,后来……后来没过多长时间我就回来了,院里的兄弟们都能作证。” 赵安打量了陈野一眼,觉得有些眼熟,随即想了起来,这不就是当初在论艺大会上,那个身手还算不错的小子么。 一个混迹于市井的毛贼罢了。 他心中仅存的一丝疑虑也被彻底打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下一个!” 盘查自然是一无所获,赵安满脑门官司的走了,不仅是他,缉捕司、六扇门、军巡铺三家衙门几乎将整座京城翻了个底朝天,盘问了所有在册的江湖人,走访了无数的百姓,结果依旧是一无所获。 别说抓到人了,连踏月大盗的一根毛都没找到。 一时间,三家衙门的主官愁得头发都快白了,甚至私下里开始流传一个荒诞的说法——那踏月,根本不是人,而是鬼神! 眼看着所有人都以为要迎来天子的雷霆震怒之时,一个消息从北方边境八百里加急传了回来。 草原蛮子,再次挥师南下,兵锋直指京都! 第29章 我太爷爷已经把我的苦都吃完了! 之前蛮子叩关,虽连克三城,但终究远在千里之外。京城的权贵老爷们就像隔岸观火,嘴上喊着惶恐,心里却未必有多少实感,甚至还借机发了一笔国难财。 可这一次不同。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上,字字泣血——蛮族铁骑长驱直入,沿途守军望风而降,其兵锋已然直指京都! 这一下,整个京城都炸了锅。 前几日还因踏月大盗而人人自危的朝臣们,此刻才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亡国之兆。 寝宫之内,刚刚还因抓不到一个贼人而雷霆震怒的皇帝杨钊,此刻脸色已是铁青。 他将那份军报狠狠摔在地上,指着阶下兵部尚书的鼻子厉声咆哮:“沿途的军镇呢?朕养的那些大军呢?都是死人吗。就眼睁睁看着蛮子打到朕的家门口?!” 兵部尚书跪在地上,一张老脸皱成了苦瓜,满心都是委屈:“陛下,非是臣等不力啊!” “沿途那些军镇早已不听朝廷号令,平日里伸手要钱要粮比谁都勤,可真到了要他们出兵的时候,一个个都称病不出,阳奉阴违,臣……臣等也是无计可施啊!” 这番话一出,杨钊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大半,只剩下彻骨的冰寒。 他知道,兵部尚书说的是实话。 大昭立国二百余年,天下承平日久,地方上的军镇早已尾大不掉,逐渐脱离了朝廷的掌控。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些世受皇恩的藩镇,竟敢在国朝危难之际坐视不理! 他们的用心,已是昭然若揭。 无非是想等蛮子攻破京城,等他这个皇帝死无葬身之地,然后他们便可趁势而起,在这片破碎的山河上,各自称王称霸! “反了……都反了!”杨钊失魂落魄地跌坐回龙椅上,心中涌起无尽的悲凉与寒心。 但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保住京城,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是头等大事。 “传朕旨意。”杨钊强打起精神,嘶哑着声音下令,“命拱卫京都的羽林卫即刻加紧战备,全军开拔,御敌于外!” 圣旨一下,整个羽林卫大营瞬间哗然,随即一场声势浩大的逃役风波便在这支号称天子亲军的队伍中上演了。 如今这羽林卫早已不是开国时那支能征善战的铁血之师了。 二百多年的和平岁月,早已将它的骨头销蚀殆尽。如今的羽林卫,几乎成了宗室成员和权贵子弟们镀金养老的安乐窝。 若说是提笼遛鸟,斗鸡走狗,品茶听曲,狎妓作乐,这群人个个都是行家。可要说上阵杀敌,那还不如直接抹了脖子来得痛快。 如今真正负责京城治安的是军巡铺和缉捕司,而负责皇城守卫的,则是杨钊自己手上最精锐的私兵——御林军。 这支队伍常年从民间选拔良家子弟,又被杨钊视为心头肉,因此还算有些战斗力。 可杨钊心里清楚,御林军是他最后的底牌,是用来保他自己命的,绝不能轻易损耗在城外。 不然万一城没破,御林军先打光了,那自己可能死的更惨。 因此他明知羽林卫是群废物,却仍旧幻想着这群纨绔子弟能在国难当头之际,重振他们祖辈的荣光。 为此,他甚至开出了高额的悬赏,又派了心腹将官前去督战。 结果,将官刚到大营,看到的便是一片兵荒马乱的场景。 有的在收拾细软准备跑路,有的干脆聚在一起摆烂,还有的甚至对着前来督战的将官叫嚣。 “让我们去送死?凭什么?”一个宗室子弟斜着眼道,“想当年我太太爷爷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的时候,早就把我们这些后辈的苦都吃完了。我们就是来享福的,不是来卖命的!” “就是!要打你们去打,别拉上小爷!” 面对这等叫嚣,这位督战的将官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因为他知道,这群人里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开国勋贵的后代,哪个他都得罪不起。 一场轰轰烈烈的战备动员,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而这场闹剧,也被京城中无数有心人看在眼里。 林府。 夜深人静,书房内灯火通明。 家主林鸿端坐于主位,面沉如水。下方两侧,坐着的都是林家的核心人物。 就连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陈野前身的主人,林家小少爷林瑞,也破天荒地被允许列席。 林瑞还是第一次参加如此重要的家族会议,腰杆挺得笔直,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激动。 林鸿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开口道:“外面的形势,想必大家也都清楚了。” 他顿了顿,仿佛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给众人消化的时间。 “我看这大昭气数已尽。杨家,守不住这天下了。”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连呼吸声都停滞了。 林鸿却仿佛没看到众人的反应,继续说道:“所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林家想要在这乱世之中存续下去,就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我的意思是,派人去跟北边的草原人……接触一下。” “爹!”林瑞的哥哥,林家长子林谦失声惊呼,“这……这可是通敌叛国啊!” “住口!”林鸿冷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什么叫通敌叛国?自古以来成王败寇。对于我们这些世家而言,坐在那张椅子上的人是姓杨,还是姓耶律,有区别吗?”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重要的是,无论谁坐天下,我林家都必须世代存续,所以为了这个目标,提前下注是必须的。” 对于林鸿这种将家族存续视为最高信仰的人来说,忠君爱国不过是个糊弄底层百姓的笑话,两头下注,三面玲珑,才是乱世生存的根本法则。 “此事乃我林家最高机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林鸿转过身,目光如刀,一字一顿地警告道,“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别怪我……不念骨肉亲情!” 众人噤若寒蝉,连连点头称是。 林瑞更是激动得满脸通红,他觉得父亲实在是太英明,太有远见了! 他已经开始幻想着,等将来草原人入主中原,他林家作为最早投靠的功臣,将会是何等的风光无限。 可此时的他们根本不知道,就在这间书房正上方的屋脊之后,一道身影正静静伏在阴影之中,仿佛与黑暗融为了一体。 夜风拂过,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了一双清亮的眸子。 第30章 飞刀截杀(求追读) 来人自然便是陈野。 草原蛮子叩关,兵锋直指京都这件事他自然也知道。 而他之所以来此,就是想看看这些权贵世家会做何反应。 是与国同休,还是未战先降? 而结果也果然不出他所料,这些世家没有半点骨气,大军尚还未至,便已经在琢磨投降事宜了。 想到这,陈野心中不禁浮现出了一丝冷笑。 以他现在的实力,潜入书房将这一屋子林家人全都宰了,其实并不算太难。 但陈野并不想那么做。 因为那毫无意义。 尤其对林鸿这种人而言,死绝对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眼睁睁看着自己毕生经营的一切,家族的荣耀、泼天的财富、子孙的前程……尽数化为泡影,被碾成尘埃。 那才是最诛心的报复。 而眼下便是一个绝佳的契机。 皇宫里那位天子杨钊,此刻的处境恰如一只被逼到角落里的困兽。 抓不到踏月大盗,本就让他颜面扫地,再加上蛮族兵临城下,军镇坐视不管,这一切更是令他坐立难安。 这位皇帝现在急需一场胜利,哪怕只是一场对内的胜利,好重新树立他那摇摇欲坠的威严,来震慑那些阳奉阴违的臣子。 所以只要自己将林家通敌的证据递上去,杨钊绝对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样,毫不犹豫地扑上来,将林家撕成碎片! 当然,京城这些权贵世家向来同气连枝,盘根错节。正常情况下,即便杨钊想动林家,其他家族也多半会出面斡旋,最终大事化小。 可陈野清楚,所谓的同气连枝,不过是建立在没有根本利益冲突的前提下而已。 实际上这些世家之间,同样充满了勾心斗角。 再加上一旦林家倒台,其名下庞大的产业,乃至空出来的权位,都将成为一块巨大的肥肉。 到那时,那些所谓的盟友只会比皇帝更急切地扑上来,分而食之。 整件事唯一的难点,在于如何将这份证据,以一种合情合理的方式递到皇帝的面前。 必须找一个身份足够,分量足够,最关键的是,跟林家有深仇大恨的人来当这个出头鸟。 自己给他递刀,他来捅人。 可这京城之中,谁会跟林家有这么大的梁子呢? 陈野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一个身影。 而就在他思索之际,林鸿的声音再次响起,“这里是一封信,阿德,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现在便带着它即刻出京,前往前线,将信交给草原那位耶律可汗。” “是,家主!”屋中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 “放心吧,早在两年前我便已通过商路,与那位耶律可汗的弟弟搭上了线。他们见到你是我林家的人,自然不会为难。” 此言一出,不光是书房内的林家人,就连屋顶上的陈野,心头也不禁为之一凛。 好一个林鸿,好深的心机! 竟然早在两年前便开始布局,给自己找好了退路。 有这样的世家在朝堂之上蛀蚀国本,大昭的天下,何愁不亡? 不过这都跟陈野无关,像大昭这样的皇朝,亡了就亡了吧,一点都不值得留恋。 他所感兴趣的是林鸿交给他那个名叫阿德的手下的那封信。 陈野趴在房脊之上继续等待着,片刻之后,就见一名身形魁梧的壮汉快步从屋中走出,然后匆匆离去了。 陈野身形一动,随即便悄无声息的跟了上去。 这个阿德骑马直奔城门,此时正值深夜,再加上之前皇上下旨戒严,因此城门早已关闭。 可林家在京城经营百年,势力早已渗透到了方方面面。 只见这个阿德并未走正门,而是绕到了一处相对偏僻的城墙下。在那里,一名守城的将官早已等候多时。 一番简短的交接后,那名将官挥了挥手,几名亲兵立刻上前,悄悄地打开了城门的一角,将这个阿德放了出去。 出了城,这个阿德双腿一夹马腹,胯下的骏马四蹄翻飞,朝着北方的旷野狂奔而去。 而就在此人出城后不久,陈野从城墙上一跃而下,紧紧跟在了他后面。 别看没有骑马,但陈野的速度可是一点都不慢。 仿佛一缕贴地疾行的青烟,在荒草与夜幕的掩护下,迅速拉近着与前方那匹骏马的距离。 眼见得距离越来越近,陈野猛地一抬手,一柄小刀脱手而出,化作一道银光,在夜色中一闪而逝。 噗的一声闷响。 前方正在飞奔的这个阿德浑身一僵,咽喉处赫然冒出了一截刀尖。 然后他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抽搐了几下之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那匹骏马失去了主人的控制,又往前奔出数十米才缓缓停下,回头用疑惑的目光看着倒地不起的主人。 就在这时,陈野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 他来到这个阿德身前,发现他的脑袋都已经摔瘪了,自然是死的不能再死。 陈野俯下身,很快便从其怀中摸出了一个蜡封的信管,确认无误后,转身便朝京城的方向奔去。 尽管城门戒备森严,但这根本难不住如今的陈野,轻松入城之后,陈野毫不迟疑,直奔北城的鲁侍郎府。 与此同时的鲁侍郎府中,这位吏部天官鲁英正在书房之中呆坐。 他的儿子鲁景成今日也没有读书,而是一脸阴郁的陪坐在一旁。 良久之后,鲁景成忍不住言道:“父亲,如今国势颓靡至此,草原狼骑旦夕便至,届时京城一旦失守,必将是一场浩劫啊。” 鲁英也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一旦城破,百姓们必将生灵涂炭,沦为异族刀下之奴。” “朝堂上衮衮诸公,难道就没人想过法子吗?”鲁景成忍不住追问道, “法子?”鲁英苦笑起来,“今日在朝堂之上,陛下让各家捐些银子出来,充作军饷。结果呢?满堂文武,竟无一人搭言。” “最后还是陛下硬逼着,英国公那几位才心不甘情不愿地,一家掏了一千两银子。” “呵呵,一千两!要知道这帮家伙平日里一顿饭,可能都不止这个数啊!” 鲁景成沉默了。 他胸中怀有澄清天下之志,可越是如此,当面对如今这腐朽透顶的大昭朝堂时,就越是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 就在父子二人相对无言之时,一道寒光突然从窗外激射而入,咄的一声,死死钉在了书房的廊柱之上! 父子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浑身一颤,猛地站起身来。 待定睛看去,才发现那是一柄飞刀,刀身兀自嗡嗡作响,而在那刀柄之下,赫然还绑着一封信! 第31章 抄家 鲁英父子都是饱读诗书的文人,何曾见过这等阵仗。 还是鲁英率先回过神来,立即来到门前,朗声道:“何方高人驾临,还请现身一见!” 可回应他的只有夜风吹拂竹叶的沙沙声。 这时鲁景成快步来到廊柱前,将那封信从刀柄上解了下来,然后递给了父亲。 鲁英接过后只是看了一眼,脸色便骤然一变。 待看完之后,他将信给了鲁景成,“你也看看吧。” 鲁景成接过来一看,脸色也变了。 “国贼,当真是国贼。”鲁景成气得浑身发抖,只觉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自幼苦读圣贤之书,胸怀报国之志,因此最恨的便是这等国难当头,却只顾自家私利,甚至不惜卖国求荣的无耻之徒! 可怒火过后,一个巨大的疑惑涌上心头。 如此机密的书信,究竟是何人所获,又为何要送到自己家来?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突然在他脑海中闪过。 数月之前,同样是这样一个深夜,一封匿名信突然出现在了他的书房之中,让他们鲁家避免了一场天大的羞辱。 那手法与今日极其相似! “父亲。”鲁景成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您说……送这封信的,与上次揭露林嫣之事的,会否是同一个人?” 鲁英浑身一震,觉得儿子猜测的很是有道理。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鲁英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一扫方才的颓唐。 “不管是谁现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既然知道了此事,我等便断没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说着他便大步流星地走向内室,开始穿戴官服。 他心里清楚,此事干系重大,一分一秒都耽搁不得。 林鸿那只老狐狸狡诈无比,一旦让他察觉到消息走漏,天知道会生出什么别的变故来。 必须趁他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一击毙命! 子时,皇宫,养心殿。 灯火通明,熏香袅袅,却驱不散殿内凝重的气氛。 皇帝杨钊斜倚在龙椅上,面色憔悴,双眼布满血丝。 连日来的坏消息,早已将这位养尊处优的天子折磨得心力交瘁。 当他听闻吏部侍郎鲁英深夜求见,声称有十万火急之事时,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烦躁。 但当他看完鲁英呈上来的那封信后,所有的烦躁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 杨钊没有咆哮,没有怒骂,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张冰冷的龙椅上,整个人仿佛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鲁英的膝盖都开始发麻,才终于听到杨钊的声音传来。 “鲁爱卿,这封信,你是如何得来的?” 鲁英不敢有丝毫隐瞒,将飞刀传书之事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说完,他又大着胆子向前叩首道:“陛下,林家狼子野心,罪证确凿!此事非同小可,还请陛下早做决断,否则一旦被林鸿那老贼得知消息,恐生不测之变!” 杨钊的目光缓缓从信纸上移开,落在了鲁英的身上。 此时的他,心中充斥着无尽的愤怒与悲凉。 愤怒于国难当头,自己倚为股肱的勋贵世家,竟已在暗中谋划着卖主求荣。 悲凉于这还只是被揭露出来的,水面之下,不知还潜藏着多少个林家! 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但随即他还是强打起精神来,沉声道:“传朕手令,调御林军连夜查抄林府!所有涉案人等,无论男女老幼,一律给朕拿下,打入天牢!” 他从御案上拿起一枚令牌,扔到鲁英面前。 “鲁英,朕命你为此次行动主官,代朕监察。务必在林家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给一窝端了!” “臣,遵旨!” 鲁英接过令牌,只觉重若千钧。 很快,夜幕下的京城,一股肃杀之气悄然弥漫。 