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反常的公司
S市近郊。
八月底的一天，天气又闷又热，眼看就要下雨了。
俞淼怀抱简历夹和作品集，另一只手举着手机甩了又甩，这个该死的地图APP害惨了俞淼。她已经绕了能有半个小时了，还没找到要去的地方。
“怎么设计公司设在这么偏的地方。”俞淼看看脚上那双沾了好多黄土的小白鞋，又瞄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焦急的自言自语。
对应届生来说，八月可真不是个找工作的好月份。校招早就结束了，三四月份的招聘期也过了，就连五六月份的岗位漏子都没有了。有些无良公司，在七八月时就在商量冬天裁员的名单了。
就算俞淼能挺到金九银十再找工作，房租也挺不住。在S市生存，吃喝穿用哪一样都离不开钱。俞淼实习的公司突然宣布倒闭，她拼命投简历，只有这家叫“鸣乐”的公司通知她去面试。
面试时间定在了早上九点半，俞淼终于在九点二十五分的时候找到了一个挂着“鸣乐”牌子的院子。此时的她已经被淋了，惊心打理的长发流着水，毫无形象可言。白衬衫黑裙子都贴在身上，俞淼有点发抖。
这里不像设计公司，更像是一个工厂。空气里飘来一股铁锈的味道，院子的角落里全是裁下来的金属边角料。院子正中摆着个形状奇怪的铁架子，像个没有耳朵的玩具熊，雨点砸在上面又弹开，铁架子下面积了一滩水。右手边有个高层的小楼，楼梯还是老式的铁架式结构。一个身材高挑的姑娘打着伞走下来，她脚上的鞋跟踩在没有包面的金属踏板上，发出“哒哒”的闷响。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来了一个女人的惨叫，俞淼的心脏都抽了一下。
俞淼有点犹豫了，她不太确定这家公司的性质，有点不想进去面试，一只脚不自觉的向后挪了半步。
院子里有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中年男人，正打伞蹲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抽烟，那声惨叫对他们没有一点影响。见大门前站了个姑娘，为首的工装男热情的迎了上来：“姑娘，有事吗？”
俞淼这人有个毛病，对于热情的人她总是没办法拒绝。原想着一走了之的俞淼见人家问的亲切，开口就把自己给卖了：“我~我是来应聘景观设计师的。”
“那边楼梯看到了吧，上四楼找人事部。”工装男笑笑，手还不忘指指那个铁楼梯。
见这男的说得明白，俞淼稍稍安下心来。她想起了同学们讨论面试地点的事情，有去写字间面试的，有去居民楼里面试的，还有去菜市场里面试的。最夸张的一个直接被约到了宾馆客房，吓得那位同学脱了高跟鞋就把面试官给砸了。
“这地方还有人事部，可能就是外表比较有迷惑性吧，总比去宾馆面试要安全，还是上去看看吧，不行再跑。”俞淼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时间不早了，迟到可不是俞淼的风格，她握了握拳头，深吸一口气，一溜烟的跑上了楼梯。
上到四楼，俞淼拐进了一扇铁门，装修良好的走廊就出现在了她面前。白色墙砖配上棕色的装饰条，看起来素洁大方，颇有老派设计公司的装修风格。俞淼可以肯定这不是个贩卖人口的中转点，抬脚就来到第三间屋子，敲门走了进去。
人事主管是位很瘦的长发大姐，笑起来还挺甜。她见俞淼成了落汤鸡，特意递给俞淼一盒纸巾，让俞淼整理一下。面试过程也不难，就是填填表格，做做自我介绍，简单问了下专业问题。俞淼有点紧张，但她之前没少做功课，这都难不倒她。看对面面试官的反应，也挺满意的。俞淼觉得第一次面试如此幸运，稍稍有了点信心。
人事主管说：“我这里没什么问题了，你还得去见见我们老板。”俞淼见事情要成，开心的跟了出去。
再往里一间房，是个小会议室，一位五十岁上下的大叔坐在会议桌后面，手里捧着一本加菲猫的漫画，正戴着眼镜看得出神。见俞淼进来，大叔指了指前面的座位，示意俞淼坐下。人事主管把俞淼刚画完的临摹作品交给了这位大叔，大叔看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会议室里很快就剩下了大叔和俞淼两个人。
“我姓王，是这家公司的老板。俞淼是吧？还不错，N大的硕士，画得也好。不过要来这里工作，还得能回答我的问题。”大叔笑笑说。
俞淼坐下来，吸了口气，冲着大叔点点头。她心想大叔年轻的时候应该挺帅，嘴角弯了弯，也不那么紧张了。
接下来，王老板问了二个和景观设计毫无关系的问题，亚特兰蒂斯的传说和《加勒比海盗》的电影。俞淼越发觉得这公司不对劲。好在第三个问题是关于东南亚植物的，还有了一点设计公司的样子。
“好的，欢迎你加入鸣乐公司，去找人事办入职手续吧。顺便找王姐给你拿把伞。”王大叔很高兴，嘱咐了俞淼两句，继续戴上眼镜看加菲猫了。
入职手续也很简单。俞淼拿着雨伞去了下厕所，在小隔间里她听到了两个女人的声音。
“哎，李姻，你听说了吗？王姐今天又招了个新人来。听说是个硕士呢。你说她怎么能看上咱们这样的小地方呢？”
另一个隔间里传来了声音：“谁知道呢。现在的硕士也没有什么含金量，三年混张文凭呗，咱们就是个画画的，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这不还得跟咱们一起上班吗？哼，工资给的还没有我们多，硕士是白念了。还是咱们好，有经验，咱不用怕她。”
“也是也是。你说老大这是不是要有什么新动作，才不停的招人啊？”
旁边隔间里传来冲水的声音：“有什么新动作啊，咱们都闲了半个月了，怎么吃饭睡觉打游戏的日子你过够了？咱们还是赌一赌这个新人能呆几天吧。就咱们这活儿，普通人能干得了？试用期都不一定能过得去。”
两个人说完都笑出声，紧接着洗手的声音传来。俞淼故意等到她们走远了才从厕所出去，满脸疑惑的离开了。
俞淼回来后，越想越不对劲。她虽然只参加过这一场面试，可为了找工作，俞淼看了不少攻略，面试景观设计师怎么能问那些奇怪的问题呢？这不是个贼窝吧？
“想什么呢？面试不顺利啊？”俞淼的室友李思思靠了过来，她刚洗完澡，身上还有好闻的茉莉香味。
俞淼看了她一眼：“思思，你说企查查上的公司都能靠谱吗？我感觉今天的这家公司有问题，不像是个设计公司。我在院子里听到了一声女人的惨叫，他们的员工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害怕。”俞淼反手抱住了思思。
李思思一把推开俞淼，给了她一个白眼：“干嘛呢？还嫌天气不够热啊？昨天咱俩一起看的这个公司的资料，都成立十几年了，你怕什么？这公司本来就不是主做楼盘设计的，人家写得明明白白是做游乐场设计的。景观设计的高材生难道做不了游乐场吗？”
“也是啊。”俞淼小声嘀咕了一句。
“想想下个月的房租吧。别总不愿意屈尊降贵，小公司怎么了？能赚钱是真的，你看他们家的工资，比你那些同学都要高吧？又没让你割肾。明天赶快去上班，老娘可不想再养你了。”李思思用手肘怼了怼俞淼，留下俞淼一人在房间里思考人生。
第二天一早，俞淼早早的挤进了地铁。那位瘦王姐把俞淼带到了小楼的五层，磕磕绊绊的自我介绍过后，王姐把俞淼领到了一个高个姑娘面前：“这是司若米，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她。其他同事慢慢熟悉，人也不多，很快就都认识了。”
俞淼刚要开口叫人，司若米瞪了她一眼，就扔给俞淼一本挺厚的册子：“公司的产品都在这里，去那边坐着自己看。三天之后里面的所有数据你都要记住。”俞淼也不好再多说，循着她指的方向，看到了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简单收拾下就开始翻看册子。
俞淼以为这本册子里应该是公司做过的一些游乐场项目，打开后才知道里面只有前十页是游乐场，后面都是些奇奇怪怪的游乐设备。
常见的小木马，小火车之类的都有，还有一些造型奇怪，名称也特别的东西，比如星际穿越，极限漂流什么的。翻到后面几页，俞淼突然扔下册子，捂着嘴跑了出去。
“呦，我们公司的册子是有毒吗？还是俞硕士怀孕了？看这腰不像有了的样子啊。现在的小姑娘啊，一个个的未婚先孕，难怪进不去大公司呢，这是把我们这当养胎的地方了？”说话的女人头发微卷，一摇一摇的走到了司若米跟前。
“你这新徒弟还满意吗？米米。”卷发女人把手放在司若米肩上。
“李大美女，人家小姑娘刚毕业，你自己积点口德，回自己座位上臭美吧。哈哈这什么香水？熏死我了。”司若米笑笑推开了李姻，起身走到了俞淼的办公桌前。
桌上的那本册子还没来得及合上，书页上赫然印着“梦幻惊魂”四个大字，下面的配图是一个血腥的吊死鬼模型，舌头拉到了地上，一双绿色的眼睛突了出来。
司若米皱了皱眉：“这小姑娘不会是被吓吐了吧？”
第二章	你选怎么死
司若米没有猜错。俞淼跑去卫生间吐了个干干净净，早上在地铁站外面吞掉的那个煎饼果子，全数上交给了小隔间里的闪亮便池。
入职第一天就被一本图册吓到狂吐，俞淼觉得自己真没用。“要是胆子大些，也不至于到这里来工作了。”俞淼心里想想，叹了口气。
“你没事吧？”司若米递给俞淼几张纸巾。
“谢谢司姐。”俞淼从她的小白脸上勉强挤出个微笑。
“忘了告诉你，明天工程部的主管会带你熟悉环境，那册子你快点背，要不就要加班了。”司若米头也不抬，还是冷冷的表情。
“司姐，我可以回家熬夜背，不需要加班的。”俞淼抬头看着司若米。
“公司有规定，册子是不能带出公司的。如果你到时间通过不了考核，公司会把你的工资调低一级，或者让你走人，试用期都过不去，自己看着办吧。”
第一天就要加班，俞淼肯定是不愿意的：“司姐，我们公司到底是不是做景观设计啊？我是来设计游乐场景观的。怎么册子上还有鬼呢？”
“你这脑子是读书读傻了吧？一年才有几个游乐场项目啊。在咱们这上班，你不光要能设计游乐场，还得设计产品。游乐设备懂吗？你来这做的是游乐设计师。”司若米懒得再跟这新来的多说，自己先回去了。
听完司若米的话，俞淼犹豫了。游乐设计师，闻所未闻啊。这跟自己的专业也相差太大了。为什么招聘信息里写的是景观设计师，来了之后就变了味道。她想放弃工作，可实际情况不允许，又想想不错的工资，俞淼终于下了决心：“大不了就在这里挺过冬天，明年三四月份再找工作，总比待业强。”
人一旦狠下心，就有了新的希望。再软弱的人为了生活也会爆发出无限的潜力。毫无疑问，俞淼入职鸣乐公司的第一天就在背册子中度过了。晚餐随便点了个外卖，俞淼自觉留下加班接着背。
好在俞淼的记忆力还不错，她拿出了考研时啃专业书的劲头，在办公室熬到了快十二点，总算把册子上的所有文字内容都记了下来。再抬头时俞淼才发现，整个五楼就剩下了她一个人。
思思今天也加班，没人再管这个飘在外面的加班狗了。俞淼看看外面，近郊的夜格外静，连星星都没有露面。她赶快收拾好东西，关了办公室的灯，拿下门框上的钥匙想要锁门。
门还没有锁上，俞淼就感到背后有双眼睛在看自己，俞淼深呼吸了几下，猛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黑影，再往上看时，一条长长的红舌头露了出来。这不就是白天把她吓吐的吊死鬼吗？
吊死鬼此刻正堵在下楼的必经之处，俞淼紧闭着眼睛，再不敢多看。她靠着墙，整个身体都僵了，嘴里含糊不清的开始念叨：“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别吓唬我，我连蚂蚁都没踩过，你你你去吓别人吧，求求你了，我我求求…”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一片海……”吊死鬼身上传来一阵豪放的手机铃声，难不成恶鬼也会用手机？
“喂，妈，知道了，马上就回去，放心吧。”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吊死鬼没有妈妈，这是人啊，闲着没事来搞恶作剧吓人的人。俞淼气的抓起丢在地上的包，冲过去就一顿打，直接把黑影逼到了镂空的外楼梯上：“我让你吓人，流氓！”想再多骂两句都不行，俞淼力气太小，又被吓了一下，此时已经有哭腔了。
那“吊死鬼”摘了头套，伸手把俞淼推了回来：“姑奶奶，你悠着点，这下面可是空的，你再使劲我可真成鬼了。”
俞淼看清了这人的脸，那肤色甚是出众，演铁面无私的包大人直接在脑门上贴个月牙就能上场，油彩都省了。一双小眼睛还挺有神，眼白和肤色在月光下的对比很是鲜明，再配这么高的个子，和肥厚的大脸，还真有点比例失调。
“你，你是谁啊？大半夜吓人。”俞淼颤巍巍的，话里的哭腔还没消散。
对方也不客气：“我范前程啊，工程部的负责人。王总是我远房表舅。今天晚上加班，他们说设计部还有人，我以为是权儿哥呢，就把这个新做好的头带上来给他看看，没想到碰到你了。刚才不好意思了。”范前程把那个吊死鬼的头往前递了递。
俞淼哪里敢接，赶忙后退一步，两个人回到了走廊上。范前程把灯又打开了。
“哎，你新来的吧？以前没见过，叫什么啊？是昨天面试的那个N大的硕士吗？”范前程还真是自来熟。
关系户主管范前程看起来不像坏人，可这脸长得是一点母系基因都没继承啊。俞淼应承了他几句，就借口太晚，匆匆离开了。
“你注意安全啊，明天早上我带你去万洪公园哈。”范前程在俞淼后面喊道。
第二天俞淼刚到公司，范前程就拉她上了一辆面包车。两个人径直去了万洪公园。
在车上，范司机打开了话匣子，把公司的情况跟俞淼说了个明白。
原来鸣乐本就是一家制造游乐设备的公司，在业内还属于龙头企业。后来为了综合发展，就又注册了一家有设计资质的景观公司，也叫鸣乐。说白了就是俞淼所在的设计部。下面还有各类加工车间和其他配合的技术部门。
把俞淼招来，是因为马上要有个游乐场类的大项目，王总已经谈的差不多了。设计部有四位负责人，分别是公孙权、李姻、孔慈和司若米，主管暂时空缺，最可能当主管的就是公孙权了。
司若米主管游乐场设计，公孙权和李姻是主管设备的。孔慈则是机动作战，哪里有事哪里帮。不过司若米也会做一些设备的设计，另外几位遇到整场设计时也帮忙。用范前程的话说，老板总不会让你闲着。
“行了，姑奶奶，赶快下车吧。”范前程开的还挺快，两个人没多久就到地方了。
“我们来这是做什么呢？”俞淼不明白，公司安排她在工作时间逛园子是什么意思。
范前程嘴一撇，拉着俞淼就往里走：“你们每一个设计师，都要跟我来一趟这里，这可是咱们公司的传统。也是入职培训，进去你就明白了。”
把逛公园当成培训，这公司够别致。
范前程又开始了他的讲述。在万洪公园内部，有个大型的游乐场，里面的大部分设备都是鸣乐公司生产的。别的公司的设备也有。这游乐场已经算是最便宜的实训基地了，来这的主要目的是带着新设计师熟悉下公司的产品，以便他们后续展开工作。还要顺带着做个安全教育。
“咱们要做过山车之类的东西吗？”俞淼眨眨眼睛，一脸迷糊。在她心里，只有过山车一类的设备才会有危险。旋转木马之类的东西，她都敢用，还需要什么安全教育，趁早回去再背背册子吧，后天就要考了。
“真是个外行。”范前程一脸朽木不可雕的表情，絮絮叨叨的给俞淼讲了下个中厉害。
过山车一类的设备属于A类游乐设施，检验最为严格。至于人畜无害的旋转木马，也属于A类设备，同样属于要重点进行安全检查的类型。相对于A类产品，大部分的设备检验都没有那么严格，也就无形中增加了设备的使用风险。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设备，个个都有让人丧命的本事。
接下来，范前程还现场给俞淼模拟了一下不同的游乐设备是怎么索命的。比如顶在上面的漂亮装饰盖突然下落，把人夹在柱子上憋死；比如轨道检验疏忽，把人腿卡到里面导致截肢；再比如扇叶飞速运转，突然削掉了人脑袋之类的。
俞淼不相信偶像剧里的浪漫游乐场居然这么危险。范前程一乐，提出跟俞淼玩个游戏。俞淼可以在这里任选一个游乐设备，范前程都能说出它有什么危险。
俞淼不信邪，她从一个游乐设备跑到另一个游乐设备，可她跑到哪个设备下面，范前程都能说出不同的死法。末了俞淼实在是跑不动了，一只手撑在了一面粗糙的墙上。
“您这最后选定的死法还挺别致啊，是想吓死吗？”范前程眯起小眼睛，一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
俞淼抬头一看，“恐怖城”三个血红的大字在阳光下分外耀眼。字体做成了滴血的样子，屋顶上还有个青面獠牙的小怪兽，俞淼想起昨天晚上的长舌头，“哇”的一声叫了出来。旁边看场子的大爷都被俞淼逗乐了。
“怎么样？俞大设计师，你是打算跟这些好兄弟和谐共生了？”范前程看着俞淼，还不打算放过她“想好怎么死没？”
俞淼被吓的脸又白了，蹲在地上没好气的说：“什么啊，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啊。”
范前程突然严肃，嬉皮笑脸都被收了起来“你记住，做游乐设计的，安全永远是第一原则。你要给用户提供的不止是欢乐，还有生命的保障。懂了吗？”
在俞淼眼里，此刻的范前程倒真有了点包大人年轻时的意思，俞淼重重的点了点头。
喝口水的功夫，俞淼的手机响了，俞淼接听了一个陌生号码。
“喂，是俞淼吗？我是司若米，赶快回来，下午要开会。有客户要来。”
“司姐，什么客户啊？”
“问的真多，快点回来，范前程也得回来。”对方直接挂断了电话。
第三章	印尼的来客
接了电话，俞淼和范前程都不敢耽误，两个人开车就往公司赶。
“你运气不错啊，来了就要接整场的大活了。”范前程帅不过一分钟，车子一启动，立刻恢复了嬉皮笑脸的样子。开车时还不忘调侃俞淼一下：“我听我妈说，我这表舅可是会相面啊，你这刚来，谈了好几个月的活就要定了，福将啊！小子，啊不，姑娘，前途无量啊！”
“什么大活？你说的那个印尼的项目？”俞淼对他叨叨的面相可是不感兴趣，但是能做游乐场设计也算勉强能用到所学的专业，她还是高兴的。
“哎，你以后在公司发达了，可得带上我哈。”范前程趁着红绿灯又来了一波：“要不然我就用鬼头吓你。”范前程说说还来了个坏坏的WINK，配上他的大黑脸很是滑稽。
俞淼一低头，摆弄起包上的机器猫小挂件：“我就是个小设计，哪有什么发达的可能。”说出去之后俞淼就有点后悔，这范前程年纪不大，但看着就是个油子，搞不好对设计部的每个人都说过一样的话。
广撒网再培养不是没有可能。直到几个月之后，俞淼才明白范前程对自己的示好是有道理的。
俞淼刚回到公司，王总就带着几个皮肤稍黑的朋友来到进了院。俞淼趴在窗口看了一眼，转头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她翻开册子，打算再温习一遍产品，最后那几页她还是要捂上图再看。
午饭过后，王姐来通知设计部的全体成员去大会议室开会。俞淼跟在司若米后面，拎着笔记本像个要去上课的小学生。
司若米白了俞淼一眼：“用手机记录不行吗？”
俞淼笑笑，稍稍弯了弯腰：“好像用笔记本更礼貌。”司若米直接赏了俞淼一个白眼。
走在后面的李姻见俞淼这样，快步赶了上来，故意甩了一下她的头发，正好打在了俞淼的脸上：“我不是故意的，你不会怪我吧？嗯？”
“李姐，你先走。”俞淼不喜欢李姻身上的香水味，又不好得罪老员工。只得侧身让李姻先走。
李姻蹭到了一个高个男的身边，一脸谄媚的看着人家，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青年一点面子不给，直接把头转向了另一侧。自己快步的走进了会议室。
“司姐，那人是谁啊？怎么这么……”俞淼猜这个黑框眼镜就是公孙权，但她不敢确定。
“公孙权啊。”司若米对这位即将升任主管的同事一视同仁，一丝敬畏的语气都没有。
大家坐好后，王总带着几位客人也进来了。一番鼓掌欢迎是少不了的。
那三位皮肤稍黑的男子，其中两位是来自印尼的一对兄弟，一心想要在家乡建设一座游乐场，是这次项目的大金主。还有位穿条纹衬衫的年轻人，名叫麦克，是这次项目印尼方面的对接人，看样子肤色比那二位都要浅。而那个女子叫苏梦，负责为大家做翻译。
俞淼在实习的时候，也开过不少类似的会议。印尼的客户简单介绍了一下这次的设计要求，以及他们的想法。虽说这二位的英语有点蹩脚，但是俞淼还是听出了他们对亚特兰蒂斯传说的渴望。
俞淼听到这里，心中一个激灵：“怪不得这位老板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这是有备而来啊。那项目要是做完了，我该何去何从呢？可别想那么多了，搞不好春天我就走了。”
接下来麦克开始了他的发言。俞淼这才明白他们有位对接设计师，还要找设计团队的原因。原来是因为项目太大，麦克一个人忙不过来。而且麦克久居美国，这次属于帮朋友忙才趁着休假过来对接一下。后续还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他们找到鸣乐团队，主要就是看中中国设计团队的性价比。
