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定国公之死 送走大房的两个孩子,府里一下子变的安静让人透不过气来。渚儿也不满院子乱窜了,跟着父亲在书房念书习字。源儿乖乖的跟着两位嬷嬷学规矩,举手投足渐渐有了贵女的风范。 草长莺飞,春天花还没来得及欣赏便落花满地了。白梨园中花瓣飘落,地上似是被白雪铺满,却又在寂静中无声的发黄,枯败融入了白梨树下的泥土中。 王氏出殡后,宫里不知怎么听说了老夫人的恶行,贵太妃娘娘赐下女四书给老夫人,又一次让吴氏一族被响亮的打了脸。 现在京城中说起定国公吴公爷,没有不摇头叹息的。评语便是,娶妻不贤,祸及子孙!好在老公爷昏迷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问的都是重要的事儿,外界的闲话没传进他的耳中。 濂儿在外祖家住了三个月,程欣妍便以老公爷身子不好,想见孙儿为由,每日接送濂儿去学馆,不再让他住在王家了。至于涐儿,在外祖母身边被悉心照顾着,比回到她身边照顾的要周到的多。 华彦先生规划的学馆,程欣妍花了两千两银子买了地契回来,开春后便按照华彦先生的图纸动工修建了。 让人没想到的是,吴家从没被人瞧在眼里的规矩,如今在京城贵妇中间被人追捧起来。程欣妍借了几次下人出去,琢磨着这样下去不行,便跟华彦先生商议该如何不得罪人,解决京城摆宴借下人的事儿。 华彦先生便给吴珅出了个主意,把吴氏的学馆腾出来,为各府调教下人,各府的规矩礼数由府里总管来教,他们出先生教律法,然后,从宫里出来休养的老太监中请了几位来,教各府下人伺候主子。 吴氏族学本就不温不火,请来的先生,由于吴氏族学还要教孩子武功,先生们没几个能待的下去。再说,吴氏没几个孩子念书,又都是淘气的孩子,先生请来也是白耽误功夫。 吴璔表示,以后学馆建好,吴氏一族的孩子都可进学馆念书。有了新学馆,族人也不揪着族学不放了。毕竟族学用来教各府的下人,族中有了额外收入,族人能多分一些补贴,比让熊孩子在族学瞎胡闹要强百倍。 没人想起在庵堂祈福的老夫人,也没人愿意出面求情,让老公爷发话接老夫人回来。 夏日的蝉鸣吵的程欣妍烦躁,屋里放着冰也不能让她心静下来。 “主子,你说的那个席氏从庵堂回来了。”王贵家的轻声说。 程欣妍莫名其妙的问:“席氏?什么席氏?哦,席氏啊!你说,怎么回事?什么庵堂?” “主子不是二月里说让奴婢去打听席氏嘛!”王贵家的道:“奴婢打听了,席氏前两年跟人私奔,没跑出城就被席家抓了回来,关在府里两个多月,悄悄的送去庵堂了。最近不知怎地,又接了回来。” “嗯?”程欣妍激灵一下来了精神,“老夫人呢?在庵堂可还安静?” 王贵家的当初听主子要打听席氏就觉得莫名其妙。后来主子说,老夫人悄悄跟她提过席氏,王贵家的才重视起来,自然,席氏有动静,王贵家的少不得打听一番老夫人的动静。 王贵家的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脸上比吃了苦瓜还难看。 程欣妍打开信,先看到的是老公爷的名帖,眼睛一下就瞪圆了,再看老夫人写的信,差点没气笑了。 “去请二老爷来,这事儿瞒不住。”程欣妍让人去请吴璔,知道事情瞒不住,却没想到,他们还没商量出个法子,事情已经爆了出来,还炸在了老公爷面前。 吴璔刚推了干净,说:“这事儿咱不管,你把信封好了,等大哥下衙回府,给大哥送去,大哥有官职,外头的事儿,让大哥看着处理。” 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外面鬼哭狼嚎的跑进来一个沐恩院的小丫鬟,“二老爷,二夫人,快,老公爷不好了。” 吴璔甩手狂奔,程欣妍嚷着叫府医,请太医,提着裙子往沐恩院跑。 到了书房院子,就看见京兆府的一位书办,满脸吃了屎的模样,见吴璔跑来,抖成了筛糠。 “怎么回事?”程欣妍不能进老公爷卧房,停在院中问情况。 外管事脸色惨白,颤声道:“老公爷本是睡着,京兆府的书办来了,不知怎地,老公爷就醒了,听见了书办的话,大喊一声就......” “喊?”老公爷这样还能喊呢?程欣妍问:“喊了什么?” 外管事腿一抖,跪在了地上,声音比蚊子哼哼大不了多少,神奇的是,程欣妍竟然听请了他的话。 “老公爷喊,打死!” 打死谁?书办来干嘛?程欣妍问了一遍书办的来意,马上明白了,老公爷这是要打死老夫人啊!苍天保佑,老公爷也别有闪失,老夫人还活的好好的,打死老夫人这事儿,晚辈做不到啊! 王太医来后,明安也跟着来了,一番施针,老公爷倒是醒了,可惜一句话也说不出,眼睛睁的老大,但没有了焦距。 “准备吧!就是这两天的事儿了。”王太医悄声告诉程欣妍。 吴珅赶回来,老公爷嘴里哼哼着,抬手指着一个方向,但是,除了外管事,没人明白老公爷的啥意思。 哥俩对视一眼,父亲这是要交代什么?胳膊好用,也不能一直抬着不是,两人轻声安慰着父亲,谁知老公爷更着急了,哼哼着含混不清的话,手就是抬着不放下。 外管事心一横,决定上去跟两位爷说了吧!谁知,他还没跨出重要的一步,老公爷的手臂重重落下...... 沐恩院卧房里嚎哭的声音传了出来,程欣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不用人告诉她发生了什么,掩面大哭起来。 书办早就跟着王太医溜出府去了,定海伯府的灵堂刚搭起来,外面的灯笼还在换,京兆府尹便带着书办来请罪了。 这下,吴珅算是明白父亲为何突然病故了,合着又是母亲作妖,气死了老爹啊! 外管事最终还是忍住了,不能告诉大老爷,二老爷,老公爷指的是书架上的毒药,老公爷的意思是毒死老夫人。这事儿,老公爷去做没什么,两位老爷若是出手,那就是弑母的大罪啊! “去接老夫人回来。”吴珅咬牙道。 第一章、不走窝囊路 听到女儿在宫中暴毙的消息,程欣妍吐血晕倒了。等她醒来,一碗药灌进肚里,腹痛如刀绞一般。 中毒了,是谁要毒死她?疼痛让她说不出话来。疼的很了,头上的汗水不停的往下淌,汗水流进了眼中,模糊了双眼。 她看到老夫人站在了她面前。 老夫人在她咽气前,冰冷的数落着她的罪过,那时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她想喊冤,大嫂的死与她无关。大伯战死沙场,跟她有什么关系? 还有住在荣恩院不是老夫人您让我搬来的吗? 至于教唆夫君,呵呵,夫君什么时候用的着她教唆?老夫人赏给夫君多少人,左一房周姨娘,右一房赵姨娘,还有翠姨娘,云姨娘,哪个不是老夫人您身边的大丫鬟,哪个不是您赏给二房的? 夫君一年能来她房里几日?从她生了女儿,余生的二十年里,夫君到她房中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坐下来说说话了。 还有那些庶子,呵呵,这个她不否认。凭什么让他们活着?妾室有了庶子,以为有了与我斗法的底气,我就打掉她们的底气,没了儿子,她们就没了害我渚儿,渝儿的心气了。 大房独子濂儿又与我何干?若不是你护着,管教你说我太过严厉,濂儿又怎会养歪? 至于蛊惑娘娘,这事我不能全认,老夫人当初说,濂儿不成器,不能担起国公府,若是渝儿能封为世子,国公府将来才有希望。 那时我失了长子,为了次子的将来,受不住爵位的诱惑求了娘娘。 多少不甘,她还是咽下了那口气。 老夫人对外说她心疼女儿,生了急病没救回来。外面不疑她死的蹊跷,谁让宫里来传旨时,她当众吐血昏倒呢! 她死后,一缕怨魂盘旋在身体上方。 王贵家的为她打理遗容时,偷偷剪了她的指甲和头发,烧成灰混在墨中。王贵家的给她做了牌位,上面的字就是用混着头发、指甲灰的墨写成,吴门程氏之位。 她一直飘在牌位附近,最多能坐在王贵给她设立祠堂的房梁上。王贵家的每日来给她上香,她才知道,她死后,王贵去了马房当差,王贵家的安排在春晖院守空院子。 一早,王贵家的跪在她牌位前,说,王贵听说了一些不好的事,她觉得府里要出事了,准备求二奶奶自请出府。王贵家的还说,让她放心,她们出府后,会带着她的牌位回去供奉。 她飘在房里,没等到王贵家的回来。房门咣当一声打开,外面冲进了几个禁军,在屋中一通翻找,一个禁军把她的牌位从桌案上扫了下来,掉在了地上摔碎了。 她从房梁上重重的跌在了地上,眼前灰暗一片。 再睁开眼,她看见天青色的帐子绣着富贵云纹,鎏金的铜勾上悬着如意结,挂在帐前绣着金丝银线的香囊,还有内室隔断的格栅上挂着的珍珠帘子。靠窗的梳妆台,摆着水印镜,五层的妆斗柜鎏金拉手上挂着如意结。 这是她年轻时的卧房,随着女儿的长大,她的房间就是女儿来收拾了。满室的堆金砌玉,富贵堂皇被改成了暖玉书香,贵而不宣。 再后来女儿封了贵人,她搬进了荣恩院居住,这里边空了下来。 “啊?二奶奶醒了?”丫鬟青萍喊了一声。 珠帘响动,王贵家的来到了眼前,“二奶奶感觉好些了吗?” 青萍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王贵家的也是年轻时的模样,头上没有白发,手上没有黑斑,年轻时的王贵家的样貌还是不错的。 “水。”她伸手指了指贴着百宝钿的雕花木桌,家具确实过于华丽了。 青萍动作利索的端了水来,说道:“二奶奶,醒了就好了,夫人让人送了玫瑰露,让奴婢兑温水给二奶奶喝呢!” 王贵家的轻声道:“仔细些,别洒二奶奶身上水。” 青萍笑着应了一声,动作轻缓的喂她水喝。 王贵家的又道:“二奶奶醒了就好,奴婢去看看药煎好了没,太医说了,二奶奶醒来就要喝药。” 喝了水,她挥手让青萍退下,靠着软枕想自己的事。 像是做梦一样,她从魂体一下落进了自己的身体中。 年轻时的身子,年轻时住的春晖院,还看到了青萍。是了,青萍配了她嫁妆铺子里掌柜的儿子,之后便没再进府见过她。 程欣妍闭着眼,回忆了一下。现在刚生了女儿不久,与上一世一样,女儿洗三后她突然血崩,养了一年才好起来。 儿子落地她没来得及看一眼,被老夫人以她年轻不会带孩子为由抱去养。 女儿又被老夫人抱去了,她想要回女儿时,女儿已经周岁了,老夫人疼爱孙女,事事妥帖,她没有理由要回女儿抚养。 人人都说她有福气,不但儿女双全,还得公婆格外爱护,一双子女都养在国公爷和夫人身边。 是啊!那时候她想着,夫君还是白身,等二老不在了,他们分家出来就是再也攀不上高门的小户。儿女的亲事若想往好了说,靠着她和二爷是不成的。 一双子女都在老夫人手中,为着孩子,她事事奉承着老夫人。嫁妆一点点挪去了老夫人私库,她不在意,她的嫁妆多,娘家暗地里还给她送东西来,只要老夫人对孩子好就行。 老夫人与大嫂斗法,拿她当枪使,她也没法子。她是二房,说白了,讨好老夫人不如讨好嫂子。毕竟以后分家时,她们一家还得看哥哥,嫂子的脸色。 她左右为难,不敢不听老夫人的话。先大嫂王氏出身清贵之家,书香门第,心智手段比老夫人强百倍。按老夫人说的,后宅的事全依着大嫂,她只怕连口水都喝不上。 其实不至于如此,大嫂的教养还不会做出忤逆不孝之事。大嫂手段是不缺,但少了命数,早早的丢下两个孩子去了。 没了大嫂,老夫人趁着国公爷病着,给大伯去了不上台面的席氏回来,国公爷病了两年也去了。府里就落在了老夫人手里,名义上她管着中馈,其实,事事听老夫人示下。 她上一世做了老夫人一世的傀儡,为了儿女窝囊了一辈子。女儿让老夫人送进了宫,惨死在宫中。长子被老夫人逼着上进,日夜苦读坏了身子,成亲后不久便病死在了府中。 次子倒是养在她身边,不争气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她有十二分要强的心,却对自己唯一的儿子没办法。为了儿子的将来,她求了女儿,为次子请封了世子之位。 她一生为了孩子,被老夫人捏在手中,活的憋屈。死时还要在她头上扣上毒妇的罪名。 这一世她不能再被老夫人拿捏住。国公府的家业她不稀罕,她有丰厚的嫁妆。 国公府的爵位她更不在意,按世袭罔替的法度,大伯若无功,爵位只剩一品大将军衔。上一世她贪了爵位,是因为儿子不成器,大房留下的独子起码还有个官职,儿子若是得不到爵位,以后就什么都不是了。 上一世大伯战死,以军功换来侯爵,父死子继才是应当应份的。 “王贵家的。”程欣妍闭着眼睛唤了一声,听见帘子响动,她眯着眼,说了声:“青萍带人都出去。” 第二章、强大的娘家 王贵家的有些不知所措,站在她身前,低头等着她示下。 “我生产时明明无事,怎会三日后突然血崩?你查过没有,这院子里如今掺进了外人,难免有手眼不到之处,被人钻了空子。”程欣妍冷声道。 王贵家的看看外面,小声道:“奴婢已经查了,手里拿到了证据,可此事......” 程欣妍瞟了她一眼,王贵家的在她牌位前说过,她一直捏着她产后被害的证据,所以,她死后,老夫人没把他们一家赶尽杀绝。王贵家的忠心还是有的,前世她太过懦弱,下人为了自保,有些事,她不问便不会说。 王贵家的在她冰冷的注视下,声音颤抖着说了查到的事。 “嗯,”程欣妍鼻子里哼了一声,闭着眼睛想了一会儿,说道:“再过几日便是大姐儿满月,你把此事传给长兴候府。” 她硬撑着盘算了自己的嫁妆,要从老夫人手里夺回儿女,她就免不了要与老夫人闹翻,有可能会带累国公府的名声,但她不管,她要自己抚养儿女,摆脱老夫人的控制。 王贵家的端着药碗进来,服侍她喝了药,小声道:“刚刚侯府传话来,侯爷寻人问了,二奶奶中的毒,用如今太医的药方,一年半载就能慢慢好起来,且不会伤了根本。” 程欣妍瞟了她一眼,道:“母亲怎么说?” 王贵家的低头道:“老太君让二奶奶不用费心,让二奶奶安心养病。这事儿从二奶奶这边闹出来不好,她心里有数。” 王贵家的一辈子都保持着心向程家的好习惯。她是母亲挑出来的陪嫁管事娘子,在她面前,王贵家的称呼娘家母亲永远是老太君。 是了,现在老夫人还不是老夫人,大伯还没有官职,国公爷也没给大伯请封世子。老夫人石氏的称呼还是夫人。 单从称呼上看,母亲是老太君,婆母是夫人,像是生生矮了一辈。因为被称为夫人,老夫人曾经很是气闷。 “把库房里百年老参取出来,明日一早给我煎了。”程欣妍吩咐了一句。她明日要去参加女儿的满月宴,必须要有力气。 次日一早,国公府就热闹起来了。今日是国公府目前唯一的小姐满月。半个月前府里就满京城的派帖子,宴请的都是贵客。 宾客差不多到齐了,程欣妍才让青萍、翠萍扶着她去了花厅。 石氏夫人坐在上首,大嫂子王氏伺候在身侧,还要不时的走动,照顾今日来贺喜的年轻媳妇们。娘家母亲周老太君带着两个儿媳,与同辈的老夫人们坐在一起。 程欣妍笑着进来逐个施礼问安,落落大方的接过女儿座在了石氏下首。 石夫人脸上的笑有些僵硬,撇了她一眼,转头跟娘家嫂子说话去了。大嫂王氏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就忙着招呼客人去了。 “听说你病着,还以为今儿见不着你了呢!”东平郡王府上的一位贵妾先出了声。 这位以后也是了不得的人物。 东平郡王早死了,老王妃给儿子请封了世子,皇上把一位公主嫁给了东平郡王世子。老太妃不喜公主,就从娘家挑了一位侄女给儿子做了贵妾。 公主产子时落了病根,一直病歪歪的养着。这位贵妾便接了掌家权,还生了一位庶子出来。京城但凡有请东平王府赴宴的事,这位贵妾便要出来代表王府赴宴。 程欣妍还记得,公主病逝后,这位抬了平妻。宫里的贵妃娘娘气不过,接了外孙进宫,东平王府的嫡长孙便是在宫里养到了六岁,之后又让与公主一母同胞的三皇子接了去养。 东平郡王一家子闹腾的皇上心烦,东平王世子就做了一辈子郡王世子,爵位继承一直没个着落。 新皇继位后,公主的儿子弃了东平王府的爵位,被封为康平郡王。这位贵妾抬的平妻,一辈子顺风顺水,儿子虽没有继承爵位,却是东平王府的当家人。 不过,她死后,皇上对定国公府都能下狠手,东平王府也少不得被清算。 程欣妍伸手点了一下女儿的嘴,笑意从眼底溢了出来,“瞧你说的,我闺女满月,我怎能不出来?” 贵妾笑着应是,说了几句夸孩子的话,转头与南靖郡王府的次子媳妇说话。 周老太君看见女儿,笑的更欢畅了,“好啊!瞧我外孙女生的多齐整,真是乖巧,还是亲娘怀里好吧!瞧瞧,笑了,笑了呢!” 石氏脸色有些不好看,什么叫还是亲娘怀里好? 这时,程欣妍的娘家大嫂,长兴候夫人大声道:“你可不知道,我家妹妹算是嫁对了,婆母慈爱,处处护着周全。妹妹月子里病了,很是凶险呢!” 说着,后怕似的拍拍心口,有露出安心的神色,说:“国公夫人便把姐儿抱去身边养,让妹妹能安心养病。哎呦,我可真眼红妹妹有这样的好婆母,哥儿落草便抱去国公夫人屋里养,如今姐也由国公夫人养着,没孩子闹腾,真是轻省啊!” 女眷们听出这话的味儿不对,都是聪明人,没人愿意扯到别人家务事里来,应景的笑了笑,无人接话。 周老太君眼睛四下望去,“今儿怎么不见渚哥儿?亲妹子满月,怎么不让他来瞧瞧?” 石氏沉着脸道:“渚儿乖巧懂事,国公爷爱的什么似的,今儿一早就抱在手里,这会儿该是跟着国公爷在前面呢!” 她忙着撇清,是国公爷喜欢孙子,不关她的事。 女眷们都是成了亲的媳妇,也有刚做了婆母的。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明白?婆媳这是争孩子呢! 也是,次子媳妇生了儿子抱去养?长子嫡孙放在何处?抱了一个还不算,还要再抱走一个?是不是有些过了,合着程氏生了一双儿女,一个都不能养在身边? 周老夫人对石氏很是看不上,年轻时,石氏也是出名的贵女,行事落落大方。年轻时,赴宴与石氏遇上,那时石氏知书达理,进退有度。如今老了怎么成了这般模样?行事处处显得小家子气了。 “嗯,我程家的外孙,自然不会差。不过,才两岁多的孩子,在前面没个人照看不行吧!”周老太君笑着问。 两岁多的孩子还不能照顾自己,前面都是爷们,没个婆子乳母跟着确实不好。 再细想,别是石夫人不想媳妇见儿子,故意的吧!众人听出话里的火药味,一时间厅上说话声都小了几分。 石氏的脸终于挂不住了。乳母见夫人脸色不对,忙伸手要抱走程欣妍怀里的孩子。 乳母一伸手,程欣妍便搂着孩子哭了起来。 “哭什么,病还没好,别哭坏了眼睛。”周老太君厉声训斥。 长兴候夫人张氏忙笑着打圆场,“妹妹一直病着,难免伤怀。妹妹又是个心思重的,今儿见了女儿,舍不得撒手呢!” 嘴上一句不饶人,走过来挤开乳母,道:“妹妹啊!你这样可不行,国公夫人不辞劳苦,帮你养着儿子又带女儿,你只管放心,等你身子好了......” 下面的话,张氏自觉的咽了回去,抬头看了一圈,悻悻回去周老夫人身侧。 石氏气了个倒仰,努力挤出一点笑容,道:“我是一片好心,既然老二媳妇身子好些了,今儿就把姐儿抱回去吧!” 大嫂王氏见情况不好,赶紧出来请大家入席。 周老太君横了没出息的女儿一眼,眼神中带着些忧心。惹怒了婆母,女儿只怕要过的艰难了。 程欣妍抱着女儿,脸上挂着舒心的笑。先抱回女儿,再找机会夺回儿子,她就带着儿女去嫁妆庄子里住着去,跟吴璔析产令居。 惹怒了石氏又如何,没有被你捏着的把柄,随你怎么闹,还能休了我去? 前院男宾也开始入席了,程胜挤到定国公身边,小声道:“叔父,侄儿有些事,想要单独请教叔父。” 第三章、热闹的夜 定国公见程胜郑重严肃的请他,暗想最近朝堂有什么动向。刚开年,朝廷上下一片歌舞升平,定国公没想出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两人进了书房,程胜嘱咐小厮到门外守着,与定国公单独说话。 “叔父看看这个。”一个玉瓶摆在书案上。 定国公拿起玉瓶,拔出瓶塞看了一眼,从里面倒出四五粒小药丸,“这是何物?” 程胜不语,找出被大夫切去一块的药丸,捏着放入茶碗中,摇晃一下茶水,药丸化开与茶水混在一起,淡绿色的茶水变成了浅褐色。 “毒药?”定国公问:“哪里来的?” 程胜深吸一口气,道:“叔父,此事关系到我妹妹。” “......”定国公瞪眼看向程胜。 “叔父,我妹妹生产时母女平安,产后三日身子渐好。初三下晌,洗三宴后,突然有了血崩之症。”程胜顿了一下,叹气道:“本以为妹妹或是累着了,突然急症也是有的。” 定国公眼睛移向药丸,心中惊疑不定。 程胜接着道:“母亲觉得不对,请了给妹妹诊治的王太医询问。王太医只说妹妹的病症与康平公主相似。” 定国公脸色瞬间变了,他的夫人与东平老太妃交好,东平郡王世子尚了康平公主,去年康平公主生子后血崩,调养至今也没听说公主痊愈的消息。 程胜接着道:“妹妹身边的陪嫁婆子偶然抓到给妹妹下药之人,那人为了保命说了些胡话,下人不敢声张,妹妹又病体昏沉,下人慌神之下寻到我夫人面前。” 定国公心里隐约有了答案,还是忍不住问:“下毒之人招认,是谁主使?” 程胜皱眉,极力压住火气,冷声道:“叔父,这便是让人不解之处。府上一派和睦,大爷、二爷都是夫人所处嫡子,若是夫人对我妹妹不满,平日里又很是偏爱。侄儿想不出,国公夫人为何要向我妹妹下毒?” 定国公脸色铁青,他甚少过问后宅之事,对夫人管理后宅表示尊重,从不插手内宅琐事。但他知道,夫人不满长媳,偏爱不多言的程氏。 夫人对程氏下毒,他想不出缘故,更不愿相信。 程胜道:“后宅琐事叔父自然不会知道。好在大夫说了,这些丸药就算全给妹妹吃了也不会伤了根本,有太医开的药方,即便一直下毒,妹妹顶多身子虚弱。断了毒药,养个一年半载就能痊愈。” 定国公眉头皱的更紧了,程胜看看外面,说了句:“叔父的家务事,侄儿不好多问。不过,妹妹与康平公主一样的病症,只怕......叔父还是早些查清楚的好。” 程胜躬身作揖,说了声:“前面已经开席了,不好多耽搁,请叔父先出去待客吧!” 定国公把丸药装回玉瓶揣在怀里,浑浑噩噩的应付了宴席,送走客人便让人去查程氏突发急症的事。 晚膳后,定国公听管事禀告,管事查出给程欣妍下毒的经过,比王贵家的还要详细。 定国公揣着玉瓶,满是怒火的回了荣恩院。 “父亲回来了。”吴玟起身笑着迎到门口,“父亲可曾用过晚膳?” 国公爷眼睛像利刃一样刮过石氏,冷冷的说:“玟儿先回去,我有话跟你娘说。” 吴玟感觉事情不对,磨蹭着不想回去,迫于父亲冰冷的神色,她慢吞吞的行礼告退,一步三挪的往外走。 刚出了门,荣恩院外一阵哭嚎,王贵家的跑进了院子,站在荣恩堂外哭着求见。 国公爷咬牙看了石氏一眼,转身坐在了厅上,浑身凌厉的气势,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 石氏有些胆怯,走到厅上桌子右手坐下,点头示意下人让王贵家的进来。 “夫人,夫人啊!我家二奶奶常说自己有福气才给你做了媳妇儿。都知道夫人最是慈爱不过的,与我们二奶奶像是亲生母女一般。今儿,二爷不知道受了谁的挑唆,竟说二奶奶不孝。夫人啊!这不是逼着我们二奶奶去死嘛!” 王贵家的伏地大哭,嚎着说:“夫人,您是知道的,今儿我们二奶奶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哪就像二爷说的那样了?二奶奶平日最是心重,受了这样的冤屈,真是没了活路了。” 程欣妍走进院子,听见王贵家的说的后半段,心里暗暗赞赏。王贵家的表现不错,不愧是母亲调教出来的人。 如今春寒料峭的天气,晚上的温度不比冬天暖和多少。程欣妍来之前特意换上皮裤,穿了一件刻丝灰鼠披风,把女儿裹在披风里抱着,她也不进屋,直接跪在了院子里,哭着口称不孝,向夫人赔罪。 石夫人眼神冰冷的看着外面,今日,程家来人给她添堵,她气不过,便让吴玟跟老二唠叨了几句,她一句话没说,低头气闷不语,委屈却没向儿子诉说。儿子去骂媳妇,闷在胸口的郁气总算疏解了。 没想到,程氏竟然抱着孩子跪在她院子里哭。 石夫人脸都绿了,孩子刚满月,媳妇拖着病体来给她请罪,当着国公爷的面,她即便有火气,也没胆子发作出来,胸口堵住一团,半天没能说出话来。程氏不是来请罪,是来给她定罪啊! 定国公吴岱山脑门的青筋直蹦,程胜刚扔给他一个后宅不宁,牵扯皇家的大事,还没来得及问石氏一句,又闹出是非来了。 吴岱山一拍桌子,“老二呢!” 吴璔是跟着程欣妍来的,他就站在院中,“老爷,儿子在。” 吴岱山气的眼冒金星,吼道:“混账东西,还不赶紧扶你媳妇起来,送回去歇着。” 吴璔迷瞪着双眼,没去扶媳妇起来,抱拳对着屋中说道:“父亲,程氏不孝,忤逆母亲在先,孝大于天,程氏不孝,原该向母亲请罪。” 程欣妍听了这话心都灰了,父亲当初为何要与吴家定下婚约?母亲口中老实听话,瞧着聪明本份的人,是我的夫君么?守着这么个不晓事的夫君,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她绝望的大哭起来,顺便在女儿的小屁屁上掐了一把。熟睡中的婴儿发出凄厉的哭声,在这个初春的夜里,大人孩子凄惨的哭声让人心寒。 墙角围着看热闹的下人,替二奶奶不值,原来二爷是这样的人啊!对二爷暗暗露出鄙夷的眼神。 “天地良心啊!二奶奶平日最是纯孝,二爷从哪里听说二奶奶忤逆不孝?这是绝了二奶奶的活路啊!”王贵家的哭倒在地,匍匐在厅上哭的浑身发抖。 荣恩院闹起来,住在东院的吴珅夫妇便得了信儿,两人急急赶来,迈进院门便听见程欣妍哭喊着:“媳妇不孝,请国公爷看在孩子的面上,准许我大归。” 第四章,乱象丛生的后宅 “弟妹!”王氏无语望天,眼睛一扫看见围着看热闹的下人,立刻黑了脸,厉声道:“都杵着做什么?还不快扶二奶奶起来!” 王氏伸手去扶,程欣妍被青萍和王氏一人一边扶住,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虚弱的样子像是立刻要昏死过去。 吴岱山狠狠的瞪了石氏一眼,咬了咬牙,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老大家的,去请太医来。” 程家知道老二媳妇中了毒,这会儿又被逼着来下跪请罪。吴岱山马上想到,老二为什么要骂媳妇不孝,还押着媳妇带孩子来请罪。 忤逆母亲?挑唆老二骂媳妇的人与石氏脱不了干系。 吴岱山敬重妻子,将后宅之事托付与她,现在,他不得不多想想后宅的事了。 王氏在院中应了一声,伸手推了一把吴珅。 吴珅看了一眼媳妇,他自幼养在祖母祖父身边,后来回到母亲身边也不得父母喜欢。娶了可心的媳妇,他也不跟老二争了,媳妇一个眼神他就一个动作,从不多想。 “哦,”吴珅向前一步,抱拳道:“老爷,还是儿子拿您的名帖去一趟吧!夜里太医出诊,派个下人去请不合适。” 老大夫妇的动作,吴岱山看的清楚,对比糊涂老二,长子的表现让他欣慰。 再看老二夫妇,两人到现在不曾互相看一眼,老二伤了程氏的心,老二媳妇心灰意冷之下,谁知道会闹出什么? 大归?不行,放老二家的大归,孙儿,孙女怎么办?二房的子女以后说亲都困难。 再有,国公府的脸面何在?大房还有长子嫡孙,不能因二房闹腾毁了前程。 “还围在这里作甚?都滚回去,今日之事谁敢乱传,全家打板子撵出府去。”王氏拿出当家奶奶的气势赶人。 听到吴岱山耳朵里,对大房的好感马上升高了许多。 他看向伏在地上的王贵家的,说:“知道你是个好的,回去好好服侍你们二奶奶,劝劝她莫要不把身子当回事。” 今日程胜说的忠仆便是这位吧!儿媳妇陪嫁来的管事娘子,他还真不好多问。 王贵家的训练有素,戏唱完了,马上抹了眼泪,恭敬的施礼告退。 大奶奶扶着程欣妍站在门口施礼告退,抬眼看见屋内伺候的下人,顿时觉得心累了,这时候不该看脸色,退出来让主子说话吗? “你们都退下吧!”王氏出生道。 石氏的火气更盛了,我屋里的下人,要你出来说话赶人?她没想到,她身边的管事嬷嬷调教出没眼色,不知进退的下人,可见她的管家手段有多失败。 厅上只剩吴岱山夫妇和吴璔兄妹了。吴岱山没眼看杵在面前的儿子,张口骂了一句:“蠢货!” 石氏不敢跟国公爷争执,温声想劝一句,“老爷......” 吴岱山眼神像利刀一样刮了过去,“你闭嘴!”房中没有外人,国公爷这会儿一点脸面不愿给她。 “你读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混账东西,还不知错在何处?” 吴璔平日里就是父母的乖宝宝,父亲生气了,他当然跪下来,态度很好的赔罪,当然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吴岱山气的血气翻涌,这就是石氏满口夸赞的好儿子?整日闷在书房读书,合着就读成了个傻子。 他到底明不明白,今日才办了满月宴,晚上就逼得媳妇抱着孩子跪在院中请罪。传扬出去吴家的家风,名声一次赔个干净。 他正忙着给长子请荫封官职,让御史知道,一个内讳不肃,他还有何面目在朝中立足。长子的官职也要打了水漂。 更深远的是,外界不会说程氏不孝,只会说石氏不慈。这件事带来的负面影响太严重,长子媳妇都想到了,严令不许传扬出去。老二一个读书人竟然不知道事情的严重! 可见老二长于妇人之手,竟养出了一个蠢笨的糊涂东西。 吴岱山十分无力的摆摆手,“把渚儿送回去,由二房自己照看。”至于怀里的毒药,国公爷没力气问了。 不用问,石氏的愚蠢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多年带兵打仗,国公爷若是连这点小心思都看不明白,恐怕早就死在战场上了。起身缓步往外走,他要回书房好好想想。 吴玟见父亲这般模样,想上前劝说一句,不知怎的,话闷在口中就是说不出来。她从没见父亲如此给母亲没脸,就连渚儿也要还给二房,母亲还有什么威信可言,脸面简直被扔在了地上。 “二哥,你怎么搞得,瞧你把母亲带累成什么样了。”吴玟跺脚埋怨。 吴璔趴在地上看着父亲离开,父母没开口让他起来,他就老实跪着。可妹妹突然埋怨,他就没想明白,到底自己错在哪了?父亲为何生气? 国公爷走后,石氏的脑子清醒了许多。她想不到长子正在请封官职的大事,她想着这事儿传到亲家耳朵里,只怕不能善了。 周氏是什么人,跟随夫君出征过的悍妇,规矩礼数从不放在眼里,若不是有国公夫人的身份,周氏只怕比山野村妇强不出几分。 听女儿埋怨儿子,石氏气的咬牙,平时程氏闷声不吭,竟是憋了一肚子坏水。哼!以前怎么就没看出老二家的是个毒妇呢! 相比老大媳妇,老二家的就是会咬人的狗,平时不叫唤,咬人一口入骨三分。 “扶你二哥起来吧!”石氏温声道:“许是公爷见我年纪大了,精神不济。二奶奶怕我照顾不周,还是把渚儿送回去吧!” 蓝嬷嬷暗暗摇头,夫人到了这会儿还不忘往二奶奶身上捅刀子呢! “母亲......”吴璔刚被妹妹扶起,又跪了下去,眼泪滚落,心中更恨程氏了。 这个恶妇害的母亲没脸,父亲怪罪于他,还要逼着母亲送回孩子,他觉得自己真是不孝,对不起母亲啊! 蓝嬷嬷一阵头皮发麻,后背升起了寒意。 夫人心真狠啊!渚哥儿好歹落地就养在她身边,大半夜的,天气寒冷夫人不管不顾要送走孩子?小孩子挪屋子,不说算准了良辰吉日,至少也要收拾妥当,暖热了屋子,晒暖熏香了被褥才行吧! “夫人,渚哥儿已经睡......”蓝嬷嬷试图挽回一下。 石氏满脸无奈的挥手,似是压抑着委屈,说:“去吧!公爷吩咐了,别让老二家的多想,再生事就......抱过去吧!” 蓝嬷嬷心凉了,她只好点了两个婆子,把渚哥儿包的严严实实,送到了二房住的西院。 中午程欣妍刚把女儿抱回来,很多东西还没整理出来。晚上一通折腾,渚儿又送了回来,摆明了夫人是在给二奶奶添堵。 这次石氏夫人是算错了,程欣妍重生归来,一心想摆脱婆母的辖制。不管儿子被送回来是不是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单凭一日夺回了儿女,程欣妍就高兴到飞起了。 眼睛盯着儿子,摸摸儿子有没有受风,从床上扯了被子把他包住搂在怀里。 蓝嬷嬷眼看着二奶奶一通操作,心里暗道,谁说二奶奶不会带孩子? 王氏这会儿还在二房等太医呢!从蓝嬷嬷送了渚儿进来,欲哭无泪的看着弟妹动作,她觉得日子没法过了,婆母这是闹哪样? 知不知道白日已经闹的没脸了,不想着好好弥补,晚上就逼着儿媳妇跪下请罪,要大归离家,又连夜送回孩子,是要坐实了恶婆婆的罪名啊! 吴家以后还有什么名声可言?夫君还在谋官职,长子眼看要进学,次子还小......将来两个孩子要成亲,想想这些,王氏觉得头顶的天灰暗无光,日子该怎么过啊! 难道婆母还想着逼一逼弟妹,让她乖乖把孩子送回去? 她真想冲到婆母面前问一问,你是不是老糊涂了。弟妹破着名声不要闹腾这一出,不就是争孩子吗?做梦也别想她把孩子送回去了! 第五章、心性凉薄 事情已经发生了,王氏再痛苦只能咬牙认下。瞧着弟妹屋子里下人忙乱,打起精神吩咐人去收拾屋子,开了库房拿要用的东西。让婆子搬来炭盆把孩子的房子暖一暖。 抬眼瞧见程氏把婴儿的摇床放在床边,安排乳母睡在矮榻上。满眼慈爱的看着儿子的睡颜,嘴角像是蜜糖一样甜甜的笑着。 王氏心中暗骂老二不是东西,程氏跪在院子里哭成那样,他还说程氏忤逆,逼着程氏自请下堂。唉!程氏能怎么办,夫君骂她不孝,逼着她去死,除了请夫家休妻,还能抱着孩子跳井不成? 转念一想,老二两口子平日没少给她添堵,老二装模作样关在书房读书,真读进去多少只有天知道。今儿的事儿可见老二是个傻子,这么多年说是读书,只怕把书本当镜子照脸玩了。 也好,婆母手里没了程氏的孩子,少了拿捏程氏的筹码,有今日一闹,程氏就和婆母对上了,她的日子就能松快些。腾出手,她就能收拾一下院子里,婆母送来的通房丫头。 刚收拾出来,吴珅请来了太医。王氏又头疼了,请太医?国公爷怎么想的,这会儿捂着盖着还怕传出风声,太医来一趟,不是告诉别人,定国公府晚上又出事了吗? 想想夫人院子里的下人没一个省心的,她不能保证,夫人身边的人不往外传啊! 隔着帐子把脉,王太医暗暗翻了个白眼,大晚上的,定国公府折腾老夫作甚?太医出入各府后宅,见过不少阴私,程氏的病他心里有数,却不能明说。 开了方子退了出来,对着吴珅说了一通模棱两可的话。 王氏嘱咐程欣妍好好休息,满脸疲惫的出了二房院子。 国公爷还活着,国公府中路的荣恩院是国公爷和夫人的住处。按照礼法,二进东侧院归长子居住,二房住在西面一路三进的西院。 吴珅夫妇要回去,就得穿过正院。王氏知道父亲去了书房,便让夫君去给国公爷回话,她带着婆子回去。 吴岱山在书房坐了一会儿,听说夫人连夜把渚儿送去二房,心里一阵腻歪。靠着椅背缓了缓,叫来心腹去查后宅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事。 他不打算去问石氏了,他怀疑石氏的脑子是不是全是浆糊。问了石氏只会让自己更气闷。还是让人去查,他要知道,定国公府的后宅与作死的东平郡王府的老太妃牵扯多深。 伸手掏出玉瓶,吴岱山一阵心灰。这些年拼死沙场的战功,与皇上的那点年少时的情分,不知道够不够石氏作死啊!牵扯到皇家公主,贵妃娘娘若是知道,他不用挣扎就被玩死了。 心腹进来说了今日后宅宴会的来龙去脉,宴会后,石氏和玟儿挑着老二闹腾。事情简单明了。 在吴岱山眼中,程氏木讷寡言,次子媳妇他不奢求太多,能生儿育女,平日不声不响,该是个贤惠的。以后孩子在身边,她只要好生过日子,吴岱山就没什么要求了。 长子媳妇的表现不错,对比起来,他不得不想,夫人在干什么?她想干什么?怎么就发生了这些事? 这些年他对后宅不管不顾,看来是错了。 吴珅对今天的事没有太多想法。他本就是不招父母待见的小可怜。还好父亲给他选了一个好媳妇,有王氏陪伴,事事为他打算,吴珅放飞率性的心安定了下来。 进了父亲的书房,吴珅没什么压力,就是回话而已,“老爷,儿子拿你的名帖,请了给弟媳诊过脉的王太医。弟媳没啥大事,王太医说,弟媳有些伤了心脉,不可再伤神。” 吴岱山皱眉,老大心性率真,不喜读书,自幼跟着父亲习武,一番话倒是把事情说清了。至于别的,武将之家不计较说话文理。 “嗯,今儿的事儿,你有什么看法?” “啊?”吴珅愣了,他该有什么看法?早上睁眼就忙活,来了客人,他跑前跑后,侄女满月,他当大伯的得有所表示。 送走客人,又看着媳妇忙活收回来的摆件入库。吃了晚饭喘口气,听见荣恩院闹开了。 吴岱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吐出。老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大媳妇慌乱间还顾得上控制局面,这件事就是夫人与老二媳妇的问题。 “老二回去安抚她媳妇了吗?”吴岱山看向老大的眼神温和了许多。 吴珅想了想,老实的回话说:“儿子去请太医,回来就在二房院子里等着。送走太医,带王氏回房时,儿子没看到二弟。” 他还能指望老二什么?算了,老大看起来还不错,这个家还得看老大,“我已经上了折子,准备让你兵部领个差事,你......你觉得如何啊!” “啊?真的?”吴珅惊喜大了,父亲竟然对他如此疼爱,不但给他选了好媳妇,还默默的给他求了差事。 老大的表现,若是放在平时,吴岱山会觉得老大心性外露,修养不够,有了老二比较,这个儿子至少诚实,性子单纯了些,却比老二那个混账儿子强的多。 “回去吧!”吴岱山挥了一下手。 吴珅回完话,完成了任务,又得知父亲深沉的疼爱,乐呵呵的躬身告辞,回去找媳妇分享喜悦去了。 叫来管事问了一句,得知老二从荣恩院回来就去了妾室房中,国公爷的心都凉了。 媳妇中毒他不知道,但让老大去请太医,老二是知道的吧!大晚上,夫人把渚儿送回二房,媳妇老二不管,两个孩子他该去看一眼啊!媳妇,孩子死活都不管不问,老二对父母所谓的孝顺,是真的吗? “去告诉夫人,后宅的事交给老大媳妇,她就不用管了。让老大媳妇教一教玟儿管家理事。”吴岱山又交代了管事一句。 石氏听管事传话,气的差点晕倒。老大媳妇进门,她分了一半管家权出去。这几年她没少在老大媳妇管家上气闷。老爷什么意思,以后她就关上院门做养老,连女儿都不让教养了吗? 国公爷一句话面了夫人的管家权,程欣妍并不知道,她满足的看着睡在自己左右的儿女,觉得人生终于圆满了。 