一支支身着玄甲、手持利刃的精锐兵马从皇城中鱼贯而出,他们便是天子的私兵——御林军。 在鲁英的指挥下,御林军迅速封锁了林府周边所有的街区,断绝了任何逃离的可能。 随后,伴随着鲁英一声令下,沉重的撞门声轰然炸响! “砰!” 林府那扇象征着百年荣耀的朱漆大门,在巨木的撞击下轰然倒塌。 如狼似虎的御林军士兵蜂拥而入,喊杀声、尖叫声、哭喊声瞬间撕裂了林家的美梦。 府中的家丁护院们尚在睡梦之中,便被瞬间制服,按倒在地。 林家家主林鸿被这巨大的动静惊醒,他披着外衣冲出卧房,看到的却是大批御林军闯入府邸的骇人景象。 然后他便看到了站在人群最前方的鲁英。 “鲁侍郎!”林鸿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但还是强撑着一股世家之主的威严,厉声质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林家乃开国勋贵,你竟敢深夜带兵闯我府邸,意欲何为?你想造反吗?” 面对他的质问,鲁英微微冷笑。 “林家主,我为何而来,想必你比谁都清楚。”他缓缓踱步上前,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实话告诉你,这是陛下的旨意。不然你以为我这区区侍郎,如何能调动得了这支御林军?” “陛下的旨意……” 林鸿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被这五个字击得粉碎。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就在这时,一个衣衫不整的年轻人被两名士兵粗暴地押了过来,脸上还有一个清晰的巴掌印,正是林家小少爷林瑞。 他刚搂着一个俏丫鬟睡下,便被人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爹,他们打我!你快让他们放开我!”林瑞一见到父亲,便满脸惊惶地哭喊起来,丝毫没有意识到大难临头。 可林鸿此刻哪里还顾得上他,他死死地盯着鲁英,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鲁英,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是……如何得知的?” “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鲁英淡淡道。 话音未落,后院的女眷们也被尽数押了过来。 那位三小姐林嫣自然也在其中。 不过此时的她依旧不知死活,满脸嚣张地对着押解她的士兵尖叫:“你们这群狗奴才,放开我!等我爹爹禀明了陛下,定要将你们一个个千刀万剐!” 回应她的,却是一记响亮至极的耳光。 啪! 一名御林军军官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冷冷道:“聒噪!” 第32章 兔死狐悲,满门抄斩 林嫣被这一记耳光扇得眼冒金星,半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高高肿起,嘴角渗出了血丝。 她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等羞辱,因此一时间竟被打懵了,捂着脸呆立在当场,甚至连哭都忘了。 她终于意识到,眼前这群人不是她爹爹手下的家丁护院,更不是那些可以随意打骂的奴才。 他们是天子亲军,是只听从皇命的杀戮机器。 站在人群之前的林鸿,此时也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他看着被押解的儿女,看着哭天抢地的妻妾,看着这座即将被查抄的府邸,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化作了一片死灰。 “鲁英,你好狠的手段……”林鸿喃喃自语。 鲁英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半点怜悯。 “统统带走!” 天还没亮,林家被御林军连夜查抄,阖府上下尽数下入天牢的消息,便已传遍了整个京城。 许多世家权贵当即便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他们中的很多人其实也都有过跟林家一样的想法,只是还没来得及实施而已。 而在短暂的惊惧过后,便是迅速的切割。 这些人都很清楚,皇帝既然做得如此决绝,甚至动用了御林军,那就证明已是动了真怒,所以这林家,谁也保不住,谁也不敢保。 于是等到早朝之时,这些昨日有可能还跟林鸿称兄道弟之人便已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对林家口诛笔伐。 在他们口中,林家通敌叛国,罪大恶极,简直是罄竹难书,就算将他们全家老小凌迟处死,都难消心头之恨。 龙椅之上,皇帝杨钊面无表情,只是冷冷看着阶下百官的表演,一言不发。 直到殿内渐渐安静下来,再无人吭声,杨钊才缓缓开口。 “林家有负国恩,罪不容诛。但念其祖上亦有开国之功,凌迟之刑,于礼不合。” 听到这话,不少人心中一动,以为皇帝终究还是顾念旧情,要从轻发落了。 可杨钊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们为之一惊。 “但国法无情,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传朕旨意,林氏一族,无论男女老幼,尽数押往菜市口,当众斩首!” 满门抄斩! 片刻的死寂之后,百官们齐刷刷跪倒在地,山呼万岁,只是有些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 阴暗潮湿的天牢内,林鸿蜷缩在稻草堆里,往日世家之主的威严荡然无存,脸上写满了憔悴跟不安。 他心中还抱着最后一丝幻想。 他寄希望于那些于林家交好的世家会出手相救,哪怕倾家荡产呢,只要命保住,那就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 就在这时,沉重的牢门被打开,刺眼的光线照了进来。 林鸿眯起眼睛,待看清来人时,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来人一身绯色官袍,面容肃穆,正是吏部侍郎,鲁英。 完了。 当看到鲁英的那一刻,林鸿便知道,一切都完了。 如果只是抄家夺产,皇帝派来的绝不会是鲁英这个与他有隙的死对头。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鲁英面无表情地展开圣旨,开始宣读。 当听到押赴菜市口,当众斩首时,他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空,整个人如同一滩烂泥般瘫软在地,眼神空洞,再无半点神采。 宣读完旨意,鲁英收起圣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 “林家主,自作孽,不可活。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怪不得旁人。” “呵呵……呵呵呵……” 地上的林鸿突然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惨笑,然后缓缓抬起头,冷冷看着鲁英。 “鲁英,你也别得意,用不了多久草原蛮子的铁蹄就会踏平京城,到时候你们一个都活不了,我会在黄泉路上提前等着你的!” 对此鲁英只是一笑,“国家养士百年,如今到了生死存亡之际,我等读书人为国尽忠,身死社稷,乃分内之事,亦是荣耀。” 他微微俯身,冷冷道:“倒是你,林家主。你算计一生,聪明一世,却没想到最终会落得个断子绝孙,遗臭万年的结局吧。” 说完,鲁英再不看这个将死之人一眼,直接转身,拂袖而去。 林家将于明日午时问斩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百姓们奔走相告,喜大普奔。 次日天还没亮,菜市口附近便已是人山人海,所有能看到刑场的屋顶、墙头、树杈上都挤满了人,来晚的只能在后面踮着脚干着急。 临近午时,数十辆囚车在官兵的押解下,驶入了刑场。 为首的囚车里,正是面如死灰的林鸿。 当他看到周围那黑压压的人群,看到那些投向他的鄙夷目光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感涌上心头,他羞愤欲死,只能深深地低下头,不敢与任何人对视。 而在他身后的囚车里,他的宝贝儿子林瑞已经被吓得涕泪横流,裤裆一片湿热,腥臊之气弥漫开来,引得周围百姓一阵哄笑。 同样哭得梨花带雨的还有三小姐林嫣。 她那张曾经娇艳的脸蛋此刻沾满了污泥与泪水,正撕心裂肺地哭喊求饶。 可惜,根本没人理会他们的哀嚎。 今日的监斩官正是鲁英。 他一身官袍,面沉如水,对于林家人的哭喊求饶充耳不闻。 等所有犯人都跪倒在行刑台上之后,他抬头看了眼天色,随即从签筒中抽出一支红头签,毫不犹豫地扔在了地上。 “行刑!” 一声令下,早已等候多时的刽子手们喝下一口烈酒,将酒水喷在大刀之上。 然后手起,刀落! 噗!噗!噗! 血光迸溅,一颗颗曾经高贵的人头滚落尘埃。 刑场之上,数万百姓先是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声。 与此同时,在离着菜市口不远的一座茶楼的二楼雅间内。 陈野临窗而坐,将远处所发生的一幕幕尽收眼底。 当看到林家之人被悉数砍掉脑袋后,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端起桌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茶水微涩,而后回甘。 恰如此番仇怨。 第33章 转职,千面盗圣! 接下来的形势越来越严峻。 从北方传回来的战报,措辞越来越委婉,粉饰的痕迹也越来越重。可战报能骗人,但那条不断向南推移的战线却骗不了人。 大昭,正在节节败退。 京城中的米价,已经悄无声息地涨了五成。一些嗅觉敏锐的富商,已经开始变卖家产,准备跑路了。 这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让陈野也生出了一丝紧迫。 他沉寂了下来。 除了偶尔出手,劫富济贫,除暴安良之外,他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修炼上。 那处废弃的城墙成为了他最好的修炼场。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深夜,陈野随手一抖,三柄飞刀成品字形脱手而出,直接钉在了百步开外一棵大树的树干上。 三柄飞刀,没入树干的深度都分毫不差。 面板一阵晃动之后,随即发生了变化。 【姓名:陈野】 【职业:夜行者(lv5)】 【天赋:暗影之子】 【技能:妙手lv10,快刀lv10,飞檐走lv10,潜影lv5,投掷lv5】 【职业:夜行者已提升至lv5(满级),满足进阶条件,是否进行转职?】 终于来了! 陈野毫不犹豫,立即选择了是。 刹那间,三个全新的职业选项出现在了陈野面前。 【选项一:机关主】 【描述:万物皆为棋子,天地皆为棋盘。齿轮、榫卯、符文、阵法,皆是你指尖的玩物,你是一切精巧造物的支配者。】 【职业天赋:械心通明——你的心神可与任何机关造物产生共鸣,瞬间洞悉其构造原理、运转逻辑与核心弱点。你不仅能拆解,更能化为己用,甚至逆向操控敌人的机关陷阱。】 【选项二:冥行者】 【描述:于九幽之下穿行,与亡者古尸为伴。你是陵墓的终结者,是死亡禁地的唯一过客。】 【天赋:阴阳鬼眼——你天生拥有一双洞悉阴阳的眼睛,可看穿虚妄、幻术与伪装,更能直视陵墓中的风水龙脉、机关阵眼、以及萦绕于古物之上的怨念与煞气。】 【选项三:千面盗圣】 【描述:你的面容,便是你最强的武器。你的身份,便是这世间众生。行走于人间的无面之神,潜行于世间的千变之影。】 【职业天赋:夺魂窃影——你可以窃取并模拟你所接触过的目标的身份,包括其容貌、声音、体态、习惯,乃至其身上独有的气质。在模拟期间,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天机难辨,鬼神难分。】 同样是三条截然不同的职业路线。 首先是机关主,光是看着械心通明这个天赋的描述,陈野便忍不住的浮想联翩起来。 守卫森严的机关宝库,凶险万分的陷阱弩阵,但自己只需一眼便能找出机关破绽……。 这要是放在一个充满了古代遗迹的世界里,无疑是神技。 可惜,这里不是。 至少陈野到现在也没发现过有什么机关宝库的存在。 其次是冥行者,这个跟机关主差不多,也是一个霸气十足,但局限性很大的职业。 可现在是乱世,根本没那么多时间让你去发育。 所以就只剩下一个了,千面盗圣! 其实这个职业之前出现过一次,名叫千面客。 但那时候陈野实力尚弱,再加上千面客的天赋远没有现如今这么强大,因此陈野并未选它,而是选了夜行者。 如今陈野的潜伏能力已经拉满,远攻短板也补上了,所欠缺的就是一些变通之法。 恰好,这个千面盗圣不管是天赋还是能力,都十分契合所需。 因此陈野几乎没有犹豫,直接选定了千面盗圣。 霎时间,伴随着海量信息的涌入,职业面板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姓名:陈野】 【职业:千面盗圣(lv1)】 【天赋:夺魂窃影——你可以窃取并模拟你所接触过的目标的身份,包括其容貌、声音、体态、习惯,乃至其身上独有的气质。在模拟期间,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天机难辨,鬼神难分。】 【技能:妙手lv10,快刀lv10,飞檐走壁lv10,潜影lv5,投掷lv10。】 【新技能解锁:易骨(lv1),拟声(lv1)】 【易骨】:可小幅度改变自身骨骼形态,调整身高、体型。 【拟声】:可模仿听到过的声音,包括人声、鸟兽之声。 陈野若有所思。 通过那些涌入脑海之中的信息,陈野明白了许多。 首先这个夺魂窃影天赋确实十分强大,它可以根据接触与观察,复制对方的各种体态细节,目标越普通,复制所需时间越短,效果越逼真。 其次这次转职居然自带了两个新技能,跟天赋相辅相成,可谓强悍。 陈野走到一处水洼前,借着月光看向自己的倒影,随即心念一动,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陈野脸上的肌肉开始自行蠕动、重组。颧骨微微升高,鼻梁变得更挺,下颌线也随之变得刚硬起来。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水洼中便倒映出了少君方涛的脸庞,而且真假难辨。 有意思! 接下来陈野又试验了好几个人,发现有的可以完美模仿,有的则差强人意。 这跟自己对这个人的熟悉程度密切相关。 到最后,陈野玩笑似的模仿起那位彩字门的小铃铛来,他想看看自己这个天赋的极限到底在哪,是不是只能模仿男子。 片刻之后,陈野看着水洼中那个肤色白皙的少女有些愣神。 这天赋搭配技能,效果当真逆天,甚至连身高都模仿的一般无二。 不过随即陈野便激灵灵打了个冷颤,赶紧恢复了正常。 美女自然是十分养眼的,可前提是看别人。 真要自己变成娘们的话,那感觉简直令人起鸡皮疙瘩。 不管怎样,在晋升为千面盗圣之后,陈野心中安定了不少。 不管即将到来的乱世是什么样子,至少自己已经有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而且陈野推断,伴随着时局的恶化,京城那脆弱的平衡很快便将被打破,到时候有可能草原骑兵还没到,城中便已先乱起来了。 而事实也确实跟他所预料的差不多,随着一个又一个坏消息传来,皇帝杨钊的心理防线,正在一步步走向崩溃。 第34章 皇上?皇上有几个脑袋? 杨钊彻底疯了。 他开始变得歇斯底里,猜忌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他觉得满朝文武,人人都是林鸿,个个都想叛国。 前日,他最宠爱的一名妃子,只因在闲聊时无意间说了一句玩笑话,便被他以为是在讥讽自己,于是当场下令,活活杖毙于殿前。 那凄厉的惨叫声,令所有人都为之胆寒。 如今皇宫之内,宫女太监们走路都踮着脚尖,大气也不敢喘一口,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这位喜怒无常的君王。 养心殿内。 杨钊双眼布满血丝,面容枯槁,正用一种近乎痴迷的眼神看着身前一位仙风道骨的道士。 “仙师,你所说的仙方当真能让朕……长生不死?”他的声音嘶哑,满是渴望。 那道士鹤发童颜,手持拂尘,闻言微微一笑,捋了捋颔下的三缕长须。 “陛下乃真龙天子,身负天命。贫道昨夜观星,见紫微帝星光芒黯淡,实乃国运有损之兆。但贫道亦于梦中得仙人指点,授下一篇无上丹方,此方正是为陛下这等天命之人所准备,只要炼成,莫说区区蛮族,便是长生久视,亦非难事。” 这道士名叫玄机子,乃是京中几个勋贵世家前几日引荐给杨钊的,说是有莫大威能。 于是杨钊便召见了此人,结果这个玄机子当着他的面演练了几手仙法,一下子便赢得了已经走投无路的杨钊的信任,引以为仙师。 “好!好!好!” 杨钊激动地从龙椅上站起,“不知这丹方需要何物?我立即命人去筹备。” 玄机子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了一张黄绢,缓缓展开。 “炼制此丹,需以金银为器,铅汞为基,辅以三百六十五种奇珍异草,但最重要的,还需一味药引。” “何种药引?”杨钊急切地追问。 玄机子的脸上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容,“千名及笄之年、元阴未泄的处子之血,合以其心头一缕元红,方可炼成这……无上仙丹!” 杨钊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眼中便爆发出了骇人的光芒。 他早已被权力和死亡的恐惧逼疯,哪里还顾得上什么人伦道德。 只要能长生,只要能避开这即将到来的劫难,别说一千个少女,便是一万个,十万个,又算得了什么? 在他看来,这只是一些必要的牺牲罢了。 “传朕旨意!” “命军巡铺、缉捕司、六扇门等人即刻于城中搜罗千名符合仙师所言之女子,三日之内,务必凑齐!” “若有违抗、藏匿者,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这道旨意一下,整座京城瞬间化身人间炼狱。 军巡铺的兵丁、缉捕司的差役、六扇门的捕快,这些往日里还算维持着几分体面的官府鹰犬,此刻彻底撕下伪装,化作了一群真正的豺狼。 他们手持镣铐,腰挎钢刀,挨家挨户地踹门闯入。 不问缘由,不听辩解,只要见到家中有年龄合适的少女,便如获至宝般扑上去,直接锁了就走。 一时间,城中处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哭喊。 