麦克详细说着分区的想法，当地的水文地理等条件。翻译姐姐可能对这方面不是很熟悉，翻译过来的内容逐渐让人听不懂了。坐在末位的范前程已经开始抓耳挠腮，嘴里嘟嘟囔囔。俞淼离的远，也听不到那些牢骚，只从口型中看到了“便宜”两个字。
那对金主兄弟大概是请不起懂专业的翻译，找了个价钱便宜的姐姐来搞这么大的事，也是心大。
会议讨论到对方要求出哪些图纸了，翻译姐姐开始彻底无能，词对词的把对方说的英文图名翻译了过来。会议室里弥漫着鸡同鸭讲的气氛，设计部开始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俞淼默默的在笔记本上记着要上交的图纸类型。翻译不给力完全不影响她，因为俞淼可以自行翻译麦克说的专业名词。
一旁的司若米完全坐不住了，举手示意要说话：“王总，您能跟我出来一下吗？”
王天先是一愣，但片刻功夫他就明白了。王天不懂专业，但他也看到了设计师们脸上的茫然表情。作为老总他又不好主动叫停驳人面子，得罪人的事情让司若米顶了，也算解了燃眉之急。
王天顺水推舟，吩咐范前程去给大家弄点咖啡点心什么的休息一下，他自己跟客户打了个招呼，带着司若米去了走廊。
“小司，你也觉得那翻译有问题吧？”王天开门见山。司若米从毕业就在这个公司工作，王天很了解这位下属的性格，直奔主题是最好的沟通方式。
司若米也不含糊：“对，她翻译的根本就对不上，要出哪些图纸我们都弄不明白，这出了问题可怎么办？”
王天皱眉：“那你有什么办法吗？现找个懂专业的翻译也来不及啊？要不我把外贸部的小刘叫上来，让她试试？”
“小刘刚来，也是不懂专业的。王总，您让新来的俞淼试试吧。我刚才看她在笔记本上一刻不停的写，一点没受翻译的影响。”司若米在开会时就坐在俞淼身边，看得真切。在大家都搞不清翻译的“上上下下”是什么意思时，俞淼果断的写下了“竖向设计图”。
“你把俞淼叫出来，把她那笔记本也拿来，我问问她。”王天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只好听了司若米的意见。
俞淼被叫出来时，以为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战战兢兢的。王天问她是不是能翻译麦克所讲的内容。俞淼怯怯的看了一眼司若米。不知道为什么，俞淼总觉得这个冷冷的司若米有种熟悉感，不自觉的就想问问司若米的意见。
司若米瞪了俞淼一眼：“你快说啊，行还是不行，看我有用吗？”
王天好像看出了什么，堆出一脸笑容：“小俞啊，你如果能办成这件事，我把你的试用期缩短一个月，你看怎么样？”
听了这话，再胆小的人也会动心。试用期没有项目提成底薪又低，谁不想早点转正啊，就算俞淼不想长干，她也想让日子过得舒服点，提前转正，是她最能把握的赚钱捷径了。想到这里，俞淼鼓足了全身力气，重重的点了点头。
三人回到会议室后，王天和客户进行了短暂的沟通。翻译姐姐自知理亏，反正又不影响口碑和酬劳，她乐得清静。麦克见有个专业的设计师能做自己的翻译，眼睛都亮了。
俞淼翻译的很顺利，其实麦克所说的东西一点都不难。但在坐的各位设计师普遍都是学纯艺出身的，英语水平有限，才造成了障碍。
俞淼在读研时帮导师翻译过大量的专业资料，这点简单的专业词汇一点也难不倒她。虽说她没有专业翻译说话那么流畅，还因为紧张磕磕绊绊的，但双方的问题能够反应准确最为重要。让翻译姐姐弄明白哪个节点要做剖面图，哪个节点要做立面图，也是很难为她了。
会议进行的很顺利，早早就定下了第一批图纸的事宜。设计部的各位同事散会后都回了自己的工位。只留下了俞淼跟麦克确认图纸目录。范前程一脸讨好的在会议室门口等待俞淼，见人出来了，一下跳到了前面：“行啊大姐，没看出来还有这本事，硕士就是不一样啊，福将福将。跟着我表舅前途无量啊。”
俞淼真受不了他嬉皮笑脸的样子，淡淡的笑笑就上楼了。范前程又拉住了后走的麦克，一顿巴结，但麦克不懂中文，只看到这个小眼男吧啦吧啦的，什么也没听懂。笑笑抽出手也走开了。范前程又被一个人留在了原地。
王天没有放过展示中华美食的大好机会，带着客人们开车出去觅食了。设计师们都知道接下来要有的忙了，趁着山中无老虎，猴子们在办公室里好一顿闹腾。
人事部的王姐来找俞淼，递给她一张试卷，告诉她下班之前交上来，就不特别安排考试了。俞淼低头一看，都是问设备参数的题目。不用说，这么放水的行为肯定也是王总安排的。机不可失，俞淼赶快回到位置上去做卷纸了。
开卷考试哪里有什么难度，不过半个小时俞淼就交了卷纸。王姐早就得了圣旨，可不敢怠慢，看了一眼就给了一百分。还故作神秘的告诉俞淼她在试用期也能拿到项目提成。俞淼当然明白是谁的意思，一番寒暄后就回到了办公室。
其他人已经在收拾东西了，俞淼也加入了他们的阵营。办公室里放着的各种玩偶都被从架子上取了下来，同事们大多蹲在地上幼稚的用玩偶做道具，玩起了狼人杀的游戏，就等下班时间一到，冲出去打卡。
只有三个人还在工位上忙着：司若米在整理明天开会要用的材料，李姻嗲嗲的抱着电话撒娇，公孙权则在整理上一个项目的图纸，只露出了一个后脑勺。
俞淼初来乍到，跟大家也不熟，想去玩一会儿又觉得不好，只好装模做样的开了电脑，打算上上网打发下时间。刚开机，自动连接的飞讯上就来了个消息。
俞淼点开一看，居然是那个叫公孙权的人发给自己的：“下班麻烦你晚点走，有点问题请教，谢谢！”语气强硬又不失委婉，俞淼想到那张冰块脸，又想想范前程为她演说的办公室形势，不敢得罪未来的主管，默默的回了一个“好”。
第四章	公孙权
设计部的人对公孙权加班似乎习以为常，连个多问两句的人都没有。俞淼刚露了脸，倒是备受瞩目，大家都问她为什么不走。俞淼灵机一动，假装肚子疼，跑到厕所里躲过了大家的盘问，也没引起什么怀疑。
一通鸟兽散之后，设计部就只剩下了公孙权和俞淼。俞淼这是第一次仔细看了下公孙权，三十岁不到的小伙子，却穿着一身样式古板的黑西服，跟哈利波特同款的黑框眼镜被压在一对剑眉的下面，生怕大家不知道他是个游乐设计师。这又土气又幼稚的装扮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真是违和。没想到，下面的开场白又转变了俞淼的看法。
这个人可能跟他的黑西装一样，是个十足的老干部。好歹也是同事了，第一次说话犯不着那么麻烦，公孙权可不那么想，上来就给俞淼鞠了一躬，然后伸出了右手：“你好，我是公孙权，很高兴认识你。”俞淼看这架势，一下想到了中学英语课本中的打招呼名场面。太太太标准了吧，李雷和韩梅梅才会这么玩吧。
“谢谢你愿意解答我的问题，你能给我解释一下种植总平图是什么吗？”公孙权干脆的又鞠了一躬，俞淼浑身都觉得不自在。这家公司的设计师，怎么都这么古怪。好像就司若米能正常点。
“那个，你……”俞淼本来是想问他是不是学风景园林的，怎么连这么基本的图纸都搞不明白。后半句硬生生被俞淼吞回去了。公孙权是个什么路数，俞淼一无所知，还是先别说太多。
公孙权可能看出了俞淼的心思，他笑了笑，指了指自己屏幕上的图：“我是学工业设计的，以前的游乐场项目都小，没做过这个图，你看是这种图吗？”
没想到黑框眼镜男这么坦诚，俞淼感觉没那么紧张了。便给他解释了一番：“这图不对，它没有植物列表，树例用的也不标准，你看，应该这样，先分开乔冠草……”俞淼一边说，一边抽过来一张白纸给公孙权解释，公孙权看这个话少的姑娘提到专业就像变了个人，露出了一丝老父亲般的微笑。
“嗯嗯，明白了，但是我不熟悉物种，这图还是画不了，谢谢你了。今天麻烦你了，我开车送你回去吧。”公孙权关了电脑，顺风车的邀请让俞淼不好拒绝。
“呦，你俩还没走呢？权儿啊，你也捎上我呗，今天我姑娘周岁生日，我想给她买个蛋糕。”俞淼瞳孔放大，没想到范前程这么年轻都有孩子了。
三个人开车晃出了院子。范前程主动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一路嘴就没闲着。公孙权在驾驶座上保持微笑，时不时就点点头。这两位一黑一白，一静一动，一胖一瘦的画风看起来有点搞笑，却又莫名的和谐。俞淼的脑子里瞬间闪过“CP”两个字母。但范黑子的唠叨还是很头疼，累了一天的俞淼可不想再多说了，默默的在后座闭上了眼睛。
一路无话。
第二天一早，设计部所有人又聚到了大会议室。王总忙着招待印尼朋友，不知道在哪里带人逛着呢。主持会议的是司若米，另外三位负责人也没有异议。
俞淼心里纳闷，范前程告诉过她，公孙权才是主管候选人，怎么会议是司若米来主持呢？她悄悄的发了个微信问范前程。
范前程连发三个表情包，一通鄙视俞淼的观察力。俞淼这才知道公司以前的总场设计都是司若米来挑头的，另外几位都是打配合的。公孙权能够成为主管的候选人，是因为他负责着设备方面最重要的项目，而这个项目是啥，范前程卖了官司没告诉俞淼。
司若米做事一点拖泥带水的架势都没有，一个小时不到，活全都分完了。司若米负责画总平面，那几位各领了一个区的细化任务。公孙权负责科幻区，李姻负责丛林区，而孔慈则负责卡通区。很明显，李姻的区域最为麻烦。俞淼则被分到了单挑植物设计和随时候补司若米分下来的活。
救火队员在设计团队里最为致命，司若米这是摆明了要让俞淼加班啊。俞淼有点不满，但还在试用期的她敢怒不敢言，只好应承下来。
接下来的三个星期，简直就是俞淼的噩梦。各类小品的意向图、扩初图和文本排版等工作全落到了俞淼头上。做植物设计，俞淼还要跟那几位负责人不停的沟通。孔慈和公孙权很配合。
每次问李姻，俞淼都要被刁难一下。下班之前的十几分钟，司若米总要来看看俞淼的进度，有了任何一个小问题就要让俞淼加班。
跟俞淼的手忙脚乱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李姻，她每天按时下班，眼看李姻的进度就落后了，司若米还是没有一句不好听的，照常对李姻笑脸相迎。
过了几天，司若米干脆把李姻做不完的图直接分给了俞淼，俞淼还没来得及说两句，司若米就先发制人：“你先做着，哪里不会了我帮你改。”但是那些帮忙做出的图纸，照样被司若米记到了李姻的工作量里。
司若米说到做到，每天都帮俞淼看图改图。俞淼每天领一顿批评，还要改图加班，日子别提多憋屈了。由于连日来加班严重，俞淼的黑眼圈都遮不住了。同为加班模范的公孙权跟俞淼倒是混熟了，俞淼没事儿就分给公孙权半包饼干垫肚子，颇有一对落难兄妹的感觉。
接触多了，俞淼就发现公孙权这人还挺不错的。俞淼对设备不熟悉，搞不清楚安全距离有什么影响，公孙权就从动力结构给俞淼一直讲到设备的轨道搭建，俞淼在最短的时间内便掌握了轨道类游乐设施的设计要义。
公孙权设计的区块地形太过平整，分割感较差，俞淼用植物和小品帮他做了个似隔非隔的方案，还把那几处重点景观和道路联系起来，搞出了有层次的框景。
公孙权是个设计痴，看到耳目一新的设计，一高兴就带着俞淼和范前程一起出去吃夜宵，每次都十分土豪。市郊像样的饭馆不多，不出半个月，三个人就把附近有头有脸的店给吃遍了。吃完之后俞淼和公孙权回来接着画图，范前程照例专职捣蛋。三个人渐渐萌发了患难之中的革命友谊。
这天早上俞淼的咖啡喝完了，她嘴里一边念叨，一边遍地的搜罗雀巢的小红袋子。公孙权从外面进来看到了，二话没说，就把自己没开盖的星巴克大杯塞到了俞淼手里。李姻看在眼里，阴阳怪气的开始发作：“哎呀，咱们公孙大公子是怎么了？换口味啦？这样的土妞也能入眼了？”
李姻故意绊了俞淼一下，眼角能夹死个人。俞淼赶忙把咖啡护在了胸口，才没洒出来。
第二天，公孙权一大早就拎了两罐麦斯威尔，和一盒点心，当着李姻的面放到了俞淼办公桌上。李姻二话没说，从包里翻出香水就一顿狂喷，站起来拉着还在啃面包的孔慈就出去了。
上厕所回来的俞淼，只看到一脸怒气的李姻带着孔慈“蹬蹬蹬”的跑下了楼，心安理得的回去喝上了公孙权给的麦斯威尔。俞淼不是个爱占便宜的人，她在加班的时候没少分公孙权小零食，公孙权回送两罐等值的咖啡，也不是什么过格的事啊？
作图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公孙权被俞淼点醒之后设计速度加快了很多，他今天晚上打算好好回去休息一下，没有加班。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俞淼一个人在奋斗了，谁让她的图最多呢？
设计部霸占了整个五楼，到了晚上异常安静。楼层的大门敞开着，一丝凉风吹进来，把昏昏欲睡的俞淼又吹清醒了。
“嘭”的一声，门外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俞淼把手机揣到裤兜里，蹑手蹑脚的出去看个究竟。
走廊里暗暗的，没有什么异常，俞淼转身刚要回去。一个黑影就钻了过来。那影子上面有张变形的鬼脸，大条的伤痕掩盖了皮肤的本色。绿色和白色的蛆虫在鬼脸的鼻孔里出出进进，头发还滴着血，空洞的眼睛仿佛会动。俞淼被吓的又想吐，但想到上次吊死鬼的事情，她扎着胆子伸手摸了下影子的长袍，手居然湿了。
俞淼把手摊到眼前，一片红色还透着腥气……
俞淼在晕过去之前，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大叫了两声：“救命！救命！”
再睁开眼睛时，俞淼已经躺在了出租屋的房间里。思思一脸焦急的看着她：“你可吓死我了，怎么了这是？”
“我是怎么回来的？思思，我昨天看见鬼了，看见鬼了！”俞淼抱住思思，哭了出来。
思思拍着俞淼的后背：“没事了，没事了，根本没有鬼。那个总送你回来的公孙权刚才给你打电话了，他说他会帮你摆平的，让你放心，好好休息一天，明天开始他陪你加班。”
公孙权把车子停到了李姻脚边：“上来吧，送你去地铁站。”
李姻扔下孔慈，笑得一脸春风，开门就上了副驾驶。
“我就知道你看不上那个土妞，主管大人。”李姻柔声柔气的，摩挲着贴到了公孙权的右臂上。
公孙权一把推开她：“我在一天，你就别想再伤害俞淼，否则耽误了项目进度，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下车！”公孙权一个刹车，李姻的头撞到了侧门玻璃上。
李姻一脸的不悦，牙都要咬碎了，扔下个“哼”字，推门下了车。
公孙权默默的点了一支烟，心中又想起了那个问题：我到底该不该把手里的项目交给俞淼呢？
第五章	因果
转眼间，三个星期的时间就过去了，图纸全部做完。印尼方面也不含糊，不出三天就把设计费打过来了。这笔钱赚得顺利，王总很高兴，一拍脑门就给俞淼转正了。
而那天晚上的鬼面事件，公孙权嘱咐俞淼不要再追问，俞淼也只好作罢。毕竟社畜们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追究的太深，反而要伤到自己。好在公孙权说再也不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俞淼稍稍安心。
荷包鼓起来的俞淼难得有了个周末，她拉上思思胡吃海喝了一番，两个姑娘酒足饭饱的往家走，在路灯下举着手机录起了小视频。思思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玩真心话大冒险，突然问了俞淼一句：“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公孙权喜欢你啊？”姨母笑的大嘴都要溢出屏幕了。
“别闹，我跟权儿哥那是纯净的男女关系，一起扛枪打过仗的好兄弟。”俞淼喝的有点多，脚下不稳也不忘辩解。
“咦，都男女关系了还纯净啊？他为啥对你那么好，天天加班送你回家。他就是对你有意思。”思思说到激动，险些把手机摔到路灯杆子上。
“去去去，我有男神，别整那些没用的。送我回家怎么了？那时间、那地点、那让我上哪里打车去？不就顺路吗？你怎么那么八卦。嗝。”俞淼开始打啤酒嗝。
思思没有要放过俞淼的意思：“就你那男神，别逗了，多少年了你连句话都不敢跟人家说。他现在在哪你知道吗？公孙权人不错，你要真对他没意思，我可要追他了啊。想好了，别后悔！”
俞淼被她逗乐了：“女人，快回家吧，别在路灯底下喂蚊子了。”
转眼又到周一，人逢喜事精神爽，转正后的俞淼现在看公司的小院都漂亮多了。墙角的边角料跟加了滤镜一样。一连三天，设计部都处于吃饭睡觉打游戏的状态，全员等回复，侧面大柜子上的玩偶被这些设计师们折磨个遍。俞淼对游乐设计师的身份也渐渐接受了。
只有公孙权还在默默的干活，时常还不在工位上，俞淼也不知道他在忙活什么。
思思跟俞淼在路灯下来了个真心话大冒险之后，俞淼也审视了一下她和公孙权的关系。权儿哥对她是很照顾，但是她对权儿哥也不差啊。
那要照着思思的标准来判断，黑胖子范前程对俞淼也不错，尽管他管不住鬼头，已经伤了俞淼两次，每天还叨叨的像个拍不死的蚊子，俞淼每次见他就头疼。但这胖子也时常会送俞淼回家啊。
范前程可是个有家室的年轻奶爸，那要是对俞淼有想法问题就大了。在俞淼心里，他们这都是革命友谊。
这天午休前，司若米被叫到了王总办公室，没过多久就回来了：“俞淼，王总找你。”司若米敲敲俞淼的桌面，正在看动画片的俞淼才回过神来。
来到总经理办公室，王天脸上堆出惯常的和善笑容，语气十分热情：“来了小俞，快坐下，有事跟你说。”
突然被领导厚爱，俞淼也有点意外，又猜不到有什么事情。这时候的脑子好死不死的闪过了实习公司倒闭时，老总找俞淼谈话的脸，俞淼心里发毛，搓着手，强行坐稳了身子。
王天依然笑着：“上次印尼项目的事，你表现很突出，我都看在眼里。公司决定下个月开始给你加1000的底薪……”
一张大饼拍到了脸上，俞淼忽的站起来，对着王天就鞠了一躬：“谢谢老板，我一定继续努力！”这一套动作下来，俞淼都有点后悔了，是不是跟公孙权呆在一起时间长了，鞠躬这事还传染呢？
“快坐下，这孩子，我还没说完呢。”王天有点无奈，摆摆手示意对面的愣头青恢复原样。
“印尼项目后续还有点扫尾工作，有几个位置的施工图需要再出细一点，我准备让你负责，有问题吗？”
这对话果然藏了刀子，谁不知道这事一直都是司若米负责，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坑，才推给了自己。之前那批图纸，有几张是有问题的，依照俞淼的能力改都费力，但俞淼交上去后司若米却没说什么，这几张图的最后版本俞淼也没看到。莫名其妙的就通过了审核，果然公司的各位负责人都不简单。
想到这里，俞淼赶快拿出了谦虚的姿态：“王总，您看我哪行啊，这么重要的工作，我的经验又少，还是交给更有经验的人吧。”
“那个，我跟你说件事，小司要离职了，她跟我推荐了你来负责后续的工作。我开始时也是不同意的，但小司说你对这个项目贡献很多，还把最难的那几张图纸给我展示了一下。我看不出门道，但那图纸做得是完整又漂亮，层次清楚。麦克也很肯定，你就别推脱了，回去准备准备，就这么定了。”王天语气坚定，没有了反驳的余地。
果然官方扣帽子最为致命，俞淼就这么迷迷糊糊的成了没有负责人头衔的负责人。花1000让人干3000的活，王天你牛。
下午下班前，部门群里收到了一封司若米的婚礼请柬，就定在了这个周末，地点高档，时间讨喜，婚纱照上的新郎真养眼。
不用说，设计部里又翻了天。一群设计师都围着司若米说着恭喜的话，也没忘了埋怨一下她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结婚了才让大家知道。司若米邀请大家参加周五晚上的单身派对，这些占到便宜的人就都被打发了。公孙权没有过来，他已经一下午没在办公室冒泡了。
人群散去后，李姻第一时间凑了过来，她一手搭着司若米的肩膀，一手捋着自己的头发：“你看你，有这么帅的未婚夫也不告诉我，哎呀，害得我总在给你物色单身汉，你可是苦了我了。”
司若米照常笑笑：“回去吧大美女，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开婚介所的。一会儿下班了，你不去补妆约会啊。你家老徐又加班了？”
“哼，你管我。”李姻娇嗔的一指，扭着屁股走了。
一边听着的俞淼三观又被炸了一次：李姻有男朋友？那她有事没事就往权儿哥身上贴什么意思？艾我天，这办公室风气过于开放。怪不得权儿哥天天不理她，这女的也……
“看什么呢？看屏幕！”司若米往俞淼桌子上一打。
飞讯上有俞淼一条消息，是司若米发来的：“晚上下班别走，找你有事。”这语气怎么跟权儿哥这么像？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还没离职，听话留下呗。
司若米避过所有人的眼睛，把俞淼拽上了自己的那辆南瓜似的小车。没让俞淼开口，司若米安排好一切，把俞淼带到了一家装潢考究的餐厅。餐厅老板跟司若米似乎很熟，司若米朝着人家点了个头，坚定的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身拉着俞淼进了二楼的包间。
