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月13日,晴 保庆元年,三月。 皇孙赵性携十万军士清君侧,先皇服毒死于皇位之上,皇孙赵性拥叔父赵巍称帝,赵巍称帝七日崩,赵性称帝,改年号保庆。 保庆元年七月,中原蝗灾,灾民四起,关中起流言,新皇得位不正,天降灾祸。新皇三下罪己诏未果,效仿前朝太宗皇帝李世民吞蝗告天。 保庆元年十月,天降大雪,关中饿殍千里,易子而食,草原鞑子趁机南下掠劫,占太原、大同,保庆帝迁都江宁府,定都名南京。四成国土割让与辽,辽蒙开始对峙。 次年三月,迁都之事完成,南京城内大型土木,建造宫殿、庙宇,街道上满是奔走之人,城头兵丁来回巡视,见可疑者则搜身查验。 “三年三年又三年,都来十年了。” 城头下,一少年背着包袱仰头看着正在叮叮当当施工中的南京城墙,嘴里小声的嘀咕。他口音有些偏北方,但倒也是字正腔圆,听不出到底是哪里的口音,身材有些消瘦,身形高挑,站在劳作的民夫前倒也算是高大。 “宋北云!” 前方一个少女气哄哄的插着腰喊着他的名字:“又在看什么呢!再不进城可就要宵禁了。” “来了来了,天天催催催,催着赶投胎啊。” “你说什么?” “我说阿俏今天好漂亮。” 少女背后背着一个箩筐,箩筐里都是一些山里的山珍,虽然有些瘦弱,也没有什么S形身材,但胜在灵气逼人,一颦一笑都带着那种纯正十五六岁少女特有的灵动,毫无风尘。 “你?你嘴里能吐出象牙?那可才奇怪呢。” “你怎么骂人呢!”宋北云快步走到阿俏身边,并行而立:“这次你爹要你带多少大子回去?” “最少也得五百个吧,这都是些好东西。”阿俏掂了掂背后的背篓:“不过我觉得挺难的。” 正在他们说话时,城门口的卫兵突然伸出手,指着二人喊道:“那边的,过来!” 虽然大家都知道城门的卫兵不是好东西,但到底是平头百姓,谁也不能说去跟他们对着干,毕竟对国家暴力机关使用暴力,那可是要杀头的。 被点名的宋北云和阿俏乖乖的走上前,那两个士兵上下打量着阿俏,背后商量了几句,在转过头时已经带上了猥琐的笑容。 这事吧,宋北云一看就知道这俩人屁股下拉的是什么样的屎了,还没等这两个兵丁开口,他一马当前从阿俏身后走了上前,笑盈盈的从包袱里掏出两根何首乌,递上前说道:“两位兵哥,我们两个是北岭神医的徒弟,这次赶着要去给兵部何大人送药,请两位多多担待。” 说着他将两根品相非常一般的何首乌塞进了阿兵哥的腰带里,小声说道:“这刚开春,天气寒冷。两位兵哥哥在这里站岗辛苦了,小弟特别从何大人那边筛出了两根何首乌给两位大哥拿回去炖鸡补补身子。别看它小,这东西……” 虽说是两个城防大头兵,但整天看着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自然是有些见识的,知道哪怕是最差的何首乌都不是什么便宜货,而且又听说是给兵部大人送药,他们自然也不好再多干什么了,挥挥手一个屁都没放就让宋北云他们进了城。 “你是不是又骗人了?” 在进城的路上,阿俏噘着嘴问宋北云:“我就听到什么何大人张大人的,你这乱说话也不怕惹了麻烦?” “我要不骗,你就得被人摸了身子,那你是要被摸啊还是要我骗人?” 阿俏眼珠子溜溜转了两圈:“那你还是骗吧……不过这要真是惹了麻烦可如何是好?” 宋北云转过身倒着走在街上,一脸无所谓的看着阿俏说道:“我今天可得好好教教你了,我这不叫骗,叫糊弄。骗你得有东西可以骗,大到金银珠宝小到芝麻小米,我骗你把东西给我,这叫骗。糊弄呢,其实就是我给你找个台阶下,不管是不是心知肚明,你也不会查我,我也不会去折腾你,大家找个理由互相走个过场,难道他们还真的敢去查兵部有没有姓何的?哪怕我说是去找张王李赵孙大人,他们都会放咱们过来,这叫糊弄,他们糊弄上官,我们糊弄他们,大家安安稳稳的过去就得了。” “难怪我爹爹说你是个坏东西。” “诶!你这人怎得如此不知好歹?我可是救了你,不然你清清白白的身子可就得被那两个大头兵摸上一通,到时看你还说不说我是个坏东西。” 阿俏噘着嘴,霞飞双颊,从荷包里取出一块麦芽糖塞进宋北云的嘴里:“行了行了,知道你是帮我了,这是我赏你的。” 两人说着就来到城里的一家药铺,但药铺的掌柜的不在,说是今天家里办百日宴,得等明天才能回来。宋北云一看,得了,今天是赶不急出城了,现在已经酉时了,戌时就要开始宵禁,任何人不得出街。 “走吧,找个客栈。” “啊……”阿俏一脸为难:“又要花钱啊?” “我请你住,行了吧。” 一听这个,阿俏的脸当时就红了,她有点紧张,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上次也是这样,这个鬼东西磨磨蹭蹭非蹭到快宵禁才进城,两人为了省钱就只好住了客栈,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要跟着这个死东西进了客栈,不管什么时刻去问,都是只剩下一间房。 阿俏可是待字闺中的黄花闺女,她肯定是不乐意,但宵禁出门可也是件大事,被抓到了可是要吃牢饭的。所以只好扭捏的同意跟这个鬼东西将就一晚,本来说好了让他打个地铺,可这家伙烦人的很,在地上又是唉声叹气又是絮絮叨叨,不是嫌弃地冷就是嫌弃铺盖硬,软磨硬泡的上了床。 虽说是什么都没做,但还是被抱着睡了一夜,这种事让阿俏真的是……难以启齿。 “你……” 看到阿俏欲言又止,宋北云哎哟一声:“姑奶奶,都什么时候了,你就别闹了,我都快饿扁了。” “我这有干粮……” “都进了城,谁要吃你那冷冰冰硬邦邦的干粮,我要吃松松软软白白嫩嫩的大馒头。” 听到这“松松软软白白嫩嫩”八个字,阿俏俏目圆睁,用力一跺脚:“你……不许再说了!” 宋北云懒得跟她矫情,一把握住她的手就拽了出去,阿俏几次挣脱不得,也就任由他拽着了……倒也不是挣脱,反正就做做样子,就像这鬼东西说的那样,糊弄一下,不过阿俏显然是属于糊弄自己的类型。 来到一家熟识的客栈,老板一见宋北云就奸笑了起来:“小神医,又来了啊?老规矩?” “嗯,老规矩。” “行叻,只剩一间房!请上楼。” 阿俏用袖子蒙住脸,羞得都活不成了,赶紧迈开腿冲了上楼,而宋北云倒是不着急,只是站在柜台前,拿出一截干巴巴也不知道是什么药材的东西过到客栈掌柜的手里:“抵房钱。” 掌柜一摸,立刻眉开眼笑的点头道:“好说好说,不过小神医,最近我这有点腰膝酸软……” 宋北云撇撇嘴,连脉都不把,直接飞了个白眼过去:“有的地方硬了,那肯定有的地方得软不是。掌柜的你年纪不小了,这芳菲楼能少去就少去吧。” “这不是久旱逢甘露么,这……嘿呀!” “等会给我准备只鸭子,鸭架给我炖汤,再来两份羊饼,还有几个大馒头。我教你一套治你这腰膝酸软的把式。” 客栈掌柜的眼睛顿时晶晶亮,他一抹鼻子:“我可对小神医是不存疑,我再做个添头,今天城外刚病死了一头牛,我好不容易弄了条牛腿,给小神医来一份牛肉羹。” “哈哈哈哈,怎么三天两头病死牛啊,要我看啊……” “嘘嘘嘘嘘……”掌柜的立刻做出噤声的手势:“小神医,慎言慎言……” 回到客房,阿俏已经在收拾衣裳了,宋北云往椅子上一坐,给自己倒了杯热水,看着正在那准备着洗漱的阿俏:“阿俏,我发现你越来越好看了。” “去去去,少来花言巧语。今天说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上床了,你就睡地上。” “你看……阿俏,这春寒料峭,我又不像你这样武功高强,怕是睡一晚上明天你可得去寿材店帮我张罗寿衣了。” “呸!胡说八道。”阿俏横了他一眼:“你就是想占我便宜。” “嗯。” “你……你还承认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还有什么便宜没让我占过?” 阿俏噘着嘴:“我爹爹说了,要娶我进门非三甲进士不可,你这些年读过一天的书没有?整天跟着老疯子满山乱跑,你几时才能考上进士!?” “什么老疯子……那可是神医。” “就是老疯子!” “是是是,老疯子老疯子。” “那你读不读书!再耽误几年,我可就要被爹爹嫁给知县的儿子了。” 宋北云沉默片刻,突然眯起眼睛:“阿俏,要不我下毒,毒翻那知县一家?” “呸呸呸!要杀头的!” 2、3月14日,多云 “小神医这边请。” 宋北云被药铺掌柜的带到了内堂,这是每个月都要有一次的,不为别的,就是为了这小神医手里的那点灵丹妙药。 这东西贵的很也凶的很,稍有不慎就会让人闭气而亡,说这药是虎狼之药也不为过,但偏偏这药若是在适合的人身上,却是药到病除,之前黄尚书之女痰浊阻肺,人眼看就不行了,就是听从了小神医的建议,用此神药给救回来的。 后来掌柜的被奉为神医,但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救人之后小神医说若是那女子跟此药相性不合,那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头了。 不过也不知是老天眷顾那尚书之女还是眷顾这小医倌,反正人是救回来了,在之后的日子中更是康复如初、能跑能跳。 所以这掌柜的对这个小神医啊,可以说是敬若上宾,半点不敢怠慢,即便是他还不如自家那不争气的儿子大。 “喏,这是这个月的药。”宋北云把一个小瓷罐放在掌柜的面前:“回头让你们当家的给我准备些柳树皮。” “这是自然,当家的可是说了,只要小神医吩咐了,那自然照办就是了。请问,小神医还有些什么吩咐?” 宋北云拿起桌上的瓶瓶罐罐正在嗅着,听到这掌柜的开口,他便拿出几张纸放在桌上:“照这个款给我打几个炉子。” 掌柜的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阵,但他真的是不认得这些东西,只好呵呵的笑着,腆着个老脸问道:“小神医这是要……炼丹啊?” “炼丹个屁,这是煅烧炉,用来制氮磷钾肥的。” 掌柜的满脸不解:“求小神医解惑。” 啥玩意就氮磷钾这些奇怪的名字了,这小神医嘴里总是会出来些奇怪的词,弄得人是云山雾罩,但你说他离经叛道吧,可是这小家伙弄出来的东西属实治病,他能用烂馒头大米汤山芋汤弄出这种虎狼之药,也能用柳树皮和米醋弄出治风寒头痛的奇药,随便拿出一点便能够有起死回生的功效。 “我告诉你了,你除了把自己给毒死,你还能干个啥?” 掌柜的被呲了一句,他也不敢说什么。他行医也有些年头了,自然知道这东西真的是不可自己乱来的,这同样的药吧,多一分害人、少一分无效,没那个天赋可千万别干那些事,真的到时候把自己给折腾死了,刚娶的小妾可就得便宜别人了。 乖乖的给小神医结了账并亲自送他到了门口,掌柜的招呼道:“小神医,有空多来玩啊,当家的说下次他回来要好好跟你喝上两杯。” “让他存点酒,那玩意喝了浪费,我要酒精!多多的酒精!” 作别了药铺黄掌柜,宋北云拿着手上的采购清单一个人嘟嘟囔囔的说道:“青霉素不够了,得再弄点。阿司匹林还得想办法提纯……青蒿素纯度也一塌糊涂,麻烦啊。” 说实话,如果要不是工具太粗糙,宋北云一个人基本上能把现在这个时代所存在的传染病给弄灭绝咯,但事情就是这样,不管是化学还是医学,都需要一整套系统工程来支撑。 比如没有橡胶,就无法做到密封加热,没有离心机也就无法做到离心萃取,剩下的一大堆东西也都没有冒出头来,光靠土法制取,那纯度真的是让人触目惊心,稍微简单点的就是阿司匹林和盘尼西林的制取了,但这两个药并不是万能药而且产量极低,只能用来救急,真的碰到了大问题,那绝对是抓瞎的。 “嘿!”突然一双手从他脑袋后面伸了过来,蒙住了他的眼睛并粗着声音问:“猜猜我是谁呀。” “嗯……”宋北云沉默片刻:“是银花!” “不对!再猜!” “那……阿……阿莲!” “哼!!!” 宋北云站那没有动,一只手朝后探了探,在身后人的腰上捏了一把:“唔……腰上没肉,干干瘦瘦,我知道了!是阿俏!” 后头的手松了开来,宋北云回头却发现阿俏已经拿起了一根棍子,她脸上挂着冷笑:“你说谁干干瘦瘦!你早知道了对不对!” “别打别打……”宋北云连忙闪到了一边:“这不是逗逗你嘛,我家阿俏最可爱了,又软又丰满。” “下作!”