可这些声音,在冰冷的皇权面前,显得那般微不足道。 当然,这场灾祸终究是穷人的灾祸。 那些高门权贵之家,差役们自然是不敢踏足半步的。而那些有些家底的富户,也早早想好了对策。 花钱消灾。 一时间,京城的人牙子市场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繁荣。一个年轻女孩的价钱被炒到了天上,可即便如此,依旧有无数人挥舞着银票,只为给自家女儿买一个替死鬼。 人性中最丑恶的一面,在这场浩劫中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而那些真正走投无路的底层百姓,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从怀中抢走。 大杂院里,气氛同样十分压抑。 方涛脸色难看地对陈野言道:“出事了。” “怎么了?” “彩字门被缉捕司的人给端了。那些姑娘们一个都没跑掉,全被抓走了。” “那位小蕊姑娘……也在里面。” 方涛还记得吴小蕊来大杂院找陈野时的画面,当时院里很多人都看见了,二人一同出去,很晚才回来,因此关系如何,不言而喻。 在他看来,这二人之间的情谊绝非寻常。如今佳人落难,生死未卜,换做任何一个热血少年,恐怕都已是心焦如焚,方寸大乱。 因此他想好了许多安慰的话,可没想到,陈野对此表现的很是平静。 “知道了。” 他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再没了下文。 这反应让方涛准备好的一肚子安慰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憋得他十分难受。 他皱了皱眉,总觉得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少年,身上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迷雾,让人怎么也看不真切。 “你……”方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化作一声叹息,“唉,算了,不提也罢。” 方涛走了,陈野回了自己房间,神情有些冷峻。 他发现有些人身居高位久了,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 他们失去了同理心,眼中只有自己的权势、地位,却看不到那王座下的累累白骨。 皇上! 呵呵! 皇上有几个脑袋? 陈野攥紧手中刀,眼中闪过了一抹杀意。 当天深夜,陈野悄无声息的离开大杂院,直奔皇城而去。 其实之前陈野一直想去皇城里面看看,但最终都没有成行。 因为他感受到了一丝说不出来的危险。 仿佛这里面藏着什么恐怖存在一样。 好在,在晋升为千面盗圣之后,这感觉已经微弱了许多。 陈野身形如鬼魅,轻易便避开了外围一队队巡逻的禁军,翻过高高的宫墙,落在了皇城之内。 随后陈野躲进角落的阴影之中,静静等待着。 片刻之后,一名负责夜间巡逻的小太监提着灯笼,打着哈欠,晃悠悠地走了过来。 就是他了。 陈野猛然出手,一巴掌便将这个小太监砍晕过去,随后拖进了阴影之中。 片刻之后,一个小太监从中走了出来,直奔皇城深处。 越往里走,四周便越是安静。路过的宫女太监们,一个个低着头,走路踮着脚尖,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陈野混在其中,毫不起眼,一步步朝着皇城的核心区域靠近。 眼看着他即将穿过一片园林,抵达皇宫的核心区域——养心殿附近。 可就在这时,一道阴恻尖利的嗓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干什么的?” 第35章 五毒太监 陈野心中猛地一凛。 自晋升为千面盗圣以来,他的五感六识远超常人,尤其是在这暗夜之中,更是如鱼得水。可这声音响起之前,他竟没有察觉到附近有什么异样。 这说明来人的实力绝对非同小可。 这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但陈野脸上并未流露出半分异样,而是战战兢兢的转过身来。 只见不远处的假山阴影下,站着一个身穿暗紫色袍子的老太监。他肤色惨白,脸上无须,一双眼睛如鹰隼般锐利,面容阴鸷,正冷冷盯着自己。 “你是哪个宫的?深更半夜在此处鬼鬼祟祟,想死不成?” 陈野的脑子飞速运转,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闪过。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脑袋紧紧贴着地面,用谄媚与惶恐的语气颤声道:“奴才……奴才参见老祖宗!奴才是新入宫的,一时迷了路,不知怎么就走到这儿来了,求老祖宗饶命啊!” 陈野这一跪一拜,姿态放得极低,将一个误闯禁地、吓破了胆的小太监演绎得淋漓尽致。 这老太监在听到“老祖宗”这个称呼后,不禁发出了几声尖利的笑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倒是个有眼力见的!” “行了,这里不是你这种货色该来的地方,赶紧给咱家滚!再有下次,仔细你的皮!” “是!是!奴才这就滚,这就滚!” 陈野便要从地上爬起来,就在这时,他猛地一抓地上的尘土,抖手便扬了出去。 尘土直扑老太监的面门。 老太监根本没料到这个看起来温顺的小太监竟敢对自己暴起发难。 但他反应也是极快,在尘土扑面的瞬间,他双眼猛地一闭,身形往旁一闪,同时双掌一错,带着一股腥臭的恶风,朝着陈野便拍了过来! “小崽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野当然不会答话。他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脚尖在地面一点,身形如鬼魅般向后滑出数尺,避开了这致命一击。 老太监一击落空,却将旁边一棵大树直接拍断。 好霸道的掌力! 陈野心中暗惊。 说起来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遇到真正的武道高手。 之前陈野曾留意过江湖上的高手,结果发现都是些打熬筋骨气力、拳脚朴实的外家功夫,虽有杀伤力,却远没有眼前这老太监这般恐怖。 尤其是对方那一双呈青灰色的手掌,腥臭扑鼻,显然是练了某种歹毒的毒功。 怪不得之前总觉得这皇城深处有种若有若无的危险感,原来是盘踞着这么一个老毒物。 陈野心中了然,同时也清楚,自己绝不能久战。 不然一旦打斗的动静引来大批皇城禁军,那今夜的行动便彻底失败了。 必须速战速决。 想到此处,陈野不再犹豫,转身便跑, “想走?没那么容易!”老太监狞笑一声,随后便追。 其实这个老太监此时也是震惊不已。 要知道,他这五毒神掌乃是集天下五种奇毒,耗费数十年苦功才练至大成,掌力到处,触之即死,碰之即亡。 自练成之后,他还从未遇到过敌手。 若不是因为他在江湖上作孽过多,导致人人喊打,无处可去的话,他才不会净身跑进这皇宫之中做太监。 可即便如此,他的实力依然是绝对的顶尖。 可今天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太监,身法竟如此诡异迅捷,在自己的五毒掌下非但没有当场毙命,反而还支撑到了现在。 这不禁令老太监杀心大起,于是越追越快。 就在这时,前方正在疾奔的陈野头也不回,手腕猛地向后一扬! 咻! 一抹森然的刀光在夜色中一闪而逝,直奔老太监的咽喉而来。 老太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刀吓了一跳,脚下急停,身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仰去,在间不容发的瞬间堪堪避开了这夺命一刀。 可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瞳孔便骤然收缩。 咻!咻!咻! 又是数道刀光接踵而至,角度刁钻至极,几乎将他所有闪避路线尽数封死! “啊!” 老太监发出一声尖叫,双掌齐挥,硬生生凭借着凌厉无比的掌法拍飞了两把飞刀。 但剩下的那一柄,他却再也无力回天! 噗! 一声利刃入肉的闷响,血光迸溅。 飞刀深深地插进了老太监的左胸! 原来就在那最后关头,这老太监竟凭借着强横的实力,硬生生挪移了半寸身位,避开了心脏要害。 剧痛传来,老太监闷哼一声,刚想喘口气,却骇然发现,前方那个小太监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好! 老太监心中警铃大作,刚想做出反应,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便已从背后悄然袭来。 他猛地回头,看到的却是一抹从黑暗中探出的、宛若鬼魅般的刀锋。 那柄小刀在他圆睁的双眸中迅速放大,然后……轻轻一抹。 嗤啦! 老太监的脖颈上,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线。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双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脖子,想把那不断涌出的鲜血堵回去,可一切都是徒劳。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纵横江湖数十年,最后竟会死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手里。 扑通一下,尸体倒地。 陈野毫不犹豫,又一刀刺入老太监的心口,彻底断绝了他的生机,然后拽着尸体便躲进了旁边的假山后面。 他已经听到远处传来的杂乱的脚步声,显然是皇宫的守卫被此地的动静惊动,正在飞速赶来。 片刻之后,一队手持火把长戟的御林军赶至此地。 “什么人!”为首的军官厉声喝道。 回应他的,是从假山阴影中缓缓走出来的一个身影。 那是一名身穿暗紫色袍服的老太监,肤色惨白,面容阴鸷,很是瘆人。 赶来的御林军在看到他后,全都浑身一震,连忙收起兵刃,躬身行礼:“参见老祖宗!” 这名老太监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方才有宵小之辈潜入,已被咱家给惊走了。” “尔等不必惊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是!” 这队御林军如蒙大赦,再次行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去,继续巡逻。 与此同时,这名老太监一挥袍袖,转身便朝养心殿的方向走去。 第36章 九五至尊?插标卖首!(求追读) 借着老太监这张脸,陈野在皇城之中畅行无阻。 一路上,但凡有宫女太监见到他,无不远远避开,垂首躬身,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老东西在宫里的积威,竟至于斯。 很快,养心殿那巍峨的轮廓便出现在了眼前。 殿内灯火通明,将窗纸映照得一片亮黄。 陈野拾阶而上,守在殿外的两名小太监见了他,吓得赶忙躬身退到了一旁。 “老……老祖宗!” 陈野看都未看他们一眼,冷哼一声,径直推门而入。 殿门洞开的瞬间,一股浓郁的酒气混杂着名贵熏香的味道,扑面而来。 龙椅旁的矮几上,玉壶倾倒,酒液横流。 杨钊满脸醉意地瘫坐在椅子上,双眼浑浊,面色苍白浮肿,哪里还有半分天子威仪。 他听到动静,迷迷糊糊地抬起头,看到是陈野假扮的老太监,竟是嘿嘿一笑,冲他招了招手。 “你来的正好,快,快来陪朕喝两杯!” 伴随着时局的崩坏,杨钊已经不信任何人,唯独对这个武功高强,屡次击退刺客,守卫他平安的老太监还保留着几分扭曲的信任。 看着这个被恐惧彻底掏空灵魂的皇帝,陈野心中没有泛起丝毫波澜。 大昭的崩坏,固然有其必然性,可作为君王,杨钊非但没有试图力挽狂澜,反而将屠刀挥向了自己最无辜的子民。 仅凭那一道搜罗千名少女炼丹的旨意,他就该死一万次。 “你们都下去吧。”陈野转过身,对着殿内其他侍立的宫女太监挥了挥手。 众人如蒙大赦,慌忙退了出去,片刻都不敢停留。 很快,偌大的养心殿内,便只剩下了陈野与杨钊二人。 陈野面无表情地走到近前,在杨钊对面的一个锦凳上坐了下来,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个将死之人的一举一动。 杨钊似乎是彻底喝昏了头,根本没在意这些细节。 他甚至亲手抓起另一只酒壶,摇摇晃晃地给陈野面前的玉杯斟满了酒,脸上带着一种病态的狂热与兴奋。 “嘿嘿……你猜玄机子仙师跟朕说什么了?” “他说……再过两日,只需再过两日,一切便准备齐全,到时候他便为朕开炉炼丹!” 杨钊的声音越来越大,枯槁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只要那仙丹一成,朕便能长生不死!朕……将是古往今来,第一位真正的神仙皇帝!到时候,区区草原蛮子,朕弹指可灭!” 他越说越是激动,最后竟是手舞足蹈起来。 陈野静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片刻后,他端起酒杯,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那就要提前恭贺陛下了。” 声音清亮,干净,带着一丝少年人独有的磁性。 这绝不是那个老太监该有的声音! 杨钊脸上的狂笑戛然而止,他猛地一愣,浑浊的醉眼之中满是疑惑,死死盯着面前这个“老太监”。 “你……” 他才刚刚吐出一个字。 一只手便扼住了他的咽喉。 那股恐怖的力道,瞬间将他所有的话语和空气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呃……呃……” 杨钊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满脸惊恐,手脚并用地挣扎着,可那只掐着他脖子的手却如同一把铁钳,纹丝不动。 陈野掐着他的脖子,像是拖着一条死狗,轻而易举地将他拖进了养心殿后面的寝宫。 这里是皇帝办公累了之后歇息的地方,为了保证皇帝的睡眠,不仅隔音极好,地上还铺着厚厚一层地毯,柔软无比。 陈野看着脸已经憋得青紫,整个人抖若筛糠的杨钊,眼中闪过了一丝戏谑。 “陛下别慌,头晕是正常的,很快就会好了。” 话落,寒光一闪,一柄小巧的飞刀已然划过了杨钊的脖颈。 噗嗤。 一道血箭飙射而出,温热的液体溅落在地毯之上,瞬间便被那厚实的绒毛吸收,只留下一片迅速变深的暗色。 杨钊浑身的力气被瞬间抽空,他瘫倒在地,眼中满是惊恐与不解。 他想不通。 哪怕是来刺杀自己的,难道不该先罗列一番自己的罪状,让自己死个明白吗? 这人……这人怎么连句话都不问便直接动手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眼神中的疑惑,陈野笑了笑,蹲下身子,用一种平静的语气说道:“是不是觉得很不可思议?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死的这么草率?” “实话告诉你,在我眼中,什么狗屁天子,什么九五至尊,跟外面菜市口待宰的猪狗,没有任何不同。” “都是插标卖首之人罢了。” 在听到这句话后,杨钊眼中的光华开始迅速黯淡。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来越冷,意识也开始沉入无边的黑暗。 而就在他最后的意识即将消散之际,他看到了一生中最不可思议的一幕。 这个老太监脸上的肌肉骨骼竟开始诡异地蠕动、变化。 不过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张脸便彻底定格。 变成了一张他再熟悉不过的脸庞。 杨钊的双目瞬间瞪得滚圆,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陈野低头看了眼杨钊,微微一笑,“安心上路吧。” “接下来的事,交给朕就行。” 杨钊浑身一颤,随即眸中光华彻底消散,绝气身亡。 陈野换上衣服,整理了下仪容,迈步便走出了寝宫。 他重新回到养心殿前殿,坐上龙椅,先感受了下身下这张椅子的奇妙触感,随即沉声开口,声音威严,与之前的杨钊别无二致。 “来人。” 殿外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跪伏在地。 “宣,玄机子仙师觐见。” “嗻!” 此刻,这位玄机子正在自己的房间之中饮酒作乐,杨钊一口气赏给了他数十名美貌宫女,至于其他的赏赐更是数不胜数。 因此这段时间玄机子可谓夜夜笙歌,玩得不亦乐乎。 等接到旨意之后,玄机子微微一愣,随即有些不满的从床上爬了起来。 “陛下此刻在哪?” “回仙师,陛下正在养心殿。” 玄机子不疑有他,还以为杨钊是有什么事要同自己商量,因此只是嘟哝了几句,然后捏了把床上宫女的脸蛋。 “乖乖在床上等道爷我回来!” “到时候道爷再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第37章 用心险恶 等玄机子跟随小太监来到养心殿的时候,只见杨钊端坐于龙椅之上,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玄机子不敢托大,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道家稽首,“贫道参见陛下,不知陛下深夜召贫道前来,所为何事?” 杨钊笑了笑,随即一摆手,闲杂人等全都退了下去,而后杨钊走下龙椅,语气兴奋道。 “仙师不必多礼。朕此次召你前来,是有一件天大的要事想与仙师一同商议。” “此地人多口杂,仙师,请随朕来。” 说罢,他转身便朝着内室寝宫走去。 玄机子尽管心中有些诧异,但不疑有他,赶忙跟了上去。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珠帘,走进了这处内室。 刚一踏入,玄机子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还没来得及细想,眼角的余光便瞥见了地上的一幕。 厚实的地毯上,一个被扒掉外衣的男子蜷缩在那里,身下是一滩已经发暗的血迹。 等再看清楚这个男子的面容之后,玄机子如遭雷击,连退数步之后双腿一软,险些瘫倒在地。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人?!”他指着眼前这个与杨钊长得一模一样的“皇帝”,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撞见了什么传说中的画皮妖魔。 陈野却懒得与他废话。 在玄机子惊恐的目光中,他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欺近。 玄机子也算有些三脚猫的功夫,见状怪叫一声,抬手便想反抗。 