次日一早,定国公府还没醒过神,周老太君便带着儿媳妇杀上门了。 开国封赏功臣时,程家和吴家都属于四王八公中的国公爵位。程家第三代,就是程欣妍的父亲用战功,保住三代降爵而袭的爵位,避免了从国公府一下降为一等将军府。 长兴侯府的侯爵是程国公用性命换来的。所以,周老太君是国公夫人的诰命,儿子承爵,长子媳妇是侯爷夫人的诰命。她能称为老太君,比石氏国公夫人,两个儿子都是白身要高贵许多。 定国公府谁也没想到,程家这么快就知道了,程家人上门,吴岱山,石氏和长子媳妇王氏多少都有些心慌。 把人小心请入正堂,王氏小心陪着,心急着国公爷没出来,是不是差人去请二爷来正堂了? 周老夫人冷眼看着石氏,连客气话都懒得说,沉声问:“亲家母,你家老二不在府中吗?” 第六章、五行缺揍 多年做乖孩子的习惯,吴珅一早起来便去了书房。他昨晚听周姨娘跟自己分析了,二奶奶闹出的事,让程家知道,只怕不能善了。而且,国公爷不让夫人管家了,事情传出去,夫人更没了脸面。至于教养吴玟,周姨娘没多想,毕竟吴玟以后跟大奶奶一起管家。 就连吴玟都没想到,吴岱山让她跟着大嫂学管家,其实是看到吴玟的教养欠缺。吴玟挑唆二哥跟嫂子吵架,回过头埋怨二哥,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问题。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小厮跑来请吴璔去正厅的时候,吴璔正满肚子肝颤胆寒呢!不过,他没法子不过去,一步一挪,一个脚掌挨着一个脚掌的蹭到了正厅。 周老太君见女婿过来了,眯着眼睛道:“我当你出京寻访名师去了,读书晕了头,走不得路?别站那么远,到跟前说话。” 吴璔蹭过去给岳母大人作揖请安,周老太君端坐着受了他的礼。吴璔直起身,刚抬了半个头,周老太君双手左右开弓,两个大嘴巴扇了过去。打的吴璔眼冒金星,两边的腮帮子肉眼可见的肿了起来。周老太君收了巴掌,提着裙子抬腿踹了过去,一脚踹在了吴璔腿弯处,吴璔直接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这就对了,请罪就该有请罪的样子。”周老太君扶了一下裙子,回到上首座下。 谁也没看到,周老太君什么时候起身。一番动作干净利索,被打的跪在地上发蒙。当然也成功让满室皆惊,石氏眼珠都不会转了,愣愣的不知想些什么。 周老太君悠闲的端起茶碗,道:“亲家,晚辈有错,长辈就得教他懂事。虽说女婿是娇客,也是半子!亲家也知道,我是个要脸面的人,我怕人家笑我没眼光,不会挑女婿。” 石氏眼睛瞪着,嗓子里咕噜噜的,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春晖园不停的打探着消息,王贵家的眼睛不敢离开两个孩子。渚哥儿和姐儿身边都是夫人配的下人,谁知道肚子里揣着几个心眼,她生怕一个错眼不到,小主子被人害了去。 昨日主子全靠参汤撑着,靠着百年老参提起来的力气,今天就全散去了。到了这会儿,二奶奶还昏睡着。 周老太君带着儿媳妇过来,看女儿昏睡,扑到床边老泪纵横。拉着女儿的手,喊着:我的儿。哭的肝肠寸断,还不住埋怨自己,把女儿嫁了个混账,没心肝的。 边上两位程家嫂子也跟着抽泣,不管之前小姑子出嫁时,丰厚的嫁妆让两人心里怎么泛酸,眼见小姑子受苦,她们心里也难受的不行。 小姑子被婆家欺负成这样,中毒血崩差点要命。程家没闹出来,不是给国公爷面子,更不是给石氏留脸面,因担心牵扯到皇家公主,程家才不得不让定国公私下处理。 她们都想不到,上午娘家人来给小姑子撑腰,晚上就差点被婆家人逼死,让拖着病体的小姑子抱着孩子下跪请罪,简直不敢相信。 老太君对着女婿又打有踹,两位嫂子一点没觉得不对,吴璔就是五行缺揍,多打几顿才能解气。 王贵家的来劝周老太君,“老太君,昨夜已经请过太医了,王太医开了药方,说是主子昨日用参汤提气,今儿药力过了,昏睡是让身体休养。” 周老太君哭了一阵子,见女儿昏睡不醒,心疼这会儿也没法子。王贵家的凑过来,定是有话要说。周老夫人给儿媳妇打了个眼色,两个儿媳妇一个抱渚哥儿,一个抱着源姐儿,招呼一声,满屋子下人跟着去了西厢房。 “老太君,主子要休养,可孩子怎么办啊?哥儿,姐儿身边的人都是夫人配的,奴婢担心这些人......谁知道有什么心思?姐儿离不得乳母,奴婢只好求老太君了。”王贵家的忧心道。 周老太君冷着脸点点头,“你的忠心我知道,好好照顾孩子,伺候妍儿,奶娘的事情我来办,明儿一早就送来。其他的人嘛!都换掉,你做主安排吧!” 王贵家的低头应了,想着哪里调人来伺候哥儿。 周老夫人看了一眼女儿,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你去给国公爷传话,就说我有话要问他。” 长兴候府来的是女眷,吴岱山没去正厅,让管事去查谁传出去的消息,在书房里苦闷后宅不宁。 老二挨打的事,周老太君还没到春晖园,吴岱山就接到信儿了。 打就打了吧!老二做的不对,他都恨不得打死那个混账东西。想着儿子,下人的混乱,吴岱山顿时升起一股无力感。 管事回来禀报,他也是眼冒金星,“夫人院子的婆子有晚上回家住的,还有各院的采买,厨房采买,夜里当值,早上回去值夜的丫鬟......”说着说着,管事的声音往里缩不见了。 就是说,国公府就像个筛子一样,到处都是窟窿眼,到处都是往外漏的嘴,不好查,也查不清。 吴岱山心灰了,这就是石氏管的后宅?这就是国公府的规矩,体统?下人只图嘴上痛快,没有一点主辱仆死的觉悟。 小厮站在门外回禀,周老太君要见国公爷。 吴岱山打起精神,让人请周老太君进来。 周老太君是带着长子媳妇来的,她过来时交代次子媳妇,让她在春晖园住几日,帮着妍儿照管孩子,等妍儿醒了,次子媳妇再回府不迟。 “嫂嫂请坐,尝尝今年的新茶。”吴岱山客气道。 周老太君冷着脸,看了一眼茶碗,说:“你还记得我是你嫂子?当年你怎么说的?吴、石、程、夏四家互为扶持,互为姻亲是祖上定下的规矩,我当时说过,程家嫡女不做次子媳妇。对不对?” 吴岱山吞了一口唾沫,木着脸点点头。 周老太君接着道:“是你说,长子鲁莽不羁,不服管束,担心长子不够稳当,所以才定了书香门第的王氏。这个我不恼,毕竟程家行武规矩上差了些。” 三个孩子的亲事都是吴岱山定下的,一点没让石氏操心,更没与石氏商议。长子定王家有他的考量,毕竟四家联姻,同气连枝让皇上不喜。 给老二定程氏,他有私心。老二喜欢读书,资质平平,科举恐怕考不过,那就干脆不让他去考,把名声传出去,吴家老二喜欢读书。以后他从朝中退下来,给老二求个恩典,随便补一个文官的小差事。 再加上程家在背后扶持,老二的日子不会太差。现在看来,还是错了,老二这样能入朝为官吗? 周老太君抿了一口茶水,说:“你说老二肯读书,老实本分,我也瞧了,虽说是次子,我还是勉强应了这门婚事。谁让公爷出征前应了你呢!” 周老太君用帕子按按眼角,夫君战死是她心里不能言说的痛。 “说前事无用,眼下我女儿还昏睡着。她的身子为何如此,你也明白。后宅女人一点小事就看的比天大,冲动之下就会酿成大祸。” “毕竟是长辈,做儿媳妇的要恭敬,孝顺。不过,这事儿已经不是妍儿的事儿了,你也明白,若是牵扯出来,定国公府会怎样?” 吴岱山忙道:“此事我正在查,还请嫂嫂容些时日。” “你的家事,我不管。”周老太君其实脑子乱的很,不然也不会说话条例都不清楚了,“只一条,妍儿需要静养,你担待些,别再闹出什么事儿。我怕妍儿的身子受不住。” “是,是。”吴岱山连忙保证。 “还有一条,”周老太君冷冷的说:“等些日子,妍儿能挪动了,让她们娘仨去庄子上休养。你府里是该整治一番了,如今刚闹出事,风口浪尖的,先想法子把名声救回来吧!” 吴岱山心灰成一片,让亲家说出整治后宅的话,可见石氏有多无能。不过,亲家说的没错,如今国公府的名声要紧啊! 第七章、该来的躲不过 裹在襁褓里的濂儿正努力的想打个滚,可惜,襁褓裹的太紧,他努力的几下,还是动不了。 王氏瞧着儿子的小模样,笑着帮儿子解开襁褓。濂儿没费劲儿就打了个滚,从襁褓里滚了出来。小孩子带着一脸欣喜,手脚并用的蠕动了几下,奈何不着要领,没爬起来。他也不闹,翻身用小胳膊撑着坐了起来。 王氏笑了,赶忙让人拿被褥软枕把濂儿圈住。 “大奶奶,程家这是要断亲?”王氏的陪嫁婆子齐嬷嬷发愁道:“有二爷昨晚一闹,二爷和二奶奶的情分是到头了。夫人还在后头插刀拨火,二房的日子是没法过了呀!” 王氏低头看着儿子玩,低声说着:“王太医昨儿说弟妹伤了心脉。” 王太医有些冤,他说的是后宅惯用,模棱两可似是而非的论调,即将伤了心脉,就是还没伤啊! 吴老大从春晖园到老爷子书房一段路,王太医说的话就忘了一半,记得大概,说给国公爷的便是有些伤了心脉。回到院中,记得的一半又忘了一部分,告诉王氏的便是弟妹的心脉伤了。 齐嬷嬷叹了口气,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免不得伤心。“还有两个孩子呢!都是丢不开手的奶娃娃,程家要怎么办?” 谁都明白,这场事就是婆媳争孩子的戏码。程欣妍把孩子夺了回去,却丢了夫妻情分,断了后路。 王氏伸手把濂儿手里的布老虎拿了下来,递了一个木球过去给儿子啃着玩。 “程家不会断亲,本就是为了孩子,如今孩子回到弟妹手里,断亲大归,孩子就得留在吴家。”弟妹是看明白了,夺回孩子就不用受夫人辖制,至于夫妻情分,有了是锦上添花,没有,守着孩子也能过日子。后路嘛!男人无用,有孩子才有后路。 “弟妹是二房的主母,手里不缺银子,娘家陪嫁的人手得用,日子还是能过的。”王氏沉声道。 齐嬷嬷摇摇头,她也是白操心。那位二奶奶这两年没少给主子添堵,帮着夫人跟主子打擂台。她一个下人,为二奶奶发愁什么劲儿? “夫人说是身子不适,要养病。府里的事,夫人都交了出来,主子抓紧时间把中馈握在手里才行啊!”齐嬷嬷操心完二房,心思又回到主子身上。 王氏笑了笑,“慢慢来,不能把夫人逼急了。”她可不想落得程氏一样的下场,再多的权利,也要有好身体撑着才能长久。 齐嬷嬷小声道:“让姑奶奶管大厨房,会不会......” “你去大妹妹房里说一声,程家二嫂这几日住在府上,万不可在饮食上怠慢了。”王氏也知道石氏母女的德行,手段低劣的让人不忍直视。 濂儿玩腻了木球,把啃的全是口水的木球扔了出去,猛的往前扑,小腿乱蹬着,咿咿呀呀的要王氏抱。 “臭小子,你哥哥跟你这么大时,已经满炕爬了。”王氏抱起胖儿子笑的开心。 濂儿的奶嬷笑着道:“湖哥儿那时候正是春秋天,濂哥儿衣裳厚重,等除了棉衣就会爬了。” 王氏亲了一口儿子的胖脸,笑着点头,当初生湖儿时伤了身子,好几年没有动静,这个孩子是意外之喜。 齐嬷嬷去找吴玟传话,到了吴玟院子才知道,吴玟去了荣恩院。齐嬷嬷又去荣恩院,找到吴玟身边的管事娘子传话。 吴玟守在石氏身边,这次石氏真的病了。被周老太君吓病了。母亲这样是不能商量管家的事了。 有了大奶奶的安排,吴玟守着母亲没抽出功夫,大厨房给春晖园送来的饭菜很是丰盛。 王贵家的把手里得用的人排了排,把渚哥儿身边的两个婆子先换了下去,又派了两名二等的丫头到渚哥儿身边。 姐儿身边的人手不多,毕竟襁褓中的婴孩,有奶嬷,丫头伺候足够了。王贵家的打发了姐儿身边的丫头,换上了一个婆子,两个利索的二等丫鬟。 没法子,她手里就这点人手了,等明日老太君送来奶嬷,姐儿身边的人手就差不多了。 程家二嫂小石氏尽心的守着两个孩子,小石氏与定国公府的石夫人同族,石氏一族别的不多,就是人口繁盛。小石氏到从没理清过娘家的亲族关系,但她知道石夫人是她的族中表姑。 石家曾祖开国封了保敬公,虽也是国公爵位,却比吴家,程家,夏家低了一等。到了石夫人这一代,国公的爵位就没了。哪里想到边关战事又起,石家兄弟战功显赫,还活着回来了。石家一下抖了起来,石家大哥袭爵恩赏保敬候,石家三哥凭战功封了忠敬候。 石氏有两个侯爷兄弟,在定国公府自然腰杆硬的很。 嫁给程腾的小石氏,原是保敬公府分出来的小三房嫡女,祖父是保敬候的三叔。与石氏关系不算近,却没出了五服。 程欣妍昏昏沉沉睡了三日,期间醒了几次,吃了几口膳食,一碗药灌下去,又睡着了。 安神养身的药吃了三日,再醒来,程欣妍恍如梦中。儿子在脚边拱着,女儿睡在身边的摇篮里,二嫂在罗汉榻上睡着,这是什么情况? 定了定神,程欣妍想起儿子已经夺回来了,女儿也回到了身边。那晚看着儿女她满足了睡了过去,踏实的连梦都没做一个。 小石氏醒来就看见程欣妍正搂着儿子笑,见小姑子气色还好,悬着的心才算落了下来。 早膳后,小石氏交了差事,把老太君送来的两个奶娘叫来,让两人给程欣妍磕头认主。 又听着王贵家的把院子里的下人安排说了一通,小石氏的任务完成,交代程欣妍好好养孩子,不要多想。等身子好些,能移动了,就去城外庄子上住些日子散心。 程欣妍的日子过的平静无比。吴玟在吃食上克扣,她便笑着让王贵家的开了小厨房,自己采买,想吃什么全随自己。 每日逗儿子玩,看着女儿吃了睡,醒了吃,玩一会儿又睡了,小脸一天一个样,心被填的满满的,一点没想起还有吴璔个二货。 两个月过去了,吴珅补了兵部的差事,听说查验京城各营的军需补给,每日精神百倍的骑着马出门,晚上风尘仆仆的回来。 至于吴璔,还是老样子,每日书房读书,要么读书累了睡在书房,要么到侧院去寻小妾玩耍。 转眼要到女儿百日了,程欣妍早早的让王贵家的去准备。按规矩,小姑子与婆母要挨门讨要百家米,等孩子百日时,煮了百家米给孩子吃,能让孩子百病全消,当然那是寻常百姓的规矩,夫人和小姑子当然不会出门讨米,自有夫人和小姑子身边的管事婆子去办。 程欣妍没指望吴玟能想起女儿的百家米,真的假的,总之没了管家权的夫人就一直病着。 “二奶奶,听说大奶奶突然晕过去了,请了王太医来。”青萍进来禀告。 程欣妍算算日子,大嫂应该是有喜了,不过,这个孩子没能生下来,大嫂这次怀像不好,小心护着怀了六个月,早产生下一个死婴,听说是男胎。 上一世,大嫂这次小产后,身子就垮了,三五不时的请太医过府,国公爷便发话请了府医供奉。不过,大嫂还是没能熬过去。 彻底让大嫂失去生志是因为湖哥儿。唉!病中的大嫂因长子突然夭折,撑不下去,苦熬了半年就去了。 王贵家的进来,笑着道:“大喜啊!大奶奶诊出喜脉,正满府里放赏呢!” 该来的还是来了! 第八章、丢了西瓜捡芝麻 王氏有了身孕,怀像不好需要静养。吴岱山焦头烂额的坐在书房,长媳不能管家,石氏还在装病,后宅之事总不能让女儿管着吧! 不说女儿能不能行,单看女儿学来石氏一身不上台面的毛病,后宅就不能让女儿管着。 再说,没了王氏在前头撑着,女儿做错一点事儿就会坏了名声,他看好的女婿,是他费心学着榜下捉婿定下的亲事,不能让亲家知道,女儿没有做掌家媳妇的能力。 至于女儿嫁过去后,亲家知道女儿能力不足,在吴岱山看来,那就是亲家母的事了,亲家母好好教导几年就是了。 吴岱山愁了一日,还是没选出谁来管理后宅,只能让几个管事婆子商量着办。 但他漏算了还有一个顶着学管家名义的女儿。 王贵家的苦着脸说:“姑奶奶说了,夫人病着,大奶奶怀了身子,还不稳当,姐儿的百日宴改成庙里布施,让人拿了五百两银子,明日去庙里给姐儿祈福,点长明灯。” 程欣妍无语望天,她上一世没看出吴玟蠢啊!怎么突然就糊涂成这样了? 百日宴本是小宴,不用费心铺张。但,长兴候府要来人的,摆上一桌宴席,能费什么事? 吴玟确实没想太多,最近一次濂儿百日,王家派了掌家奶奶来,王氏在自家院子里摆了一桌,并没有声张。不过,石氏还是按照规矩,把从族里求来的百家米煮成米粥送了过去。 吴玟哪里知道王家上次来人,大嫂在自己院子里摆了席面的事。她连小儿百日的规矩还没弄明白呢!当然,在她的记忆中,百日都是小事,所以,拿五百两布施已经够了。 王贵家的问:“明日不知府里派谁来给姐儿送百家衣,长命百岁锁,若是老太君亲自来了......” 按规矩,小儿百日,外祖母要亲自缝制百衲衣,家中富贵一些的还要打制长命百岁的锁子。若是大嫂张氏送来还好办,院子里有小厨房,一桌席面还是能摆出来的。 “唉!算了,你去让小厨房列了单子出来,先按大嫂来准备一桌席面。再拿一百两准备着,若是我娘来了,就去外面订两桌席面送来,还有百家米,你让咱们小厨房一早煮好了,再配上两个点心,往各院送一送。” 前面就说了,定国公府后宅就是筛子,奴才们一个比一个爱说嘴。不到晚上,程家就听说吴玟对侄女百日的安排。 次日一早,吴岱山吃了早饭,奇怪怎么又送来一碗白米粥,还有两样点心?叫来管事一问,吴岱山扶额了,为何要一再提醒他,儿子是个混蛋,女儿是个蠢货! 王氏前两日晕过去,有些见红,不敢大意,这两天没管府里的事,安心养胎。早饭后,齐嬷嬷又端了托盘进来,一碗白米粥,龙眼包子,烧麦。 “倒是忘记了,转眼源姐儿就过百日了呢!”王氏笑着端起碗,看着伸手要扒饭碗的小儿子,这孩子脱了冬衣就会爬了,胖乎乎的身子爬起来像是肉球滚动。 前些日子濂儿周岁,弟妹送了不少东西来,百日不办大宴,王氏便想着是不是给二房送两匹缎子。 齐嬷嬷一脸吃屎的表情,王氏纳闷道:“怎么了?” “粥和点心是春晖园送来的,姑奶奶昨日放话,说是夫人病着,主子有孕不好冲撞,大姐儿百日不设宴席,改去庙里布施。”齐嬷嬷说着,深吸一口气,“倒是大方,拿了五百两去布施,还要给大姐儿点了长明灯。”   ;王氏被气笑了,这不是丢了西瓜捡芝麻的事儿?你花了五百两,该干的事儿一点没干,谁知道你大方? 想想又伤心起来,程家一定不会忍下这口气,明摆着娘家人上门的事儿,你连一桌子饭都不准备,这是什么意思?程家再来闹一回,吴家的脸面就彻底被踩进泥里了。 吴玟以后是嫁出去了,二房将来也要分家出府,定国公府不管爵位降成什么样,到底还是她和夫君的,将来还要传给湖儿。吴家的名声就这么败坏了,再想补救,把脸面捡起来可就难了。 王氏不知道,她命中的劫数,也不知道她寿数不长。她打算的够长远,一点用也没有。 上一世,王氏死后不久,定国公就病倒了,石氏打着为定国公冲喜的名义,急慌慌的给吴珅定了门亲事,娶了一位上不得台面的大奶奶回来。 定国公死后,吴珅请旨远走边关,留下填房和次子濂儿给石氏祸害。濂儿被石氏养废了,大房也就废了。加上吴珅战死,皇上加恩原本要吴珅承袭大将军衔改为定海候。 其实,石氏一开始并没想过要二房上位。毕竟侯爵是吴珅的命换来的,大房还有濂儿。 不过,大房没了人支撑,二房却蒸蒸日上,先是渚儿中举,进了国子监,再有源姐儿入宫,十五岁美艳无双的吴源封了贵人,接着一路高歌,宠冠六宫成了贵妃。 有长脸面的二房兄妹,石氏自然把心思转到了二房上,慢慢生出了让二房承爵的念头。石氏想的也不错,渚儿中了进士,宫里还有娘娘,二房承爵才能保证吴家的富贵绵延。 只能说,很多事,天不遂人愿。就像现在,程欣妍想为吴玟周全,奈何吴玟和吴家的管事太不给力。 周老太君昨日知道吴玟的安排就准备起来了,一早坐着国公夫人的品阶大轿,带着两位朝廷命妇的儿媳妇,还有一溜小厮抬着的一个个大箱子,招摇过市去了定国公府。 吴岱山听说亲家上门的时候就晕了一下,他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扬声让管事开正门迎接。 为何要开正门?呵呵,人家穿着国公夫人的诰命服,坐着品阶大轿,还有侯爷夫人,五品朝廷命妇,定国公府只能开中门降阶相迎。 吴岱山跑来前院,不见石氏出来,管事找到还在发蒙吴玟,王氏听了信儿,也派人来寻吴玟传话,与吴岱山派来的管事遇上,两人都是一脸想死的表情。 吴玟跑去请石氏出来时,周老夫人刚进了正门,吴璔站在正门内的院子里,正被人揪着,周老太君两巴掌扇过去,怒火没消下去一分,又扇了两下,许是手疼了,抬腿便踹了过去。 石氏推开扶着她的吴玟,冲过去大喊:“亲家母!为何要打吾儿?” 周老太君没在石氏脸色看出心疼儿子来,不知道这位心里只有自己的妇人,哪里来的勇气拦她。 “你问我?贵府好家教啊!”周老夫人冷声讽刺,气势全开的盯着吴璔,“跪下!” 吴璔本就被踹倒在地,腰上,大腿上被踹的生疼,岳母让他跪,他不敢不跪。忍者疼痛,老实跪在岳母面前。 “你爹娘没教好你,少不得我这个岳母代劳了。” 周老太君瞟了吴岱山一眼,手指点着吴璔骂道:“你个蠢货,脑子里装的是浆糊还是猪粪啊?读这么多年书,学的圣人之言都进了狗肚了?” “怪不得连个秀才都没考上,你娘生你时就没给你塞脑子。呸!” 第九章、应对之策 吴岱山气的眼睛发黑,却一句话说不出,岳母教训女婿,他能说什么? 周老太君一脚踹过去,恨道:“你是傻子啊!人家轻贱你媳妇孩子,你觉得有脸呢?你还念着人家的好,以为人家对你真好,是吧?人家就是欺负你傻,没脑子的蠢货!” 吴璔被周老太君一脚踹歪了,没敢揉一下,低头老实跪正了,红着脸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才好。 王氏听了消息,急着出来,看了一眼外院的情形,真是不想活了。“关上院门,请老太君正厅用茶。” 吴岱山这才发现,正门大开着,跟着程家一路招摇来看热闹的围在门外,院门内一片守着箱子的小厮......老二正趴在地上哭的伤心欲绝。 周老太君看了王氏一眼,倒是给了王氏一个好脸色,说:“你是个好的......” “国公爷!”周老太君后面的话被一声惊呼打断了,只见吴岱山摇晃着倒了下去。 周老太君鄙夷的看了一眼,丢下外院一团乱的吴家人,带着两个儿媳妇,抬着给外孙女的礼物去看女儿了。 王氏死的心都有了,耳边一声声惊呼,国公爷晕过去了,夫人晕过去了,姑奶奶发了脾气......她也华丽丽的晕了过去。 外院的事,翠萍来回跑了几趟,惟妙惟肖的学给程欣妍听。真是热闹啊!程欣妍觉得上一世真是白活了,瞧瞧老娘的气势,她还有的学呢! 周老太君进来后,程欣妍就笑着让渚儿喊人,软糯糯的奶音喊着,外祖母,大舅母,二舅母,听的周老太君的心都化开了。 源儿穿着红绸子绣团福的衣服,眼睛四下乱砍,也不知她看到了什么,就笑出了声。 程欣妍惊喜不已,女儿笑出声了,清脆的笑声比世间最美好的乐曲还要动听。 大家围着源儿逗乐,看着渚儿耍宝,欢声笑语中,谁也不去管一片愁云惨雾的吴家人。 午饭是从酒楼定的席面,老太君亲来,小厨房准备的那点菜色就不够体面了。 周老太君又哭了,娘家来人,席面还要女儿去酒楼买回来,被欺负成这样,日子可怎么过?两位程家嫂嫂无比相信,自己嫁对了人,婆母好的没话说,夫妻恩爱,妯娌和睦,日子过的就像泡在蜜罐里一样。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看着可怜的小姑子,两位嫂嫂也流下了同情的眼泪。 程欣妍倒不在意这些,孩子能夺回了,一口吃食她不计较。为了不让母亲再哭下去,程欣妍让人端来了米粥,本该祖母喂给孙女吃的百家米煮成的粥,被周老太君小心的喂给外孙女两勺。 宴席摆上,周老太君让人把渚儿的夹椅摆在身边。 回到亲娘身边,程欣妍就不让奶娘喂渚儿了,开始渚儿拿着木勺觉得好玩,勺子乱扬,食物洒的身上地上全是,程欣妍让人耐心教导,由着儿子玩着吃饭,慢慢的就能自己吃饭了。 渚儿举着木勺,闹外祖母,说:“外祖母,花衣裳,铃铛,锁。” 程欣妍嫁给吴璔不出三个月就怀上了渚儿,到了今年秋天,渚儿就满三岁了,怎么说话总是两三个字的往外蹦? “你也有,等会儿让你娘给你找出来玩。”周老太君笑着,喂了渚儿蛋羹。 程欣妍恍惚了一下,她都记不得儿子百日是怎么过的了。 前世很多事成了过眼云烟,就当那是一场梦吧!眼前有儿有女,已经与前世不一样了。 程家人轰轰烈烈的来闹了一场,下午无声无息的回去了。教训了女婿,给女儿撑腰,这就行了,还要怎样? 程欣妍嫁到吴家三年多了,生了两个孩子,儿女总是带不走的,难道还能大归不成?她即便和吴璔义绝,她也舍不得孩子啊! 吴家的名声彻底烂透了。王家二老亲自登门,也不管吴岱山是不是刚被太医救醒,直言道:“国公爷啊!内宅之事要慎重对待,朝廷上,内讳不肃,会影响子孙仕途的。” 王家二老看着吴岱山灰败的脸色,不好多说什么,去看了一眼喝下安胎药睡着了的女儿,哀叹不已,若不是吴珅还好,吴家真不是良配啊! 懒得去见亲家母,王家二老让齐嬷嬷给石氏带话,说是知道石氏病着,不好扰了病人清净,就不去叨扰了。 吴珅回来去见了父亲,帮父亲带着病假的折子,回到院子心疼的看着王氏,“怎么就闹腾个没完了?瞧瞧把你带累的。” 吴家人一下病倒一片,吴岱山没脸出去见人,递了病休的折子。石氏这次气病了,连喝了三日汤药也没见好。 三日后,吴岱山把休沐在府的吴珅叫到荣恩堂,让人把二房和吴玟叫来,顺便让没事咳嗽两声的石氏坐在一旁。 “今儿叫你们来,是想把府中的事情处理一下。”吴岱山指着准备好的两个匣子。 石氏感觉事情不对,惊呼道:“老爷?” “你闭嘴。”吴岱山指着匣子道:“趁着我还活着,把家业分一分,免得以后让老大一家为难。玟儿的嫁妆放在荣恩院库房,有你娘管着,等李家出了孝期,就嫁过去。” 石氏不能不说话了,“老爷,你我安在,为何要分家?这是败家之举。让外面知道了笑话啊!” “哈!笑话?”吴岱山冷笑道:“吴家现在就是最大的笑话,你出去听听,吴家的笑话还少?恶婆婆抢孩子,抱走一个还不算,还要设计全给儿媳抢走。娘家来打抱不平,当晚就被罚跪,逼得儿媳没活路。” 这些都是管事在外听来的闲话,原话学给吴岱山听的。 后面还有不给孙女办百日,娘家来送百衲衣,连顿饭都不给,逼着媳妇去酒楼定食。还有什么百般虐待,逼着儿媳自己开火做饭。 王家人也出来说,王家的女儿是好的,给石氏做管家奶奶也不容易,没见生长子伤了身子,几年不开怀...... 总之,吴家能出门的只有吴珅,当然他要办差,没办法躲着。吴璔被埋汰成猪了,没人不笑话他。最倒霉的就是吴玟,李家可是世袭的侯府,是那种永不降爵的铁帽子候门。 李家已经派人上门几次了,含蓄的提醒,吴家是不是主动退了亲? 吴岱山想了三日,只有先把家业分了,两房各料理各的事儿。后宅划开,吴岱山重点处理石氏这一块就够了。 “怎么就怪上我了?我好心带孩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怎么就成了恶婆婆?”石氏呛声道。 吴岱山看着石氏有些恍惚,这位是他娶进门,那个端庄大方,礼数周全的女子吗?当年母亲还曾夸过石氏,说她掌家理财很是伶俐,把国公府交给石氏,她放心的很呢!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听听她说的话,气度涵养在哪里? 吴岱山冷冷的看着石氏,吓的石氏说不出话来了,低下头不敢再为自己争辩,但心里却恨程氏更盛了。 “我只有你们三个,长子继承家业,按朝廷法度,国公府一半家业是祖业,要留给子孙的。剩下的一半,大房二房平分。”吴岱山手指点了一下匣子,问:“老大,老二,你们觉得如何?” 吴珅没有话说,祖业虽说是留给子孙的,但也是给他的,国公府等于给了他四分之三,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吴璔低头不语,他还迷糊着呢! 吴岱山眼神锋利的盯住吴璔,“怎么,你不满意?” 第十章、分产不分家 吴璔在父亲的目光下打了个寒噤,脑子飞快想着,家业几乎都给了大哥,还给大哥补了官职,爹偏心啊! 他从小就扮乖宝宝,让他顶撞父亲,他不敢。再加上,这些年装作儒雅的读书人,他怎能拉下来去争满是铜臭的家财? 不满意也只能强撑着了,“儿子不敢!父亲说的极是,朝廷法度如此,儿子自然遵从。” 吴岱山冷冷的刮了儿子一眼,从一个匣子里抓出写好的字据,“签子画押。” 吴璔木木的盯着分家的单子,沉重的抬起手签上了名字。恍惚想着,分家了?我被父亲扫地出门了? 王氏也奇怪呢!把家业分了,老二两口子要分出去单过吗?国公爷只说要分家,没说两房以后怎么安置啊! 程欣妍也被分家的事情震晕了。分家啦?要我们搬出去?这么大的事儿,不经过族里,就这样一家子碰头一说,是不是太草率了? 还有,族里知不知道?对了,国公爷是吴氏的族长,可族长就能关上门决定分家的大事,不通知族人的吗? 也好,以后就能安心的过自己小日子,二房有家产,她慢慢经营,总能给渚儿攒下足够的家业。只要渚儿足够优秀,考出功名一样能挣出一份荣耀。 吴岱山冷眼观察着各人的反应,石氏明显吓呆了。长子只有惊讶不解,长媳惊讶一瞬,满脸疑问。次子惊惧不定,像是丧家之犬。女儿明显惊吓中带着懵懂,迷茫的不知身在何处。 只有老二家的,让吴岱山看不明白了,这位不声不响的儿媳,从最近听来的消息中,之前三年隐忍居多。对石氏顺从,与小姑子几乎不来往。 石氏和女儿挑事,捅了娄子收不住,多是让这位善后。跟长媳打擂台,十次勉强回一次,不过,只要老二家的出手,长媳就只能吃瘪。可见老二媳妇心思深沉。这次石氏下毒夺女,做的太过了,不然,老二家的为了儿子,估计还会隐忍下去。 他们是二房,老二家的很明白,等他和石氏死了,她就能出去过小日子,何苦争一时长短? 从他说分家,老二家的有惊讶,之后满脸释然,可见她就等这一天呢!拿出单子让老二签子时,老二家的眼中满是疑问,这就对了。 分家是他应对后宅纷乱的下策,无奈之举,不足为外人道,关上门分了家,各自为政,他料理的石氏的烂摊子,与王家一起把老大立起来,吴家的颜面慢慢就能挽回。 不得不说,吴岱山把上一世程欣妍的心思琢磨的很明白。其实,上一世,程欣妍就算女儿被抱走,还是选择了隐忍。盼着两个老的死了,她好带着孩子,分家离府当家做主去。 不过,世事无常,程欣妍已经活了一世,知道石氏命长着呢!她凭什么还忍着,熬着?石氏把女儿送进宫,年轻轻惨死宫中,一碗毒害死了她,重生回来,程欣妍没弄死石氏已经是大度之极了。 吴璔盯着分家单子,神情恍惚,这就分家出去了?他看向石氏,想让母亲帮忙问问,父亲对他到底要怎样处置? 该石氏出来说话的时候,石氏又一次哑嗓了。程欣妍自然看到吴璔看向母亲求救的眼神,她以为夫人会问接下来的安排,谁知,石氏从头到尾低头装木头。 再看国公爷的样子,好像就这么分完了,没有安排,各自抱着财产回房去数吧! “老爷,”程欣妍硬着头皮问:“是要我们搬出去吗?老爷觉得我们该搬去哪处宅子?府里......” 吴岱山心中暗道,果然,老二媳妇就等着出去单过呢!“只是分了家业,我还活着呢!” />    什么意思?您活着干啥要分家?怕大伯以后把我们扫地出门,什么都不给,还是怕石氏把你的家业败光了? 吴岱山心中冷笑,看吧!老二家的只要不让出去单过,压抑着的情绪就控制不住了,你还接着忍啊! “你们母亲身子不好,需要静养。老大家的也不能受累,府里后宅乱作一团。先把家业分了,以后各自管好自己的院子,玟儿也一样,要学着把自己院子管好了。” 分产不离家,程欣妍明白了。这是国公爷要料理后宅了,先把她和大嫂摘出来,免得伤及无辜。 想明白了,程欣妍心中暗喜,脑筋一转,说道:“老爷,太医说媳妇需要静养,正好二爷要发奋了,准备考个秀才让世人看看。我们二爷不去考试,那是不愿与寒门子弟争,真去考了,二爷也不是白学这么些年的。” 吴岱山挑眉,老二家的心思缜密,这么一会儿,她就有了应对之策了?她想做什么?对了,周嫂子说过,要让她带孩子去庄子上静养。 看着吴岱山了然的神色,程欣妍也不绕弯子了,笑着道:“二爷喜欢读书,在府里难免静不下心来,之前我求过哥哥,帮二爷寻了位清客,好陪着二爷讨论学问。外头请的清客不好住在府中,媳妇便想着,等身子好些了,带着孩子跟二爷去别院住些日子。” 石氏猛的抬头,眼睛瞪着她,恶狠狠的问:“你们要出府单过?” 你可真会说话,该你说的时候,你不说不问。怎么,我要带走你乖儿子了,你就能出声了?这么看来,夫人所谓的偏心疼爱次子,也不能当真吧! 程欣妍笑了,“夫人说什么呢!怎么就出府单过了?老爷只是整理家业,把手头的事情分给儿子打理。大爷,二爷孝顺,怎能让沉重的家业琐事压在老爷身上不去分担?” 吴岱山舒心了,原来分家不离府还能这样说啊!倒是比分家说出去体面。 “我还活着呢!”石氏冷声斥责道:“把家里的产业交给儿子分担,你们更该好好孝敬长辈。有公婆在世,你们一家躲去庄子上,不在长辈面前尽孝的吗?” 程欣妍温声道:“夫人,是二爷要考秀才了,需要安静的环境读书。我身子不好,正好去别院休养。两个孩子还小,在你们身边闹腾,不好让二老受累,我就一并带上了。” 程欣妍眼珠一转,道:“府里不是还有周姨娘和赵姨娘嘛!夫人一向喜欢她们乖巧懂事,会说话,就让她俩留下陪夫人说话解闷好了。” 石氏怒火中烧,瞪着程欣妍,“你......” “好了,”吴岱山出声道:“老二知道上进,很好。我和他大哥都是从武的路子,府里来往的都是粗人,是不太合适老二读书。咱们不能耽误孩子,等老二考了秀才出来,府里还有一个去国子监的名额,到时候老二去国子监读书好了。” 程欣妍算是看出来了,吴岱山压根就不觉得吴璔能考出来,有了秀才功名,直接塞进国子监,等他致仕折子一上,荫封吴璔一个闲职,吴璔这辈子就算安排妥当了。 吴璔单纯的想,原来父亲还是疼我的,考个秀才出来,我便能补了国子监的名额读书,真是太好了。他一点没想,自己是不是能考中秀才。 王氏撇了弟妹一眼,这下好了,国公爷动起手,府里还不知闹成什么样呢!摆明了后宅要有一番动荡,弟妹带着夫君,孩子先溜了。 “儿子谢父.....”吴璔撩袍起身就要下跪。 吴岱山烦躁的看了他一眼,直接定住了吴璔的动作和未出口的话,“行了,回去收拾收拾,去别院好好读书。” 第十一章、后日是吉日 匣子轻飘飘的,里面装着几张地契,银票,还有签着吴璔和吴珅大名的分家单子。 家当摊开,程欣妍细细看着,四分之一的家产,有两处宅院,两处庄子,四间铺面,外加银票五万两,府库中现银两万两,算算今年庄子铺子的收益,国公爷对二房还不错。另外也能看出,现在的定国公府还没败。 程欣妍数着家当,琢磨了一下大房得到了,马上就感觉不对劲了。当年她接手国公府时,账面上加上府库中的家财,也就二房分到的这些。 就算败家,程欣妍心里也是有数的,那么钱去哪了?当年,若不是府里实在没钱,怎么会给濂儿娶娘家侄女?让她跟二嫂生出嫌隙,小石氏与她是幼时的手帕交,两人因此生了嫌隙,之后更是渐行渐远。 还有渚儿媳妇,简直是清贵的只剩清了。记得源儿封贵人那年,府里一次送进宫四万两银子,一下就让府里捉襟见肘了。 程欣妍觉得,她上一世稀里糊涂,竟然没发现定国公府的账目有问题。这事儿她得好好回忆回忆,银子都去哪了? 要知道大嫂王氏病死的时候,定国公还在,府里也没分家。钱财都掌握在国公爷手里,后来大伯的填房席氏,更是没见过银子,全靠份例过活。 那么,在她接手中馈之前的十几年里,夫人败了国公府堪比四分之三的家业! “我去书房。”吴璔在被岳母教训之后,与父亲一样,无比愤恨,怨怼自己的媳妇。 程欣妍回神,眼看吴璔离开,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她第一次发现了吴璔的优点,不管俗物的夫君还真让人心生愉悦啊! 以后就能自己当家做主了,太好了,盼了两辈子,终于摆脱了定国公府,至于以后,分了家啦!她还要管谁去作死不成? “收拾的怎么样了?准备准备,我们尽快去别院。”说着,程欣妍收起满桌子的家当,起身去屋里翻找黄历。 青萍问:“二奶奶在找什么?” “找黄历啊!挑一个吉日,咱搬去别院。”程欣妍语气轻快的说。 青萍捂着嘴笑,二奶奶就像要放飞的鸟儿,在笼子打开的门口蹦跶着,欢快的准备起飞。 王贵家的合掌道:“二奶奶不用翻黄历,奴婢前儿看过,这个月后日,还有十日后都是吉日,移房,迁居都合适。” 瞧瞧,都准备着呢!程欣妍道:“那就把哥儿,姐儿的东西收拾一下,明儿送别院去,青萍和翠萍先过去,慕风,惜花跟车送东西过去,也不用回来,直接把哥儿的房子布置好。” “素雪和秀月跟着王贵家的打点院子里的事,还有,让王贵准备好马车。”程欣妍搓着手,想着自己还有什么遗漏。 王贵家的笑道:“这些琐事哪用主子费神,主子后日带着哥儿、姐儿闲逛着过去就是了。春光正好,不冷不热的天气,最适合出城郊游了。” 程欣妍闲来无事,便找出嫁妆单子,把渚儿揽在怀里数着属于她的财产。 分来的家产,对比自己的嫁妆,程欣妍真心觉得,母亲说的对,她的嫁妆堪比定国公府。 同样是私产,嫁妆是程欣妍自己的私产,要用一辈子的私房。可以一部分给女儿做陪嫁,剩下的要到临死前,高兴给儿子多少,还是她说了算。 当初的嫁妆,按照朝廷法度,程家在最大限度的箱数上塞满了东西。八十八抬嫁妆,不算陪嫁的家具,长兴候府真如外界传言的,倾其所有一般陪送百万家资嫁女。 嫁妆的陪嫁银子也是以万计,银票四万八千两,寓意以后的日子四平八稳,现银两万两,两箱子珠宝首饰也是能当银子用的硬通货。加上源儿百日,母亲给外孙女送来的礼物中,有两间铺子的房契,她一共有六间铺面。 庄子京郊有两处,每处六百亩良田。另外有一处百亩水田,离京城较远,种鸡头米,每年送来给她食用。一处山林,种着果树,就在京畿属地的高良县。 出了府,就能找时间巡视一遍自己的产业了,去高良县也就半日的路程,看看自己满山的果树也好啊! 程欣妍想着就开心,笑着跟怀里的儿子说:“渚儿啊!等咱们在别院玩腻了,娘带你去高良县摘果子去。” “吃,果果。”渚儿高兴拍手在母亲怀里蹿了几下。 程欣妍低头亲了一下儿子,翻看房地契,盘算着,京城的两处四进的院落,都是内城的好位置,如果没有人特意放出,很难买到,等源儿出嫁的时候,可以给她放在嫁妆里。什么源儿进宫,谁也别想,再把她的女儿送去杀人不见血的地方。 还有四箱上好的皮毛,六箱內贡的绫罗绸缎,两箱上好的衣料,可以慢慢留着给孩子做衣裳,或是用做礼尚往来。 剩下的几十箱全塞满了古董珍玩,除去送给夫人一些,剩下的要好好收着,以后给儿子留作传家。 对比下来,吴璔分到的这点产业还真不够看。 