阿俏放下手里的木棍:“整天脑子里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宋北云上下打量了一圈阿俏,语气迟疑的说道:“我怎么觉得还好啊,我家阿俏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孩子,她昨天晚上还像个小猫似的趴在我怀里呢。” “还说!” 棍子打在了宋北云的屁股上,他叫唤了一声就往前跑,阿俏则在后面追着。道路两边的商贩们大多看着这一对小人儿而露出笑容。 直到过了巷子的拐角,宋北云不留神直接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那人吃疼叫了一声,接着立刻有人揪住了宋北云的衣领子。 “小子没长眼睛?我家公子也是能撞的?” 宋北云愣神片刻,开始打量起面前的人来,那个捂着胸口在旁边嗷嗷的人身穿华服,连脚下的鞋都是百纳坊里最好的款式,阿俏眼馋了好久的那个款式,价格不菲。 而揪着自己的这个人看上去孔武有力,虎口处还有老茧,不像提刀的反倒像是拿棍的,这应该是城里哪个大户人家豢养的护院,而那个穿着女鞋的骚包,恐怕是个偷偷溜出家的小少爷。 至于女扮男装,那绝对不可能,那嘴角一圈青涩的小胡子长在那呢,要是哪家的小姐长出这么一圈小胡子,那怕是要被人抓起来送到当今圣上面前献祥瑞的…… “看什么看!我问你呢,是不是没长眼睛!” 护院大声呵斥,宋北云则觉得他说话逻辑上有问题,真的。这边在问“看什么看”那边在问“长没长眼睛”,这一句话里显然是有逻辑冲突的,长了眼睛自然就能看啊,没长眼睛看什么看嘛。 这时阿俏也追了过来,看到有人揪着宋北云的领子,她赶紧放下棍子走了上前:“北云,怎么了?” “他撞了我家少爷!要是我家少爷有个三长两短,我现在就揍死他!” 那护院气冲冲的嚷嚷着,宋北云则挠了挠脸,侧头看着旁边捂着胸口脸色发白的小少爷:“小哥……小哥,我要被揍死了,你帮我说说话呗。” 阿俏见状,悄悄把小镰刀攥在了手里,只要这个汉子敢动宋北云,她就把这人的手给砍咯。 “全叔,我没事,放了他吧,他也不是有心的。”小少爷缓了好久才缓过来,他捂着胸口走到宋北云的面前:“我们快些走,不然爹爹可就追来了。” “少爷,您真的没事?” “没事没事。” 正在说话间,后头传来了犬吠声,这骚包的小少爷愣了片刻,二话不说抓起这个护院就要走。 “等等啊。”宋北云从随身的兜子中摸出一大块蜜糖块,塞进这个骚包少爷的手里:“就当我给你陪不是了。” 小少爷在逃跑的空档回头看了一眼宋北云,便捏着糖消失在了街角。 阿俏连忙跑上前给宋北云整理衣裳,一边整理还一边检查着:“没伤着那里吧?” 看着她关切的表情,宋北云哎哟了一声,捂着小肚子:“这里疼……” “是伤到了?”阿俏立刻紧张了起来,伸手轻轻的揉着他的肚子:“这里吗?” “下一点。”宋北云坐在大石头上,嘴里发出痛苦的呻吟:“再下一点。” 阿俏不疑有它,顺着他的话就轻轻的揉了起来,可是突然间她碰到了那个晚上老作怪的下流东西,立刻惊醒过来的阿俏闪电般的缩回了手,红着脸怒视着宋北云。 “好啦好啦,我没事。就逗逗我的宝贝阿俏嘛。”宋北云走上前握住她的手:“不生气了。” 阿俏冷笑一声,扬起手里的镰刀:“再作怪,我就给你割了去。” 这种凉飕飕的感觉让宋北云浑身一哆嗦,当场就欲念全消,缩到了一旁:“不行不行,真割了那我家阿俏不是得守活寡?” “我才不稀罕呢。”阿俏噘着嘴,脸蛋红扑扑的:“不理你了。” “真的?” 宋北云走上前,像变魔术一般把一双玲珑绸布的鞋子摆在了阿俏面前:“真的不理了?” “呀!”阿俏看到鞋的时候,眼睛都挪不开了,大眼睛在宋北云脸上和鞋上来回绕了好几圈。 “你要是不理我,我可就把这送给阿莲了哦,她可是整天北云哥哥长北云哥哥短的,叫得人心肝都是热的。” “你敢!”阿俏劈手夺过鞋:“你以后不许理她了!况且阿莲才九岁!你真是个……真是个……” “真是个什么?” “禽兽!” 宋北云哈哈一笑:“那等会回客栈,我可得让你看看我有多禽兽了。” “呸……我才不理你。” 正在逗弄阿俏时,一队军士策马从宋北云的面前快速通过,本就不宽敞的大街上立刻鸡飞狗跳,那些小贩敢怒不敢言,纷纷怒目而视。 “诶……”宋北云看着军士远走,无奈的叹了声气:“天天抓反贼抓反贼,说白了不就是清除异己么,这个皇帝也真是不知道干什么吃的,这么下去怕是要亡……”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俏用力的捂住了嘴,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手下的力气恨不得能捂死宋北云:“你不想活了?!胡说什么呢,可不能乱说……要是让人听见,可就闯大祸了!” 3、3月14日,夜,月不见满。 一个黑衣人在夜幕的掩护下,偷偷潜入客栈之中,此刻客栈已经打烊,外头只听见远处狗吠声、孩童哭闹声和兵丁喧哗声响起,这黑衣人躲在客栈二层之上不敢作声,左肋上插着一支已经被他折断的箭矢,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让他浑身颤栗,但手上却紧紧抱着一个包袱不肯松手。 这时他身侧的门吱嘎一声打开,里头走出了个睡眼惺忪的少年,他揉着眼睛拿着夜壶嘟嘟囔囔的冲屋里喊道:“你说你哪来的那么多毛病,半夜让我起来倒夜壶,我觉得也没那么大的味儿啊。” 而就是趁着这一转身的功夫,黑衣人嗖的一声窜进了房间之内,接着就听里头的女孩惊叫一声,虽然声音不大,但却让宋北云顿时惊醒,他也来不及倒夜壶,转身就进了门。 这一进去,就看到一柄明晃晃的匕首架在阿悄脖颈之上,而阿悄在床边瑟瑟发抖,不敢做声。 “别出声!”那黑衣人警告一声:“否则我要了她的命。” 宋北云轻笑起来,把夜壶放下,坐在一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并好整以暇的揉了揉脸:“你今年多大了?” 那黑衣人有些恍惚,他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个小子怎么就不按剧本走,要换成他人那不得求爷爷告奶奶、磕头如捣蒜么?怎么到了他这……上来就问多大了。 “你问这些做什么?休得出声!” 宋北云不紧不慢的走到窗口,推开花窗,支棱起一根小棍,听到不远处的嘈杂声传来,他趴在上头看了一会儿:“这位公公,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你……为何知道……” “公公。”宋北云转过头看了他一眼:“我是个大夫,别的不说,望闻问切可是我的看家把式。我问你多大年纪,就是觉得你这声儿不对啊,若是你十六七岁,还情有可原,可看你手上骨节粗大却细皮嫩肉,我就想了想,到底什么人能在四十岁上下还能有如此白皙光洁的皮肤和尖细如孩童的声音,想来便是宫里的公公了,而且还是个大公公,不然要是浣洗坊、膳房的小太监,怕是没有如此细嫩的皮肤。” 黑衣人眉头紧蹙,死死盯着宋北云:“你可不怕死?也不怕你这小情人死?” “公公呀。”宋北云再把窗户打开一些,好让外头的嘈杂传进来:“你听听。” 果然,外头的嘈杂已经就在眼前,且此时正在一家一家的拍门,听到这些声音,这黑衣人呼吸明显急促了。 “许你是武艺高强吧,可你肋下手伤,伤及肺腑,杀我们你自然可以办到,这若是一个失手,我惨叫那么一声两声。公公,你的命和你怀里那孩子的命,怕是要比我俩这山野村夫的贱命值钱许多吧?” “你……”黑衣人一激动,口鼻中顿时泛起了血沫子:“你可真是伶牙俐齿。” “嘿。”宋北云倒了一杯水往前推了推:“你放开我家阿俏先,否则大不了就是拼了嘛,你伤我阿俏,我让你和你怀里的孩子死得邦邦硬。” 说完,他将一个白瓷的茶壶伸到了窗外:“看是你的刀快,还是这碎裂之声来的快。” 有句话怎么说?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黑衣人见面前这少年简直就是个不要命的臭杂碎,思来想去自己和怀里那孩子的命比这两个乡民的破命值钱太多了,而且他现在油尽灯枯,再无力气远走,只好放下了刀,并滑落到了地上。 这时外头重重的拍门声也已经传来,隔着隔音很差的地板传来了外头兵丁的吆喝和掌柜的气咻咻的答应声。 黑衣人抬起头看了一眼宋北云,然后把手里的孩子费劲的放到了阿俏的身边,阿俏打开襁褓,里头露出一个肉嘟嘟的小婴儿,这小婴儿似乎因为被打扰而不开心,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操……” 这一声娃娃叫,宋北云当时白毛汗就出来了,他一脚把那黑衣人踢进了床底下,然后将夜壶里的尿全部撒到了地上,房间里顿时骚臭无比,不过却把地上的血迹完全掩盖了过去。 “骂我,快!” 阿俏一愣:“啊?” “骂我!” 这时外头的脚步声已经十分近了,阿俏听到也紧张的不行,但知道这个时候唯一能做的就是听宋北云的,不然这帮人抓人可不分什么青红皂白。 “宋北云!你是要死啊!起个夜也不安生!多大个人了,还能将这夜壶打翻,你这让我和孩儿今夜还怎么睡?” “漂亮。”宋北云朝阿俏竖起大拇指:“继续。” “老娘真的是瞎了眼,怎么就看上你这样一个没出息的东西!” 这边骂着,孩子哭得更大声,接着大门就被一脚踢开,外头的兵丁一拥而入,接着一个部将模样的人扶着腰上的刀柄走了进来,但一进屋立刻捂住了口鼻。 而在他们进来之后,阿俏立刻不再骂宋北云,而宋北云也一脸惊恐的坐到了阿俏的身边,看上去唯唯诺诺,满脸惊恐。 部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在房间里审视着,当他的目光触及到宋北云时:“何事喧哗。” “军爷……”宋北云双手作揖:“小的这……起夜打翻了夜壶吓坏了孩子,这被内人训斥呢。” 阿俏和宋北云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这个年纪在这个时代为人父母的屡见不鲜,那部将看着他们身上穿的衣裳,还有放在一旁的箩筐和包袱,再加上屋里这骚臭的味道,他轻轻点头。 不过为了确认,他还是回头问掌柜的:“这两人是否夫妇?是否来时有婴孩?” 掌柜的翻着白眼,他盯着宋北云,而宋北云额头上的汗也开始往外冒了,因为这要这老伙计嘴里蹦出一个不字,那他和阿悄基本上就天人永隔了,他一条烂命没什么,阿悄是个黄花大闺女,这要是落在这帮畜生的手里,大家都知道会发生什么。 “是是是,这两位我都熟,这孩子叫宋北云,是南乡老神医的徒弟,我们都管他叫小神医,旁边那个小娘子是他娘子,他们常来这里买卖药材。” 掌柜的话让宋北云长出一口气,而那部将走到药篓旁边,伸手进去摸了一把,然后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发现果然是有浓重的药味,他点点头,然后一招手:“走!” 掌柜的在离开前还回身指着宋北云:“你可得把我屋子给打理干净啊,这骚的,我还如何做生意!” “一定一定。” 这些兵丁离开之后很久,宋北云除了去找掌柜的要了些米汤喂孩子,其他的什么都没干,在要米汤的时候,掌柜的惊魂未定的说道:“真……真在你那?” 宋北云重重点头。 “哎哟,我的小神医哟,你可知道你惹了天大的祸事了。” “怎么说?” “你没听说?”掌柜的一边通炉子热米汤一边和宋北云蹲在灶台前小声说道:“这个孩子是先帝赵巍的长孙,据说保庆帝杀了赵巍全家,连狗都没放过,这个孩子被之前那个服毒的老皇帝身边的人藏了起来,后来据说被人出卖了,到处搜捕着呢,定要斩草除根。” 宋北云轻叹一声:“那我能怎么办?你知道皇帝修陵都会把工匠一起埋里头吧?我当时要是招了,以后你都看不见我了,这事咬死不能说。你自己也小心,说梦话都得搂着说!” “知道知道,嘿……你说我怎么就想着跟你一道扯谎呢。” 