可他的动作在陈野眼中慢得如同蜗牛。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玄机子的手腕便被陈野以一个诡异的角度直接折断。 剧痛袭来,玄机子刚要张嘴惨叫,一只手便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将所有的声音都堵了回去。 “我问,你答。若有半句虚言,或稍有迟疑……” 陈野的声音冰冷,空着的另一只手手腕一翻,小刀瞬间削掉了玄机子的一截小指。 “啊……呜!” 玄机子痛得浑身抽搐,眼泪鼻涕一并流下,看向陈野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是谁举荐你入宫的?” 剧痛之下,玄机子哪里还敢有半分隐瞒,呜咽着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姓氏。 “崔家……王家……” “他们让你蛊惑杨钊,搜罗千名少女炼丹,又是为了什么?” 玄机子吓得抖若筛糠,将所有事情都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得道高人,只是个在江湖上招摇撞骗的术士,略懂一些障眼法而已。 前些日子他被京中两大顶级世家——崔家和王家的人找到,许以重利,让他入宫蛊惑皇帝。 其目的便是要让杨钊倒行逆施,搞得天怒人怨,彻底丧失民心与威信。 陈野听完心中顿时了然。 这崔、王两家,乃是历经数朝而不倒的门阀世族,其根基极其深厚。 如今大昭将倾,他们这是在为自己铺后路。 先让皇帝自毁长城,再借民怨发难,将其从皇位上拽下来,换一个听话的傀儡上去。 到时候北方的草原蛮子打过来,是战是和,是跪是降,还不是他们这些世家一句话的事? 好一招釜底抽薪! 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门阀,为了自家的荣华富贵,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大侠饶命,我不过是听命于人而已,这些事都跟我没关系,求您大慈大悲,放过我这一次吧,我保证立即离开京城,离开大昭,永不回来。”这个玄机子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涕泪横流的求着饶。 其语气之真诚,态度之恳切,着实令人动容。 可陈野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一刀挥出。 噗! 小刀直接插进了这个玄机子的咽喉,将他所有的话都堵了回去。 陈野才不相信什么与自己无关的鬼话,首恶要除,同时这些帮凶也不能放过。 玄机子抽搐了几下,随即绝气身亡。 陈野将他身上的外衣也扒了下来,然后将他跟杨钊的面容都用刀划得血肉模糊,彻底无法辨认。 做完这一切,他将两具尸体拖到寝宫后面的一处花园之中。这里是皇帝的私人园林,等闲之人根本不许靠近,用来毁尸灭迹简直再合适不过。 陈野寻了一处花圃,用刀挖开松软的泥土,将两具尸体扔进去,掩埋之后又在上面压上了一块重重的假山石。 等一切都处理妥当,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陈野回到养心殿,对着候在外面的小太监沉声道:“朕今日身体有些不适,需要静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另外,玄机子仙师已奉朕密旨出宫为朕办一件要事,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尔等不必声张。” 这些太监哪敢多问,连连称是。 打发走太监之后,陈野回到内室,清理了下现场,然后脱下龙袍,取出那件暗紫色的太监袍服穿上。 伴随着脸部肌肉的蠕动,他又变回了那个面容阴鸷的老太监。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养心殿,来到之前藏匿老太监尸体的假山处,将这具尸体也一并处理干净,确保万无一失。 至于那个被他打晕的小太监,醒来后发现自己只是丢了件外衣,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发生,因为害怕被责罚,他也没敢声张。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顶着这个老太监的身份,陈野大摇大摆的走出了守卫森严的皇宫,根本无人阻拦。 等来到外面一处无人的角落后,陈野这才恢复了本来面目,然后将太监袍服收好,悄然返回了大杂院。 此时天光大亮,方涛等人已经起床,正在院里忙活。 不过这可难不倒陈野,他绕到后面,悄无声息的从后窗户钻进了自己的屋子,然后才装作一副刚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方涛等人并未察觉到异样,等吃完了早饭,陈野找到陈涛。 “少君,现在外面兵荒马乱,咱们这拂墙儿行当暂时也做不下去了,我想出城去乡下躲两天。” 方涛一愣,看着陈野那略显憔悴的脸色,只当他还在为彩字门小蕊姑娘的事伤心,不禁叹了口气。 “也好,现在外面乱得很,生意也不好做。出去散散心,避避风头也是好事。想开点,人总得往前看。” 说罢,他从怀里摸出一把当十的铜钱,塞到了陈野手里:“拿着,穷家富路,别亏了自己。” 陈野没有推辞,默默地收下铜钱,点了点头。 而就在同一时刻,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皇城之外。 当朝司徒,王家家主王元之来到养心殿,请求觐见。 第38章 既然不肯让利,那就都别吃了!(求追读!) “实在不好意思王大人,今日陛下龙体抱恙,任何人都不见。”守在养心殿之外的太监说道。 龙体抱恙? 王元之皱了皱眉,但既然都这么说了,他也不能硬闯,因此只能深深看了眼这座养心殿,随即便转身去找玄机子。 结果到了这他又吃了个闭门羹。 小太监说仙师奉了密旨,出宫办事去了,归期未定。 不对劲! 很不对劲! 皇帝早不病,晚不病,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病了? 还有这玄机子,早不走,晚不走,偏偏也在这时被派了出去。 这都令王元之感到了强烈的不安。 思索片刻之后,他立即离开皇宫,直奔崔家。 等见到崔家家主崔朗之后,王元之将今日之事讲述了一遍。 听完王元之的讲述,崔朗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此事确有蹊跷。杨钊那昏君怎会突然抱恙?玄机子又怎会恰好在此时奉了密旨出宫?” 王元之焦急道:“崔兄,我担心的就是这个。咱们的计划已到最关键的时刻,可不能出半点岔子。所以那杨钊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 “应当不至于。”崔朗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老谋深算的精光,“他若真有这等心机,大昭何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不过为求稳妥,还是得查上一查。” 说罢,他唤来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 不过半个时辰,那心腹便匆匆返回,带回了宫里的消息。 “回禀家主,宫里的眼线说,昨夜陛下确实召见了玄机子仙师,二人在养心殿密谈了许久,旁人皆不得靠近。至于仙师是何时离开的,无人知晓。今晨,也的确是陛下说自己龙体不适,要静养一日,不见外客。” 听完这番话,王元之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这么说来,一切倒也都对得上。” 崔朗点了点头,“看来是咱们多虑了。想必是那杨钊被玄机子哄得太过兴奋,以致纵情过度,掏空了身子,这才病倒了。” 说到这,二人相视一笑,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那泼天的富贵与权势,正在向他们招手。 夜幕再次降临。 陈野重新变回老太监的模样返回了皇宫,等溜进养心殿之后,他又从老太监变为了九五至尊的大昭天子。 “来人。” “奴才在。”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 “传朕旨意。”陈野的声音恢复了属于杨钊的威严与沙哑,“那些为朕炼丹而征召来的女子要好生看管,务必保证她们饮食周全,不得有任何人加以伤害,若有差池,定斩不饶!” “嗻!” 处理完这件事,陈野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坐在龙椅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目光深邃。 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虽然尊贵,却只是个空架子。 满朝文武,世家门阀,没一个是真心向着他这个皇帝的。想要在这乱世之中活下去,甚至扭转乾坤,就必须要有自己的力量。 而这皇城内外,唯一能被他攥在手里的,只有那支号称天子亲军的御林军。 “宣,御林军统帅觐见。” 片刻之后,一名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将领大步走入殿中,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末将佟磊,参见陛下!” 此人正是御林军统帅佟磊。 一个被杨钊一手从底层提拔起来的将领,能力出众,更重要的是他出身草莽,与京中任何世家大族都没有瓜葛,是真正的孤臣。 “平身吧。”陈野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谢陛下!”佟磊站起身,垂手而立,目光却不自觉地打量着龙椅上的皇帝。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天的陛下与往日有些不同。那双眼睛里,不再是浑浊与癫狂,反而清明得有些可怕,仿佛能洞穿人心。 “佟磊,朕且问你,御林军如今操练得如何?” “回陛下,御林军将士日夜操练,不敢有丝毫懈怠!”佟磊对答如流。 “嗯,”陈野点了点头,语气中忽然多了一丝兴致,“空口无凭,传朕旨意,集结御林军,朕要亲自检阅!” 此言一出,佟磊顿时愣住了。 检阅御林军? 要知道,这位皇上虽然看重御林军,但向来只在乎这支力量是否能保卫他的安全,对于军队的操练、战力等具体事宜,从未真正上心过,更别提亲自检阅了。 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尽管心中惊疑不定,但佟磊不敢违抗君命,立刻躬身领旨:“末将遵命!” 皇宫西侧,广阔的校兵场上,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数千名御林军将士身披甲胄,手持长戟,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肃立在寒风之中。 当陈野的身影出现在校场高台之上时,下方顿时响起山呼海啸般的呐喊。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些御林军士卒大多是身家清白的良家子,对于皇帝,他们心中天然便存着一份敬畏与忠诚。 能够亲眼见到天子,对他们而言是莫大的荣耀,因此一个个都激动得满脸通红。 当然,人群中也夹杂着一些不一样的目光。 一些士卒看着高台上的身影,眼神复杂。 显然皇帝前些时日搜罗千名少女炼丹的荒唐举动,已经让他们心中的忠诚产生了动摇。 对于这一切,陈野尽收眼底。 他看着下方这支看似兵强马壮的军队,心中却在暗自摇头。 花架子! 队形看似整齐,实则松散;士气看似高昂,实则虚浮。 这样的军队平日里在京城里耀武扬威,镇压一下手无寸铁的百姓还行,若是真拉到战场上,对上那些如狼似虎的草原骑兵,恐怕一个冲锋便会彻底崩溃。 不过,陈野本来也没指望靠着这支军队去和草原蛮子硬碰硬。 他的目的,从一开始就很明确。 饭就这么多,世家门阀吃得满嘴流油,连骨头渣子都不肯剩下。别说底下的百姓了,就连他这个皇帝碗里都快没饭了。 既然如此,那就干脆把桌子掀了,大家谁也别吃! 而这支御林军,就是他用来掀桌子的手! 第39章 画饼充饥不如酒肉管够 检阅台上,夜风猎猎,吹得陈野身上那件明黄色的龙袍翻飞作响。 他没有长篇大论,也没有说什么鼓舞人心的大道理。 因为这年头没有傻子,想靠几句空话便忽悠人为自己卖命,那纯粹就是痴人妄想。 与其画饼充饥,不如来点实际的。 “来人,上酒肉、银钱!” 很快,一桶桶醇香的美酒,一盆盆当十、当百的铜钱便被端了上来,然后按照层级发放了下去。 酒肉管够,钱财管够,这便是陈野的态度。 那些原本眼神中还带着几分复杂与动摇的御林军士卒,此刻一个个吃得满嘴流油,包里还揣着刚发下来的犒赏,看向高台上那道身影的目光也随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或许这位皇上确实荒唐昏聩,但他对自己人是真没得说。 这就够了。 陈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先让他们觉得自己这个皇帝还不错,这就是第一步。 一旁的佟磊震惊加疑惑的偷偷瞥向身前的皇帝,只觉陛下的身影在今夜显得格外高深莫测。 与此同时,皇帝深夜检阅御林军,并大肆犒赏士卒的消息迅速在大昭高层传播开来。 崔府。 “他想干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此时的王元之脸上再无平日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惶。 “先是称病不见,又密旨调走玄机子,现在居然跑去检阅御林军!崔兄,这已经不是反常了,这是在跟我们示威!” 崔朗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也在疑惑这个杨钊到底想干什么。 “王兄稍安勿躁,就算这个杨钊想励精图治重振朝纲,也已经没机会了,毕竟局势崩坏至此,我不信他还能有什么回天妙法。” “可是……万一呢?”崔朗所言的道理王元之其实也懂,但他还是有些忧心忡忡。 “万一……。”崔朗眸中闪过了一抹厉色,“真要有万一的话,那就不要怪咱们不客气了。” 深夜,养心殿内,暖意融融,熏香袅袅。 陈野脱下龙袍,只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斜倚在软塌上,闭目养神。 一名须发皆白的总管太监迈着小碎步,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手中捧着一个乌木托盘,上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数十枚绿头牙牌。 “陛下,夜深了,是否要翻牌子?”总管太监的声音又尖又细,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陈野缓缓睁开眼,扫了一眼这些牙牌,然后摆了摆手。 “不必了,朕今日有些乏了。” 总管太监一愣。 乏了? 这可不是陛下的风格,要知道以往他哪天不是夜夜笙歌? 总管太监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好对上了陈野的目光。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不再是往日的浑浊与癫狂,而是如古井一般幽深,并用审视的目光看着自己。 总管太监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是,奴才告退!” 他不敢再多言半句,慌忙躬身告退,退出了养心殿。 走出殿门后被夜风一吹,这名总管太监才惊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他发现陛下确实变了,不再是以前那个狂躁、癫狂、色厉内荏的君王,反而像是一头蛰伏在黑暗之中,随时准备择人而噬的猛兽,令人不寒而栗。 片刻之后,这名总管太监在一个隐蔽的角落,与亲自前来的司徒王元之见了面。 王元之将一枚沉甸甸的金元宝塞进对方袖中,低声问道:“如何?” 总管太监抹了把额头的冷汗,压低声音,将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王元之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了。 因为他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一个沉迷酒色的皇帝不可怕,一个求仙问道的皇帝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突然变得清心寡欲,还开始整顿军务的皇帝! 这已经不是脱离掌控了,这是要反噬的征兆! 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立刻转身,连夜赶往崔府。 “不能再等了,必须马上动手,否则夜长梦多!” 这一边风波诡谲,另一边陈野则已悄然离开了养心殿。 他换上那身暗紫色的太监袍服,恢复了那副面容阴鸷,令人望而生畏的老太监模样,然后穿行在皇城深处错综复杂的宫巷之中,最终来到了关押那千名少女的冷宫之外。 “老祖宗!” 负责看守的太监一见到他,吓得腿都软了,连滚带爬地跑过来请安。 陈野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哼,权当是回应了。 “里面的那些人,可还安分?” “回老祖宗的话,安分,都安分得很!”太监点头哈腰地回道,“尤其自打前日陛下下了旨意,要好生善待她们,奴才们更是不敢有半点怠慢,顿顿都是好酒好菜伺候着!” “嗯,”陈野不咸不淡地点了点头,“做得不错。咱们都是陛下的狗,自然要将陛下的旨意办得妥妥帖帖。” “老祖宗说的是!” 打发了那名太监,陈野迈步走了进去。 一股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数百名正值花季的少女像一群受惊的羔羊,蜷缩在冰冷的宫殿角落里。当她们看到陈野那张惨白阴鸷的脸时,瞬间被巨大的恐惧所填满,一个个抖若筛糠。 陈野的目光从这些少女脸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了一人身上。 这是个肤色白皙的少女,眼神倔强,正是彩字门的小铃铛吴小蕊。 在看到她之后,陈野不禁暗暗点了点头。 还好,她没事。 不过他并未多说什么,只是转头嘱咐那几名负责看守的太监。 “看好了,这些人都是陛下看重的,吃穿用度,一样都不能短缺。若是让咱家知道谁敢怠慢,仔细你们的皮!” “是,是!