都说太祖帝立国靠着江南四大世家,其实,洪家和石家是靠着人才倍出,程家和夏家才是靠着家资深厚。 程家有海船,与夏家合伙做海上买卖。程欣妍还知道,夏家在海上养着海盗,所以,朝廷这些年吵着剿灭海盗,不过赔本的买卖赚了吆喝而已。 程欣妍看着下人们忙活,低头问儿子:“渚儿啊!后日跟娘去别院可好?到时候让慕风带你放风筝。” 渚儿眨着眼睛问:“娘,太太。” 她明白儿子的意思,夫人不让出门,不过,分家了,谁还能管得了她们?“渚儿跟着娘,不住太太身边了,想去哪里玩,娘就带你去。” 渚儿懵懂的应了一声,指着妹妹问:“妹妹,风筝?” “你放风筝让妹妹看。”程欣妍道。 渚儿笑着拍手,“风筝,飞飞。” 程欣妍也很开心,夫人注定要在国公爷手里吃亏,有时候看着害死自己的人痛苦,比一碗毒灌死她还解气。 吴璔晚上才回了院子,沿着游廊往后罩房走,游廊右手边的花墙上有一个小门,推门进去就是妾室住的侧院。 侧院有正经的院门,但吴璔从来没走过,院门要从书房绕去园子,再穿过夹道才能到侧院,相比下人走的小门,院门实在太远了。 王贵家的站在院中跟周姨娘说话,听见小门响动,回身一看,二爷竟然从小门进来了。 “你在这里作甚?”吴璔问。 第十二章、妯娌谈心 哈!二爷不是自诩儒雅高洁?怎么从下人走的小门,像是偷偷摸摸来幽会一样? 王贵家的丝毫不掩意味深长的笑意,墩身施礼,道:“请二爷安,回二爷话,二奶奶让奴婢过来传话,送些东西、银两给两位姨娘。” “传什么话?”吴璔皱眉问。 周姨娘刚接了二百两银票,这是吴璔不可能给她的,“二奶奶说,让婢妾在府中好生伺候夫人,常去陪夫人说说话。” 吴璔马上就伤感起来,跟着程氏去别院,以后就连到妾室房中寻求安慰都没机会。 他沉着脸,一言不发的转头就走,咣当一声把小门甩上了。 王贵家的还是满脸笑意,她才懒得管二爷抽的什么风,“二奶奶收拾了好些衣裳,都是这两年才做的,一次没试过身,让奴婢拿来赏给两位姨娘。” 两箱子衣服塞的手插不进,程欣妍嫁过来三年多,每次换季都要做四五套衣裳,怀孕后身材变化,又要临时做新衣裳,不知不觉攒了好些裙裳。 “另外,这两匣子首饰,是二奶奶赏你们配衣裳的,二爷出去读书,二奶奶出去休养,两位姨娘留在府里,要多替二爷尽孝。”王贵家的说完,也不管两人怎么分东西,吐糟着主子赏给两位婢妾这么多东西,真是高兴晕头了。 王贵家的回来,正听到二爷对着二奶奶吼,意思是,这府里哪里不好,怎么就让主子一天都住不下去了? 程欣妍不管吴璔怎么吼,冷冷的看着他,抬手挥了一下,就见吴璔猛的缩头。 咦?这是被打怕了吧!心里一阵好笑,面上平静的说:“二爷不是喜欢读书吗?考不中秀才,国子监的名额二爷可用不了啊!乡下安静,二爷能沉下心读书。” 吴璔恨程欣妍,却怕极了岳母。想到媳妇是岳母的亲生女儿,会不会也学了岳母泼妇般的行径?周老太君对吴璔又打又踹,虽说没有一点贵夫人的风范,但,在吴璔身上该死的有效。 能进国子监是读书人的荣耀,吴璔想着名额,心里一团烧着,对着程欣妍冷哼一声,转身又走了。 王贵家的在吴璔出来时,还不忘墩身施礼目送。等着吴璔又打开小门过去,她忍不住鄙夷的轻笑出声。 程欣妍才不会留吴璔在房里,她的房中可挤不下吴璔一个大男人。儿子跟他睡,女儿就睡在她身边的摇篮里,还有伺候儿子的婆子,女儿的奶嬷,加上值夜的丫鬟,正房从里到外安排的满满当当。 自从那日跪过荣恩院,夫人就以她病着为由,免了她的晨昏定省,王氏有孕,也不用早起请安了。 一早用了早膳,春晖院中就忙活起来,下人们出来进去好不热闹。 齐嬷嬷脚步轻快的进来,朝着程欣妍施礼问安,“二奶奶早,给二奶奶请安,二奶奶早膳可用的好?” “嗯,都好,你们奶奶可好?早膳用了吗?齐嬷嬷怎么这会儿子过来了?我可知道大嫂身边离不开你,可是有事?” 齐嬷嬷忙笑着摆手,“二奶奶说笑了,奴婢伺候主子,不敢不尽心。主子给奴婢体面,才夸了奴婢两句。二奶奶若是无事,我们奶奶请二奶奶过去坐坐。” 那就是有事商量了,程欣妍笑着应了,“你先回去,我换了衣裳就过去,让大嫂别整日劳心劳力的,有你们帮忙,她白费心思作甚。” 齐嬷嬷连生说不敢,笑着告退了。 程欣妍没走侧门,走西侧院的垂花门出来,穿中路荣恩堂后面的夹道,从穿堂路过荣恩院往里看了一眼,几步走到穿堂门口,看见吴玟身边的管事娘子低头站在穿堂里,她路过是,管事娘子冲着她福身,规矩礼数很是敷衍。 出了东面的穿堂,左手就是沐恩院和国公爷的内书房,最近国公爷都住在这里。沐恩院与后面的内东侧院住着吴玟。刚刚管事娘子像是从沐恩院出来,面色沉重,定是国公爷吩咐了什么。 右手边就是大房的东侧院,程欣妍走夹道,从侧门进去就上了正房院子的回廊。 “请二奶奶安,二奶奶来了。”丫鬟礼数周到的大声传话。 齐嬷嬷打帘子出来,看见程欣妍走回廊过来,笑着道:“我们奶奶正念叨着,二奶奶还没大好,该让奴婢带了软轿过去。二奶奶走过来的?” 程欣妍笑着道:“哪有那么娇贵了,养了两个多月了,走走倒是松快。”说着冲着打帘子的齐嬷嬷笑了笑,进了屋左右看了看,见大嫂在东屋斜靠着看濂儿玩。 “走着来的?可累着了?”王氏温声问。 程欣妍站着门里,让青萍取下披风,让翠萍端来温水净手,“哪里就累着我了?早知道把渚哥儿带来了。” 王氏笑盈盈的看着她,“没带来倒好了,两个孩子一处闹腾,我可受不住,濂儿最近想迈步呢!一眼看不见就站起来,摇晃着往前扑,我看的心惊肉跳的。” 说着便示意奶嬷把濂儿抱出去,指了指她对面,“走一路累了,过来歪着,咱们说说话。” 程欣妍挑眉看了一眼,罗汉榻中间的桌子上摆着匣子,“你少操点心,身子要紧。” 王氏心领神会,这位是让她坐高楼看戏,“唉!昨儿老爷突然说把家业分了,还拟了单子,倒让我措手不及了。爷们哪里知道后宅的事儿,老爷也是为了子孙大计,压着大爷,二爷把单子签了。一下子千头万绪都堆到了我面前。” “我哪有精神?”王氏无奈道:“昨儿忙了半夜,总算把下人的册子理出来了,弟妹身边的人,身契都放在匣子里,弟妹看看吧!” 程欣妍看看屋里的下人,都是王氏的陪嫁,便挤眉弄眼的说:“老爷给了二爷两处宅子,有一处就在后街,等渚儿长大了,我就搬到后街养老,咱们就能常说话。” 王氏大笑起来,“你早憋着这心思了吧!可如你意了?” 程欣妍撇嘴道:“要我说,就该让我们把院子腾出来,等将来给濂儿娶亲用。” “哈!”王氏横了她一眼,“老爷夫人听见你说这话,怕是要罚你跪祠堂了,你如今倒是越发的......” “诶!我不是看屋子里都是自己人才说的嘛!”程欣妍舒服的靠着大枕,喟叹一声:“去别院也好啊!” 王氏捂嘴笑了起来,瞧她那舒心劲儿,这货有多想出去单过啊! “嫂子,”程欣妍想起来了,“别院可没分给我们,要不,你把里头的东西查点一下?” “去,小气劲儿!”王氏啐了一声:“说了让二爷去读书,我也盼着二叔能考出个功名,好给咱府上增光。” 程欣妍挑眉道:“是啊!丢了的脸面,总得捡起来拍拍土再贴上不是?” “你......”王氏想说,还不是你闹的,儿子都舍出去了,怎么生了闺女就不能忍了?“其实,让夫人带着大姐儿,等将来说亲,大姐儿是在国公夫人身边养的,多少体面些。” 程欣妍不想说这个,伸手打开匣子,一张张的看,挑出不要的扔一边,但凡对她忠心,得用的,便把全家的身契都留下了。 “这些都不要了?”王氏拿起翻了翻,了然道:“你呀!” 程欣妍小声道:“你精神不济,正好老爷说了,让咱们管好自己的院子,那些没用的人,你把身契送给老爷折腾去。” “也是,我没力气管,总不能让齐嬷嬷一个下人去问夫人的事儿。”王氏小声道。 程欣妍眯着眼睛看着大嫂,想着王氏持家有道,规矩上不知比夫人强了多少倍,连她都偷偷学王氏的规矩礼数,这样的人放在国公府,管家奶奶的位置坐稳了,她以后的日子才能舒心吧! “我有话单独跟大嫂说。” 第十三章、乖巧的让人心疼 王氏被弟妹盯得有些发毛,突然听弟妹说有事,心里咯噔一下,马上让屋里的人都出去,嘱咐齐嬷嬷带人在房前屋后盯着。 “说吧!神秘兮兮的。”王氏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程欣妍坐直了身子,小声道:“你猜我娘家做什么在满月宴上闹?我为何要破着名声不要,跟夫人对上吗?” 王氏轻笑摇头,“我只当你想明白了,你西边的小院里住的那两个,可都不是省油的灯。既然拢不住二爷的心,你就要后半辈子的依靠,这也是人之常情。” 程欣妍笑了,“孩子是我生的,就算夫人养着,一个两个的又如何?养大了还得回到我身边,一个孝字压着,他们还能翻了天去?大伯不也孝敬的紧么!” “又说浑话。”王氏嗔怪道。 程欣妍看看外面小声道:“你知道,我身子一直不错,生大姐儿没受罪,两三日身上恢复的差不多了,怎么突然就......” 王氏想起满月宴上,提起弟妹血崩的事,她当时脑子里过了一下,没细想,弟妹再提起,怕是有隐情了。 “我中毒了。”程欣妍道:“春晖园伺候的都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人,下毒的人也是笨,我生产那日没找到机会,姐儿洗三还不忘这档子差事,忠心办了糟心事儿哟!” 王氏马上就想到,能找机会下毒,一定是两房婢妾身边的人,谁主使的不言而喻。 “早点逃开也好。”王氏想透了,不由的心寒。 程欣妍摇头苦笑,“你说,我没少给她当枪使吧!就她和姑奶奶做的那些没底子的事儿,哪次不是我出来抹平?逼着我对付你,稍微怠慢便拿渚儿说事,渚儿到现在说话都不利索呢!” 王氏知道,弟妹跟她对上,有时候也很无奈。 记得有一次,公中库房里的东西对不上,她发作起来,是弟妹出来跟她打擂台,说什么库房一年也不查对一次,谁也不敢开了库房收拾,里头进了老鼠,霉烂了奴才有什么法子。 弟妹不知道,库房少的是红宝石的石榴盆景,老鼠拖不走,更不会霉烂。齐嬷嬷告诉她,渚哥儿有些腹泻,二奶奶许是急了,让她别逼的二奶奶太过。 最后,弟妹打听到少了的是盆景,从嫁妆里拿了一个差不多的八宝琉璃石榴盆景补上。 渚哥儿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腹泻,弟妹补上东西,就听荣恩院的给二房传话,说是渚哥儿暖了肚子,吃了一帖药,已经大好了。 不过,她跟弟妹对上,很少有机会占上风。弟妹泼辣,做事清楚明白,她想耍点手段,弟妹明火执仗就拨了回来。 “如今渚儿在你身边......唉!”弟妹带着孩子逃开了,她和夫人就直接对上了。 程欣妍小声道:“你......防着点。还有湖儿身边,都谨慎些。” 王氏心里咯噔一下,是啊!她的湖儿是长子嫡孙,夫人若起了心思,效仿老夫人把大爷带身边养,只要张口,她就不能驳了夫人的意思,京城里长子嫡孙养在祖母身边是惯例。 “不行就别让湖儿去王家族学了,两边跑更容易......吴家的族学也不好,瞧瞧,二爷学出什么了?”程欣妍鄙视道。 王氏知道弟妹满心为她着想,心里感激,便点头应下。但,湖儿不去王家族学,也不去族里学堂,总不能在家里学吧! “我们出去,二爷的外书房就空出来了,还有夹道后头,离着后门不远的秋澜院,选一处请个名师大儒来教湖儿,还愁湖哥儿读不出来?”程欣妍道。 王氏直接在心里否定了她的提议,把湖儿放在府里,夫人不是更有机会要了湖儿去? “让湖儿去王家族学是老爷的意思。”王氏道。 程欣妍该说的都说了,有些事只能王氏自己想明白。夫人十万个看不上王氏,更不会要了湖儿放在身边。 夫人心里谁都没有,只图自己过的自在,把湖儿要到身边,有国公爷盯着,夫人可就不自在了。 “你心里有数就行,我先回去,明儿就搬去别院,一摊子事儿呢!”程欣妍说着就要起身,想了想,扬声道:“齐嬷嬷在吗?给我准备软轿。” 王氏笑了起来,能走过来,没力气走回去? 让青萍抱着下人的身契匣子,程欣妍突然想到,咦?国公爷分家,怎么没有古董珍玩?分家要分餐具的,穷人家至少给一把筷子,表明兄弟分家了,以后各吃各的,瓷器摆件也要分一点给我们吧! 这次国公爷分完了,以后大嫂还会给二房这些吗?若是就这样黑不提白不提的过去,二房岂不是吃了大亏。 唉!国公爷和夫人还活着,不提分家应该分的最贵重的一块,她也不好说。心疼啊!这些东西可比分来的家财厚重百倍。 后门上了软轿,走夹道拐过去,从吴玟院门前经过,程欣妍看见吴玟的管事娘子躬身走在两个陌生的嬷嬷前面,后面还有外院的管事娘子陪着。 软轿没停,几人给她让了路,软轿从荣恩堂后面的侧门进去,从关着的荣恩院门前走过,拐入夹道软轿抬到西侧院侧门停下。 院子里放着收拾好了箱笼,慕风和惜花正指挥小厮往外抬。翠萍过去查看箱笼,叮嘱慕风别忘了做标记,青萍扶她进来更衣,净手后,轻声道:“主子,今儿让素雪和秀月在屋里伺候,奴婢和翠萍跟车去别院收拾屋子。” 程欣妍应了一声,看着啃拳头的女儿,笑了笑,把她抱了起来,又看向儿子,“渚儿在玩什么?” 渚儿放下手里的玩具,顺手就拿了一块点心,双手举着要给她。抬眼看见她抱着源儿,微微蹙眉似是替母亲苦恼抱着妹妹怎么吃点心。 程欣妍心头一跳,渚儿刚刚就是下意识的动作,这绝不是乖巧,是有人教过渚儿,要这样讨人喜欢。 她不由的心酸,渚儿平时不吭声,自己安静的玩。很懂看人脸色,若是她不高兴,渚儿会从手边拿果子或是点心给她,对着她笑,贴心乖巧的让人心疼。 这恰恰说明,不是夫人教的好,是在夫人身边受了虐待。一定是夫人露出不喜,厌恶时,小孩子感觉到了。下人为了让他讨夫人喜欢,暗地里使了手段,折了孩子爱玩的天性,养成渚儿知道在大人身边要乖,要讨好的习惯。 想起下人惯用的手段,程欣妍就愤恨不已,下人为了让庶子、庶女讨她欢心,一样暗地里让孩子挨饿,或是在身上不着眼的地方下狠手,让孩子知道饿,害怕疼了,自然就学乖了。 好啊!真好,我忍气吞声奉承你,孩子一点没少受罪,那我就不能让你痛快了。 王贵家的进来回话,“二奶奶,青萍和翠萍跟车去了别院,王贵一早过去打点了,等会儿奴婢跟着再过去一趟,人定前就能赶回来。” “你去瞧瞧二爷在做什么,让他差人跟老爷说一声,就说二房有事求见老爷。”程欣妍决定给夫人上点眼药再走。 第十四章、挑起事端 “听说你们忙着搬东西,明儿就去别院了?”吴岱山冷声问。 吴璔低着头不说话,他正为离开家伤心呢!媳妇让他来见父亲,他可没话跟父亲说。 程欣妍起身福了福,说:“明儿日子好,二爷念书要紧不是?老爷放心,二爷这一去就发愤图强,以后蟾宫折桂光耀门楣了。” “哼!”吴岱山一万个看不上蔫头耷脑的老二,“定国公府凭的是浴血沙场忠心圣上,靠沙场建功光宗耀祖。我也不指望你们什么,以后你们这一支传承下去,若是能让人说个书香门第,倒也算没丢了祖宗的脸。” 程欣妍低头心塞,您老还活着呢!已经另二房一支出去了? “你们来什么事?别绕弯子,你们那点小心思,打量我不知道呢?”吴岱山没好气的问。 吴璔恨恨的看了一眼媳妇,把我带来做什么?昨日说你两句,心里不忿,让我来听父亲训斥吗? “老爷,”程欣妍踌躇了一下,道:“媳妇的小心眼子......老爷慧眼如炬,定是瞒不过的。老爷未雨绸缪,早早的把家业划分清楚,为将来免除后患,媳妇打心里佩服老爷的英明果断。” “别废话,分给你的家业,你有哪里不满?”吴岱山声音里都淬着冰。 程欣妍直说了,“老爷,不说是不是分家,以后二房单独开灶,府里可连一把筷子都没分给我们,当然,老爷说了,不是分家,家具器皿的就算了。” “不说二爷以后怎样,渚儿总是吴家的孙儿,老爷怎么也得给渚儿留点念想,以后也是家中的底蕴,能挺直腰杆说一句祖上的荣耀。祖上留下的祖业不能动,老爷战场荣耀,就一点不赏二房?即便以后是书香门第,总不能失了底蕴。” 吴岱山眼睛眨的自己都能听见声响了,老二媳妇说啥?咬着底蕴不放,什么意思? 吴璔更是个迷糊蛋,低声呵斥:“你有事说事,说什么底蕴不底蕴的?你什么意思?渚儿是国公府的小公子,哪里就少了底蕴了?” 程欣妍伸手就掐在了吴璔腰上,“你不懂底蕴,总看过我的嫁妆,你分的东西里有啥没啥,你不知道?” 吴璔暗暗吸气,腰上都是软肉,掐一把钻心的疼啊!果然媳妇是岳母生的,泼妇的手段学的好啊! 吴岱山回忆女孩的嫁妆里有什么。 程欣妍咬牙道:“老爷别笑我眼皮子浅,公中库里的古董珍玩,古籍字画,难道都留给大伯?以后源儿陪嫁,这些东西都要从我嫁妆里出吗?国公府的小姐,出阁一点国公府的东西没有?” “既然老爷让我们建个书香门第,以后屋子里就像雪洞一样,一点祖上的底蕴没有?” 吴岱山恍然大悟,他忘了分古董珍玩了,至于字画古籍,从祖上开始就弄回来不少,也不懂好坏,一股脑堆在库里存着,府里真正值钱的东西就是这些,他竟然忘了分了。 心里明白了,嘴上却不能认,“老子还活着呢!你们就迫不及待的出来争家底了?不争气的东西,给老子滚回去读书,这次考不出个秀才,我就开祠堂,把你们二房这一支分出去,老子不留着你给祖宗丢脸。” 吴璔恨不得掐死媳妇,可他不敢,当着父亲的面打起来,他只有挨打的份。就算回去关上门打......程氏将门虎女啊! 程欣妍起身福了福,礼数周到的告退走了。 “你还杵着?满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养了个猪脑子,说是读书人,连个秀才功名都没有,你还有脸说读过书?识的几个字,你还在老子面前装酸?别在跟我提文人二字了,你若是文人,老子羞也羞死了。” 吴岱山中气十足的骂了一通,抬手拍了一下书案,“若是还有一丝脾性,考个秀才回来给老子看!还不滚出去?” 吴璔躬身作揖,带着哭腔告退出来,气势汹汹的要找程欣妍算账,走了没两丈远,又蔫头耷脑的去了书房。 程欣妍满心舒畅,让国公爷记起私库就好,日后国公府的日子就热闹喽!她明儿就去别院,再传话说累病了,千万别有事叫她回来,私库的事儿,她兜不住。 欢快的过了一日,次日一早,收拾了手边正用的东西,王贵压车先走,她带着儿女去了荣恩院。 吴璔一早就来了,昨夜在赵姨娘房里得了些许安慰,早饭没在二房吃,扑到荣恩院跟母亲话别。 程欣妍进来看见夫人正抱着跪在地上的吴璔痛哭,暗暗讥笑,说了是去别院读书,哭的肝肠寸断的闹哪样?以后不回来了?还是这一去就生死离别了?你二十几岁的大男人了,钻老娘怀里做什么?找奶吃呢! 伸手拍了拍渚儿,道:“给夫人请安,夫人身子可好些?早膳用的可好?” 渚儿上前一步,站在老爹身后,奶声奶气的说:“太太好!”从怀里掏出手帕,双手送到夫人面前,“太太,不哭,哭不乖!” 两人本来哭的正起劲儿,渚儿突然出来打断,石氏抬起头,眼泪都忘了流了。渚儿出生就抱在她身边养,两年多了,哪能没一点感情。之前跟程欣妍赌气,放手让渚儿回去,过后不是没有后悔,眼前乖孙儿眼巴巴的看着她,石氏又难受了。 都是程氏的错,以后渚儿跟着她,只怕再也记不起我的好了,不跟我一条心,我花两年功夫全是白养。 石氏看着渚儿眼神变了几个变,程欣妍笑着道:“渚儿整日念叨太太的好,瞧瞧,还是跟太太亲。夫人要保重身子,二爷是出去清净几日,好做学问,要给夫人考个功名回来呢!” 是要回来的,你不记得老爷说的,分家不离家的话? 程欣妍不出声还好,石氏本来还想搂着孙儿亲昵一番,免得让老爷说她凉薄,可程欣妍多嘴出声,她就来气了,张嘴要骂,不知是不是没喘匀了气,一下呛着咳嗽起来。 “夫人怎么了?身子还没好?要不要让人给大嫂传话,请太医来?”程欣妍最知道夫人的脾气,给大嫂传话才能请太医,喜欢独掌后宅大权的夫人不生气才怪。 果然,石氏气的脸色铁青,怒视着程欣妍。 外头扬声禀告,大奶奶来了。 她倒不是来给夫人请安的,谁让昨日程欣妍找国公爷要东西,王氏接到国公爷的传话,匆忙整理了一下公中的库房单子,按照国公爷的意思,分一半给二房。 公中的库房好东西,被夫人搬了去她私库,王氏只能收拾一下,把弟妹从嫁妆里拿出补进库里的东西列出来,在多少分点器皿。 王氏请安后,便在一旁坐下,拿出单子给程欣妍看,“你也忒着急了些,还能少了你的?我匆忙整理了一下,你瞧瞧吧!剩下的要听老爷示下了。” 程欣妍忙坐下看单子,小声道:“你身子要紧,这事儿不着急,再说了,你列了单子给我算什么?库房里的东西,老爷赏给二房什么,我们都高兴的接着。嫂子受累把把库房册子给老爷送去吧!” 王氏秒懂!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不忘拨火,挑事儿! 第十五章、别院静养 程欣妍在国公府放了把火就走了,全然不管她走后,国公府就闹翻了天。 别院是游玩暂住,病人休养,夏日避暑的地方,背靠青山,站在观景楼看水,欣赏风景,远望能看到田园村庄,最适合春夏游玩。 马车走的慢,一路晃悠到别院就中午了。 青萍和翠萍已经让人准备好了午膳,她们更衣洗漱,收拾停当,冒着热气的饭菜就摆上了桌。 庄子上的饭菜比不上国公府的丰盛精致,却也有一番风味。一盆红枣鸡汤炖的够火候,汤汁很浓,整只鸡用筷子轻轻一碰就散了。春日里新鲜的青菜,清爽的炒一盘,看着就有食欲。六道菜,一道汤,两道点心。 程欣妍才不去看吴璔黑着的臭脸,让人给渚儿穿上罩衣,放在夹椅中,盛了一碗米饭浇上鸡汤,让渚儿拿着木勺吃饭。 渚儿回到母亲身边,很少见到父亲,在夫人屋里养成的习惯,吃饭前看了一眼父亲的脸色,犹豫了一下,乖乖的拿着勺子吃饭。 王贵家的问过,要不要把厨子带来,那时王氏还没给程欣妍下人的身契,程欣妍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说要换个口味。王贵家的以为她不喜欢小厨房的饭菜,今儿一早小厨房准备好早饭,便让厨子们收拾收拾依旧回大厨房当差。 锦衣玉食长大的吴璔,跟老娘一样不喜欢出门,到了别院就嫌弃上了,屋子里没有熏香,家具都是粗苯的样式,墙上倒是干净,却不是掺了香粉粉刷的墙面,颜色瞧着发暗。 再看看桌上的例菜,本该四个荤菜,一个素菜,一个应季菜不拘荤素,摆出来的是什么,鸡蛋算素菜吧!一个鸡汤算荤菜了?满桌子飘着青菜,还有那点心,小花卷,饽饽能一起上桌? 不过,程欣妍带着儿子吃的开心,他没胆子摔筷子发脾气,别别扭扭的吃了饭,站起身他就茫然了,这里不是府里,他该去哪?书房在什么地方?难道让婆子给自己带路不成? “爷,至少要到明年,才能去参加府试,咱们搬来是要住一阵子的,别院的管事总要见一见。”程欣妍耐着性子说:“哥哥给爷寻了一位清客,爷总要有个章程,是去拜见,还是相约会文,是让人隔三差五来与二爷相谈学问,还是请人来别院居住?” 要不要见管事,吴璔没什么兴趣,在他看来,没得平白给下人脸面,耽误他的工夫。听说清客,他很是在意,盘算着到底怎样才能显出诚意,让人愿意与他相交? 等了一刻,程欣妍不耐烦了,这货想什么呢? “二爷,别院可没分给咱们,算是借住大伯的地方。妾身毕竟是妇人,不好到处查看,二爷见见管事,让管事带着爷走走看看,毕竟带着孩子住在这里,总要确定安全吧!” 程欣妍想想又道:“咱们出来了,爷就是家里顶梁柱,一家之主总要拿出气势来,爷说是不是?” 吴璔不自然的挺了挺脊背,出来了他就是一家之主,程氏再厉害,女流之辈还得靠他撑着,毕竟父亲真的分了家业给他,以后二房就是独立的了,没有父母在头上压着,吴璔顿时觉得分家也不那么让人伤感了。 这货似乎忘记了,国公爷还活着,分了家产不代表就能不回去住了,父母身边尽孝还是要做的,他们现在对外说是程欣妍来庄子静养。 “嗯,那就见见管事,毕竟是大哥的地方,该给了脸面还是要给的。”吴璔沉声道。 这都哪跟哪啊!你见不见管事,人家都不缺体面好不? “爷想的周到!”程欣妍违心的夸了一句,“我之前看过房样子,像一幅山水画一样,房前屋后有什么,哪里有门,哪里通往哪里都不知道,别院这么大,万一进了歹人......” 别院不是高墙官宅,为了不影响观景,院墙修的不高。 吴璔精神一震,马上道:“我一会儿转转看,让家丁护院都警醒些,用不到的门都封上,你......放心就是。” 就是这个意思,你得让我处处放心才是。程欣妍露出一丝笑意,柔声道:“还有清客的事儿,爷,说是清客,哥哥......爷在族学念书,其实学问不差,就是没个好老师领着,不知道科举的门道,这才两眼一抹黑。” 吴璔赞同的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哥哥为了爷的面子,对外说华彦先生与爷投契,以兄弟相交,相互切磋学问,投在吴家暂住。”意思说明白了,是给你面子才说是国公府的清客,其实是给你请的先生。 吴璔听说清客便高兴晕了头,忘记自己没问过先生来历,“嗯!倒是委屈了先生,不知先生可有功名?” 说实话,他就是觉得委屈了人家,一来,他知道自己的斤两,科举他还差的远,二来,让文人投在国公府武将门下,颇有些英雄无用武之地的尴尬。 程欣妍柔声道:“倒是我的错,没早早告诉爷华彦先生的来历。先生十五岁中举,十八岁殿试,文章写的颇为精彩。哥哥说,圣上也起了惜才之意,担心华彦先生过早进入官场,失了本心......” “唉!圣上有心打磨璞玉,却不知华彦先生家境贫寒,无力支撑他再次科举。” 吴璔无奈顿首,可惜了英才啊! 程欣妍猛的合掌道:“哦,忘记说了,华彦二字是皇上亲笔御赐给先生的表字!” 竟是如此?吴璔热切的看向程欣妍,恨不得立刻去拜访先生。“先生大才,怎好委屈先生?不可,不可啊!” 程欣妍不赞同的说:“二爷何必妄自菲薄?二爷若是觉得委屈了先生,只管三顾茅庐般的请来为师。哥哥顾及国公爷的面子,不敢说让二爷拜一位寒门士子为师。” 吴璔有些无措,父亲若是知道他拜师,会不会生气? “二爷,请华彦先生来是大事,关系到二爷科考,妾身不敢多嘴,二爷是不是与哥哥商议一番?”程欣妍问。 吴璔想起长兴候府,岳母的地盘,他就腿肚子转筋,头晕浑身疼。 “今日刚来,事情太多,爷要四处查看,先生的事不急,爷先去忙,我让人给哥哥送信儿,把礼物准备好。明日哥哥若是有空,请来别院与二爷商议该如何行事,爷看如此安排可好?”程欣妍问道。 吴璔听说不用去岳母的长兴候府,马上道:“二奶奶安排的妥当。” 吴璔出去见管事,步子比进来时轻快了许多。 程欣妍靠在椅背上养神,如今出来了,就得架着吴璔往上走。让她哄着吴璔立起来,其实心很累,有功夫她更愿意把儿子教养好。 儿子还年幼,二房若是想在京城立足,女儿以后能说一门好的亲事,父亲就不能是个白身,只有吴璔一步步往上走,二房才能好起来。 算了,哄着供着也行,好在吴璔习惯了听话照做,这么多年的乖,不能全是装的吧!至少养了个好性子。 “二奶奶,给老太君的东西都准备出来了。”王贵家的拿着礼单进来。 别院里能有什么稀罕物,不过是新鲜的菜蔬,从猎户手中收来的野味。“添上两样补品,你亲自去一趟,告诉母亲,我已经到了庄子上,明儿请二哥来一趟,让他带二爷去拜访华彦先生。” 第十六章、布衣卿相 “我听你二哥说了,华彦先生喜欢结交朋友,是个很爽利的人,颇有些江湖侠义。”小石氏把百合莲子银耳羹放在程欣妍手边。 程欣妍一直没仔细问过这位华彦先生,点头向娘家二嫂致谢,问:“华彦先生大名叫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小石氏示意她吃点心,捧着碗道:“嗯!大名叫严庚宪,江州人士,听说父母被倭寇,还是海盗的给杀了,他来京城春闱时的事儿,春闱落榜,他回去后,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找到了仇人,为父母报了仇。” “严庚宪?”程欣妍知道这位是谁了,大名鼎鼎的布衣卿相,将来的皇帝,如今三皇子的幕僚。 “嗯!其实,皇上春闱让他落榜是为了历练他,没想到......寒门士子进京一趟已经是倾家之举,拿什么去历练?”小石氏颇有些感慨皇上不知肉糜,“这下好了,一下成了这了翅膀的鹰。” “如此才气,就没旁人礼贤下士?”难道三皇子还没把这位招募到身边? 小石氏放下碗,指着程欣妍放在一旁没动的燕窝羹,嗔怪道:“上好了燕窝,你身子虚,正好吃了补补,怎么就不吃呢?” 程欣妍道:“你忘了,我小时候就不吃燕窝,是父亲告诉我,燕窝就是燕子的口水,我听了恶心,再也没吃过。” 小石氏脸色就精彩了,刚把一碗燕窝吃进肚里,这会儿想吐又吐不出,“你故意的,是不是?” 程欣妍大笑起来,还没出阁时,她性子爽利,有不少手帕交,其中二嫂石文楠和霍玉娇与她最要好。 后来二嫂石文楠嫁给了二哥,因她出嫁带走了程家一半的家财做陪嫁,成为二嫂的石文楠很不高兴,两人有了嫌隙,加上嫁到吴家常年不出门,两人便渐行渐远了。 “我的六姐姐哟!你可真是的,好东西谁不爱吃,你喜欢就吃呗!燕窝养身,你多吃点。”石文楠族中行六,在娘家时乳名六姐儿。 小石氏翻了个白眼,“早知道递信儿让娇娇出来,让她收拾你。” 程欣妍想到霍玉娇有些伤感,她是西平郡王府的嫡女,也是西平郡王唯一的女儿,皇上钦点了她嫁给三皇子为王妃,后来三皇子立为太子,朝臣们便上书,以她没有嫡子为由,把她降为了侧妃。 其实,因西平郡王有断袖之癖,霍玉娇和弟弟霍玉斌都是祖母给他父亲下药,才让西平郡王妃怀上的。有了儿女以后,西平郡王府的老王妃便丢开儿子不管,与霍玉娇的母亲一起倾心竭力的抚养霍玉斌。 西平郡王没了母亲管束,彻底丢开脸面,带着他的爱人四海漂泊去了。好似刚好是三皇子成为太子那年,西平郡王带着爱人回来了,两人就住在京郊的别院,西平郡王府的老王妃气的中风,闹的很不堪,也让霍玉娇失了太子妃之位,后来三皇子继位,封霍玉娇为德妃。源儿进宫的时候,霍玉娇已经病逝好几年了。 “她如今是王妃,怎么能随便出门?”程欣妍黯然道。 小石氏推了她一把,讥笑道:“你当都是你家国公夫人呢?一年里,谁府上不是大宴小宴不断?春天出来踏青,进香,互相请到各家别院赏春景,夏日出来避暑,秋日相约登高,冬日还要攀比谁家园子梅花开的好,温泉别院修的精致。” 程欣妍感慨道:“好想去泡汤。” 小石氏说着便眼睛亮亮的,拉着她的手道:“你出来静养,一时半会儿回不去吧!冬天咱们去我别院泡温泉好了,娇娇也有一处温泉别院,在昌平那边。咱们两处换着泡。” 程欣妍哈哈大笑起来,一点贵夫人的风度都没了,“看来我也要修一处温泉院子了,你的别院在哪?附近还有没有泉眼?” 两人说着便把严庚宪抛在了脑后,商量着是盖一处别院好,还是打听谁的温泉别院往外卖,直接买来的好。 后来话题就偏到孩子身上了,“你有大姐儿,以后能把别院给女儿做陪嫁,我就只能留给儿媳妇了。”小石氏遗憾道。 “你会有女儿的。”程欣妍斜睨了她一眼,你的闺女上一世嫁给了濂儿,你恨我恨的什么似的。 小石氏开心道:“我也想生个女儿,母亲成日念叨,府里满院子跑的都是光头小和尚,闹腾的她心烦,就想有个孙女,好打扮孙女玩。” 程欣妍翻了个白眼,你的闺女比儿子还淘气呢! “对了,咱们给娇娇写帖子,让她来云雾山别院玩。”小石氏让人去拿纸笔,雀跃道:“咱家的别院在西山,母亲要带大嫂也来,你在这边,母亲一定住倒秋天才回去。娇娇出来,咱们就能玩一个夏天了。” 程欣妍惊呼道:“娘也要来?” “是啊!你昨儿搬来,母亲就开始收拾东西了,今儿一早就打发我来收拾屋子。”小石氏随意道:“云雾山的春景还不错,又是避暑的好地方,母亲每年都来避暑,住到八月才回京。” 上一世在国公府住了二十多年,几乎不出门,她都忘了,曾经这般随心恣意的生活。 小石氏看着她些帖子,嘟囔道:“真不知道你家夫人整日在做什么?一年到头不出门,不觉得闷吗?” 程欣妍仔细想想,前世从她嫁到国公府,到被毒死,二十几年中石氏夫人出门的次数一双手就能数的过来。好像除了逼不得已,夫人从不主动出门。真是奇怪了,听说夫人在闺中时,也是爱玩爱闹的性子。 “为什么她不喜欢出门呢?”程欣妍放下笔,皱眉想着。 “嘿!”小石氏拿起帖子看了看,随手递给身后的丫鬟,说:“你忘了,黔安驸马那一年救了你婆母的事?” “好像那时还没玟姐儿,你婆母出门遇上强盗,被黔安驸马救下,东平郡王老太妃经过,把你婆母带去别院医治,说是受了惊吓。一定是那次吓破了胆,你婆母真够胆小的,还是武将夫人呢!” 程欣妍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长辈的事她不好多问,便没多想,道:“娇娇的别院在哪边?远不远?” “瞧你,都被关傻了。三皇子府上的别院,自然在前面,从东山溜达过去,也就是一个多时辰就到了,等到娇娇来了,咱就一路走,一路逛过去。”小石氏道。 程欣妍笑了笑,是啊!皇家别院一定在山的阳面,不过,走过去是不是有些远? “二哥今日带二爷去见华彦先生了?”程欣妍问。 小石氏撇嘴道:“一早送我来了别院,茶都没喝一口,就拉着我来你这里。你家二爷更着急,马车都收拾好了,两车的礼物,我刚下了车,你家二爷就嚷嚷着快走。” 程欣妍抿嘴不语,但愿吴璔能请来华彦先生,即便吴璔是朽木,若是能雕出花来,哪怕考中秀才,再恩荫进国子监读书,她也心满意足了。 第十七章、国公爷要休妻 吴璔回来很兴奋,忙活着看着管事收拾出外院的一处院子,私自做主在院子的外墙修了门,方便来居住的人出入。又忙活了两日,把内书房的书都搬去外书房,还从国公府运来很多收集来的珍本。 程欣妍也很忙,母亲来云雾山,她就带着孩子去了娘家的别院,渚儿跟着大哥家的儿子程仁忠身后跑,后面跟着一个小尾巴是二哥的儿子程仁孝。 源儿被周老太君抱在怀里,旁边的仆妇忙着递东西,各种精致的玩具,源儿看的兴趣缺缺,唯独喜欢大嫂头上的红宝石凤钗,张氏随手就拔下来拿给源儿玩。 周老太君见外孙女喜欢,让人拿了她的红宝石凤冠来,凤冠上有珍珠流苏,源儿看着流苏摇动,伸手去抓,吓的程欣妍一阵惊呼。 倒不怕她把母亲的凤冠抓坏了,那凤冠上凤头和凤翅向前伸出,若是戳到脸上,划破了脸就不好了。 王贵家的传话说,二爷已经收拾好了,明日华彦先生要来,二爷请她回去准备宴客。 “说是颇为义气,还不是看在银子的面上?”程欣妍拉着小石氏嘀咕道:“一年两千两银子,国公爷听说了,还送来一处通县的庄子,一个通县码头的铺面。啧啧,我二哥也没少出银子吧!” 小石氏点头道:“算你明白,你也不想想,就你家二爷的名声,不砸银子谁愿意教他?偏生那人又是你一辈子的依靠。” 程欣妍拉着小石氏诚心感谢,就听大嫂进来说:“合着就你二嫂疼你,我就不疼你了?” 程欣妍给大嫂道谢,被张氏拍了一下,道:“我刚听了消息,定国公给你们分了家?” 程欣妍冲着母亲眨眨眼,道:“国公爷的脸面要紧,私下里分的家产,没进过族里,意思是分产不离家。” “其实,国公爷是要料理后宅了,把我和大嫂分出来,免得伤及无辜。” 张氏无语望天,男人打理后宅的风格还真是......大手笔啊! 程欣妍便问:“不会是国公府传出来的吧!夫人手底下的奴才没一个省心的,大嫂知道又该生气了。” 张氏撇撇嘴道:“呵呵,倒是没伤到你们两房的人,不过,把石家伤的不轻。” 小石氏显然也是知道一些,说:“她活该,你又得了什么信儿?” 周老太君把源儿递给奶嬷抱着,歪着头来听。 张氏道:“国公爷闹着要休妻,保敬候夫人去了一趟定国公府,不到午时就哭着出来了,刚传来消息,说是石夫人病倒了。” 周老太君惊呼道:“竟然要休妻?怎么闹到这个份上了?” 张氏便把打听来的消息说给她们听,原来是国公爷查库房,发现很多好东西,都被石夫人转到了她的私库了,还消了府里的库房册子,登记在她的私产上。 真正闹的厉害,是因为国公府的产业,分给老大的几处铺面,王氏查对不上,便去问国公爷。 “你们府上的铺面都是好地段,东大街的百味酒楼,内城护城河边上的听风观雨楼,还有西大街的......”周老太君细数定国公府上的产业。 程欣妍听的越来越惊讶,忍不住问:“百味酒楼是我们府上的产业?听风观雨楼也是?”这不都是东平王府的产业吗? 周老太君瞪了女儿一眼,“好歹嫁过去三年了,你不会对吴家有几个家财一点不知吧!” “不是......”程欣妍不知该怎样辩驳。 张氏笑着道:“母亲冤枉大妹妹了,如今百味酒楼,听风观雨楼都是东平王府的产业,西大街的凤祥楼被宫里的一位太妃买了去,还有呢!皇城后头北大街的药铺,前门外的珍宝斋,都被石夫人卖了,换成了别的铺面。” 周老夫人坐直了身子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这些产业都是各家开国时抢来的,各家都当做祖产小心护着,傻烂了头也不能卖啊! 张氏叹气道:“百味酒楼已经卖出去十几年了。” “怪不得定国公要休妻呢!”周老夫人无奈道:“这些祖产得来不易,被她卖了去,再想买回来就难了,这是败家之举啊!” 小石氏小声道:“你婆母该不是晕了头吧!失心疯也不能做下这等事啊!” 程欣妍笑着道:“反正我们也拿不到。大嫂,你可听说国公府查对库房了没有?” 张氏笑道:“就是库房也对不上,好些珍玩古董就不见了,没有销账,就是没了东西,听说还在查呢!” 程欣妍便笑着把她闹着国公爷要分古董的事情说了。 周老太君瞪了女儿一眼,“你呀!丢给定国公一个炮仗就跑了,如今闹出事来,你面上就好看了?” 程欣妍不在意道:“本也没了好名声,闹就闹吧!国公爷的私库,三代国公的库房,夫人倒腾了一个遍,这两年我没少帮她赔补。” 周老太君皱眉,张氏奇怪道:“不会吧!也不对啊!传出的消息,说是东西都不见了,石夫人把好东西倒腾卖了?” 王贵家的欲言又止,这会儿没人注意她。就听周老太君道:“真是眼皮子浅,小家子气,石家的脸面都让她丢尽了。” 渚儿跑了进来,玩的跟泥猴一样,程欣妍看了嘴角直抽抽。 “娘,王贵,马车,来接,我们了。”渚儿说话还是两个字,三个字的往外蹦。 程欣妍哭丧着脸道:“怎么好哟!渚儿什么时候才能说话利索哟!” 周老太君沉着脸教训她,“你懂什么,贵人语迟,渚儿心里明白着呢!” 辞别母亲,程欣妍坐着马车回去,路过皇家别院时,伸头往外看了一眼,“这是谁家的别院,修的真精致。” 青石板铺路,路边种着修建整齐的矮冬青,隔开了两边靠墙的步道,冬青树两边有排水的浅沟,再看步道上铺着青石子掺着鹅卵石,程欣妍就觉得走在这样的步道上硌脚。 