宋北云哈哈一笑:“老哥是个好人啊。” 端了热米汤,加了些许糖,宋北云让阿悄给孩子喂些东西,而他则蹲在地上将污糟的地面清理干净。 等一切都搞定之后,他才将已经昏厥过去的老太监从床底给拽了出来,说真的……这真亏了房间光线黯淡,加上床上还铺着床单,床单垂下来掩盖住了一部分,不然现在宋北云基本就在大牢里等着明早被埋到乱葬岗里去了。 他探了一下老太监的脉搏,发现还活着,于是直接撕开了老太监的衣裳,用一把在蜡烛上烧过的剪刀将他受伤周围的皮肤组织剪开,极小心的取出那支断箭,在用随身携带的一小罐金贵的酒精给他的伤口消了毒,而这个老太监甚至在昏迷中都给生生疼醒了。 “动个屁!” 宋北云粗暴的将一块布塞进他嘴里,然后用布条绑住他的手,跪坐在他身侧开始清理窗口周围有炎症的部分。 “亏了老子身上有抗生素,不然你三天必死,狗东西。” 施了药,再用干净的用开水煮过又用酒精泡过始终放在罐子里的湿纺布沾上了一点小罐里的碘酒包扎起来之后,这一整套工序就算完成了。 宋北云坐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你妈的……知道老子弄点碘酒出来费多大劲么,就这么浪费在你这个不男不女的狗东西身上了。光是买海藻就花我几个月的零花钱,狗日的老太监。” 听到情郎在骂骂咧咧,阿俏抱着孩子坐在旁边,小声问道:“那你为何要救他呀?” 宋北云抬头:“傻宝贝,我以前是学化工的,但是现在是医生。要让一个我能救的人死在我面前,那就是对我这个职业的不尊重。” “化……化工是什么?没见你提过。” “就是方士、炼金术师……” “可你没学过那些啊。” “没事,我梦里得道成仙的。”宋北云叉着腰:“那小杂碎吃饱了没?吃饱给扔旁边,我要睡了。” -------- 这段日子可能更新都不会太快,因为我还没签约啊……等点点那边法务上班,我才能签约,这事给闹的…… 4、3月15日,微风,晴空万里。 老太监的命是救回来了,但这个杂种真的是不知道好歹,真的就趁着宋北云睡觉的时候跑路了。 他跑路就跑路吧,把那孩子居然就这么放在那不管了,这个脑回路真是让人不解,真愁人。 宋北云大清早坐在凳子上看着阿俏用米汤在喂这个小东西,他愁得头发都快白了。 “咋整?”宋北云拢着袖子,从坐姿变成了蹲在凳子上:“带着这么个小兔崽子就是个定时炸弹。” 阿俏根本没搭理她,母性大爆发的她在那哦哦啊啊的哄着孩子,在那张粉嫩嫩的小脸上亲了又亲,看得宋北云都有些吃味儿了。 “我说,你不会真打算带回去吧?你爹爹都不知道你跟我一块出来,这要是突然带个孩子回去,他不得炸了锅?” 阿俏从小就认识宋北云,他七岁时被冻得要死,第一口面就是阿俏喂给他的,所以对于他嘴里经常蹦出来的一些自己听不懂的东西,阿俏早就见怪不怪了,什么阿四什么林什么炸弹什么航空母舰,虽然听不懂但她从来不去问,因为问了也白问,因为宋北云总是会说些云山雾罩的话出来,让人更加迷糊。 “那怎个办嘛,这天冷,外头又乱糟糟的,你还能把他扔了不成?” “拿去喂狗。” 阿俏脆生生的笑了一声,把孩子往前一递:“你去。” “我去就我去,还当我不敢啊?” 宋北云接过孩子抱在手上就走出了门外,走到外头之后,他低头看着怀里这个小东西,那小东西溜溜的圆眼睛也正看着他。 “看什么看,马上就拿你喂狗了。” 小东西自然是听不懂宋北云的话,还以为是在逗他玩,这小东西就这么看着他咯咯的笑了出来,露出还没长牙的牙床,就像个嫩生的洋娃娃。 “笑个屁的笑。” 宋北云抱着他来到了厨房,取了让掌柜的买来煮开的羊奶,刮掉上头的奶脂,抹了一把在手上放进了小东西的嘴里。 奶这个东西到底是比米汤有滋味的,小东西吮到了乳脂之后,立刻啊啊的叫了起来,显然是饿了。 “烫!”宋北云提着那壶羊奶:“刚煮开的。” 回到房间之后,他发现阿俏正倚在床边笑盈盈的看着他:“不是说喂狗的吗?” “没找着狗。”宋北云把羊奶放在桌上:“这个留在路上喂这个兔崽子。” “我就知道你不舍得。”阿俏一脸“我太了解你”的表情看着宋北云:“就知道嘴硬。” “那可不止嘴硬,我硬的地方多着呢。” “去!没个正经。”阿俏啐了他一口:“收拾收拾准备启程吧。” 宋北云上下扫了阿俏两圈,被他的目光扫到,阿俏心觉不好,刚要出声就被宋北云给抢了先:“启程倒是不急,我就是不甘心。” “你又要作什子妖?”阿俏满脸警惕的看着宋北云:“再不走来不及了。” 宋北云背着手,把脸凑到阿俏面前,低声用一种淫邪的口吻说:“小东西都有奶喝,我的呢?” 阿俏跟这个混账混了这么长时间,哪里还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立刻羞红了脸:“不行……” “哎呀……我突然想起今天还有些事要办,可是走不了,你先带着这小东西回去吧!” “你……你就知道欺负我!” 虽然阿俏的脸已经红到了脖子,更是气得直跺脚,但手上却还是不情不愿的解开了衣襟的绳子。 半个多时辰之后,宋北云背着箩筐,箩筐里装着掖好小被子的小东西,身后牵着浑身滚烫发软的阿俏走出了客栈。 在路上时,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阿俏脸上的热气还没散去,眼里更是像要滴答出水来,模样越看越是娇俏。 “走不动啊?” “哼!” 阿俏气呼呼的白了他一眼,但这个时候的这个白眼,生生透出了一股子千娇百媚的味道来,看得宋北云满心欢喜。 转上大道上,今日阳光正好,街上却是门可罗雀,按照常理这开春还能有这么好的天气,街上那些憋了一冬天的人肯定是忍不住出来蹦跶的,但今天却是奇怪。 宋北云眉头轻轻皱了起来,手上用了些力气把阿俏死死攥在了手里并侧身在阿俏耳边说:“城门恐怕不好出了。” 果然,越是临近城门口,气氛就越是肃杀,跟着春光灿烂的好时光格格不入,周围兵丁涌动,时不时还有快马穿行而过。 不管是进城还是出城的人,都得经过层层盘查,而且今日盘查的人已经不是前日那些慵懒不堪的城防,而是换上了亮甲厉刀的禁卫,煞是威武。 “一如往常。”宋北云关照了阿俏一句:“记住,小兔崽子叫宋狗剩。” 阿俏噗嗤一乐:“人家好歹……” 宋北云十分严肃的打断她的话:“现在只有宋狗剩,是你跟我的崽。” “知道了知道了……”阿俏看到前面的样子还有宋北云的表情,也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我跟着你便好了。” 两人放慢脚步,整理了一下情绪,然后宋北云就带着阿俏来到了城门口开始接受盘查。 “凭由。” 禁卫冷冰冰的朝宋北云张开手:“若无凭由,不可出城。” 宋北云苦着脸:“这位大哥,我和娘子乃是小莲庄的庄户,来成立卖些药材,这赶着带着孩子赶回家中,来时未要凭由啊。” 那禁卫皱着眉打量着宋北云,然后拿出一张类似公文的东西仔细看了看,接着对宋北云说:“把孩子抱来,掀开衣裳,看看他后背。” 宋北云当时脑子嗡的一声,但手上却不敢迟疑,连忙从小背篓里抱出孩子。小兔崽子被阿俏包得很严实,宋北云手下也非常慢,尽可能的拖延时间,他现在满心的暴怒和后悔,如果真的有什么胎记之类的记号,他就得死在这,没有任何悬念。 “快些,作甚的磨蹭!” “孩子身子骨弱,怕受了风寒。”宋北云陪着笑脸:“军爷勿怪。” 阿俏在一旁,手心里全是汗,但她已经被宋北云下了死命令,一句话不能说,若出了意外只顾着逃跑便好,但她显然并不打算逃跑,而是摸了摸背后的小柴刀,随时打算拼了…… “快!”禁卫的宝剑已经抽出半截。 宋北云额头上全是汗。 “妈的……死就死吧。”握住了自己用毒蘑菇孢子弄出来的烟雾弹,准备找准时机来个鱼死网破。 可就在着时,一辆马车嗒嗒的被禁卫拦在了旁边,接着里头露出一张脸,满是愤怒的吼道:“你们瞎了狗眼!连我加少爷的车都赶拦?” 一听这声音,宋北云整个人都精神了,他连忙咳嗽了一声:“嘿,大块头,好巧啊,你家公子没事吧?” 车上那人扭过身子,看了宋北云一眼,歪着头想了想:“亏了我家少爷没有个三长两短,不然我非活吃了你!” 而听到两人的对话,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了一个角,里头露出昨天那个骚包少爷的脸,他一看到宋北云立刻露出了笑容:“昨日你给我那个蜜糖可真是极好的,可还有?” 周围的禁卫看到马车上那张脸,立刻抱拳行礼,禁卫的长官更是单膝跪了下去:“小公爷好。” “是浩哥啊!”小少爷看了一眼禁卫长:“我可不好,我爹爹……诶,不提了。快快快,放我出去,不然我爹爹的追兵就到了。” 禁卫长为难的看了他一眼:“小公爷……这……” “怎么?抓乱党还抓到我头上来了?来来来,来搜搜我的车子。” “末将不敢!” 禁卫长无奈的一扬手:“放行。” “等等。”那小少爷喊了一声并对宋北云说:“你那糖在哪里有卖的?” 宋北云呵呵一笑,也随着叫了起来:“回小公爷,那糖是草民自己弄来哄家里婆娘的,别处可没的卖。” “那可不成。”小公爷摇头道:“来来来,还有没有?给我些。” “没了,家中倒是还有些。” 小公爷点点头,然后一招手:“来,上车!去给我取来。” 宋北云松了口气,他觉得自己真的挺幸运的,他本来还想找个借口求一求的,但没想到这小公爷是个甜食控,看他那焦急的样子,怕是真的着急了。 “小公爷……这不合适吧,草民这正在被搜查呢。” “搜查?休管那些个破东西,快些来,不然我爹爹可就追上来了!” 旁边的禁卫尴尬的不行,放在别人身上,他抽刀就砍过去了,可偏偏是这南京城里一等一的纨绔子弟,定国公之子左芳。 “军爷,你看这……”宋北云一边慢慢解着孩子的绑带,一边为难的看着禁卫:“如何是好?” 禁卫也为难的看向旁边的长官,那长官一脸无奈的朝他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既是小公爷的朋友,那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走吧走吧。”禁卫无奈的喊了一嗓子,然后继续对下一个人进行搜查。 而此刻小公爷也有些不耐烦了,他的嗓门大了一些:“让你快些!我爹爹要来了!!!” 5、3月15日,小村少年游 马车颠颠簸簸的往前跑着,两个时辰便来到了小莲庄,也就是宋北云住的地方。 这里距南京城不算远也不算近,这里住得大多是一些庄户人家,庄子上最有钱的地主就是阿俏的主家,足足有八间大瓦房。阿俏的父亲就在这里做工,是个木匠。 主家的人还不错,宋北云这些年没少受他家接济,这主家有个儿子已经二十多了,尚未婚配,大家背后都说他读书读傻了,二十多还是个童生,秀才都考不上一个。 不过宋北云跟他的关系挺好的,平时主家要是有肉吃,他都会招呼宋北云一块去吃上一些,逢年过年也都任由这个没爹没娘的小伙子来家里蹭上些饭食。 主家的老爷几年前过了,现在是主母当家,虽说在这乡下也算是个有钱人家,但到底是孤儿寡母,免不得遭亲戚欺凌,每每有人上门索要东西,大多都是宋北云去应付,他这泼皮无赖的本事是真的天下无双,等闲人是拿他没辙,有钱有势的也不至于来欺凌这孤儿寡母。 “小公爷,我先带你去取了吃食。” 宋北云让阿悄带着孩子在主家门口下车,然后笑盈盈的对小公爷说道。 而正在假寐的小公爷微微抬起头来:“就是这户人家吗?” “不不不,草民可没如此家产,这是庄子上的主家。” “还是有些寒酸,也不知道燕王殿下能不能舒坦。” 这一句话就让宋北云头皮紧了起来,他急忙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完全就是纨绔打扮的小公爷。 “看我作甚?” 宋北云摇摇头,但是没接话。 “是不是被吓着了?莫怕。”小公爷皱着眉头说道:“想我景云叔为人憨厚,未曾想最后落到那般境地。” “小公爷……您这话,草民不明白。” 小公爷摇摇头,挥挥手:“全叔,你跟着进去,打点一下,莫让燕王殿下受了委屈,留下些钱。若是殿下能在寻常百姓之家安然长大,未尝不是件好事。” “是,少爷。” 