老祖宗放心,奴才们省得!”看守的太监连连称是。 陈野不再多言,一挥袍袖,转身离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里。 直到那令人窒息的阴冷气息彻底远去,冷宫内的少女们才仿佛活了过来,紧绷的身体一软,不少人又开始低低地啜泣,绝望的气氛如同阴云般笼罩着每一个人。 唯有吴小蕊和另外几个同属彩字门的姑娘还保持着几分镇定。毕竟是闯荡江湖的儿女,心性远比寻常闺阁女子要坚韧。 第40章 冬至祭天,杀意正隆(求追读) “刚刚那个老太监,好吓人……看样子在宫里地位不低,也不知是什么来头。”一个彩字门的姑娘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另一个姑娘也附和道:“是啊,他看人的眼神像是毒蛇一样,我骨头都凉了。” 吴小蕊没有答话,秀眉微蹙,脑海中不断回放着方才的一幕。 她总觉得那个老太监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仿佛在看一个熟悉的人一样。 是错觉吗? 自己从未见过此人,他为何会有那样的眼神? 吴小蕊百思不得其解,眼神可以骗人,但眼神深处的情绪却做不了假。 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索性不再去想,而后思绪飘飞,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道身影。 那个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笑容的少年。 陈野……。 也不知他现在跑哪儿去了,京城这么乱,也不知他有没有事。 此生……或许再也无缘相见了吧。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垂在袖中的手,却不自觉地攥紧了一枚冰冷的簪子。 那是她入宫后,在冷宫的墙角旮旯里找到的,磨得异常锋利。 她的心思很决绝,管他什么狗屁皇帝,真敢来招惹自己,就算杀不了他,也定要在他身上戳几个血窟窿! 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江湖儿女,死则死矣,何惧之有! 次日,天光大亮。 沉寂了数日的朝会,再次开启。 王元之、崔朗等一众朝中权贵,早早地便候在了养心殿外,一个个神情各异,彼此交换着眼神。 当陈野身着龙袍,一步步走上丹陛,最终在龙椅上落座时,整个大殿为之一静。 王元之与崔朗心中同时咯噔一下。 人,还是那个人。 可那股子气质,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往日的杨钊,眼神浑浊,举止间总带着一丝被酒色掏空身体的虚浮与癫狂。 可今日坐在龙椅上的杨钊,身形笔挺如松,面沉似水,一双眼眸深邃如渊,平静地扫视着下方,竟带着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威仪。 王元之与崔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与忌惮。 朝会按部就班地进行。 兵部尚书出列,口若悬河地讲述着前线的战事,言辞间尽是“将士用命”“屡挫敌锋”之类的漂亮话。 可满朝文武,谁心里不跟明镜似的? 大昭的边防在草原狼骑的铁蹄之下,早已是千疮百孔,节节败退。所谓的“屡挫敌锋”,不过是丢了十座城,侥幸守住了一座,便拿来粉饰太平罢了。 陈野端坐于龙椅之上,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他在观察下面群臣的众生相,尤其最前面的王元之跟崔朗,更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 陈野知道如今京中权贵以他们二人为首,同时也是对自己最大的威胁,因此眼神之中颇多玩味。 冗长又无趣的早朝终于结束,百官躬身告退。 王元之与崔朗却留了下来,二人再次跪倒在地,高呼万岁。 “陛下,”王元之叩首道,“再过数日便是冬至。按祖宗规矩,需在天坛举办祭天大典,以告慰上苍,祈求国泰民安。” “往年陛下圣躬繁忙,此事多由臣等代劳。但今年草原犯边,流民四起,此乃上天示警,社稷之危。臣恳请陛下,今年能亲自前往天坛,主持大典,以显诚心,安抚民心,亦可震慑宵小!” 王元之说得情真意切,大义凛然,深深叩首,将眼底那一抹森然的杀机完美地掩藏了起来。 他和崔朗已经商议妥当。 皇宫大内,守卫森严,不好下手。可一旦出了宫,机会就来了。 他们已经暗中集结了数百门下死士,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好手,届时只需在半途设下埋伏,管他什么皇帝,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现在唯一的变数,就是眼前这位性情大变的皇帝,肯不肯走出他这座龟壳了。 王元之与崔朗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等待着那最终的宣判。 然后,他们便听到了龙椅之上传来的那道冰冷而威严的话音。 “二位爱卿所言极是。” “今年的冬至祭天,朕,会亲自前往。” 此言一出,王元之与崔朗先是一愣,随即心中狂喜,几乎要按捺不住笑出声来。 “陛下圣明!” 二人再次叩首,恭恭敬敬地退了下去,全然没有注意到龙椅之上的陈野眼中的杀意。 他当然知道这两个老东西打的什么算盘。 请君入瓮? 巧了,他也正有此意。 如今这京城的局势,就像一盘死棋,想破局,就得下猛药。 他没那么多时间跟这些世家门阀慢慢耗下去,既然他们主动递来了刀子,那不如就借着这个机会,来一场速战速决。 只要把王、崔这两个最大的刺头给摁死,剩下的虾兵蟹将就好处理多了。 接下来的几日,陈野几乎是住在了御林军的营地里。 他没说什么大道理,就是一句话:撒币! 银子像是流水一样赏赐下去,酒肉更是敞开了供应。 天子亲临,犒赏三军。 这一手简单粗暴的操作,效果却出奇的好。 御林军中下层的军官和士卒,本就多是草根出身,对世家门阀天然便无好感,如今见皇帝如此体恤下属,不由得感恩戴德,忠诚度蹭蹭往上涨。 虽然指望这支军队上阵杀敌对抗草原骑兵还不太现实,但用来对付城里的权贵门阀,已经绰绰有余了。 深夜,陈野将御林军统帅佟磊单独召至一处营帐,二人秉烛夜谈,密谋了许久。 与此同时,崔、王两家也没闲着,府中的门客与死士被秘密调动,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悄然张开。 转眼,冬至已至。 天还没亮,空中便飘起了细碎的雪花,洋洋洒洒,为这座即将迎来巨变的皇城披上了一层素缟。 陈野看了一眼钦天监送来的黄历。 “宜:祭祀、出行、纳采。” “大吉。” 他笑了笑,随手将黄历扔进火盆,看着它化为灰烬,然后在一众宫女的伺候下,穿上了一件御寒的黑色狐裘大衣,迈步便走出了宫门。 此时风雪漫天,斯人杀意正隆! 是时候掀桌子了! 第41章 石桥遇伏 长街之上,万籁俱寂。 往日热闹的坊市此刻空无一人,寒风卷着雪沫子,刮在人脸上如同刀割。 这样的天气,穷苦百姓们全都蜷缩在家,用体温对抗严寒,祈祷着能熬过这个冬天。 与外界的死寂不同,一支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正踏着积雪缓缓前行。 明黄色的龙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御林军将士们身披重甲,护卫在华贵至极的御辇两侧,气势森严。 陈野端坐于御辇之内,透过厚实的琉璃窗,漠然注视着窗外的雪景。 从皇宫前往天坛的路程并不算远,穿过眼前这条长街,再过一座名为长宁的石桥便差不多到了。 当浩浩荡荡的队伍踏上桥时,异变陡生! “嗖嗖嗖!” 数十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响起,桥下的冰层被猛然撞破,冰冷的河水中竟蹿出数十名身着白衣的刺客。 他们借着桥墩的掩护,手持劲弩,扣动扳机,无数淬了剧毒的弩箭如飞蝗般朝着御辇攒射而来。 “护驾!” 外围的御林军发出一声声怒吼,纷纷举起盾牌。 叮叮当当! 弩箭射在御辇那厚实的特制车壁上,竟只留下一个个白点,根本没能穿透。 一击不成,那些白衣死士悍不畏死地从桥下翻身上来,手中长刀闪烁着森然的寒芒,疯狂扑向御辇。 最前方的几名死士身法极快,竟突破了御林军仓促间组成的防线,直扑御辇车门。 其中一人脸上带着狞笑,手中长刀高高举起,眼看就要劈开车门。 可就在此时,一道寒光自车帘的缝隙中一闪而出。 噗! 这名死士的狞笑僵在脸上,眉心处多了一柄不过三寸长短的飞刀,然后直挺挺地向后倒去,温热的鲜血溅在雪地之上,分外刺眼。 紧接着,又是数道寒光飞出,每一道都精准地带走一条性命。 这几名冲到近前的死士甚至没看清车里是何人动的手,便步了同伴的后尘,倒在了血泊之中。 这诡异的一幕,让后续冲上来的死士们攻势为之一滞。 而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远处街道之上出现了大批御林军,并以极快的速度赶至,迅速完成了对石桥的合围,直接将这群白衣死士包了饺子。 这群白衣死士显然没料到会有伏兵,瞬间阵脚大乱。 他们虽个个都是好手,但面对数倍于己、装备精良且早有准备的御林军,根本没有半点胜算。 战斗几乎是一面倒的屠杀。 不过短短一炷香的功夫,喊杀声便已平息,桥面上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体,殷红的鲜血将桥面的积雪染成了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佟磊大步走到御辇前,单膝跪地,声如洪钟:“陛下,逆贼已尽数伏诛!” 车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掀开,陈野缓步走了出来,然后站在车辇之上,看着满地的尸体,淡淡道:“搜!” “是!” 御林军将士立刻上前,开始搜检这些死士的尸体。 很快便有军官高声来报:“启禀陛下,在这些逆贼身上搜出了崔、王两家的腰牌印记!” 说着,他双手呈上几枚沾着血污的木质腰牌。 此言一出,在场所有将士无不哗然。 崔家?王家? 这两个权倾朝野的顶级门阀,竟敢行刺君王?! 当然,这些所谓的证据都是陈野命人提前准备好,再由佟磊的心腹搜出来的。 不管这些白衣死士是不是崔王两家派出来的,这个屎盆子都得扣到他们头上。 毕竟陈野要的就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至于其他都不重要。 接过腰牌后陈野只是看了一眼,然后便将其扔在地上,语气森然道。 “崔朗、王元之,意图弑君谋逆,罪同叛国!” “朕宣布,崔、王两家,皆为叛党逆贼!” “佟磊听令!” “末将在!”佟磊高声应道。 “朕命你即刻率领御林军查抄崔、王二贼府邸,府中上下但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末将,遵旨!” 一声令下,数千御林军迅速分兵两路,杀气腾腾地朝着崔、王两家的府邸奔袭而去。 与此同时的崔府之内。 崔朗与王元之正等待着从前方传来的好消息。 在他们看来,此次计划天衣无缝。 上百名从小培养的死士,再加上出其不意的伏击,那个黄口小儿焉有命在? “呵呵,等消息传来,我等便可说陛下为流民暴徒所害,届时再扶持一位听话的新君上位,这大昭的天下,便是我等的囊中之物了。”王元之端着茶杯,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崔朗抚须而笑,正欲说话。 突然,外面传来震天的喊杀声! 二人脸色同时一变。 “怎么回事?” 一名管家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家主,不好了,御林军……御林军杀过来了!他们把咱们府给围了!” 什么?! 崔朗与王元之如遭雷击,手中的茶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御林军? 他们怎么会来得这么快?莫非计划提前败露了? 可是这怎么可能? 还没等他们想明白其中关窍,府门方向已传来一声巨响,伴随着无数家丁的惨叫。 一支支冰冷的箭矢越过高墙,无情穿透了这些企图负隅顽抗的家丁护院。 仅仅一轮箭雨,崔府的抵抗便被彻底瓦解。 轰隆! 待沉重的府门被硬生生撞开后,身披重甲的御林军将士如狼似虎地冲了进来。 “完了……全完了……。” 王元之面如死灰,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崔朗毕竟老辣一些,他一把拽起王元之,厉声道:“慌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从密道出去。” 二人慌不择路地朝着后宅奔去。 可他们刚刚跑到内宅门口,一队杀气腾腾的精锐甲士便已从后赶至。 为首一人,正是御林军统帅,佟磊。 他事先已经得到了陈野的指示,知道擒贼必先擒王,因此府门刚一攻破,立即便奔着后宅杀了过来。 “崔大人,王大人,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佟磊脸上带着一抹冰冷的讥讽,缓缓拔出了腰间的佩刀,“陛下有旨,命我请二位……去诏狱喝杯茶。” 第42章 清洗朝堂,草原军至 诏狱的茶,自然不是什么好茶。 崔朗和王元之甚至连走进诏狱的机会都没有。 当佟磊那柄沾过血的佩刀横在二人脖颈前时,他们最后的体面也碎了一地。 王元之涕泪横流,不住地磕头,嘴里语无伦次地喊着冤枉,喊着陛下饶命,将自己卑微到了尘埃里。 而崔朗,这位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数十年的世家之主,此刻反倒冷静了下来。 他死死盯着佟磊,眼中满是不甘。 “佟磊,你不过是陛下身边的一条狗。今日你杀我,来日你也会是同样的下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你等着!” 佟磊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聒噪。” 话音未落,刀光一闪。 一颗大好头颅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喷了王元之一脸。 王元之的哭喊声戛然而止,整个人如筛糠般抖动,一股骚臭味瞬间弥漫开来。 佟磊甚至懒得再看他一眼,对身后的甲士一挥手。 “带走!” 次日,天色依旧阴沉,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仿佛随时都会再落下一场大雪。 京城午门之外,人头攒动。 数千名御林军将士将刑场围得水泄不通,长戟如林,杀气森然。 刑台之上,崔朗与王元之的人头被高高挂起,双眸圆睁着,似乎还在控诉着陈野的不公。 台下,满朝文武百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被“请”到了现场观刑。 他们看着那两颗熟悉又陌生的头颅,一个个脸色煞白,噤若寒蝉。尤其是那些平日里与崔、王两家过从甚密的官员,更是两股战战,几乎要站立不稳。 这些人怎么也想不明白,那个沉迷酒色丹药的昏君,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一头择人而噬的猛虎? 尽管心中疑惑,但当陈野登上高台时,这些人还是跪倒在地,山呼万岁。 这些声音之中,敬畏有之,恐惧亦有之。 陈野的目光缓缓扫过下方那一张张惊恐不安的脸,随即淡淡道。 “朕知道,你们当中有很多人不服。” 陈野终于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刑场。 “觉得朕是昏君,觉得朕滥杀无辜。觉得崔朗、王元之罪不至死。”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 “他们二人,身为朝廷重臣,食君之禄,却结党营私,霍乱朝纲!草原蛮子兵临城下,他们不想着如何退敌,却只想着如何中饱私囊,甚至意图弑君谋逆,如此罪行,朕只诛其首恶,已是天大的仁慈。” “今日,朕就将话放在这里。从今往后,凡有欺压百姓、囤积居奇、通敌卖国者,崔、王二贼,便是尔等下场。” “安国公,你说呢?” 陈野的声音突然转向李骏。 人群中瞎了一只眼的李骏浑身一激灵,立即跪倒在地,脑袋磕得砰砰作响。 “陛下圣明!陛下圣明!崔、王二贼罪该万死,臣……臣对陛下的忠心,日月可鉴!” 可陈野却没打算放过他,他用眼神示意了下一旁的佟磊。 佟磊立即上前开始宣读圣旨。 “安国公李骏,纵子行凶,鱼肉乡里,罪无可赦!户部尚书张博,贪墨军饷,中饱私囊,国之蛀虫!礼部尚书孙毅,结党营私,卖官鬻爵……” 一连串的名字被念了出来,每一个都是朝中响当当的人物。 圣旨的最后,是一句冰冷刺骨的话。 “以上诸人,着令三法司会审,严查不贷。” 此言一出,这些官员如丧考妣,李骏更是当场便昏死过去,却被御林军毫不留情的拖走了。 余下的这些官员全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内心对当今天子的敬畏已经达到了极致。 雷厉风行的清洗之后,陈野做的第二件事便是下令释放那些被征召入宫,准备用于炼丹的少女。 不仅如此,陈野还将查抄崔、王两家所得的全部家产,一半充入国库,用于军备,另一半则开仓放粮,赈济京中贫苦百姓。 一时间,陈野这个皇帝在民间的声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攀升着,将他之前昏君的形象彻底洗刷干净。 而通过这种种手段,陈野很快便掌握了朝政大权,随即便开始大刀阔斧的展开计划。 接下来的日子,陈野彻底变成了一个工作狂。 养心殿的灯火几乎夜夜通明。 成堆的奏章,边境的军报,城防的图纸,府库的账目……他就像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处理着这个庞大帝国的一切。 宫里的太监和宫女们,对这位皇帝的敬畏也与日俱增。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勤政的君王。往日的杨钊,不是在后宫胡天黑地,就是在丹房求仙问道,何曾将国事放在心上过? 后宫的嫔妃们,更是对这位脱胎换骨的陛下翘首以盼。 可惜陈野一次都没去过。 查抄这些世家的成果很是斐然,至少国库充盈了不少。 而在有了钱之后,陈野开始疯狂武装这座城市。 残破的城墙被加固,无数的滚木礌石、金汁火油被运上城头。 御林军被扩充至三万人,日夜操练,喊杀声震天。城中更是贴出告示,招募青壮,许以重赏,组建守城义勇。 整个京城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战争机器,在陈野的意志下,高速运转起来。 然而敌人来的速度,远比所有人预想的还要快。 