王贵回话道:“这就是肃王爷的别院啊!王爷花大价钱买来的图纸,听说别院里的花园还没修好呢!” 眼睛望去,三皇子肃王的别院里,挂起了一串串灯笼,“已经到了掌灯的时候了?” 王贵看看天,回道:“还没呢!定是肃王府里来人了,准备出来散步,或是在外面宴客呢!” 应该是这样了,娇娇昨日便说到了别院了。下人们为了不惊扰主子,早早把灯挂好,免得主子出来,哄哄乱乱的掌灯,冲撞了主子。 马车驶过别院,程欣妍收回目光,想着该怎么劝娇娇生个孩子,毕竟有了嫡子傍身,朝臣们再不能把王妃变成侧妃。还得让人拦着西平郡王,别没事回京来晃悠了。 第十八章、奋进吧!棒槌 马车停稳了,程欣妍抱着源儿下次,吴璔就迎了上来。 “我把别院到处都看了,家丁护院都是父亲安排好的,怎样巡防,哪里站哨,都警醒着呢!”吴璔又指着河,说:“毕竟有皇家别院,整座山都有禁卫军守着,河道边上有禁军巡逻。” 程欣妍笑着点头,想着母亲一直念叨一定要把吴璔拢住,便耐着性子道:“外头的事儿我不懂,多亏了二爷辛苦查看,妾身安心多了。” 吴璔的笑脸刚露出一半,看见泥猴一半的儿子,脸就僵住了,“这......这.....渚儿怎么弄成这样?” 程欣妍笑着道:“二爷,渚儿还没过三个整生,说是三岁不过是虚岁。孩子就这两三年玩的功夫,二爷就撒开手,让渚儿玩两年好了。” 吴璔有心反驳,谁家孩子也不能玩成个泥团子啊!不过,儿子是去岳母的别院玩,他敢说什么?“二奶奶当心些,别让渚儿玩野了,以后读书收不回心。” “二爷说的是,倒是我慈母败儿了。”程欣妍的笑意不达眼底,还是顺着应付了一句。 两人往院子里走,程欣妍撇了一眼外院的小跨院,问了句,“明日华彦先生要来了?” 吴璔说:“与华彦兄倾谈一番,真是让人茅塞顿开。华彦兄确实文采斐然,才高八斗,可惜了,可惜啊!” 程欣妍翻了个白眼,一年几千两银子供着,可惜个什么劲儿? “二奶奶不知啊!华彦兄已经绝了仕途之心,朝廷失此良才,怎能不可惜?”吴璔道。 进了屋,程欣妍让人带渚儿去沐浴更衣,把源儿抱下去换洗,自己坐下吃茶歇脚,想起吴璔的话,顺口道:“怎么就不考了呢?华彦先生有举人功名,不考也能补官吧!要不......” 吴璔拦住了她的话,打开了话匣子,“别提了,华彦兄诚心相交,与我说了他的秘辛。” “那一年他春闱落榜,皇上嫌他年少,虽有才气,却不通实务,把他的贡生之名也抹了去。意欲让华彦兄历练一番。” “唉......世事无常啊!华彦兄本就家境贫寒,落榜后靠着同乡接济才得返乡。回去才知道,父母被人杀害,整个村子只活了几个外姓人。” “华彦兄为父母报仇,灭了一个小渔村七十余口,许是恨极了,村子里男女老幼都没放过。” “那渔村就是匪盗的窝点,住的都是匪盗的家眷。不过,渔村是朝廷户籍中的农户,都是良民籍贯。华彦兄杀人报仇,若在江湖,外人说一句孝义,走仕途入朝为官,这就是要命的把柄。” “华彦兄也想明白了,与其入朝为官被人诟病,受人牵制,不如在民间做些喜欢的事,乐得自在。” 村子应该都是严庚宪的族人吧!这哪是遇上了匪患,是被人蓄谋灭族了啊!如此想来,那渔村里也不是盗匪,应该是仇家,所以才是正经良民户籍的农户。究竟是什么仇什么怨啊! 这个傻子,严庚宪说的多明白,他真没听出里面的门道? 别院下人盼望的华彦先生终于来了,先在跨院安顿下,又与吴璔逛了一圈别院,宴席很丰盛,程欣妍出来表达了对华彦先生的欢迎。 在程欣妍看来,见了传说中的严庚宪就行了,她还要去见娇娇,还要忙着在夏日来到之前赏春。 严庚宪午膳后便拉着吴璔往山上去了,有时候学习不一定要闷在屋里。 “存之对如今朝中格局有何看法?”严庚宪问。 吴璔便说了自己知道的,几位阁老都是皇上一手提拔,六部尚书各有所长,皇上知人善用,上一次兴国公,就是他的岳父出征,平定了西北,边关至少还有十年的安宁。 严庚宪再问:“存之对四王八公怎么看?” 吴璔愣了一下,母亲跟他说过不少四王八公的事,父亲也跟他闲聊过,他皱眉检索了一下有用的信息,把知道的都说了。 严庚宪望天忧伤,若不是钱多,我才不要教这个呆子。国公府的二爷,竟然一点政治敏锐度都没有?想我堂堂华夏跨国影视集团的经纪人,一手造出多少闪亮的明星,一朝穿越,竟然混到饭都吃不上的地步? “异性王一定会消亡,哪个王朝也不会容忍异性王长久存在。”严庚宪低沉的说:“至于定,兴,敬,威四位国公,我曾了解过一些。” “自古江南志士叫嚣的厉害,却在刀剑面前总是望风而降。四位国公都是出自江南,也就是与靖海候的一站能拿出来说说,毕竟吴氏一族和石氏一族表投名状的一战。程家曾在西南边关立过战功,所以有侯爵传承,夏家如今只剩可有可无的勋位了,若不是太祖时夏家曾拿出家资支撑太祖帝征战,江南被灭族的富户中,夏家也能占一位。” “所以,江南四大族,论功行赏时,封的是三代而降的公爵,看似风光,也就三五辈人的功夫,谁还记得曾经有八位国公?” 是这样吗?吴璔心里有些酸涩。 严庚宪根本不理会吴璔是不是有情绪,拉着他站在了灌云台,春日里天高气爽,不似夏日乌云好像就在灌云台凝聚,举目远望一片片农田翠绿可人。 “存之对农桑之事了解多少?”严庚宪问。 吴璔被严庚宪跳跃的思维难住了,他该知道什么?好像他知道麦子能磨成面粉,大米种在水田中。 看着愕然的吴璔,严庚宪心道,我能把这么个棒槌带出来,不死也要脱层皮啊!不过,倒是个挑战,看在银子的面上,奋进吧!棒槌! “你瞧瞧禁卫军,存之可知禁卫军谁在统领?”严庚宪指着巡逻的禁军问。 农田......不是,怎么又禁卫军了?吴璔半张着嘴,不知该说这么好了。 严庚宪便说起了禁卫军,又从禁卫军说到军饷,再从军饷说到朝廷赋税,说到商户南北行商,把南边的粮食运到北边换他们需要的东西。又说农户,最后又扯回赋税上。 吴璔老实听着,努力记住严庚宪海聊的内容。 “这不是吴二爷么!”漫不经心的问话传来。 吴璔和华彦先生抬眼望去,两人不由的愣住了。 第十九章、出门招祸 吴璔抬眼便愣住了,“肃王?存之给肃王请安。” 严庚宪跟在吴璔身后躬身施礼。 肃王赵霄含笑道:“原来是吴二爷与华彦先生在此,是在谈论学问么?” 吴璔低头道:“不敢,小人才疏学浅,不敢提学问二字。” 严庚宪心里好笑,这位还真有自知之明,不过,这位的优点便是有自知之明,嗯......务实,算是务实吧! “王爷过奖了,学生不敢当,见春光正好,便与存之兄一起登山闲游而已。聊了几句闲话,没想到竟然遇到王爷。” 肃王笑着道:“静极思动,本王的王妃与石二奶奶,程二奶奶相约登山,本王担心女眷被人冲撞,尾随至此。” 吴璔惊呼道:“二奶奶上山来了?” 肃王好笑,问:“二爷称呼尊夫人二奶奶?” 吴璔心道,她是我的祖宗!尊称二奶奶而已,只要不挨打,怎么都行啊!“不,不是,拙......贱内......内子,内子与王妃登山游玩?” 肃王努力憋住了笑,这位真是被打怕了,瞧瞧怂成什么样了!“是,出来的有些晚,刚在山顶歇脚,准备下山了。” 严庚宪想起与程二奶奶午膳时才见过面,这位竟然一点没耽误工夫,这会儿已经在山上游玩一圈了。 “华彦先生,吴二爷,女眷就要下来了,我们......往山下走?”肃王拱手道:“一直仰慕华彦先生,本王的别院是华彦先生设计,不知华彦先生可有闲暇,本王请先生别院饮宴。” 严庚宪琢磨了一下,若是跟着王爷,风险与机遇并存,捧出一个皇帝,比把棒槌推到进士的位置有挑战。 不过,皇上才四十多岁,万一摊上个长寿的帝王,这位三皇子已经二十多岁了,排行不占优势,年龄不占优势......算了,先带着棒槌往前走,看看形势再说。 “不敢劳烦王爷相请,改日定登门给王爷请安。”严庚宪恭敬道。 肃王听见女人们清脆的说笑声,伸手做了请的手势,“本王就恭候先生大驾了,还请吴二爷一起到本王别院赏景。” 一点没诚意的相请,吴璔却很是欢喜,毕竟王爷还能想起有他这个人就不错了。 程欣妍忙着抓紧春天的尾巴玩几天,把孩子丢给母亲,整日与霍玉娇、石文楠到处游玩赏景。 别院的下人消息滞后了几日,终于听说了国公府里的大事了。什么?国公爷要休了国公夫人!太震惊了有木有。 于是,到了别院就与下人打成一片,好说话的严庚宪被围住了,下人们七嘴八舌的让严庚宪分析国公府的大事。 严庚宪无语望天,这算什么事? 在与吴璔探讨学问的时候,严庚宪引经据典的剖析了一通家宅不睦,内讳不肃的典型案例。 没想到,脑回路清奇的吴璔竟然哭了,他首先想到的不是此事对他们兄弟的影响,不是国公爷在朝中威武折损,也没想到国公府的脸面,他哭着说出了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不知道,不能守在母亲身边维护母亲! 哈!倒是个孝子! 严庚宪还是耐心的劝住了吴璔要回府的冲动,“长辈的事情,二爷不好插手,再说,国公爷已经给你们兄弟分了产业,如今出了事,若没有国公爷的话,二爷回去要怎么说?” “府里还有大爷,大奶奶,大爷夫妇一向孝敬,不会看着父母出事,二爷应该安下心,旁人见二爷不动,只当此事空穴来风,实情未必如此。” & nbsp;  吴璔哭着问:“是这样吗?” 严庚宪真想掰开这货的脑子看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府里没来递话,二奶奶......大奶奶没请二位回府,一定不是大事。” 吴璔困惑着点点头,想着给程欣妍传信,让她回来一趟,派人回去打探一下情况。 定国公府的闹剧在吴岱山的铁血镇压下,到底没闹出大的浪花。风言风语传了几日,王氏挺着大肚子带着吴玟出来赴宴,说是母亲一直病着,保敬候夫人来府里,是为了探病,国公爷很是重视夫人的病情,请了太医来为夫人诊治。 实情如何,知道的人自然知道,却不会说。不知道的人,事不关己自然不会去关心。倒是吴玟身边有了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行为举止显出了大家风范,一直嫌弃吴玟,想要退亲的李家也按下此事没在提起。 天气一天天热起来,吴璔每日跟着华彦先生出门,晚上才一身风尘的回来。两人还要在书房秉烛夜谈,吴璔根本没时间去内宅看看。 程欣妍在娘家别院吃了冷淘,热热闹闹的过了夏至。之后便一直窝在娘家没回去。立秋后,天气转凉,窝了一个夏天的贵妇们开始活跃起来。 周老太君接了几张帖子,分别请她游园,进香,乘坐画舫游河。 “镇国公府的秋菊开的早,满园的茉莉,桂花香气扑鼻,先去镇国公府。治国公老夫人许是要给孙儿点长明灯,正好在镇国公府见面约个好日子,去添香油,咱家的孩子也要供奉着长明灯的。” 说着,周老太君又合掌道:“咱家的画舫也该推出来试试水了,善国公府上的画舫可比不上咱家的,就让她先在河里走一遭,我再请客游船不迟。” 八位国公府上的老夫人与周老太君都有交集,常年走动下来,程家在京城权贵的圈子中很有话语权。 相比之下,整日躲在后宅不出门的石夫人,就像被遗忘了一样,几乎接不到这样的帖子,当然,有帖子相请,石夫人一般让人送上礼物表示抱歉,她不出门。 外面全靠吴岱山在外交际,官场上亲疏远近分的很清,老辈的关系,定国公府逐渐被排挤在外了。 程欣妍一样接了一堆帖子,不过,她准备与吴璔商议一下,亲谁远谁,还得请华彦先生拿个主意。 程家人收拾了回城了,程欣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霍玉娇,云雾山别院只剩她在秋风中伤感了。 “二爷回来,请他与华彦先生到前面花厅说话。”程欣妍交代一声,靠在软枕上看着源儿像毛毛虫一样蠕动。 “妹妹,这样爬,不对。”渚儿做了一个标准的动作,利索的往前爬了两步。 程欣妍扶额,这位满三岁了,竟然说话还不利索。 王贵家的说二爷回来了,已经等在前面花厅。 “二爷辛苦了,华彦先生辛苦。”程欣妍冲着二人福了福身。 吴璔吓的仓惶躲开,华彦先生满头黑线,这位有多怕老婆? “二奶奶有事?”吴璔忐忑的问。 程欣妍把帖子放在桌上,道:“二爷,妾身在闺中时,也有几个手帕交。如今都是成了亲的主母,来往不似幼年时单纯。妾身不敢自专,问问二爷,妾身该应谁家的宴请啊?” 吴璔眉头一皱,问:“有人请你赴宴?”低头翻看了帖子,“赏花,游船?” “不过是个由头,大伙聚在一起说说话。”程欣妍道。 吴璔眉头紧皱,道:“出门作甚?母亲便从不与外界来往,免得给府里招祸。” 第二十章、错位的儿媳 你娘就是个祸根,她出门可不就是招祸去了。我能跟你娘一样?“夫人自然不同,不过,听说大嫂也接了不少帖子,准备带姑奶奶出去赴宴。” 吴璔没关心过府里的事,不由的问:“大嫂不是有孕了?怀着身子,出门做什么?” 程欣妍满脸你是不是傻的表情,道:“姑奶奶已经定亲了,自然要让外界知道,咱家姑奶奶是个贤良淑德,品貌端庄的大家闺秀。她要嫁的又不是四品以下的小官,李探花袭了候爵,以后成亲了,总不能谁也不来往吧!” “母亲......”吴璔想说,母亲就跟谁也不来往,不过,想想母亲还是与东平王府的老王妃有来往的,勉强算是......有交际应酬。 严庚宪听不下去了,开口道:“夫人外交还是很有必要的,以后存之进入仕途,夫人外交对存之会有很大的帮助。” 程欣妍虽说不是很懂什么夫人外交,但是,她明白华彦先生是支持她出门赴宴的。 吴璔讪讪不语,把帖子递给华彦先生看。 “二奶奶与善国公,镇国公,治国公府上有交情?”严庚宪惊讶道。 程欣妍道:“母亲与三位老夫人私交甚好,治国公府上当家主母秦氏与我是幼年的玩伴。因着母亲要与治国公老夫人庙里进香,她那日得闲,便邀我去府中闲散一日。” 严庚宪皱眉思索,定国公府两位儿媳,娶的不错,长媳出身琅琊王氏,仕林清贵中很有威望。程氏出身江南世家,与王公家眷皆有关系。 错就错在,两位儿媳的位置不对,若是二爷娶了王氏,科举一途定顺畅无比。大爷娶了这位,国公府在权贵中扯紧了关系,不至于让定国公和大爷在外如此艰难。 唉!定国公当初怎么想的? “除了治国公府上,其他各府可请了大奶奶?”严庚宪问。 程欣妍指着帖子道:“镇国公府上倒是请了大嫂,善国公老夫人要游河,请了我母亲,顺带给了我一张帖子,不曾请大嫂。其他的多是找由头散心,也有请了大嫂的。” 毕竟她和大嫂不是一个圈子,大嫂赴宴的圈子她挤不进去,同样她们的圈子也不削与文人家眷来往。 严庚宪笑着点头,“既然接了帖子,二爷还是白身,不好驳了公府面子,二奶奶只好辛苦了。” “都去?”程欣妍其实拿不准主意,毕竟定国公府与其他公府不怎么来往,国公爷与几位国公不是很对付。 严庚宪笑着道:“二奶奶刚刚不是说了,总不能成了亲,谁也不来往。外面都知道二奶奶贤良,二爷如今发奋,全是二奶奶督促,哦,听说国公夫人病着,那就更该让人知道,定国公府家风严谨,妯娌和睦,姑嫂如姐妹一般。二奶奶说,是不是?” 好吧!定国公府的名声臭大街了,大嫂不辞劳苦挺着大肚子出来洗白名声,我就别拿乔了,定国公府除了石夫人,其他人都是很好的。 还有吴玟,只怕日子不好过啊!出府前看见的两位嬷嬷,都是从宫里出来的老嬷嬷。 有一位留了下来,给吴玟做了教养嬷嬷。听说吴玟成亲要带去侯府,要给教养嬷嬷养老送终呢! 估计是养老送终打动了这位嬷嬷吧!毕竟有点法子的,谁愿意教吴玟啊!没瞧见一起来的那位没留下。 “还有一事,过几日便是中秋,府上来人让我们回去,二爷看......过完中秋,是不是去老爷分给我们的庄子上住几日?”程欣妍已经安排好了,中秋节回去几天尽孝就够了。 天气转凉,有一处靠近温泉的庄子很好,冬日有蔬菜供应,距离她新买的温泉庄子不远,还能请人来泡温泉玩。 “只回去住几日?”吴璔又伤感了,他太不孝了,出来后没回去看望母亲。 程欣妍挑眉看向华彦先生,道:“还请先生一起回府,国公爷已经准备了宴席,要答谢先生呢!”   ;华彦先生连道不敢,不过,他是定国公府的门客,说起来他其实是国公爷的清客。 “二爷啊!学业要紧,县试二月初就开始了,接着便是府试,院试,取得生员资格,还要考监生。” 程欣妍掰着手指头数,“虽说二爷有荫监的资格,若是二爷能在院试中拔得头筹,地方举荐进入国子监,贡监的名声比荫监要好听百倍。儿子长大了,二爷可以拍着胸脯跟渚儿说,老子是凭本事一步步考出来的!” 我的天,这位二奶奶厉害啊!严庚宪暗暗点头。 吴璔讪讪道:“二奶奶莫要取笑为夫,学问一途,我还差的远,能中生员,恩荫入国子监已经......” “二爷!”程欣妍抬高声音道:“二爷说出这等没志气的话,让不辞辛苦教导你的华彦先生脸面何在?” 吴璔红着脸低下了头,为了华彦兄,我还是努力些吧!万一考不好,华彦兄岂不是颜面扫地?华彦兄为了我,婉拒了肃王邀请,我何德何能留下让肃王以国士之礼对待的华彦兄? 程欣妍忙着去各府赴宴,王贵家的开始收拾东西,用不到的拉回分来的宅院。 看好八月初九的吉日回府,还有两日,正打点儿女常用的东西装箱,府里蓝嬷嬷突然来了。 “什么风把蓝嬷嬷吹来了?”青萍热情的迎了上去。 翠萍忙让慕风去倒茶拿点心。 蓝嬷嬷进来还没站稳,急着问:“二奶奶在吗?” 程欣妍眼睛从撅着小屁股往前拱的女儿身上移开,满是不耐烦的在内室应了一声:“蓝嬷嬷来了?可是有事啊!” 蓝嬷嬷扬声道:“请二爷,二奶奶快些回府一趟,大奶奶早产了。” “大奶奶早产你不去请太医,跑来别院做什么?”程欣妍皱眉,这次大嫂没有小产,孩子多保了两个月,该是保住了吧! 蓝嬷嬷支吾道:“府里......大奶奶......夫人病着......大爷请了太医,还请二奶奶回去主持大局。” “府里用得着二房主持大局?”你偏鬼呢! 程欣妍冷声道:“我劝嬷嬷最好跟我说实话,府里有姑奶奶,大嫂身边还有齐嬷嬷,怎么也轮不到我回去主持局面。” 蓝嬷嬷喃喃道:“夫人病着,国公爷也病倒了,大爷忙着大奶奶的事,府里没人主事不行,还请二爷回去应付外头的事儿。” 程欣妍不用再问了,一定是王家来人没人接待,难道又是夫人作妖,王家来兴师问罪了? 让青萍带着渚儿和源儿去了程家,不知定国公府闹成什么样,万一乱起来,孩子还是放在娘家保险。 进了侧门就听见前院闹哄哄的,程欣妍站在垂花门侧耳听了一会儿。一路赶回来,进门就听到糟心的事儿,程欣妍瞪了蓝嬷嬷一眼,提着裙子跑进了大房院子。 刚进正房院子,就看见院中跪着一位妾室打扮的女人。程欣妍眯着眼睛看去,这不是夫人房中的双喜嘛! “哟!这不是双喜姐姐嘛!怎么跑来大奶奶院子跪着?是不是跪错了地方,走错了院子了?” 程欣妍说着,站在双喜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问:“双喜姐姐怎么这幅打扮?这是配人了?不知夫人把双喜姐姐配了哪位管事了?” 不懂事的小丫鬟多嘴道:“二奶奶,这是柳姨娘,夫人把姨娘赏给大爷管衣裳。” 啧啧,这位真会管衣裳,怕是把大伯身上的衣服也管起来了吧! “柳姨娘啊!”程欣妍冷声道:“我听外面闹腾,说什么柳姨娘的话,我当是谁呢!呵呵!” 齐嬷嬷从屋里出来,红着眼睛道:“二奶奶回来了,快进来看看我们奶奶吧!” “已经生了?哥儿还是姐儿?大嫂和孩子......还好?”程欣妍小声问。 第二十一章、还打不打 齐嬷嬷眼泪无声的滑落,“昨儿下晌发动,天快亮的时候才生下姐儿。太医说姐儿身子弱,怕是不好养,我们奶奶......伤了身子。” 程欣妍指着双喜问:“是柳姨娘冲撞了大嫂?” 柳姨娘哭着喊:“大奶奶饶命,二奶奶开恩,婢妾不是故意的,婢妾......” “呸!”程欣妍厉声啐道:“还让她杵在这里做什么?给我拖出去打三十板子,打完了丢去前院,请亲家舅爷处置。” 双喜愣了一下,婆子把她架起了时,她尖叫道:“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怀了大爷的骨肉。” 上一世,双喜生了庶子沖儿,活到七八岁得时疫没了。 “我劝你省省吧!”程欣妍凉凉的说:“大房有儿子,不缺你肚子里那块肉,再说,吴家什么时候稀罕庶子了?” 婆子架着柳姨娘嘟囔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揣了块肉在肚里,怕挨板子胡乱嚷嚷。” 程欣妍冷笑着看着她,双喜以为二奶奶会放过她时,听见二奶奶似是玩笑的说:“齐嬷嬷,去煮一碗红花汤给柳姨娘喝,若是真有一块肉,我只好向大伯请罪了,若是没有......三十板子不够,再加二十。” 这是要杖毙柳姨娘啊!齐嬷嬷腿肚子哆嗦一下,二奶奶不愧是将门虎女,瞧瞧这气势,比屋里只会哭的主子强。 双喜哭嚎着让夫人救命,喊着大爷快来救她。 程欣妍眼神冰冷,看向架着双喜的婆子,呵斥道:“你们的手断了?是没吃饭没力气?给我捂住她的嘴,都给我看着她喝红花汤。” 齐嬷嬷打发人去熬红花,大气不敢喘的站在房门外的石阶上。 程欣妍猛的看向她,幽幽道:“齐嬷嬷闲着呢!去让人请大伯的两位姨娘来吧!让她们都看着,柳姨娘喝红花汤,让她们瞧瞧味道如何啊。” 齐嬷嬷连声音都发不出了,腿软了一下,伸手扶着小丫鬟站直了,提了一口气抬脚便往侧院跑去。 程欣妍进了内室,看见哭红了眼的王氏,烦躁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过去劝道:“一个玩物,谁赏的又如何?到了你院子里,还不是随你处置?别哭了,好好养几日,等好些了,再做打算。” 伸头看看襁褓中的婴儿,笑着道:“姐儿生的齐整,不就是胎里不足嘛!咱们又不是吃不起的小门小户,金奴银婢的使唤着,人参,灵芝,鹿茸,咱当饭吃都行,还愁养不好?” 王氏被程欣妍一通劝,面色缓和了许多,国公府养不好一个孩子?身子弱不怕,就像弟妹说的,人参鹿茸当饭吃也能供得起。 “行了,我把双喜打发了,剩下两个,有今儿这一出杀鸡儆猴,能老实几天,你好好养着,出了月子再收拾大伯。”程欣妍道。 王氏横了她一眼,“我收拾大爷做什么?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上次送信儿,说是后日是吉日......” “你就别费心了!”程欣妍拍拍她,让她躺好,伸手帮她掖好被子,“我把渚儿,源儿送去娘家了,你出了这样的事儿,府里要乱几日,我帮你撑几天,你安心养着,快点好起来啊!” 程欣妍按住要说话的王氏,笑道:“别说话,费力气!我已经让人去收拾温泉那边的庄子了,我还买了一处带温泉的宅院,你可别拖我的后腿,我已经约好一起泡汤池的人了。” 王氏抿嘴一笑,弟妹一心分出去单过,才几个月功夫,她就把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只怕一点不愿回府中来了。 没了在夫人面前献殷勤,家产分割清楚之后,王氏心情畅快的很,加上后宅让国公爷理了一遍,她更是能舒心的做管家奶奶了。 看着王氏睡着,程欣妍才知道,奶嬷是匆忙找来的,之前预备的奶嬷还没进府。 程欣妍安排齐嬷嬷道:“马上让人请准备好的奶嬷进府,若是现在不能来,马上换人,姐儿身边要有三位奶嬷。” 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让齐嬷嬷守着王氏,大步出去寻吴珅,奶嬷要让太医把脉,确定身子健壮,没有隐疾才能放心给孩子用。 齐嬷嬷看着二奶奶把裙子走出了惊涛骇浪,再看看睡着的主子,暗暗想,当初老夫人若不是一心让主子做掌家奶奶,主子如今也不会这么累吧! “二奶奶,你......莽撞啊!”吴璔满脸愧疚,他对不起大哥啊! 程欣妍杏眼一瞪,“你闭嘴!” 呵斥了吴璔,眼睛喷火的看向吴珅,道:“大伯让人再去请一位太医来吧!姐儿身子弱,请太医诊脉确定奶嬷没有隐疾才能用。” 吴珅眼睛木木的看着瘫软在血泊中的柳姨娘。 就在刚刚,柳姨娘半身鲜血的被拖了来,下人为难的问,“二爷,二奶奶说要打三十板子,后来......三十板子还打不打啊?” 吴璔都吓傻了,脑子停止转动,愣了一盏茶功夫,兄弟俩还没回过神,程欣妍便冲了出来。 吴珅让人去请太医,程欣妍满脸和煦的看向王家舅老爷。 “是亲家舅老爷啊!”程欣妍墩身施礼道:“妾身失礼了,实在是孩子的事儿要紧,没顾上先给舅爷见礼,还请舅老爷莫怪。” 王家舅老爷脑子嗡嗡作响,谁来告诉他,这位血呼啦被拖出来的女人,究竟能不能活了?弟妹能随便打杀大伯房里的人吗? “不怪,不怪!”王家舅老爷语无伦次道。 王家小厮站着不知所措,从女人被拖出来,身下很快汪了一摊血,他们就不知该怎么办了。主子傻呆呆的,是不是还闹下去啊! 吴璔哆嗦着,小声问:“二奶奶,双喜是怎么了?” “二爷错了,这位是柳姨娘。” 程欣妍柔柔的笑着,问:“二爷回来去看过老爷了?听说老爷病了,二爷快去瞧瞧,顺便回禀老爷,大伯房里的柳姨娘冲撞了大嫂,偏巧赶上大嫂不能起身处置,我便越俎代庖处置了。” 吴璔等了一会儿,见程欣妍眼神变冷,缩了一下脖子,问:“只这么说就行了?” “哦,告诉老爷,我们回来匆忙,渚哥儿,源姐儿顾不上,先放到外祖母身边几日。”程欣妍又交代一句,眼神示意吴璔可以走了。 吴珅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问:“弟妹,柳姨娘怎么了?” 王家小厮趁机刷存在感,问道:“刚刚婆子来问,还要不要打三十板子了?” 程欣妍对着吴珅福身施礼道:“还请大伯赎罪,妾身听见有人冲撞了大嫂,急晕了头。这位柳姨娘跪在大嫂门外,说是请罪呢!唉!我脾气急,训斥两句,柳姨娘便哭喊着说有了大伯的骨肉。” 什么?双喜有了身子?吴珅瞪大了眼睛。 程欣妍挑眉道:“大伯也知道,我哪里懂医?便用了个笨法子验了验。” 吴珅问:“怎么验?”怎么把人验的浑身是血啊! 程欣妍一摊手,道:“法子有些笨,就是喂了一碗红花汤。” “啊?”王家舅老爷惊呼一声,这是笨法子吗?这是要命的法子啊! 第二十二章、烦躁的中秋 程欣妍柔柔的笑了,对着王家舅老爷道:“妾身愚笨,只会这么个法子。再说,吴家可没宠妾灭妻的传统,大伯一直敬重大嫂,与大嫂恩爱的很呢!” “舅老爷也知道,我家大伯可不缺子嗣,吴家也不稀罕庶子,你瞧瞧,吴家几辈子人,可没见有庶子出来蹦跶的。”程欣妍实话实说,老辈有庶子也死在战场上了,封了国公后,三代国公都没有庶子。 王家舅老爷看向吴珅,满肚子话也说不出了。 程欣妍看了晕倒在血泊里的柳姨娘一眼,吩咐道:“别杵着了,把柳姨娘送柴房去,明儿得闲了,给柳姨娘请大夫来瞧瞧。” 王家舅老爷打了个寒噤,起身道:“妹婿处置家事吧!我先告辞了。” 程欣妍柔声道:“舅老爷对吴家的处置可还满意?还请回去转告亲家老夫人,大嫂是吴家的管家奶奶,谁也不能越过她去。等过些日子,姐儿满月,请亲家老夫人来给姐儿贺满月。” “姐儿身子弱,洗三嘛!就是折腾孩子,大嫂还要休养,请舅老爷禀告亲家老夫人,洗三就免了吧!” 王家舅老爷点头道:“二奶奶处事周全,就依二奶奶的意思,王家到时来贺外甥女满月。告辞!” 吴珅送王家舅爷回来,见程欣妍还站在厅上,愣了一下,道:“弟妹快进去吧!我先回去看看......” “大伯别忙。”程欣妍拦住吴珅,冷声道:“大哥行走官场,难道不知调戏母婢会令人耻笑?不敬母亲,大伯是官场顺遂,忘了还有御史盯着了?” 吴珅喃喃说不出话来。 程欣妍接着道:“送来给大伯管衣裳?大伯怎么就瞧着管衣裳的能伺候你?送来就收了房,两房姨娘是摆设吗?” “今儿的事儿,大伯别恼我。” 程欣妍一点没用了刚刚认错的态度,冷声道:“我破了名声不要,帮大伯处置了祸害,平了王家的怒火,就不用大伯感谢我了。大伯回去好好给大嫂赔罪,让大嫂平了心气,把身子养好是正经。” “大伯也别一点内宅的事儿都不管,奶嬷既然早就备下了,怎么到了这会儿,孩子都生出半日了,还不见人传她们进府?” 程欣妍说着,转身道:“大伯去盯着太医,确定大嫂准备的奶嬷没有隐疾,赶紧让哥儿吃上一口放心饭是正经。” 吴珅羞愤难当,低着头晕晕乎乎的想着,要去给王氏赔罪,要去盯着太医,要让小儿子吃上放心饭。 程欣妍冷着脸去了沐恩院,内书房门外站着管事和几名小厮,见她过来,忙进去禀告。 程欣妍就着管事打起的帘子进了书房,看见吴岱山端坐在书桌后,恭敬的施礼问安。 吴岱山对她今日的表现很是满意,有那么一丝后悔,当初让程氏做了次子媳妇。 不过,他若不同意王氏做长子媳妇,王家也不会让王氏嫁过来。书香门第的长媳还是缺了点气势。 “二奶奶今儿处置的不错。” 程欣妍诚惶诚恐了,国公爷这是夸我呢? “孩子送长兴候府了?”吴岱山叹气道:“府里的事,还要二奶奶费心操持几日,八月节前把孩子接回来吧!” “是!”程欣妍应了一声,琢磨着,打杀柳姨娘的事,国公爷不打算追究了吧! &nb sp;吴璔鼓起勇气道:“二奶奶,不该啊!那是大哥房里的人,你怎么能......红花汤是会要人命的,二奶奶就......要不太医来了,让太医给柳姨娘开副药?” 程欣妍耐心听他说我,含笑问:“二爷,蓝嬷嬷请我们回来做什么?妾身若不如此,王家人能善罢甘休?二爷啊!坏人我已经做了,施恩的事儿......大哥,大嫂会去做的。” 吴岱山暗暗点头,老二家的出手狠了些,却是留了余地。老二是读书人,心软不算大错。 “老二家的,文昌侯府的中秋节礼,你打发人送一趟。夫人身子不好,不能管事,老大家的......中秋节你操持起来吧!” 程欣妍眼珠一转,上一世中秋节前,文昌侯府送节礼来,顺便与夫人商定了大婚的日期,两家各自请人算了日子,合计好了明年八月二十六的婚期。 “老爷,按理说,抬头嫁女低头娶亲,文昌侯府的节礼送来了吗?老文昌候的孝期到冬月,除了孝就该忙活大婚了,李家来商议日子了没有?”程欣妍笑着问。 吴岱山眉头皱了起来,文昌侯府至今没来送节礼,更没有来人商议婚事。 程欣妍忙道:“老爷莫怪,媳妇刚回来,府里的事还没来得及打听。算算日子,已经初七了,是该打发人送节礼呢!” 吴岱山道:“文昌侯府的节礼还没到。” “那就等两日,看着侯府节礼,也好知道怎么回礼。”程欣妍暗示道。 吴岱山眼睛一阵阵发黑。 程欣妍见吴岱山面色不好,又道:“老爷就不用操心了,等侯府节礼送来,我带着回礼去一趟李家,论理我是小辈,该去给老夫人磕头问安的。” “你办事我放心,去吧!”吴岱山摆摆手。 程欣妍福身施礼,刚要走,又停下道:“老爷,府里几位主子身子不适,要不请位府医供奉回来?” 吴岱山点点头,“你看着办吧!” 跟着吴璔出来,程欣妍安排翠萍去收拾屋子,抬眼看到大房的院墙,叹了口气,无奈摇头去了大房。 八月十二,辰时刚过,文昌侯府的节礼送来了。 管事婆子满脸堆笑的说了一通吉祥话,又给大房新添的女儿送了长命锁,细棉纱缝制的襁褓等物。 “你家老夫人身子可好?”程欣妍笑吟吟的问。 管事婆子坐在矮凳上,客气的欠身道:“劳二奶奶挂念,老夫人身子还好,就是入秋后有些咳嗽。” “换季是有些不舒服,老夫人如今精神还好?”程欣妍又问。 管事婆子有些摸不着头脑,客气的回了话,与程欣妍东拉西扯的说了小半个时辰,程欣妍端茶送客,这位后背发酸的赶紧告退。 “呵!到了今儿才送来节礼,派了个外院的婆子,是什么意思?”程欣妍声音冰冷,气愤的瞪着婆子的背影。 齐嬷嬷不敢应声,这位笑着就能要人性命。若不是主子下晌睡醒了,柳姨娘怕是要死在柴房里。 程欣妍拍了一下桌子,“不能这么算了,去瞧瞧带来的都是什么东西,告诉大嫂,添上两成,算是那个小金锁的回礼,一会儿我亲自去一趟文昌侯府。” 齐嬷嬷一溜烟跑去办事,吴玟从后面转出来,小声道:“二嫂,是不是李家要退亲?” 第二十三章、不温婉的夜叉 程欣妍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示意吴玟坐下,“大妹妹,李家不可能退婚的。你为李老侯爷守过孝,白白误了青春,他们不敢退亲,李探花还得要脸。” 吴玟悲声问:“那侯府为何如此轻贱与我?” 程欣妍有些烦躁,“你是国公府的嫡女,轮不到她一个侯府老夫人轻贱。大妹妹是贵女,遇事要能沉住气。若是不安,多跟薛嬷嬷说说话。” “可......”吴玟想说,文昌侯府已经提过退亲的话了。 程欣妍抬手打断了她的话,“老文昌候的孝期到冬月才能除服,不急于一时,再说,腊月里各家互相走动,正是热闹的时候,请期放在腊月,也是今年定下,明年的婚期。” 薛嬷嬷示意吴玟离开,吴玟张了张嘴,还是问了句,“这般别扭的婚事,我......” “大妹妹只管昂头挺胸的嫁过去,切莫堕了国公府的气势。”程欣妍道:“文昌候府书香世家,老夫人矜贵,规矩礼数是我等武将门第学不来的。大妹妹只要礼数上不差,以后跟着侯府老夫人多学学就是了。” 吴玟没明白程欣妍的意思,其实程欣妍有些话也不好说。 巳时准备好了回礼,齐嬷嬷问:“已经隅中了,这会儿去合适吗?” 程欣妍冷笑道:“你还打算侯府留我吃席?我过去代大嫂道谢,你让琴薰跟着我,到时候让她出来说话。” 定国公府与文昌侯府不在一个坊间,路上又走了两刻钟,程欣妍抚着心口,琢磨回去抓一帖祛火的汤药来喝。 李贯淮在内门外与她见了礼,让仆妇带着她进了内宅。 季老夫人歪在春榻上,程欣妍进来这位便欠身点头,客气的让她坐下,就又歪下了。 季家本朝出过皇后,福气不够,死的早。如今的圣上是贵妃所处,太后留下懿旨,不愿打扰季皇后与先帝安宁,葬在先皇贵妃陵园。 这位与季皇后是本家,算是季皇后的表侄女。外面传言温良贤德,是再和善不过的人。 程欣妍却知道,这位手段阴的很。 前世吴玟嫁过来不久,大嫂病逝,国公爷病倒,吴玟回府几日以敬孝义。之后便是赶上老太妃薨,先皇在世的最后一位有名号的妃子薨了,皇上自然要有所表示,丧事隆重,举国哀悼,守孝九个月。 除了老太妃的孝期,倒霉的吴玟又死了爹,再次服孝。 季老夫人便以儿子身边不能没人服侍为由,给李贯淮安排了妾室。吴玟也不是善茬,一直给妾室安排避子汤,直到吴玟有孕,妾室停了避子汤五年后,突然怀了身子。 吴玟一辈子只生了李朝华一个女儿,季老夫人便做主把庶子记在了吴玟名下。吴玟到死也没能生出儿子,庶子继承爵位,吴玟的女儿被石夫人接来吴家抚养。 “老夫人这是不舒服?哪里不好?要不要请太医来?”程欣妍笑着走近了些,没有施礼问安,关怀的问老夫人身体。 老夫人让人扶着坐起来,含笑看着她,懒洋洋的说:“入了秋身子便不大好,刚用了药,有些乏了。” 程欣妍自顾自坐下,笑道:“老夫人快别坐着了,靠着说话舒服些,春困秋乏,换季有些不适,是该调养着。” 老夫人笑容有些僵硬,程欣妍不等她开口,又道:“老夫人还想着我家小小姐,大嫂很是感激,不能亲来给老夫人道谢,差了身边的琴薰来给老夫人磕头,怕是丫鬟身份不够怠慢了老夫人,我又想念老夫人的风采,舔着脸跟着节礼来了。” 季老夫人道:“大奶奶客气了。” 嗯?合着没我什么事? 季老夫人跟她不咸不淡的扯闲话,从各位长辈的身子是否康健,大嫂生产是否顺利,到吴璔念书是否科考,没用的话扯完了,季老夫人就是不谈请期。 程欣妍又是一阵烦躁,眼看到了日中了,不打算留下吃饭,该告辞了。 季老夫人也没打算留客,掐着时辰点,让人拿了一个锦盒出来,“这是堆纱的宫花,二奶奶拿回去戴着玩吧!” 程欣妍顺势起身告辞,这一趟让她气馁极了。 季老夫人倨傲的态度,李家冷冷清清的院子,还有吴玟悲切的神情,在她脑子里走马灯似的过了一圈。 定国公府仪门内站着国公爷的管事,见程欣妍马车经过,上前拦了下来,“二奶奶,国公爷请你去一趟内书房。” 吴岱山还是端坐在书案后,面前摆着一盏冒着热气的茶。 “听说你去了文昌候府?”吴岱山开门见山道。 程欣妍低头应是,“季老夫人身子有些不适,说了一会儿话,赏了媳妇一盒子宫花。” 吴岱山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嗯!既然身子不适......回头让人送些补品过去。” 程欣妍道:“之前文昌侯府送节礼的婆子来说了,知道老夫人身子不适,媳妇带去的节礼中加了补品,比侯府送来的节礼厚了两成。” 吴岱山闭了一下眼,微微睁开点点头,“知道了,你去吧!” 程欣妍施礼告退,想想转去了外书房找吴璔。 吴璔正跟严庚宪说着话,“......张口就要打三十大板,不管不顾灌了大哥房中妾室一碗红花汤,你没看见,那柳姨娘被拖出来时,襦裙都湿透了,一路血淋淋的,丢在院子里,一会儿就积了一摊血。” “那婆子还问要不要打板子。怎么这么心狠啊!华彦兄,你说说,我娶的是什么人啊!” 严庚宪温声问:“打板子了?人还活着没?” 吴璔哆嗦了一下,道:“还是大嫂让人请了大夫,程氏就把柳姨娘丢去了柴房,还跟我说什么,坏人她已经做了,施恩有大哥大嫂呢!你说说,这是......真是心狠啊!” 严庚宪知道古人的规矩,妾室通房的性命掌握在主母手中,打杀下人是后宅惯用的手段。 “二奶奶为了平息王家怒火,做的不算错。”严庚宪想跟吴璔分析一下此事带来的影响,吴璔却又开始念叨了。 “人家的媳妇都温婉柔弱,怎么程氏就不能柔和一点?我哪里娶的是媳妇,简直是夜叉啊!” 书房的门咣当一声被踢开了,程欣妍立着眼睛走了进来...... 第二十四章、国公爷的烦恼 “二爷这是说我呢?”程欣妍压着火气,“我当二爷在发奋苦读,与华彦先生探讨学问,怎么扯到妇人闲话上了?” 严庚宪面不改色,起身抱拳施礼,问:“二奶奶来寻二爷有事?” 程欣妍眼睛喷火的看着吴璔,吓的吴璔哆嗦的像打摆子一样,“二爷若是得闲,去一趟文昌侯府,怎么说,李贯淮也是你的准妹婿,学问顶尖的好,皇上钦点的探花郎,你该与他多接触。” “是,是,我去,我马上去。”吴璔口齿不清的应着。 程欣妍哼了一声,吴璔抖了一下,严庚宪简直没眼看了。 “二爷若是与李贯淮说起闲话,倒是能问问,大妹妹的婚事,李家作何打算,大妹妹给老侯爷守了孝,白白耽误了青春,李家准备黑不提白不提的过了?” 程欣妍想起季老夫人的态度,火气就压制不住,厉声道:“我们国公府的小姐,只有他求着来娶,没有我们低头忍气嫁。” 说着,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她拼命忍住眼泪,说了句,“二爷先忙,妾身告退。” 