外头的护卫应了一声,下车跟着阿俏一起走进了主家,而在马车上,气氛陡然尴尬了起来,宋北云大概知道这个骚包少爷知道了,而骚包少爷也知道宋北云知道自己知道了,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那个……小公爷,今年几岁啊?” “十六。”小公爷懒洋洋的说道:“莫问、莫知、莫想,保你身家无忧。” “谢小公爷提点。” “提点什么啊,我只不过是个留恋秦淮风月的纨绔子弟,人人都说我左芳会败光国公的荣光,这种人怎可提点他人?” 不简单啊,这个小老弟不简单啊,宋北云认为自己在他这个年纪可是没有这种城府,他的穿着打扮和说话时的那种沉稳,真正的是成长在王公贵族家、受过良好教育的世家子弟应该有的气度,而不是那些因为随新皇发家的新贵族,那些贵族之前宋北云也多少看过一些,感觉就跟暴发户一样,仗势欺人者有、作威作福者有。 而回想这个小公爷,从第一次见面他说一句“无碍”时,宋北云突然就明白了世家子和暴发户的根本区别了。 真的是眼界、心胸、气度等等全面碾压的。 “多谢小公爷。” “谢我?”小公爷侧过头:“那老太监没跟你说什么吧?” “啊?什么老太监?”宋北云顺口就问了起来:“草民不认识什么老太监。” “很好。”小公爷点点头:“是个知事的人,你叫什么?” “宋北云,无字无号,就是宋北云。” 这时护卫全叔也从里头走了出来,撩开帘子对小公爷说道:“少爷,事办妥了,我还说了让她们不可对人言,否则会有杀身之祸。” 宋北云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他现在其实也是后怕的,毕竟这件事牵连进去那就是没有干净的了,要换成他是当朝皇帝,绝对不可能放过任何一个跟这孩童有关的人,同理…… “行了,你速速回家去,过你的日子,这些事用不着你费心。”小公爷微微抬起眼皮:“周围会有我爹的密探在打点一切。” 宋北云脑子嗡了一声,他深深看了一眼对面的小公爷,着实心惊胆颤。这对父子啊……用比较新潮的话来说,那就是潜在造反势力。 “怕我杀你们灭口?”小公爷哈哈一笑:“没必要,怎么都轮不到你这泥腿子,从我将你带出金陵城时,这便是我家的事了。” 坐实了,这家伙一家子就是造反派!果然这些帮人的暗斗还是在继续着,难怪新皇心急火燎的要忙着抄家灭门,估计庙堂之上的那个人也是心急如焚吧。 “去,给我把糖拿来。”小公爷表情一转:“你昨日那个糖,的确是美味。” 取了些糖,用油纸细细的包着递给小公爷之后,马车就咕噜噜的走了,而看着他们走远,宋北云这才长出了一口气。 不过他没着急回家,而是直接走进了主家,因为他不太信任那个傻大个,所以安抚主家的工作就落在他的身上了。 可当他刚走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主家太太和阿悄忙前忙后的,又是换尿布又是烧热水又是喂奶,明明只有两个人却生生折腾出了人声鼎沸。 “红姨……你们这?” 宋北云的话让主家太太抬起头,她笑盈盈的说:“这孩子太亲人了,笑得咯咯响,将来定是个干大事的。” “刚才……” “嗨,有些事不是咱庄户人家该打听的,那憨大个说若是我们不管,这孩子怕是有性命之虞。我这当娘的人,哪忍看到这个,收下便收下吧,就当是养了个孙子。你看看这孩子,肉嘟嘟白生生,惹人喜爱的紧。” 这种淳朴让宋北云心里充满了愧疚,她和阿俏也许真的不知道这个孩子意味着什么吧,但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他还能说些什么呢?这小兔崽子就是个烫手的山芋,就祈祷老天爷开个眼吧,放过这么一票吃瓜群众。 算了,就当自己行善积德吧。 “那红姨,我就先回去了。” “别忙,今日上午外头来了几个卖鸭子的,我买了几只鸭子,让阿悄杀了晚上吃鸭,你便留下吧。” “不用了,红姨。我这头还有些事。” “你有甚事,让你留下便留下,这长大了还客气起来了,你小时候可没少在红姨家吃吃喝喝。” 长辈么……其实都是这样的,在他们眼里平均年龄是要减少一半的,就像她那二十多的儿子,在她看来大概也就是十岁左右,而宋北云更小一些,也就七八岁了,就自然认为孩子的们的事都不是事了,而这种方式虽然会让人平添些困扰,但总归是一片好意,不好执拗的。 坐在院子里逗逗大黄,用豆粕喂喂鸡,这天色也就暗了下来,玉生这时也从私塾中回来了。 “玉生哥,放课了?” “嗯。” 玉生就是红姨的独生子,在人家眼里就是个老实巴交还没什么天赋的读书人,平日里会教庄里的孩子们读书认字,他总是说不论如何都得识字,不然长大之后容易被欺负。 为了这事,宋北云还专门给他弄了块黑板,还教会了他用石灰弄出了粉笔,现在他看书看腻了,就会去庄子的祠堂上给那帮皮猴上上课,倒也算是尽了一份力。 “等等!” 在擦身而过时,宋北云借着微弱的光看到玉生的脸上多出了一块淤青,身上的衣裳也破了一块,屁股后头还都是泥。 “玉生哥,谁干的!?” 这玉生听闻,立刻侧过脸,连连摆手:“没事没事,自己撞的。” “行了,我从小就跟人打架,这撞的和打的我还分不清?”宋北云皱着眉头围着玉生转了几圈:“下手够重的啊,说吧,是谁!” 玉生连连摆手:“没事,真没事。” “你要不说,我可就告红姨去了。” “别别别……别告诉娘。” “那你告诉我是谁干的。” 玉生无奈,加上他性子又软拧不过宋北云的泼皮性子,所以坐在院子中说起了下午的事。原来今日他早早的下了学,独自去往县城里打算去拜访几个同窗,看看夫子们最近有什么新的批注。 在县城时与县令的公子发生了口角,那家伙叫了些人把玉生给打了一顿,虽然伤的不重,但这口气实在是让人难以咽下。 “不怪别人不怪别人……”玉生摆手道:“这就是我身无功名,若是有功名在身,他们也不敢……” 说完,他便呜呜的哭了起来,也不知是恨自己苦读无门还是受了委屈无处发泄。 “行了,玉生哥。”宋北云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娘的,明天我就是会会他。” “可不行……”玉生拉住了宋北云:“那可是县令之子。” “县令?”宋北云冷笑一声:“县令就能随便打人?玉生哥,你别着急,这事包在我身上。” 这时,屋里传来阿俏招呼吃饭的声音,宋北云看了玉生一眼,然后回道:“玉生哥说让我帮着送去房里,他今天想了个破题之法,要验证一番。” 玉生感激的看了看宋北云,然后便起身回去了自己房间,而宋北云看着他萧索的背影揉了揉鼻子:“真的是人善被人欺,破烂时代。” 6、3月16日,阴,宋人好赌。 早早起床,用柳枝和盐刷了牙,再用薄荷汁漱了口,宋北云就准备出发去县城了,在一旁抱着他衣服要拿去洗的阿俏却喊住了他。 “大早上又要去哪里?” “去趟县城,晌午不用备我的饭了。” “哦……”阿俏噘着嘴:“也不带我去。” 宋北云走到她面前,趁着四下无人在她嘴唇上啄了一下,摸着她的头说:“办正事,不是玩。想要玩嘛,下次去南京城,咱们好好玩个够。” “下流胚子!” 阿俏狠狠的白了他一眼便匆匆的跑开了,但没跑两步却又折返了回来:“你要开始读书了!红姨昨天都跟我说了,说你天资聪慧,若是读书定能考上个状元。” “嗨……正经人谁考那玩意啊。”宋北云捏了捏阿俏的脸:“我走了,回来给你油饼吃。” “哦,那你去吧。”阿俏满肚子不高兴:“记得要羊肉的,我不喜吃豕,骚气。” “知道啦知道啦,我阿俏娘子喜欢吃什么我还能不知道?” “坏人……成天就知道轻薄。” 悄咪咪的从小莲庄去往县城,顺手还坐上了一辆拉柴火的牛车,一路上吹着春风就到了。 这县城啊,虽是远远比不上南京城的花团锦簇,但到底是京畿要镇之一,不管是繁华程度还是人口,都不是别的镇子能比的,宋北云常来这里,倒也熟悉的很,他先是买上了几个炊饼,再称上了三两羊肉,接着一头扎入了小巷子之中。 在踹开一扇半掩着的木门后,他看到床上一个肥头大耳的家伙还裹着被子躺在里头呼呼大睡,宋北云上去就直接把这人的被子给掀了起来。 冷不丁一个激灵,被子底下那家伙突然惊醒,二话不说举起拳头就作势要打,可等看清了来的人是宋北云之后,他立刻将拳头化作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后脑勺上。 “宋哥儿,你怎个来了?” “我怕你睡死在这了。”宋北云把手上的炊饼和羊肉扔在了他的脸上:“快吃,吃完了有事要干。” “行行行,我这便穿衣。” 这人混号羊妞儿,虽然名字奇怪了点,但他在这县城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泼皮,天大地大他最大,仗着身强力壮总是干些无赖事,混不吝的程度已经到了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敢上去抽上一巴掌。 可偏偏这样一个泼皮,对宋北云可以说是毕恭毕敬,任打任踢的。 “还是我宋哥哥知道疼人,这炊饼一吃就知道是胡大娘家的,好吃!” “少给我说恶心话。”宋北云靠在门口:“你对县令家的儿子了解多少?” “你说那个王八?”羊妞儿一脸不屑:“文不成武不行,也就是占了个好爹爹,若是我有那好爹爹,如今早就高中状元了。” “放你娘的屁,就你那斤两,你还状元?你大字认识几个?” “嘿嘿……嘿嘿……”羊妞儿讪笑起来:“宋哥哥说的是说的是……” 宋北云提着破壶走出去问羊妞儿的邻居花三个大子儿买了壶热水,不是他有钱烧的,而是这破落东西的家里是真的没有可以点火的东西,他前些日子赌博输了个底朝天,连炉子都被他给卖了,就剩下他娘死的时候那床破棉被还留着,家里已经是家徒四壁,要不是宋北云花了七贯钱把他从赌场给赎回来,他现在怕是已经被人砍了手指头沿街乞讨了。 “诶,县太爷那儿子平日喜欢些什么?” “还能喜欢什么,娘们儿的白肚皮,叮当响的大子儿和油花花的肉片儿。”羊妞儿扳着手指数了出来:“这种烂人,呸!” 宋北云想来也觉得是这样的,这些玩意从古到今甚至到未来都没有从人类的日常行为中剔除出去,可以说是根植在基因的喜好了。 “等会给我去置办点东西,咱们玩点好玩的。” “行!哥哥说什么我就应什么。” “你二十二了,别叫我哥哥,混账东西……” 羊妞儿丝毫不要脸的笑道:“那可不成,哥哥把我从赌坊救了出来,那你就是我哥哥了。哥哥要啥,哪怕是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来。” “舔狗不得好死。” 羊妞儿:“???” 宋北云叹气,坐在他的破床上:“两截木头楔子,要长些,一块大木板和木条,周围用木条封边,木匠铺子里有,你去订来,要快,再讨要些鱼胶。几个圆球,越圆润越好,陶坊那边有。还有就是一截牛筋,工匠铺子里头有,这一贯钱你拿去,多的就当是赏你的了。” 接过钱,羊妞儿把宋北云的要求反复记了几次,道了声别就跑了出去。 其实宋北云有个很有意思的地方,这一点就连阿俏都觉得很奇怪,那就是他干什么事总是能干成,有一次阿俏问他原因,他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只要能让人尝到甜头,世上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 然后嘛,阿俏就问出了一个让宋北云想打自己脸的问题“若是有人要买我,多少大子你肯卖”,费了好大劲才哄好阿俏之后,他就再也不在女朋友面前装逼了,这个思维回路不一样,很多问题真的没办法解释。 果然,有了钱的地痞的办事效率是真的高,不出一个时辰,他要的东西就都被放在面前,而同时他还看到羊妞儿手上把玩着一把锋利的小匕首。 “你个混账东西!给你钱你就买这些东西?我是让你留着平日里买些吃食,你倒好!” 宋北云暴怒,一脚踢在了羊妞儿的屁股上,而被踢了一脚的羊妞儿有些不好意思憨笑起来:“哥哥,这不是……这不是喜欢嘛。” “混账!” “是是是,我混账。下次绝对不敢了。” 碰上这种混不吝,宋北云能怎么办呢,他也贼绝望来的,所以索性不搭理这个混账东西,低头开始加工起面前那些材料来。 “匕首给我使使。” 