年关未至,风雪漫天。 一骑快马疯了般冲入京城,骑士翻身落马时,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安定府失陷!蛮子……蛮子大军,已过通郡,马上便要兵临城下。” 消息传开,朝野震动。 陈野却十分镇定,他一身戎装,登上巍峨的城楼,然后便看到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道吞噬天地的黑色浪潮。 无数的草原骑兵,如乌云压境,缓缓逼近。 旌旗如林,刀枪如雪,那股子冲天的杀气,即便隔着如此之远,依然让城头的守军感到一阵窒息。 大军阵前,一名身材魁梧如铁塔,身披重甲的草原汉子,勒马而立。 他便是草原可汗,耶律博阳。 他抬起头,贪婪的目光落在了眼前这座雄伟壮丽的城池之上,如同饿狼看到了最肥美的羔羊。 “儿郎们,看到没有!” 耶律博阳举起手中的弯刀,指向京城。 “城里有穿不完的丝绸,喝不尽的美酒,还有数不清的美人!攻破它,这一切,都是我们的!” “嗷——!” 数万草原狼骑齐声咆哮,声震四野,令天地都为之变色。 大战,一触即发。 第43章 等级飙升(求追读) 城墙之上,早已分不清白日与黑夜。 冲天的火光将铅灰色的天空映成一片诡异的暗红,浓重的血腥味与焦臭味混合在一起,几乎要将人的五脏六腑都给熏出来。 一名刚刚用盾牌格开劈来弯刀的御林军士卒,尚未来得及喘息,身侧的同伴便被另一支长矛洞穿了胸膛,在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后,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士卒双目赤红,咆哮着将手中的长刀捅进面前敌人的小腹,然后一脚将其踹下城头。 放眼望去,巍峨的城墙已然化作了一座血肉磨坊。 残肢断臂,内脏碎块,随处可见。 这已经是草原蛮子围城的第七天。 为了消耗守军,耶律博阳驱使着那些被征服的部落以及沿途抓来的壮丁,如同潮水般一波接着一波地冲击着城墙。 这些被当成炮灰的奴兵,退则死于草原狼骑的督战刀下,进则可能在城墙上搏得一线生机。 绝望之下,他们爆发出了惊人的凶性,悍不畏死地冲击着京城的防线。 城墙之下,尸骸堆积如山,几乎要与城头齐平。 相比之下,陈野这边倚仗着城高墙厚,损失要小得多。但守军的神经早已绷紧到了极限,箭矢、滚木、金汁等守城物资的消耗更是极为惊人。 就连江湖八大门的那些汉子,此刻也脱去了平日里的行头,换上棉甲,手持刀剑,在城墙上与守军并肩作战。 荣字门少君方涛一脚将一个顺着云梯爬上来的敌人踹飞,抹了把脸上的血水,冲着不远处一个正在给伤员包扎的彩字门姑娘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铛——铛——铛——” 鸣金收兵的锣声终于响起,潮水般的攻城大军缓缓退去,留下一地狼藉。 城墙上,幸存的士卒们如同虚脱了一般,许多人直接瘫坐在血泊之中,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劫后余生的庆幸之下,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城楼上的那道身影。 他身着明黄龙袍,外面套着一副棉甲,静静地伫立在风雪之中,仿佛一尊永远不会倒下的神祇。 正是这道身影,给了所有人坚持下去的勇气。 陈野面无表情地看着城下的惨状,心中微微有些叹息。 战争,本就是最残酷的绞肉机。 鲜活的生命到了战场之上就只是一个数字而已。 “陛下。” 御林军统帅佟磊大步走来,甲胄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我军伤亡三千有余,还能再战。只是城中箭矢、滚木等军备物资消耗巨大,若不及时补充,最多……最多还能再撑五日。” 五日。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在所有听到此话的将领心头。 陈野点了点头,神色不变:“传朕旨意,命兵部、工部想尽一切办法,拆民房,融铁器,也要尽快把军需补上。另外将预备队调上来,替换下第一线的战士,让他们轮流休整。” 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调兵遣将,声音沉稳,仿佛丝毫没有被眼前的困境影响。 这股镇定自若的气度,也让周围的将领们稍稍安下了心。 处理完军务,陈野回到城楼内临时搭建的营帐。 晚饭很简单,就是一碗肉汤外加几个馒头而已。 负责侍奉的太监满脸都是心疼,觉得让陛下吃这种饭菜简直就是一种亵渎,陈野却毫不在意,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一边吃,陈野一边打开了系统面板。 【职业:千面盗圣(lv3)】 【天赋:夺魂窃影】 【技能:妙手lv10,快刀lv10,飞檐走壁lv10,潜影lv10,投掷lv10。易骨lv5,拟声lv5】 这七日的血战,坐镇中军,指挥数万人生死的经历,竟让他的盗圣职业连升两级。 陈野琢磨着这应该是跟自己扮演皇帝有关。 除此之外,易骨和拟声技能也提升到了五级,潜影和飞刀投掷更是直接冲到了满级。 而实力的攀升也令陈野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把握更大了一些! ----------------- 城外,草原军大营。 这位草原之主耶律博阳十分烦躁。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座京城会如此难啃,本以为来了之后用不了几日便会将其攻陷,亦或是在草原骑兵那强大威慑力的情况下令大昭君臣乖乖献城投降。 结果没想到事实根本不是那样。 传闻中那个贪生怕死,沉迷酒色的大昭皇帝杨钊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果敢、狠辣,且极具章法。 这都令他感到十分棘手。 更让他焦躁的是,本部精锐虽然损失不大,但粮草的消耗却是个无底洞。 草原的汉子们可以忍受流血,却忍受不了饥饿和无休止的等待。 如今全凭他多年的威望强行弹压,可一旦这份耐心被耗尽,这数万如狼似虎的骑兵立刻便会化作失控的凶兽,甚至反噬他这个主人。 “不能再等了……”耶律博阳眼中闪过了一抹凶光。 夜幕降临,惨烈的厮杀终于告一段落。 双方都默契地停止了攻击,只有城墙上依旧灯火通明,巡逻的队伍不敢有丝毫松懈。 而就在他们注意不到的死角,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地从阴影中滑下,几个起落便融入了茫茫雪夜。 陈野恢复了自己本来的面貌,一身黑色夜行衣,在雪地中高速穿行,却几乎没有声响。 这段时间他并非只待在城楼上指挥,到了晚上他曾出来侦查过数次,因此对草原大营的布局有所了解。 陈野没有去中军大帐。 因为他知道那里的防卫肯定十分森严,即便以他如今满级的潜行能力,一旦陷入重围也很难脱身。 他的目标是尽可能的制造混乱,然后再做定夺。 绕过戒备森严的前营,陈野的身影出现在大营后方。 这里相对松懈,几个喝得醉醺醺的草原兵正围着篝火吹牛。 很快陈野便将目标锁定在了一个独自起夜的倒霉蛋身上,然后悄悄跟了上去。 在那人拐入一个帐篷后的瞬间,陈野动了。 一只手从后面死死捂住对方的口鼻,另一只手上的短刃精准而迅速地划过其咽喉。 那名草原兵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身体便软了下去。 陈野迅速将其拖入阴影,三下五除二扒下对方那身充满浓重羊膻味的皮袄换上。 心念一动之下,陈野全身骨骼发出一阵细微的噼啪声,身形、相貌在短短数息之内就变得与那死去的倒霉蛋一般无二。 做完这一切,他将尸体藏好,然后整理了一下衣领,学着草原人粗犷的步伐,摇摇晃晃地朝着一处灯火通明、防卫森严的区域走去。 那里正是草原大军的命脉所在——粮草辎重之地。 第44章 斩旗刺帅(求追读) 这里的防卫极其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逻的队伍往来不绝。 但陈野伪装的这个倒霉蛋似乎是这里的熟面孔。 他一路摇摇晃晃地走来,遇到的几队巡逻兵只是粗鲁地笑骂几句,催他赶紧滚回去睡觉,并未起任何疑心。 这让陈野很是顺利地混进了这片区域的核心地带。 高高堆起的粮草垛在风雪中显得格外醒目。 就在陈野靠近之时,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 “站住!” 是草原语! 不过陈野这段时间很是钻研了一番这草原语,因为其十分简单原始,所以很快便能上手,现在更是能熟练掌握了。 他转过身看去,就见一名身材魁梧的将领领着一支亲兵快步走了过来。 “你是哪个帐的?大半夜来这里做什么!” 陈野装出喝醉的样子,含糊不清的嘟囔道:“将军我……我尿急,走错了地方。” 这名将领见他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脸上的警惕之色稍减。 草原汉子嗜酒如命,军中虽有禁令,但私下里偷喝几口也是常事,只要不耽误正事,他通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滚回去,再敢乱闯,砍了你的脑袋!”将领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是,是……”陈野点头哈腰地应着,身体却摇摇晃晃地朝着那将领走了过去,仿佛没站稳一般。 那将领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正欲再次喝骂。 可就在两人错身而过的刹那,异变陡生! 一道幽冷的寒光自陈野袖中一闪而逝,快得超出了所有人的反应极限! 这名将领脸上的不耐与怒意瞬间凝固,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咽喉处多出来的这柄飞刀,眼中神采迅速黯淡下去。 变故发生得太快,周围的士卒甚至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而陈野也根本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他反手从怀中掏出数个黑乎乎的酒坛子,手臂一甩,直接丢进了那堆积如山的粮草垛中。 这是他新近弄出来的加强版的燃烧瓶,比之前在安国公府用的那个威力更强,火势更猛。 砰!砰!砰! 酒坛碎裂,刺鼻的火油味四散,早已被寒风吹得干透的粮草,几乎是在瞬间便被点燃! 凛冽的寒风成了最好的帮凶,火借风势,风助火威,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火苗便蹿起数丈之高,迅速连成一片火海,将半个夜空都映照得一片通红! “有刺客!救火啊!” 直到这时这些亲兵才如梦方醒,怒吼着朝陈野扑杀过来。 但陈野早已算好了时机,他身形一纵,几个起落便蹿入了远处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 中军大帐内。 耶律博阳正端着金杯痛饮。 帐外传来的喧哗声让他眉头一皱,正欲呵斥,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却顺着寒风钻了进来。 他心中猛地一突,掀开帐帘便冲了出去。 当看到粮草方向那片焚天煮海般的火光时,这位草原共主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大小。 “我的粮草!” 耶律博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脸上的肌肉因极度的愤怒而扭曲。 可很快他便强行冷静下来。 他是草原的王,是数万狼骑的主心骨,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乱。 “传我将令!各部约束士卒,敢有趁乱生事者,立斩不赦!” “命后军即刻赶往火场,不惜一切代价,把火给本汗扑灭!” 一条条清晰的军令从他口中接连吼出,原本已经开始骚动的军营,竟真的在他的威严下强行稳定了几分。 就在这时,迎面突然跑来一个浑身焦黑、衣衫褴褛的士卒。 那士卒一边跑,一边用草原话凄厉地大喊:“大汗,火势控制不住了,里面的弟兄死了很多。” 耶律博阳本就心急如焚,此刻见到一个从火场里逃出来的人立刻大喝道:“你过来,里面到底什么情况?” 这名士卒闻言踉踉跄跄地快步赶来。 可就在他跑到近前的瞬间,耶律博阳那双锐利的眸子却猛地一缩。 不对劲! 此人走路的姿势,与常年骑马的草原人有着细微的差别! 草原汉子从小在马背上长大,双腿会不自觉地外扩,可眼前这人虽然步履踉跄,但那双腿笔直得根本不像草原人! 这种感觉极其微妙,若非心细如发之人,根本无法察觉。 “你是什么人?!”耶律博阳厉声喝问,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回答他的,是数道快如闪电的寒光! “保护大汗!” 耶律博阳身体猛地向一侧扭去,堪堪避开了射向心口和咽喉的要害。但肩膀处依旧传来一阵剧痛,一柄飞刀已然没入其中。 电光石火之间,周围的亲卫如潮水般涌了上来,将耶律博阳死死护在中间,刀锋直指那名刺客。 可这刺客竟不恋战,身形向后一退,竟如鬼魅般融入了后方的黑暗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噗!”耶律博阳拔出肩头的飞刀,感觉伤口处传来一阵麻痒,而非剧痛。 有毒! 他心中一凛,有这样一个神出鬼没的顶尖刺客在侧,自己今后岂非是寝食难安? 然而很快他便没有这个烦恼了。 因为就在这时,身后中军大帐上方那面象征着他至高无上权威的狼头大纛旗竟然从中断裂,缓缓飘落。 紧接着,一声嘶吼响彻了整个营地。 “耶律博阳已死——!” 这一声呼喊,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浇入了一瓢冷水。 整个军营瞬间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惊天动地的哗然! 远处那些不明真相的普通士卒,看到那杆倒下的大纛旗,瞬间便信了七八分。 这支大军本就是由数十个部落拼凑而成,全靠耶律博阳的威望强行捏合在一起,如今共主一死,联盟立即土崩瓦解! “大汗死了!快跑啊!” “回部落去!不能给别的部落当了炮灰!” 无数骑兵开始调转马头,四散奔逃,场面彻底失控。 “混账,本汗还在这里!”耶律博阳气得几欲吐血,可他的声音很快便被淹没在了巨大的混乱之中。 他知道大势已去! “撤,先退回通郡再重整队伍。”他咬着牙,不甘地嘶吼道。 可就在这时,远处京城的方向突然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 城门大开,无数身披重甲的御林军如同黑色的潮水,在佟磊的率领下,朝着乱成一团的草原大营掩杀而来。 这正是陈野来之前以皇帝身份给佟磊下的密令。 火光为号,乱起为令! 一旦见到,立即出兵。 耶律博阳只觉得天旋地转,肩头的麻痒感已经蔓延到了半边身子,让他连抬起手臂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心知此刻已是生死存亡之际,只能在亲卫的护持下狼狈地向后撤退。 混乱中,一名脸上沾满血污的亲卫悄无声息地凑了过来,一把搀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焦急道:“大汗,属下护您杀出去!” 耶律博阳闻言心中稍定。 可下一秒,他的后脖颈猛地一凉。 一柄短刃,精准而又冷酷地刺入了他的颈椎之中。 第45章 深藏功与名 耶律博阳死了。 一直到死他都没看到那个杀自己的人长什么模样。 而伴随着他的死,这支草原大军也随之彻底崩溃。 这些本来凶悍的草原骑兵如同疯了一样逃窜。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互相拥挤,自相践踏,结果就是还没等遇到敌人呢便有许多人死在了自己同胞的马蹄之下。 佟磊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天赐良机,他率领御林军在后面紧紧追赶,一路追杀出去数十里,直杀得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与此同时的陈野则悄然返回了京城,然后回到城楼大帐之中,重新变回了大昭皇帝杨钊。 一直到天色破晓,这场持续了整整一夜的厮杀才终于落下了帷幕。 当佟磊率领着大胜之师返回时,陈野亲自出城相迎。 见此情景,还离着老远呢佟磊便翻身下马,然后快步走到近前,单膝跪地,用满含敬畏跟狂热的声音喊道。 “陛下,末将幸不辱命,已将草原蛮子尽数击溃,只有少量人马逃窜出去,但我已命人严加搜寻,今日定能将其全部歼灭。” 佟磊的态度并非伪装,此时的他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帝王已经佩服到了五体投地的地步。 昨日傍晚时分,陈野密诏于他,命他率领精锐整装待发,只等城外火起便即刻出击。 当时的佟磊心中满是疑虑。 要知道草原大营壁垒森严,耶律博阳更是雄主,怎么可能让人轻易摸进去放火? 可君令如山,他也只能遵从。 所以当那冲天的火光真的在草原大营中燃起时,佟磊心中的震撼简直无以复加。 以至于他甚至觉得这位陛下乃是天命所归之人,暗中有鬼神相助,否则不足以解释这莫测的手段。 “佟将军辛苦了,众将士也都辛苦了。” 陈野亲自上前将佟磊扶起,目光扫过一张张疲惫却兴奋的脸庞。 “传朕旨意,此战有功将士皆官升一级,赏钱百两!阵亡者,抚恤翻倍,入英烈祠,受万民供奉!” “谢陛下隆恩!” 山呼海啸般的谢恩声响彻云霄,每一个士卒的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喜悦与对陈野的崇敬。 经此一役,陈野在朝野民间的威望攀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顶点。 很快,耶律博阳的尸体被运进城中,然后整个京城都沸腾了。 欢呼雀跃的百姓们涌上街头,想看看这个酋首到底长什么模样。 吴小蕊同样也混在人群之中,她这几日一直跟着彩字门的姐妹们在后方帮忙救治伤员,搬运物资,算是尽了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 但此刻,她的目光死死定格在了那缓缓驶过的马车之上。 但她的关注点并非耶律博阳的尸体,而是他脖颈间插着的那柄小刀。 这小刀的样式,以及尾部丝线缠绕的手法都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忽然想起来了。 当初陈野手中那柄小刀就是这样的。 而就在她呆呆发愣之时,耳边传来周围人兴高采烈的议论声。 “听说了吗?