出了外书房的院子,程欣妍的眼泪就滑落下来,一路疾行进了内宅,她站在垂花门内看着前面的穿堂发呆。 两世为人,她为了定国公府殚精竭虑,上头有石氏压着,左右还有大嫂和小姑子掣肘,两个孩子年纪还小,国公爷这一世早早分了家产,却也没让她松快几分,国公府的烂摊子,她还是要管。 吴璔上一世就不进她的房,看见她眼睛里全是冷漠。如今也没好几分,一样相敬如冰。可吴璔不该说她狠心,她是为了谁?怎么就不温柔又像夜叉了? 二奶奶站在垂花门内哭,这么大的热闹,一阵风一样,刮遍了定国公府。 王氏听到闲话,让齐嬷嬷过来看,定国公也听管事说了此事,派管事过来询问。 程欣妍哭声透着无限委屈,齐嬷嬷几步上前扶住她,问道:“二奶奶怎么哭了?谁给二奶奶气受了?” 管事暗暗撇嘴,定国公府见识了二奶奶的血腥手段,谁敢给她气受?奉承着还怕惹了这位呢! “不是,没有。”程欣妍回过神,才发现自己双腿酸胀,站的后背僵硬起来。 翠萍不敢说话,二爷说二奶奶的坏话,二奶奶得多伤心啊。 管事上前道:“老爷让奴才来问问,二奶奶是哪里受了委屈?要不二奶奶去一趟内书房,亲自跟国公爷说说。” 齐嬷嬷和翠萍扶着她又到了沐恩院,国公爷传她们进去,翠萍为难的看了一眼齐嬷嬷。扶着程欣妍到书房门口,齐嬷嬷有眼色的打起了帘子,顺势站在了门外。 “老二家的,听说你受了气?是谁怠慢了你啊?”吴岱山温声询问。 程欣妍刚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这时候她柔弱着呢! 吴岱山有些无奈的看向房顶,承尘有些脱色,玟儿成亲前,还是让人来修缮一番吧! “你说说,是谁敢让你委屈,说出来我给你做主。”吴岱山很是郁闷,见过儿媳来跟公爹哭委屈的吗?若不是石氏不中用,后宅鸡零狗碎的闲事,哪里用得着他一个大男人询问。 程欣妍哽咽道:“老爷,妾身一心为了国公府,琅邪王氏是什么身份,一个眼神,那些文人笔杆子舌尖子杀人不见血啊!” 吴岱山眨眨眼,说的好像有点远,女人怎么有点事就翻旧账? 程欣妍哭诉:“我有什么法子?大嫂刚生产,大妹妹未出阁,不好过问兄嫂房中之事。蓝嬷嬷请了我回来,我能怎么办?先安抚了王家是正经啊!柳姨娘不过是奴婢抬的贵妾,冲撞了主子,不该受罚?” 吴岱山耐心听着,琢磨是不是弄死柳姨娘算了。 哽咽了一会儿,程欣妍接着说:“夫人只管心疼儿子,怎么不想想官场上的体面?调戏母婢就是不尊不孝,御史弹劾大伯的官还做不做了?” “我说打柳姨娘板子是气话,毕竟柳姨娘是夫人赏给大伯的,双喜在夫人身边多年,在府里下人中有些脸面,就凭这个,下人们也不会下重手。” 吴岱山眼珠子睁大了,什么双喜?调戏母婢?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程欣妍哭着说个不停,“柳姨娘喊着有了大伯的骨肉,这个节骨眼,王家舅老爷还在外头闹腾,若是什么都不做,王家不会善罢甘休。我丢了脸不要紧,国公府的体面不能丢啊!” “我怎么就成了心思狠毒?怎么就是既不温婉又像夜叉了?” 程欣妍气苦的拍了一下桌子,“我到底是为了谁?以后不管他是科举入仕,还是求着老爷恩荫入朝总归要做官的。我还不是为了他的将来,为了国公府的体面,若是不管不问,随他们闹去,大伯的官还做不做?二爷以后有什么脸面出来做官?有什么脸说自己是读书人?” 吴岱山皱眉思考,后宅的事情,他还是想简单了。 程欣妍拍着桌子道:“我一早舔着脸去文昌候府,看尽了人家的冷脸,还要笑着问安,我是为了谁?几日忙个不停,连儿女都顾不上,我又是为了谁?我怎么就不温婉,怎么就是夜叉了?” 吴岱山脑子飞快的往后倒,回忆着儿媳哭诉的内容。 “是老二欺负你了?”吴岱山默默的给季老夫人,记了一笔欺负小辈的黑账。后宅里出了关起来的石氏,老大媳妇与老二家的一向和睦。说她夜叉的人,好似是老二干的混账事儿。 “哦,对了!”程欣妍道:“老爷,我让二爷去文昌侯府了。”又把嘱咐吴璔的事情说了一遍,等着国公爷示下。 吴岱山扶着额头犯晕,老二家的是记恨上季老夫人了,连名带姓的提李贯淮的名字,女婿算是被连累了吧! “你做事周到,等老二回来,我教训她。”吴岱山指了指翠萍,“扶你主子回去歇息吧!” 回到春晖院,程欣妍还是生气,指着锦盒吩咐青萍,“给姑奶奶送去。”什么破东西,眼色陈旧,不知道哪一年的老样式,把压箱底的东西拿出来打发我,你怎么好意思! 翠萍出去,她气的满屋子打转,看看冰冷的房间,程欣妍吼着:“收拾东西,我要回娘家去。” 第二十五章、男人说婚事 李贯淮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在翰林院任职。为父亲守孝,现在赋闲在家。 他不知为何上午二奶奶才来过,下晌吴璔又来了。打起精神应付了一会儿,吴璔却是兴致勃勃的与他谈学问,不说来找他什么事儿,也不提婚约。 李贯淮从开始敷衍吴璔,渐渐的发现吴璔学的很扎实,底子打的牢固,只是少了融会贯通,对时事政局的了解,无法把书本里的知识与民情结合起来。 看来准二舅哥是心思单纯、良善。两人谈起学问,时间不知不觉到了晚膳的时候,李贯淮要留吴璔用膳,吴璔这才想起家中的二奶奶来。 回去会不会挨打?二奶奶倒是不会让仆妇打我板子,可要是她关起门来亲自动手,我该怎么办? “存之?”李贯淮唤了一声出身的吴璔。 吴璔回神,脸色发白的说:“伏亦兄,时候不早了,我先告辞,告辞。” 李贯淮奇怪,这位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变了脸色?四下看了看,房里还守着两名小厮呢! 吴璔起身抬手作揖,一句客气话没说,大步走了出去。 回到府中,还没来得及寻华彦兄商议对策,管事拦住他,让他去外书房回话。 书房里,严庚宪正陪着定国公下棋,见吴璔进来,严庚宪把手里的棋子一丢,“国公爷还有事,学生先回去了。” 严庚宪住在定国公府外院,大门西侧的客院中,出了院子就是西角门方便出入。他从定国公外书房出来,回院子取了荷包,晃悠着出门逛夜市去了。 吴璔被父亲狠狠训了一通,令他明日去接了媳妇回来。 媳妇回娘家了?今儿晚上看来还能过,要去长兴候府?吴璔觉得天要塌了,哭丧着脸去了妾室的院子,寻求了一把安慰。 次日一早,听了妾室的胡乱指点,先去了荣恩院寻母亲,求母亲帮自己拿个主意。 石氏最近身子好的很,国公爷不让她出院子,也不让人来给她请安,等于把她软禁在院中。 见了儿子,石氏抱着吴璔大哭了一场,诉说了自己无限的委屈。吴璔没从母亲那里讨来主意,还莫名的被带歪了。热血上头的吴璔去了沐恩院,看见父亲才冷静了下来。 “你不去接你媳妇,一早跑来这里做什么?”吴岱山冷声问。 吴璔讷讷道:“老爷为何要关了母亲?” “你不用多管,去把你媳妇孩子接回来是正经。”吴岱山道。 吴璔准备起身,想想又问:“母亲只有我们三个,妹妹眼看要出阁了,大哥和我都已经成家,她即便有时思虑不周,做事有不到之处,请父亲念在母亲多年劳苦,不要为难母亲了吧!” “哼!”吴岱山呵斥道:“翅膀硬了?长辈的事也轮到你插手了?” 吴璔讪然,低头认错,听见国公爷哼哼了两声,也不敢再留下停训,告退出来,往外院去。 严庚宪正在院中打太极拳,见吴璔进来,缓缓收手,“瞧你满面愁容,可是有难事?李侯爷怎么说?两家结亲还是该平心静气的坐下商量,免得以后让吴小姐为难。” 吴璔猛地想起程欣妍交代的话来,拉着严庚宪就要去寻李贯淮。 “你等等,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能穿这个出门啊!”严庚宪甩开吴璔的手。 吴璔急着道:“昨日与伏亦兄谈论学问,竟忘了问妹妹的事了。华彦兄与我一起去,你见了伏亦兄就知道了,他......” 严庚宪打断他的话,“好好好,我与存之兄一起去拜访李侯爷,只是,还容我换身衣裳,梳洗一番,如何?” 两人出了府,吴岱山便接到消息,知道了吴璔在严庚宪院子说的话,满意次子能与李贯淮结交,对华彦先生更是多了几分信任。 吴岱山想着华彦先生与他说过的话,吴家在军中还是有一点人脉的。他曾经在南边剿倭,东南沿海中还有他的旧部,华彦先生既然有兄弟要洗白身份,进入军中一步步晋升,比来京城依附在定国公府,或是长兴候府做家兵护卫要有前途。 吴璔对华彦先生私下里的安排一点不知,他再次见到李贯淮,脑子里又只剩下学问了,忙问了几个书中不解的句子,听李贯淮和华彦先生如闲话讲古一般讲明了,心里不由更加佩服二人。 李贯淮觉得吴璔把该学的都学了,缺的就是世家子弟科考前出门游历,“华彦兄,你我这般讲经,存之未必能解,少了真情实感。” 严庚宪问:“伏亦兄的意思是......” 李贯淮道:“存之兄籍贯在明州府,若是年后再出发,时间太赶,不如年前便过去,一路游历增广见闻,如何?” 严庚宪眼珠一转,吴璔是可以在京城考试的,不过,京城不比外省,天子脚下处处谨慎。若是回明州考试,吴璔是国公府的二爷,地方官不敢透露考题,却能昧着良心点吴璔头名。 而且,吴璔也不是不学无术之辈,多年苦读下来,虽不求甚解,却把书本背了个烂熟,考秀才应该不难。 “不是在京城考吗?”吴璔问。 有国公府作保,他有资格在京城参加府试,明州远在千里之外,为何要长途跋涉去明州考试? 华彦先生合掌道:“大善!存之兄基础扎实,只缺了实务,游历一番正好弥补。” 吴璔便不再多话了,你们决定就好。 三人又就游历商讨了一番,最后还是华彦先生把话题扯到了亲事上。 “华彦兄年纪不小了,为何还不娶亲?是没有合适的女子,还是没有长辈给你张罗?若是如此,母亲在府中闲来无事,正好帮华彦兄张罗亲事。”李贯淮笑着问。 严庚宪心里翻了个白眼,他不是不想娶亲,是没办法娶啊!但凡说亲,女方没一个满十八岁的,这也是世情,可他怎么好对未成年少女下嘴? 年纪稍大一点,就像吴璔的媳妇,二十岁的女孩,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这种情况让他上哪找媳妇去? “伏亦兄莫要打趣我了,婚姻大事,岂可儿戏?我还没打算成亲,此事以后再说吧!倒是伏亦兄,定亲有些时日了,女方又为老侯爷守过孝......在下多嘴一句,伏亦兄不可轻慢了吴小姐啊!”严庚宪道。 吴璔有些不好意思,“不是我们要催婚,毕竟......妹妹年岁不小了,成或不成,该有个准话的。” 李贯淮才明白,原来吴璔两日来寻他,是因为与吴小姐的婚事。不过,李家还没除服,吴家忙着催婚,是不是太过急切了? 他还不知道母亲对程欣妍的态度,更不知母亲私下里几次想要退亲的事。 “是,是,婚事一直是母亲在管,我......我这边问过母亲。”李贯淮道。 吴璔有了李贯淮的话,不管好坏,总算能给媳妇回话了,暗暗松了口气,带着严庚宪告辞,心情沉重的去了长兴候府。 第二十六章、出门游历 回娘家住了一夜,想着就要中秋节了,程欣妍便让人给儿女收拾东西,准备晚上带着孩子会府去。 她回来一句没说吴璔欺负她的话,两辈子,她早就看明白了。若是能舍下孩子和离,她早就大归回娘家了。既然舍不得孩子没娘照顾,只能忍着在定国公府过下去。 吴璔来长兴候府没受一点冷遇,有些惶恐不安的跟两位大舅哥寒暄了一通,留下华彦先生与大舅哥聊天,他硬着头皮去了后宅。 周老太君正拿着南珠手串逗源儿玩,见吴璔进来,抬了抬眼皮,问:“你怎么来了?” 吴璔哆嗦了一下,“我来给岳母请安。”说着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岳母安好!” 请安而已,磕头做什么?礼有些大了啊! 程欣妍在旁边捂着嘴笑,一点没给夫君打圆场的意思。 “这是做什么?哎呦!我是喜欢源儿,你来接了,我还能留着不让她回去不成?你媳妇已经收拾东西了,一会儿吃了饭,下晌再回去不迟。”周老太君笑着道。 吴璔抬眼看看程欣妍,见她笑颜如花,懊恼的站起身,耷拉着脑袋不说话了。 “行了,今儿妍儿要带孩子回去,老大,老二从衙门回来,准备下晌送她们娘仨回去,既然你来了,就不用他们送一趟了。”周老太君摆摆手,“知道你心里有妻儿,我也就放心了,去吧!” 吴璔如蒙大赦,慌忙作揖告退。 这次程欣妍站在院子里痛哭的消息,外界一点不知道。全因吴岱山大刀阔斧的整顿后宅,打杀了几个,撵出府两家,剩下的已经吓破了胆,谁还敢出来嚼舌根。 周老太君一点没想到吴璔敢欺负女儿,欢欢喜喜的吃了午饭,抱着外孙女一通亲昵,依依不舍的把她们送上了马车。 谁知回到府里,国公爷又扔出一个炮仗,这次把程欣妍都惊着了。 吴岱山很满意自己寻来的女婿,对吴玟的婚事很重视,琢磨了两日,感觉由儿媳出面与亲家母商议婚期,好似有些怠慢了季老夫人,便开恩让石夫人出来。 满府里只有吴璔真心为石夫人被放出来高兴,陪母亲用了早膳,前后忙活着送石夫人上了马车。 石夫人与季老夫人约好,在城外一处寺庙会面,商议婚期,顺便直接找大师算了日子,两人都没心情为此事来回奔忙。 次日中秋晚宴,王氏不能来参加,吴珅抱着长子,让仆妇小心照顾着伸手抓盘子的次子。石氏阴沉着脸坐在吴岱山身旁。程欣妍抱着女儿,让奶嬷看着渚儿吃饭。 “渚儿还小,勺子都抓不稳,没得折腾孩子。”石氏老实没一会儿,便皱着眉头发作程欣妍,“要下人做什么?连个孩子都照顾不好,要来何用?” 程欣妍暗暗翻了个白眼,瞪了一眼吴璔,笑着道:“母亲,渚儿过了年就四岁了,该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咱们家祖上是军功起家,没有娇惯孩子的先例,渚儿是二房的长子,更应该早早立起来。” “才四岁......”石氏冷声说了一半,吴岱山出声道:“我吴家男儿就该如此,不能长在脂粉堆里没个主见。” 大家都放下筷子,听吴岱山训斥。一时间宴席上只有濂儿闹着抓盘子的声音。 薛嬷嬷给吴玟打了个眼色,吴玟起身道:“父亲莫要生气,母亲也是心疼孙儿,都说隔辈亲,母亲也是紧张渚儿,怕烫着他了。” 吴岱山看了一眼女儿,脸色舒缓了很多,“坐下吧!都好好吃饭。” 吴璔踌躇了一下,还是站了起来,“父亲,前日我与华彦兄,伏亦兄一同商议过。伏亦兄觉得儿子少了历练,正好他赋闲,便想让儿子去明州府县试,正好一路上游历一番,增广见闻。” 吴岱山闻言点了点头,“你与伏亦一起去?” 石氏惊呼道:“明州千里远,一去一回还不得一年光景?你妹妹的婚事怎么办?” 吴岱山冷声问:“婚期议定了?” 石夫人马上道:“请大师算过,明年八月二十六是个好日子,便定了中秋节后的婚期,玟儿就是在府里过最后一个中秋了。”说着,石夫人便伤感起来。 吴岱山冷哼一声,石夫人收起了伤感,也把后面的话憋了回去。 当年母亲曾打听过李贯淮,毕竟适龄的男子就那么几个,母亲不愿她嫁定国公府的次子,觉得折了脸面,瞧着李贯淮才气纵横,又是侯府世子,便起了联姻的心思。 谁知一番打听,李家便被母亲否了,最后还是定了吴璔为婿。 李贯淮高中后,定国公榜下捉婿,没经过石氏就定下了女婿。母亲便跟她说,两家议亲,谁府上是男人出来做主的?直说石夫人窝囊,定国公行事莽撞了。 吴璔忙回话道:“妹妹的婚事自然不能耽误,二月里开考,中不中的四月就能往回返,下半年成亲,我们应该已经回来了。” 石夫人还要再说,吴岱山拍板道:“能与伏亦出门游历,有华彦先生陪伴,机会难得,但愿你能争点气,别把我的老脸丢到明州老家去。” 事情就这样定下,中秋节后,石夫人又被关了起来。这是不是就是飞鸟尽良弓藏,过了河就拆桥? 程欣妍耐心等着大嫂满月,与吴玟一起张罗了满月宴后,带着孩子搬去了庄子上,说是要静养。 吴岱山也不愿留她,老大媳妇性子软,老二媳妇过于强势。如今不让夫人管事,两房就少不了摩擦,还是别让老二媳妇留在府里压着老大媳妇了。 程欣妍出了府,就像鱼儿入了海。吴璔九月中旬便出门游历去了,要在明州连考三场,县试,府试,院试之后才回京。按照华彦先生分析,在明州乡试对吴璔不利,毕竟江南才子倍出,考试难度要高过北边。 所以,院试后,吴璔还要赶回来,在京城参加乡试,取得监生资格,凭自己本事进入国子监。在国子监学习三年,下次大比之年春闱下场一试。 第二十七章、传说中的夫人 程欣妍在小汤山的温泉宅子从一个行商手中购得,行商把宅院里的家具都留了下来,程欣妍瞧着家具还算能过眼,便没张罗着换新。写帖子请娇娇和二嫂来宅子玩两日。 肃王妃有来有往,又请了她去昌平的温泉别院玩。 “你请这么多人啊!”程欣妍听见仆妇禀告秦夫人到了。 霍玉娇笑着道:“就咱们三个有什么意思?我请了眉康和卿合来。” 眉康就是治国公世子夫人秦氏,谢卿合是霍玉娇的弟媳妇,今年秋刚嫁入南平郡王府。 两人隔了一刻钟,卿合先进来,带了一位与她们差不多年纪的女子,程欣妍暗暗皱眉,谁家的小姐,竟然到了这般年纪还没成亲? 眉康笑着说来迟了进来坐下喝茶,又等了一刻钟,二嫂小石氏才到。 “你这别院太远了,跟车的婆子还要前后打点,闹的我生气上火。”小石氏坐下喝茶。 跟车的婆子要看着时间,主子出门赴宴,要掐着时间,若是有事相求,或是身份低微,便要早到。 若是不好显得巴结,宴请的客人中没有身份太过贵重的,她们就得晚点到。像今日肃王妃请客,小石氏就该在程欣妍之后就到别院,如今来晚了,是该怪跟着的婆子不尽心。 霍玉娇不在意这些,她们互相换过衣裳穿,互赠过首饰戴,出阁前的情谊,是旁人不能比的。 “咦?可见我是来晚了,这位妹妹是谁?”小石氏看着谢卿合身后的女子眨眼。 谢卿合是镇国公世子的嫡次女,性格腼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城有名的才女。 “这是王家妹妹,医术出众,已经做了六品女医官了,今年出宫后,母亲请来府中帮忙调理身子。”谢卿合拉着女孩装扮的王小姐。 “王家妹妹单名一个安字,出宫时,贵妃娘娘给她请封了四品安奉夫人的封号。哦!妹妹还没成亲,这夫人不夫人的倒是不好称呼,不如唤妹妹小字明安,如何?” 王安笑着道:“姐姐们愿意与我亲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会不愿?家中父母便唤我明安,姐姐们若是不嫌弃,唤我一声明安可好。” 程欣妍就觉得王明安看着她的眼神不一样,似有些讨好的笑意。心里奇怪,琢磨了一圈,问:“明安妹妹与王太医......” 王明安抿嘴笑了笑,道:“正是家父。” 程欣妍起身把她拉到身边坐下,“那我得好好跟妹妹亲近了,若不是王太医妙手回春,我如今还病的不能起身呢!” 几人说笑着,让仆妇摆上水果茶点在汤池中,换了轻薄的纱裙去泡汤。 秦眉康在水中舒展着身子,喟叹道:“入冬后就接了不少帖子,隔上一日便要到汤池中泡一泡,一身皮都泡皱了。” 小石氏笑着问:“你还去了谁家泡汤池?快说说,谁家的汤池建的最好?” 秦眉康白了她一眼,道:“我能说旁人家的比我家的好?我们府上的别院是老夫人亲自看着修建的,一砖一瓦亲自挑选,就连里面移栽的红梅都是百年古树。” 可惜红梅喜寒,移栽到温泉边上,百年古树就开始打蔫了。 小石氏咯咯笑了起来,“我也觉得我们府上的温泉宅子最好,妍儿说是不是?” p> 程欣妍翻了个白眼,挑了一块雪梨吃。 谢卿合看着她笑道:“我倒是听母亲说过,定国公府的温泉山庄修的最好,当年石夫人仿照江南园林修建而成,处处精巧雅致,室外的汤池升起袅袅白雾,置身其中如堕仙境,如梦如幻。” 霍玉娇眼睛一亮,“你们府上如今是王大奶奶管家吧!你递个信儿回去,咱们去你家山庄玩几日可好?” 石氏二十年如一日的不出门,前世侄女嫁给濂儿后,开了山庄请人进去玩过,她是一次没去过,心里不免有些向往。 “嗯......我给大嫂写信问问,若是大嫂同意,咱们就去玩几日。”程欣妍道。 要在温泉山庄请客就得请示大嫂,毕竟已经分家了,程欣妍回去便让王贵家的亲自回府一趟,说了肃王妃和治国公世子夫人想要在府里的山庄游玩。 王氏请示了国公爷,收拾出来温泉山庄,给各府送了帖子。吴玟已经定了婚期,要留在府中绣嫁衣,其实,绣嫁衣只是个说法,婚期将近,出门有个万一就不好了。 程欣妍收到大嫂的帖子还吓了一跳,就算分了家产,国公爷还活着,二房还没离府出来单过,这就照着两家人一样来往了? 腹诽了王氏一番,程欣妍还是早早去了山庄,帮着王氏招待客人。王氏请了不少清贵府上的年轻媳妇来,程欣妍跟这些人说不到一处,便主动招待秦眉寿等人,肃王妃霍玉娇最后压轴登场,她来了,客人也就到齐了。 王氏出来玩,便与程欣妍一样,把孩子送去了娘家。上一世王氏小产后,一直没调养好身子,过年时也把湖儿送去王家,好像大嫂初二回娘家后还住了一段时间。 大家从前厅出来,一路赏景往汤池走。山庄修的精致,进门便是巨大的湖石,挡住了院中的风光。 绕过湖石便是腊梅交错的九曲石径,闻着腊梅扑鼻的香气,走出石径便是前厅,青石铺就的院子,两边有休憩的厢房。 穿过前厅便是花墙,月洞门后青松翠柏,引来温泉水做成溪流围绕花厅流淌。 大家说笑着穿过花厅往后走,过了温泉小溪上了石桥,就感觉温度升高,冬青种在石径两边,温泉水从清澈的小溪流过,溪水两边秋菊争奇斗艳。 “呀!竟然没想到温泉边上还能养花。”有人惊呼了一声。 秦眉寿侧头望天,老夫人怎么想的,温泉旁边本就温度高,移栽一株红梅做什么?瞧瞧,若是移栽了秋菊......她也不敢回去说啊! 谢卿合感慨道:“石夫人巧思。” 程欣妍和王氏对视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眼睛看到了不敢置信。夫人还有这种精巧心思呢?她们怎么没看出来?好像夫人窝在府中,表现的全是粗鄙,不上台面的小气呢。 室内有两处大的汤池,院子中用矮冬青隔开,围着花木有几处三四人泡的小汤池。 霍玉娇拉着程欣妍,小石氏和弟妹,秦眉寿四人选了一个种着墨菊的汤池。 “听说这几株墨菊有近百年了。”小石氏感慨道:“那时候母亲没想到泡汤消遣,还是先帝爷喜欢泡汤,京城才兴起建温泉别院,母亲下手晚了,昨儿还说,让我来了好好瞧一瞧这几株百年墨菊。” 程欣妍靠着池壁,闭着眼睛道:“真是,你们说的我都不认识我家夫人了。” 第二十八章、新桃换旧符 谢卿合捂嘴笑了起来,道:“母亲也说过,女孩未出阁的时候风花雪月,出阁后,迎面砸来一堆事儿,哪还有心情怡乐?” 霍玉娇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是母亲说你的话吧!你与弟弟整日弹琴作诗,下棋作画,后宅全靠母亲管着,你倒是活的自在逍遥。 秦眉寿撇嘴道:“我们哪有你的好福气,管着府里一摊事儿,上面有婆母压着,左右还有妯娌要拉拢,下头一群孩子闹腾,唉!风花雪月不敢想啊!” 霍玉娇不愿说这个话题,便问弟妹怎么没把明安带来,难得吴家别院宴客,以后还不知能不能进来玩呢! 谢卿合便说明安回府去了,说是府中选了人给她相看。 “呀!明安妹妹今年几岁?相看的什么人家?”秦眉寿问。 谢卿合气馁道:“唉!明安妹妹多好的人儿,偏偏因在宫中伺候......放出宫,年纪过了,能选什么人家?这次说是寒门子弟,因苦读误了婚期,还不是没钱,娶不上媳妇的。” “上次相看的是个鳏夫,这次......明安妹妹似是......不甚满意。” 程欣妍突然福至心灵,道:“你们可知道华彦先生?华彦先生也是误了婚期,不过,却不是寒门子弟能比的,若是明安妹妹不嫌弃,我倒是愿意做个媒人。” 众人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又开始说起保媒的规矩来,话题扯着扯着就跑远了,说起了聘礼,嫁妆,又扯到了儿女身上,女人说起孩子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日子一晃到了腊月二十,皇上封了笔,衙门封印不再办公,各府忙着送年礼,攀交情。程欣妍带着孩子回了国公府准备过年。 王氏拿着礼单让她看,“东平老王妃差人送了年礼来,论理,我是小辈,又带着大妹妹管家,该添上两成回礼,可......夫人特意让蓝嬷嬷给我送了礼单来,你瞧瞧,是不是太......” “哈!”程欣妍被石夫人气笑了,“太过了是吧!这哪是回礼?送礼求事的也不至于如此吧!” 王氏便指着单子上,孔雀织金的料子道:“这个是大妹妹的陪嫁,怎么夫人要送给老太妃?” 程欣妍眼睛仔细看了一遍单子,说:“孔雀织金的料子,两张玄狐皮子,软红绡纱,芙蓉玉雕花摆件,都是大妹妹嫁妆里的好东西,她怎么舍得?” 那芙蓉玉摆件名为桃花坞,是极难得的好东西,即便放在宫里也是珍品。上一世这件桃花坞在吴玟死后,她的女儿带了回来,整日对着摆件与石夫人一起睹物思人。 哈!我重生改了一些事情,也不至于错的离谱吧!夫人最疼爱女儿,却舍得把女儿嫁妆里的好东西送人?是不是哪里不对啊! 王氏又道:“你看后面,一方端砚是国公爷库里的,一方兰花澄泥砚是国公爷说,湖儿进学了,赏给湖儿的。我怕湖儿毛毛躁躁打碎了,一直放在库里没拿出来。” 程欣妍嘴角抽了抽,吴璔苦读了这么多年,号称最得国公爷喜欢,爱读书的好儿子,竟然连个砚台角都没赏过他。 “这份单子......大嫂啊!我是管事丫鬟拿钥匙,听差不管事儿。你是有婆母的管家奶奶,管事不越权。把单子给国公爷过目吧!”程欣妍心说,你找我来看什么,我也做不得主啊! 王氏气的跺脚,却不敢去找国公爷说,又差人请来吴玟,把单子给吴玟看。 吴玟看过后,愣了半晌没反应,还是薛嬷嬷拉了拉她的衣袖,吴玟才回过神,眼睛含着泪花,气的双手直哆嗦。 啧啧!程欣妍心道,你喊吴玟来做什么?这位除了会生气,能有什么法子? “母亲怎么能这么对我?”吴玟捂着脸哭了起来。 程欣妍弹了一下裙子,站起身道:“要不......还是请老爷示下吧!” 吴玟红着眼睛点头,王氏这才差了齐嬷嬷去外书房寻国公爷。 定国公拿着礼单,怒气冲冲的去了荣恩院,进屋看见起身迎他的石氏,一巴掌扇在了石氏脸上,把单子摔在了地上。 “你打量我不知道?我去南边抗倭,你就跟穆家的老太妃勾搭上了,玟儿出生后,你仿佛失心疯了一般,把府里搬空了往东平王府送,你说,穆家的老婆子抓着你什么把柄了?” 石氏哆嗦着不敢说话,低着头让人看不到她受惊后发白的脸色。蓝嬷嬷端着茶碗进来,悄悄放在厅上,刚想退出去,又站住了,走到香炉前点上夫人平时舍不得用的香料,小心撇了国公爷一眼,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 “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派人去查,别让我知道你做了什么龌龊事......哼!为了子女,我不能休了你,但,你这般年纪,也该活够了,早早去了,也能让子女省心。” 吴岱山眼神冰冷,他少年时与石氏相识,定亲后偶有来往,眼前的石氏与他记忆中的石云婉判若两人。 石氏瘫坐在地,眼神涣散,不知是在看哪里,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吴岱山厌恶的说:“以后后宅的事情,你不许插手,好好的在荣恩院待着。” 吴岱山立刻后,让人看守荣恩院大门,荣恩院都静的仿佛没住人一般。 蓝嬷嬷进屋扶起了瘫软在地的夫人,伺候夫人躺下歇息,她才退出来,从小角门出了院子,一路小跑去寻齐嬷嬷说话了。 国公爷要弄死夫人啊!这事儿......夫人死了她一家子人怎么活?她是荣恩院的下人生死就在国公爷一念间,能救她的只有面软心慈的大奶奶。 国公爷住在沐恩院,不知从哪弄了一个年轻女人来,伺候在沐恩院给国公爷做了通房。 石氏病着,年夜宴上便是王氏带着大家守夜。 初一忙着祭祖,午饭给源儿吃了长寿面,匆忙让源儿抓了周,府里派了赏钱,王氏让大厨房做了长寿面和点心,往族里送了一圈,算是给源儿过周岁了。 国公府没有要回门的女儿,初二,程欣妍自发自觉的带孩子回了娘家。吴珅自然带着王氏回了娘家。吴岱山十万个不愿意,还是问了石氏,要不要回娘家去看看。 石氏自从父母离世后,几乎过年没回去娘家过。今年也是一样,嫂子来说教了她一通,她心里的气还没消,回去娘家做什么? 保敬侯府没有一个人愿意让石氏回来,自从石氏传出恶婆婆的名声,对石家的女儿影响颇大,本来议亲的女孩因石氏被人百般挑剔,甚至好好的亲事,因石氏的缘故给搅黄了。 吴璔不在家,程欣妍带着孩子在娘家住了一日。哥哥带着嫂子回娘家去了,她不住一日,见不到嫂子的面了。 王氏把湖儿,濂儿留在了王家。正月里各家宴会不断,王氏忙的焦头烂额,直到正月十五才得歇口气,让吴珅把孩子接了回来,晚上一起过元宵节。 第二十九章、太太脸胖 定国公府满院子挂着花灯,花园里各色花灯闪耀,像是天上的星子落入的凡尘。吴岱山厌恶石氏,却还是听从了老大的劝解,让石氏出来吃顿晚膳。 “娘,外祖母说了,今儿要大舅舅带我们去看花灯,我一会儿能出去玩吗?”吴湖期盼的看着王氏。 王氏看了吴珅一眼,为难道:“府里也有花灯,咱们在府里赏灯可好?” 石氏冷着脸道:“老大家的,湖儿已经进学了,怎么还成日玩不够?你该让孩子收收心了,别是过年几天孩子玩野了性子。” 你不出门,还不让我们出去玩?程欣妍搂着可怜巴巴的渚儿,暗暗腹诽婆母。 源儿还不会走,爬的很快,见没人注意她,一溜烟爬去抓走马灯,咣当一声,挂着走马灯的花架倒在了地上,源儿跌坐在地上,胖手指着烧着了的走马灯大哭。 下人们忙去灭火,收拾花灯燃烧后的残渣。 “老二家的!”石氏冷喝一声:“还不快把源姐儿抱起来,你是怎么带孩子的?” 真没有一点刚被放出来的自觉啊!程欣妍过去抱源儿,懒得跟夫人磨嘴皮子。 王氏小声哄着湖儿,“太太是担心外头太乱,怕湖儿被拍花子的拐跑了,太太特意让人在园子里布置了花灯,等会儿湖儿去园子里玩,可好啊?” 湖儿看了石氏一眼,蔫蔫的点头。 宴席摆上,吴珅活跃气氛,说:“前几日贵妃娘娘在后宫设宴,湖儿跟去宫里玩了一日,还得了贵妃娘娘的夸奖,说我们湖儿知礼懂事呢!” 湖儿使劲儿点头,胖乎乎的小脸上,肥肉跟着他点头发颤,“嗯,是外祖母带我去的,还有大舅母也带着姐姐去了,我还看见一位娘娘跟太太长的很像,嗯......好像没有太太的脸胖,太太的脸要圆一些。” 石氏脸色大变,程欣妍纳闷,孩子说你胖能怎地?还跟孩子摆上脸子了?好像也不对,夫人的眼中似是......害怕? “胡说什么?”国公爷忍不住呵斥了一声。 王氏忙捂住湖儿的嘴,让人喂湖儿吃元宵。 国公爷冷冷的看了石夫人一眼,一言不发的喝酒吃饭。 程欣妍就不明白了,夫人难得能出来一次,就不能乖乖的吃饭,不给我们添堵吗?你这是在让国公爷接着关你啊! 宴席不欢而散,孩子们闹着看灯,王氏便拉着程欣妍一起去花园走走。 你们夫妻去园子里赏灯便是,拉着我做什么?吴珅见程欣妍瞟了他一眼,心肝颤了一下,忙道:“老爷好似酒多了,我过去看看。” 王氏捂嘴一笑,弟妹发了一次脾气,倒是把大爷跟镇住了,可见夫人的两个儿子同她一样欺软怕硬。 源儿指着哥哥们,拍着抱她的奶嬷要去追哥哥们。 王氏笑着道:“去吧!看紧些,别让他们玩火。” 奶嬷心说,她抱着源姐儿还能看住谁? “弟妹,你有没有觉得今日夫人有些不对?”王氏小声问。 程欣妍撇撇嘴,“她什么时候对过?当着老爷的面,夫人还不知收敛,好在老爷还顾着脸面,若不然......”   ;   她指了指沐恩院,小声道:“把那位抬了姨娘,才是打脸呢!” 王氏笑着摇头,“弟妹啊!府里已经够乱的了,再抬一位姨太太出来......” 后面的话王氏不说,程欣妍也明白,国公爷抬一位姨娘出来,大面上她们都得敬着,府里的下人本就爱见风使舵,多了位姨娘还不知要多出什么事呢! “弟妹,我嫁入国公府有七八年了,按说国公夫人年节进宫拜见,宫宴也要去参加的,为何夫人一次都不曾去过?” 程欣妍眉头皱了起来,是啊!夫人好似从没不进宫。也不对!国公爷病逝后,她们从明州守孝回来,夫人成了府里的老夫人后就经常进宫,难道有国公爷在,这位不敢进宫? 好像说不通啊!国公爷从不曾拦着夫人进宫,刚嫁过来时,国公爷还曾劝说夫人参加宫里的中秋宴,好似是夫人每次都找借口回避,实在推不过就病了。 “是啊!为什么不进宫去呢?”程欣妍想不明白。 王氏又道:“是啊!这几年夫人拦着老爷不给大爷请封世子,我的身份不够,也不能进宫。不过,这样远着皇家似乎不太......尊重。” 程欣妍又奇怪了,她一直以为是国公爷看不上一品大将军衔,所以不给儿子请封世子,竟然是夫人拦着不让吗? “这就奇怪了,请封世子为何要拦着?”程欣妍嘀咕了一句。 王氏拍了她一下,“我起初以为是夫人挑着你跟我斗,给二房留念想呢!” “屁话!”程欣妍爆粗口道:“长幼有序,朝廷法度我还是知道的,怎会有这种大逆不道的心思?” 上一世的事情另当别论,毕竟上一世大房只剩下不成器的濂儿。即便如此,上一世大房好好的时候,她从没有个不该有的心思。 后来儿子中举,金榜题名,女儿成了一宫之主,她的心大了,贪念随着有出息的长子病逝,一发不可收拾的滋长起来。 王氏低喃了一声:“说不通啊!今日湖儿提起宫里,夫人骤然变了脸色,宫里有什么是夫人忌惮的呢?” 程欣妍翻了个白眼,总不能宫里有娘娘跟夫人长的模样相似吧!莫不是夫人在外有私生女,那女孩还进了宫......呸呸呸!想什么呢!夫人红杏出墙,国公爷还能容她活着? 摇头甩掉荒诞的念头,程欣妍突然想起,上一世大嫂过年时回娘家,说是身子不适,要在娘家多住几日。湖儿这次进攻,大嫂也跟着去宫里见识了一番,回到府里好一通炫耀,好似夫人那时的脸色也不对。 “你怎么没在娘家多留几日,跟着湖儿一起去宫里看看?”程欣妍笑着问。 王氏撇了她一眼,啐道:“府里一摊事儿,你不管,我不得回来支应着?” 对哟!上一世夫人管着府里的事,大嫂回娘家住半边都没人管,当然有时间进宫逛逛。 “唉!你若是跟着一起进宫去,或许能见见那位与夫人长的很像的娘娘,回来跟我说说到底哪里相似了呢!”程欣妍回忆前世,王氏好似进宫回来没说过,宫里有与夫人相似的娘娘啊! “去,小孩的话能全信?说不定他从哪远远撇见,脸都没看清楚,回来胡说八道呢!”王氏觉得宫里的娘娘啊!儿子即便看也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一定看不真切。 第三十章、生死劫难 正月十五过了,年就算过完了。府里收起过年用的器物,祠堂洒扫干净关了门。程欣妍帮着王氏整理吴玟的嫁妆,吴玟帮着她们带孩子玩。 出了正月,程欣妍接到霍玉娇的帖子,说是要去庵堂祈福,吃几日素斋去去正月的油腻。 程欣妍跟王氏说了一声,倒是不用回了婆母,石夫人正月十五后就关进了荣恩院!把孩子送回娘家,高高兴兴的跟着霍玉娇去庵堂吃素斋去了。 肃王对娇娇很是体贴,亲自送霍玉娇到了庵堂,留下一队亲卫守在庵堂外。 肃王走后,程欣妍才出来捂着嘴笑,“王爷真是体贴,啧啧......一副舍不得的模样,你怎么就忍心扔下王爷出来住庵堂,一个月呢!让王爷独守空房啊!” 霍玉娇退了她一把,“去,别胡说,王府有侧妃,没有空房。我调养了几年,太医说身子大好了,你不是劝我早点生下嫡子么!快别乱说了,诚心帮我祈福去。” 程欣妍眼睛一亮,娇娇终于想生孩子了! “我难道不知道,有了嫡子对王爷的好。”霍玉娇黯然道:“父亲那样......皇室中一点事就比天大,王爷的嫡子有这么一位外祖......我何苦让无辜的孩儿被人非议。” 程欣妍拉着霍玉娇的手,安慰道:“你真是,王爷的儿子,皇家血脉,谁跟非议,你要打起精神来,王府中你是正妃,谁敢非议,你一通板子打死,绞了她的舌头去。” “哎呀!”霍玉娇跳了一下,捂住了她的嘴,“胡说什么呢!佛门禁地,你......罪过罪过,快跟我去佛前请罪。” 在庵堂住了小一个月,王府派人来接,两人才打算起了回城的事。 “咱明儿一早启程,午时前后进城,你是回国公府,还是去长兴候府?”霍玉娇问。 程欣妍看了一眼青萍,道:“一早打发王贵家的回去了,等她回来,看情况再说,我是想回娘家住上两日的。” 中午吃了素斋,王贵家的满脸热汗跑了回来,扶着门框喘着粗气道:“主子,大房的湖哥儿见喜了。” 程欣妍蹭的一下站了起来,算日子,上一世湖儿见喜也是这几日,她怎么玩起来就忘了大事了。 “可请了太医?”程欣妍急着问。 王贵家的道:“请了惯常来府里的王太医,已经供上痘神娘娘了,” 程欣妍脸色灰白,瘫坐着眼睛木呆呆的看着前方,一点焦距没有,似乎是吓傻了。 霍玉娇忙拍着她的后背喊,“妍儿?妍儿,别怕,别怕,渚哥儿和源姐儿都在长兴候府,回去让人谨慎些,不准闲杂人等出入,我回去便请太医去长兴候府,你放心,一定没事的。” “湖儿,湖儿,湖儿啊!湖儿还小啊!”程欣妍喃喃念着,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霍玉娇瞧着急的不行,跺脚转圈想办法,“对了,明安在宫中看过小皇子出痘,明安有办法。我这就让人去请明安,你放心,有明安守着,湖儿会没事的。” 程欣妍昏昏沉沉的回了长兴候府,护着孩子们躲在院中不出去,等了七八日,王贵家的打听了消息,说,湖儿已经没事了,就是脸上留了很多痘印,以后怕是影响容貌。 活命就好,哪里还管什么好看难看,满脸麻子又怎样,湖儿还怕说不上媳妇不成? “府里已经收拾妥当了,湖哥儿院子里该烧的烧,该埋的埋了,下人都换了新衣裳,大厨房也换了一套餐具,大奶奶说,二奶奶若是无事,便回府去吧!”王贵家的道。 程欣妍也想赶紧回去看看,当即让人收拾东西,晚上便带着孩子回了国公府。 刚把春晖院收拾出来,熏屋子的香气还没散干净,齐嬷嬷便找了来,说大嫂请她过去说话。 “弟妹,我想不明白,为什么她要害湖儿。”王氏哭的眼睛通红,拉着程欣妍诉说:“湖儿在王家上族学,休沐才回府里住一日,我没想到她那么狠心,在湖儿的浴盆里放了那东西......” 随着王氏哭诉,程欣妍明白了,湖儿不是自己出痘,是有人在他沐浴的水里涮了出过痘的人穿过的衣裳。