羊妞儿蹲在旁边看着宋北云在这个木板上雕雕画画,然后还用鱼胶将木板下层用小木条隔出一条条小沟,而之后他还在木板上钻了许多的洞眼子,并用木条插在里头。 “哥哥,你怎的将好端端的木板弄成这稀烂的样子?” “你懂个屁,看着就行。” 宋北云加工多次之后,最后再将那个楔子挂在牛筋之上,下头固定在木板上,这就成了一个简易的弹簧装置,宋北云将陶球放在楔子前面轻轻一弹,小球滴溜溜的弹了出去,这个动作不断重复,他一边在旁边的地上用树枝记着数,嘴里一边念念有词。 “这个有趣,哥哥让我也耍耍。” “你来。” 让这个憨头干这力气活,宋北云就专心的在旁边记数,当拉弹簧的速度达到了三百次时,就连羊妞儿都手臂发酸了,他才叫停。 接着他取来笔,在那些小格子里不停的写着数字,这盘子够大,里头分出了三十多个格子,而因为板面不平整以及那些木条的干扰,小球三百次都没有落进去一次格子里他写上了五贯钱,而其他的格子里他按照这三百多次的落入次数依次写上了大小不等的数字。 “哥哥……这是?” 宋北云干完之后,轻轻一笑:“我以前可被这玩意骗了不少钱。” 羊妞儿不知什么人能骗到这个聪明得跟神仙一般的宋哥儿,但他知道这个盘子着实有趣的很,要是按照宋哥儿说的那样,那个珠子落在哪里就给人多少钱,那这可是真的太带劲了,他本就好赌,现在看到这个真的是心里毛毛的,手上还痒痒。 “半吊钱玩一次,两吊钱五次,最大奖五贯。”宋北云揉着鼻子:“最小的也有一百大子。” “这个好这个好!新鲜!” “嘿嘿……”宋北云一指那木头盘子:“扛起来,走。” 两人来到闹市区,这里虽然不如南京城那般摩肩擦踵,但倒也是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来到街上,宋北云花了五个子儿买了个乞丐的好位置,然后便让羊妞儿搬来两块石头,屁股往下一坐,旁边再竖起一块牌子,上头写着半吊钱玩一次,两吊钱玩五次。 不多一会儿,许多闲汉就围拢了过来,他们三言两语了解到规则之后,立刻开始跃跃欲试起来。 有人赢有人输,运气好的赢一点运气不好的输一点,宋北云也不在乎,他反正必然会赢的…… 很快,这个地方就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虽然宋律上不禁赌博,但大部分家里的婆娘可都凶狠着呢,虽然这个新奇的玩意简单刺激,但输了的人却也是心惊肉跳。 但凡赌博就一定会有人围观,一二来去,人群中就会时不时的传来中中中的声音,煞是热闹,甚至连巡视的衙役都忍不住来这玩了几手。 还别说,一上午还真中到了两个五贯大奖,但宋北云硬气的很,笑盈盈的就把钱给了人家。这一来,人群中的气氛就更是热烈了起来,赢了五贯的人更是手痒难耐,还想赢下更多。 而宋北云即便是有进有出,袋子里却仍然装满了大子儿。 “赌徒心理啊……真的是。”宋北云叹气道:“赢了就别玩了。” “小哥,你怕是输不起?”那个赢了大奖但现在却仍然在玩着的人嬉笑着看着宋北云说道:“到时你可别输得哭鼻子。” “你能赢得了概率学,那我他妈的才要给你磕头。”他小声嘟囔着,然后仰起头看到远方正有几个少年仔往这走来,他们的穿着打扮一看就不一般,他立刻用胳膊捅了捅旁边吃饼吃得满嘴流油的羊妞儿:“那几人里有县太爷的公子么?” 羊妞儿因为赢了钱,正满心欢喜呢,被宋北云这么一怼才回过神,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立刻点头道:“是是是,正是他!” 7、3月16日,阴,久赌无赢家。 这热闹啊,那是古往今来大伙儿都乐意往上凑的事,往好听了说,这叫社会的发展离不开好奇心,往不好听了说,那就是闲的。 这县太爷的公子本就不是什么心存高远的人物,他在县里也是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常纠集些当地的闲汉整天到处闲逛,欺男霸女那是常事,虽说是因为京畿之下,他也不敢太过火,但总归是招人厌烦的。 看到他来了,人们自觉的分开一条路让他走了进来,他一脸得意、大摇大摆的走到宋北云的面前,打量起前面这个弹球球的东西。 “这是个什么物件?” 宋北云笑盈盈的说道:“客官,这可是个好物件,当年家师云游四海,在东海之滨结识了几个日本国①的和尚,从他们那学来的物件,有趣的紧,客官不来玩几手?” “好说好说。” 看到周围人手里都捏着钱,而那盘子上也写着那些东西,他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是个干什么的东西,立刻跃跃欲试起来。 “客官请看这牌子。” 县太爷的公子咂摸一番,觉得有趣,从怀里掏出两吊大钱扔到宋北云面前,然后在旁边的人指导下开始玩起了这个新鲜物件。 这玩意,简单、刺激、极容易上手还不用脑子,这种赌运气的快感恰恰是赌徒最喜欢也最需要的东西,他拉了几次之后,逐渐就上了瘾头,索性就直接把这盘子给霸占了下来,又命人搬来一张矮凳坐在上头就开始专心的玩了起来。 来来回回数十次,身上的钱银也进进出出了多次,开始时他也赢了不少,几乎都快把宋北云之前赚来的赌资给全部弄到了手,看得周围人是眼红的紧,纷纷附和夸赞余少爷洪福齐天,而在赢了大笔钱之后又被周围那些闲汉一起哄,这少爷显然是红了眼上了头,他搓着手撸起袖子:“看我今日不将你杀得片甲不留!” 宋北云在旁边笑而不语,倒是羊妞儿有些紧张,他很心疼出去的那些钱,但见宋北云不做声,他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眼巴巴看着对面这余家少爷的气势汹汹。 “哥哥,这可如何是好啊……” 宋北云摇头道:“慌什么,愿赌服输。”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纷纷开始起哄,有人叫好有人叫骂,反正气氛顿时就热闹了起来,余家少爷也不多说,嘿嘿一声就继续拉起了把手。 愿赌服输,就怕您输不起啊。宋北云看着上了头的县太爷公子,这人没接触过恐怕是不明白什么叫做老虎机。也许他一开始靠着运气多多少少能赢些钱,但运气这个东西真实的是不可靠的,偶尔搏一把还行,但如果试图将这运气常态化,那无异于就是作死。一千大钱是一贯,半吊就是五十个大子儿,一贯钱也不过是拉二十次,算上优惠促销也不过是三十次,这三十次也许是会赚钱,但如果是五十次、一百次、两百次,那么他的中奖率就会越来越接近宋北云计算出来的那个百分之四十返奖率。 百分之四十的返奖率什么概念?如果一天的时间内有一百个人在这里投入了一百贯钱,那么只有四十个人能够保本,而若是有人赢到了两贯,那么保本的人就必然少一个,如果有人独赢四十贯,那么一定就有九十九个人血本无归。 当然,因为设备原因没有那么精确,但大概算一下,宋北云也知道自己绝对不可能亏本,所以他就坐在那,一点都不慌。 果然,县太爷家的公子在最开始手气火爆之后,很快开始疯狂的白给了,一次一次又一次的吐钱出去,让他的心态也开始崩塌,他就像个急红眼的赌鬼,开始时他还尝试着调整力度来控制那个小球的方向,可到后头他已经不管不顾了,直接拉满就弹了出去,把一切都交给命数之后,他口袋里的钱越来越少,他也越来越着急。 “客官,我看你还赢了些,收了吧。” “放屁!”县太爷的公子额头上青筋暴起:“我看你就是怕折了本!” 宋北云不紧不慢的从怀里掏出一块胡饼吃了起来,并让羊妞儿去买了些果子茶来,两人一边吃一边看着这个红了眼的少爷在往这赌博的深坑里投钱。 他真的不明白,这玩意看上去不伤筋不动骨,但这原始的老虎机那也是老虎机啊,吃人不吐骨头的,慢慢吸干一个人血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过了晌午,不知不觉余少爷已经在这里玩了两个时辰,他额头上全是冷汗,身上的钱已经差不多全出去了,还问周围的狗腿子挪了些钱,但也都投到了这个鬼东西上。 他知道如果自己早点收手,他不光不会输如此多,但现在他没得回头了,一百多两银子,算下来也是百多贯大钱……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客官,收了吧,如此可不是办法。”宋北云喝着果子茶悠哉的说道:“留下些钱回家去吧。” 县太爷的公子深吸一口气,仰起头看着宋北云:“你放账不放账?” “那可不行,放账需官引,我身上无官引,可是要治罪的。”宋北云一脸无奈:“客官,可别为难我。” 这边有个很奇怪的规定,赌博的摊子随便支,但放账则需要官府的印子,如果没有官府许可,私自放账的话,轻则杖责三十、重则黔面流放,宋北云可不会让人钻这个空子。 “这样,我现在回家取钱来,你在此等我。” “那可等不得。”宋北云摇头道:“这天色不早了,我也需收摊回去了。” 余少爷一听心说那他妈哪行?这头正火热着呢,这要是收摊了,今晚上怕是睡不得了,这百爪挠心可难受的很。于是他一把抓住宋北云的胳膊:“你可不能走,赢了我的钱还想走?” “客官,你看,我早叫你收手你也不收,愿赌服输这道理你是不懂?”宋北云也昂起了脖子:“看您的穿着打扮那也是富贵人家的公子哥,为了这些散碎银两干出这样的事,怕是会被人耻笑吧?” 其实余少爷就算把输的钱全夺过来也不算什么大事,在这一亩三分地,对他来说就根本不是个事。 但有一件事的他其实是在意的,那就是自己在道上的名声,好不容易混出点门道,这要是一转脸传出个愿赌不服输的名号,他可还怎么在赌场、赌坊里头混?那要是去翠红楼,还不得被自己的粉头给笑死? “行,那最后来一把大的。”余少爷深吸一口气,指着上头的盘子:“我再拉上一把,若是单数,你把钱给我,若是双数,我写张借据给你,算我欠你的。” 宋北云脑子里快速运转起来,感觉这是要赌命了,不过这也没什么,还给他也不是个大事,反正自己的目的也不是这一次,而是要把他拉入这个泥潭中去。 按照一个县令的俸禄,一个月的大概是九十贯,再加上平日贪腐一些,百十两银子也不算什么。 而宋北云要的是让他承担不下来!所以这点钱哪怕是还给回去,也不过是为了钓更大的鱼儿。 “既然如此,那便来赌一把。”宋北云也撩起袖子:“大家给做个见证啊!” 余少爷往手上吐了口唾沫,伸展了一下腰肢,发出噼啪的脆响,他双目赤红手按在机关上,抬头看了一眼宋北云。 宋北云只是笑了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 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周围的人也没有了喧哗,这种百多两银子的豪赌,看客才是最过瘾的,他们都屏住了呼吸,静静的等待着马上要来的结果。 “哐” 一声闷响,牛筋子被拉动,榫头回弹撞在了框上,小球也弹了起来。此刻,时间仿佛都变慢了,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在了这颗灰扑扑的球球上。 眼看着它在那些凸起的木棍上来回弹跳,不光是余少爷,其余看客包括羊妞儿的心都被提了起来。 周围的人嘴巴上不说,但谁也不希望这个球落入单数的框里,毕竟这余少爷平日里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在场的人或多或少遭过他的刁难,只要是个人都恨不得他赶紧输个底朝天。 小球触底,但在一百和两百中间的木条中停了下来,悬停于此一动不动。 “别动!都别动!!!”余少爷红了眼睛,张开手把身后的人都往后推:“都给我起开。” 宋北云仰起头看着余少爷:“客官?怎么说?” “不忙。”他用袖子摸了把脸:“等着!” 可就在他刚说完,一阵春风吹来,宋北云抬起头看了看天:“明个儿怕是要下雨了。” 这时,小球突然被风吹动,慢慢歪向了二百的框中,最后尘埃落定,稳稳的停在了双数的格子中。 余少爷一拍大腿:“混账东西!!!” 而周围的人群中居然也冒出了一阵不大不小的欢呼,宋北云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他站起身朝面前的少爷一拱手:“客官,诚惠啊!” 8、3月17日,雨。 