咱们这边出了一位神人,昨晚就是此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了敌营,先是一把火烧了蛮子的粮草,然后于万军之中斩了帅旗,最后更是亲手刺杀了那狗屁可汗!” “我也听说了,若非此人,佟将军他们也不能赢得这般轻松。” “关键这位大侠事成之后拂衣而去,根本没留下名姓,当真是高人风范。” “你说这人会不会是那踏月大侠?” “还真没准就是他。” 听着这些议论,吴小蕊浑身一颤,似乎明白了什么。 之前的种种猜测跟迹象也在此时都得到了印证。 要知道吴小蕊在被释放出宫之后便听闻陈野已经离开荣字门,不知所踪。 当时的她虽然心里已经有所准备,但还是难免有几分失落。 直到局势越发紧张,她这才逐渐放下了这件事,甚至连记忆中那个少年的影像都渐渐模糊了。 等到此刻吴小蕊方才明白,陈野并不是怕,更不是躲出去了。 他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却又在事成之后深藏功与名,悄然离开。 想到这,吴小蕊抬起头看着远处天际那一抹朝霞,眼眶在不知不觉间湿润了。 因为她有一种预感,自己以后估计再也见不到那个玩世不恭的少年了。 与此同时,皇宫养心殿,数十位嫔妃正在此等候。 她们一个个精心打扮,试图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现在这位力挽狂澜,拯救了她们命运的圣德天子面前。 毕竟若是城破的话,她们的下场可想而知。 然而,回到皇宫的陈野只是扫了她们一眼,然后便摆了摆手。 “都退下吧,天色不早,好生歇息。” 丢下这句话之后,陈野便径直走入了养心殿,留下一众面面相觑,满心失望的妃子。 等回到殿内,屏退了所有宫人,陈野这才终于有时间盘点此战的收获。 当打开系统面板之后,一行行文字在眼前浮现。 【职业:盗祖——盗之根源,术之极致。千面是你的皮,人心是你的路,万物规则皆可为你所用,盗贼一道,将由你定义】 【天赋:盗心通明——所有盗贼技艺在你手中臻至完美】 【技能:妙手lv10,快刀lv10,飞檐走壁lv10,潜影lv10,投掷lv10、易骨lv10,拟声lv10】 看着那霸道的职业描述,陈野长长吐出一口气,心里清楚,盗贼这一途算是被自己给刷满级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意外之喜,那就是沉寂已久的彼岸之舟闪烁起了微光,然后眼前浮现出了一行文字。 【彼岸之舟已激活,是否回归?】 看着这行字,陈野心中泛起了一丝波澜。 他在这个世界已经待了不短的时间,从一个任人欺凌的小小书童,一步步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大仇已报,强敌已除。 按理说他现在便可以离开。 不过陈野略一沉吟,最终还是决定暂缓一段时间。 做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这个皇朝已经千疮百孔,而如今的自己手握无上威望,自然得做点什么。 第46章 事了拂衣去,回归!! 三年后。 京城。 曾经因战火与苛政而萧条的街道,如今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沿街的商铺鳞次栉比,叫卖声此起彼伏,孩童们举着糖葫芦在巷弄间追逐嬉戏,脸上洋溢着无忧无虑的笑容。 说书先生在茶楼里口沫横飞,说的不再是前朝旧事,而是当今圣上如何于危难之际挽天倾,如何斩草原可汗,如何开仓放粮,如何轻徭薄赋。 底下的茶客们听得如痴如醉,每到精彩处便会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 皇城,养心殿。 陈野放下手中的朱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 这三年来,他几乎没有一日停歇。 整饬吏治,惩治贪腐,将那些盘根错节、只知吸食民脂民膏的世家门阀连根拔起。 打击拥兵自重的各方军镇,将兵权重新收归中央,期间自然免不了刀光剑影,血流成河。 但那些所谓的利益集团,在如今的大昭铁军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顷刻间便被碾得粉碎。 当一切尘埃落定,陈野开始推行新政,减免赋税,鼓励农桑,打击土地兼并,让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重新拥有了自己的土地。 在他这一系列的政策之下,本来垂垂老矣的大昭皇朝随之焕发出了惊人的生机。 而他,这位杨钊陛下,也早已被神化。 大昭各州郡,无数百姓自发地为他建立生祠,日夜香火供奉,祈求他万寿无疆。 可陈野心里清楚,自己终究不属于这里。 如今,大仇已报,天下安定。 他该走了。 至于走之后的继承人问题,也不用犯难。 因为陈野本身就是魂穿而来,而等他走时会为这具身体留下一道自我意识,到时候会犹如陈野的分身一样继续做这大昭之主。 “陛下,该休息了!”一名老太监毕恭毕敬的喊道,眼中满是发自肺腑的敬畏。 “好,你们先去吧,我批完这份奏章就睡。”陈野随口应付了一句。 老太监心中暗叹一声,却也不敢说什么,只能悄悄退了出去。 陈野在批完这份奏章之后便起身来到了窗户之前。 看着外面璀璨的灯火,他心中一片空明。 此刻的陈野想起了很多人,初来时的方涛,八门论艺时的吴小蕊等等,心中微起波澜。 不过如今的八大门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藏污纳垢的江湖底层,而是在官府的引导下,成为了维护京城治安的重要力量,也算有了个好归宿。 一切,都很好。 “该回家了。” 陈野轻声自语,随即闭上了眼睛。 【回归】 刹那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化作了流动的线条与光影,迅速褪去、崩解。 脚下的皇城,远处的山河,头顶的星空,都在一瞬间化为虚无。 他的意识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着,沉入了无尽的黑暗。 当他再次恢复感知时,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片光怪陆离的混沌漩涡之中。 而在他的脚下,赫然是那艘破破烂烂的独木舟。 正是他来时的彼岸之舟。 可下一刻陈野便看到了诸多画面,从屈辱而死的书童,到名震京城的飞贼,再到行侠仗义的踏月大侠,最后到君临天下、重整山河的九五之尊……。 每当一幅画面闪过,他脚下的独木舟便会发出一阵微光。 那些腐朽的木料在光芒中剥落、重组,船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延伸、变宽。 最终,当他君临天下,受万民跪拜的画面定格时,这艘船的形态也稳定了下来。 原本那艘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独木舟,已经变成了一艘虽然有些陈旧,但至少看起来坚固结实了许多的小船。 也就在这一刻,一股明悟涌上陈野的心头。 他瞬间明白了这彼岸之舟的真正用途。 此舟,不仅是穿梭诸天的载具。 它的大小也由穿越者在一方世界的所作所为,对世界本身产生的影响大小来决定。 来时,献祭的灵物决定了舟的大小,也决定了初始身份的高低。 而归时,舟的大小,则决定了能承载多少“大道果实”归去! 所谓的大道果实,便是他在这个世界所获得的一切! 职业、技能、感悟……等等。 船越大,能带回去的东西就越多,职业等级也就越高! “原来如此……。” 陈野看着脚下这艘只能算不那么破的小船,心中竟生出了一丝遗憾。 本以为自己这三年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诸多不足之处。 或许,如果他能一统天下,开创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这艘船会变得更大? 没等他再多想,脚下的小船猛地一震,便载着他冲入了前方那条贯穿了无尽虚空的浩瀚长河之中。 这是一条怎样的河流啊! 它仿佛从无穷高处垂落,又流向无穷远处。 河中的每一朵浪花,每一次翻涌,似乎都倒映着一个世界的生灭轮回。 无数条同样壮观的支流从四面八方汇入其中,场面之宏伟震撼,超出了语言所能描述的极限。 陈野感觉自己就像是沧海一粟,渺小得可笑。 不过这壮丽的景象只是一闪而逝。 下一秒陈野便感觉整个人猛地向下一坠,仿佛从万丈高空跌落。 阴冷潮湿的空气,混杂着水腥味的微风,以及身下木船轻轻摇晃的触感,瞬间将他拉回了现实。 陈野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黑水湖。 刺目的阳光正从头顶的阴云缝隙中艰难地挤进来,照在脸上,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看这日头,分明还是自己离开时的那天中午。 他在那个世界度过了波澜壮阔的数载光阴,可在这里却只过去了一瞬。 若非记忆如此清晰,他几乎要以为那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南柯一梦。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面板缓缓浮现。 【职业:夜行者(lv3)】 【天赋:暗影之子】 【技能:妙手lv10,快刀lv10,飞檐走lv10,潜影lv5,投掷lv5】 【彼岸之舟(已冷却,可再次激活)】 看到面板上的信息,陈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他这次的成就,最终只够他将夜行者这个职业,连同其技能带回来。 虽然没能带回最终的盗祖,但这已经是一场天大的造化! 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以及脑海中那些早已成本能的技巧,陈野抬起头,目光穿过重重雾气,望向了远处。 那里漂浮着一艘船,上面有人正探头缩脑的往这边看。 正是赵虬三人! 第47章 毁尸灭迹 赵虬眯着眼看着远处那艘小船,若有所思。 “老大,这小子下了一趟水,然后便钻回船舱里半天没动静了,是不是又捞到了什么好东西?”三角眼张奎问道。 “八九不离十。”赵虬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了贪婪之色。 “这小子每次下水都有收获,绝对有古怪,没准是找到了某种可以快速找到灵蚌的法子。” 闻听此言,旁边的尖嘴刘疤眼前一亮,急不可耐道:“老大,那还等什么,这小子比他妈泥鳅还滑溜,要不干脆就在这把他给劫了,省得夜长梦多又让他给跑了。” 赵虬瞥了眼刘疤,冷笑道:“说你傻你还真他妈够蠢的,这片水域人来人往,怎么动手?万一消息走漏,就算从他嘴里撬出了秘密,你以为凭我们三个能保得住?” 刘疤被骂的一缩脖子,不敢再吭声。 赵虬死死盯着远处的小船,语气森然道:“咱们也不用那么着急,等他离开这片水域咱们就跟上去。这一次务必盯死了他,绝不能让他再从眼皮子底下溜走!” “老大英明!”张奎跟刘疤齐声恭维道。 赵虬心情大好,仿佛已经看到自己掌握秘密之后吃香喝辣的场景了,因此冲两个手下嘿嘿一笑。 “放心,你们跟着我,以后绝对没亏吃。” 二人又是一通恭维,就在这时,远处的小船突然动了。 赵虬精神一振,“走,跟上去。” 等跟了一段水路之后,三人都有些惊喜。 因为陈野并不是奔着码头的方向而去,反而越划越偏远,已经脱离了主航道,来到了一片人迹罕至的水域。 赵虬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地方下手,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主动往死路上走,心中自然欢喜。 于是两艘船一前一后,很快便驶入了迷蒙的雾气中。 周围变得十分安静,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哗哗声在回响。 蓦地。 前方的小船停了下来。 赵虬三人所驾驶的船立即包抄而至,从后面堵死了退路。 陈野却没有慌乱,只是站起身来,神情平静的看着赵虬三人。 “三位追了我这么久,有何贵干?” 赵虬冷笑一声道:“小子,我盯你很久了。把你快速找到灵蚌的法子乖乖交出来,再把你身上的灵珠都献上,我可以饶你一命!” 陈野笑了,“谁跟你说我有寻找灵蚌的法子了?” “少他妈废话。”旁边的张奎立即破口大骂起来,“我们老大让你交你就赶紧交,再敢磨叽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卸了你的胳膊!” 陈野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目光变得幽深。 “哦,那我倒要见识一下了。” 虽然惊讶于陈野的镇定,但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赵虬一挥手,“上,留口气就行。”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对面船上的陈野突然动了。 只见他纵身一跃,瞬间跨越了两船之间的距离,朝赵虬三人爆射而来。 速度之快,令人骇然。 赵虬瞳孔骤缩,可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陈野已经冲到近前,然后就见一道寒光一闪而逝。 噗! 刚刚叫嚣最凶的张奎被瞬间割喉,鲜血喷涌而出。 旁边的刘疤吓得尖叫一声,转身想跑,结果陈野反手一刀,直接刺入了对方的后心。 刘疤身体一僵,前冲几步,然后直接跌入了水中。 直到这时赵虬才算反应过来,又惊又怒的吼了一声,“卧槽!” 然后一拳便轰了过来。 赵虬年轻时曾拜师学过拳法,虽未入流,但也算气血雄浑,因此这一拳带着呼啸的风声,威力颇为不俗。 可他连陈野的衣角都没能碰到。 陈野甚至没有回头,身体向旁一侧,拳风擦着他的衣衫掠过。 紧接着陈野顺势一旋,便出现在了赵虬的身后。 又是一刀。 这一刀没有刺向要害,而是精准无比地扎进了他的脊椎缝隙之中。 赵虬只觉浑身一麻,随即便栽倒在船板之上,全身都失去了知觉。 与此同时,陈野走到了他的脑袋前。 赵虬满脸惊惧,嘴里一个劲求饶道:“我错了,不要杀我,求求你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陈野却根本没搭理他,蹲下身面无表情的在他身上摸索起来。 很快他便搜出了一个沉甸甸的小钱袋,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黄澄澄的金豆子。 “就这?”陈野似乎有些失望。 “不,不止这些!”赵虬见状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忙喊道。 “我……我还有很多钱以及一本拳法秘籍,都藏在一个很隐秘的地方。那地方只有我知道,只要你肯放过我,我全都告诉你!” 陈野的动作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 赵虬眼中燃起一丝希望。 可下一秒,陈野抬手一刀,直接划过了他的咽喉。 赵虬眼中的希望瞬间凝固,很快便绝气身亡。 陈野之所以如此果断,是因为他根本不信赵虬的鬼话。 这种人为求活命什么都做的出来,而且这所谓的藏宝地点更像是一个陷阱。 与其冒那种风险,还不如直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他站起身将赵虬以及那张奎的尸体都踹进水里。 二人的尸体在激起几圈涟漪之后,迅速沉了下来,消失不见。 至于会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三人的死,答案是根本不会。 因为在这黑水湖,罪民疍户的命比草还贱。 每日都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悄无声息地消失,哪怕赵虬三人是高等级罪民,他们的失踪也掀不起半点波澜。 即便如此,陈野依旧谨慎地将船上的血迹用湖水冲刷干净,抹除了所有可能留下的痕迹,这才驾着小船,不紧不慢地离开了这片水域。 随后陈野又找了个地方,下水捞了两颗不入品的灵珠以作交差之用。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近黄昏。 陈野在码头上交接完一切,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等确定无人注意之后,陈野关上房门,打开了系统面板。 【姓名:陈野】 【身份:血莲宗罪民】 【职业:夜行者(lv3)】 【天赋:暗影之子】 【技能:妙手lv10,快刀lv10,飞檐走lv10,潜影lv5,投掷lv5】 【职业:疍户(lv2)】 【天赋:阴寒耐受,牛马之躯】 【技能:潜水lv2(你能在水下屏息更长时间,对水压的适应性也更强),灵蚌感应lv2(在五米范围内,你能模糊感应到灵蚌的存在,并初步判断其内是否含有灵珠)】 【彼岸之舟(已冷却,可再次激活)】 第48章 新来罪民,八品灵珠 看着面板上并列的两个职业,陈野松了口气。 他之前还有些担心带回来的夜行者职业会跟疍户职业起冲突,万一要是将其给覆盖掉,那可就麻烦了。 毕竟在这黑水湖,疍户的技能至关重要,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 现在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这职业面板似乎没有上限,可以无限叠加,容纳无数种可能。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赵虬三人的失踪果然如预料的一样,没有惊起半点波澜。 陈野的日子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每日出船,采珠,交差,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直到这一天,一直死气沉沉的码头小镇突然变得喧闹起来。 原来是又一批新的罪民被押送至此。 陈野站在人群外围,神情冷漠地看着眼前这熟悉的一幕。 新来的男人们大都一脸麻木,眼神空洞,仿佛已经被抽走了魂魄。 而女人们则低声啜泣,脸上写满了惊恐与茫然。 很快,一些高等罪民便围了上来,像是在集市上挑选牲口一样,对着这些女子指指点点。 令人奇怪的是,这些女子虽然满脸屈辱,却都顺从地站着,甚至有几个姿色尚可的在被选中后脸上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而没被选中的反而有些焦急。 这一幕陈野早已司空见惯。 这些女人以为被选走就能脱离苦海,实际上不过是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更深的火坑而已。 等那些高等罪民玩腻了,她们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 但这与自己无关,陈野也懒得去管。 