这次多亏了国公爷整治过府里的下人,王氏稍微一查,便查出了蛛丝马迹,顺便查出是石氏主使。 我说怎么回来不见湖儿在府中静养,偏偏送去王家说是怕耽误读书。 程欣妍就奇怪了,亲孙子这位都能下的去手,她还有什么不敢做的?“老爷知道了吗?” 王氏哭着道:“宣扬出去又是一场大是非,我......我想先跟弟妹商量商量,你也知道老爷的脾气,若是知道此事,夫人......夫人已经被关在荣恩院了。” 言下之意,若是国公爷知道,弄不好让夫人急病暴毙。 如今吴珅刚入官场的时候,母亲没了,要守孝三年,出了孝期再想要回到朝中,只能等着补缺,没瞧见李侯爷还没回朝中任职么. “唉!不能为打老鼠伤了玉瓶啊!”程欣妍扶额叹息。 齐嬷嬷想笑,又不敢笑出了,抿着嘴憋着笑,二奶奶真是什么都敢说,夫人是老鼠,大爷就是玉瓶? 王氏喃喃道:“大爷回来说,兵部要升他的官了。还有二爷,过了院试,回来要考乡试,总不能为此耽误了吧!” 程欣妍不在意吴璔,多少年都耽误了,也不差一年两年的,不过......“总要知道为什么吧!” 王氏又哭了起来,“谁知道她为了什么?当初给你下毒,不过为了把源姐儿抱去抚养,她的心思谁能猜的到?” 是啊!夫人的心思让人匪夷所思,毒害地长孙,对她有什么好处?亲孙儿死了,她就能从荣恩院出来? “会不会是......没了湖儿,你就......她能出来管家?”除了后宅的权利,程欣妍想不明白还有什么事儿。 王氏迷茫的摇摇头,湖儿没了,还有濂儿,涐儿,她不能为了让我交出中馈,三个孙子孙女都害死吧!再说府里还有弟妹,大妹妹如今也能管家,老爷怎会放夫人出来? “你若是不说,老爷一定想不到,也不会去查湖儿的病因。”毕竟孩子出痘不能避免,而且,春日也是出痘见喜的高发期。 王氏眼泪无声的流下,难道要忍下这口气不成? “大爷知道了吗?”程欣妍问。 王氏又摇头,“没敢让大爷知道。” 我的天,那你查出原由后都做了什么?除了哭,啥也没做? “算了,你去直接问问她,总不能就这样算了,让她知道你已经知道了,以后她再犯浑也会想一想。”程欣妍给王氏出了个馊主意。 王氏想想,便点头应了,她的心乱的很,一点主意也想不出。 第三十一章、老大升官 次日一早,王贵家的便来回禀,说是看见大奶奶去了荣恩院请安。 王氏走进静悄悄的荣恩院,到了房门外,小丫鬟才跑出来拦她,说是夫人还没起身,让她等一会儿。 王氏就站在廊下等着,过了一炷香才听见蓝嬷嬷说,夫人已经起身了,正要传早膳。 王氏进去,呵斥让屋里服侍的人出去,站在夫人身前,冷冷的站着,气的面色通红,好一会儿才说出话来。 “夫人,为何要害湖儿?他是你的亲孙儿啊!” 石夫人抬头看了她一眼,冷着脸不答话。 王氏带着哭腔追问:“夫人,我自问没有得罪夫人的地方,嫁进国公府一直战战兢兢服侍夫人,不知我哪里做错了,惹的夫人如此大的火气,要发作在孩子身上?” 石氏还是冷着脸不语,王氏急了,跺脚道:“夫人,若是不能给我一个交代,我便把此事告诉老爷,请老爷给湖儿做主。” 石氏终于开口了,“老大家的一早过来,不是给我请安?张口便是质问,可还记得我是你的长辈?你说什么湖儿?害人?到底是什么意思?莫不是有人害了湖儿,还要栽赃到我的头上?” 王氏说了查出的证据,石氏冷笑道:“这便是你查出的真相?我关在荣恩院,万事不管,为何要去害我的长孙?一个个攀扯到我的头上,莫不是这样就能免了死罪?” 王氏见问不出什么,冷冷的说了句,“既然夫人没有害湖儿,还请夫人好好养病,莫再让人有机会攀扯夫人才是。” 王氏掩面哭着跑了,程欣妍刚接了信儿,王氏就进了春晖院。 “弟妹,怎么办,她就是不说。”王氏哭着道。 你不是去给夫人提个醒,告诉她以后不要轻易动手么?怎么突然要追根究底了? “昨日不是商量好的,知道她不会说吗?”程欣妍好心提醒了一句。 王氏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程欣妍无力道:“还是告诉大爷吧!”总不能儿子被害,当爹的还高高兴兴等着升官吧! “大嫂?”吴玟走进来,看见哭的伤心的大嫂,怯生生的站在一旁,不知该不该进来。 程欣妍笑着道:“大妹妹来了,一早源儿就到处找你呢!” 吴玟想走,看了一眼王氏,还是忍不住问:“大嫂,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王氏又拉着吴玟一通哭诉,既然决定要闹出来,让吴玟知道也好,免得吴玟误会她们设计害了石氏。 不过,她们要寻国公爷告状也要等到吴岱山下了衙。 府里闹成什么样,国公爷一点不知道,他一早去了兵部,接到传召,提着心去了御书房。 皇上端坐在御案后,扶额想着怎么收拾先帝留给他的烂事儿。听内侍禀告吴岱山求见,皇上莫名感觉愧疚。 吴岱山进来大礼参拜,皇上定定的看着他,莫名觉得这货被骗,也不是很让人亏心。 “吴爱卿平身,赐座。”皇上看了一眼身旁的大太监庆恩,示意他给吴岱山搬把椅子来。 庆恩抬眼扫了一眼吴岱山,莫名觉得这货蠢的让人心疼。从小内侍手里接过凳子,亲自放在吴岱山身旁:“定国公请坐吧!” 吴岱山欠身坐下,不敢坐实了,僵硬的挺着脊背等皇上发话。 “谨之最近做的不错,兵部上折子提议让他去兵器司任职,你怎么看?”皇上温声问。 吴岱山已经得到消息,兵器司外造处缺了一名监事。 监事有正经的品阶,老大自从补了兵部知事的缺,没有正式受官,品阶上一直含糊不清,这次能进营造处补外造办监事的缺,老大就算正经受官了。 “全凭皇上安排。”吴岱山恭敬的起身道。 皇上抬手向下压了压,笑着道:“谨之是个好孩子,朕是看着他长大的,如今有出息了,朕心甚慰,兵部空缺再选他人补上,京城工部都水监司监出缺,谨之去再好不过了。” 吴岱山喜出望外,都水监虽说隶属工部,却是独立的衙门,司监掌管着京城水道的修缮,维护,是个肥缺啊!而且,都水监是正经的正六品官职,算是文官,却有管着军户,实在太合适了。 皇上满意的点点头,这个反应就对了。皇上考虑吴珅去都水监是有原因的,文官升上来,管理都水监年年要闹出事端。 都水监牵扯太广,河工是临时从军户中抽调,河道牵连进城漕运,漕司每年都要闹腾,不是说河道淤积大船搁浅,就是说,修河耽误他们运输。 还有漕帮,依附河道生存,与都水监整日打闹不清的官司。还有工部,户部要打交道,每年因拨银的事,户部总要跟他哭一场缺钱,工部再盘剥一层拨给都水监的河道款。都水监的司监没有一个能老实待着,有点钱,有点门路就赶紧找关系调走。 皇上看来吴珅最合适了,吴岱山在兵部,军户不敢不听兵部的调遣。吴珅的老丈人在户部,不管别人如何,他不会让女婿没钱干活。工部有吴珅的大舅哥,这个职位简直就是给吴珅准备的。 吴珅毫无准备的去了都水监,有了正经的官服,六品司监的官印,怎一个意气风发了得。 一路兴奋,去吏部办了手续,打赏办事的小吏帮他快点刻好官银,又去礼部领了官服,左右只有春秋和冬季两套官服,谁家的官服不是回去自己定制,有一套明日上任能穿就行,吴珅兴高采烈的回了府。 进府就被外院管事拦住,先是被国公爷叫去书房训了一顿,严厉的勉励他好好做官,又让他去找岳丈报备,免得户部卡都水监的银子,最后,拿出一套文房四宝,上好的蕉叶白飘紫色玉带的砚台,一看就价值不菲。 “我们府里都是粗人,当初在南边剿倭时,弄了不少好东西,我也分不出好坏,堆在库房想留给读书上进的后辈。”吴岱山含笑道:“毅德世侄好才学,正配这等好物,你明日去一趟王家,给毅德世侄送去。” 毅德是王家大舅哥王铎的字。 吴珅眼睛眨巴几下,接过文房四宝,想着给大舅哥送东西,算是送礼贿赂,还是算亲戚间礼尚往来呢? 吴岱山摆手让他回去,吴珅进了院子还没琢磨明白,大舅哥在工部部任职,听说只等工部侍郎出缺就要补上去了呢!今日刚调任都水监,明日就去给大舅哥送礼,是不是太急切了? 捧着文房四宝,抬头就看见厅上一片愁云惨雾,吴珅吓的手一抖,差点把锦盒甩了出去。 “出事了?”他小心的问。 第三十二章、拦不住的炮仗 齐嬷嬷眼疾手快的接了锦盒,让丫鬟给大爷上了茶水。 王氏哭着把事情说了一遍,听的吴珅直接摔了刚接到手里的茶碗,“她要做什么?失心疯了不成?” 王氏忙安抚道:“大爷别急,此事万不能让老爷知道......” “不行,我得去告诉老爷。”吴珅急着要出门。 王贵家的从外面进来,笑容满面的在门廊上遇见了掀帘子出来的吴珅。 “给大爷道喜,大爷高升司监可喜可贺,我们奶奶让我来给大爷道喜了。”王贵家的立刻墩身施礼。 王氏听了嗷的一声蹦了起来,“大爷升官了?” 吴珅满脸怒火的点点头,“是,升任都水监司监了。” 王氏合掌笑道:“那是正六品的官职啊!都水监衙门可是肥缺,虽说隶属工部,却不受工部管辖,听说每年户部拨银二十万两呢!大爷怎么突然去了都水监?开始不是说是去外营造司做监事吗?” 吴珅被王氏的欢喜冲散了火气,“是爹进宫了一趟,为我求来司监的官职。” “老爷真是......拳拳爱子之心,大爷快回来,坐下跟我说说。”王氏拉着吴珅往厅里走。 王贵家的顺便跟着进去,把程欣妍准备的礼物送上,说了几句吉利话,便告退回去了。 升官也拦不住吴珅把儿子被害的事情告诉老爹,不过,国公爷这次犯难了,长子刚在官场站稳脚跟,不能因为石氏废了前程。 吴岱山又去荣恩院发了一通脾气,让人锁了荣恩院,黑着脸回了内书房。 从荣恩院出来,吴岱山感觉头晕目眩,眼睛一阵阵发黑,他以为自己是气很了,回去歇两日便能好,没知会管事请太医来瞧。 吴玟当日听两位嫂子说了母亲的事,回去便大哭了一场,她现在真的盼着赶紧出嫁了。 当天夜里,院门被人拍响,吴玟起身查问情况,只见薛嬷嬷一脸丧气的进来,说:“二奶奶院子的秀月来了,说是渚哥儿和源姐儿突然发热,让奴婢过去帮忙。” 薛嬷嬷能帮什么忙?她会的都是宫里的手段。吴玟稍微一想,后背升起一层寒意,不会是母亲又去惹二嫂了吧! 春晖院中,程欣妍照顾着儿女,还顾得上跳脚让王贵家的去查,是不是有人在渚儿,源儿身上动了手脚。 “老爷也是,我上次说要请一位府医供奉,到现在还没请来,这会儿请太医来,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程欣妍摸了一把女儿,让人换下冷敷的帕子,转身瞧了一眼儿子,让人给儿子灌水。 王太医又一次入夜后被请来,刚进春晖院,齐嬷嬷便找来了。 “二奶奶,涐姐儿吐了奶,起了高热,瞧着......不好啊!”过年时开祠堂,国公爷给大房的姐儿上了族谱,取名吴涐。 程欣妍一下就炸了,这是要一窝端了国公府的后辈啊!压住火气请王太医快给儿女诊脉,等王太医写了方子,又催着他快去大房。 “要不......二奶奶派人去接了明安来吧!”病倒的不是一个两个,王太医感觉分身乏术。 “对,对,快,王贵家的套车去接明安妹妹来。”程欣妍忙指挥王贵家的去接人,张罗着让青萍出去抓药。 薛嬷嬷默默的排查着渚儿,源儿接触到的东西,准备带着慕风去查下人的屋子了。 过了一个时辰,渚儿已经退了热度睡着了,源儿也开始出汗,程欣妍才送了口气。 请薛嬷嬷过来,问了可查到哪里不对,皱眉想着她哪里疏漏了,让儿女被人算计。 “不曾查到不妥。”薛嬷嬷老实道。 程欣妍还是跳着脚在屋里转圈,“她想干什么?不想活了吧!我哪里又得罪她了?这是算计不成大嫂,想算计我了?” 薛嬷嬷:“......”都说了没有查到不妥啊! 程欣妍跳着脚在屋里转,看见病中可怜的儿子,心如刀绞,火气冲到头上怎么都压制不住了。 王贵家的进来,程欣妍才想起王贵家的去接人了。 “怎么去了这么久?人呢?”程欣妍问。 王贵家的苦着脸道:“已经宵禁了,奴婢出了坊子就被拦住了,跟五成兵马司的人解释,人家不听,奴婢被五成兵马司扣住,奴婢塞了几个银子,才让人回来报信,是府里外管事接奴婢回来的。” 五成兵马司不是秦眉寿的夫君管着吗?这是闹什么?我的人也拦住不放,是想大义灭亲不成! “算了,渚儿,源儿的热度退下来的,你明日一早再接明安不迟。”程欣妍摆摆手,却不放王贵家的去休息,“院子里的事,你再去查一查,万不能有一丝疏漏。” 薛嬷嬷扎着手,二奶奶这会儿晕了头,她说什么,这位大概没听进耳朵了去吧! 王贵家的也觉得事情不寻常,好好的,哥儿,姐儿都病了,她是春晖院的管事娘子,若是被人钻了空子,她只能以死谢罪了。 王太医忙活了大半夜,总算把涐姐儿的病情稳住了,可怜王太医还没歇口气儿,濂儿又病了。奶嬷哭着说,不知濂儿什么时候起热,发现的时候已经烧糊涂了。 程欣妍得到消息,刚消下去的火气直接烧了起来,“还说没不妥当?这是要一窝端了,怎么,我们都死了,她就能如意了?是想换儿媳妇,还是想灭了定国公府满门?” “给我换衣裳,梳头。”程欣妍怒吼着,梳洗一番,嘱咐道:“薛嬷嬷请回吧!王贵家的守好院子,青萍,翠萍随我出去,慕风,惜花守着渚儿,秀月,素雪守着源儿。” 薛嬷嬷知道二奶奶要闹事,可她拦不住这个炮仗啊! 程欣妍怒气汹汹的带人去拍荣恩院的大门,你还有脸睡!我不好过,你就别想舒坦! 守门的婆子一脸莫名的打开角门,大门上着锁,二奶奶没瞧见?只见二奶奶带着几个婆子冲了进去,一脚踹开正房值夜的丫鬟,推开过来拦人的蓝嬷嬷。 程欣妍冲进内室,石氏迷糊的睁眼看她。她两步上前,一把揪住了石氏的衣领,咬牙切齿的冷声问:“你是不是想死?” 不等石氏开口,马上一声接一声的质问,“你打量我好欺负是吧!别以为我像大嫂似的,湖儿差点被你弄死,只会躲在屋里哭鼻子!以为我像大嫂似的只会哭?” 没人这样以为啊!你哪里好欺负了?婆子们心中呐喊。 程欣妍冷声问:“你想做什么?把大房二房的孩子都弄死,你就舒坦了?在国公府唱空城计呢!你挺有本事啊!昨儿大嫂才来问你,晚上就把我们一锅端了?” 吴岱山和吴珅赶来的时候,只见程欣妍揪住石氏的衣领,石氏憋的满脸通红,张嘴说不出话来。 蓝嬷嬷小跑着跟着进来,不敢给国公爷等人上茶,走到景泰蓝鸳鸯香炉前,放了一把熏香进去,看着香气从鸳鸯的鸭嘴里袅袅飘出,蓝嬷嬷扎着手不知该干什么了。 程欣妍才不管谁来了呢! “老二家的!”吴岱山喊了一声。 程欣妍把握着石氏的手往后重重一推,松开石氏,转身跪在地上大哭,“老爷给媳妇做主啊!” 第三十三章、满城皆知 吴珅晚膳前刚给国公爷禀告了湖儿的事,入夜女儿就病了,忙活大半夜,次子的奶嬷来说,濂儿都烧糊涂了。吴珅被王氏哭的头疼,进来听见弟媳的话,真的想去死一死,换个娘肚子投胎算了。 “真是你做的?”吴岱山头晕目眩的感觉又来了,望向石氏的目光没有聚焦却带着狠厉。 石氏哆嗦着喘气,她差点被老二家的给勒死,她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啊! “老爷?”石氏迷茫的看向吴岱山。 程欣妍见好就收,夫人自求多福吧!吴珅把她扶起就直接告退了。 吴岱山没收拾石氏,到了上朝的时辰,三日一次早朝,皇上才给儿子升了官,他不能不去啊! 也该他今天倒霉,出了坊门遇上了五成兵马司的人,拦住他好一通赔礼。 轿子刚抬出几步远,长兴候程胜出了坊门,看见定国公的轿子,上前拦住亲切的唤着世叔,说出的话却是句句质问,两个孩子在长兴候府好好的,怎么回去就病了? 一路上定国公的轿子不停的被拦,遇见一向不与他多话的同僚,今日难得见了他的轿子,拦住拱手客气的问几句关切的话。 看见巍峨的宫墙了,轿子又被肃王拦住了,又是问府里的情况,关心孩子病情之类。 进了宫门,定国公刚松了口气,又被殿前当值的治国公世子拦住,一通关切加道歉。好像拦住府里请医的马车,耽误了定国公府天大的事一般。 好容易进了大殿,站好了位置,户部尚书又来了,眼睛喷火的问他,为何濂儿和涐儿又病了? 吴岱山无语了,脑子嗡嗡作响,眼睛看东西发花,他后悔没请病假了。 庆恩喊皇上驾到的声音救了定国公,不过,皇上进来后,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怜悯。 吴岱山还不明白,到底消息怎么走漏的?昨晚上的事,他才知道没半个时辰,怎么满朝的同僚都知道了似的?还有皇上,深居内宫,怎么就知道他府里的事了? 回府后,吴岱山就让管事去查,到底怎么就闹的满城风雨了? 程欣妍听到消息冷笑,跟刚接来的明安聊天,“你说说,老爷是不是......”傻字没敢说出口,顿了顿,道:“糊涂了。” 明安:“......”你是想说定国公傻吧!一定是! 程欣妍闲闲的说道:“我半夜让王贵家的去接你,让五成兵马司的人给拦了。哈!拦了我的人,总不会不知道我跟他们世子夫人的关系吧!五成兵马司的人怕惹事,要向上面禀告吧!治国公府还能不知道?” 明安点点头,程二奶奶的脾气,身边的管事娘子被拦了,秦眉寿一定少不得被她排揎。 “还有王太医......王世伯,一夜守在我们府里,,药童总要跑腿拿东西吧!小厮要拿太医院的牌子跟着我的丫鬟去抓药吧!一来一回,可不是一个坊子的事。” 也是,出门抓药,药童回去取金针,要穿过别的坊,一路上守门的小厮、门子能不打听?顺嘴回一句,寒暄感慨几句定国公府病倒一窝。 府里的老爷出门上朝时,门子幸灾乐祸的给老爷讲两句热闹。出门上朝的路上,遇上个把同僚,把门子的话当笑话讲两句...... “再有,大嫂遇事先哭两场,齐嬷嬷慌了神,自然要打发人去王家报信。” 程欣妍捂着嘴笑了,怎么就这么寸,今儿赶上治国公世子殿前当值,他拦住国公爷一通说,消息还不是一阵风似的就进了皇上耳朵里! 不过,她可没回娘家报信,只能说,程家一直关注着她和孩子们。 r /> “怎么回事?在我眼前好好的,才回来一日,怎么就病倒了?”周老太君扶着儿媳,怒吼着,“你会不会养孩子?好好的怎么把哥儿,姐儿都给我养出毛病了?” 程欣妍望天,怎么惊动了老娘? 明安起身给周老太君施礼,与程欣妍一起安慰了老太君几句,听说渚儿醒了,明安忙过去查看。 程欣妍关切的看着儿子,心提到了嗓子眼。 明安让渚儿张开嘴,查看一番,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冲着程欣妍道:“是风热喉痹,外感风热,由口鼻侵入,内乘于脾胃,火毒郁滞于咽窍。” 周老太君和程欣妍都没听懂,瞪着眼睛问:“好不好医治?” 明安无力道:“用银翘散合五倍子泻心汤加减即可。” “那就好,那就好啊!”周老太君舒了口气。 明安看向程欣妍,道:“其实,此病在民间也叫口疮,小儿疫病,很容易过人。我的意思是......” 程欣妍认真的听着,明安叹气道:“你错怪石夫人了。” “怎么办?”程欣妍看向母亲。 周老太君啐了女儿一口,“没这一出事儿,她就是好人了?行了,你去跟吴公爷认错,即便不是冤枉了她,你也不该如此对长辈,你想让人治你个不孝吗?” 程欣妍小声问:“昨晚闹哄哄的,孩子们都病了,国公爷没腾出手,今儿一定会问王太医病情......我会不会被休?” 明安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 周老太君冷声道:“他敢!吴岱山若是敢做主休了你,我就去敲登闻鼓,去礼部找人评评理。” 好吧!母亲威武!程欣妍想想,问:“明安妹妹啊!渚儿,源儿能不能移动,要不我带他们去别院静养?” 周老太君一巴掌拍在了女儿身上,“折腾孩子做什么,快去赔罪,给吴公爷认错。” 吴岱山正琢磨着,皇上怎么知道他府里的事呢?而且,皇上好像对他府上的事情很是关注,到底为什么呢? 他没想起去问王太医孩子的病情,在国公爷看来,不管得了什么病,有儿媳妇守着,总是要先治病。而且,国公爷感觉自己真的病了,被石氏气病了! 这次国公爷雷厉风行的换了荣恩院的仆妇,蓝嬷嬷看着新换上来的陌生面孔,感觉她迟早要被夫人连累死。 程欣妍去内书房认罪,吴岱山见都没见她,让小厮传话说,让他好好照顾孩子。 王氏比程欣妍细心,昨晚就知道儿女的病症了,顺便问了渚儿和源儿的病症,知道是小儿中传遍的疫病,她就安心照顾孩子。 不过,程欣妍冲去荣恩院闹事,王氏吓了一跳,吴珅回来说,弟妹怀疑夫人害了孩子们,王氏愣是没转过弯。还是齐嬷嬷跟她分析了一通,说,大概是弟妹用这个做由头,让国公爷对夫人警惕起来。 谁也没想到,程欣妍就是属炮仗的,压根没问孩子得了什么病。哦,她想问也没机会,王太医开了方子就跑了。程欣妍满脑子阴谋论,误会了石夫人。 王家自然也派了人来,王氏的两位嫂子,一位弟妹都来关心了一通,送了补品,顺便恭喜吴珅升官。 回到王家,自己的小院门都没进,沐浴更衣,连身上戴的首饰都送去银楼重新打制,免得把疫病过给自己孩子。 让管事婆子监督跟去的丫鬟婆子,洗干净,把身上的衣服扔掉,还不放心的给孩子灌了防疫的药汤。王家老夫人听说是口疮,搂着不安的湖儿松了口气。 第三十四章、捡破烂当宝贝 小儿间传播的疫病,京中各府都很重视,忙着让太医院开药防治。朝廷为了防止疫病传播,太医院来人委婉的表示,定国公府应该自觉关门闭户。 吴珅刚接了官印就不用出门了。;关了府门窝在书房与父亲讨论都水监的事,漕司要派人打招呼,最好送些礼,攀上人情安抚住,让漕司别闹腾。至于漕帮一块,吴岱山有自己的门路,毕竟官匪一家亲嘛! 两人商量着,是不是从军中调几个水性好的回来,还有兵户,河工也要安抚一通,免得新官上任被下面使绊子。 谁也没想起被冤枉的石夫人,这位彻底被遗忘在了安静的荣恩院里。 渚儿发热了三日才渐渐止住,源儿还不时的低热,明安不敢松懈,日日过来查看一番。 吴玟又哭肿了眼,每日一早去大房院子看看濂儿和涐姐儿,然后忙着到二嫂身边帮忙照顾侄女,源儿很黏她,再说,二哥不在,她是该多帮帮二嫂。 王贵家的最近收紧院子,眼睛像寒风一般刮过春晖院的每一个角落,洒扫的小丫鬟每日过的战战兢兢。 程欣妍这两日老实的很,窝在屋里照顾孩子。王贵给媳妇递信儿进来,说外面传文昌候老夫人正忙着给侯爷选贵妾呢! “什么?”程欣妍惊叫一声,问:“季老夫人失心疯了吧!大妹妹还没过门,她选的什么平妻贵妾?” 吴玟抱着源儿,眼泪眨眼功夫流满了脸颊。 明安无语了,定国府真是热闹,瞧瞧这一家子都是什么人啊! 吴岱山也得了消息,琢磨了一下,觉得应该让儿媳妇去问问,老大媳妇去怕是......还是两个儿媳妇一起去吧! 接了老爷的命令,程欣妍又炸了! “让我去文昌侯府?”我闺女还病着,我丢下我的孩子不管,去问季老夫人抽的什么风? 王氏无奈扶额,弟妹的脾气跟着孩子的年岁见长啊! 程欣妍几乎是冲进文昌侯府后宅的,被王氏拉着请安问好,中规中矩的施礼坐下。 王氏还没跟季老夫人寒暄几句,程欣妍的耐心就耗尽了。“老夫人,我和嫂子丢下病重的孩子不管,来府上关心你的身子是否安泰,李侯爷在外是否平安,你应该知道,我们是有诚意的吧!” 你儿媳妇还没进门,你就闹着抬贵妾进府,我们来问问,你那是什么态度? 程欣妍冷冷的站起身,道:“大妹妹还没进门,不存在子嗣艰难,需要为子嗣抬贵妾!我倒要去礼部问问,贵妾生的庶子能继承爵位?什么时候该了章程了?” 季老夫人冷笑道:“程二奶奶的脾气真是......老身怎会无缘无故抬人进府?这事儿当初可是商议好的。” 什么?程欣妍看向大嫂,王氏马上想到,夫人当初与季老夫人商议婚期,不会同意了李家抬贵妾的事吧! “哦?当初说好了,大妹妹没进门,就要抬了贵妾进府?谁同意的?”程欣妍见王氏恍然的神色,心里也明白了。 季老夫人也不恼,冷笑道:“二奶奶该回去问问你们府上的夫人,当初我说了,李家子嗣艰难,为了李家昌盛,我自然要为吾儿多选几个贴心的人。” 又闲闲的说了句:“我也是效仿你们夫人,她没少给你们房里送贴心人吧!” 敢情还是有样学样啊!好的你不学,学给儿子塞女人? 程欣妍对季老夫人冷笑一声,道:“此事还请老夫人慎重啊!毕竟侯爷不在府中,回来万一闹起来,老夫人怎么面对儿子?给侯爷的贴心人?老夫人不让儿子过过眼,就能决定?” 到底抬进府的是贴了谁的心呢? 程欣妍说完,拉着王氏告辞,丢给季老夫人一个她等着看戏的表情,冷笑着走了。 马车里,王氏问:“弟妹,季老夫人不会现在抬贵妾入府了吧!”她想不明白,季老夫人一向雍容,怎么突然闹出这等没脸的事,打了国公府的脸面,文昌候府一样失了体面啊! 程欣妍没有嫂子想的多,她正烦着呢!“大嫂等着看,若是她不顾体面,一定要打定国公府的脸面,我就让她和她儿子一辈子抬不起头。” “你手里有文昌候府的把柄?”王氏惊疑道。 这不可能吧!弟妹什么性子她是知道的,最近脾气见长,本质上是光明磊落的直脾气。 程欣妍抚掌大笑,“把柄?没有啊!不过,当初跟李侯爷议过亲的,想跟李侯爷议亲的,最后哪个成了?也就是咱们老爷,捡了个破烂当宝贝。” “什么意思?李侯爷怎么了?”王氏奇怪了,没听说李侯爷哪里不好啊! 不过当初文昌候府放出风声,说高僧算过,李侯爷不易过早娶亲,所以,李侯爷十八岁才开始议亲。开始议亲前,李贯淮已经中举,是京城中好夫婿的上上之选,不少巴望女儿做侯爷夫人的都打听过李家。 程欣妍眨着眼睛问:“你家可有打听过文昌候府?当初李侯爷是俊美的少年郎,又有才子之名,难得的贵婿啊!” 王氏想起母亲好像也打听过李家,后来怎么给她定下吴珅的,那时她还待字闺中,不好去问这些事。 “去!”王氏羞臊道:“乱说什么?都是有孩子的人了!” 程欣妍凑近了悄声道:“我娘就打听过李贯淮,那时你正跟大伯议亲,娘气不过,赌气不让我嫁给次子。不过,打听了一通......当初我的亲事是爹与老爷定下的,娘生气也没办法啊!” 王氏惊呼道:“周老太君也打听过李侯爷?” 也是,李侯爷那时还是文昌候的世子爷,又是少年才俊,炙手可热的人物,十八岁议亲前母亲就打听过这位,周老太君怎么会不给女儿选更好的夫婿? 为什么都没成呢?这里头一定有事!李家哪里不对?王氏脑子乱做一团。 程欣妍叹气道:“唉!所以说啊!婚姻大事就得后宅女人去办,打听清楚,相看明白,前前后后仔仔细细都想到了,再让男人出面定下。大妹妹吃亏就吃在亲娘不管事,亲爹乱插手。” 王氏撇了弟妹一眼,这位跟她打哑谜呢?转念一想,文昌候府该不会有什么说不得的**吧!难道李侯爷不是季老夫人所出,所以季老夫人才不放心儿子,要抬一位贴心的贵妾回来笼络儿子? 还没等她细问,马车进了侯府,管事在仪门拦住了她们,国公爷请她们去内书房回话。 第三十五章、似是中风 吴岱山喝了一碗浓茶,强撑着精神让从文昌侯府回来的儿媳进书房回话。 王氏很委婉的把事情说了一遍,程欣妍低头撇嘴不语。她与王氏马车里的话,王氏没告诉国公爷。 听说石氏坑了女儿,吴岱山又感觉头晕目眩,恶心难受了。 “老二家的,此事你怎么看?”吴岱山有气无力的问。 被点名的程欣妍微微抬头,想了想,道:“季老夫人就是闲的无聊,不管抬贵妾还是平妻,总要李侯爷知道,点头了才行啊!让她无事忙,选人去吧!左右是办不成的。” 王氏沉吟道:“如此一来,国公府的脸面......” “哈!”程欣妍笑了,“看着吧!又是一场大热闹,李侯爷回来定不会允许,探花郎还是懂事,要脸面的人。” 吴岱山拧眉,老二家的说的什么啊!就让季老夫人闹下去,国公府的脸面被她踩在地上糟践? 王氏欲言又止,程欣妍递给嫂子一个安慰的眼神,道:“是谁被笑话还不一定呢!” 想想也是,若是李侯爷回来不同意,季老夫人定了谁也抬不进门,再说,李侯爷是跟二爷一起出门,大半年混在一起,回来就翻脸,打定国公府的脸了? 王氏急着回去看儿女,没了跟程欣妍周旋的耐心,“你就直说吧!到底李家有什么**?” 程欣妍看看国公爷,叹气道:“李家嘛......开国到如今,传了三代帝王,四王八公除了开国封爵时年纪太大的,很少有传了五代的家族。” “文昌侯府铁帽子侯爵,跟传着玩一样,从开国至今,李侯爷算是第六代了。呵!这也就是铁帽子爵位,不然......” 王氏奇怪道:“文昌侯府传了六代了?”传了几代又怎么了? 程欣妍看着大嫂道:“大嫂哟!你想想,这一家子得多短命才能传六代?我听说,开国封爵时,文昌候算是年轻一辈,才是不惑之年。” 王氏点点头,琢磨了一下,好像文昌侯各个短命。 程欣妍道:“不说远的,刚去了的老文昌候才年过半百,李贯淮多大?好像比二爷大不了几个月。” 二爷今年几岁?好像二十有二了,那岂不是老文昌候中年得子?好像哪里不对吧! “李贯淮十八岁议亲,十九岁赶着他爹死前考中的探花郎,没有媳妇倒是也能让老文昌候含笑九泉了吧!”程欣妍道。 王氏不知该给这位什么表情了,你乱七八糟说什么呢! 吴岱山皱眉问:“伏亦有哪里不妥?” 李贯淮字伏亦,按说,程欣妍应该称呼李贯淮侯爷,或是称呼李伏亦,偏偏这位烦死了季老夫人,对李贯淮的称呼就变成了提名带姓。 程欣妍道:“李贯淮十八岁开始议亲,京城里不少人想着侯爷夫人的位置呢!怎么就闹了一年多,老爷榜下捉婿成就佳话?” 吴岱山的眼睛直抽,心里窝着一团火气,老二媳妇是什么意思,嘲讽气我来了? “李贯淮有没有隐疾我不知道,但是,李家人丁单薄,李贯淮十二岁前一直体弱,被侯府护的严严实实,若不是这位十五岁考中举人,谁知道李家有位才子?”程欣妍直言道。 定国公脸色都变了,铁青着脸道:“去查查伏亦幼年的脉案,若有隐疾......提醒季老夫人早些为儿子诊治。” /> 程欣妍暗暗撇嘴,你老这时想起来查了?你不知道吧!李贯淮早年的药方早就私下里被传烂了,侯爷夫人是好,可没有亲娘舍得送女儿去守寡的。 吴岱山眼前一阵阵发黑,挥手让儿媳们退下,胸膛剧烈起伏着,靠在椅背上脱力般的闭上了眼睛。 国公爷的通房让管事去书房看看,老爷怎么在书房一个人待着? 管事进了书房就看见国公爷靠着椅背睡着了,忙找了毯子来给国公爷搭在身上,小声唤道:“老爷,不能睡在这里,去榻上睡,可好?” 吴岱山幽幽醒来,感觉半边身子都睡麻了,自嘲自己老了,怎么靠在椅子上睡着了呢? 伸手让管事扶起他,刚要迈步,国公爷就向前栽了过去。 管事一声惊呼,“老爷!”好在管事练过武,扶住国公爷坐回椅子上,焦急的问:“老爷感觉如何?可是睡麻了腿?” 吴岱山不止感觉不到腿麻,他这会儿半边身子都没了知觉。“笑,要,料......”试着发了三个音,吴岱山心凉了,他说不清楚话了。 管事这才抬眼看向国公爷的脸,对着门外喊:“快去请太医来,快!” 王太医再次被请来,看了一眼国公爷的情况,心道不好,忙让人拿了他的牌子去请太医正来。 明安跟着程欣妍到了书房院子,进去给王太医打下手。儿媳不好进去,程欣妍站在王氏身后等消息。吴玟拉着沐恩院的那位通房小声问情况。 太医正跑了一头的汗,进来看见王太医和王医官正商量着给定国公施针。 “林医正来的正好。”王太医示意女儿出去,让出位置给林医正诊脉,“似是中风。”王太医小声在林医正耳边说了一句。 林医正诊脉用了一刻钟,眉头拧着,在国公爷的右手又听了片刻脉象,冲着王太医道:“你......要给定国公下针?” 王太医道:“下官与小女商议,觉得用金针......” 吴珅呆呆的站着,似是魂飞天外一般,没想起问林医正父亲的病情,中风,父亲竟然中风了...... 林太医正摆手,起身走到房屋一角,远离了屋中伺候的管事和侍女们,小声道:“似乎有些不对!你先别下针,我回去一趟,若是能请徐老来一趟......咱们再做商议。” 王太医明白自己在医术上比不过林医正,他知道林医正一定看出定国公的病症不对。 林医正走出书房,给他打起帘子的是吴珅,“吴大人,老夫还想知道一下国公爷发病前的情形。” 管事就把国公爷在书房睡着,醒来就这样的事情说了一遍。 王氏看向程欣妍,两人对视一眼,不会吧!这是气的中风了? 吴玟哭了起来,父亲为何会这样,她已经问了父亲的通房妾室了,父亲见过两位嫂嫂就没出书房,管事进书房后就传出请太医的话来。 她眼泪扑簌簌往下落,父亲一定是听说文昌侯府选贵妾的事情,知道母亲曾允许季老夫人抬贵妾的事,气坏了身子。 为何我的命这么苦?若是如此,什么文昌候,什么探花郎,我都不嫁了,这样嫁过去还有什么意思? 林太医正的眼睛眯了起来,扫视书房院子中焦急等待的女眷,长叹一声,道:“吴大人,国公爷病症来的急,慎重期间,老夫想请徐御医来一趟。” 第三十六章、蹊跷的病 半个时辰左右,林医正带着徐老御医进来,吴珅恭敬的把徐老御医请进书房,屏息等着御医诊脉。 一刻钟后,徐御医抬眼看向吴珅,道:“莫急,病症来的凶险,但不会危及生命,按老夫的方子吃上几日,嗯......王太医的金针之法可用。” 徐御医去写方子,吴珅精神恍惚,看着王太医在女儿的帮助下给父亲施针。 林医正站在徐御医身后,想要开口,徐御医抬手按住了他,小声道:“我们是大夫,治病救人是本分,病患摆在眼前,我们只管依照病症开方治病,不需要多管其他。” 林医正作揖表示受教,把药方交给吴珅,交代三日后再来看诊。 程欣妍站在院中,白着一张脸,初春的午后,她手脚冰冷后背上出了一层冷汗,明安刚刚悄声告诉她,国公爷中了蛇毒。 阳春三月,百花争艳的好春景,京城里的贵妇们忙着踏青,赏春,郊游。程欣妍在春日的暖阳中,没感受到一丝暖意,脑子里像炸开一样,蛇毒,谁会给国公爷下毒? “怎么回事?我听说府上太医来来回回,是谁......”周老太君还没踏进沐恩院,抓着小厮问话,进来看清楚院子里的情况,心道不好,定定的看着书房的门,问了声:“是海丰病了?” 海丰是国公爷的字,周老太君情急之下喊出了海丰,可见长兴侯府与定国公的交情深厚。 吴珅六神无主,看到来人似是有主心骨,疾步过去扶住周老太君,急道:“婶娘,怎么办,是父亲病了,他们......太医还有御医,说是父亲中风了。” 周老太君跟着吴珅进了书房,吴岱山之前一直醒着,口舌麻木说不出话。王太医施针后,他感觉头似乎不那么晕了,眼睛逐渐能看清东西后放松了下来,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看着熟睡中的定国公,左半边脸有些歪斜,周老太君凭经验觉得,这就是中风了。 想起早死的夫君与这位曾一起并肩作战,想着若是夫君嘴歪眼斜的瘫了,还不如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来的痛快。 “婶娘,如今可怎么是好?”吴珅又问。 周老太君退了几步,跌坐下椅子里,想着,石夫人的不省心,想起还没出阁的吴玟。眼前刚正式受官的吴珅,还有书香门第的王氏,大房的三个子女,二房不争气的吴璔,女儿的将来,外孙,外孙女...... 吴珅等不到周老太君回话,颓废的瘫坐在榻边的凳子上。 不知过了多久,周老太君才理清思路,看着吴珅道:“你父亲的幕僚呢?让他们写折子,先给朝里报了病。” 周老太君叹了口气,“谨之啊!你是老大,以后定国公府要靠你了,你别慌,人年纪大了,身子骨不争气,你把差事办好,别让你爹再跟着发急......” 交代了这些话,吴珅去让幕僚写折子,周老太君又沉思起来。 书房里,管事把今日的事情向周老太君说了一遍,在管事看来,夫人被关在荣恩院,老爷中风了,大爷慌了神,唯一能帮国公府稳住的只有这位老太君了。 周老太君看着吴岱山,喃喃的说:“你说你......怎么就......这一大家子,你媳妇又是个不省心的,你怎么能倒下呢?” “你让玟儿那丫头怎么办?这是结亲啊,还是结仇?李伏亦不在京中,让季老婆子挑她的贵妾去,你急什么?等李伏亦回来,你把他叫来说教一通,什么贵妾,平妻的,文昌侯府若是敢做,你就退婚!玟儿给老侯爷守过孝,你怕的什么?” 管事听的嘴角直抽抽,国公爷已经这样了,您还不放过,守着一个睡着的人,说这么多不嫌累吗? 周老太君确实累了,嘱咐管事好好照顾定国公,去了女儿屋里歪着。 源儿爬进周老太君怀里,她就抱着瘦了一圈的外孙女,口里念着心肝儿,肉啊的心疼。 “怎么办?”程欣妍把儿子揽在怀里,似是丢了魂一般。 她已经把所有的人想了一遍了,最有嫌疑的就是石夫人,可夫人已经被关了,荣恩院的下人换了两拨,国公爷去荣恩院恐怕连口水都没喝过。 吴珅刚升官,王氏高兴还来不及,大房怎么会害老爷?吴玟更是不可能! 沐恩院的那位通房?年纪轻轻的美娇娘,她不巴望着老爷多活几年,让她攒够后半生的银子,没事去害她唯一的靠山做什么? 府里的人没有动手,那就是外面......官场上的事,程欣妍自认没本事去查。 周老太君伸手拍了一下女儿,程欣妍吓的闷哼一声,小脸一下就白了。 “吓到了?”周老太君忙去拉女儿的手,另一只手去摸女儿的脸,“怨我没个轻重,见你走神就要打醒你,忘了你身子刚好,惊吓之下心血......” “娘!”程欣妍拦住周老太君的唠叨,“我在想这府里以后的事,国公爷病了,夫人别再出来蹦跶吧!” 我的天!夫人若是趁此机会出来,新仇旧怨加一起,上面没了国公爷压着,她又是晚辈,夫人发作起来,她还不得被欺负死? 周老太君没好气道:“你管她们做什么,既然已经分了家产,你老老实实的过日子,给我老实待着,别让珅哥儿媳妇拿你当枪使。” “不是,”程欣妍忙把前几日跑去荣恩院闹腾的事情又说了一边,“夫人可不能出来,被锁着还好,出来了我怎么办?罚我去祠堂跪着,我腿跪断她能消气不?” 这个没出息的是我闺女?周老太君翻了个白眼道:“她不敢,除非她想气死吴岱山。” 对哦!国公爷还活着,夫人若是敢对我动手,我就跟她闹,看最后谁吃亏。 “你别不知轻重,吴岱山活着你们还有好日子过。”周老太君拍熄了程欣妍的想法,道:“石云婉出来给你气受,你暂且忍着,别让她把气死公爹的罪名扣你头上,以后有我跟她算账的时候,记住了?” 程欣妍老实点头,算了,还不知道夫人能不能放出来了,何苦自己吓自己? 周老太君训斥了女儿,又抱着外孙女叹气。 吴岱山也是个没福气的,当年娶了石云婉,谁不说他运气好。石云婉貌美,又是敬国公府嫡女,传说中的才女啊!谁能想到,老了会是这般模样? 王氏带着哭肿了眼的吴玟过来,满脸疲惫的给周老太君行礼问安,对着程欣妍道:“弟妹,你快帮忙劝劝吧!大妹妹要退亲!” 第三十七章、祸不单行 程欣妍扶额,吴玟跟着捣什么乱?让母亲歪着休息,到厅上去劝吴玟。 “大妹妹别闹,老爷病了,府里正乱着,大嫂一时间千头万绪理不清楚,你若是心里不安,帮着大嫂把府里的事情管起来。” 王氏抬头翻了个白眼,你让大妹妹帮我,你做什么?有事了,你要躲? 