南方的春天,好天气只能说是天赐的,烟雨江南在文人墨客的嘴里那就是江南最美的模样,但在大部分的普通老百姓这,这要命的雨真的顶烦人。 今天宋北云没再出门,雨下太大,干什么都不方便,除了躲在屋里用炭火烤几个鸡蛋吃吃之外,恐怕睡觉是最让人舒坦的事了。 至于余少爷的事,着急的不该是他,让他就这么吊着,就像黑网吧不能开门时的中小学生,让他抓耳挠腮去吧。 外头的门响动几声,阿俏撑着油纸伞走了进来,胳膊上挎着个篮子,她见到宋北云又是这样不修边幅的坐在炉子边百无聊赖的烤鸡蛋,心里的火气就开始往上冒。 “让你读些书就这样难吗?”阿俏噘着嘴,气呼呼的说道:“亏我还以为你在苦读,给你带了些吃食来,可你……” 她说着说着就委屈的红了眼眶,宋北云连忙上前想要安抚,但却被阿俏甩开了手:“今日早些时候爹爹又在说了,我该到出嫁的年纪了,已经琢磨着找人说媒了。你若还是这样,你让我可怎么办?” 宋北云坐在那,看着炉子边上敲开了一个口子的鸡蛋滋滋作响,半晌没放个屁出来。 “你说话啊!” “你爹非要我中个状元?那玩意太难了,你看玉生哥,多少年了还是个童生。” 阿俏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坐在宋北云身边,低着头也不说话了,只是看上去的确是伤心了。 “那……要不我先去考个功名?” 听到宋北云口出狂言,阿俏更是委屈,她仰起头:“你可是读过一天书?你当功名那么好考?若让你这样嘴巴说说就能考上,那些寒窗十年还考不上的士子怕不是读书读到了狗肚子里去了。” “诶!不好骂玉生哥的。”宋北云面色一板:“玉生哥是个好人。” 阿俏哼哼唧唧的不搭理宋北云,坐在那就开始絮叨起如果他考不上功名就要被别人娶进门这件事,还反复哔哔,大意就是质问宋北云是不是真的喜欢她。 “难怪爹爹说你就是馋我身子,你下贱。” “喂喂喂。”宋北云咳嗽两声:“你爹也看电视剧了吧?” “莫再说些俏皮话了,八月乡贡就在眼前,如今已是三月,你是读书不读书?” 宋北云被逼得没办法,只好连连点头:“读读读,我读就是了,你别骂了别骂了……” “若是你再这般吊儿郎当,我不光要骂,我要打你呢。”阿俏气呼呼的说:“我早晨也跟玉生哥说了,你若是要读书便去他那屋里头,他也可提点你一下。” 可别这样,玉生是个老实人也是个好人不假,但是吧……读书方面是真的没天赋啊,宋北云觉得自己是吧,好歹曾经也是名校毕业生,211、985出来的,放现在怎么都能算个两榜进士吧,让一个二十多岁小学都没毕业的大哥教他读书,这说出去好说不好听,主要是自尊上受不了。 “从明个开始,你就别出门了,我养着你!”阿俏豪气干云的说道:“你考多久我就养你多久。” 宋北云心里其实是很感动的,但好面子嘛,不好表达出来,只是搂住了阿俏的腰:“那你爹爹那边怎么说?” “大不了我就不要这脸面了,就说已经被你糟蹋了。” “我没糟蹋啊……到现在我可都没碰你,就是吸了吸、揉了揉……” “这还不算糟蹋,那要怎样才算?”阿俏眉头竖了起来:“你不认账?” “认认认,我认还不行么……” 说着,宋北云拿出一个小包袱,里头装着昨天赢来的一部分的钱,然后递给阿俏:“不过你家大爷可不需要你养着,拿去给你爹爹,就说他家的女儿,我养着,让他那老赌鬼少说些屁话。” 包袱里装着大概百两左右的银子,还有些散碎的大子儿,阿俏看到这些钱立刻就气红了脸,她站起身一把揪住了宋北云的耳朵:“宋北云!你哪来这些银子?我说过多少次,不可作奸犯科,你到底还是去干了坏事是吧?” “哎哟哟哟哟哟……”宋北云歪着头被生生给拎了起来:“松开松开,这事是有缘由的,我跟你说就是了。” “你若是敢骗我,我这就把自己给嫁出去!” “姑奶奶……我哪敢骗您啊,十里八项谁不知你阿俏是出了名的聪明女娃。” 宋北云把玉生被打,自己要去讨个公道的事还有昨天做局赢了余少爷一笔的事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阿俏,一点隐瞒没有,甚至连自己心底的那些小考虑都说了出来。 怎么说呢,就像阿俏对宋北云毫无保留一样,宋北云也对阿俏没什么保留,当年他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还变成了个七岁的小乞丐差点就被野狗吃了的时候,正是小不点阿俏把他从野狗嘴下给抢了回来。如果说连阿俏都不能信的话,那他在这世上已经没人可信了。 “原来如此,这人可恨!”阿俏本就是一副女侠心肠,听到玉生被打之后更是义愤填膺:“玉生哥那么好的人都要遭人欺凌,真是没有王法。” “王法王法,王法就是皇家的法就是当官的法,这个世道不就是这样?你还不能习以为常?”宋北云将阿俏环抱在怀里:“反正我总有点子惩治他就是了,等我让县太爷打断他两条腿之后,就安心读书好不好?” “嗯……” 阿俏抱着宋北云的头,像摸狗一样揉着他的头发。 “所以,这银子你就拿好,回去跟你爹说,你被我承包了,这是一年的租金。” “去去去,把我当青楼里那些贱人了?” “可不敢。”宋北云连连摇头:“你可是我的宝贝阿俏呢。” 阿俏一脸得意的哼了一声,不过她眼珠子转了几圈之后,突然推开宋北云的脑袋:“不对!” “嗯?又怎么了,姑奶奶。” 阿俏拿起小包袱开始算了起来,嘴里絮叨着:“这里的数跟你赢的数对不上,少了小二百两。说!你把我钱弄哪去了?” 这……大概就是宿命吧,以前总看自己老妈逼问老爹每个月工资总少那么几百块,他只觉得老爹好笑还有点窝囊,而现在风水轮流转,终于轮倒他被人逼问了。 无奈之下,宋北云开始仔细的给阿俏算起账来,昨天一天他抛开本钱赢了大概有两百八九十贯,换成银子之后拿出了一百多两给了阿俏,这是她知道的一部分。 而她不知道的一部分里,有五十贯给了羊妞儿,并撵着他去置办了家中的东西,把家里置办一番之后,还剩下十几贯,他给羊妞儿下了死命令,这些钱里一部分是让羊妞儿买下次要用到的材料,剩下的就是给羊妞儿过日子的,绝对不许赌。 “羊妞儿啊,你得跟他说,再赌就打断那厮的狗腿。”阿俏气咻咻的说道:“本来好好个人,都赌废了。” “你还挺护着他,是不是看他叫你一声嫂嫂啊?” “才没有……”阿俏跺脚娇嗔道:“还剩下的钱呢,不许打岔!” 抛开了阿俏和羊妞儿的钱,剩下的大概八十多贯都被宋北云换成了粮食和药物,分发给了城外的流民。 这也是老疯子出去云游前交代下来的事,虽然宋北云一口一个老疯子的叫着,但打心里还是很尊敬那个老头的,他被阿俏捡回来之后,就是那老头收留的他,教他做人也教他本事。 老头在临出发前特意告诉宋北云有空就多照应那些流民,那些都是可怜人,有些是因为北方战事流落至此、有些是因为寺庙、劣绅的压迫流落至此,有些孤儿寡母、有些老弱病残,官府虽然偶尔也发粥发饭,但那东西说白了就是能让他们饿不死,老疯子说医者需有父母心,比起钱粮,他们更需要医药。 所以宋北云这次用剩下的钱一部分买了米面一部分买了药材,然后更是来了一波义诊,写了些药方。 “这钱真不经用。”阿俏有些心疼:“不过这行善积德的事,也需多多益善。” “你看,我可干了这么多了不得的事,俏宝贝不奖励我点什么吗?” 阿俏一听,知道宋北云又要作怪,她哼哼了两声,快速的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拔腿就跑。 但到底还是慢了一步,被宋北云抓住了手腕拉回了怀里:“就这啊?” “那不然?你还想要甚?” 宋北云眉毛挑了挑,看了一眼窗外:“外头大雨,你出去也没得事做,倒不如今天哥哥教你些好玩的东西?” 看到他的表情,阿俏的心里立刻就拉响了警报,但无奈宋北云这人吧,硬泡的本事实属一流…… 一刻钟之后,阿俏豁然站起身,红着脸踢了一脚宋北云,捂着嘴提着伞发出几声呜呜呜的奇怪声音就跑了出去。 “记得把银子给你爹。”宋北云整理好衣裤走到门口,看着远处不停往外吐口水的阿俏:“路上别掉了。” 阿俏嗔怪的回头看他一眼,在雨中骂了道:“你这个……你这个……下流!!!” 宋北云吹着口哨目送着阿俏跑远,而接着一身轻松的回到房间里,从抽屉里拿出自己曾经写过的那些从乡试一直到殿试的“模拟真题”,自言自语道:“学习不得方法,当然是学到狗身上去了呗。” 9、3月18日,阴雨连绵。 宋北云要的不多,他就冲着余少爷的一条腿去的,所以他在正儿八经听话读书之前,这条腿他必然是要拿到的。 当然,光凭他这下三滥的能耐,那当然是不行,他一个平头老百姓能干些什么呢?对他这个级别的人来说,县太爷就是天,真的硬来的话,丢的就是自己那条腿。 但老疯子曾经教过他,力有不逮时就需适时借力,至于怎么借、借多少,那就是得看宋北云自己的本事了,月满则亏,过犹不及。 不过提到老疯子,宋北云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师父特别奇怪也特别神秘,相处十年不知其姓谁名谁,尊敬者叫他老神医、调侃者称之为老疯子,从没听过他叫自己的字号。 但他不光医术了得,还有那种几乎哲学体系的思想内容,对宋北云的影响可以说是极深的,老疯子自己会注解论语、注解易经,喝醉了还能把已故先贤骂个一文不值,他能治病、能写医书,也能画图,人像也好、施工图纸也好,甚至是设计图都好,他都能很轻易的画出来。 宋北云把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唯一就告诉给了老疯子,连阿俏都没说,但他当时还以为能吓唬一下老疯子,但没曾想人家根本不着急,只是淡淡一笑,然后拿出一本水经注,指着上头的东西问宋北云,后世可有治好黄河泛滥。 对于这些东西宋北云虽然不甚了解,但以前上网时多少也看过一些,就开始回答了一些老疯子的问题,有些方法老疯子嗤之以鼻,还频频摇头说那种方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反倒容易在站时被人决口,殃及万千黎民。但对有些方法还是能让他眼前一亮的,之后两人虽是师徒关系,但只要闲来无事就会博古通今的论道。 对,老疯子说那就是论道,他告诉宋北云说未来之道可用但不可尽用,尽用则招致杀身之祸,而对于宋北云嘴里说的那些“奇淫巧技”,他却格外感兴趣,甚至领先伽利略七百年就带着宋北云在山上的悬崖上做出了重物落地试验和大气压强半球试验,那年宋北云九岁。 说真的,如果不是老疯子并不知道很多东西,宋北云绝对会以为这老头跟自己一样是从“那边儿”来的人。 他的接受能力、辨识能力和学习能力,都对宋北云在这边的世界观、价值观影响巨大,宋北云是个极傲气的人,但即便如此却也不得不承认老疯子是个大才者,但他名声不显,真的可以说是明珠蒙尘,可惜了这个造福天下的大能。 这一大一小,互为师徒,在这十年里他们没事就琢磨,琢磨这天下万物的运行轨迹,从帝王将相侯到山川河流溪,从星辰万物到夏花冬树。 老疯子离开前对宋北云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可恨生不逢时,只得纵情山水”,然后他就这么连夜离开了这个小地方,去云游天下验证这些年从宋北云得到的知识去了。 而他离开之前,也跟宋北云约法三章,他说宋北云就如一颗妖星,若心术得正,黎民之福。若心术不正,苍生悲戚。所以他这约法三章的内容就是“能不做官就不做官,能不杀生就不杀生,若是无可奈何,当要谨记天下苍生”。 老头子是个悲天悯人的人,宋北云是他的徒弟,他自然不希望自己手底下出一个祸乱苍生的妖孽,而宋北云也一口应下。 这样都不算,老疯子还第一次拿出了祖师爷的牌位让宋北云跪在牌位前发誓,而当看到牌位的时候……宋北云有些慌,真的。 这老疯子居然是千年前那个神乎其神的全才鬼谷子的弟子门人,这一门出来的人啊,随便数一圈都是牛逼PLUS的人物。 但到底还是没落了,本来要照耀人间的星辰,却只能埋在山野中种些草药,熬到垂垂老矣才感叹生不逢时。 