怎么那么像谍战片里的接头桥段呢？俞淼对严厉的司若米谈不上有什么好感，但直觉告诉她，司若米不是坏人。可弄这么隐秘是为了干什么呢？
包间里已经摆好了考究的餐品，牛排还是热的，薯条也是脆的，很显然是掐着时间做的。这一餐下来，少说也得个一千块往上，司若米到底要说什么，非搞这么隆重，俞淼真是不懂。
“行了，坐下吃点吧，这个给你。你没弄明白的那些图纸，我已经改好了，最后定稿的文本电子版什么的都在这里，还有我这几年收集的游乐场设计资料，你拿回去看看吧。”司若米从包里取出了一个移动硬盘，递给了俞淼。
“司姐，这……”司若米突然这样，俞淼语塞了。
“是问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是吧？哈哈，我怎么会害你呢？我欠了你一条命啊，恩人。”司若米一脸真诚的看着俞淼。
这事司若米要不说，俞淼都要记不起来了。司若米是比俞淼大两届的H大风景园林专业的学生，大三时曾作为H大代表去俞淼的母校开交流会。一天晚上司若米突发心悸，晕倒在路边。俞淼在上自习回来的路上遇到了这情况。一群人围着司若米无计可施，都怕承担责任，只会找校医，拨120，险些错过了急救最佳时间。
关键时刻，学过急救的俞淼冒险为司若米做了心肺复苏和人工呼吸，才顺利的等到了急救人员。事后学校想要表彰一下俞淼的行为，被俞淼拒绝了。恢复后的司若米没有放弃追查救命恩人的消息，司若米还雇了私家侦探去调查，终于找到了俞淼。
回忆到这里，司若米从包里摸出一张偷拍的照片，正是穿着雪地棉，戴着套袖去上自习的俞淼。
司家爸妈曾去给俞淼送过钱物，都被俞淼拒绝了。司若米明白这姑娘是不想张扬，也就没有再打扰她的生活。没想到时隔多年，司若米在公司碰到了救命恩人。
“不对啊，那我应该认得出你啊？我记得那时候我救的是个胖姑娘，做完心肺复苏我出了一身的汗，回去还感冒了呢。”俞淼还是没明白。
“那我就不能减肥啊！我跟我老公恋爱之后就瘦下来了，爱情让人美丽，哈哈哈。”
司若米突然这么放飞自我，俞淼有点不习惯。
司若米接着说：“公司的形势很复杂，我不敢跟你走太近，怕伤到你，我只能找机会把你往上推。我走之后，你要小心李姻，必要的时候躲着点，你很难斗的过她。不要凡事都指望范前程，王总对他没那么重视的。”
俞淼回忆了一下司若米的行为，恍然明白司若米的严厉都是在保护自己，顺便帮俞淼补齐了专业上的一些明显短板。俞淼有些激动，眼眶潮了：“司姐，我。”
“行了，这都是我欠你的，以后的路就要靠你自己了。这个行业还是很有前途的，比你单纯的作景观设计有意思多了。”司若米马上转移了话题：“快吃吧，他家的牛排很不错的。”
对你严苛不已的上司，可能是默默守护你的朋友，那么看起来一心为你的朋友，会不会才是职场中最可怕的敌人呢？
第六章 麦克
周末，司若米的婚礼如期举行。整个礼堂被粉玫瑰装点一新，舞台被“凯蒂猫”占据了正中间的位置。司若米穿上了V家的定制婚纱，把在场盛装打扮的女宾们都比了下去。婚礼仪式设计的温馨还有新意，比卡丘，机器猫等人轮番登场，还挺有游乐设计师的范。
“哎呀，看看人家，再看看我们，家里有矿的女人就是不一样啊。”李姻对着孔慈就酸了起来。
“人家老公家也有矿，你看那戒指，你比什么比啊，回去打老徐吧。”孔慈揶揄了一下李姻。
“吃饭。”公孙权看不下去他们继续酸，出声打断了女人们的妒忌。
俞淼可顾不上跟她们酸，满桌子的高档海鲜，她根本就停不住筷子，腮帮子鼓成了小仓鼠。迟到的范前程绕到了俞淼身后，在俞淼耳朵边学了下蛇叫，把俞淼吓的头疼，还不能发作，只能狠狠的瞪那黑胖子一眼。
司若米给大家准备的伴手礼俞淼很喜欢，女士一人一条施华洛手链，男士是zippo的打火机。范前程打开一看，面露不快：“能不能考虑下我们这种不抽烟的新时代好男人，我媳妇儿看了非骂我不可，怎么不给个玩具呢？我还能拿回家给姑娘玩。”
“行了，不愿意要给我。一会儿跟咱们一起去团建吧，省的过两天你又出差了。”公孙权走过来，把礼盒里的打火机抠出来拿走了。他对范黑子可真不客气。
“怎么又团建啊，我还要去做美甲呢，你看这钻都掉了。去个能做美甲的地方团建好不好？”李姻不忘她的矫情。
“万圣节市调，王总规定负责人必须去，其他人可以散了。”话音刚落，那些没事的设计师拎着小礼盒就跑没影了。
“回来，你也得去。”俞淼光顾着看手链，动作慢了一拍，公孙权抓住了她的手腕。
几个人打车去了市中心的商业街，针对三家新开的密室逃脱调查了一番。往常玩这个总要耗费很久的时间，俞淼加入后，解题超级顺利，天还大亮着，活就干完了。
这姑娘的脑子就像为了解析机关长的一样，一眼就能看出秘密是怎么藏的。不过俞淼强烈反对那些渗人的音乐，还强迫范前程找店家多要了好几个手电筒照明，这才忍住不吐。
坐在烤肉店里，公孙权很惊讶：“你是怎么做到的？”
俞淼如实说：“就把我自己想象成是这个东西的设计师啊，这活给我我怎么设计场景啊，线索藏哪里啊，那我就去我设计的地方找呗，然后就找到了啊。”
公孙权自愧不如。李姻酸的要死。孔慈见事态不妙，乖乖拉起范前程要去买奶茶。这才平息了一触即发的战争。
又是新的一周，王总到设计部宣布了一下印尼项目扫尾的安排。俞淼一时间又成了设计部的焦点。几位负责人手里也有了新项目，俞淼不好意思分给大家太多，就象征性的把每个分区中，有关设备的细化图分下去一些，那些图她也不是很明确要怎么弄。属于景观范畴的大部分活俞淼都自己顶了。
孔慈和公孙权没说什么，只有李姻不满意，连续三天，一点没做。俞淼想起司若米的嘱咐，忍了李姻，约了公孙权想办法。
“权儿哥，我对设备还是不熟，你看这个飞天女警，怎么轨道还分上下层，这我怎么打柱子定点啊。还有这个，漂流亚马逊，里边那些奇奇怪怪的动物都叫什么啊？是用什么材质做的？这个水道要怎么设计才能让船顺利流出去，我给多少坡度合适啊？册子上也没有啊。”俞淼吧啦吧啦问了一堆。
“这些都是经验问题。今天就这样吧，老范出差了，过两天他回来我帮你想办法。你先把你能确定的部分做了，做不完我帮你加班做。”公孙权还是靠谱的，他跑到俞淼桌上，抓起两块饼干就往嘴里塞。
很多时候，内向只是人自保的外壳，在熟悉的人面前，他们才会展露柔软的一面。
“对了，那几个位置打柱子可能要有问题，我不太确定当地的地基情况，你再找找麦克。”公孙权抽出两张纸巾擦擦手，又顺手拿走一包豆干：“谢谢。”公孙权鞠了一躬，自己出去觅食了。
俞淼怕耽误进度，回家就给麦克发了电邮。等了两个小时，等来了一个视频邀请。
“嗨，俞。我是麦克。你怎么这个时间给我发电邮，还加急。我刚从酒吧回来，什么事？”麦克明显还带着酒气，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了。
俞淼对自己忘记了时差的事情十分懊恼：“对不起麦克，我以为你还在印尼呢。你都这样了，我明天再找你。”
第二天俞淼算准了时间，早早的守在了电脑前。麦克迅速回复：“你的邮件我看了，已经安排他们去拍照片了。我的项目后天能结束，回到印尼就好办了。你能不能给我看看电子版图纸现在的样子？”
“这，麦克，公司有规定，设计师不能随便给客户传CAD的图纸，我等下跟负责传图的同事沟通一下，看看能不能给你传下PDF的版本，你看行吗？”
“不错嘛，很有原则。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都在印尼，随时可以沟通。”麦克笑笑。
转天俞淼安排好一切，麦克在网线的另一端就收到了打上鸣乐水印的PDF图纸。
看来俞淼的速度喜人。他们的工期可以提前了。麦克特意给王总打了个电话，用英语表示了一番感谢，还给鸣乐的设计师们发来了去印尼考察的邀请函。谢天谢地，这简单的对话老王还是能应付的。
大客户太土豪，王总都顶不住了。他跟麦克把考察时间定到了年底。
不过商人对最大价值的追求，远不止于金钱。王天把俞淼叫到了办公室，又提了个要求。
“什么？这有点难啊？王总，让麦克来分享设计经验，会不会有点……”俞淼面露难色。
“你想想办法约约他，麦克曾经在迪斯尼的设计部门工作过，难道你不想听听吗？我看他对你印象不错，他以个人的名义来我们能省掉很多麻烦，各种费用我包了。”王天哪里肯放弃。
对打工者来说，老板的命令就是圣旨，任凭他说的多么和缓，最终的结果才是评判下属的唯一标准。还能怎么办？迪斯尼的设计师，俞淼也确实想听听他的心得。可人家凭什么听你的呢？来回飞一趟可是很累的。
俞淼被逼的没了办法，只好跑到楼下车间里找范前程，一股脑的把积攒的各种设备问题都弄明白了，中午饭都没吃。范前程陪着俞淼又是量尺又是拍照，又是负责讲解，腿都溜瘦了一圈。
“姑奶奶啊，干什么呢？我这刚回来你就变工作狂了？咋地？失恋了？也没听说你恋爱啊。不会是看好权儿哥被拒了吧？”范前程永远忘不了嘴贫。
“你快闭嘴吧，怎么一天那么八卦，咱俩天天什么样，你没看到吗？就是纯净的革命友谊。王总让我请麦克来分享设计经验，这可怎么开口。”俞淼愁的把安全帽都摘下来了。
“我表舅这么干没错，要不公司间往来挺麻烦的。你就直接跟麦克说呗。”范前程一点没意识到事情有多难办。
“人家有病啊，大老远的跑这来。”俞淼有点生气。
“那要是他特别想来呢？这里有他惦记的东西呢？”范前程小眼睛一挑，趴在俞淼耳朵边嘀咕了一阵，俞淼立刻转怒为喜。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麦克确实好这口，看上次开会，他看萨琪玛那个小眼神。老范你立功了！再陪我看看那个车间吧。”俞淼带上安全帽就要往下一个角上走。
范前程一看不好，赶快拦下俞淼：“哎呦，俞大设计师，您先别看了，那里的东西不适合你。吃饭去吧，求你了，你看给我饿的。我都已经英年早婚了，再英年早逝，你忍心吗？”
再视频时，俞淼捧着碗凉拌抄手，桌上堆了天津麻花，东北麻辣拌之类的各种小吃。
麦克无奈的俊脸出现在屏幕上：“你又算错时差了俞？现在是吃饭时间。我都说了图纸没什么问题，你又干嘛？”
俞淼把红油抄手举到了屏幕前面：“没啥，我知道是吃饭时间，点了点好吃的，跟你分享一下。”
接下来，俞淼游走于抄手、饺子、麻辣烫、烤冷面、江米条等各种食物之间。俞淼吃东西特别香，把对面的麦克看的直流口水，一口一个想吃。
就这样，俞淼给麦克做了一场颇有东方特色的吃播。果然食物永远是拉近异域朋友的最好工具，麦克被馋的同意了邀请，条件是俞淼要先把图纸改好，再给他包一顿饺子。
俞淼一看时间，还有两天。要交上剩下的图纸，她除了加班，还得加班。
新的一周开始了，王总派车去机场风风光光的接回了麦克。经过了培训，俞淼不得不佩服王总的远见。以前公司的游乐场项目都是依托设备做的，其实真正的游乐场设计正好是相反的。设备是用来填补景观的不足，顺便打造一个完整的故事。
麦克解构了一下迪斯尼经典的“棒棒糖式”布局，还结合各种案例，为设计师们讲了一下项目是怎么从灵感萌发变为实体景观的。这些东西在网上根本就查不到，全要靠个人经验的积累才能总结出来。俞淼边做翻译边录音，公孙权帮忙整理出了满满一本的笔记。
下班时间过后，俞淼的工作也还没完成，自己挖的坑自己填。麦克落地的第一个晚上，俞淼就信守承诺的给他包了一顿饺子。懒得做饭的公孙权也来蹭了个新鲜，可是把盼着公孙权的思思乐的够呛。
思思不愧是出名的大胆美女，矜持两个字怎么写，她可不知道。思思见到了公孙权，那就是老鼠看到了大米，生怕人家跑了。第一盘饺子刚上来，她也顾不得还带着围裙的俞淼了，夹了一个就放到了公孙权碗里。幸亏俞淼手快拦了一下，要不权儿哥又要鞠躬了。
思思笑的一脸灿烂：“多吃点哈，我们家俞淼的手艺好着呢。”
“俞，你真好！”麦克不知怎么的，蹦出这么句中文，说完还学着思思给公孙权夹饺子的样子，颤巍巍的夹了个饺子放到了俞淼的碗里。
俞淼一脸懵：“你吃的高兴就好，哈哈哈。”
公孙权看明白了，这麦克可能是把夹饺子当成了某种礼仪。公孙权说着磕磕巴巴的英文跟麦克解释：“这不礼貌，饺子，自己吃自己的。”
说完还动作示范了一下。思思见公孙权这样，也不好再献殷勤，四个人各怀心思，好不尴尬，各自吃完了饺子，匆忙分开了。
第二天的培训结束的早，王总特批俞淼带薪逃班，带着麦克去小吃街转转。出了院子，俞淼正打算打车，公孙权就招呼他们上车。
“你不是要去车间吗？怎么逃班了？”俞淼不解。
公孙权一挥手：“上来吧，我跟经理说去小吃街附近的批发市场买点材料，下周要用的。”这理由俞淼拒绝不了。
S市的小吃街闻名已久，全国各地的特色美食都在街上有摊位。麦克来了这里，那是蜜蜂进了百花丛，根本忙不过来。吃完臭豆腐就要接个鱼蛋，左边一口麻辣烫，右边一口熏肉饼，中间还得藕粉来解腻。各式各样的美食全都是最小份，摆了满满一桌子。
公孙权和俞淼看着麦克一口又一口，满嘴都是油，两个人相视一笑，一起来了句：“还要吗？”
麦克嘴里都塞满了，想想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又点了下头。公孙权只好到最后一个摊位又买了份炒米粉。
傍晚时分，小吃街上一男一女并排坐着，看着国际友人麦克大快朵颐整整两个半小时。他们两个光看就饱了，勉强喝了杯小份奶茶填肚子。
最让人震惊的是，这位混血印尼同胞一点要拉肚子的迹象都没有。俞淼觉得她哪天如果失业了，把麦克捧成大胃王可能也过得下去。
公孙权要的材料早就有人给他送到了车上，店铺就在隔壁那条街，老板是熟人，没什么说的。俞淼也懒得再问都是些什么。公司已经给麦克订了明天一早的机票和机场附近的酒店，下面当然是带麦克买点特产，然后赶快把大佛送走。
在酒店门口，麦克直接给俞淼来了个熊抱：“俞，我想再见到你。”说说话麦克就要亲上来了，俞淼僵在原地，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公孙权把手机举到了俞淼侧脸，麦克吧唧一下跟苹果来了一吻。
公孙权拎起麦克的箱子：“跟我来吧，麦克。”麦克悻悻的进了酒店。
俞淼呆立着，脑子飞快的思考着公孙权这几天的作为，脸上染了一片红：权儿哥不会真的对我有意思吧？
第七章	做鬼的人
送走了麦克，公孙权开车送俞淼回家。俞淼想到刚才的事情，不好意思再坐副驾驶，直接跑到后排坐着了。公孙权看看俞淼也没有多说，闷闷的开了车。
两个人在这么个小空间里，一句话不说有点尴尬，可公孙权本就话少，俞淼又不好挑明。无聊的俞淼只好低头装作玩手机，动一动腿，就感觉旁边的黑色带子里装了好多小圆球一类的东西。
俞淼一时好奇，想要拆开看看。她放下手机，拿起了那个离自己最近的小黑袋子。
“别碰，放下！”公孙权撇到了俞淼的动作，语气强硬的不容反驳。
就这样，俞淼放下了袋子，一路无话的回到了出租屋。
一进门，思思就缠着俞淼问东问西。思思的关注点就没正常过，全是麦克有多高，何时去印尼一类无关紧要的问题。叽叽喳喳的说的俞淼心烦。
俞淼越过了思思，跑到厨房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嘟咕嘟的灌进去大半杯。这才平复了呼吸，脸色也好了些。
俞淼刚在沙发上坐下，思思又凑了过来。思思的手肘蹭蹭俞淼，眼睛闪了闪：“我说俞大设计师，怎么出去陪吃饭还脸红了？”
思思话一出口，自己就觉得不对，联想到公孙权送俞淼回来的臭脸，思思立刻把自己的语调提高了一倍：“你老实交代，公孙权是不是跟你表白了？你这是要撬姐妹墙角啊？”思思气呼呼的，不大的屋子里又多了个脸红的人。
俞淼腾的一下站起来，把杯子往茶几上一磕：“瞎说什么呢？我心里喜欢谁你知道的，姐妹儿不是那水性杨花的女人，我就喜欢蒋明昊，哼！”
“就你那男神，你跟人家说话都不敢。几年了？还是天天守着那么张照片，你累不累啊？人家去哪里工作了？你知道吗？他站你面前你敢追吗？别给姐姐我找笑料了行不行？”思思挖苦不断。
俞淼这下没法反驳了。她从大二的时候就喜欢上了蒋明昊，第一次见到蒋明昊时，俞淼觉得这位学长浑身都在发光，人群中的女孩儿看到蒋明昊都要尖叫，而俞淼那天刚熬了两个大夜做设计图，灰头土脸的都不敢靠近他，只能远远的拍了个蒋明昊的侧脸。
那张照片被俞淼调了一下，常年躺在她手机相册置顶的位置。俞淼卑微的连屏保都不敢用那个人的照片，生怕来点铃声会惊扰到那个人的平静。
“你不会也发现权儿哥对你有意思了吧？”思思的话把俞淼从短暂的回忆中拉了回来。
俞淼在思思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恩，我觉得不太对。”俞淼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跟思思学了一下，特别是公孙权对待麦克的态度，让俞淼费解。
“你说，你到底喜不喜欢权儿哥。你要真喜欢，姐妹儿成全你俩，不就是个男人嘛。男人如衣服，姐妹如手足，衣服可以换，手足不能断。”思思就着俞淼喝过的杯子，把剩下的半杯水也闷了下去。
思思挽了挽下根本不存在的袖子，把睡衣的裙摆一甩，一只脚支到了沙发上，大马金刀的嚷嚷：“老子今天就要你一句话，行不行的咱以后都还是姐妹儿，快来个痛快。”
“不爱，选你。”俞淼做了个抱拳的动作：“放心大胆的去追权儿哥吧，姐永远支持你！”
话说开了就好办多了。俞淼暗下决心，要跟公孙权保持距离，顺便给思思制造点机会。
印尼项目过后，鸣乐公司迎来了一大批设备订单，都是为十一假期做准备的。俞淼原想着离公孙权远点，但忙碌来的猝不及防，她和公孙权都有自己的项目，想在办公室碰个面都不容易。
俞淼这次接到的单子叫做“丛林大漂流”。公司已经开发出了全套的目标，俞淼只需要根据场地适当布置即可。为了让场景更有内涵，变化多一些，俞淼这两天在狂补相关动画片，各种还原名场面。
其他的设计师也不好过，孔慈看《冰雪奇缘》都看到生无可恋，王天给大家定了麦旋风当下午茶，孔慈都没碰一口，理由很简单——冰雪世界是纯洁的，被奥利奥污染后的我会断掉思路的。
王天听说后二话没说，默默的又打了个电话，定了一批原味甜筒。
模型组的同事也不好过，新的设计图堆满了模型室的小桌子，有位同事的手都被那些塑泥的颜色给侵染了。
在大家吃午饭都要找素材的日子里，只有李姻的心最大。每到午休时，大家的屏幕上都是项目相关的电影和动画片。李姻则外放着《甄嬛传》，一遍遍在宫斗中找寻存在感。
这天大家正忙着画图纸，王天带着位个头中等的中年男子进了设计部：“给大家介绍下，这位是新来的同事，叫裴光，以后大家要多多配合他工作。”
那个叫裴光的人摆出了一脸憨厚：“我叫裴光，是A大毕业的博士，很高兴能来这里工作，以后就要拜托大家了。”
王天满意的拍了拍裴光，又嘱咐了他几句才出去。
此时办公室里的所有人都明白，裴光不一般。他们没有人受到过王天亲自安排工位的待遇，大家福至心灵的交换了一下眼神，讳莫如深的选择了闭嘴。
不知道对方底细的情况下，还是不说为妙。设计部现在群龙无首，以后的走向怎么样，谁都说不准。
裴光离俞淼坐的近，俞淼礼貌的笑笑，也没再多说。转身去找范前程了。
俞淼做的“丛林大漂流”已经定稿了。王天看了之后很满意。俞淼心里清楚，王天不懂设计，但对动画片中的名场面还是挺熟的。俞淼把景观设计里“步移景异”的方法用到了轨道场景的搭建上，合理排布目标和轨道形状，又用外包的仿真道具降低了成本，王天当然高兴。
但是俞淼那个项目所在的地区常年多雨。丛林大漂流是个典型的平地游乐项目，那些目标还能做一下防水处理，可大量的积水会让车子无法在轨道上正常前进，造成车子运行的卡顿。
项目所占的地块标高也比周围低，妥妥要积水了。俞淼就是来找范前程商量排水的事。
“福将，你有办法了吗？这情况我还是第一遇见。”范前程也很愁，他都在后院的实验场堆土鼓捣两天了，也没有个眉目。不是影响感观，就是根本排不下去。
“让你买的东西你买好了吗？锥子给我备上没？”俞淼扎起头发就准备干活。
“您吩咐，哪敢不干。我表舅也为这事愁呢。”范前程扔出一麻袋白色小石子，把小管子和锥子一起递给了俞淼：“全靠你了，这能行吗？”
“总得试试吧？居住区就是用这种暗沟排水的。”俞淼头也不抬，开始用锥子在管子上扎孔。她力气小，锥子顺着管子外壁滑下来，险些扎进手掌。
范前程一把抢过来：“得，你说，我做，别再伤了手，祖宗。”
范前程和俞淼午饭也没吃，折腾了大半天的时间，总算把实验场景搭好了。初次喷水实验很成功，基本没有积水，石子覆盖了管道，美观度也好了很多。
“你等着，我找表舅去。”俞淼没来得及拦住范前程，这人就跑开了。
王天听说实验成功了，赶快跟着范前程来看新鲜。俞淼一看也不好再低调了，赶忙开始喷水，模拟下雨的样子。毫无疑问，实验又成功了一次。
“小俞啊，立功了。以后咱们公司再也不怕排水的事了。哈哈哈，我告诉人事给你涨点工资。”王天一高兴，直白的说出来了。俞淼觉得她老板就这点特好。不过下个月俞淼的工资条上只多了300块钱，让她哭笑不得。
王天走后，俞淼和范前程收了东西，又订了一下采买清单，总算有了点清闲的时候。
“权儿哥这几天忙什么呢？”俞淼喝了口矿泉水，坐在地上也不顾形象了，牛仔裤上粘的黄土不想拍了。