程欣妍没关注大嫂,拉着吴玟劝说:“你别听旁人说闲话,当初府里闹的名声不太好,季老夫人有过退亲的意思,我打听了,老爷没有搭理哪位。” “你也别怨夫人,毕竟季老夫人那样的,夫人......”夫人对付不来的话,程欣妍自觉的咽了回去。 “夫人也是想着,大妹妹眼看着十八了,为老文昌候守孝,误了青春......”程欣妍设身处地的想了夫人的心思,毕竟退亲对吴玟的伤害更大。 见她还是垂泪,程欣妍故作轻松道:“哎呦!什么平妻、贵妾,更不用放在心上了,再怎么尊贵,贵妾也是妾。大妹妹身边有薛嬷嬷,还愁料理不了一个妾室?” 王氏张张嘴,没能说出话来,弟妹好像说的有点道理。 程欣妍拍了拍吴玟的肩,温声道:“这个时候,府里更要稳住,不能让人看了笑话去,你帮着大嫂把府里的事情打理好,也让外面瞧瞧你的手段。” 至于平妻的话,正妻还没进门,平妻?季老夫人失心疯了,直接抬平妻进府?她只会先抬了贵妾,等妾室有了儿子,若是吴玟无子,再想办法抬为平妻。 “再说,李贯淮不是还没回来嘛!这事儿不着急。”程欣妍想,这都是什么事儿哟! 吴玟低头垂泪,周老太君在内室听的叹息不已。 外面齐嬷嬷的声音传来,“大奶奶,荣恩院听说了老爷的事,夫人要出来见老爷。” 王氏脸色一下就变了,程欣妍心直口快的说:“让她老实待着,出来添什么乱!” 话音刚落,周老夫人在内室扬声道:“我就是这么教你的?你现在能耐了是不是?竟敢对长辈不敬!” 程欣妍马上想起母亲的话,懊恼的低下头,怎么脾气越来越......忍字头上一把刀,我先顶着刀过日子吧! 王氏道:“去告诉夫人,老爷需要静养,不可打扰。” 吴玟抹了一把眼泪,起身道:“还是我去劝劝母亲吧!” 定国公府里,国公爷还是嘴歪眼斜,舌头有些麻木,却不耽误他慢慢说话。 “祖宗,家业,不,不能丢。”吴岱山一字一顿的嘱咐道:“记得,收回来,你不,不行,后辈,也要,去,做。” 吴珅知道父亲说的是母亲变卖出去的产业,含着眼泪应下。 吴岱山逼着眼睛休息一会儿,管事给他擦去嘴角不自主流出的口涎。 “好好、做官,有、机会、挣军功、保住吴家、爵位。”吴岱山又叮嘱一句。 吴珅伏地大哭,“儿子谨记,儿子拼了性命也会......” “不......不,命、命要紧,活着、慢慢来。”吴岱山最终还是心疼儿子,舍不得儿子用命去换爵位。 “是,儿子谨遵父亲教诲。”吴珅哭的伤心伤肺,父亲年纪不足半百,一生戎马却落得如此,日后怎么办?他哪有本事撑起国公府啊! 门外小厮轻声唤了管事出去,一刻钟后,管事苦着脸进来,吴珅吓了一跳,管事的脸色不对,不会是又出事了吧! 吴岱山艰难的吐出一个字:“说!” 管事跪下低着头道:“东街府里的三老太爷,听说老爷病了,急着要来看老爷,出门是跌了一脚......已经去了......” 吴珅愣住了,东街府里?三老太爷?这是谁?脑子转了半晌,抬眼看见父亲流下了眼泪,慌乱的爬起身要去给父亲擦脸,却灵光一闪想起了东街上的事。 国公府东面一条街住的都是族亲,在东街只有大堂兄吴珽与他有过交集,吴珽的父亲是他的堂叔,祖父是他的二叔公。 吴岱山抬起能动的那只手,抓起巾帕抹了一把脸,“去,去看,看。” 吴珅应了一声,转身就跑了出去,天呐!他记起来了,三老太爷是他成亲那年过的六十大寿,他还带着王氏给这位三叔公磕过头呢! 父亲唯一在世的亲三叔啊!听说父亲的病,急的摔死了,这算什么事儿!糟心啊! 从环绕国公府的花园东侧出去便是东街,这时的东街已经满街挂起了素缟,吴珅跑过街道,偶然看见王贵在指挥下人忙活,愣了一下,吴珅想起父亲分了东街的宅子给二弟。 二弟将来也要住在这里吗?分家后,吴珅一直没什么感觉,现在,他突然有了已经分家了的落寞,原来二弟也是要从府里出来,以后府里只剩他和王氏了,等儿子们长大,女儿出阁,他也要给濂儿分一处东家的宅院...... 三老太爷的府邸在东街的深处,几乎是最靠里的一处宅院。府门上已经挂上了白色灯笼,门口挂着白幡,院子里已经来了很多族人,吴珽正拄着拐杖四下查看。 灵棚搭在院中,吴瑱和吴琰跪在灵棚中,这两位是庶子,守孝不能进灵堂。 吴珅就被小厮拉到一旁,递给他一身孝服。站在院中四下看了看,吴珅自觉退回门房换上孝服,由着小厮给他取下玉冠,在发髻上缠上白布条。 族人们见吴珅来了,忙让出位置,吴珅在匆忙搭起的灵棚化了纸钱,木然的看着三老太爷的两个庶孙给他磕头谢礼。 进入灵堂,下人递给他三炷香,吴璔点燃后插入香炉,跪下磕头,被扶起身的时候,吴珅看见三堂叔吴峦山和他的嫡子吴瑄。 灵堂里一片哀哭,门外的灵棚有主事喊了一声什么,他没听清,有人把他扶了出来。 王氏已经过来了,正带着齐嬷嬷在后院帮忙,听说吴珅来了,打发齐嬷嬷出来说话。 “大爷,大奶奶在后面,大奶奶吩咐人送濂哥儿和涐姐儿去了外祖家。二奶奶也来了,府里是姑奶奶在管事,大爷若是缺了什么,要回府取用,让人知会姑奶奶身边的管事婆子一声。” 吴珅点了点头,想着父亲还不知伤心成什么样了,转身就走,他得回去看看父亲。 “诶?”小厮小声道:“大爷要去哪里?” 吴珅道:“回去给父亲回禀一声。” 小厮忙道:“大爷现在不能回去啊!”拦住吴珅,小厮却说不明白,拉着主子见了灵棚里的主事。 主事把丧事的安排跟吴珅说了一通,吴珅想不明白,这里有他什么事儿?耐着性子等到了午后,王氏从后面出来,吴珅才跟王氏一起回去。 到了这会儿,没一个人想起给吴璔报信。事情乱糟糟的一堆,就连程欣妍也没想起,二房不太可靠的顶梁柱还在外飘着呢! 第三十八章、 可有可无 春日的暖阳逐渐热烈起来,到了五月底春衫已经穿不住了,定国公府按照惯例,还是到六月初一下人们统一换上了夏裳。 程欣妍坐在廊子底下的阴凉处,看着王贵家的指挥下人们开库房晾晒,库房里陪嫁的皮毛摊了一院子。外书房的小厮忙着给二爷晒书,谁也没想到,大初一的二爷竟然回来了。 吴璔回来就进了沐恩院,跪在老爹面前哭了个肝肠寸断,一面说自己不孝,一面哭着自责不该出去游历。 吴岱山病倒后,性子一日比一日差,通房小妾也不能安慰他了,让管事赏了那位二百两银子,放了奴籍打发出府自行嫁娶了。 次子哭个不停,吴岱山内心一阵烦躁,伸出好用的手臂摔了一个茶碗。 “老子、还活着!”你哭的像死了爹一样,是提前让我瞧瞧你怎么哭丧吗? 吴璔被老爹吓了一跳,咯了一声,哭声就噎了回去。 严庚宪这才有机会说话,“大老爷承袭伯爵,华彦向老公爷道喜了,二老爷有了功名在身,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吴岱山对皇上恩赏伯爵有些惶恐,若不是身子不济,定要去宫里辞了这个爵位,不过,礼部已经来府里宣读了圣旨,他再说只能算是谦虚一下而已。 次子考中秀才本就在意料之中,不过,吴岱山不想儿子进国子监了,长子承伯爵,定国公府正在风口浪尖上,次子还是老实待着吧! 程欣妍很听周老太君的话,老太君说吴璔现在进国子监不好。她就对着吴璔狠说了一通孝义,哄着吴璔守在沐恩院给吴岱山侍疾。 天气热,程欣妍老实窝在二房养子女,隔三差五的去大房院子瞧瞧涐姐儿,濂儿已经满地跑了,整日跟在渚儿身后去花园里祸害。 涐姐儿还是瘦瘦小小的模样,很少哭,也难得有力气爬几下。 “夫人,刚刚门上来报,康宁公主没了。”齐嬷嬷回禀道。 程欣妍脑子轰一下炸开了,康宁公主还是没熬过去么?她回来后,定国公府已经有了改变,大嫂没有小产,生了涐姐儿,母女还活的好好的。湖儿虽说脸色落下麻子,却也活了下来。 康宁公主......死了,那个可怜的孩子沐沐应该已经养在宫里了吧!记得那位挺拔俊秀的少年,封为郡王时,把公主府改为了郡王府邸,从公主病逝后,他再没踏足东平王府一步。 少年封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贵婿人选,那时源儿刚进宫选秀,她还想着,若是皇上能把源儿赐给康平郡王为妃就好了。所以,那次她违逆了老夫人的意愿,带着贺礼去了康平王府。 “一份送去公主府,一份送去东平王府......通知老爷去一趟......算了把奠仪送去就行。”王氏已经在忙着让人准备奠仪。 程欣妍恍然,忙让王贵家的去准备,她要随着大房送一份奠仪过去的。吴璔有了功名,不过秀才功名还是太低,程欣妍勉强随着大房改了称呼,她们就是二老爷,二夫人了。 王氏收拾停当,送了帖子过去,次日天刚亮便去了公主府。二房没有官职,身份太低,秀才娘子就别出去现眼了。程欣妍乐得守在房中,也好过去了公主府,见到人就要施礼问安一通。 康宁公主的丧事办的隆重,程欣妍却每日像是听书一样,听东平王府的闹剧。 “东平王府的老太妃病了,请旨要见长孙,贵妃娘娘却说穆少爷身子不好,不宜出宫。”王氏叹息道。 程欣妍挑眉笑道:“皇上还没让东平王世子承爵?” 王氏鄙夷道:“糊涂人啊!尚了公主还敢纳妾,偷偷在郡王府里养个通房,谁会在意?偏偏老王妃要抬了侄女进府......贵妾!这不是打皇家的脸么!” 齐嬷嬷道:“不止贵妾,还生了庶子,庶女呢!” 程欣妍道:“我记得源儿满月,濂儿周岁,涐儿满月宴,还有伯府宴客,这位贵妾都来过呢!” 王氏撇嘴,贵妾而已,却要像正妻一样的派头,还代表郡王府出门应酬,真当皇上没脾气,还是贵妃娘娘是泥捏的? “这事儿我没敢让老夫人知道。”王氏心想,老夫人与东平王老王妃关系好的很,恨不得把国公府的家当都搬给人家去,若是知道这事儿,谁知道会不会闹着去东平王府? 程欣妍笑了,两位都是拎不清的,凑在一起也奇怪,“瞒着也好,免得惹事。” 王氏觉得没意思,转开话题,指着乖乖坐着啃点心的涐姐儿,道:“若是明安小姐来寻你玩,烦请她给涐姐儿瞧瞧。” 程欣妍笑开了花,说:“我安排明安相看的华彦先生,你猜怎么着?” 王氏见弟妹面面喜色,道:“可是相看中了?” “那是自然。”程欣妍捂嘴笑道:“明安早就见过华彦先生,说是一次她出门应诊,出城时,跟车的婆子说有过路财神挡道,她让婆子送银子去,挑开帘子看见华彦先生蹲着跟那乞丐说话。” 过路财神就是乞丐,她们出门遇上,一定要送几个钱过去。 “华彦先生与乞丐说话?”王氏问。 程欣妍点头笑道:“明安出城应诊,回来经过城门时,又看见华彦先生在与乞丐分食肉馅烧饼。” 齐嬷嬷问:“只见过这一次?” 程欣妍摇头道:“还有二老爷游历前,明安在药铺义诊,回府时偶遇华彦先生,似乎有什么故事,明安没说,不过,两人早就相识,算是极有缘分。” 王氏笑着道:“你的媒人做的轻省,明安妹妹的亲事定下了吧!” 程欣妍道:“哎呦!我第一次给人说媒,什么都不懂,怕露怯,带官媒婆子一起去了王太医府上,送上华彦先生的庚帖,下一步该做什么,正心里没底,过来讨大嫂主意呢!” 王氏合掌大笑,拉着齐嬷嬷给程欣妍讲做媒人要走的程序。 程欣妍明白了章程,给王太医府上递了帖子,来来回回的商议聘礼,定亲的日期诸多亲事流程。 吴玟眼看要成亲了,季老夫人派了管事婆子来了两趟,对大婚之事一点也不热络,这让程欣妍很窝火。王氏要忙着最后梳理一遍吴玟的嫁妆,谁也没想起,天气凉了,秋闱的日子到了呢! 第三十九章、公主病逝 春日的暖阳逐渐热烈起来,到了五月底春衫已经穿不住了,定国公府按照惯例,还是到六月初一下人们统一换上了夏裳。 程欣妍坐在廊子底下的阴凉处,看着王贵家的指挥下人们开库房晾晒,库房里陪嫁的皮毛摊了一院子。外书房的小厮忙着给二爷晒书,谁也没想到,大初一的二爷竟然回来了。 吴璔回来就进了沐恩院,跪在老爹面前哭了个肝肠寸断,一面说自己不孝,一面哭着自责不该出去游历。 吴岱山病倒后,性子一日比一日差,通房小妾也不能安慰他了,让管事赏了那位二百两银子,放了奴籍打发出府自行嫁娶了。 次子哭个不停,吴岱山内心一阵烦躁,伸出好用的手臂摔了一个茶碗。 “老子、还活着!”你哭的像死了爹一样,是提前让我瞧瞧你怎么哭丧吗? 吴璔被老爹吓了一跳,咯了一声,哭声就噎了回去。 严庚宪这才有机会说话,“大老爷承袭伯爵,华彦向老公爷道喜了,二老爷有了功名在身,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吴岱山对皇上恩赏伯爵有些惶恐,若不是身子不济,定要去宫里辞了这个爵位,不过,礼部已经来府里宣读了圣旨,他再说只能算是谦虚一下而已。 次子考中秀才本就在意料之中,不过,吴岱山不想儿子进国子监了,长子承伯爵,定国公府正在风口浪尖上,次子还是老实待着吧! 程欣妍很听周老太君的话,老太君说吴璔现在进国子监不好。她就对着吴璔狠说了一通孝义,哄着吴璔守在沐恩院给吴岱山侍疾。 天气热,程欣妍老实窝在二房养子女,隔三差五的去大房院子瞧瞧涐姐儿,濂儿已经满地跑了,整日跟在渚儿身后去花园里祸害。 涐姐儿还是瘦瘦小小的模样,很少哭,也难得有力气爬几下。 “夫人,刚刚门上来报,康宁公主没了。”齐嬷嬷回禀道。 程欣妍脑子轰一下炸开了,康宁公主还是没熬过去么?她回来后,定国公府已经有了改变,大嫂没有小产,生了涐姐儿,母女还活的好好的。湖儿虽说脸色落下麻子,却也活了下来。 康宁公主......死了,那个可怜的孩子沐沐应该已经养在宫里了吧!记得那位挺拔俊秀的少年,封为郡王时,把公主府改为了郡王府邸,从公主病逝后,他再没踏足东平王府一步。 少年封王,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贵婿人选,那时源儿刚进宫选秀,她还想着,若是皇上能把源儿赐给康平郡王为妃就好了。所以,那次她违逆了老夫人的意愿,带着贺礼去了康平王府。 “一份送去公主府,一份送去东平王府......通知老爷去一趟......算了把奠仪送去就行。”王氏已经在忙着让人准备奠仪。 程欣妍恍然,忙让王贵家的去准备,她要随着大房送一份奠仪过去的。吴璔有了功名,不过秀才功名还是太低,程欣妍勉强随着大房改了称呼,她们就是二老爷,二夫人了。 王氏收拾停当,送了帖子过去,次日天刚亮便去了公主府。二房没有官职,身份太低,秀才娘子就别出去现眼了。程欣妍乐得守在房中,也好过去了公主府,见到人就要施礼问安一通。 康宁公主的丧事办的隆重,程欣妍却每日像是听书一样,听东平王府的闹剧。 “东平王府的老太妃病了,请旨要见长孙,贵妃娘娘却说穆少爷身子不好,不宜出宫。”王氏叹息道。 程欣妍挑眉笑道:“皇上还没让东平王世子承爵?” 王氏鄙夷道:“糊涂人啊!尚了公主还敢纳妾,偷偷在郡王府里养个通房,谁会在意?偏偏老王妃要抬了侄女进府......贵妾!这不是打皇家的脸么!” 齐嬷嬷道:“不止贵妾,还生了庶子,庶女呢!” 程欣妍道:“我记得源儿满月,濂儿周岁,涐儿满月宴,还有伯府宴客,这位贵妾都来过呢!” 王氏撇嘴,贵妾而已,却要像正妻一样的派头,还代表郡王府出门应酬,真当皇上没脾气,还是贵妃娘娘是泥捏的? “这事儿我没敢让老夫人知道。”王氏心想,老夫人与东平王老王妃关系好的很,恨不得把国公府的家当都搬给人家去,若是知道这事儿,谁知道会不会闹着去东平王府? 程欣妍笑了,两位都是拎不清的,凑在一起也奇怪,“瞒着也好,免得惹事。” 王氏觉得没意思,转开话题,指着乖乖坐着啃点心的涐姐儿,道:“若是明安小姐来寻你玩,烦请她给涐姐儿瞧瞧。” 程欣妍笑开了花,说:“我安排明安相看的华彦先生,你猜怎么着?” 王氏见弟妹面面喜色,道:“可是相看中了?” “那是自然。”程欣妍捂嘴笑道:“明安早就见过华彦先生,说是一次她出门应诊,出城时,跟车的婆子说有过路财神挡道,她让婆子送银子去,挑开帘子看见华彦先生蹲着跟那乞丐说话。” 过路财神就是乞丐,她们出门遇上,一定要送几个钱过去。 “华彦先生与乞丐说话?”王氏问。 程欣妍点头笑道:“明安出城应诊,回来经过城门时,又看见华彦先生在与乞丐分食肉馅烧饼。” 齐嬷嬷问:“只见过这一次?” 程欣妍摇头道:“还有二老爷游历前,明安在药铺义诊,回府时偶遇华彦先生,似乎有什么故事,明安没说,不过,两人早就相识,算是极有缘分。” 王氏笑着道:“你的媒人做的轻省,明安妹妹的亲事定下了吧!” 程欣妍道:“哎呦!我第一次给人说媒,什么都不懂,怕露怯,带官媒婆子一起去了王太医府上,送上华彦先生的庚帖,下一步该做什么,正心里没底,过来讨大嫂主意呢!” 王氏合掌大笑,拉着齐嬷嬷给程欣妍讲做媒人要走的程序。 程欣妍明白了章程,给王太医府上递了帖子,来来回回的商议聘礼,定亲的日期诸多亲事流程。 吴玟眼看要成亲了,季老夫人派了管事婆子来了两趟,对大婚之事一点也不热络,这让程欣妍很窝火。王氏要忙着最后梳理一遍吴玟的嫁妆,谁也没想起,天气凉了,秋闱的日子到了呢! 第四十章、二爷秋闱 八月初九,吴璔提着考篮站在程欣妍面前,一身素绸儒衫看起来儒雅俊秀,渚儿扒着篮子问:“爹,你要去买菜吗?篮子里装的什么?” 程欣妍囧了,吴璔今儿就要去秋闱了?怎么办,忘了让人给吴璔准备考篮了。 吴璔出门游历一通,对程欣妍有了新的认知,媳妇对他的好,他现在已经完全能领会了,“谢夫人准备的考篮。” 考篮里装着文房四宝,炒好的米粉拌了米粒大小火腿丁,煎的两面焦黄,纸张厚度的鸡蛋煎饼,几片云片糕,小风炉,上好的银丝碳,茶吊子大小的铜壶。 青萍冲着主子眨眼,程欣妍领会道:“妾身惟愿老爷得中桂榜。” “爹,我跟你出门逛街吧!”渚儿拉着吴璔道。 最近吴璔与华彦先生一起游历市井,念着儿子已经到了入学的年纪,带着渚儿和濂儿出去逛过几次。 吴璔摇头道:“今儿不是出门逛街,下次吧!” 渚儿沮丧道:“爹,我已经学会砍价了,十个铜板能买四串糖葫芦,还有啊!点心铺子是能试吃的,下次爹要带我和三弟去点心铺子,我一定要三弟吃饱了再回来。” 程欣妍瞪眼看着吴璔,你教的都是什么啊! 吴璔眼睛不眨的看着儿子,他什么时候教过儿子砍价?还要去点心铺子让濂儿试吃到饱,这......这......有辱斯文啊! 吴璔提着篮子落荒而逃,程欣妍反应过来,搂着儿子大笑了起来。 考试出门太早,天不亮就出门,能去送吴璔的只有大哥吴珅和华彦先生。 二老爷去考试了,二夫人每日跪在佛堂念经,出来就板着脸,下人们都不敢发出声响,生怕触霉头惹了不好惹的二夫人。王氏也让人去庙里给二叔送上平安香。 老夫人被关在院子里,儿子出门考试来给她磕头,她让人送了佛豆进去,老实的躲在荣恩院佛堂捡佛豆,祈祷儿子考中举人,让她扬眉吐气一回。 渚儿也不闹腾了,守着妹妹时不时的发呆,问几句犯傻的话。 “妹妹,我长大了也要去考试吗?”渚儿问。 源儿歪着脑袋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问娘。” 程欣妍坐在一旁乐呵,源儿才一岁半,已经能说明白话了,可见她比老夫人会教孩子。 渚儿没问母亲,还是拉着妹妹问:“妹妹,考试要住在哪里?爹的篮子里有米粉,青萍姐姐从小厨房拿给我吃了,用热水烫了吃,很香。” 源儿皱了一下鼻子,做了个鬼脸,“我吃过。” 这种米粉在源儿断奶前就常给她吃,吴璔考试准备米粉,自然少不得给源儿做一些,源儿早就不觉得米粉好吃了。 晚上,程欣妍哄着女儿睡觉,自从源儿断奶后病了一场,她就喜欢赖在程欣妍身边睡。 “源儿,你说你爹能考中吗?”程欣妍望着熟睡的女儿呢喃。 不用女儿回答她,“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该让你爹去考,不是有句话叫悔教夫婿觅封侯么!考不上也好......不过考上了,对你们将来好些,唉!也不知进了官场,能走到哪一步。” “国公府如今是伯府了,大房有涐姐儿,就算以后选秀,凭你爹的本事,那时候还不知是个芝麻绿豆的官职呢!轮也轮不到你去选秀,这一回啊!我一定给你选一个好夫婿,我的女婿得长的好,有才情,知礼懂事,不能纳妾......” 八月十二中午,吴璔被小厮架了进来,渚儿捂着鼻子喊,“青萍姐姐,快给爹爹准备热水沐浴,臭死了。” 源儿用香帕捂着脸,露出一对大眼睛看着父亲。 吴璔几日考下来,整个成了面黄肌瘦,萎靡不振的模样。沐浴更衣出来,才做的袍子穿上宽大了许多,吃了一碗人参鸡汤面,让小厮扶着去给老公爷见礼。 出门几日,在考场中艰难熬过来的吴璔,回到府里没有一家子热情的迎接,儿子嫌他臭,女儿看他像是陌生人。老爹看他的眼神倒是欣慰,不过说话不利索,艰难的训斥了几句。 唯有到了荣恩院,老夫人抱着儿子一通哭,似是他去考试受了天大的虐待,让吴璔有些无所适从。 总算走了一圈,回了春晖院,吴璔被送去正房内室,倒在床上眼睛都睁不开了,睡着前看见媳妇给他盖被子...... 吴璔感觉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拱,回手摸了一把,听见不满意的哼哼声。 程欣妍一咕噜坐了起来,“二爷,快醒醒,源儿要尿。” 吴璔茫然的看着媳妇光着脚跳到了地上,不知从哪摸出尿壶,冲着他喊:“别愣着了,快把源儿抱起来,别让她尿床上。” 吴璔哪里会给女儿把尿,打横把源儿抱了起来,傻愣愣的不知该怎么办。 程欣妍伸手扒了女儿的裤子,拉着他的手让他端住,蹲下身拿尿壶接好,源儿闭着眼睛哼哼着,尿完了就蹬腿要翻身。 吴璔本就不会照顾孩子,女儿蹬腿翻身,他差点没把孩子摔出去,一把搂在怀里,心有余悸的看着女儿。 程欣妍已经兑了温水端来,嚷着让他端好女儿,用巾帕给再度睡去的女儿洗干净。 “好了,快把源儿塞被窝里,别冻着了。”程欣妍把铜盆丢在一旁,用给女儿洗过的巾帕擦了擦脚,又跳了上来睡在了女儿的另一边。 吴璔第一次有了过日子的感觉,很新奇,他自得的想着,作为父亲,他比自己老爹负责,带儿子到市井中见识民风,还给女儿端尿...... 吴璔不知自己怎么睡着的,早上被惊醒时,看见屋里忙乱的程欣妍。 媳妇趿拉着绣鞋,穿着中衣抱女儿去了净房,一会儿有把女儿抱了回来,从架子上扯着衣裳,胡乱给女儿套上了外衣,喊着女儿的奶嬷进来抱源儿出去。 接着就是踩着袜子跑进来的渚儿,叫嚷着找娘,跟着渚儿的婆子一路惊呼,媳妇把渚儿抱到榻上,打了几下脚,让儿子出去不许吵醒父亲。 吴璔只好坐起身,刚被打了脚的渚儿蹭的蹦下来,踩着脏兮兮的袜子扑倒了吴璔身上,身形迅速的爬到吴璔怀里。 程欣妍惊呼一声,吴璔就看见被子上被儿子踩出的黑脚印。 一早的兵荒马乱,吴璔考试后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早膳后,吴璔去了外书房,默出了考试的卷子,与华彦先生一通评说,午膳时,吴璔自觉地回了正房。 程欣妍见到吴璔回来吓了一跳,这货怎么不在外院与华彦先生讨论考试,回来做什么? 午膳是春晖院小厨房做的,分产后,府里各自开灶,大厨房只管老公爷和荣恩院的膳食。 还是国公府的份例,六个菜,两份点心,两道汤。儿女分别做好,规规矩矩的吃饭,女儿拿着木勺,吃的很小心,罩衣上干干净净。吴璔想起刚去别院时,渚儿一顿饭吃的罩衣上到处都是,觉得还是女儿好,女儿爱干净。 午后吴璔歪在罗汉榻上小憩,程欣妍抱着女儿左右不是,还是源儿嚷着困了,两人才进去午睡。 程欣妍醒来又被惊到了,吴璔竟然在正房厅上看书? 第四十一章、四平八稳的名次 “夫人醒了。”吴璔放下书本,严肃的说:“渚儿已经到了开蒙的年纪,我想着,族学人口复杂,渚儿年纪......尚幼,不如请华彦先生先教着渚儿识字。” 程欣妍脑袋已经短路了,应了声:“啊!好,好啊!” 吴璔翩然一笑,程欣妍的心跟着跳了一下,这货长的好看,笑起来有种翩翩浊公子的模样,若不是长的好看,至少对着看一辈子不至于恶心,生了孩子一定不会丑,母亲当初就不觉得这货是良配。 “源儿已经两岁了,规矩教养也该开始学了,夫人不如问问薛嬷嬷,若是有宫里出来的嬷嬷,给源儿请来两位,咱们虽说不济,一样能为嬷嬷养老,以后跟着源儿,一样让源儿为嬷嬷......” 程欣妍眼睛眨的自己能听见响声,这货说什么?源儿要请两位教养嬷嬷,还是宫里出来的?他想做什么?还是昨日他去荣恩院,老夫人跟他说什么了? “你想做什么?”程欣妍火气上头,厉声喝问。 这一刻,一万种阴谋论浮现在程欣妍脑海中。吴玟请教养嬷嬷在身边,是因为老夫人闹的不堪,影响的吴玟的名声,请教养嬷嬷来,是为了给吴玟镀金,挽回名声的同时,出阁时有宫里的教养嬷嬷陪嫁,是难得的体面。 源儿为什么要这么早请教养嬷嬷?即便源儿是国公府的嫡女,六岁时请教养嬷嬷每日来教导两个时辰足够。 二房的情况与大房不能比,更谈不上过早请教养嬷嬷的话,源儿金钗之年再请教养嬷嬷跟着教几年,及笄时面上好看就行。 以后他们就是定海伯府的分支族人,还不定走到哪一步,源儿还不知能选什么夫婿回来,二岁请教养嬷嬷? “只是觉得源儿懂事,趁早教导,免得长大后辛苦。”吴璔干巴巴的解释道。 程欣妍跳脚道:“二爷这是觉得自己中举了,以后就飞黄腾达了?还没蟾宫折桂呢!你就想着用女儿换前程?” “夫人这是何意?”面对媳妇突如其来的怒火,吴璔有些摸不着头脑。 程欣妍质问道:“是不是谁在二爷耳边说什么了?源儿是二房的女孩,不是伯府的嫡女,二爷还不知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呢!即便二爷命好,十年后能混上个五品官职,我也不会让女儿选秀入宫!” “入宫?选秀?从何说起啊!”吴璔问。 程欣妍抬手指着吴璔道:“二爷不想着女儿选秀入宫,为你拼前程去,这么早请教养嬷嬷做什么?再说,我们凭什么请教养嬷嬷?二爷桂榜提名,举人老爷而已,哪里来的脸面请两位宫里出来的嬷嬷?咱们即便奉上千金,人家也不会来。” 宫里的嬷嬷不要面子的?你一个举人给女儿请教养嬷嬷,至少等到女儿快及笄时,每日两个时辰,奉上银钱马车接送,还要说是长兴候府,定海伯府的脸面,你凭什么请人来,还是教一个两岁的孩子? 吴璔不懂这些弯弯绕,就是觉得女儿两岁了,还跟着父母住,让他端着把尿,有些......不好。 “夫人莫急,我没有别的意思,见大妹妹学的辛苦,想着若是从小学起,该是事半功倍。”吴璔道。 程欣妍火气小了几分,不确定的问:“二爷没想送女儿进宫?” 吴璔满脸无辜道:“此话从何说起?我有何资格送女选秀?大哥继承爵位,有涐姐儿伯府嫡女在前,源儿......” &n bsp;“好了,”程欣妍的心落回肚子里,摆着手道:“后宅之事二爷不懂,还是去做学问吧!我还有事要忙呢!” 程欣妍是真的有事,中秋节礼她替华彦先生送了一份去王太医府上,顺便商议了聘礼数目,她还要帮着华彦先生准备聘礼。 吴玟眼看要出阁了,嫁妆还要再理一遍,再有就是季老夫人又病了,大婚的事情全是管事嬷嬷来商议。 大嫂为此气的不轻,却还是要打起精神应对着。程欣妍气不过,正准备着给文昌候府扔个炮仗过去。 次日一早,程欣妍被炮仗声惊醒,猛的坐起身,才发现自己只穿了肚兜,忙拢了被子在身前,转头看见穿着朱红的锦袍的吴璔,一脸意味深长的笑意看着她。 程欣妍的脸一下就红了。昨夜吴璔又回了正房,她只好让奶嬷抱源儿去耳房睡。她本是赌气背对着吴璔,她赌气的功夫,吴璔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一夜闺房之乐,吴璔很是满足,早起见媳妇睡的沉,拦住跑来的儿女在院中玩耍。 出门看榜的王贵跑进了报喜,他进里屋换上锦袍,见媳妇被惊醒后的羞涩,心底一阵意动。 “外面怎么了?”程欣妍睡眼迷蒙的问。 吴璔笑着道:“给夫人道喜,为夫桂榜提名,府里正在庆贺。” 程欣妍动作迅速的套上了衣服,喊着翠萍进来伺候,梳洗一番忙着让王贵家的派赏钱。大房送来贺礼,程欣妍揉着酸痛的腰,瞪了吴璔一眼,还是带着青萍翠萍去大房谢礼。 吴岱山也很高兴,没想到老二那个蠢货还能中举,不过,他现在不能大悲大喜,眼睛嘴角一起抽抽了几下,艰难了问了一声:“第几?” 管事忙回话道:“桂榜第四十八名,真是一个稳当的好名次啊!” 吴岱山深吸了一口气,好吧!倒数第三名,亏得下人能想出稳当这个词夸赞,四平八稳的挂在末尾吗? 放榜的日子选的好,明日便是中秋,伯府中喜气洋洋的准备了宴席,周老太君带着儿子,媳妇亲自登门,对着吴璔难得夸赞几句。 “你就是个不打不走的,以后可别犯浑了!你能中举,可见还是有些学识的,以后更要谨言慎行,不可违逆了圣人之言。” 吴璔躬身作揖道:“小婿谨遵岳母大人教诲!” 周老太君冷哼一声,仰着下巴进了内宅,宴席摆在荣恩堂,老夫人有儿子争光,难得被放出来一日。老公爷收拾整齐,紧紧抿着嘴,免得流出口水让人笑话。 男宾在外,女客在荣恩堂后面的花厅,石老夫人府里最大,国公爷在前厅,没了约束,难免得意起来。 “我就知道璔儿是读书的料,当年我把他揽在怀里念三字经,璔儿五岁便能站在我面前背论语......” 周老太君冷笑一声,“别提你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你知道你儿子会读书,为何拦着他不让考试?你只知道他会背论语,可知道为了让他出息,我儿三请四拜给他请来华彦先生?” “没请华彦先生时,你的好儿子可没读书读出名堂来,若不是我逼着他发奋,你能有今日举人老娘的风光?” 国公夫人,伯爷的亲娘,举人老娘的风光好像有限的很吧!众人想起吴璔被岳母打的事了,集体沉默,看着石老夫人的脸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变换。 第四十二章、文昌候府的不满 中举虽是大事,在京城却稀松平常,毕竟权贵之家不稀罕举人功名。程腾当年中举也是摆了一桌家宴。 因此府里请来的都是亲眷,王家来贺喜的大哥,大嫂,程家的两位哥哥,嫂嫂,保敬侯府来贺喜的当家夫人,保敬候夫妇让儿媳带来了贺礼,算是恭贺吴璔中举。 周老太君堵住了石老夫人的嘴,心情大好,哄着源儿吃饭,不再搭理下不来台的石老夫人了。 王氏干咳两声,道:“二老爷一向肯读书,夫子也说二老爷底子扎实,这次能考出来也是二老爷发奋的结果。” 众人稀稀落落的应了几声,笑着夸程欣妍好福气,夸源儿长的好,顺便夸濂儿懂事,长大了是位俊俏的郎君。 李贯淮自然也来恭贺,吴珅看见他就变了脸色,宴后送老国公回了沐恩院,吴珅质问李贯淮:“你府上到底是个什么章程?你是侯爷,婚事难道要简办不成?” 吴璔对此也有些微词,“伏亦兄,论理府上娶正妻,该礼数周全隆重对待,没有从简的道理啊!” 李贯淮不知母亲有闹脾气了,问:“为何要简办,玟儿以后便是文昌候夫人,侯府的体面,怎么可能从简?” 程欣妍和王氏送了客人,从后面出来听见这话,没忍住脾气,“哈!侯爷还不知道吧!老公爷被你府上气的中风,你可有耳闻?还没聘正妻过门,你府上要抬贵妾,是子嗣艰难,还是大妹妹妇德有亏?” “侯爷回去问问老夫人,这是准备娶亲,还是准备结仇?” 程欣妍冷笑着道:“听说老夫人病了,大妹妹很是忧心,求着大嫂请太医过府瞧瞧,别因你们的婚事,让老夫人累病了,倒是让大妹妹觉得不孝了呢!” 在定海伯府被两位大舅哥一通训斥,又被程二夫人一通奚落,李贯淮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回到文昌侯府的时候已经日头偏西了。 找来管事问了府里的情况,他大婚时的安排,李贯淮就想不通了,吴小姐是国公府的嫡女,听说长相不差,性子温婉,遇事机敏,是个治理懂事的大家闺秀,母亲为何对吴小姐如此不满? 还有趁他出门期间,选了季家的一位庶女,说要给他抬为贵妾,这又是闹哪样?李贯淮决定还是问问母亲为好。 文昌侯府人丁稀薄,除了后宅的老夫人,只有侯爷一位主子了,两人一个在后宅,一个时常出门会文,文昌候府的下人日子过的悠闲。主子大婚前的最后一个中秋节,听说未来的主母不是好相与的,下人们憋着好好让主子们过一个中秋。 下一次侯府过节,还不知有没有这份悠闲自在,说不定后宅不睦,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她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啊! 李贯淮向后宅走,一路上下人们自觉的在忙活,侯府上下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他暗暗点头,母亲管理后宅有方啊! “母亲,儿子给您请安。”李贯淮作揖道。 季老夫人看见儿子就来了精神,眉开眼笑的让儿子起来,张罗着让人给儿子沏好茶,上点心。 “母亲别忙,儿子已经用过早膳了。”李贯淮抬手让屋里的下人出去。 季老夫人见儿子脸色不对,沉声问:“有事?”   ;  李贯淮觉得跟母亲没必要绕弯子,便道:“不知母亲对吴小姐有何不满,为何要简办婚事?儿子成亲也是侯府的体面,怎可草草应对?” 季老夫人沉了脸,问:“你这是怨我了?” “儿子不敢,”李贯淮起身赔礼道:“儿子怎敢质疑母亲,只是儿子成亲是大事......” 季老夫人抬抬手打断了儿子的话,脸上露出了几分委屈。 “淮儿啊!当初若不是你父亲点头,你的婚事定的匆忙,母亲万不会让你受这份委屈。” 李贯淮奇怪道:“母亲,此话何意?” 季老夫人道:“那位吴小姐真是好教养啊!挑唆二哥逼迫二嫂,若不是程家武将出身,程二奶奶刚硬,吴家二房如今会是什么光景?换成严谨一些的妇人,只怕早就被逼死了。” 李贯淮一愣,他倒是听说了吴璔的事,但......有这么严重? 季老夫人不看儿子惊疑不定的脸,接着道:“作为小姑子,她往大哥房里送人,插手大哥大嫂的房中事,这是什么规矩体统?” 李贯淮不知道还有这一节,听母亲说了,对吴玟的印象打了折扣。 “唉!”季老夫人叹气道:“我知道她为你父亲守孝,算是误了青春,但,吴小姐今年才十七,去年我曾暗示过,让吴家主动退亲,年龄上,吴小姐......” “什么?”李贯淮惊呼道:“母亲曾暗示吴家退亲?” 季老夫人点头道:“是啊!可惜我几番暗示,吴家就是不接茬,像是没这回事一般,不曾登门赔礼,也没来解释一句,啧啧......有这样的亲家,淮儿以后要难啦!” “不是......”李贯淮想辩驳一句,却很是无力的改了口,“母亲不必为我忧心,儿子还不至于需要依靠妻族。” 季老夫人对儿子很有信心,欣慰道:“吾儿有学识,有本事,倒不需要妻族帮衬,但,知冷知热的枕边人还是得有一个的。” 李贯淮马上想到贵妾的事,问:“母亲,为何要为儿子纳妾?李家祖上规矩,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季老夫人道:“此事也是石老夫人应允的,娇妻美妾哪个府里不是这般?咱们府里人丁稀薄,我倒是想着,你婚后能热闹些。再说,石老夫人还算懂事,知道咱们暗示退亲,她们理亏,答应我给你选一位贵妾,若是吴小姐无子,再抬为正妻。” 李贯淮像是被雷劈了一般,木呆呆的一字一句的想着母亲的话。 “你放心,娘知道轻重,不会让吴小姐难堪,当初选贵妾的事,是我不够谨慎,让族里不知轻重的泄露了出去,闹得侯府失了体面。” 季老夫人想起闹的满城风雨的事,不免暗暗埋怨娘家族里人不上台面,能进侯府做贵妾,偷着准备就是了,嚷嚷出来做什么? “母亲,贵妾之事就不要提了。”李贯淮艰难的说。 季老夫人心说,这样没成算的族亲,她才不会给儿子添麻烦呢!“放心,都是族亲听说了乱嚷嚷,也没定下,自然不会再提。” 李贯淮忘记告诉母亲,吴小姐烦请王太医来给她诊脉的事了,浑浑噩噩的回了房。 第四十三章、粗人不懂风情 改为定海伯府第一个中秋,王氏忙着晚上的家宴,湖儿跟着父亲在外院听华彦先生说游历时的故事。 王氏如今是伯爷夫人了,自从定国公府换了大门的匾额,她的心情一日比一日好,女主人的气势一日比一日强。张罗中秋晚宴丝毫不觉得累,就连石老夫人今日要出来她也不觉得难受了。 当然,程欣妍觉得,如果老夫人不出来吃这顿晚宴更好。 晚宴就摆在荣恩堂花厅,男人们坐在外面,隔了一道七彩琉璃屏风,女眷们坐在另一边。 吴岱山紧紧抿着嘴,冲华彦先生点点头,想笑一下却没敢扯动嘴角,表情怪异的让华彦先生难受。 眼神看向长子,吴岱山没说话,示意长子说两句准备开席。 显然,吴珅与父亲没有心有灵犀,他就没看明白,父亲一只眼睛抽抽的看他,到底是闹哪样? 吴岱山烦躁起来,冷哼一声,用帕子捂住了嘴角,道:“说话。” 吴珅傻了,说话?说什么? 吴璔出门游历没少与人结交,跟着李贯淮也见了不少官员,脑子比之前灵光的不少。当然,这位本就习惯了在爹娘面前卖乖。 “哦!”吴璔端起酒杯起身道:“小弟先恭喜兄长升任司监,愿兄长仕途顺畅,步步高升。” 吴珅起身客气道:“二弟客气了,为兄恭喜贤弟桂榜提名,来年大比金榜高中。” 吴岱山脸色缓和了些,,长子有岳家扶持,六品小官做几年,有了根基再往上走,不管走到哪一步,给朝廷干苦力活,不至于害了性命。 老二就去老实做学问吧!以后在翰林院编个书,帮皇上抄个行文也就够了,只要不涉及军权,两个儿子的将来安稳了。 他不能喝酒,举起茶碗,男人们站起身举起酒杯。 屏风后,钗环叮当响,王氏举杯道:“中秋佳节,先要恭祝老公爷,老夫人身体安泰,长寿延年。” 吴岱山眼角又抽动了几下,吴珅无意间瞥见,琢磨父亲是不是中风后,眼角不听使唤了,一会儿动几下的,是不是请王太医再来针灸一次? 最后一道羹汤上来,席上有了说话声。 “二弟明年要参加大比吗?”吴珅问。 吴璔笑着道:“大哥看得起我,此次侥幸中榜,论学问我还差得远,愚弟自知不能与天下才子相比,想再多读几年书。” 吴岱山缓缓点头,老二这一点很好,做人就要踏实才行,稍有些成就飘飘然起来,他就更不敢死了。 吴璔问:“大哥在都水监怎么样?” 吴珅长叹一声,道:“亏的父亲从军中调了水性好的人手过来,都水监中的水鬼年纪没有小于四十的,衙门里两位老门房,我看见都不敢大声说话。” 吴璔含笑问:“哦?老门房不大声说话,他们能听清吗?” “二弟不知,我怕大声说话吓死他们啊!”吴珅无奈道。 宴席上气氛轻快起来。王氏嘴角扬起,问程欣妍:“弟妹,华彦先生的聘礼准备的如何了?可用我帮忙?” 程欣妍笑着道:“大嫂若是不问,我过几日也想去求大嫂呢!” “哦?需要我做什么?”王氏问。 