不过后来宋北云回头想想,这十年里老疯子教自己历法、天文、地理、水利、算数,却独独没教自己兵法、没教合纵连横之术,恐怕就是防备着他这颗妖星要为祸人间吧。 不过没教就没教吧,宋北云本身对这些东西也不太感兴趣,在那头过劳死的,年轻轻的就抛下了父母,这好不容易老天爷给了他一个回到这个时代,他还不好好享受一下慢节奏的生活,那真的对不起这次再世为人。 钱么,他不贪钱。色么,年轻人嘛,谁不好点色,但他也知道,四十岁之后除非天赋异禀,否则色真的会成心头的一把刀。权么,宋北云觉得自己也挺没有权利欲的,他能干的就是整些所有人都看不上的不入流的“奇淫巧技”,博大家一乐。 “哥哥,宋哥哥。” 旁边的羊妞儿打断了宋北云的思路,生生的把他的魂儿给喊了回来。 “干什么?” “赌坊叶大当家让我们进去。” “那便进去吧。” 宋北云提着几张图纸走进了赌场,大概一个时辰之后,赌场的当家亲自把他送到了门口,四十多岁的黑道扛把子朝十七八岁的宋北云拱拱手:“小先生所托付之事一定办到,希望得闲,小先生能常来。” “多谢叶叔叔,那我便先告辞了。” “好走。” 他刚走,叶大当家的心腹就凑了上来,小声问道:“当家的,怎的就跟着乳臭未干的小鬼如此亲热?” 叶大当家眯着眼睛看着宋北云的背影,微笑捻着须:“此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结下个善缘,说不得哪日还得仰仗他的鼻息。” 而开始在叶大当家借给他们的地方摆开阵势准备开启第二轮的宋北云正在认真的准备着,旁边的羊妞儿一边干着活一边小声的带着疑惑的问着宋北云:“宋哥哥,那可是叶大当家,你是怎的让他对你如此客气的?” “干他们这行,求什么?求个善终啊。” 宋北云用一根细线拉出直线,再将中空的木桩按照一定的密度摆在上头,然后在里头放入了各种木牌,木牌上写着许多银钱数量。 这次跟上次的弹珠台不一样,弹珠台并不是每个槽位都有奖,而这些木桩里却是各个都有奖,小的一贯大的五十贯,这对于绝大部分人来说都是巨款。 等所有大小八十一个木桩都安排上之后,宋北云拿过一截绸缎用两截长木棍支棱起来,形成一个界线似的东西,离最近的木桩两米左右。 在他的身边,则放着上百个竹制的圈圈,这些圈圈不大不小,刚好比地上的木桩大那么一点点,能套进去但却也并不是那么容易。再加上竹子轻便不好捉力且有弹性,所以哪怕是套最近的那个都相当困难。 这就是昨日羊妞儿的工作成果,宋北云觉得相当可以,就这……在公园里一天要赚不到两千块钱,他直播吃点什么。 等一切准备妥当之后,他让羊妞儿拿上一面锣再支个旗走到门外去吆喝了起来,吆喝的难度也不大,就是几个字。 “套圈套圈,童叟无欺,两百个子儿五个圈!” 这一吆喝,那帮子因为下雨无处可去的闲汉们就纷纷探出头来,这一看发现又是这俩人,他们立刻带着看热闹的心思撑着伞来到了这个空置的大屋里,在绸线之外,不少人都在驻足围观。 有人看了一会儿,便笑着说:“这不就是投觥么。” 宋北云不说话,只是笑着指了指最中心的那个木桩,上头火辣辣的五十贯三个字,立刻仿佛有光芒一般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这一次,这帮闲汉才看清楚原来这是又玩出了新花样,他们看着牌子上写的字,一个个都开始跃跃欲试,毕竟两百个子儿五个圈也不算太贵,这要万一套上了,哪怕是套上最小的那个都能纯赚八百个大子儿。 不过这次跟上次不一样,在现场维持秩序的人已经不再是羊妞儿一个了,还有几个从叶大当家那请来的打手,他们也不做声,就插着胳膊在旁边站着,可即便是这样站着,却也没人敢坏了规矩,老老实实站在线外开始投这个圈。 很快,大伙儿都开始玩了起来,总体上还是有输有赢吧,就和那天区别不大,大家也都玩得开心尽兴。 直到余家少爷带着人赶来之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游戏,毕竟前天的事,大家都清楚,这余少爷还欠着人家钱呢,就不知是还了没还。 “好你个小子,昨日居然不来,本少爷可是等了你一整日。” 余少爷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埋怨了几声,然后围着面前的木桩子转悠了起来:“这又是劳什子玩法?” 宋北云嘿嘿一笑,耐心的给余少爷解释了起来。 “不过瘾不过瘾。”余少爷听完摇头道:“这一来一回多费事,倒不如咱们玩些大的。这圈现在是四十个大子一个,玩大些,四百大子一个!你这利钱自然也得给我涨个十番。” 宋北云心中一动,就等你这句话呢! 不过他表面却摆出一副沉思的样子:“今日其实就是想让大家都乐呵乐呵,这雨天无趣的紧,这输赢不大,大家伙儿都乐上一乐,我也只想赚些羊肉钱。” 这个返奖率其实是很高的,宋北云计算了一圈,大概是百分之七十。而百分之七十的返奖率,再加上每个圈只要四十个大子,其实是非常便宜的,输赢撑死十几二十贯就累了,不想再玩了。 但现在翻十倍的下注,这输赢立刻就大了起来,而且这个套圈跟弹珠还不一样,它是有一定技巧性的,跟人的体力有直接关系,体能下降之后,他死定了。 “那话不多说。”余少爷再次撸起袖子:“今日让你看看我的手段。” 10、3月18日,雨,赌狗的命运 套圈这个游戏,是真的会上瘾的,因为很多时候它跟概率的关系不大,纯粹就是个命,有些应该套上的它套不上,那些根本不可能套上的却轻而易举套上了。 如果把它当成一个怡情的游乐,的确是很有些意思,但若是当成赌博,那真的是花钱如流水却不自知。 余少爷似乎是上瘾了,他并没有在乎输赢,只要手中的套圈用完就找宋北云买上一些,有时套中的时候也满不在乎的让身边的狗腿子把赔的钱收下。 如此往复。 “来,再给本少爷来二十个。” 他再一次扔完套圈之后,坐在旁边抚掌舔唇,似乎没有过瘾。 “少爷,咱们带的银子不够了。” 狗腿子上来小声的说了一句,余少爷这才瞪大了眼睛:“三百两都没了?” “是。”狗腿子抽了一下鼻子:“少爷,要不……今个儿就算了吧。” 余少爷啐了一口,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在他脸上:“狗一样的东西,小爷今天输了这么多,你说算就算了?” 说罢,他仰起头看着宋北云:“来,赊账。” 宋北云贼眉鼠眼、满脸堆笑的走上前,搓着手手说道:“小本经营,概不赊欠。” 这还了得?余少爷眼睛一瞪,死死盯着宋北云:“你可知家父是谁?” “不知。”宋北云摇头道:“恕小弟眼拙,是真不知道啊……您看,我这乡下人,哪能知道这等大事。” “家父余少年。本地县令还会欠你这三瓜俩枣?” “这……” 宋北云迟疑片刻,面露难色的说道:“这我可说的不算,你等我问问那边管事的,叶大当家说能欠,那小弟自然赊欠与你。” 一听叶大当家,余少爷愣了片刻,接着连连摆手:“这是叶大当家的买卖?” “嗯,你看小弟这样子,哪里撑得起这种摊子。” 想来也是,余少爷看了看周围,发现那些看场子的打手还真都是一些熟面孔,一看就是叶大当家的人。 这可不好办啊,叶大当家可是上头有人的主,自己的爹虽然是官,但也绝对不能随意差使叶大当家,他家的买卖从来都不赊欠,要钱也是可以,但只能是走账,一分钱三分利而且还加上个驴打滚。 余少爷琢磨了一阵,他不太想欠钱,但这连着两天输了不少,惨的很。俗话说得好,输了不翻本比驴还要蠢,他可不想当这个蠢驴。 思考了一番之后,他把心一横,就像所有赌红了眼的赌狗一样,让宋北云找来放账的管事,签了一张一千两的欠条。 这可是大额的欠条,一般是需要典当些什么,但他爹的面子摆在那,所以放账的管事也没说什么,很快就取来了一千两纹银摆在了余少爷的面前。 他一抹嘴,拍着面前的银子,看着宋北云:“我还要翻,再给老子翻五倍!” 宋北云叹了口气,小声说道:“余少爷,差不多就行了。” “说些什么混账话呢!?”余少爷的白眼里全是血丝,显然是已经热血冲了顶:“小爷说了翻就翻!” 他要找死,这种事还能怪谁呢?宋北云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转身将身后的赌筹的牌子翻到了十五倍的数字上。 “十五?看不起谁呢?”余少爷呵呵一笑:“五十!” 场子里所有的看客都惊了,窃窃私语声开始传了起来,五十倍啊……如果四十钱一把是娱乐,四百钱是赌博,那这五十倍可就是二两银子一把啊!这在普通人家里就是赌命,稍有不慎就是倾家荡产的局。 “这……余少爷,你可想好了,这赌博讲究一个买定离手、愿赌服输。”宋北云满脸严肃的说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已经快要丧失理智的余少爷冷笑起来:“谁跟你闹着玩,来!” 五十个圈被拿到了手上,他开始专注的投了起来,这时旁边有人穿行而过,他二话不说扬起腿就将那人踹倒在地:“离小爷远点!” 顿时,他周围就空出了一个两米左右的空档,但这凶神恶煞却挡不住看客们的热情,他们纷纷伸长了脖子在那看着,静静的等着最后的结局。 “中!” 余少爷大喝一声将圈投出去,只见那圈在中心的超大奖上转了几圈就弹到了地上。余少爷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盯着中间那个继续拿出一个圈。 “二两。” “二两。” …… 每投一个圈,旁边就有好事者在那人肉记数,而越是这样,余少爷就越是焦急而越是焦急,他就越是沉稳不下来。 等到第八个圈还是没投中之后,他突然像发狂一样,冲到人群里将那个报数的给按在地上暴打了一顿,等打手过去将他拉开时,那被打的人已经是满脸鲜血,门牙也缺了一颗。 “余少爷,这不合规矩吧?”宋北云走上前:“在这伤了人,以后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余少爷不做声,只是朝宋北云伸出手。 “少爷这是几个意思?” “给我个五两银子。” 宋北云也不多说,只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五两银子放在余少爷手中:“这算我私人匀你的,可是要记得还。” “老子已经欠你不少了,这些散碎还要还?” 说完,余少爷把银子扔到了那个被打的闲汉身上,怒斥道:“小爷是打你还是没打你?” 那人一看,赶紧将钱抓在手中,连忙爬起来:“没有没有,少爷没打小的,这都是小的自己摔的。” “滚!” “是是是,小人这就滚。” 宋北云看着这出闹剧,也不做声,只是笑着继续看着他,等待着他开始新一轮的套圈,五十个圈很快就套完了,此时的余少爷脸色极难看,他坐在那看着空空的两手,感觉浑身上下都在冒热气。 “余少爷,差不多了吧。” “再来一千两!” “可不行了。”宋北云连连摆手:“这数太大了,若是县太爷追究起来,小的承担不起啊。” “怕个甚!钱银是我欠的,跟你有个什么关系?”余少爷张开手向身后召了召,让身边的闲汉都看过来:“你们给小爷做个见证,这钱是我要借的。” 看到他一步步的落入自己的陷阱里,宋北云轻笑一声,然后走到管事的面前,小声嘀咕几句之后,很快一张新的单子和一千两纹银就送到了。 余少爷按了手印,撩起袖子正要开干,宋北云连忙过去,小声说道:“少爷,我教你……你看斜角那个没,你投那个,虽然数不多,但多少能回些本,积少成多。” 果然,就如宋北云说的那样,余少爷这五十个圈投完,他居然还少少的赢了一些,不多,但的确是回了些本。 他的脸色好了许多,又连忙将所有的钱换成圈,这么循环往复了几次,他只输了不到两百两,宋北云也不止一次让他收了。 可是赌狗嘛,不输得叮当响那能叫赌狗么?余少爷自然是不可能接受这份建议的,他不光不领情还让宋北云赶紧滚蛋,别碍着他大杀四方。 渐渐的,他的体能开始衰退,最容易的那个圈也套不中了,眼睛发昏,头也有些晕。不多一会儿他赢的那些就全给吐了出去,又变成了一分不剩。 “娘的!邪了门。”余少爷坐在椅子上休息了片刻:“来,再来……五千两!” 周围的人倒吸一口凉气,而宋北云不紧不慢的上去假模假样的劝了一番,但这个时候了,余少爷哪里还能听进去人话,说五千就五千。 