范前程也开了瓶水，坐到了俞淼身边：“想权儿哥了？不是天天见吗？你瞅瞅你，至于吗？起来，我带你找权儿哥去。”
范前程顾不上俞淼的反应，拉起俞淼就往车间走。两个人来到了那个最神秘的黑帘子前面，范前程一掀开，公孙权刚好走出来，手里还拿了个黑色袋子。俞淼一看正是那天在车后座看到的那个袋子，那个比卡丘贴纸还贴在上面。
俞淼伸手朝袋子一扯，袋子一下就破了，一堆圆圆的东西滚到了地上。
公孙权刚想发作，只见俞淼的脸都白了。地上的眼珠已经滚得到处都是，有大有小，颜色各异，有不少还带着血迹。就算知道这些都是人造的道具，俞淼依然被吓的不轻。
公孙权脸色一沉，把怒气撒到了范前程身上：“你说你把她带到这里来干什么？我不是告诉你要护着点她吗？”
范前程被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挠了挠头发站在哪里。他看公孙权扶着俞淼坐到了一边，自己低头去拣眼珠了。
“权儿哥，我没事。你难道就是他们说的做鬼的人？”俞淼来公司遇到不少怪事，她比以前镇定多了。
公孙权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八章	确定心意
眼珠子滚满地事件发生后，公孙权也不避着俞淼“做鬼”了。以前公孙权觉得俞淼怕“鬼”，故意不想让她知道公司里正在研发的大项目就是鬼屋。可俞淼既然已经知道了，就没必要再瞒下去了。
和俞淼一起玩过密室逃脱后，公孙权就有意拉俞淼一起来研究鬼屋。不过俞淼天生胆小，他怕俞淼出事，一直不敢说。这下俞淼自己给自己开了荤，再避忌也没用了。公孙权认为，世上并没有鬼，也就没有怕的必要，俞淼迟早能适应。
与其让俞淼躲着，白白浪费她在设计上的创意，还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她接替项目。当然公孙权想让俞淼接下项目也是有私心的。
早在俞淼入职之前，公孙权就收到了千达公司的邀请。千达是著名的文旅产业公司，比窝在鸣乐做设备更有发展。但因为点其他原因，公孙权迟迟没有下最后的决心。
除了个人原因，公孙权研发的项目无人接手，公孙权也舍不得走。设计部里的人各有短板。孔慈这人空间感较差，就适合一览无余的活，黑暗骑乘类的东西她弄不来。李姻常年做低幼儿童游乐设施，这么大的研发项目也不好交给她。
久未露面的王明倒是适合这活，可他的心脏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公孙权不想把自己研发的成果就这么荒废掉，别人看那些东西吓人，公孙权可是把他们当成了孩子。
把作品当孩子对待，大概是所有设计师的通病。
俞淼的到来，让公孙权看到了希望。但这姑娘还怕鬼，公孙权开始时不忍心让俞淼来顶这个项目，再加上俞淼刚来，公孙权对她的能力也存了疑。公孙权去千达工作的计划只好一拖再拖。
事情挑明之后，公孙权下了决心——鬼屋项目交给俞淼后就去千达。
新来的裴光直接略过了入职培训，王天还没有安排他做什么具体的项目。每日这家伙就坐在电脑前看公司的各种资料，外加去每位设计师桌前逛逛，了解一下大家都在干什么，看起来好不逍遥。
裴光刚来公司，立足未稳，别人也不愿理他。裴光和俞淼坐的近，常缠着俞淼问东问西。俞淼自己也没来多久，有时被他问烦了，也只能耐着性子说。后来裴光每天都给大家带一堆零食，还时常订个咖啡外卖，办公室里的人才对裴光热络了起来。
这天裴光不在办公室，模型组的小刘突然冲了进来。小刘迅速瞅了一眼公孙权的位置，见椅子上没有人，长出了一口气，提高了声音，摇着手吆喝：“快过来快过来，大消息啊！”
小刘在设计部是个包打听一样的人物，年纪虽小，工龄却长。没怎么念过书，捏得一手好模型。小刘一开口，大家都围了过来。
李姻踏着高跟鞋冲到了最前面：“怎么了怎么了？”
小刘顿了顿，随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清了清嗓子：“我在王总的办公桌上看到一张纸，上面写着：候选人，公孙权、裴光。”
“我天，裴光什么来头，一来就要被当成主管培养了？”孔慈探着身子问。
俞淼也觉得奇怪，公司一直传言下一任的设计部主管就是公孙权，但迟迟没有定板。这个突然空降的人还跟权儿哥平起平坐了是怎么回事？
众人还在办公室里因为主管的问题议论不停，俞淼绕过人群，悄悄的摸到楼下车间去找公孙权。
公孙权也不瞒着俞淼：“这事我知道了，裴光好像很有背景。”说着公孙权抽起一支烟，还咳了两声，显然是不常抽的人。
“可他……”俞淼想说裴光是学纯艺术出身的，对于设计他研究的并不多。但想想不太合适这样背后议论人，俞淼又忍住了。
公孙权大概觉得烟太难抽，用脚踩灭了火：“没事，你不用为我担心，这个事谁也主宰不了。”
俞淼见公孙权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顿了一下。俞淼早就把公孙权当成了好朋友，朋友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俞淼当然难受，没想到公孙权还要反过来安慰她。
“最后结果还没定呢，别先操心。”公孙权难得一笑，接着说：“你的活忙吗？不忙的话，明天跟我去市调。”
“啊，不忙，就咱们俩？”俞淼问。
公孙权看着俞淼：“那你还想带谁？明天早上八点，在你家门口等我，外出申请单我一会儿替你填了，上去吧。你还在这里是想要进去看看？”公孙权指指远处的黑帘子。
俞淼知道那后面是什么，乖乖的走了。
第二天早上公孙权开到俞淼楼下的时候，没见到俞淼，倒是思思穿的花枝招展的杵在楼前。
思思看到公孙权，立刻就双眼含春的迎上来了。公孙权一看，这姑娘的脸可真是没少下功夫，但手有点下重了，那橘红色的腮红搞得整张脸都有些诡异。
幸亏公孙权平时跟那些小鬼目标呆惯了，看着有点闹心但没被吓到。
公孙权来不及欣赏思思，开口就说：“俞淼呢？”
“她去给你买点早餐，一会儿就回来。”思思的眼睛快要眨成了频闪灯，还是二倍速的那种：“权儿哥，你看我今天化的柔夕暮色妆好看吗？”
“嗯嗯嗯，好看好看。”公孙权头点的跟捣蒜一样，稳了稳呼吸接着说：“那个思思，我有喜欢的人了，别总这样，不好。”
思思的眼泪“刷”的一下出来了，睫毛膏可能不防水，柔夕暮色妆瞬间成了鬼画符：“就知道你俩有猫腻！哼，俞淼，你出来吧。”
原来是思思求着俞淼，俞淼才躲起来想给思思和公孙权创造一点机会的。
俞淼手里抓着一大一小两个袋子，慢慢的晃出了楼道，脸上堆的表情比思思的鬼画符没好看到哪里去。
公孙权瞅瞅俞淼，又瞅瞅思思，好像明白了什么，小声又来了句：“思思，不是她。”
思思还没反应过来，公孙权就拽着俞淼上了车，一脚油门逃离了现下的囧境。
思思擦擦眼泪，看着远去的车牌子嘟囔：“那是谁啊？”
俞淼大概是没听到最后那句话，上了车以后脸红的不行，连安全带都是开出一条街以后，公孙权提醒她才戴上。好在这条小路没什么摄像头，要不就要扣分了。
俞淼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了公孙权：“权儿哥，我们思思……”
“思思挺好的，但我不喜欢她这样的。我喜欢静一点的姑娘。”公孙权忙着换挡，没看俞淼。
这不问还好，问了俞淼更郁闷了。她本人跟思思比，确实要静很多。朋友妻不可欺，朋友夫也不可附啊。思思跟俞淼那可是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就这么因为个男人掰了，也太不值了。
俞淼低头暗想，今天自己一定要断了权儿哥对自己的心思。你不是喜欢静的吗？今天我就闹给你看。
公孙权停在了S市最大的主题公园门前，两个人在车里吃了早餐，公孙权就去换票了。做游乐设计师就是这点好，各种市调的门票全程报销。公孙权这次带俞淼来，其实是想借着市调的名义，再试探一下俞淼的空间感，这样才好安排下面的事情。
如果没什么问题，公孙权就决定把鬼屋的研发全部交给俞淼，自己也可以了无遗憾的离开了。
来到公园里，公孙权就拉着俞淼进了海洋馆。S市的这家海洋馆有不少空间转换的做法，如果俞淼能通过公孙权接下来的测试，那么她就算彻底过关了。
“你今天的任务不简单，一会儿咱俩进去，你要用步测的方式画出这个海洋馆的前三个分区，并记下所有的行进路线，做得到吗？”公孙权坚定的看着俞淼，让俞淼想起了教授给她的毕业论文挑错的眼神。
俞淼本打算就着这个事先捉弄一下公孙权，让他讨厌自己，没想到他这么严肃。只得认真对待。
公孙权带着俞淼在里面逛了一个小时，俞淼出来后从夹子里抽了一张白纸，十几分钟的时间就勾出了一张简易平面图。这图寥寥几笔，把分区和比例画到层次分明，顺带还照顾了一下小节点的分布。
公孙权见她这般能干，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鬼屋后继有人，公孙权可以放心的去千达了，他欣慰的笑着：“行了，今天的任务完成了，你下面可以选自己想玩的了。”
俞淼平日里跟思思出去玩，她都是挑点小火车小木马什么的。思思则是偏爱过山车，海盗船一类的刺激项目。
俞淼把心一横，心里默念了两遍：壮士一去不复返。做好心理建设后，俞淼握紧了水瓶：“我要去坐过山车！”
逞能一时爽，下车火葬场。俞淼本来想在过山车上大喊大闹一通，好让权儿哥讨厌自己，把眼光转移到思思身上。不想过山车启动后，她被吓的一声都没吭出来，好不容易熬下车了，俞淼整个人成了芦苇——头重脚轻没根基了，眼瞅着就要倒在地上了。
还是公孙权及时出手扶住了俞淼，把她带到怀里，这才没让已经大脑不清的俞淼摔个狗吃屎。
“公孙权，你干什么？”一个穿黑色长裙的姑娘冲了过来，一把抓开了公孙权揽住俞淼的手。
“权儿哥，我不是故意的。刚在公司，汐姐来了，问我你在哪儿，正好我来这边维修设备，就把她带来了。”范黑子可真是会挑时候。
“小汐，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俞淼从没见过公孙权这么着急。
“你说，你一直拖着不来千达，是不是因为看上她了？你说啊？”
第九章 公孙出走
黑衣女子不由分说，朝着俞淼的脸就打了过来。俞淼来不及躲开，倒是公孙权抓住了对方的手腕：“你干什么？跟她无关！”
就算俞淼再迟钝，此刻她也明白了。以前真是自己误会权儿哥了，此刻把话说开才能解决问题。俞淼连忙站直了身子：“嫂子，不好意思，我刚才是恐高晕了，权儿哥才扶了我一把，您见谅。”
“是啊汐姐，您别生气，俞淼和权儿哥什么事都没有。我俩都没把俞淼当女的，哈哈哈。”范前程不合时宜的挤出个笑脸，陪着附和。
俞淼心里有点怪范前程：什么叫不当女的？还不是怪你来的不是时候？死黑子。
众人僵在原地，那个叫小汐的女子又要发作：“公孙权，你给我过来！”
公孙权低下头，乖乖的跟着小汐去旁边的座椅上说话了。只见他俩坐下后，小汐面目狰狞，权儿哥也没好脸色，但这事是越帮越忙，俞淼和范前程立刻消失最好。范前程拉着俞淼去旁边另找了个地方坐下。
俞淼跟范前程黑了脸：“你明知道权儿哥有女朋友，还没事儿就把我俩凑一起，你安的什么心？”
“我那就开个玩笑，你都说了，纯净的革命友谊，怕啥。再说我就是为权儿哥着想嘛。”这话一出口，范前程就感觉透露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紧张的眨着小眼睛，把两片嘴唇都咬了进去。
俞淼听出了浓浓的八卦味道。果然是八卦面前，人人亲如一家，俞淼扯了扯范前程的袖子：“范前程，你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要不我就把上次在密室逃脱里偷拍你的照片给你姑娘看，损损老父亲的形象。”
范前程一惊，没想到俞淼手中还有这杀手锏。俞淼把照片从手机里翻出来，朝着范前程晃了晃：“看看，说还是不说？”
照片中的范前程正被孔慈揪着耳朵，一扭腰还露出了一丝红内内的边缘，两只手并拢，做出了一个求饶的动作，那表情，安个红鼻头就能直接上台演小丑了。
范前程看不下去了，伸手抢了两下都没抢到，鼻子抽了抽，开始交代：“我说了你必须删掉，还有这事不能告诉别人，权儿哥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见范前程愿意开启他八卦的话匣子，俞淼也不好再威胁：“说吧，说完我就把照片传给你，然后删了。我保证不说出去。”
“嗯，你这人嘴严，我也多余说这句。”范前程喝了口水：“这么多年了，我觉得权儿哥和汐姐在一起太不值了，他俩不合适。”
这下换成俞淼被惊到了，头一回听说哥们儿之间嫌弃对方女朋友不合适的，还自主动手想再给哥们儿拉个人。俞淼更生气了，脱口而出：“合着你是想把我和权儿哥凑一起啊？你可真行。”
俞淼觉得此刻要是她面前有个大铁锅，她一定会把范前程踹进锅里炖了。
虽然俞淼知道，她的小胳膊小腿绝对踹不动面前这个二百多斤的胖子。但脑补一下铁锅炖黑子的场面也解气。俞淼不想再听，也顾不得别的了，收拾东西就要走。
范前程拉住她：“别生气啊，我是真觉得你比汐姐更适合权儿哥。权儿哥这几年太累了。汐姐毕业后就没回来。他俩一直分隔两地，权儿哥家是本地的，房子都预备好了，亲戚朋友都在这里，就等汐姐回来结婚。可她就跟中邪了似的，非要拉着权儿哥进京”
范前程叹了口气：“我真没见过像权儿哥这么深情的男的。他那对象赚得不多，发展的也不好，回来两个人结婚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这可倒好，权儿哥都熬到快三十了，为了她守身如玉，半个姑娘都不沾，我都替他屈的慌。”
俞淼一脚踹过来：“怎么的，男的忠于女朋友就不值啊？大哥，00后都要统治江湖了，你还在这散播大清理论，你媳妇儿知道吗？”
“不是，你怎么回事，我还没说完呢。汐姐跟别的男的拎不清，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上一次权儿哥去看汐姐，正好赶上一男的在她出租屋里，我的天，这权儿哥都能忍，服了。”范前程讲到这，攥紧了拳头。
“啥，那权儿哥岂不是种了片草原？”俞淼愈发迷糊：“那为什么不分手，再说，是不是误会啊，就出租屋里看到，又不是床上看到，哪能就这么断案？”俞淼不敢相信那黑衣女子会如此不堪，拼命给她找着理由。
“你跟权儿哥也认识一段时间了，他啥人你看不出来吗？他是没有证据就断定的人吗？但没办法，汐姐是权儿哥初恋，权儿哥就是喜欢她。他要去千达也是为了汐姐。”范前程继续解释。
俞淼听到“千达”两个字后也有点惊讶。不过她忍着没有多问。
范前程看着俞淼，接着八卦：“汐姐这次来就是拉人的，刚在车上还跟我说，要么分手，要么就得让权儿哥马上跟她一起走。”
“那权儿哥他对我……”俞淼没忍住，还是问出口了。
范前程接着喝水：“他这人惜才，鬼屋改良的活已经研究了两年了，他有感情。护着你就是想把后面的工作交给你，好让你在公司能立足，他也能安心的去千达。”
俞淼听了之后默然了。她和公孙权认识的时间是不长。但公孙权是个好人，对俞淼也是多加照顾。俞淼一瞬间理解了范前程的做法，如果思思找了个跟小汐类似的男朋友，俞淼也会做出像范前程一样的事情。
人们总是对朋友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却总对自己的无端痴情一忍再忍。身在感情的大山中，也只能接受云深不知处的迷茫。俞淼想着自己对蒋明昊的感情，好像比公孙权那卑微的爱情还要荒唐百倍。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公孙权拉着小汐来找俞淼了。那小汐倒是主动，抱住了俞淼，主动道歉：“刚才是个误会，不好意思了。权权明天就去提辞职，都是我的不对。”
“你原谅我吧。”小汐忽闪着大眼睛，把俞淼盯的胃疼，勉强笑了下。
四个人一起吃了顿散伙饭，没有人愿意多说一句话。饭后公孙权和范前程对了个眼神，各自拉人翘班了。
俞淼回家后也不敢跟思思说，事情已成定局，等权儿哥走了再说吧，不然依着思思的性子，又要闹出矛盾了。
转天上班，公孙权拿着个夹子直接去了王天的办公室。
“王总，我要辞职。”公孙权开门见山。
王天一愣，放下了手里拿的《美女与野兽》，戴着眼镜站了起来：“怎么这么突然？是遇到什么事了吗？你再想想？是工资不够了？你想涨多少？”
王天对马爸爸的套路领会颇深，员工要离职，那不是心委屈了就是钱少了。公孙权是个得力的设计师，要培养出像他这么敬业的人可不容易，与其再招新的，不如努力挽留，成本更少。
“恩，想跟我女朋友在一起，我们准备结婚了。千达公司答应我去他们那里工作。”公孙权没打算瞒着王天，一股脑都说了，脸上一片平静。
王天见公孙权的理由无法反驳，干脆做了个顺水人情：“那行，那你尽快办一下离职吧，争取这周末前结束工作就走吧，人生大事要紧，30天交接的事也免了。不过你那鬼屋项目得交代明白了，你觉得谁能接这个活呢？”
“俞淼是个好人选，您看我们上次的市调报告了吗？还有昨天市调的图纸……”公孙权拿出夹子里已经准备好的资料，开始慢条斯理的说理由。
王天摘下眼镜，两只手支在了办公桌上，身子往公孙权的方向探了探：“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来做鬼屋的项目吧？我一直看好你，想让你来接管设计部，才让你顶着这么重要的活来立威。你现在让我把它给个新人？”
“那您觉得谁更合适呢？他们几个人的实力您都清楚的。俞淼确实有天赋，就是胆子小些，走之前我会帮她想办法的。”公孙权语气坚定，不过他说的却是实情。从公孙权开始在这里工作，公司里只出现过两个空间感极强的设计师，一个是俞淼，另一个是已经离职的司若米。
公孙权自己，都是练习了很多次以后，才勉强有了跟俞淼一样的默图能力。
王天叹气：“也只能这样了。你回去吧。”
公孙权把夹子放到了桌上，给王天鞠了一躬，径直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公孙权和王天都没有注意到，裴光正蹲在办公室外。裴光的耳朵贴在了隔音不太好的玻璃板上，听到了谈话的所有内容。
见公孙权已经走远，裴光敲了敲门，也进了王天的办公室……
公孙权回到办公室，就叫上了俞淼跟他一起下楼。两人来到了那个神秘的黑帘子前面。公孙权开了口：“以后鬼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这里也属于你了，我带你熟悉熟悉。”
俞淼有点不知所措。自从知道了公孙权负责的项目是什么，又听了范前程的一番话，俞淼一直在害怕这一刻。
俞淼后退一步，连连摆手：“饶了我吧权儿哥，我真的不行。”俞淼的身高瞬间缩水了五公分，别问，问就是吓抽了。
公孙权哪里肯放过俞淼，拽住她的手，就往自己的胳膊上放：“别怕，拽着我走。你必须要有个项目，才能在这公司生存下去，王总没有你看到的那么好，一旦你没有用了，日子会很难过的。”
说完，公孙权不等俞淼反驳，就硬拉着俞淼进了小黑屋。
黑帘子后面是一片空场，再往前是一排架子，架子朝门的这面都有布料围着，看不清上面堆了什么东西。公孙权带着俞淼绕到了架子对面，俞淼赶快闭上了眼睛，本能的要往公孙权身上靠。
公孙权轻轻推了下俞淼：“别怕，睁开眼睛试试。”
俞淼一睁眼就后悔了！
那些架子上，分门别类的堆着仿真残肢、各色眼珠、流血的内脏、发型各异的鬼头等材料，逼真的像进了医学解剖室。角落里的吊死鬼头，舌头垂到地上，一双绿眼睛盯着俞淼，仿佛有生命一般。
各式叫得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鬼头，从各个方向看向了俞淼和公孙权。俞淼的腿都硬了，僵在原地。
俞淼觉得自己要没有公孙权拽着，她是半步也挪不动了。此刻的俞淼哪里还顾得上太多？她一把抱住了公孙权的细腰，哀求道：“权儿哥，咱走吧，太吓人了！”
俞淼眼圈通红，像个不想再做假期作业的孩子在真心的恳求老师。眼神中满是怨念和委屈。公孙权心软了，伸手拉起半跪在地上的人。俞淼的手还没有松开，被公孙权一拉，她的头发刚好蹭了下公孙权的胸口。
隔着布料，公孙权感到胸前毛绒绒的。他心中一动，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带小汐去看恐怖片的时候，好像也是这个样子。小汐吓的扔掉了手里的烤肠和可乐，抱着自己看完了片子。
那时候真好。
意识到不对的公孙权，赶忙推开俞淼。他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是俞淼，不是小汐，公孙权你清醒些。”
深吸一口气，公孙权摆出了他惯有的冰块脸：“不可以，去里面看看！”
俞淼没想到，看起来很瘦的公孙权这么有力气，他像拎小鸡似的把俞淼带进了下一个空间。