程欣妍坐直了身子,小声道:“卫平坊靠着我们的那处宅院......好像是大嫂娘家的产业,能不能求大嫂帮个忙,我拿德胜坊的一处宅子与之交还?” 王氏听说程欣妍看上了娘家的产业,心里有一丝不舒服,转念一想,程氏说的是卫平坊她们的宅院,二房打算以后不住在东街,搬去卫平坊? 王氏心情瞬间好了许多,远了香近了臭,二房估计也是这个想法,住的远远的,逢年过节走动一二,不失亲近却又不会碍事,“瞧弟妹说的,还用得上说求字?我明儿就让齐嬷嬷回去一趟。” 宴席散时,老夫人提出要在老公爷身边伺候,被老公爷瞪了回去,老夫人依旧回了荣恩院。 儿子中举给老夫人带来的好处,荣恩院的大门不再上锁了。 渚儿一阵风似的吆喝着跑了,濂儿跟在身后追,源儿窝在奶嬷怀里,指着哥哥跑走的方向,也要追去看看。 程欣妍无力道:“快跟着去,园子里设着拜月的香案,别让这些猴儿撞上火烛。” 吴璔抬手碰了碰程欣妍的手背,“我们跟去看看吧!中秋月色正好,月下赏菊别有一番趣味。” “走吧!”程欣妍翻了个白眼,我是个粗人,赏菊赏月什么的就算了吧! 园子里的秋菊能活着的几乎都是光杆,渚儿和濂儿两个祸害还不算,源儿也喜欢揪了花往身边的人头上插,就连不声不响的涐儿,一眼看不着,手里不是抓着一把叶子就是揉碎了花瓣握着。 吴璔缓步走在园中,声音和缓的说:“夫人这些年辛苦了。” “啊?”这位今儿抽风了? 吴璔看着程欣妍笑了笑,自嘲道:“为夫多年浑浑噩噩,做了不少糊涂事,夫人为了我所做的一切,我心存感激。” 程欣妍眼睛望着前方,儿子们好像去了水边啊!脚下快走几步,说着:“二爷啊!妾身就是个粗人,指望了夫君好了,我和儿女都能好过,没别的想法,夫妻也不能指望感激过日子。” 听见婆子一声惊呼,程欣妍脚下生风,喊道:“吴渚,你干什么呢?看老娘打不打你!” 又转头看了吴璔一眼,道:“二爷慢慢风花雪月,我得去看看渚儿,这孩子一眼不见就能翻天。” 吴璔笑了,笑的很舒心。自从知道老娘给媳妇下毒,他心里就压着一块巨石。 游历时,华彦兄有意带他见识了后宅的阴私,市井中帮助后宅女子做恶事的三姑六婆,还有长辈身边体面的下人,在外是如何作威作福,靠着主子的名帖就敢干涉地方政务。 定国公府的内宅也不平静,看的多了,他慢慢明白,母亲与大嫂争管家权,她的媳妇就是母亲手里的刀,若是刀不听话,母亲握着的刀柄就要受罪。 媳妇闹着把渚儿,源儿要回二房抚养,就是不想掺和进府里后宅之争。那时他糊涂,不明白媳妇的心思,现在看来,国公府还是伯府与他何干? 咣当一声响,吴璔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听见前方有人呼喊,似是出事了,他提着袍子往湖边跑去...... 第四十四章、百无一用的男人 华彦先生被吴岱山请进了书房,两人正很费劲儿的谈着府里的将来。 “我、死后、留下、遗嘱,二房、分出去,单、过。”吴岱山抬手擦了一把口水,心急更说不清楚。 他的意思是不用管石氏是不是活着,只要他死了,就让老二一家出去单过。 华彦先生皱眉想了一会儿,显然不能全领会定国公的意思,问:“老公爷的意思,百年之后便让二房出府单过,是在族谱上分出一支,还是......” “对!”吴岱山口水喷了出来,忙擦了一把,道:“老二、从文、单另、一支。” 这也是吴岱山能想到的好办法,长子从武,次子从文。把次子分枝出去,两房都能保全。 华彦先生点点头,道:“国公爷的意思,伯府走武官的路子,二爷从文,单另一支从文?” 看见吴岱山点头,华彦先生笑道:“老公爷思虑周全!” “开、祠堂、老二、为、吴氏族、宗族、再、塑、塑书香、门第,吴氏、宗族、分支、有......”吴岱山的口水流的太多,自己说不下去了。 华彦先生忙道:“在下似乎明白老公爷的意思了,二爷分支出去,单为吴氏宗族立一支书香门第出来?” “是。”吴岱山捂着嘴道。 管事看不下去了,悄悄给国公爷换了一方帕子。儿孙自有儿孙福,您都这样了,还跟着操什么心,瞧这费劲儿的。 华彦先生干咳一声,称赞了老公爷几句,显然他不是很理解分支出去的含义,更没想到,这是吴岱山保全儿子的法子,毕竟石氏的事情还没查清楚,若东平老王妃谋划公主的事情,石氏掺和进去,到时候长子被牵连,分支出去的次子,皇上不会株连。 对古代宗族,严庚宪没有深刻的认知,魂穿来后,这位与自己同名倒霉的严庚宪,全族被灭,这位变卖了宗族中全部的财产,买凶灭了另一个宗族。 若不是这位觉得自己杀人害命,绝了仕途,人生无望自尽了,他还穿不过来呢! 真想不明白,这位绝望的什么劲儿,没了宗族就不能活了,不能科举就没了活路?人生多少精彩,你一点没体会就绝望了? 想想自己曾经对找妹子的绝望,一转眼明安妹子不就来了?所以说,人生处处是惊喜,活着才有希望啊! “老公爷要好好养生,大老爷,二老爷还离不开您啊!”华彦先生喟叹了一句。 吴岱山点点头,能活着谁想去死? “李、伏亦、查了?”吴岱山又问。 华彦先生琢磨了一番,是直接告诉老公爷,你给女儿挑了一位可能不育的夫婿?还是告诉老公爷,李家那位老夫人个色,好似怎么说都不好。 “李家人丁不旺,李老侯爷中年得子,李侯爷......胎里不足,有弱症。”严庚宪捡着重要的说了,毕竟生不出孩子是大事。 吴岱山闭上了眼睛,到了这个时候,女儿没有退亲的可能了,硬着头皮嫁过去......弱症......世人能说李贯淮有问题吗?所有的非议都要女儿顶着,他害了女儿啊! 眼角泪水滑落,吴岱山后悔了,怎么就娶了石氏这个没用的媳妇? 华彦先生道:“老公爷不用难过,既然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该如何发力,老公爷只管看着吧!” 嗯?吴岱山用沾满口水的帕子抹了一把眼泪。管事又看不下去了,忙从国公爷手中拉出帕子,换上一方新的。 “府上的二夫人性子爽利,与吴小姐姑嫂情深,像二夫人这般仗义豪爽的女子,是不会看着身边的人吃亏的,二夫人定会让吴小姐抬头挺胸的嫁去李家。”华彦先生道。 吴岱山心里重复了一遍听到的话,仗义豪爽?不让身边的人吃亏?这是形容女子?怎么听着老二媳妇像是江湖豪侠? 院子里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小厮禀告道:“老公爷,后宅传话来,说是二少爷,三少爷撞倒了拜月的香案,好似伤了源小姐,涐小姐仿佛也被吓到了,府里正忙请太医呢!” 吴岱山递给管事一个眼神,管事忙出去查看,华彦先生趁机告辞出了书房。 花园里,湖边的香案上摆着供果,点心,还有几支开的正好的莲花。 渚儿想要莲花,濂儿想吃点心,源儿叫着跑去阻止。两个熊孩子把都扒着香案伸手够东西,香案倒下,源儿正好跑到香案后,香烛倒下,烧着了源儿的衣裳,香案砸中了源儿的额头。 程欣妍叫喊着抱着女儿就跳了湖,她没看到女儿头上流血,只看见女儿一身是火。跳水里是最快的灭火办法。 吴璔大步跑来,看见女儿身上火苗乱窜,眨眼间,媳妇抱着女儿扑进了湖里,他的腿肚子哆嗦跑不动了,听着婆子丫鬟的叫喊,只觉得眼前一片血红,吓得他喘不上气来,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涐儿吓的哭嚎不止,两个熊孩子都吓傻了,站在动也不动。 七手八脚把程欣妍拉上岸,源儿已经在她怀中昏迷了。程欣妍浑身湿透,顾不得形象,扯开裙子抱着女儿就跑,嘴里喊着让人去请太医,请明安妹妹,一路狂奔回了春晖院。 等大伙给源姐儿换了衣裳,渚儿,濂儿跪在院子里请罪,王氏抱着哭声减弱的涐姐儿过来,才有人想起问:“二老爷刚刚不是在园子里?” 王氏问:“二老爷呢?”出了这么大的事,二弟不会躲起来了吧!弟妹还能指望这样的男人做什么? 众人茫然,谁也没在意二老爷啊! “快去找二老爷啊!”齐嬷嬷觉得找不找二老爷都一样,但,源姐儿都这样了,得让二老爷知道。 王太医和明安赶到的时候,王贵家的也找到了二老爷,“麻烦王太医给我们小姐看诊后,去东厢房给我们二老爷瞧瞧吧!” “二老爷哪里不好?”王太医心累,这位府上就没有一次只看一位病人的时候。 王贵家的也很无力啊!下人们找到二老爷的时候,二老爷还晕在湖边上呢! 这是吓晕了?这样的男人能顶什么用?王贵家的都替主子不值了,嫁了这么个百无一用的男人,这辈子可怎么熬哟! 第四十五章、不经事的二爷 王太医觉得定海伯府该给他供奉了,整日往这府上跑,他就不明白了,府里不太平,为何不请府医? 源儿是被烟呛晕的,除了头发被烧到,额头的伤最严重,明安不好隐瞒,直接告诉程欣妍,源儿头上会留疤,但,孩子还小长大了或许不明显。 程欣妍听说会留疤就哭了起来,慢慢回过味来,孩子小嘛!长大了不明显的疤痕,应该不碍事。而且,额头有疤对源儿或许是好事啊! 若是命运一定要让源儿选秀,凭着额头的疤痕,源儿铁定不会被选中入宫中,所以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那就好好养着,只要身子健康就行。”程欣妍仔细看了女儿的伤口,伤在靠着发髻线的位置,以后用发髻掩盖,应该不影响美观。 “行了,我回去了,你让人守着源儿,晚上若是发热,或是醒来有哪里不对,一定赶紧接我过来。”毕竟伤在头上,要醒来才知道哪里不好,嘱咐了奶嬷不能沾水,结痂前不要见风,留下药方回去了。 程欣妍除了搂着女儿哭,一点没想起跪在院中的儿子,晕倒的夫君,只求着老天保佑,女儿别被条案砸坏了脑子。 王太医一针扎醒了吴璔,说了句:“二老爷醒来就好,要不,老夫给二老爷开副安神汤?” 吴璔刚醒,迷糊了一下,然后想起了浑身是火的女儿,抱着女儿英勇扑进湖中的媳妇,嗷的一声蹦了起来,“妍儿,源姐儿怎么样了?” 王太医道:“小女已经为贵府小姐看诊,小姐额头的伤......可能会留疤。” 王太医说什么吴璔脑子都没过,来不及跟王太医道谢,大哭着跑去看媳妇女儿了。 王氏抱着涐姐儿回去,让人按照王太医的方子取药来,告诉了吴珅二房的事。 吴璔大哭着跑出东厢房,还没进正房门,吴珅就进了春晖院,听见弟弟的哭声,吴珅打了一个寒噤,二弟哭成这样,是谁出事了?媳妇没跟我说啊! “二弟。”吴珅喊住了吴璔,大步走进院子,对着两个跪在地上请罪的孩子踹了一脚,“你们惹的好事!” “源姐儿如何了?”吴珅问要出去的王太医父女。 王太医已经没眼看吴璔了,这位二老爷也太不经事了。把源姐儿的情况告诉吴珅,王太医带着女儿告辞。 吴珅呆住了,没事啊!二弟哭成这样做什么? 隔着房门,吴珅还是问了程欣妍几句,也不能确定是不是大伤,毕竟头上的事儿,要慢慢观察。至于源儿头上会留疤,他小时候大伤小伤无数,对这方面是有经验的,小孩子随着长大,伤口可能不会太明显。 吴珅撇了一眼要哭岔气的二弟,懒得去安慰他,父亲听说此事很是担心,他甩袖去了沐恩院。 程欣妍守着女儿一夜,吴璔哭累了,靠在罗汉榻上歪了一夜,渚儿,濂儿被王氏叫了起来。两人抱团相互安慰,一个说,爹打他娘会哭,爹就不敢打了。一个说,外祖母疼他,娘舍不得打死他。 守夜的婆子听的伤耳,这两位小爷还能消停吗? &nbs p; 一早,周老太君就来了,她心尖子外孙女伤着了,天上下刀子她也得来看看啊! 渚儿看见外祖母,感觉自己好像没活路了,他怎么忘了,外祖母更疼爱妹妹?外祖母都敢打父亲,打他还不是跟玩一样,还有母亲那一关,这是两顿打啊! 华彦先生让人问了二老爷,知道事情不算太糟,骑马去帮二夫人办事去了。 至于岳母来后,守着岳母哭岔气儿的二老爷,华彦先生表示,老子教这个二货明白事儿已经很累了好吧! 吴玟一早过来看心爱的侄女,知道源儿会留疤,心疼的比她头上留疤还伤心,眼泪不要钱的往外淌。最近,她除了哭,没有一点新嫁娘的喜悦心情。 不可避免的,明安小姐又被请来了,见满屋子哭声悲切,还以为源儿的头伤的厉害了呢! 源儿已经醒了,哭了几声,嚷着饿。又是吃饭,又是喝药的一通折腾,再瞧着满屋子哭的伤心的大人,眼珠子乱转着,吓的连话都不敢说。 明安检查了眼睛,又换着边的捂着源儿一只耳朵,小声在源儿前方说话,确定耳朵没伤到,哄着源儿说了几句话,见她不晕不吐,思路正常,提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源儿的伤没有大碍,还要观察几日,三日后我再来,这样养着至少十日不可下地走动。”嘱咐了一句,明安实在不喜欢满屋子悲伤的气氛。 笑了笑,对着吴玟说道:“父亲受了小姐拜托,今日去了文昌侯府给老夫人诊治,小姐放心,你的好,季老夫人会明白的。” 周老太君哼了一声,就凭李家八亩地里荒着一根独苗,还挑拣起媳妇来了,你也不照照镜子,自家是个啥情况,心里没数吗? 都是糊涂人啊!连自己也是糊涂人,干啥要把女儿嫁进吴家这种糟心的烂泥坑中。 吴璔眼睛里流下最后一滴泪水,瞪着眼问:“王太医去给文昌候老夫人诊脉了?是妹妹托请?真是太感谢了。” 觉得有哪里不对,又琢磨不明白,接着道:“妹妹的孝心,老夫人会明白的,妹妹只管安心,王世伯一定能药到病除。” 周老太君闭上了眼睛,没眼看啊!把女儿嫁了这么个没用的糊涂东西,是她当初软弱了,不该从了夫君定下的婚约。 程欣妍见女儿没事,脑子没坏耳聪目明,安心下来,有功夫想想别的事了。 “二爷说的在理,二爷啊!渚儿整日这般顽劣可怎生是好?子不教父之过,二爷是读书人,教养子女方面强过我这个妇人百倍,要不,二爷辛苦些,多教教儿子?” 渚儿差点跪了,娘啊!你打我一顿痛快的吧!爹这柄软刀子,还不得磨死他啊! 吴璔觉得自己有责任教养好儿子,挺直了腰杆,干咳两声,看了看周围的女眷,顿时想起刚刚哭的模样,好似很丢脸。 “跟我去书房。”吴璔勉强没让自己红了脸,坚强的挺直了腰杆,斜眼瞪了儿子,忘记跟岳母大人告退,大步走了出去。 周老太君眼睛瞪的老大,这位被忽悠几句就找不到北了?这么看来,女儿的日子还能过! 第四十六章、受人之托 在文昌候府门前,王太医见到骑马过来的女婿,心情一片大好,女婿一表人才,虽说绝了仕途,但有本事的男人,不一定要靠着仕途发迹。 想起女儿一早去了定海伯府,也不知两人有没有遇到。王太医扬起了嘴角,女儿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再也没有比这更让他高兴的事了。 李贯淮出侧门迎接,很是不解华彦兄带着王太医来做什么?真是吴小姐关心母亲身体吗? “伏亦兄啊!在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请见谅。”华彦先生拱手道。 李贯淮把两人迎进了正堂,问:“王太医是......” 华彦先生起身冲着岳父拱手施礼道:“还请伯父去给季老夫人看诊,伏亦兄大婚在即,老夫人为子女累坏了身子就不好了。” 王太医冲着李贯淮拱手。李贯淮让管事婆子带着王太医去了后宅。 “华彦兄有话直说吧!”李贯淮道。 严庚宪想了想,说:“这也是吴家的意思,伏亦兄大婚近在眼前,前些日子闹过一阵选贵妾的事......在下没有别的意思。” 尴尬的笑了笑,心想,二夫人帮忙给他找了个小姐姐,我该回敬二夫人。难堪就难堪吧!反正不育的也不是我。 “侯爷莫要生气,李家到侯爷这一辈,已经是六代单传了,子嗣昌盛百年大计,吴小姐身体康健,吴家甚是忧心侯爷身边......贵妾的事......吴家担心侯爷累坏了身子,所以,请王太医来给侯爷诊脉,若是无事,不用纳妾就能子嗣昌盛最好,若是......吃几幅药,全当强身健体。” 这是什么鬼话,我还没纳妾什么就累坏了身子? “我身边没有通房,更没有妾室,贵妾之事请华彦兄转告定海伯府,李家祖训,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李贯淮斩钉截铁的说。 严庚宪扶额了,婚前检查而已,你别扭什么?“伏亦兄,有病治病,无病......皆大欢喜。” 王太医带着药童出来,告诉李贯淮,老夫人只是心思郁结,吃几幅疏散的药就好。 “伯父,还请您给伏亦兄诊脉看看。”严庚宪道:“伯父要不先给我诊脉看看?婚前检查嘛!将来子嗣绵延,是否有隐疾,能不能与妻子相伴白头,有病还是要早发现早治疗。” 王太医对女婿的表现很是满意,“说的不错,早发现早治疗,病起时再诊治,不如一早预防,苦药汤不好喝啊!贵人们喜欢诊平安脉,也是这个道理,讳疾忌医最要不得。” 好吧!李贯淮反抗无用,不再做无用的挣扎了。 严庚宪身体健康,没有隐疾,王太医捻着胡须,满意的点头端详女婿。长相不差,脑子聪明,可以预见将来外孙必是聪明可爱啊! “伯府,还请伯府给伏亦兄诊脉。”严庚宪被岳父相马的眼神看了一声鸡皮疙瘩。 王太医心情正好,给李贯淮诊脉时脸上还挂着笑意,逐渐的,脸上的笑意消散了,凝重的皱起了眉头。一只手诊了一刻钟,又让李贯淮换手来诊,又是一刻钟的功夫,王太医才收手思索。 “侯爷,老夫想看看你曾经调养身子的药方。”王太医的模样很是严肃,把李贯淮唬的不轻。 事实上,李贯淮十八岁议亲时,他幼年用过的药方,早就被京城的贵妇们传抄烂了大街,王太医不止被一位夫人问过李贯淮药方的事,对于李侯爷幼年的不足之症,他早有论断。 “都收在母亲手里,我这就让人去取。”李贯淮道。 王太医抬手制止,“不用了,我还是去见见老夫人,有些事还需要请教老夫人。” 严庚宪摸摸鼻子,明知是这个结果,这时候他还是难免尴尬,“伏亦兄放心,咱们去南边这些日子,你身子康健,该是没有大碍,你也知道,伯父......太医嘛!没事也喜欢给人开几幅温养的太平方子。” 这话当着王太医,你怎么不说?“华彦兄所言甚是,我也觉得我无病。” 你这份自我感觉良好从哪里来?早就听说你自幼药汤伴着奶水喝,吃药比吃饭还勤快,抱着药罐子养到十二岁,难道幼年的记忆,你没有一点心理阴影? “是,是啊!咱们兄弟大半年日夜相处,自然是知道的。”严庚宪符合了一句,把话题引开了。 王太医去而复返,季老夫人虽然疑惑,还是让人请进了厅上奉茶。得罪谁也不能得罪太医啊! “王太医去而复返是有东西落下了?”季老夫人温声道。 王太医抬头看着厅里承尘,文昌侯府不愧是书香门第,承尘画的有江南之风,雅致清透。嗯,听说程二夫人给女儿准备的新房在卫平坊,不如让华彦把承尘画成这样? 唉!人老了,女儿进宫服侍贵人,误了青春,婚姻大事能解决,王家承二夫人这个情,医者不该利用病患的病情,有违医德的事,为了女儿,我做这一回吧! “是......有要紧事?”见王太医皱眉望天久久不语,季老夫人心中有些忐忑。 “老夫......方才为侯爷诊脉,发现侯爷脉象有些......侯爷是不是幼年体弱,曾用过什么药?”王太医问。 季老夫人心里咯噔一下,儿子又病了不成? “是淮儿身子......有......有哪里不适了?”季老夫人颤声问。 王太医长叹一声,摇头道:“令郎不该讳疾忌医啊!若是能一直用药,令郎的身子......不过,现在也不算晚,只怕再拖下去会......不得天年啊!” 季老夫人摇晃了两下,咬牙没让自己倒下,胸膛剧烈起伏着,勉强摆手让管事嬷嬷带人退下,扶着椅子起身,站了一会儿,踉跄着进去拿了个匣子出来。 王太医把匣子里看过无数遍的药方,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把两张他没见过的药方摆了出来,拧眉与其他药方做着比对。 “不对啊!”王太医嘀咕道:“到底是为了什么,下这么重的药?” 季老夫人一直关注着王太医,急着问:“这两张方子不对?” “敢问老夫人,这两张方子是令郎何时所用?”王太医想想又道:“老夫人恕老夫不敬......你......” 季老夫人受不了太医吞吞吐吐,急着道:“王太医有话,但说无妨。” 王太医便直说道:“老夫人虽说中年得子,老夫观老夫人脉象,不像是能生出体弱孩子的样子,老侯爷......老夫曾为老侯爷看诊过,侯爷身子确实不如老夫人康健,可,中年得子,老夫人孕育令郎之时,老侯爷正是壮年啊!” 季老夫人脸色灰败,后退两步跌坐在椅子中,眼泪刷拉一下就流了出来。 第四十七章、忠人之事 王太医忙起身作揖,道:“老夫并无打探老夫人**之意啊!老夫只是心急令郎的病情,毕竟,令郎还年轻啊!” 季老夫人哭出了声,半晌才哽咽着去虚扶王太医起身,道:“让王太医见笑了,当年我一直不生养,侯府眼看要后继无人,无奈之下,用了江湖上的一张求子药方,这才有了淮儿。” 王太医眉头一皱,不管江湖药方是不是有用,老夫人生了儿子,一定认为是求子药的效果,他如今深究求子前因没有意义了。 “那...这两张药方是令郎何时服用过的?”王太医还是揪着两张药方不放。 季老夫人是个仔细人,在药方的一角写着序号,背后记着用药的日期,用了几服药,“这张药方是淮儿诊出弱症后,两岁时用的药方,用过此药,淮儿就能站立,慢慢的会走路了。” 王太医看向另一张药方,季老夫人回忆了一下,道:“淮儿九岁那年突然病的很重。宫里的太医,京城中有点名气的大夫都请了,淮儿仍不见起色。” “老侯爷便从南边寻了位海上来的名医,吃了这方子不久,淮儿就大好了,之后虽说有些小病,但没有大事,十二岁后,淮儿的身子就结实起来,也再没用药调养过了。” 王太医摇头道:“令郎体弱,慢慢调养就会好起来,不该因体弱无力站立行走,急切用药,坏了根本啊!” “男孩子,七岁至十五岁,正是身子从幼子往成人变化之时,九岁贸然用烈性药,加上幼年虎狼药激发,令郎的内里虚空的厉害,恐以后子嗣艰难啊!” 季老夫人又哭了起来,王太医语重心长道:“老夫人,您府上的家务事,老夫不该多嘴,但,令郎的身子......晚些成亲是对的。” “大婚之后......慢慢调养个三五年,再论子嗣之事,妾室通房什么的,老夫人还是尽早打发了吧!” 王太医又起身作揖道:“老夫人见谅,医者本分,老夫多嘴了。” “不,不,”季老夫人忙恳切道:“是老身要多谢王太医出手相救,若非如此,淮儿的身子就拖累坏了啊!” 季老夫人知道好歹,王太医也不多说什么,拱手说了句告辞,转身就往外走,到了门边,王太医又停住了。 “老夫人啊!”王太医转过身,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今日是吴家拜托老夫给老夫人看诊,是吴家担心你的身子,怕你为大婚累坏了身子,请老夫过来调养一二。” 不给季老夫人说话的空儿,王太医急着道:“令郎大婚在即,内里虚空需要调养,夫妻之事就要尽量避免,三五年的时间,子嗣上......” 季老夫人这时真的绝望了,一脸灰败的说:“多谢王太医提醒,此事我会让淮儿注意,婚期已定不好更改,我不会亏待吴小姐的。” 王太医红着脸说了句:“是老夫多事了,告辞,告辞!” 季老夫人瘫坐着,眼神空洞的看着房门上的帘子。一直到李贯淮进来,她还眼神毫无焦距的不知在想什么。 “母亲。”李贯淮坐在季老夫人身边,小声问:“母亲这是怎么了?母亲?是不是我的身子不妥?” 季老夫人回神,眼睛看向 儿子,咽下要涌上来的泪水,缓缓的说:“是娘的错,娘害了你啊!” “母亲,儿子到底怎么了?得了......绝症?”今日的事情,加上母亲此事的模样,让李贯淮不由的往坏处想。 季老夫人伸手拍了一下儿子,啐道:“呸、呸、呸!你好好的,别乱想,是你幼时体弱,用错了方子,脏腑受损需要静养几年,娘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没活够,怎么能看着你老年被病体折磨?” “真是如此?”李贯淮问。 季老夫人道:“你还想怎样,你自己的身子,没病没灾,出去玩了大半年还欢蹦乱跳,能有什么事儿?” 李贯淮松了口气,他也觉得自己无事。 季老夫人哄住了儿子,脑筋又能转动了,不用细琢磨,就冷了脸,问:“今日之事,是不是吴家安排的?王太医与吴家走的挺近,是不是他们......” “母亲!”李贯淮不想大婚前闹出是非,忙拦着母亲道:“吴家担心您的身子,请了太医来调养,这是好意。” “为何王太医会给你诊脉?”季老夫人一针见血的问。 李贯淮也觉得事情不对,却笑着对母亲说:“这不是华彦兄嘛!身边没有父母族亲,与王小姐定了亲事,今日见了未来的岳丈,有心讨好,闹着让王太医给他来个婚前检查。” “儿子不好让两人难堪,便给了王太医、华彦兄一个台阶儿,玩笑着让王太医给儿子诊脉看看。” 季老夫人撇了撇嘴,所以说,寒门子弟无依无靠,到底哪里好了?再说华彦先生,你去哪里讨好岳丈不行,要在我儿子面前? “这事儿还是不对。”季老夫人道。 李贯淮头疼了,可能母亲真有华彦兄说的那个什么,更年期的病,怎么就没个消停了? “娘啊!儿子到底身子有没有事,为何静养几年?” 季老夫人脑子又被儿子拽回了病情上,立刻没心情想是不是被算计了。 “你安心用药,好好养几年,身子康健才能与吴小姐白头到老,用药这几年,莫要急着子嗣之事,你好了,娘就是死,也能闭上眼了。况且,你养好的身子,对吴小姐也好,能陪你一辈子的只有她了。” 李贯淮已经大概明白了,他可能子嗣艰难,需要调养几年。可是调养几年真的能好吗? “娘,儿子出去一趟。”李贯淮起身就要走。 季老夫人拉住儿子的衣袖,急着问:“你去哪?”这个时候可不能退亲啊! 李贯淮道:“去拜见徐老御医。” 站在屋外廊下的嬷嬷看着侯爷大步离开,想起了当年的事,侯爷十五岁中举后,京城许多贵夫人就开始打听气侯爷的事来,高价从各处搜寻侯爷幼年调养的药方,那时府里的下人被狠狠发作了一批。 但,侯府一直规矩严谨,流出去的三五张药方都是调养的方子,她就瞒着没告诉老夫人...... 季老夫人又跌回了椅子里,默默垂泪许久,她扬声唤人来,吩咐道:“去给定海伯府递帖子,我明日要去见见玟儿。” 第四十八章、诚心待人 王氏接到季老夫人的帖子有一刻怔神,眼看要大婚了,老夫人可不能这时候闹出事来啊! 齐嬷嬷忐忑的问:“夫人,季老夫人要亲自登门,许是为了商议大婚诸事?” 王氏叹了口气,说:“但愿吧!” 自从大妹妹身边有了薛嬷嬷,骄纵的脾气慢慢收敛了起来,也慢慢懂事了,身边有位宫里出来的嬷嬷,后宅诸事交给她,也能办的有模有样了。 只是大妹妹的命不好,老夫人不管事,吴家兄妹的亲事都是老公爷亲自定下,男人办事还是不够细心,李侯爷表面看着光鲜,实际呢!如弟妹所说,当年打听过李侯爷的人不少,毕竟侯爷夫人谁不想做? 可惜了,大妹妹生的好模样,家世又好,懂事了之后更是惹人怜惜,选了这么一位夫婿,只怕以后的日子......难啊! 低头看看季老夫人的帖子,王氏又想起这位是大妹妹的婆母,唉!有这么一位婆母压着,大妹妹的日子可怎么过哟! 让人备了软轿,王氏去了春晖院,进门就看见大妹妹的丫鬟站在廊下。 “大嫂怎么来了?”听到禀告,程欣妍迎了出来。 王氏展颜一笑,“来瞧瞧源儿,今儿好些了吗?” 程欣妍上前几步挽住她的手,道:“明安妹妹刚走,已经瞧了,眼睛耳朵都好好的,脑子也没坏,吃了药刚睡下。涐儿好些了吗?” 王氏道:“昨儿园子里大呼小叫的,受了点惊吓,吃了安神汤,今儿起的迟了些,瞧着倒是没事。” “那就好,那就好啊!”程欣妍笑着拉王氏进了门。 周老太君歪外在东里间的罗汉榻上,吴玟在西里间守着源儿。 “老太君也在啊!给老太君请安。”王氏福身施礼。 周老太君瞟了一眼,看见齐嬷嬷手里捧着的帖子,心想,这位又有什么烂事,来寻我闺女出头了? “我来瞧瞧源儿,快别多礼了,过来坐。”周老太君懒懒的说。 王氏起身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老太君挑眉道:“瞧你,来这边歪着,整日打理伯府上下,怪累的,来陪我躺会儿,咱说说话。” 王氏欠身谢了,上了罗汉榻靠在大软枕上。程欣妍坐在母亲身前的鹅颈椅上,问:“大嫂怎么这会儿有功夫过来了?可是有事?” 王氏不跟程欣妍见外,让齐嬷嬷把帖子递给她,小声道:“好好的怎么要亲自登门了?难道是侯爷回去说了什么,老夫人觉得前些日子让管事婆子来商议大婚诸事,有所怠慢......” “嗤!”周老太君讥笑道:“她能知道个什么是怠慢,她就是那脾气,年轻时就孤傲的很,仗着娘家族中出了位皇后娘娘,也不知她与皇后拐了多少道弯的族亲,识不识得她这个人儿。” “娘,”程欣妍唤了一声,对大嫂道:“我告诉你吧!我求了王太医,让华彦先生带着王太医去给李贯淮诊脉了。” 周老太君忽的坐了起来,伸手拍在女儿身上,“怎么哪都有你的事儿?” 王氏瞬间明了,对程欣妍的好感瞬间拔高,弟妹果然是诚心待人的热心肠。 程欣妍低头不敢多言,小声嘀咕道:“毕竟是一家人,大妹妹真心对待渚儿,源儿。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哪能看着大妹妹窝窝囊囊的嫁过去,那以后的日子还指不定怎么憋屈呢!” 关你什么事儿?周老太君心中怒吼,当着王氏却不能说,抬眼道:“翠萍,去请大小姐过来。” 吴玟刚刚在源儿身边守着,跟这里就隔了一间厅堂,这边的话断断续续听了些。过来对着周老太君福了福,坐在了程欣妍身旁的鹅颈椅上。 周老太君推了一把装作小模样的女儿,道:“说说吧!你又捣了什么鬼儿,免得明儿人来了,说起来什么都不知道。” 程欣妍便把求王太医给李贯淮诊脉,加上李贯淮胎里不足,体弱调养多年的事情说了。 吴玟听了眼泪就在眼睛里打转,这次是感动的。父亲不管不顾给还未及笄的自己定了亲事,母亲一点不为她着想,竟然答应季老夫人给儿子纳妾。 大婚近在眼前,大嫂对着文昌侯府傲慢的婆子,只会唉声叹气。唯有二嫂,她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二嫂了,当年嫉妒二嫂的嫁妆,挑唆着母亲在二嫂有孕时,往二哥身边塞人。 二嫂尚在病中,她不懂事的挑着二哥骂二嫂,差点把二嫂逼死。如今却是她最愧疚的二嫂帮了她。 “二嫂......”千言万语化作惭愧的泪水,哽咽着说了声:“对不起!” 程欣妍抿嘴笑了,“大妹妹说哪里话,一家人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时候?快别掉金豆子了。” 吴玟被二嫂逗笑了,“二嫂真是的,人家是感激嘛!” “行了,”程欣妍看了一眼母亲,又看看低头喝茶的大嫂,道:“我就多说几句吧!” 周老太君横了女儿一眼,但,事情已经做了,好人做到底,女儿托了人情办的事,总得让小姑子记住这份情谊。 程欣妍看着吴玟道:“李贯淮吧!身子是差了点,慢慢养几年也不至于早死,生孩子不着急,季老夫人既然知道了,就不会为难你。” “放心,总会有孩子的,你瞧瞧李贯淮跟着去了一趟江南,玩了大半年,还不是欢蹦乱跳的回来了?” 吴玟羞红了脸,低着头不应声。 王氏低着头偷笑,弟妹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啊! 程欣妍接着道:“咱们是将门出身,规矩礼数上还是差了些,连我都偷偷跟着大嫂学呢!你跟着大嫂学了这么久,对付季老夫人差不多了。” 王氏抬头啐了程欣妍一声:“去,好好的又说浑话。” 程欣妍呵呵笑了两声,接着道:“李家有李家的传承,你要跟着季老夫人多学,以后把李家的门风传承下去。你也别嫌我说的难听,咱们府里除了大嫂,没人能教你,而李家的门风你跟着婆母才能学来。” 吴玟知道二嫂这话说的心诚,是掏心窝子的好话,她点头应下,道:“我记下了,多谢二嫂提点。” 王氏走神了,她在想程欣妍说的门第传承,若说京城各府世家的门第传承,吴家的门风传承是什么? 老夫人多年秉承无为而治,后宅一团糟。她嫁过来,努力按照王家的规矩板了几年,老公爷下死手整治了一回,吴家后宅总算有点规矩了,可,这是吴家的传承吗? 再说文昌侯府,季老夫人一向以皇后母族自居,后宅怕是季老夫人用季家的规矩礼数在管理,那......各家的门风其实是靠女儿来传承吗? 王氏的三观悄然崩塌了,她理智上知道这事不对,想想却不能说,但,心里却觉得,男人不管内宅,儿女教导其实多是靠内宅妇人,所以,男人们其实是学了母族的传承,然后融入宗族中,变成了自家的门风。 周老太君满意的点点头,“妍儿说的对,玟儿啊!明日季老太君来,你只管大大方方的见她,别堕了将门之女的气势。” 二嫂是这个意思吗?吴玟老实应了,想着季老夫人还不知为了何事而来,周老太君就确定季老夫人要见她了? 第四十九章、谋划将来 这一次季老夫人很是积极,一早登门拜见。看见定国公的模样,着实吓了一跳,“怎么病成这样了?” 吴岱山抬手用帕子捂住倾斜的嘴角,吐出两个字,“无妨。” 这是无妨?难道真是传说的那样,听说我为淮儿纳妾,这位气中风了?这话季老夫人不能问。 “当初的事,皆是一场误会,老公爷放宽心养病,玟儿归家后,我一定待她如亲女一般。” 吴岱山听了季老夫人的保证,眼睛抽动了几下,亲女?像石氏一样坑女儿吗? 季老夫人不好久坐,说了几句让吴岱山安心养病,起身告辞,说是要与王氏商议大婚之事。 季老夫人从沐恩院出来,直接让仆妇带她从沐恩院侧门出去,走夹道去了吴玟的院子。 程欣妍接到消息,便没再多问,吴玟身边有薛嬷嬷,在宫里混了一辈子,人老成精的人物,她不会让吴玟吃亏的。 渚儿跑进来,苦着脸说:“妹妹,你砸我的头吧!砸流血!” 程欣妍挑眉看着他,源儿堵着嘴不理哥哥,头还疼着呢! “要不......”渚儿为难的看着程欣妍,“娘,你打我吧!随便打,不打死就行。” “你爹罚你做什么了?”程欣妍忍着笑问。 渚儿苦着脸道:“娘,爹太凶残了,让我把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抄一百遍!” 程欣妍了然,“也行,你爹心软,就这样吧!好好写,权当练字了。” 渚儿不说话了,娘比爹凶残啊!三本书抄一百遍还说爹心软了? “哦,过年前抄好就行。”程欣妍想了想,还是设了个比较宽泛的期限。 渚儿后悔来找妹妹了,本来他慢慢抄,爹没说要抄多久,拖到明年爹可能会忘了,现在好了,来找妹妹一趟,慢慢抄都没机会了。 王贵家的见渚哥儿垂头丧气的走了,笑着说:“主子,哥儿年纪小,握着笔怪累的,那么厚的书,一百遍也太多了些,年前可没多少日子了。” 程欣妍扫了她一眼,“行了,才八月份,过年还早呢!渚儿该磨磨性子了,念书是要能坐得住的差事,他整日疯玩,是该给他收收心了。” 王贵家的低头应是,还是心疼渚哥儿。 “你呀!上次你说小满想去铺子学徒?”王贵有一子一女,小满是儿子,冬月是女儿,程欣妍有心把王贵的孩子放了籍,施恩的事情不能拖。 王贵家的想着以后儿子大了,成亲后在府里混几年,她再凭着老脸求主子放了儿子的籍,主子突然问起来,她的心不由的生出了希望。 程欣妍道:“我本想着,等几年小满成亲前再放了他的籍,也好让你孙子拼个前程回来。” “主子?”王贵家的心跳加快,主子这是真要放了小满的籍? 程欣妍道:“我本想让小满跟着铺子掌柜学几年徒,以后放了籍,虽说不能科举,但从商还是能的,本朝太祖恩恤百姓,圣言有教无类,商户之子有机会科举入仕。” “你瞧着华彦先生如何?”程欣妍突然转开话题问。 王贵家的想了想道:“华彦先生是天底下难得的聪明人,说是有大才,奴婢瞧着,华彦先生真真是灵通的很呢!” 程欣妍笑了,“这就对了,我把小满放了籍,让他跟着华彦先生跑腿去,能学了几分聪明全看他的本事了。” 王贵家的腿一软,噗通跪了下来,华彦先生的本事,哪怕学了九牛一毛足够小满衣食无忧。 “瞧你,吓着源儿了。”王贵家的猛的跪下,源儿身子不由的一抖,程欣妍把源儿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安抚。 王贵家的跪着说了很多感激的话,保证忠心不二后,程欣妍才看向她。 “你是我娘教出来的,这些年我对你放心,铺子里的事,你要盯紧些,别让掌柜的糊弄事儿,他们给你的,你就收好,却不能伸手去要,记住了?”程欣妍敲打道。 王贵家的这次是吓的多说了,额头上一层细密的冷汗,“主子,奴婢糊涂,奴婢再也不敢了。” “你呀!我说了,他们给了,你就收着。你不要,他们在外不安心。”程欣妍的目的达到了,笑道:“瞧你那胆子,蓝嬷嬷不知弄了老夫人多说家当,听说外面的宅子比富商府邸还气派呢!” “奴婢不敢,奴婢错了。”王贵家的哭着道。 程欣妍看见女儿睁着大眼睛打量王贵家的,似乎能明白她们在做什么一样,心里窃喜女儿聪慧。 “记住,不可伸手朝外,有难事告诉我。”程欣妍看了一眼青萍和翠萍,道:“我准备把青萍、翠萍放出去,两人聘出去做正头夫妻,不配奴才,你留心打听着,有好的告诉我。” 王贵家的磕头应下,心里暗暗羡慕两人好命。 “你们记住,在我身边伺候,别存不该有的心思,到了年纪,我就放了你们的籍,我的人,不与人为妾,不配奴籍之人。”程欣妍看着屋里伺候的下人,掷地有声的说。 青萍和翠萍若是放了籍出去,婚配上不是难事,民间有宁娶大家婢的俗语,不愁没有好亲事等着两位。 程欣妍琢磨着,二房里的下人,要在分府出去单过前换上一拨,到时候新家新气象,原先老夫人调教出来的人,她一个不留。 下晌,王氏带着吴玟过来,吴玟的眼睛哭的红红的,一定是季老夫人跟她说什么了。 婚事就在眼前,吴玟的事,谁也没有好法子。只能她自己努力把日子过好,拢住夫君的心,让婆母喜爱。哪怕一时没有孩子,婆母不为难她,夫君知道疼惜她,日子总不会太难。 “弟妹,后日华彦先生过聘礼,你这边准备的怎么样了?要不要我们帮忙?”王氏问。 严庚宪与明安定亲的日子选在八月十九,聘礼华彦先生准备了一些,剩下的给了程欣妍银子,让程欣妍帮忙准备。 “哦,对了,大嫂帮我瞧瞧单子,咱们明日再对一遍东西的数目,可不能有错。”程欣妍忙把礼单让人取来。 王氏低头看了几眼,惊讶的抬头问:“华彦先生发了横财了?” 程欣妍哈哈大笑起来,可不是么,聘礼单子列出来,她都惊叹了一把,华彦先生从一贫如洗到如今也不过一年光景,竟然赚了人家一辈子攒不起的家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