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带着几分惊讶和不确定的声音。 “陈野?” 陈野脚步一顿,循声望去。 视线穿过麻木的人群,然后看到了一张算得上清秀,但此刻却写满憔悴与惊慌的脸。 陈野认出了此人。 柳婵。 一个曾在前身记忆中占据过不小分量的名字。 这柳家与陈家曾是世交,陈野的前身与这柳婵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只是后来陈家失势,这柳家不仅没有施以援手,反而第一个翻脸,甚至落井下石,联合陈家的对头狠狠踩了陈家一脚。 陈野没想到时隔多年,竟然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再见到柳家的人。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扫过。 果然,在角落里他还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比如那位曾与自己父亲称兄道弟、把酒言欢的柳家家主,柳俊山。 此刻,这些柳家人也都认出了他,但目光刚一接触,这些男人便满脸羞愧的低下了头,不敢与其直视。 就在这时,柳婵已经满脸希冀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快步跑到他面前。 “陈野哥哥,真的是你!” 说这话时她眼圈一红,两行清泪恰到好处地滑落脸颊,声音哽咽,表情更是我见犹怜。 柳婵早就注意到了陈野身上那干净整洁的衣衫,这证明陈野在这里过得应该不错。 再想起记忆中那个性情淳厚、对自己百依百顺的少年,柳婵的心中瞬间燃起了希望。 在她看来,只要自己放下身段,稍稍用些手段,必然能将其拿捏的死死的。 然而,她预想中的一切都没有出现。 陈野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没有半分波澜。 然后直接转身,便要离开。 柳婵愣住了。 这反应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眼看陈野就要走远,柳婵再也顾不上什么矜持和脸面,不顾一切地冲上前,一把抓住了陈野的衣角。 “陈野哥哥,你别走,你不能不管我!” 她放声大哭,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哪还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模样。 “柳家……柳家已经完了,我们全家都被流放到了这里。如果你也不要我,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求求你,看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收留我吧,我什么都能做,洗衣做饭,端茶倒水,我都可以的!” 她的哭喊引来周围不少人的侧目,那些高等罪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好戏,而柳家的人则个个面如死灰。 陈野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柳婵一眼。 柳婵脸上浮现出一丝希冀跟哀求。 可陈野只是用极为平淡的语气说道:“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完,他轻轻一挣便甩开了柳婵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柳婵呆若木鸡的站在那,大脑一片空白。 自从家族败落之后,她就好像是在做噩梦一样,如今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丝希望,却又在瞬间破灭了。 柳家的遭遇,并未在陈野心中掀起半点波澜。 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幸灾乐祸的得意,甚至连一丝感慨都没有。 对于如今的他而言,这些人就跟路边的石头一样,不值得他浪费任何情绪。 回到船上,陈野开始继续干活。 他现在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寻找一颗高品质的灵珠,为下一次穿越做准备。 上次那颗九品灵珠,让陈野开局成了一个被诬陷致死的小书童,身份低微,举步维艰。 而祭品的品质,决定了初始身份的高低。身份越高,开局就越顺利。 当然,也不能太高。 万一献祭个一品灵珠,直接把自己送到一个仙魔遍地走,大能不如狗的顶级世界,那自己这点实力恐怕连炮灰都算不上,开局就暴毙的可能性极大。 权衡再三,陈野最终将目标定在了七八品。 这个品级的灵珠,既能保证一个不错的开局,又不至于将他送到太过危险的世界。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陈野加大了下水的频率和深度。 凭借着灵蚌感应,以及如今强悍的身躯,陈野的效率极高。 甚至找到了好几颗九品灵珠,但陈野都没取。 因为财不露白。 之前就是因为自己表现的稍微显眼了一些,结果就招来了赵虬等人的觊觎。 如今的陈野自然只会更加小心。 直到这一天,当陈野潜入一处从未涉足过的幽深水域时,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的感应忽然从下方传来。 有大家伙! 陈野精神一振,立即下潜,清开了湖底的淤泥。 果然,下面是一个磨盘大小的巨蚌,这灵蚌的外壳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散发着淡淡的灵光。 陈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用灵铲将紧闭的蚌壳撬开一道缝隙。 当蚌壳开启的瞬间,一抹柔和而不刺眼的宝光,从中透射而出。 陈野定睛看去,只见一颗鸡蛋大小,散发着紫色光晕的灵珠正静静地躺在蚌肉之中。 是八品灵珠! 第49章 白灾之气,草寇开局 陈野小心翼翼地将这颗鸡蛋大小的灵珠从蚌肉中取出,那温润的触感和其中蕴含的磅礴灵韵令他精神为之一振。 没有半分迟疑,陈野将这颗灵珠装进腰间的袋子里,随即便纵身朝水面游去。 就在这时,一种莫名的恐惧突然涌上心头,紧接着陈野便感觉到一股极致的阴寒之气笼罩了全身。 咔嚓。 脖子间挂着的那枚祛阴符连五秒钟都没撑过去便直接破碎开来。 就在这足以将全身血液都给冻住的阴寒之下,陈野的眼角余光瞥到远处有一团白蒙蒙的东西正在朝自己靠近。 是白灾之气! 陈野心头一颤,立即想到了传闻中那个黑水湖的恐怖生物。 说生物其实有些不太准确,因为谁都没见过这个玩意的真实面目,或者说见过的都已经死了。 人们只知道这玩意极为诡异,一旦出现,本就阴寒的水体会变得更加可怕,因此只有寥寥少数幸运儿能从这种情况下逃脱。 陈野也没想到自己这次居然会这么倒霉,遇到了这玩意。 不过联想到之前采九品灵珠时那突然偷袭的怪鱼,陈野恍然。 不用问,这些水下的恐怖存在应该都是被入品灵珠的气息吸引而来的。 这些念头在陈野的脑海中快速闪过,与此同时,这团白色气团快速靠近。 但就在它即将接近陈野的瞬间,陈野突然消失在了这幽暗的水下。 这团白气扑了个空,然后便十分疑惑的左右游弋起来,显然它也不知道陈野是如何消失的。 与此同时,湖面之上,陈野突然钻出了水面,然后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刚刚陈野发动了夜行者天赋,整个人融入到黑暗之中,这才躲过了那白灾之气。 妈的,下次再采珠的时候可得看准了。陈野暗自警惕。 而且这次只是八品灵珠便遭遇了白灾之气这种恐怖存在,那要是采一品灵珠会出现什么情况? 陈野打了个冷颤,阻止自己再继续往下想,然后爬上小船,回到了船舱之中。 他先换上一身干爽衣服,将船划到一处偏僻角落之中,然后检查了一下,确定没有疏漏之后,这才直接选择了吞噬。 下一刻,熟悉的拉扯感传来,眼前的世界瞬间扭曲、剥离,化作流光溢彩的线条,最终归于一片虚无。 当陈野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硬木板床上。 房间不算大,甚至有些破旧,但桌椅床柜一应俱全,墙上甚至还挂着几幅字画,显得不伦不类。 从屋内的陈设布置来看,这里显然是古代。 还不等他细想,一股庞杂的记忆洪流便涌入脑海。 片刻之后,陈野脸上浮现出一抹哭笑不得的神情。 他这次穿越到的是一个武道昌盛的世界。 而他如今的身份则是青竹山匪寨里的一名巡山小头目。 说白了就是一个土匪。 陈野心念一动,调出了职业面板。 【姓名:陈野】 【身份:青竹山巡山小头目】 【职业:草寇(lv2)——啸聚山林,刀口舔血。混乱是你的土壤,勇悍是你的资本,在弱肉强食的绿林中,唯有手中的刀才是唯一的道理。】 【天赋:凶悍之躯——你的身体比常人更加强壮,耐力与抗击打能力小幅提升。】 【武学:劈风刀法lv1】 看着上面的介绍,陈野微微松了口气。 八品灵珠果然要比九品强不少。 上次开局只是个任人宰割的小书童,这次不仅有了初始职业,还附带了一门武学,更关键的是还有一个巡山小头目的身份,手底下管着十几号人。 这开局,确实顺遂多了。 陈野站起身,走到房间中那个一看就是劫掠来的铜镜前。 镜子里映出一张约莫二十出头的脸,算不上英俊,甚至有些憨厚,但配上那魁梧壮硕的身材,自有一股生人勿近的凶悍之气。 通过记忆,陈野对这个世界的武力也有了初步的了解。 这个世界的武道上限远超上一个世界。 江湖中高手辈出,一些顶尖强者的传说几乎与陆地神仙无异。 就算是二流高手,也足以开宗立派,称霸一方。 比如这座青竹山的大寨主,据说就是一位货真价实的二流高手,拳法霸道无比,裂石分金不在话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紧接着是一个粗豪的嗓音。 “头儿,醒了没?该巡山了。” 陈野收敛思绪,沉声应道:“知道了,马上来。” 他将原主那身粗布衣服披上,又从墙上摘下一柄沉重的环首刀挎在腰间,这才推门而出。 门外是一个更加广阔的院子,院子之外,能看到层层叠叠的建筑依山而建,一直延伸到山顶。 整个山寨规模宏大,到处都是手持兵刃的喽啰在巡逻,岗哨林立,守卫森严,远不是寻常草台班子可比。 院子里已经站了十七八个汉子,见陈野出来,都齐刷刷地喊了一声。 “头儿。” 这些人大多是附近的流民或者活不下去的农夫,为了口饭才上的山,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但唬人还是足够的。 陈野点了点头,没有多言,领着这群人便朝着山寨外的巡山小道走去。 接下来的一个月,青竹山风平浪静。 这段时间陈野的日子也过得极其规律,每天带着手下那十几号人沿着固定的路线巡山,剩下的时间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专心琢磨那本《劈风刀法》。 陈野毕竟有着满级的快刀经验,底子摆在那里,因此学起这粗浅的刀法自然是事半功倍。 不过一个月,陈野便感觉自己对这门刀法的理解又深了一层。 【武学:劈风刀法lv2】 但是这并没有什么卵用。 因为这劈风刀法乃是青竹山发给每个喽啰的大路货,纯粹的外门功夫,练得再好上限也摆在那,砍砍普通人还行,遇上真正的武者就是个笑话。 陈野想要的是能练出内力的正经功法。 可这东西在江湖上比金子还珍贵。山上的几位寨主虽然个个都是武道好手,但谁会把安身立命的本事拿出来给他人修炼? 不过陈野也不着急。 看这青竹山气象森严,盘踞此地多年,根基稳固,想来还能安稳很长一段时间。 因此陈野觉得自己有的是时间慢慢谋划。 可陈野终究还是低估了这个世界的危险程度。 刚过完年,雪还没化利索,青竹山就出事了。 第50章 这个江湖太危险了! 这天,青竹山的山门之外来了一个人。 一个鲜衣怒马的少年。 只见他纵马而至,负责看守山门的喽啰刚想出言询问,他却连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纵身而起,瞬间便冲到了山门之前,然后拔剑,斩出! 一道清冷的剑光一闪而逝,然后十几颗大好头颅便冲天而起,滚烫的鲜血将白雪皑皑的山门染成了一片刺目的猩红。 而在杀完人之后,这少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纵身便朝山寨深处冲去。 直到这时,示警的锣声才响彻了整座山寨。 众多喽啰在大小头目的率领下沿途阻截,但这种情况仅仅只持续了片刻光景便崩溃了。 因为这少年实在太快了。 身法快,手中剑更快。 所过之处,人仰马翻,头颅乱飞。 与此同时的陈野正躲在半山腰一块大石头后面偷眼观瞧。 当看到那血肉横飞的一幕后,陈野瞳孔骤缩,然后躲的更严实了。 因为这少年实在太强了。 单人匹马就敢闯青竹山,杀喽啰如同砍瓜切菜,看这样子绝对是江湖上的顶尖人物。 就凭自己现在这点三脚猫功夫,冒头就得死。 与此同时,这少年以极快的速度杀至山顶,然后就听聚义堂中传来大寨主的怒吼之声。 “穆家欺人太甚,你……。” 后面的话没有听清,因为被喊杀声给打断了。 喊杀声来得快,去得也快。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整个青竹山便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寒风吹过山林的呜咽声。 结束了? 陈野心中惊疑不定,不敢乱动。 就在这时,一阵清脆的马蹄声由远及近,紧接着一个带着几分调侃的爽朗笑声传来。 “穆三公子,你这动作未免也太快了些,说好了一同闯这青竹山,怎么你一个人就把事情给解决了?” 陈野心中一动,悄悄将视线挪了过去。 只见山道上,刚刚那个杀神般的少年正手持滴血的长剑,神情淡然地从山上走下来。 而在山下,一男一女正含笑看着他。 男的长身玉立,手持折扇,气度不凡。女的容貌娇俏,身姿婀娜,一双灵动的眼睛里满是笑意。 这两人,无论衣着还是气度都绝非普通人。 “区区一帮土匪草寇,何至于浪费那么多功夫。”这位穆三公子穆剑清语气平淡地说道,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娇俏女子掩嘴轻笑,声音如黄莺出谷:“穆三公子可真厉害,这青竹山大寨主田英虽说只是个二流,但一手裂金拳在附近也算凶名赫赫,颇为棘手。没想到在公子剑下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陈野将这些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中,心头巨震。 大寨主田英,死了? 一个二流高手,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被杀了? 三人互相吹捧了几句,那手持折扇的男子萧澈开口问道:“穆兄,眼下匪首已伏诛,这偌大的山寨该如何处置?” “还能如何处置,”穆剑清擦拭着剑上的血迹,眼神冰冷,“自然是一把火烧了,以儆效尤。” “烧自然是要烧的。”那女子林婉儿笑道。 “不过我听说这青竹山匪寨盘踞多年,积蓄颇丰。就这么一把火烧了,未免也太可惜了。不如……我们先上去搜掠一番,再动手也不迟。” 穆剑清眉头微皱。 他此番仗剑上山为的只是扬名立万,对那些黄白之物并无兴趣。 他穆家富甲一方,也不缺这点钱。 但见好友萧澈与林婉儿都一脸意动,他也不好驳了二人的面子,便点了点头。 “也好。” 眼见三人有说有笑地朝着山寨后方,也就是库房所在的方向走去,陈野哪里还敢有半点耽搁,猫着腰,顺着巡山小道,头也不回地往山下狂奔而去。 一口气跑出数里,直到彻底脱离青竹山的范围,陈野这才停下脚步,扶着一棵大树剧烈地喘息着。 然后他回头看了眼青竹山的方向,心中惊疑不定。 这个世界的江湖未免也太可怕了吧。 刚刚还以为有二流高手坐镇的青竹山能安稳一段时间,结果没想到转眼间便被人给灭了。 陈野再不敢有丝毫侥幸,朝着远处的官道便奔了下去。 他不敢去临近的市镇。 毕竟谁也不知道那三个煞星会不会在镇上歇脚。 万一撞见了,自己这副魁梧的身板,又是从青竹山方向来的,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因此为了保险起见,陈野绕开最近的这座市镇,走出去足足四十多里路,直到天都黑了这才来到一座名为平阳镇的市镇之外。 这镇子规模不大,但往来客商不少,显得颇为热闹。 陈野找了个角落,简单整理了一下仪容,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这才走进镇子。 陈野的习惯就是将全部家当一直装在身上,现在正好派上了用场。 找了家便宜的客栈住下,休息一晚之后,陈野这才开始在镇上闲逛。 然后他便有了惊人的发现。 这座平阳镇居然有武馆。 陈野立即满怀期待的走了进去,说明了来意。 结果负责招生的管事只是上下打量了他几眼,便直接摇了摇头。 “你这年纪,骨骼早已定型,错过了最佳的练武时机,成就有限。” “最关键的是,入我武馆需有本地三人作保,你身份不明,我们不能收。” 管事的话说得客气,但态度却很坚决,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 陈野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满是失望。 也确实如此,人家开武馆的,最重名声和传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收一个来路不明的家伙。 失魂落魄地走出武馆,陈野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心情愈发沉重。 连这种不入流的武馆都进不去,更别提那些真正的名门大派了。 这该怎么办呢? 就在他苦思冥想对策之际,前方不远处的一阵喧闹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一面墙上贴着一张巨大的告示,告示前还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陈野有些好奇地凑了过去,等看清告示上的内容后,他不由得愣住了。 原来是官府在征召民夫,为北边正在打仗的军队运送粮草。 给的钱粮不算多,但来排队应征的人却络绎不绝。 “兄弟,这活儿又苦又累,钱还少,怎么这么多人抢着干?”陈野拉住旁边一个同样在排队的汉子,不解地问道。 那汉子看了他一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兄弟你是外地来的吧?这你就不懂了。” “去给军队当民夫,苦是苦了点,但好歹能吃饱饭不是?” “最关键的是,只要进了运粮队就能跟着学军中普及的锻体法门,那可是能练出内力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