几个工人正坐在地上，给还没完成的鬼目标化妆。俞淼在册子上见过那些目标。地上的假鬼有会转头的，有会滴血的，有在树上来回旋转的。真可谓是群鬼乱舞。俞淼庆幸今天早上没有喝咖啡，否则她怕是要被吓尿了。
“别怕，都是假的，给你这个。”公孙权拿起一个鬼头，趁俞淼愣神时塞到了俞淼手上。俞淼的手被强行按到鬼头上，她稍稍安稳了些。
假的真不了，摸到了害怕的东西，人反而不觉得它有威胁了。
公孙权笑笑，带着站稳的俞淼继续参观，两人走到一口棺材前，一个骷髅挂着各式各样的破烂布条，尖叫着从棺材中跳了出来。俞淼和那骷髅来了个贴面对视，她喊的比骷髅声音还大，把一旁的公孙权震到耳鸣。还好，这次俞淼终于挺住没晕。
这一整天的时间，俞淼就在鬼屋车间里跟这些“小目标”来了个亲密接触。总算不会被鬼吓晕了。
公孙权离职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俞淼和公孙权回到办公室后，大家就嚷嚷着让公孙权请客，毕竟千达可是他们这些人梦寐以求的转型圣地。
公孙权向来大方，散伙饭定在了三天后，还是司若米结婚时的那个酒店。得知公孙权要带着小汐一起去吃饭，俞淼和范前程都默契的婉拒了。俞范二人可不想权儿哥临走再有什么罗乱，搞不清状况还是不参加的好。
散伙饭吃得还算顺利。酒足饭饱过后，已是深夜。有车的同事开始询问没车同事的回家路线，都各自找能搭伙回家的人了。
裴光热情的招呼大家上他的车，但貌似他的路线跟大家都没有重合，问了一圈也没人跟他同路。眼见同事们都离开，裴光有点失望，他本以为这是个收买人心的好机会。
“呦，裴哥，自己在这抽烟多没劲儿啊，咱们换个地方如何？”李姻媚眼如丝，主动靠到了裴光身边，用手指在裴光身上爬升游走。鲜红的指甲混着阵阵香味，裴光的身上都热了。
“这么晚了，哪里玩儿啊？你男朋友在家等你吧？顺路吗？我送你回家。”裴光掐灭烟，用语言试探着李姻。
停车场上一个人影都没有，李姻的胆子大起来，直接伸手勾住了裴光的脖子，裴光感到李姻呼出的温热气息都打在了脸上，心里毛毛的。
李姻把自己的身体贴到裴光身上，又蹭了蹭：“他啊，今天出差，人家好寂寞啊。”说着她又把嘴唇靠近了裴光的耳朵：“你知道我想去哪？别装了，裴大主管。”
裴光意味深长的一笑，搂住了李姻的腰，李姻又贴了贴裴光。见怀里的人这么主动，裴光终于放心了：“上车。”
第十章 裴光其人
酒店的白炽灯下，李姻伸出一只手拽着坐在一边抽烟的裴光：“裴哥，人家以后可就要靠你了。”声音里透着娇嗔。
裴光吐出几个烟圈，另一只手抚摸着李姻的手臂：“你放心，跟着我，好处少不了你的。”
李姻一看，裴光很吃这一套，她又往裴光那边靠了靠：“裴哥，你能不能把鬼屋的项目分给我？那俞淼凭什么占着这么大的活？”
裴光把手收了回来，眼睛看了看天花板：“这个事得从长计议，你先别急。”
新的一周很快来了。俞淼看着办公室里空掉的两个位置，无论如何开心不起来。她走到公孙权的桌前，把公孙权交代的材料一样样搬到自己的工位上。但是想到鬼屋，俞淼的内心还是有些恐惧：我真得能做好这个项目吗？
俞淼翻开公孙权发给自己的最后一条微信：“我们国家的场景类鬼屋一直都不太好，能不能出头就靠你了。”
权儿哥怎么把家国大义和鬼屋还联系到一起了？虽然不知个中深意，但俞淼深知责任重大，越发觉得自己没资格完成权儿哥留下的项目。
跟俞淼一样犯难的还有王天。虽说俞淼这孩子的设计水平是不错，但来公司这么短的时间，就给她这么重要的项目，王天心中有点不落底。他把裴光找进了办公室。
主管人事的王姐，下午来宣布了王总的任命。裴光果然成了空降的设计部主管。一番鼓掌是免不了的。王姐走后，大家装模做样的来恭喜裴光。一转头就开始忙自己的事情了。只有李姻缠着裴光，嘴角还挂着一丝得意。
其实设计部的大多数人，都更希望让公孙权来接管这个部门。毕竟谁都知道冰块儿脸是个公正的人，专业能力还不错。权儿哥一走，裴光直接成了领导，模型组的几位同事已经借着出外勤的名义集体翘班去吐槽了。
裴光和李姻出去了一会儿。俞淼就接着整理资料，她想借着工作把之前的事情淡化一下。自从入职以来，俞淼经历的事情有点多，她想缓缓。正好最近也不忙，可以多看看司若米和公孙权留给自己的东西，充实一下她的大脑素材库。
裴光回来后，搬着自己的椅子就坐到了俞淼身边：“小俞啊，听说你是N大的硕士，这个图能帮我看看嘛？”裴光态度不错，口气还挺谦虚。
裴光把一张图纸递到了俞淼面前。那是一张云南某区块的现状平面图，裴光一个学纯艺的，确实是看不懂。俞淼一看就接了过来。
“你看这里，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啊？”裴光指了指角上的高压线符号，借机用手指不轻不重的划了下俞淼的手背。
俞淼以为他是无意的，也没太在意，认认真真的开始解释图上的每一个符号。
裴光一边听一边点头，又用手摸了摸俞淼的手背，还用肩膀蹭了蹭俞淼。
俞淼也没说什么，悄悄的往一边躲了躲。哪知道裴光一点都没有收敛，进一步提出让俞淼勾个草图，他则名正言顺的趴在了俞淼肩头上，另一只手已经按到了俞淼的大腿上。
俞淼飞快的用余光扫了一眼办公室，发现人多，还捂了一下嘴。裴光看俞淼不敢声张，直接在俞淼腿上摸了起来。
俞淼被激怒了，突然站起来推了下裴光的椅子。那椅子下面装了转轮，俞淼力气用的挺大，裴光还没有防备，裴光整个人被滑出去的椅子带到了办公室另一边。
没想到，稳定下来的裴光直接来了个恶人先告状：“干什么啊？摸摸索索的？我可是有家室的人，你个未婚姑娘能不能要点脸，真是。”裴光说着，还弹了弹自己的袖子，仿佛沾了什么脏东西一样。
俞淼桌上堆了不少的资料，小山一样的挡住了其他人的眼睛。那些不明真相的同事纷纷向俞淼投去了鄙视的目光。
“明明是你先不规矩，想占我便宜的，你还好意思了？”俞淼憋了一肚子火，不管不顾的喊出来了。
裴光笑的一脸邪气：“哎呦，就你？啧啧，看看你那身材，我是瞎了要搞你吗？看看我媳妇多漂亮。”裴光举着手机，去下面给大家观看屏保了。
裴光已经结婚多年，他老婆是当年A大的校花。众人见了照片，个个都说美，再看看俞淼，虽说也是个模样周正的姑娘，可比起那屏幕里明眸皓齿的美人，显然不是一个档次的。
李姻踏着她的高跟鞋，一飘一飘的晃了过来：“看人家裴哥高升了，你就这么巴结，总得讲个场合吧？小姑娘，你也太心急了点呢。”说完，李姻把头发第N次的甩到了俞淼脸上，哼哼着走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有三天的功夫，俞淼企图勾搭裴光的消息就传开了。范前程知道后，一顿夺命连环CALL，把俞淼约到了楼下一个冷僻的车间。
范前程见俞淼来了，示意她坐在前面的麻袋上，俞淼刚坐稳，那范前程就开始了讨伐：“好啊你，什么纯净的友谊，我算是看错你了。怎的，权儿哥走了才几天，你就要跑去抱别人大腿了？裴光那种人你也能看上？我真是看错你了！”
范前程那架势，就像武松教训杀兄的潘金莲一样，毫不利己，专门利人。他要利那位还不在现场。
俞淼哪受的了他这么闹，也没想给他留面子：“闭上你的臭嘴，我跟权儿哥被你编排的还不够难？你能不能长点脑子，明明是裴光对我动手动脚在先，大家误会在后，你怎么也像那些没脑子的跟着瞎传？”
“不是，不都说你主动勾搭人家嘛？怎么还是人家先动手动脚？”范黑子一赌气，也坐在了麻袋上。
“老范，你信不信我？”俞淼看着范前程的眼睛，等待对方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
“别说我老，哥哥比你年纪小。行，死刑犯还得给个辩护的机会，你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范前程这时候还没忘了皮。
俞淼把那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跟老范说了一遍。老范对俞淼发怒本就是个冲动的行为，他可不想接受自己看走眼的事实。这么说来，这流言可能是裴光自己传出来的，那真是对俞淼很不利。
公司里很多人看俞淼的眼神都变了。
“你说裴光有老婆？”范前程开始帮俞淼想办法。
俞淼回他：“不是刚跟你说完，还挺漂亮的。”
范前程一拍大腿：“那这事好办，晚上叫上思思，咱不能总让你受这不白之冤啊。你说你这样的天天被叫狐狸精，狐狸是不都得气哭？”
俞淼用拳头打了范前程两下：“成，先谢了。你媳妇儿不喊你回家吃饭啊？”
范前程只要一提媳妇就一脸陶醉：“我媳妇儿宇宙第一贤惠，别说那些有的没的，爷愿意帮你，还不快点打电话去？”
几个小时后，裴光接到了俞淼打来的电话：“裴哥，那天是我不识抬举，我想给您道个歉，顺便咱俩好好谈谈，你看有时间吗？”俞淼努力回想李姻说话的样子，好不容易才憋出这么句勾搭人的说辞。
“好啊，你把地址发给我。”裴光见俞淼服软，还主动约了自己，心中暗喜。两分钟后，某宾馆的定位图出现在了裴光的微信里。
本是半个小时的路程，裴光一路加速，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途中还差点闯了红灯。一进门，裴光就照着俞淼留给自己的房间号找了上去。
俞淼开门时，穿了件紧身连衣裙，这衣服是思思听了范前程的意见借给俞淼的。裴光感觉自己心跳都快了，没想到这个看似刚烈的姑娘这么快就被拿下了。这工作赚得比原来多，刚来就拐到两个女下属，也不枉他托关系费得那些门路了。
裴光一进门，灯都没开，就要把俞淼往里面拉。俞淼一笑：“裴哥，你别急啊，看我带了谁？”
思思开灯走了过来：“裴哥，今天我和俞淼陪你一起玩啊？你看这房间的床多大啊？”
说着说着，思思还拽了下裴光的领带。
裴光喜出望外：“妹妹们啊，咱赶快办正事吧？”裴光一手跨住了一个姑娘，恨不得马上飞到那白色的一片上面。
“咳咳咳，裴哥，你这爱好挺广泛啊。”范前程突然从卫生间跳了出来，裴光被他吓了一跳，不动了。
“今年的结婚纪念日还没想好送什么礼物吧？要不把这个给嫂子？”范前程指了指墙角，一个针孔摄像头清晰可见。
裴光全明白了，这次是栽了：“那个小范，我不是故意的，俞淼的事是我的错，别给我老婆送这个，求你了。”
范前程懒得看裴光：“你保证哈来，这个按个手印。”范前程递给裴光一盒印泥和一张纸。
裴光一看，是一份恢复俞淼名声的保证书。虽说没啥法律效益，可这文书落到了裴光妻子手里，也够裴光喝一壶了。裴光没有谈判的筹码，只好把手印按上了。
那晚过后，裴光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把公司里的流言都扫除了。没吃到兔子肉，反倒被兔子咬了一口的裴光，这下算是跟俞淼结了仇了。但他忌惮俞淼手里的东西，想搞掉俞淼，只能走正当渠道了。
李姻见裴光愁眉不展，借着约会的机会就开导了一下裴光：“哎呀裴哥，不就是个小姑娘吗？你怕她做什么。你不知道她胆子有多小。”
“嗯，你有办法治她？”裴光把李姻搂紧了些。
李姻靠到裴光肩膀上：“那次我和孔慈就拿了个鬼头把她吓晕了。既然公孙权让那丫头去顶鬼屋，你就让她去顶喽，我再等等啊。等那些鬼头把她吓走了，咱们不就都遂了心愿了。”
裴光刮了刮李姻的鼻子：“要是她像你一样听话，我又何必这样呢？就听你的，看看她能不能熬得过去。”
第十一章 捧杀
裴光此人专业能力一般，溜须拍马、铲除异己之类的事情倒是上心。李姻已经给他出了主意，那就没有不做的道理。王天一到办公室，裴光就去汇报工作了。
“小裴啊，这么早来找我，有事吗？”王天递给裴光一杯茶，示意裴光坐下。
裴光双手接住茶杯：“谢谢王总。我来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想跟您说说鬼屋项目的事情，您看是不是可以继续往下进行了？”
王天皱了皱眉头，故意多问了裴光一句：“你觉得谁适合做这个项目的负责人呢？你也知道，场景类鬼屋还在研发阶段，要是这个负责人不合适，会影响项目的推出进度。”
说完后，王天看了眼裴光，把面前的茶杯转了两圈。
裴光一脸的诚恳：“我觉得，俞淼不错。”
王天戴上了眼镜，眉毛一挑：“哦？我可是听说你们两个有矛盾啊？你还推荐她？”
自从公孙权提了建议后，王天嘴上答应了，但迟迟没有落实。
裴光咧咧嘴：“公归公，私归私。那就是个误会。俞淼是个有能力的设计师，让她做鬼屋对咱们公司的发展有好处。”
王天跟所有领导有一样的盲目自信，见自家的部门主管如此大度，只顾高兴也不再深究原因了：“嗯，那就这么办吧，你回去跟俞淼说一声。”
得了圣旨的裴光，在走廊上拦住了俞淼：“小俞啊，王总说让你负责做鬼屋的研发，这可是个升项目负责人的好机会，你要把握住啊。有什么困难跟我说。”
俞淼心中一万个不愿意负责鬼屋的研发，但裴光这句话一出，她知道已经没有商量余地了。老总都发话了，要么走人，要么只能乖乖闭嘴干活。俞淼转了转眼珠，咬住下唇点点头。
裴光故意提高了声音：“以后要多去车间跟跟进度，下面的工人需要你的配合，别总呆在办公室，耽误了进度就不好了。”
从卫生间出来的王天刚好听到了这句话，老远的走过来拍了拍俞淼：“来年的展会可就靠你了，抓紧时间。”
俞淼强烈怀疑裴光是算准了时间才故意在这里跟俞淼说这番话的，好人都被他给做了，俞淼还得感谢这二位的提拔之恩。这裴光哪是学纯艺术的人啊，怕是平时不好好钻研专业，偷偷躲起来看孙子兵法了吧。
胳膊到底拧不过大腿，当天下午，俞淼就掀了黑帘子进去找吓了。
那车间后面还有一个大型的暗室，专门用于试验已经成型的鬼目标。俞淼听工人说完这事之后，才知道公孙权对自己已经算是仁慈了。那隐藏在最深处的屋子，才是“鬼怪”们密集作乱的地方。
一个戴口罩的中年工人朝俞淼走了过来，她的脸上还带着点调和后的颜料，俞淼觉得随着那人一起过来的还有一股凉风：“俞工吧？刚才裴工来电话了，让我们安排你去试验车间参观参观，熟悉下数据。”
她口中“别的数据”指的就是鬼目标们运动的速度。
俞淼机械的说：“好。”
几分钟后，俞淼被留在了那个大型暗室里，那工人一走，俞淼就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许是这地方常年不见阳光，也可能是放了太多“鬼”，自带肃杀。俞淼连连发抖，像是发了烧还硬撑的可怜虫，靠在墙上不敢向前挪出半步。她只能默默祈祷下班时间快点到来，不要再面对眼下的状况了。
成年人的世界里充满了无奈，俞淼已经怕到了极致，但想到自己的房租和水电煤气交通费，她冲动辞职的那颗心就被用蛮力锁了起来。
赚钱才是一个职场人对自己最负责的行为，即便挨，也要把今天的工资挨到手里。
“俞工，你准备好了吗？”门外的工人喊了一句。
俞淼想着，若是说没准备好，那外面的人非要进来不可，她已经受了一次流言的毒害，这人要是添油加醋的出去说点什么，她这份工作就不要做了。想到这里，俞淼咬咬牙，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准备好了。”
“好，关门！裴工说，你要看看整体效果才能更快了解呢！”
俞淼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这地方还有门呢？”来不及多想，金属碰撞墙壁的声音传来，隔断了俞淼和外界的联系。
俞淼闭着眼睛，隐约感觉到暗室里有了一丝光亮，接着一声女人的尖叫划破了本该有的静默。
这就是俞淼入职那天听到的声音！各式鬼哭狼嚎不断的钻进俞淼的耳朵，她用力捂住耳朵，也没有一点作用。
墙角的俞淼缩成了一团，她不敢哭，不能叫，牙齿夹到了舌头也不知道疼，只有一丝腥气蹿进口中。
有东西不轻不重的划过了俞淼的脸，一下又一下，很像女人的头发。俞淼麻着胆子嵌了个眼缝。
一个长发及地的鬼目标正冲着她飘来。它外面套着一身白衣，尾端已经被撕成了布条，身上还有淡淡的血迹。
红色小灯随着它一闪一闪，沿着一条滑道来回移动，一声声“来啊~来啊~”随着那鬼目标的移动，有规律的响起来。
俞淼看不清那“飘移鬼”的脸，但缓缓摇动的白衣，已经足够勾起俞淼内心的恐惧。
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俞淼心想，还真是个“鬼地方”。俞淼弓着身子，尽量不要碰到那来回飘动的小目标，开始一步步往其他地方挪。
总算移出了那个“飘移鬼”管辖的地盘，俞淼浑身冷汗，她用力睁着眼，想给自己在屋子里寻找一个避风港，熬过接下来的几个小时。
那个“飘移鬼”做成了屏风的样子，挡住了后面的种种，看到屋子全貌的俞淼，心里就只剩下一个词——百鬼夜行。
这屋子里的鬼目标可能都是参照吸血鬼的雏形做的。尖牙，青面，五官扭曲，有男有女。有的还穿着很有年代感的服装，再配上不同的声音和动作，把独自在内的俞淼吓的毫无生气。
旋转木马它不美吗？游艺机它不香吗？非要研究鬼屋干什么？还要拿这个东西去参加展会？无法理解，荒谬绝伦。
“俞工进去了？”门外的范前程急急的问着工人：“多长时间了？快拉闸开门！”
工人得了裴光的命令，本想辩驳一下，但这范黑子她也惹不起，只好开门放人了。
范前程在一个死角里找到了俞淼，她缩成了一团，身上蹭了些还没干透的颜料，裤腿上多了几道白，明显就是乱撞刮到了。
范前程没想到那裴光会这么狠。公孙权走前嘱咐范前程，要花点时间让俞淼逐渐适应鬼屋项目，开始时别让她进试验车间。要不是俞淼身体倍棒，这一吓可能会直接血管爆裂，要了俞淼的性命。
裴光就是想逼着俞淼辞职。可这俞淼跟裴光也只有先前那档子事，哪里来这么大的仇怨？
下班时间还没到，俞淼缓了缓就回办公室休息了，范前程递给她的水她也没要。办公室里的同事都站了起来，开始给俞淼鼓掌。
裴光站出来，用总结陈词的语气说：“小俞，好样的！恭喜你迈出了鬼屋研发的第一步，数据做的怎么样了？”
俞淼的声音弱的像个蚊子：“还有一部分没完成。”
“没关系，来日方长，看好你哦！”裴光带着大家做了个比心的手势，俞淼觉得无比油腻。
接下来的三天，俞淼每天都被迫呆在那试验室中。范前程被派去维修设备，也顾不得俞淼了。等他再见到俞淼时，这姑娘的脸都小了。
范前程坐在了一块儿铸铁上，举起手中的袋子晃了晃：“思思给我发微信，说你状态很不好，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我媳妇儿给你做的开胃小菜，贤惠吧？拿回去试试吧。”范前程嘿嘿一笑，还是忘不了炫耀自家媳妇儿。
俞淼和范前程在商量小菜配米饭还是面条的时候，裴光被王天叫到了办公室里。出来时，裴光的手里多了张单子，负责人那一栏写着“俞淼”。
“小俞啊，这个云南游乐场整改的活你去顶一下吧。你看咱们招新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找到合适的人。”俞淼刚坐下，裴光就把那张单子放到了俞淼桌子上。
俞淼的脑子飞速运转，单子上的底图就是裴光问过她的那个。图框里的信息显示，这活早在二年前就已经结束了，突然翻出来整改是什么原因？
“你准备准备，那边比较着急，你明天就走。小范跟你一起去。”裴光说到范前程的时候，身子微微晃了晃。
“这可是咱们公司做过面积最大的游乐场了，你要整改成功，回来我就升你做项目负责人，可要珍惜机会哦！”裴光又补了一刀。
俞淼已经猜到这项目背后有猫腻，但想到不用再面对鬼目标，她还是高兴的：有什么可怕的，人总比鬼好对付些。还不到二十万平方米，不难搞定。
李姻听到消息后，甩着头发走了出去。裴光跟得了信号一般，见没人注意，也跟了出去。
李姻和裴光到拐角处停下，李姻看没有他人，也不掩饰了：“裴哥，云南那么大的整场设计，你怎么能给俞淼呢？便宜她了。真要她当项目负责人吗？那么多人都听着呢。”
“我是护着你才没给你。云南那老总刁钻的很，明显就是借着整改搞事情。还要把他们那个湖利用起来。那边今年反常，都几个月没下雨了。开业日期还这么紧，除非俞淼能说动老天爷，不然那水位都跑不了船，她怎么利用？公司到时候收不回尾款，王总自己就动手开俞淼了，咱们等着吧。”
“没看出来，你还会借刀杀人呢？”李姻搂着裴光的腰，调侃着问。
“我会的多啦，今天还想见见别的本事吗？”裴光不怀好意的笑，伸手摸了一把李姻的后背。
俞淼忙着整理出差需要的资料和图纸，不用再见鬼目标的日子还是很让人期待的。
第十二章 云南受阻
出差的日子，天都比平时看着蓝。俞淼和范前程登机很顺利。两人在座位上坐好，飞机起飞没多久就各自去找周公谈天说地了。
也不知在座位上睡了多久，俞淼感到一阵强烈的震动，她以为是飞机餐的时间到了，揉揉眼想看看情况。一睁眼，机舱里的状况就让俞淼坐不住了。
空姐正在播放一条消息，提醒大家飞机遭遇了气流，卫生间暂停使用。而强烈的震动感过后，飞机开始以极快的速度下降，机舱里已经有人在哭了。
俞淼赶忙摇醒了范前程：“老范，快醒醒，出事了！”
范前程嘴角挂着口水，他在梦里还不忘了推俞淼，就是醒不过来。俞淼急的直接去揪范前程的耳朵，范前程一疼，快速的睁开了小眼睛。
“我去，什么情况？怎么有哭声呢？”范前程还没全醒，耳朵倒是先捕捉到了机舱里的反常情绪。
“空姐说遇到气流了！”俞淼刚说完，飞机又颤了两颤。
范黑子快速的反应过来，两手紧紧的抓着座椅扶手，严肃的看着俞淼：“空姐出来了吗？”
俞淼从没遇到飞机遇气流的状况，她的耳朵不太舒服，听不清范前程说的什么。在范前程重复了两遍之后，俞淼勉强明白了他的意思。
俞淼往后缩了一点，也学着范前程抓紧了扶手：“没有出来。”
范前程往后一仰，长吁一口气：“没事儿，她们不出来就还算安全。你带纸笔了吗？”
俞淼赶忙从随身的小包里翻出了纸笔，递给了范前程。
“没让你现在拿啊。你这什么理解能力？要是真有事，咱们再写遗书也不迟啊！我怎么跟你这个憨憨一起出差，你怎么念的硕士，咱能正常点吗？”范前程被俞淼气得烦躁。
面对可能发生的事故，俞淼心中也不安稳，她一句话也没说，收好了纸笔，在心中默默祈祷。
还好这场气流带来的颠簸只持续了十几分钟。空姐宣布一切恢复正常的时候，机舱里的人都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折腾了五六个小时，范前程和俞淼踏上了昆明的土地。这里跟S市不同，空气很湿润，吸上一口感觉都是甜的。正是度蜜月的旺季，前来旅游的男女手牵着手走在街上，把春城衬的浪漫又慵懒。
范前程接过俞淼手里的箱子：“行了，这活归我，赶快去叫辆车，别杵这儿，咱们要去的地方离这里还挺远呢。”
一两个小时后，俞淼和范前程来到了昆明市郊。客户已经派人在等待他们了。
“你好，我是吴兰。欢迎俞工和范工来帮助我们整改。走吧，住的地方已经安排好了。”吴兰穿着一身白色套装，并不年轻的脸上透出一股干练。
“吴姐，您多费心了！”范前程麻利的拉着俞淼，上了吴兰的白色轿车。
出差的第一天，俞淼过得还算顺利。晚上俞淼拉着范前程吃了顿当地的特色小吃。菜名俞淼没记住，只记住了好吃的味道。回到宾馆，俞淼又跟范前程对了一遍明天的流程，讲了讲图纸，就各自休息去了。
宁静的夜晚过后，躁动的白昼让工作的节奏快了起来。早饭还没吃完，接人的车子就到了。
吴兰带着范前程和俞淼走了一圈现场，细说了一下他们的诉求。
原来裴光向俞淼隐瞒了这次整改的真实状况，俞淼看过场地之后，才觉察出裴光把她派到这里还是没安什么好心。这场地十分零散，两年前那项目说是游乐场，却一点也没有整体概念，就是简单的把鸣乐公司和其他公司的设备摆进了一座社区公园里。
从一个游乐设施到另一个游乐设施之间毫无过渡可言，也没有明确的主题来把那些设备联系起来。玩过一个设备后，再也没有什么吸引游客的东西去玩下一个了。
偌大个场地，连个售卖零食的地方都没有，俞淼坐飞机引起的水肿还没有消，一圈看下来，她是腿疼头更疼，就怕客户提出跟主题相关的问题。
终于出了现场，吴兰直接提出了要求：“我们战总说，这个园子没有主题，麻烦设计师给做出来一个。具体的要求我们再去见见战总，我一个搞行政的，说不明白。”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俞淼只能点点头，跟着吴兰去见战总，前面的陷阱有多深，她也预测不到。
范前程不以为意，喝着饮料，仿佛不关他的事一样，一边甩着格子衫的衣角，一边跟着两个女人。
俞淼他们在接待室里等了好久，战总才带着图纸进来。这人眉毛棱角分明，表情严肃的比公孙权更像冰块，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主。
互打招呼后，战总要吴兰安排三杯咖啡，他要跟俞淼具体谈谈整改的事：“俞工好年轻啊，整改的事情吴兰跟你说了吧？你看，两年过去了，这设计连个主题都没有，你想想办法吧。”
俞淼在等待的时候就已经编了一套关于主题的说辞：“战总，我刚才看了一下，我们的场地周围都是居住区，可以主打亲情主题，来吸引下周边的居民来这里聚会玩乐。”俞淼明白战总所说的主题并不简单，但对方没有追加投资，她也只能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擦边球探探虚实。
“小俞啊，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可是坏的很啊！你是设计师，难道看不出来问题在哪里吗？一句话就想把我打发了？那几个设备直愣愣的摆着，哪里能体现出主题呢？”战总眯起眼睛，掩住了锐利的目光。
俞淼没想到，对方这么直白，连个弯子都不想绕。她只好再进一步：“咱们这个地方跟鸭子有关，而鸭子是合家团聚时的一道好菜肴，也是很有农家氛围的象征物，您看能不能往这个方面努力一下呢？”
“哎，这个好，你们公司是不是还有鸭子船卖？我们可以再订些，把它们用到湖里，那个小码头就能创收了。嗯，不错，但是你们原来的产品跟家庭和鸭子有什么关系呢？那么长的脚踏车路线，远看就是一堆气球车，你能说出它们的联系吗？”
俞淼被战总问倒了，一时语塞。
战总看形势有利，赶忙又说：“三天以内给我拿出方案，想出这些设备为什么按现在的位置摆放，跟主题要对应！否则我就要去王总那里投诉你，设计水平不行，还敢来整改？”
说完后，战总连反应的时间都没给俞淼，径直出去了。
“完了完了，你这次闯大祸了。”范前程先开始给自己人挖坑了。
俞淼见他这样，一股火全撒到范前程身上了：“你到底和谁是一伙儿的？不帮我想办法，就知道说风凉话！”
“不是，这活还没过缺陷责任期，他想干什么难道你猜不出来？”范前程的一句话点醒了俞淼。这战总想整改是假，拖欠尾款才是真啊！
解释清楚那些设备摆放的位置有什么依据并不难。难的是把主题和它们串在一起。而且战总已经看出了场地空间的割裂感，有什么方法能让这些小区块紧密结合呢？
俞淼一个人在宾馆里从天亮坐到天黑，除了更换鸭子脚踏车的方案，她毫无进展。这场地本就零散，还不像迪斯尼一样是个形状较为规整的区块。水体也不在中间，难以形成中心场地，“棒棒糖”的布局模式根本就用不上。
老范给俞淼买了碗米线，俞淼也是没什么胃口。看她不吃饭，范前程又开始调侃她：“呦，平时不就总点米线外卖吗？怎么最正宗的还不想吃了？还想着那些鬼目标呢？”
“去去去，别捣乱，方案想不出来，烦。”俞淼又撕掉了一张白纸，桌边的垃圾桶眼看要装不下了。
“麦克不是给你们做过培训吗？迪斯尼都不在话下了，一个小整改给我们俞大设计师难成这样？”范前程打开自己的那碗米线，一边吃一边馋俞淼。
俞淼被米线的香味勾的受不了，简单收拾了一下图纸，掰开筷子也吃了起来：“你不知道，这两种场地差距太大，麦克讲的方法不适用。”
范前程又咽了一口米线，捧起碗喝了口汤：“要不就说你愁人呢？那么厉害的设计师，怎么可能只有一套方法，你不会问问他，这情况要怎么办？”
“对啊，我这就招呼他。”俞淼说完又怼了范前程一拳。
范前程一咧嘴：“疼、疼。你就不能改改怼我的毛病？小心嫁不出去。”
俞淼不再理范前程，在QQ上叫出了麦克。
麦克看到俞淼，一脸兴奋：“俞，你总算找我了。我好开心，我好……”
“停。”俞淼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麦克，我有专业问题问你。”
麦克收起兴奋：“说吧。”
俞淼举起了她勾完的简图：“我有一块这样的场地，红圈都是设备，水体在这个位置。你看这地块根本用不了棒棒糖布局，有什么好方法来沟通设备间的联系，能体现主题还能快速完工？只有十五天的整改时间。”
“俞，你那么聪明，难道不知道游乐场不光可以按棒棒糖做，还可以按甜甜圈做啊。环球影城就是按甜甜圈布局做的，我一会儿发给你资料。你把甜甜圈压扁不就好了吗？”麦克喝了口水，接着说。
“施工时间短也不是问题，你看这场地，根本没有零食售卖，你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俞淼一听，麦克果然高明。用商业街来沟通每个区块，可以直接应用已经加工好的售卖亭，只要加点软饰就可以突出鸭子和家庭的主题。而且这种零售商业街是游乐场创收的一大渠道，战总不会舍不得追加这么一点投资的。
“谢谢你麦克，我去画图了！”俞淼也没等麦克反应，迅速关了电脑，开始赶图。
范前程伸出了大脸：“怎么十五天，明明二十天啊？”
俞淼怼他：“我出图纸的时间没算吗？今天不算吗？留一天机动时间不行吗？快出去，我要开始赶图了。”
第十三章 智压战总
三天以后，还是在那间接待室里。俞淼换上了从思思那里借来的小套装，威武的像个上战场的将军。俞淼心里清楚今天这场会面的重要性，她心里紧张，就翻出了最好的衣服来充场面，自己给自己打气：输人不输阵，就算说不过战总也要体面。
战总欲要旧事重提，俞淼等他说完，不紧不慢的拿出了那张改革后的总平图：“这是我新绘制的图纸，这部分设计费我们已经跟王总汇报过了，全部免去。”
战总没想到，对方上来就喂了个大饼，情绪缓和了些。
俞淼接着说：“整改后的方案我们可以用商业街来沟通每个区块的联系，具体的做法在这里。商业街中的摊位全部采用购买成品后装饰的方式，希望您提供下当地加工厂的联系电话。具体的我都写在这份报告里了，您看一下。”
战总翻开范前程递给他的册子，发现这方案比之前那版更细致。把每个设备的位置论证了一个遍。俞淼还用不同的鸭子形象撑起了每个区块的子主题，近期整改和远期补充条款也被列到里面。
战总是个老江湖，这套方案投入很少，对方还同意免费提供设计方案，建成后马上就赶上营业高峰，眼看着钞票就来了。他要还纠结尾款，就得不偿失了。战总笑着翻完了整本图册，却发现没有最后两个地块的图纸！
战总脸色一沉：“那两个地块的图纸呢？”
俞淼见战总掉进了她设计的圈套，底气足了。“那两张图纸我已经画好了，但还不能给您。请您先跟王总沟通一下，签好补充合同，我们再谈下一步的合作。否则我没法跟公司交代，王总会算我旷工的，他只让我来三天，出个方案就走。”俞淼揉了揉自己的黑眼圈，就是不松口。
战总占不到便宜，又惦记俞淼手中的图纸，只好妥协，他答应俞淼先跟王总电话沟通下合同的事情。末了俞淼还跟战总鞠了一躬，目送他走出了接待室。接待室里只剩下范前程和俞淼。
俞淼终于松开了掐着范前程的手。范前程一声苦笑：“俞工，福将，祖奶奶，您谈方案就谈呗，看我这胳膊青的，我还不敢说，不敢问，你至于吗？这怎么跟我媳妇儿交代。”
俞淼深吸口气，把一整杯咖啡全倒进嘴里：“我都紧张死了，不抓着你，我怕什么都说不出来，为了鸣乐，你就当做贡献了吧。下午没事儿，我带你去吃好吃的，给你补补肉。”
“成，我要吃这儿的火锅，要最大份的，我看里面好多料。哎呀呀，我要学学，回去给我姑娘做。”
“你姑娘还吃不了火锅，得瑟什么？”俞淼适时的指出了范前程的错误。
“那就给媳妇儿吃。你一个单身狗，不懂不懂的。”这一口狗粮，范前程撒的毫无遮掩。
俞淼笑笑，忍着困意跟范前程出去觅食了。她没敢告诉范前程，那个方案有个致命的弱点，很可能会把整个开业计划搞砸。
以人工湖目前的水位，鸭子船根本就浮不起来。俞淼在设计整改方案时，把水体做成了一个主要卖点。如果天气预报稍有差池，十二天后如果不是连雨天，那么开业的效果将大打折扣。
俞淼想过跟战总提出人工注水的要求，不过当地已经几个月滴雨未下，战总
第十四章 雨神归来
工人们干惯了体力活，罩防雨布对他们来说过于轻松，不到三个小时就干完了。本着看热闹的心态，他们聚在一座小亭子下面，等待那场雨的到来。
十二点过了，天依然是晴的，稀稀朗朗的几片云，看得范前程坐立不安，他替俞淼着急。俞淼要是这次不成，范前程最多有点连带责任，下个月少拿点钱也就是了。可俞淼就会让公司和战总的合作蒙上阴影，王总为了平怒，也会开掉俞淼的。
长期合作下来，范前程也不想看到福将陨落的画面。俞淼要是走了，他捉弄谁玩儿呢？
工人顶不住，都去吃饭了。范前程陪着俞淼坐到了一点多。风突然开始转凉，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俞淼见状，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范前程平时最看不上这种神神叨叨的行为，可现下已是无计可施，他也学着俞淼的样子开始念叨。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乌云快速聚拢，遮住了大放光彩的太阳。一声响雷平地起，“哗”的一声，倾盆大雨洒了下来。
俞淼第一时间冲进雨中，范前程赶忙把人拉了回来：“至于吗你？求雨成功了？过于兴奋啊？”
俞淼脸上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她握住范前程的手：“成了，终于成了！老范，你看，我说能成！”
“呦，这回敢说了？昨天晚上谁在我隔壁一直哭哭啼啼的？哈哈哈，我好后悔啊，我应该把你那哭声录下来，传给权儿哥，让他也听听。”范前程一如既往的忘不了从语言上压倒对方。
俞淼没再说话，她坐下来，大口喘着粗气。这些日子，俞淼累坏了。
“以后叫你雨神吧，这么没影的事，你还能赌赢。刚才念的什么咒，教教我呗。”范前程还在自说自话。见俞淼没有回应，范前程侧身看了眼旁边的人。俞淼已经趴在石桌上睡着了，还滴着水的头发显得这姑娘很是可怜。
“雨神俞淼”成功带来了三天大雨。开业时场面火爆，人工湖里的鸭子船跑了一圈又一圈，到了天黑还没停下来的意思。战总激动的连连跟俞淼握手，全不记得半个月前他是怎么刁难这位职场新人的。
范前程还没放弃挖掘俞淼的求雨秘籍。俞淼实在是受不了他的唠叨，郑重其事的又说了一遍：“没有咒语，我不是神婆，勿念，少传。”
不过这话说得太晚了，上飞机之前，范前程趁着俞淼去上卫生间的空隙，还是手欠的改了张俞淼的表情包，配上“雨神”二字传到了朋友圈。
俞淼在飞机上的时候还不知道，她的“雨神”梗已经在设计部人尽皆知了。其他人也就是说说笑笑，走心的却是裴光和李姻。没想到水位不达标都能被俞淼搞定，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看来提前太多的天气预报，准确度令人堪忧。俞淼这次在老天爷的帮助下，算是又立一功，又有鬼屋加身，李姻的想法更难实现了。
一下午的时间过去了，裴光也没想出整治俞淼的好办法，只好在飞讯上给李姻发了个消息：“下班后老地方见。”
一见面，李姻比裴光还着急：“裴哥，你不是说俞淼这次去云南肯定会出岔子吗？怎么现在项目还挺顺利的？那她回来不就稳拿鬼屋了？她害怕也没用了。”
裴光还是忘不了抓紧一切时间揩油，他隔着桌子把手搭在李姻的大腿上，另一只手夹住一支烟，悠悠的抽起来。
李姻一把打掉了裴光的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个。你快想想办法啊。急死我了。”
裴光吐出两个烟圈，直接坐到了李姻身边，搂住了李姻的腰：“今天下午我去王总办公室，王总正和云南那边打电话。我看王总那表情，眉开眼笑的，他现在对俞淼很满意。你想拿下鬼屋，还不是时候。”
李姻生怕自己之前的付出都白费了，王总的意思谁也改变不了，这一点李姻比裴光清楚。李姻跟王天的夫人是亲戚。说起来，李姻好像比那八竿子打不着的“表外甥”范前程的血缘关系还要近些。
王天当年是白手起家，奋斗了二十几年才有了今天的规模。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发迹后的王天成了老家的香饽饽，各路人马都跑来认亲戚。范前程就是那个时候混进鸣乐的。
李姻比范前程要好很多，念过大学，专业对口，她那个表姑妈从这姑娘上大学开始，就卯足了劲要把李姻塞到自己老公的公司里。放到古代，明显的就要外戚篡权了。
李姻跟范前程不同，她从不在公司透露自己和王天的特殊关系。看明白这层裙带关系的人只有司若米。司若米走之前叮嘱俞淼要小心李姻，也是考虑到李姻的背景。不过俞淼智商不错，职商勉强算的上中游，说多了对俞淼反倒不好，司若米才点到为止，没有道破。
李姻私下也跟王天提过换项目的事情，王天每次都岔过了话题。李姻明白，仗着自己表姑的关系，王天会保住她的工作，但过于重要的项目很难落到她手里，王天还是要防着妻子的亲戚的，以免权利过多的落到对方手里。
李姻的业务能力一般，亲戚又不提拔，要想在办公室斗争中争得一片天地，只好依靠美色。
以往的鬼屋被公孙权盯着，李姻自知斗不过，也算安静。李姻试图勾引公孙权，吃了两年的闭门羹，心灰意冷。裴光来了之后，李姻看到了上位的希望，不顾一切的贴了上来。
如今俞淼的地位今非昔比，风口浪尖上夺食非明智之举。李姻自己也没有太好的办法，愤愤然接受了裴光的提议。
俞淼和范前程重返公司。王天大喜，亲自到设计部宣布了对俞淼的项目负责人任命，裴光连干预一下的机会都没得到。办公室里的诸位同仁免不了一番巴结。俞淼也算是上升速度最快的设计师了，有人眼热，有人羡慕，还有人心中闷着一股劲，日夜筹划怎么把俞淼拉下马。
在俞淼看来，当了项目负责人不是好事，反倒是有些作难。荷包是飞速增长了，可天天见鬼的事情是再也推脱不了了。无人理解俞淼的痛苦，俞淼也懒得多说。她抓起手机跟思思吐槽了一番，收拾了东西就跑到车间躲清静了。
俞淼又一次进入了试验室，进门前她特别叮嘱了工人们不要拉闸关门。公司里的消息早已传开，俞淼现在是王天面前的红人，那位吓到过俞淼的中年大姐亦步亦趋的跟着俞淼，不光答应了不关门，还积极主动的提出要陪着俞淼一起进去。
俞淼挤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不用了，您在外面就好了，我自己进去没事的。”俞淼看了一眼敦实的大姐，晃了晃手里的笔记本。
吃过这位大姐落门无情的亏，俞淼可不想跟她一起走入昏暗无光的试验室里。那里面又黑又阴，大姐要是有了什么想法，俞淼的瘦胳膊瘦腿可打不过这样彪悍的身材。上次那事的阴影还没散去，俞淼一看到大姐的脸，总能想起会转脸的鬼目标，跟她走还不如一个人走来得安全。
五分钟不到，俞淼就出来了，满地的假血顺利的恶心到了俞淼。一出来俞淼就直奔卫生间，隔夜饭都吐出来了。一出卫生间的门，正好撞上范前程。
范前程动动鼻子：“我天，您老人家这是又吐了？”
俞淼返回去又漱口三遍，出门就问老范：“看这次还有味道吗？”
范前程被俞淼逗的直揉肚子：“骗你呢，哪有什么味啊。你看你那小白脸，一看就是又吓到了。总这么吓不是办法，你去我办公室吧，范爷给你讲讲鬼屋设计的几大要素，别在这想着自学成才了。”
“我就是有点晕血。”俞淼小声说。
范前程想都没想就来了一句：“你一流血七天不死的生物，跟我这提晕血？真成。”
俞淼瞪他一眼，往范前程办公室去了。这黑子是真不把她当女人，她也习惯了。老范总是捉弄俞淼，也没少帮俞淼，当哥们就当哥们吧。反正俞淼对范前程也是没有一丝想法。就是他总这么没完没了的调侃俞淼，让俞淼有点胃疼。
坐在办公桌旁，范前程麻利的给俞淼开了瓶草莓味饮料：“来，给你压压惊。”
俞淼拿起来，一口气灌了小半瓶。
范前程指指角落里的纸箱：“看看，血的颜色跟这个差不多，喝着喝着就习惯了。那边还有半箱，再晕就来拿。”
不说还好，这一说，俞淼感到胃里有东西翻滚了一下，疼了一头冷汗。她捂着肚子抱怨：“哪有你这么联想的？你再这样我把你的饮料全都倒掉。”
“哎哎，浪费有罪哈，我好心帮你，你还来劲了？忘了跟我来这干嘛的？”范前程收起笑脸。
俞淼把剩下的果汁喝掉，摆出了一幅教育小学生的架势，声音提高了一个度，把地上的铁条抓起来当教鞭，又做了个推眼镜的动作，讲课一样的对范前程开了腔：“鬼屋共有两种类型，四个要素。目标、道具、灯光、环境缺一不可。我们已经有了目标和部分道具，那两项还在研究中。范同学听明白了吗？”
范前程给自己也开了一瓶草莓汁：“那你跟我来这干嘛？”
“躲清静。”俞淼低头，不再看范前程。
第十五章 我要见男神
老范明白俞淼的心思，也不再烦她。刚回来没什么任务，工程部也没别人。老范贴心的扔给俞淼一条毯子，圆润的滚出去，顺便带上了门。俞淼舒服的躺到沙发上看手机，名正言顺的在公司翘班。
微信提示音响起，是思思的语音：“三水，我有大发现，你回来跟你说。”
俞淼想回过去问问究竟，想到思思也在公司，还是别添麻烦了。盖上毯子睡到下班最安稳。
思思回到出租屋，给俞淼带了肯德基刚推出的万圣节套餐。思思扒开袋子，拿了带血浆一样的东西递给俞淼：“来，复合果蔬汁补一补，VC丰富，美容养颜。看看你的大毛孔和黑眼圈，有损项目负责人的光辉形象。”
俞淼接过那带饮料一看，这东西不光颜色像血浆，外形也像医用的储血袋，胃里一滚，险些又吐了一通。
“三水，你这是怎么了，去了趟云南，果汁都喝不了了？”思思已经在检查那袋饮料了，左看右看也没看出问题。
“没事儿，思思，你说吧，有什么发现？”俞淼不想思思为难，赶快转移话题。
思思一听，就把手机递到了俞淼手里：“你看看这个，你绝对有动力继续做鬼屋了。”
手机屏幕上是思思截的图，那是个叫“金牛”的公司，官博的粉丝不多，总经理是个叫郁迪的女人，看起来跟王天的年纪差不多。这公司也是做游乐设备的。再翻两页，俞淼看到了一张王天和郁迪的合照。
“这有什么稀奇，业内来往罢了。”俞淼不觉得是个什么重要发现。
思思不依不饶：“你再往下翻，快翻。”俞淼耐着性子又翻了两页，一则半年前的消息跳了出来。文案是“古堡惊魂合作”。配图是一张四个人在鸣乐公司的合照。左边第二位，正是俞淼日思夜想了好几年的蒋明昊！
俞淼眨眨眼，又放大截图看了一遍，二遍，三遍，那张在记忆里的英俊脸庞，比以往的时候消瘦了些，一双眼还如往昔一般，只要多看一眼，便沉溺在了他的目光中。俞淼想不到，日夜思念的蒋文浩，居然就是金牛公司鬼屋项目的负责人！
蒋明昊身边站着的是公孙权。俞淼又往下翻了翻，原来鸣乐公司和金牛公司的合作由来已久，从鬼屋开发以来，两个公司已经合作了近两年，而那个把俞淼吓到的吊死鬼头颅，正是公孙权和蒋明昊一起设计完成。
被自己的心上人吓到半死，俞淼不知是该欣喜还是该无奈。
思思见俞淼已经看直了眼，凑上来抱住了俞淼：“怎么样？三水，这一次我是不是立功了？你还想不想做鬼屋了？不想的话赶快辞职吧，姐姐我再养养你。”
俞淼得了便宜，哪里还肯放手。继续做鬼屋，说不定哪一天就可以再见蒋明昊了。俞淼主动拿起了那袋“血浆”饮料，闭着眼睛吸了一大口：“才不，鬼屋我做定了！”
人的心中有了希望，行动也就有了指望。俞淼第二天到了公司，拿起手机就预定了10袋血浆饮料。克服恐惧，从对抗晕血开始，每天一袋，她是脸也白了，皮肤也嫩了，就是晕血的毛病还是没有改善多少。
俞淼怀疑，思思公司是不是收了某肯的广告费，为了充销量，连他这个室友都要被勾来买单。直到有一天，她在思思的电脑中发现了某肯海报的源文件，坐实了这个罪恶的想法，俞淼一怒，罚思思给自己连煮了三天米线。
二十几年的毛病到底不能立竿见影，人造血还是会吓到俞淼，她做不到像范前程那样随意的倒出来一罐“血”玩儿，不过好在现在看到人造血已经不会晕，闻到那股气息，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猛吐了。
范前程故意挤兑俞淼：“呦，还真是吐啊吐啊就习惯了？以后我开个健身房吧，专招胆小的女学员，拉几个鬼目标进去，让她们看几天，也能像你一样苗条点。”
俞淼的确又瘦了些，但精神很好。每发生一点点进步，她就觉得自己离蒋明昊更近了一些，做鬼屋的日子变得没有那么难熬。充沛的血气爬上脸颊，把苍白之气都压住了。
这天俞淼自觉所做的功课已经足够应付各类鬼目标了，鼓足了勇气要再进一次试验室。她披上车间里常年储备的军大衣，扣上毛线帽，带上从网上购来的密封耳塞，拿起笔记本和尺子，活像个要奔赴核试验最前沿的老式研究员。明明不冷，穿成这样就求个心理安慰。
俞淼破天荒的连看了五个鬼目标。第一个漂移鬼，她自知斗不过巧妙的躲开了。那耳塞的质量还是不错，尖叫声也变得细微了。第二个鬼目标是个管家模样的老头，穿着一身带血的丝袍，两只眼睛里蓝光频闪。俞淼走过时，它的长须刮过了俞淼的小手，吓得俞淼赶忙快跑。
第三个目标是那个转脸的小姑娘，坐在仿古木箱子上，一身格子裙，扎着金黄色的辫子，睫毛很长，远看时还挺可爱的。俞淼定了定神，走近了转脸鬼。瞬时一个摆头，那张把俞淼吓到昏厥的刀疤鬼脸就在眼前。
原来是它！俞淼暗暗记下了这“鬼”的样子，继续往前走。
正前方是一个掉漆的柜子，一看就是古老的欧式装修风格。俞淼判断那应该是个道具，没有害怕的必要，过去看看那纹样也好。
刚接近那个柜子，柜门快速的打开了。俞淼反应还算快，一步跳到了离柜子一米远的地方。这才没被柜门打到。
一个浑身是血，看不清头脸的鬼目标双手分开，做了个推柜子的姿态。它的身子顺着事先安好的滑道，径直扑到了俞淼面前，俞淼吓得胃疼，没来得及大喊。那目标又一声尖叫，自己退回了柜子中，
第四个鬼目标比较温和，俞淼经过它时，它坐在一套刑具上，头被麻袋套了起来，身上布满了铁链，明明看他这样子不像是能有大动作的目标，俞淼就放心的走了过去，谁知这目标真可谓鬼小力量大，俞淼走近后，他立刻来了个疾风速速抖，像过电了一般原地颤抖。
第五个目标，俞淼只匆匆看了一眼，没敢靠近。为了不给别人添麻烦，俞淼打算下次再深入研究第五个目标，拿着东西，俞淼匆匆的退出了实验室。
俞淼这次进实验室待的时间不长，但一番观察之后，俞淼还是看出了些问题：明明是红色的灯光，打在红色的血迹上还应该反射红色，为什么反而发黑呢？转脸鬼配了绿色的灯，把它的周围照的太亮，而飘逸鬼的蓝色灯光，却连它的头发是什么样式都看不太清，这灯光当年是怎么配的？
这些灯，该闪的时候不闪，不该闪的时候狂闪。到了配合目标动作的时候，又没有灯光了，甚至瞬时一黑，毫无控制感可言。
权儿哥太对不起这些鬼目标了，灯光搭配实属不用心。可是要怎么去改良这些灯光，俞淼心里也没有想法，她学的是景观设计，没本事搞定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灯光。
裴光是个什么人，俞淼心里有数，她也不好多问，问了裴光也不懂。权儿哥还陷在跟女朋友未来不确定的漩涡里，俞淼也不好去打扰，瓜田李下到底是好听不好说。纵然是专业问题，俞淼也担心会给公孙权和小汐之间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眼下也只有范前程一个人可以求助了。说干就干。俞淼找到范前程冲口而出：“你能不能把我们公司所有的灯光都给我看一下，我有些想不明白。”
范前程眨着他的小眼睛：“这工程量有点大，俞大设计，你难为我呢？再说我就是个干工程的，你搞这个电工的活，我哪里会呀？”
俞淼还是不死心：“那你总知道什么颜色的灯打在什么物体上，会发生什么效果吧。”
范前程拿出了他惯常的调侃语气：“哎哟，你老人家太高看我了，真没这本事。”
俞淼又想起了转脸鬼头的事，接着问：“你还记得我上次在走廊被吓晕的事吗？那天有人来借过转脸鬼头吗？”
范前程顿了下，眼睛眯到更小：“时间长了，我有点记不清了。”
俞淼在范前程这儿吃了鳖，只好化郁闷为食欲，一口气消灭了三份外卖。刚回归工作的王明，从水房刷饭盒回来，看到俞淼桌上满是外卖餐盒，瞪大了他的眼睛，同手同脚的走了。
第十六章 无心插柳
项目一筹莫展，研发的日子又要推迟了。俞淼想起了麦克这棵大树，刚一到家，俞淼就迫不及待的呼叫起麦克。
视频通话接通之后，麦克又是一段标准的开心：“嗨，俞，你终于又来找我了。来给你看看，这是我新交的女朋友，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后悔呢？”麦克说完，把一张比基尼美女的照片怼到了屏幕上。
俞淼早就知道麦克是哪种人，这位国际设计师对俞淼的所谓感情，不过就是一秒钟的新鲜，怕是连一个月都撑不过去。果不其然，不久之前麦克还急着跟俞淼表白，不多日子没见，那货便迅速的勾搭上了一位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华裔女子。
俞淼还没沦落到去跟这种人吃醋，她心里只有蒋明昊，对麦克就没动过太多心思。眼下最重要的是做好项目见到男神。俞淼微微一笑，对着镜头说：“恭喜你麦克，她很漂亮，什么时候能喝喜酒啊？”
麦克头一低头，用略带东北口音的语气说：“嗯，那你得等。”
真没想到，麦克找的女朋友还是个东北人，难怪他客厅沙发的外皮都换成了东北乡村风十足的大花布。
俞淼继续笑着说：“麦克，我找你有正事，你熟悉鬼屋设计吗？我有点难题。”
“做过，但是不多。你说吧，什么问题？”麦克不知道从哪儿摸来一根小江米条，边吃边说。不用问，这肯定也是那个东北姑娘带给他的好习惯。
俞淼吞了一口口水，接着说：“我不知道各色的灯光怎么去和鬼目标做搭配，而且灯光的闪烁频率总是和目标的动作配合的不好，我想问问这个东西可以调整吗？”
“这个也太专业了，好像不是我的设计范畴。我有个同事叫苏珊娜，她对电器很有研究，我看看能不能联系她，帮你解答一下。我下周要去一下中国，如果苏珊娜同意，我把她也带去。”
听说专家要来，俞淼当然高兴，她还记得麦克做完培训之后，对她的专业能力有多大的提升。不过说到鬼屋，俞淼还想多问两句：“麦克，国外的鬼屋，都喜欢把那些鬼目标做成绅士的样子吗？”
“那当然了，你听过吸血鬼的传说吧，吸血鬼平常的面目不就是绅士吗？不过那种风格最近不流行的，哥特式的鬼屋更受欢迎。去查查僵尸新娘相关的资料吧，女鬼比男鬼更受欢迎哦。”麦克说完，又嚼了一根江米条。
“嗯，这个我听过，除了僵尸新娘，是不是还有个很出名的夫人？每嫁一个人，脖子上就多一条项链那个？”
“对啊，她也是很受欢迎的。你可以想想把她引入到你的鬼屋创意里。我女朋友来找我了，不跟你多说了！”麦克挥挥手，“啪”的一声关上了电脑。
俞淼和麦克提到的那位带项链的女鬼，在欧美传说中是个很恐怖的角色。那个女人一生出嫁了五次，每嫁一个男人，她的脖子上就会多出一条项链。
不久之后，女人所嫁的丈夫就会死于非命。更可怕的是，那女人跟每一任丈夫都拍了一张婚照，在他的丈夫们死后，那些婚照里的男主角全都变成了无头的影像。
俞淼想到了那位连戴了五条珍珠项链的寡妇，又想到了那个可爱女孩变刀疤脸的目标，脑子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很好玩的想法。
为什么不能把这个可怕女子的婚照做成浮动的影像呢？同一个相框中，在短时间内呈现5种不同的变化，再特别强调一下增加的项链和断掉了头颅，想想都很可怕。
想到这里，俞淼拿出纸笔，连夜把设计图纸画了出来。
第二天，俞淼把自己的设计的图纸交给了王天。俞淼把这相框叫做“项链儿的激变”。王天正需要一个有新意的道具来充场面，毕竟下个月就要举行国内展会，鸣乐还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标志产品去参展。
鬼屋是众人争夺的市场，俞淼的这个相框还没有人做过，取材有新意还用不了多少成本。是适合短期制作的好产品。
王天见俞淼的图纸都都已经做完，火速安排其他人去写制作步骤，并高价联系了一家动画外包公司，好让相框能尽快出产。
俞淼自己也没有想到，她本来是想要问一问灯光设计，却无意中搞定了一个好玩的道具，看来做鬼屋也不是一无是处。她的创意在吓人这件事上也有用武之地。
只是灯光设计没有解决，早晚都会成为研发路上的一个拦路虎，俞淼盼着麦克早点说服苏珊娜，但求人到底不如求己，俞淼想着还是先查些相关资料，自己想想办法。
就在俞淼忙着查灯光设计的相关资料时，裴光带着个单子走了进来，他站到俞淼身边，把单子递过来：“收拾一下，明天出差。”
“裴哥，我刚回来，这才没几天，怎么又去出差？”俞淼还想盯着画框生产，并不想离开公司。况且上一次裴光已经利用天气坑了她，老天爷赏脸才让俞淼度过一劫，俞淼搞不清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能躲就躲吧。
裴光头也不抬：“不行，这一次特别急，你必须赶快去。”
俞淼不死心：“那其他同事不能去吗？我刚把项链激变画框的图纸交上去，没人盯着我不放心。”俞淼赶快又给自己找了个理由，想要躲过这次出差。
裴光分给俞淼这个活，本就别有用心，看俞淼一再推脱，他很是不爽：“别人手里的订单比你要的还急。你那个画框就是个小道具，再说图纸都交上去，后面的事儿你也帮不上忙。我听说你以前调研做得不错，这活儿给别人去我也不放心，还是你接了吧。”
裴光没打算停下，又说了起来：“小俞，以后有什么事情要先跟我汇报，不要有事就找王总，图纸要给我审过了才行。王总很忙的，别总自作主张。”
裴光说完站了起来，大声宣布：“大家以后都注意了，设计部所有人的工作都要先向我汇报，不要越级向上汇报，公司还是有秩序的！”
办公室里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裴光是针对俞淼提的要求，默契的选择了保持沉默。
俞淼看大家一片冷漠，自知这次是躲不过去了，只好拿起了单子：“好的，裴哥说吧，这次调研我需要做什么？”
裴光喝了一口咖啡，不紧不慢的说：“内蒙有个游乐园的设备搭配不太合理，经营效果一直不理想，他们的老板求着王总，派个设计师过去看看。如果合适，后续可能还要整改，或者是买我们的设备，能不能成就靠你了。”
这要求说了和没说没有两样，俞淼算看懂了，他裴光就是个打太极的高手，每次说事儿，总是说不到点上，还要长篇大论。
真不知道王总到底是怎么想的，找了这么个人来顶设计部主管的职位，早晚要出问题。
想归想，工作还是要做的，俞淼拿起单子就要下楼。
裴光拦住她：“你拿着单子去干什么？”
俞淼很诧异：“去商量买车票的事啊。”
裴光咳了咳：“嗯，忘了跟你说，不用买车票。明天你和范前程从公司走，马师傅开车送你们去。”
俞淼无奈，只能开始跟裴光商量：“上高速一来一回要很久的，还不如坐火车呢，油钱都比车票要贵呢。裴哥，我还是坐火车吧。”
裴光打着官腔：“这是公司的安排，我也改变不了。公司都不怕走高速费油，你怕什么？大不了时间晚了就在那住一宿再回来。”
俞淼没得反驳，坐在自己的电脑前开始查资料。这个游乐场是私人投资的，位置还过于冷僻，没有查到半点有用的东西。
俞淼只好又拿出了公司的图册，细细的研究了几遍，以便明天能够随机应变，别出什么岔子。裴光出门后，俞淼又去借了工具，为明天做好准备。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下班，这时俞淼收到了麦克发给他的邮件儿。邮件上说，麦克和苏珊娜明天将会来鸣乐做培训，给各位设计师讲讲关于灯光照明的问题。
俞淼觉得这件事过于凑巧，便询问了麦克是否已经跟王总沟通过。
麦克秒回了一封邮件：“当然。”
俞淼仿佛明白了裴光的意图，他应该是早就收到了麦克要来的消息，故意让俞淼听不到培训，才要把俞淼支开。
裴光的心机远比俞淼想象的要深，让俞淼听不到培训，只是裴光的一个小目标。他真正的目的，藏在更可怕的真相之下。
上一次俞淼去云南出差，裴光本打算借着天气的问题好好整治一下俞淼，把她彻底踢出局。
没想到天公不作美，裴光不但没有扳倒俞淼，反而让俞淼得到个雨神的称号，在王天面前露尽了脸。
这一次裴光又动用了自己的职权，故意安排俞淼到那个地方去调研。根据天气预报，明晚将有一场大雾降临。裴光安排俞淼和范前程从高速路走，就是想用大雾，给两个人制造点麻烦。
雾天开高速，有点剐蹭很正常，一个不小心就会酿成一场事故。俞淼要是出事，那裴光就可以不费力的把鬼屋项目拿回来，李姻上位也就指日可待了。
第十七章 危险调研
第二天一早，马师傅就拉着俞淼和范前程出发了。不大一会功夫，三个人便上了开往内蒙的高速路口。一路颠簸，自不必说。
范前程在副驾驶上不老实，左摆右扭的，纠结了半天，经过休息区的时候，他故意凑到了后座上，跟俞淼坐到一起：“听说今天麦克要来培训，这当口上怎么让你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做调研？谁出的主意啊？”
俞淼一脸严肃，瞅瞅前面开车的马师傅，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机，用微信给范前程打了一行字：裴光的主意，别乱说。
范前程看她这样，知道俞淼是怕隔墙有耳，防着马师傅，便不再说了，窝到一边自顾自的打游戏去了。
车子进入内蒙境内，零星的牛羊被牧民赶下小山，三三两两的在公路两侧的坡上吃草，俞淼出生在小城市里，没见过活的牛羊。她兴奋的盯着窗外，一连看了几个小时。
深秋时节，本应秋高气爽，此时的天空却阴沉沉的，压的人喘不过气。远处的小山像隔着一层灰纱，轮廓愈发的不鲜明。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天气的影响，俞淼总觉得心里毛毛的，像有事情要发生。
车子下了高速公路，又开了一会儿，临近中午时，开到了一家游乐园门口。出来迎接三个人的是位身材魁梧的内蒙汉子，自称姓李。
李老板的脸，跟范前程黑的有一拼，两个人都很有饰演包拯的潜质。
马师傅嫌跟着累，便提出不进园子，自己一个人窝在车里休息。李老板便带着俞淼和范前程围着园子开始转圈。
这游乐场两面环山，全靠着远处的风景区提供人流，地理位置就不占优势。园区里的设备更是一言难尽。
这游乐场，一看就充满了北方游乐园的特点，全场没有一处水景。园子里的东西都像是90年代的产物，没有属于这个时代的标志可言。比较先进的黑暗骑乘类设备都没有踪影。基本是靠轨道类和旋转类的老旧设备撑着。
俞淼在一座蓝皮鼠和大脸猫的雕塑前站了很久，看着这古早的动画形象和斑驳的面漆，俞淼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老板以为俞淼觉得这个东西做得好，赶忙借机炫耀。自称这个雕塑是他请当地著名的雕塑师做的，价格不菲。俞淼只好尬笑着点头，不再对这个雕塑做出什么评论。
看了一圈下来，俞淼就明白了这个园子经营不好的原因。地理位置已经无从更改，能够改善的只有游乐场本身。
这里设备老旧，缺乏整体性，联系不紧密，卡通形象太过古老，都是不能吸引年轻消费群体来这儿游玩儿的原因，李老板又不注重宣传，让营利更加困难。可这理由太过直白，俞淼想着直接对李老板这样说，他恐怕不会接受，还是回去做个调研报告再说比较好。
俞淼向李老板提出要去游乐园的后山逛一逛，话还没说完，李老板就接到了一个紧急的电话，有些事情必须他亲自回去处理。
李老板留下范前程和俞淼便急匆匆的走了，叮嘱二人两个小时后来接他们俩。
李老板一走，范前程就抱怨起来：“我中午饭还没吃呢，就陪着你在这儿疯。非要留下来干嘛？”
俞淼扔给范前程一块大白兔，一脸兴奋：“刚才你上丛林飞鼠上看的时候，不是告诉我他后边还有一块空地吗？咱俩到后边量量场地的尺寸，回头也好推荐些合适的设备给他。”
范前程一听，立刻来了精神：“那你不早说，快走快走。”
二人绕到了后身的空地上，那地块上立了三座空置的彩钢房，里面什么都没有。俞淼围着这些房子转了三圈，举着手机左拍右拍，把范前程都看烦了。
范前程嚼着奶糖：“就这么几个破房子能干什么用？”
俞淼耐着性子给范前程解释了一番。这里面放点儿打气球，黑暗骑乘类的设备，连搭棚子的钱都省了，直接装饰一下就行了，客户省钱，他们赚钱，一举两得。范前程听了俞淼的解释，连连点头。
这个地块轮廓不够规整，俞淼用盘尺也量不出具体的尺寸如何，她看看不远处的小山，想出了另一个办法。
“老范，咱俩上山吧。”
“你闲着没事儿就在这量呗，上山干什么？”这回轮到范前程不耐烦了。
“你看这轮廓也太碎了，都没有办法画图了，我们上去找个位置，拍张整体的轮廓照片，这样回去做CAD图纸也方便。”
说说话，俞淼就要往山上走。范前程拦住了她：“听老家的老人说，这个季节青黄不接，山上可能有蛇。”范前程说完往回缩了缩手。
“你老家是这里的吗？”俞淼一句话摧毁了范前程的理由。
范前程先上了小山，又下去把俞淼拉了上来，两个人在山上发现了一个平坦的井盖，站在上面拍了一张完整的平面照片。
做完这些之后，只要量几个尺寸，就可画出一张完整的平面图了。俞淼和范前程从山上下来，简单量了个几个轮廓尺寸，就去量彩钢房了。
俞淼从包里掏出了从公司带来的杀手锏——电子测距仪，和一摞白纸。她把测距仪递给范前程：“老范你看，一会儿我站到那个角上去，你按这里。看到红点对到我拿的白纸上就读数，把长度记好，这个读数就是长度，记住了吗？”
老范接过测距仪看了看：“哟，这东西太高级了，还是你用吧，我去对面找点。”
“你找不准的，我来吧。到时候量错了距离更麻烦。”俞淼说着就带着白纸站到了另外一边。
范前程依样画葫芦找好点后就把距离记录了下来，他头也不抬的招呼俞淼去下一个边续量，想快点结束工作，好坐下休息。
范前程连叫了两声，俞淼却站在原地不动，那样子就像灌了铅的蜡像，保持着一个姿势，眼光盯着范前程看不到的方向。
范前程不知俞淼看到什么。彩钢房挡住了他的视线，他大踏步的走近俞淼，用余光撇了一眼俞淼视线的方向，这一看范前程愣住了。
一条青色的小蛇，不知什么时候爬到了彩钢房的一边，此时那蛇正盘成s形，和俞淼相互对视，上演着一场蛇和人之间的精神对话。
范前程看清了那蛇的样子。那蛇，有毒！
俞淼从前看探险类的节目，说蛇的眼睛长在前面，如果跟蛇对视时转身就跑，蛇只会追得更快。
想到这里，俞淼一动也不敢动，杵在原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范前程明白，他们两个是斗不过这条蛇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拉起俞淼往反方向跑，利用另一个彩钢房遮住蛇的视线，让蛇以为俞淼不见了，自己走掉。
机会只有一次，等下去可能要生变，范前程缩着身子，一步步靠近了俞淼。
可是缩着身子缩不住肚子，那蛇看俞淼一侧凸起的一圈，大概也觉得突然变胖的俞淼有些奇怪，脑袋左右摇晃了一下，一对眼睛一眨一眨。一时间竟不知是人怕蛇还是蛇怕人。
范前程顾不了那么多，伸出一只手，用手指在俞淼的手心里连指了三下，俞淼好像收到了指令一般，默契的抛出了手里的一摞白纸。
纸张雪片式的飞下来，俞淼趁乱一个折返，逃离了小蛇的视线，用最快的速度跟范前程跑到了另一间彩钢房后躲了起来，偷偷探出头观察着蛇的动向。
小蛇反应过来的时候，又看了一眼前方，发现俞淼不见了。又左右摇晃了几下，爬了两圈，没有什么收获，自己一溜烟儿的回到了山上。
见蛇再构不成威胁，俞淼长出一口气，瘫坐在地上，对着范前程轻声说：“老范谢谢你。”
老范没来得及客气，李总就打来了电话叫俞淼二人出去，范前程拉起俞淼，抖掉身上的泥土，快步走出园子，到门口跟李老板会合。
马师傅开车跟着李老板，停在了一座高塔的前面。李老板带着三个人进了电梯，直奔顶层餐厅的。在电梯里，李老板还不忘问问老范测量的情况，俞范二人默契的没有说出遇蛇的一段经历。
四个人刚坐下，各色当地的美食就端了上来，牛羊肉必不可少不少，猪血酸菜之类的也是当地的美食。刚受了惊吓的俞淼对荤腥不感兴趣，只能靠咸奶茶来续命。
马师傅是司机不能喝酒，敬酒的重任落到了范前程头上。几轮酒敬下来，李老板面不改色，范前程倒是被灌的五迷三道，跑到卫生间醒酒去了。
马师傅借故抽烟，也离开了包厢。偌大的房间里就剩下的俞淼和李老板两个人，出于礼貌，俞淼总不好把李老板自己丢在包厢里，只好坐着陪着。
李老板见四下无人，端着自己的杯子就窜到了俞淼身边。俞淼想起了裴光的事，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俞工，这次找你们来调研，其实是另有事相求。”
第十八章 遇险
俞淼警惕的又往后退了退，她装腔作势似的拿起的一个杯子，心想着如果李老板要胡来，起码手里还有个能抵挡一下的东西。
对方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端着自己的酒杯调侃：“俞工，你真的多虑了，我叫你们来调研，这只是一方面。你看你们公司的设计费也不便宜，我这个小场地，凭俞工给我做个设计图也不成问题，你懂我说的意思吧？”
怎么说俞淼也是在其他公司实习过半年的人，李老板的意思她是听得懂的。这人无非是想把走公的设计单变成私活，外包给俞淼。这样一来，李老板可以节省下大笔的设计费用，俞淼也能拿到一点甜头。不少设计师都会通过这种渠道，把属于公司的订单变成自己的私人收入。
面对李老板的邀请，俞淼真的有点心动。毕竟这一项下来至少能有几万块钱入账，抵得上她大半年的工资和提成。可是这么做，公司就会损失一笔订单，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俞淼也没打算给对方留面子，摆出了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李总，您见笑了，这么大的一个项目，我们需要很多设计师配合才能完成。您单独找我一个，我也没这个能力，你说是不是？”
李老板不关心，接着再说：“我有几个朋友也是做这行的，你如果答应帮我这个忙，我可以把他们也介绍给你。你们这一行我懂，什么团队不团队的，能力强一个人也不是不能做。”
俞淼喝了口奶茶压了压已经躁动的心脏：“您别说笑了，真的不行，方案上的事情您还是去跟王总谈吧。”
李老板还想再说点什么，范前程和马师傅都回来了，见有外人，李老板赶快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那后半程的酒，李老板仿佛喝红了眼，不停的给范前程敬酒，喝的这位黑脸透着红，红里透着青，说一句话时，没风都能闪到舌头。
俞淼也没有躲过这个酒缸的荼毒，似乎是因为俞淼拒绝了李老板的要求，李老板强迫俞淼喝下了两瓶啤酒。
这姑娘平日滴酒不沾，几杯下肚后也是个醉眼朦胧的样子，她比范前程还是好一些，说话还是清晰的。
“俞工海量。来，再喝一杯！”李老板不依不饶。
“不行不行，真的不能再喝了，我还得回去整理数据呢，不能耽误您的订单。”俞淼借故推脱。
正在僵持，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俞淼一看，来电显示是裴光：“是小俞吗？明天公司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你和小范必须来参加，今晚连夜赶回来！”语气坚定，不容置疑。
俞淼看了一眼手机，已经是晚上8点多了，即便这个时候马上离开，也要五六个小时才赶得回去。马师傅已经有了困意，范前程醉到不行，这个样子从高速回去，属实不太安全。
考虑到这些，俞淼抱着希望开始跟裴光商量：“裴哥，老范喝醉了。您看今天也这么晚了，我们可不可以在这儿住一夜，明早再回去，我保证不耽误。”
“不行，会议定在明天早上，你们俩要是不回来，耽误了正事儿，就是王总来跟你们谈了！”裴光不想松口。
俞淼急了：“可是我来的时候您说好了，如果太晚可以在这休息一夜。”
裴光停顿了几秒，接着说：“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我怎么知道临时有个这么重要的会议？赶快回来。说的越多越耽误时间，我挂了。”
俞淼轻叹一口气，这是已经没有了商量的余地。李老板就在身边听到了一切，也不好再留人，赶快安排几位上车出发了，临走之前，李老板要了俞淼的微信。
俞淼本不想答应他，可又没办法得罪客户，只得陪着笑脸，让对方扫了二维码。
车开出去没多久，俞淼就收到了李老板发给她的一个红包和一条消息：俞工，一点儿心意，请收一下。
俞淼回给他一个谢谢的表情，打出了一行字：无功不受禄，您客气了，这红包我不能收。
半晌，对方也没有一个消息。俞淼觉得话有点说重了，想再补救一下，又打开了李老板的对话框。上面一直显示对方在输入中，出于对李老板的尊重，俞淼只好先看看他说些什么。
一分钟后，俞淼收到了李老板第2条消息：俞工，你这么强硬，不要后悔。后面配的一个发怒的表情。
这话俞淼真是接不下去了，把心一横，心想：算了，这钱我是没法拿，不行就别给他回了。
车子在夜色中前进。不知为何，今夜的高速路上来往的车辆特别少。
俞淼觉得可能是因为时间晚了，往来的车辆减少，没有什么不对劲儿。老范在副驾驶上已经睡出了鼾声，这一天又累又吓，俞淼也是乏的很，她把外套帽子扣到了头上，也眯起了眼睛。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俞淼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猛的抓了一下。这一疼，刺激的她睁开了双眼。
醒来的俞淼被眼前的一幕彻底惊到了！
高速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一场浓浓的白雾，小轿车被一片乳白裹挟着，仿佛一条穿行在牛奶中的小鱼，辨不清方向，只是凭着本能，在沿着既定的路线前游。
雾中还有光亮，说明路灯还在亮着。俞淼却看不清那些光点来自哪里。她警觉的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马师傅。
大概是因为折腾了一天，又开夜车，马师傅也是累极了。也可能是因为浓雾弥漫遮蔽了双眼，让马师傅产生了视觉疲劳，透过后视镜，俞淼居然发现马师傅的双眼是闭着的！
俞淼急了，她站起身来，从椅子的缝隙后伸出手臂，一面大声的喊叫：“马师傅马师傅！”，一面用手不停的摇着前座的两个人。
十几秒之后，前座的两个人毫无反应，一道强光穿过浓雾射进了前面的挡风玻璃，远处怕是已经有车驶来了。
此时若马师傅再不醒来，车上三个人的性命怕是都将不保。俞淼顾不了那么多了，生死面前，哪还要什么面子？她用最快的速度拎起了厚重的盘尺，往马师傅的身上猛地砸了三下。
这一吃痛，马师傅终于睁开了眼睛，迅速拨动了方向盘，车身都为之一动。
对向驶来的车和他们擦肩而过，俞淼长出一口气，瘫倒在了座位上。
马师傅好半天没说出一句话，俞淼先开了口：“我陪您说说话吧，这大雾天儿的太容易睡着了。”
见俞淼开了口，马师傅求之不得。谁不惧怕车祸的发生？可这浓雾里什么也看不见，开不了多一会儿，眼睛就酸的不行，想要一直在安静的情况下保持清醒，还是很难的，有个人说话，能改善不少。
范前程一个机灵，醒了过来，开口就问：“怎么了？又震了？这怎么都是白的？”
马师傅道：“范工，俞工救了我们俩。刚才我们差点跟逆行的车撞上了，这事儿我有责任，求二位回去，不要跟别人多提，我有这么份稳定的工作，挺不容易的。”
马师傅已经年过50，这年纪到哪里再找个工作也十分不易，鸣乐好歹还有劳动保险，马师傅在这儿混到退休不成问题，总好过他去做保安、保洁之类的。
范前程是个聪明人，见马师傅这么说，大约也猜出了是怎么回事儿了。他若有所思，什么都没说，转头继续睡了。
接下来这一路，俞淼当真不再合眼。三个多小时的路程，俞淼不停嘴的在跟马师傅说话，从大学室友的糗事，讲到小时候过年收的糖纸，各种无关痛痒细细小小的东西被她讲了个遍，连口水都没喝。
到后来，俞淼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都是什么，只知道自己不能停止，否则就有生命危险。
这恐怕是俞淼二十几年来说话最多的一天。
车子驶下了高速，浓雾也散开了，马师傅提出把俞淼和范前程送回家去。已经后半夜了，俞淼也没有推辞，醒来的范前程十分深沉，一路都没有再调侃俞淼。
第二天一早，俞淼顶着熊猫眼，早早的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她嘴里叼着饼干，一手按着计算器，一手不停的在键盘上敲击，一张CAD底图很快就完成了。
裴光今天上班的时候心情格外的好，想着俞淼这时可能已经躺在医院里了，他和李姻的计划就要完成了，他开车经过星巴克的时候，特意大手笔给每人买了一杯咖啡，就是没有带俞淼的份儿。
裴光两手拎着咖啡袋子，走进办公室的时候，俞淼熟悉的背影，让他两手一松。
这姑娘也太邪门了！那么大的雾，她还能安然无恙的回来，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裴光定了定神，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走到了俞淼身边：“小俞，今天好早啊，昨天辛苦了。”
俞淼一回头见裴光拎了大把的咖啡，嘿嘿一笑：“裴哥，这是不是给大家带的咖啡呀？”
俞淼开口了，裴光总不好说就没有你的，只好满脸堆笑的把一杯咖啡放到俞淼桌上：“拿去喝吧，提提神。”
“谢谢裴哥！”俞淼接过咖啡，大口的喝起来，裴光用大雾整她的计划，俞淼没有看穿。
其他人见裴光买了咖啡请客，都很高兴，纷纷到裴光桌前去取咖啡。一轮发下来，唯独裴光自己没得喝，裴光看着俞淼的侧影，别提心中有多不爽了。
几次三番的算计俞淼，裴光和李姻一分好处都没捞到，反倒给俞淼不少好机会。裴光感觉自己真是失败。
第十九章 重逢
俞淼把画好的底图用飞讯传给了裴光：“裴哥，底图我做好了，调研报告得做几天，你看看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我再改。”
裴光看俞淼这样，他又气又恨，自己用心设计的计划一次又一次的落空，这要怎么跟李姻交代？要是李姻一个不满，闹到自己老婆面前，刚到手的主管位置会不会又不保了？
裴光又不敢发作，只能朝俞淼点点头，抓过桌上摆着的一个玩偶，紧紧的攥住。
一连三日，风平浪静。俞淼原来还担心李老板会有所动作，看来是有点想多了。俞淼写了几天报告，又计划出一套鬼屋灯光的试验方案。但材料不全，暂时还不能开展试验。不过也算是有突破，裴光忙不迭拿着试验方案去找王天邀功了。
第四日俞淼因为堵车晚到了十分钟。一进办公室的门，俞淼就见王天正坐在屋子里和大家说着什么。
见俞淼来了，王天一笑：“人终于全了，我宣布一个重要的决定。下周一，设计部所有人去美国参加展会。早上6点在机场集合，千万别迟到。带好证件。还没收尾的工作也安排安排，预计要去三四天的时间。”
入职后不久，俞淼就在公司的要求下办了护照。当时俞淼还觉得奇怪，现在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王天一走，包打听小刘就开了腔：“王总今年这么大手笔，是想干吗？咱们公司有展位吗？”
李姻从座位上绕了过来，高跟鞋哒哒作响，她走近小刘，双眼一斜：“还能怎么想，不就是印尼那个项目赚钱了吗？不少人都去不了，就这么几人个，机票也要不了多少钱，是不是啊，王明？”
王明心领神会，立马表态：“我身体刚恢复，长途跋涉受不了，我这就去找王总说。”
小刘好像明白过来了什么，带着模型组的人也去了王天的办公室。
一番折腾下来，部门里的普通设计师，都提了各种理由不去参加了，最后赴美参加展会的队伍，只剩下了几位项目负责人。
李姻见众人纷纷放弃，得意的一笑，转身的时候瞥到了角落里的俞淼，瞪了她一眼，甩着头发走了过来：“俞淼你也要去吗？”
“去不去的，可以自选吗？”俞淼的眼睛满是迷惑，愣愣的看着李姻。
“你要是提项目太忙，王总也会考虑不带你去的，快去说吧。”李姻眼睛一挑，难得柔和的一下。
俞淼想着去参加展会是好事。麦克曾经跟她提起过，这类展会上会展出不少国外先进的游乐产品，去看看，开开眼界，总比闭门造车的强。
俞淼咬了咬下唇，坚定的说：“我想去看看国外的鬼屋研发，可能会带来更多的灵感。”
“灵感”两个字一出，李姻的表情马上浮出一丝怒气，她瞪了俞淼一眼，愤愤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俞淼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出差的费用是公司出，王总又说让大家一起去，李姻干嘛要把那么多同事劝走呢？
俞淼无法理解李姻的心思，又想起司若米等人提醒自己要小心李姻，她抓起手机给范前程发了个消息，讲了一下设计部的情况。
范前程把这一切解释的明明白白：你说同一份钱，10个人花和三个人花能一样吗？
原来李姻存了这种心思，俞淼甘拜下风。
周一清晨，俞淼、裴光、王天、李姻和孔慈齐聚在S市的机场。裴光巴不得在王天面前表现一下他和下属相处的多么和睦，自告奋勇的去替大家换票，托运行李。
王天扫了一眼剩下的三位，李姻穿了一套鲜红色的长裙，妆容精致，一看就是起早打扮好的，脚下一双银色高跟鞋，突出了她的美好身段。
孔慈穿着一身高档灰色套装，平日里笔直的头发，临时做出了微卷的形状。
王天再看俞淼，这姑娘穿的太朴素了些：条纹衬衫，配暖色休闲外套，牛仔裤小白鞋，倒是挺有旅行度假范儿。
王天看着俞淼打着哈气的样子，皱了皱眉头：“你不会就穿这个去展会吧？”说着王天还拽了拽自己的西装领子。
俞淼举了举她手里的纸袋子：“放心吧王总，西装外套在这里，不会给公司丢人的。”
王天又笑笑：“换上给我看看。”
俞淼得了命令，只得给自己换了外套，那是件深色格子西装，加入一些蓝紫色的细条图案，和牛仔裤搭配起来，既职业又不死板。
王天满意的点头：“记住啊，到了美国就穿这身儿。”
俞淼好像得了大赦一般，赶快换回她的休闲外套，她可不想在飞机上穿的刻板优雅。王天给他们买的可都是经济舱，穿的舒服点，比什么都重要。
几个人等了一会儿，很快开始登机。这趟航班没有满员，李姻旁边空了个座位，裴光趁着大家睡熟后，坐到了李姻身边。
近20个小时的飞行，俞淼有了一种不分日夜的感觉。上次遇气流的阴影还没有完全扩散，起初时俞淼紧紧抓着扶手，任王天怎么说都不肯放开。王天劝说无果，低头自己玩起了平板。
俞淼保持着抓扶手的姿势熬过了一个多小时，见飞行平稳，她才渐渐松开了手。王天看俞淼的样子好笑，身为领导还不好说什么。
许是恐惧感袭来，耗费了太多能量，俞淼连吃了两份飞机餐，狼吞虎咽的样子逗坏了王天。
下飞机时，当地已是上午。俞淼以为王天会让大家休息一下，没想到王天已经订好了车子，地接的翻译直接带着五个人去了展会。
李姻穿着高跟鞋坐了一夜飞机，此时已是腰酸背痛，走路有些变形，远远的看一眼就知道她的感受只有两个字：脚疼。
展会会场设在了一座体育馆里，下车之后俞淼第一时间换好外套。王天则安排地接的司机把行李送到已经订好的宾馆。
进到会场内部，年过五十的王天露出了孩子般的好奇眼神。他带着几位手下左逛逛右逛逛，这玩玩那看看，全没了领导的架子。
俞淼看到这些先进的产品，觉得自己就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座展台上展出的是全息影像技术，人进入装置内部后，可以选择想要对话的形象。有星战模式，复联模式等等。
只要站在对话台上，就可以面对面的跟各位电影中的英雄展开对话。还能跟他们实时互动，掰手腕儿、拥抱、跳舞等等。
打气球这种古老的游戏，被国外的厂家用先进的技术进行了改造。玩家要坐在一辆密封的车子里，随着车子的搅动，内壁都会变成全息屏幕，如同进入了亚马逊丛林。
玩家用手指做枪，瞄准动物身上和植物身上的射击点进行射击，还有团战模式可以选择。
有几个公司展出了微缩模型，一套以金字塔为背景的模型特别突出。这模型与那些静态模型不同，只要启动开关，微缩的电动车就能在模型的轨道上前进。设计师模拟人类动作设计了布置在两侧的目标，那些目标里有轰然倒塌的石像，突然窜出的黑猫，摇摆不定的木乃伊等。
这时俞淼才觉得，自己做一名游乐设计师也还不错，能给大家带来各式各样的欢乐。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黑暗骑乘类的东西了：那种身临其境的感觉，是其他类型的项目替代不了的。
李姻和孔慈不像俞淼那么积极，走了两三个展台，两个人就说脚疼，一脸的别别扭扭。
逛完了第一个展厅，王天大概也猜出了下属的想法，把几个人召集到一起：“剩下的几个展厅，我们解散去参观。三个小时后在现在这个位置集合。注意安全，保持联系，看到好的项目一定要记录下来。”
解散之后裴光堆着笑脸，跟着王天走了。孔慈有意和俞淼去里面看看，被李姻给拦住了。
俞淼可不管那么多，好不容易来了一次，她穿着平底鞋，一路前行无障碍，说什么也得看看鬼屋的布置吧。
又穿过了一间展厅，俞淼来到了展会中心，各式鬼目标跃入眼中。好在周围天光大亮，大厅里人头攒动，俞淼的胆子大了不少。
就在俞淼举着手机，专心的拍摄一个调皮的木乃伊时，她旁边那个低头垂手的鬼目标突然发作，迅速的抬起了脑袋，张开双臂还喷出一股白气，俞淼被吓得一哆嗦，身体后仰就要栽倒在地。
眼看平衡即将打破，有人伸出双手，在背后推了俞淼一把。站稳身子的俞淼回头想要道谢，就见一位穿着格子夹克衫的中年女人侧头朝着她微笑。
俞淼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人，她迅速的搜寻了一下脑中的储备信息：她不就是蒋明昊公司的经理郁迪吗？
因俞淼赶快来了个鞠躬：“郁总好，谢谢您！刚才要不是您，我就摔倒了。”
郁迪很惊讶：“小姑娘，我们见过吗？”
俞淼搓搓手：“没有，我在官博的照片上见过您。”
郁迪一听，这可能还是自己的粉丝，开心的说：“你是哪个公司的？”
“我是鸣乐公司的，跟王总一起来参加展会。”
郁迪一听，又笑了：“我听王天说了，他这次带了好几个年轻人一起来。对了，你们公司现在是谁负责做鬼屋了？”
俞淼不好意思的笑笑：“是我。”
郁迪拉起俞淼的手：“原来换成你了！不错，来，我给你介绍个人。”
俞淼的心通通直跳，会不会是她心里想的那个人呢？她机械的跟着郁迪，又期盼又忐忑。
“小蒋，别玩儿了，快过来。”郁迪招呼着一位穿黑色衬衫的年轻男子。
那男人放下手中的枪，转过身来，一张俊逸的脸，棱角分明。户外的天光透过，顶层的膜结构，照亮了他的整个脸庞。
与那人目光相对的一刹那，俞淼的脸立刻红了，此人正是蒋明昊！
蒋明昊的下一个动作更是惊到了俞淼，他笑笑朝着俞淼走了过来，伸出了手：“你好，俞淼，好久不见。”
俞淼伸出了一半的手又退了回来：“你认识我？”
第二十章 嘲笑
第二十一章 媒婆
第二十二章 誓言
第二十三章 柯达
第二十四章 试验员
第二十五章 黑状
第二十六章 气垫
第二十七章 醋味鬼屋
第二十八章 初心微动
第二十九章 谣言
第三十章 毒鸡汤
第三十一章 定风格
第三十二章 粉红放映厅
第三十三章 新项目
第三十四章 灵机一动
第三十五章 定向
第三十六章 失策
第三十七章 何为梦想
第三十八章 梦碎
第三十九章 工地对手
第四十章 血色
第四十一章 一对工作狂
第四十二章 情断
第四十三章 真相
第四十四章 毒胶
第四十五章 另类神话
第四十六章 初见迪士尼
第四十七章 掉队
第四十八章 非典型住院
第四十九章 前情
第五十章 隐藏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