一直到子时,天都快黑的时候,余少爷一共欠下了一万一千四百两银子,按照他爹一个月九十贯也就是九十两银子的俸禄来看,他这一波欠了他爹一百二十六个月的俸禄,算十二个月一年,这里刚好十年半。 输到这里,余少爷的目光已经呆滞了,他坐在那一动不动,而这时管事的走过来对他说:“余公子,三天内不记息,三天后开始记息。” 余少爷的嘴巴张了张,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像一条死鱼。 在输光了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些什么,坐在那手脚冰凉,但现在事情已经没有回旋余地了,唯一能做的就是回去抱着爹爹的大腿哭着求饶了。 宋北云蹲在那收拾东西,他回头看了一眼管事的,笑着点了点头:“帮我谢谢叶叔,过几日我登门拜访。” “好说,小公子请自便。”那个管事的甩了甩手上的欠条:“这已是叶大当家最爱的物件了。” “告诉叶大当家,少吃肉少吃肉少吃肉。”宋北云连说三次:“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然总有一日他的脚不得下地。” “替当家的谢过了。” 宋北云摆摆手:“不敢当,那之后的事?” 管事的再次晃晃手中的欠条:“小小的县令,这白纸黑字的东西,他还能抵赖不成?” “好,那就麻烦叶大当家了。” “不麻烦。” 管事的一脸冷酷的走了,而宋北云哈哈一笑,踢了一脚旁边已经快睡着的羊妞儿:“走,请你吃顿好的。” 11、3月21日,春分,雨。 “爹,你可得救救我……你可得救救我啊。” 余少爷跪在县太爷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县太爷余少年脸色铁青,他背着手站在那,面前则是叶大当家的管事,三日之限今日已经是最后一日,明日可就要开始记息了,若是今天不能换上,这利滚利的滚上几个滚,真的是把他卖了都换不清这笔烂账。 “老夫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县太爷在人家面前是太爷,可是在这叶大当家面前也是不敢太过猖狂,毕竟他不怕这黑道上的人,但却不能不怕他头上的那些人,也许姓叶的微不足道,但他在这当了十二年县令,还能不知道他头顶那些人都是谁么?牵扯出来,那可都是南京城里那些一品二品的大员,姓叶的虽然只是他们手底下一枚小小的棋子,可自己何尝不是呢。 想到自己一把年纪,身为一方父母官,现在却要在一群宵小之辈面前唯唯诺诺,他就心中愤恨,一想到是自己这不懂事的儿子干出来的好事,他就更是怒发冲冠。 “逆子!真是逆子啊!”他无奈的说了一句,然后抬起头:“不知叶当家打算怎么办?” 管事的轻笑道:“当家的说,钱是小事,规矩是大事,不能坏了规矩,咱们可以想个折中的法子。” “请讲。”县令叹了口气:“只要老夫能担下。” “这道上有规矩,插标论价。令郎是县令之子,当值些钱。但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们也不好压价。”管事的昂起头说道:“五千两一条腿。” 余县令瞪大了眼睛,眼神中透着难以置信:“你怎敢……” “也是,当父母的,谁愿意走这一步呢。那明日开始记息,一月一结息,月底时您只要偿息便好。” “多少息?”余县令的声音有些颤抖:“月月都如此?” “那可不是,这息也入本金,本月您还个三千两就行了,下个月可就要三千九百两,当家的说按整数给您算,抹了那一千多两的零头。” 一个月三千多两……而且月月累积,余县令长叹一声,瘫坐在椅子上,手中颤颤巍巍的哆嗦着。 “爹爹……你可要救我……” 余县令看着跪在地上的不争气的儿子,他又气又难过,而一想到那些被这种打滚债逼得家破人亡的官吏民众,他就觉得不寒而栗。 仗着自己当官就赖账?不存在的,到时候自己载了儿子也没能救回来。 “好好好。”余县令紧了紧手中的茶杯:“那今日我就当给这不孝子一点教训,让他长长记性!” 说完,他抄起屋角的长凳,一脚踢翻儿子,长凳就狠狠砸在了儿子的腿上,一声惨叫之后,原本嚣张的不可一世的余少爷脸色惨白的昏迷了过去。 而就在县令扬起手要砸他另外一条腿时,管事的伸出手:“行了,令公子双腿已断,此时作罢。” 说完,他当着余县令的面撕掉了借据,背着手就要离开:“余县令,自家的孩子还需自家管教,今日是碰到我当家的,要换做别人,你可明白?” “明白。”县令朝管事的拱手:“谢过先生。” “这些日子让你家公子好好在家养伤,多读些书,莫再上街去招摇了。” 县令满心窝火,自己好歹也是个官,现在却要在这么一个浪荡子面前唯唯诺诺,差一点一口老血就要喷出来了。但却不得不压着火气,陪着笑容一直把人送出了大门。 管事的回去之后,直接见到了坐在床上不得下地正愁眉苦脸吃着宋北云推荐的水煮葛根的叶当家。 “都办妥了?” 叶当家放下调羹,用绢布抹了抹嘴:“下面就按照那小子给的这种叫……柏青哥的东西给弄出来摆到场子里去吧。” “好。” 管事的欲言又止,将走不走的,叶当家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困惑,轻笑一声:“你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当家的,小弟其实不太明白,您为何会答应那个一文不值的小子,可答应之后为何又会放了那县令一马。” 叶当家高深的笑了笑:“你啊,还需打磨几年才能担起重担。” “请当家的赐教。” 床上的叶当家抿了一口味道诡异的葛根水,靠在床头说道:“我答应那小子,是因为他给了我一份叫计划书的东西,里头的东西条理分明、井井有条,绝非等闲农家小子能写出来的,我看完之后觉得,只要这小子有心去干些什么,即便是没有我们他也能干成,既然如此为何不成人之美呢?还白得些奇淫巧技的物件,这稳赚不亏啊。” 管事的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前日我倒是细细观察了一番,那个小子神情举止都颇为有些少年老成,若是一般十六七的农家少年,遇到千万两的大生意,恐怕连话都说不清了,而那小子不光思绪敏健,还能三番五次去激那余家少爷。” “此子,不似凡人啊。”叶当家叹道:“若不是鸢儿还小,我真想招了他当个婿。” 没想到当家的对那个小子评价这么高,管事眨巴着眼睛有些不明所以了,但其实也不好意思再开口问了。 “至于放县令一马,说到底他是官,谁知道哪日他会不会得道高升?凡事不可做绝,给他人一条路,给自个儿留条路。打断腿是规矩,规矩不可破,那断一条是恩情断两条就是仇情,何必与人结这个仇呢?” 管事的连连点头,拱手道:“谢当家的提点。” “你先去做事吧,那些巧技物件,你可得细细的把关。” “明白。” 正当管事的要走的时候,叶当家喊住了他:“那小子真的说让我不得吃肉?” “说了三次。” “唉……”叶当家无奈的长叹一声:“真是要命。” “他还说,若是你再不肯吃素,怕是以后都走不得路了。” “罢了罢了……”叶当家挥挥手:“去吧去吧。对了,再帮那县令把丘神医给请过去,去南京城请,他接骨是一把手。” “小的明白。” 很快,县令公子的腿被打断的事传遍了周围四里八乡,而即便是被阿俏关起来读书的宋北云也从庄子上的买卖人那边听到了消息。 他笑呵呵的把手上的毛笔一扔,两只脚架在书桌上,笑盈盈的哼起了歌,不过没哼多久,就被从后头走来的玉生哥打了一下腿。 “这桌上可是做圣贤文章的地方,可不能佮手佮脚。而且这读书人啊,坐有坐相、站有站相,不能在人前失了礼。” “知道啦……”宋北云万般无奈的放下脚:“玉生哥,你知道打你那县令家的公子被他爹打断了腿么?” 玉生愣了片刻,转过头看着宋北云:“你做的?” “我哪有那能耐,可能就是平时作恶多端,惹了不该惹的人吧。”宋北云连连摇头到:“玉生哥,我想出去玩。” “不许。”玉生摇头道:“今日必读四个时辰,还差一个时辰。” “啊……”宋北云挠着头发:“玉生哥!” “说不许就不许。”玉生摇头道:“饶是你天资聪慧,但这些东西却是不可有一丝懈怠,业精于勤荒于嬉,这些诗文也好、经意也好,那都是万顷大厦之基、千亩良田之土,基不稳大厦将倾、土不肥万物不长,你……” “啊啊啊啊……好好好好,我读书我读书便是了。” 宋北云最怕这玉生了,他唠叨起来简直就是像一万只苍蝇在耳朵边嗡嗡的绕着圈,听的人脑壳生疼。 有一说一,这不是大宋的大宋啊,不像明朝那样有童生、秀才这样一级一级的考试,这里其实只要是个人就能参加州府一级的考试——解试,虽然宋北云习惯叫它乡试乡试,但正儿八经的名字其实是解试。这里所有没有功名的读书人都可以称一声秀才,如果通过了考试拿到了功名,那就是举子或者贡生了。 等到之后,下一级考试,就是来年春天,到京城参加省试,这个级别么其实就已经是很牛逼的考试了,相当于考大学了,考上了就是等于是进士。 最后就是殿试,殿试就有点那种考研的味道了,只不过殿试更加难,而且好坏全凭皇帝一言堂,皇帝说人行,不行也行,说人不行,行也不行。 “啊……”要死的宋北云趴趁着玉生哥出门时从楼上探头,刚好看到阿俏在天井里洗着衣裳,他团了个纸条扔了下去:“阿俏阿俏。” 阿俏仰起头:“不好好读书,又闹甚幺蛾子。” “来来来,过来跟你说些好玩的。” “你不许乱来,不然我才不上去。” “不乱来不乱来,那个余家少爷的事。” 一听有八卦,阿俏连忙放下衣裳,匆匆上了二楼,但刚一上二楼就被宋北云从后头抱住了腰。 “你可说了不作怪的!” “抱抱我家俏宝贝怎么算作怪嘛。” 阿俏虽然哼哼了两声,但身子倒是也没挣扎:“你要跟我说何事啊?” 宋北云凑到她耳边小声说:“县令的儿子的腿被打断了。” “真的?”阿俏眼睛突然就亮了起来:“你是怎的办到的?说来与我听听。” “想听啊?” “嗯!” 宋北云嘿嘿一笑,挑起阿俏的下巴:“晚上去我屋里,我细细讲给你听。” “不听了!”阿俏哼了一声,挣脱开宋北云快步跑走:“还不知道你那小心思?不听了不听了。” 12、3月22日,雨,新茶可采 到底阿俏还是没有在晚上去宋北云那边,也许是小动物的危险直觉,或者说宋北云脑门子上天生就顶了个“危”字,又或者是因为女孩子脸皮薄,总之她是没有去。 不过一大早被好奇心憋得半宿睡不着的阿俏就拎着炊饼和一些肉酱跑来将宋北云从温暖的床上拽了起来。 其实这种行为跟送羊入虎口没有什么区别,反正宋北云也不需要分个什么白天黑夜的,他这人挺不讲究的。 可是他不讲究,有人还比他不讲究,当宋北云的手都从阿悄领口快要探进去的时候,他屋子的木门就被一把推开,接着露出羊妞儿那张死相。 “哥哥!听嫂子说你要读书,我给你准备了条上好的羊腿,还有两只下蛋的鸡,你可好好补补。” 羊妞儿的大嗓门震天响,恨不得能让房梁上落下灰来,他才不在乎现在宋北云跟阿俏是个什么姿态,走进屋子往他这宋哥哥面前一坐,油纸包好的羊腿就这么往地上一扔,拿起炊饼挑起肉酱就往嘴里塞。 “我先走了,你们聊着。” 阿俏红着脸站起身,作势就要往外走。 “嫂嫂,别走,你们摸你们的,我就来看看我哥。” 这混人……说真的,这是真把宋北云给逗乐了,他是真没把自己当外人啊。可是他不害臊,阿俏可就顶不住了,愤恨的踢了一下宋北云,捂着脸夺门而出。 宋北云无奈的长叹一声,拿起水杯在水缸中接了点水,就蹲在门口开始刷牙漱口,而在他洗漱的时候,羊妞儿在屋里就嚷嚷起来了:“叶大当家让我明日去他那当个护院,我琢磨着这倒也是个好差事,不过还是得听听哥哥的说法。” “哦?”宋北云抹了把脸站起身:“叶当家跟你说的?” “昂,还给我送了只羊腿,说是西北鞑子那边弄来的黑羊,他不得吃了,就让我拿来给你。我琢磨着这一条羊腿也不够几日吃,就去寻觅了两只老鸡,鸡羊炖一锅,神仙都坐不住。” 宋北云站起身:“不行,你不能去他那讨日子。” “怎的?”羊妞儿摸着头不明所以:“哥哥不也一口一个叶叔的叫着么?” “我叫他叶叔不是代表他就是我叔,他是干什么的你也知道,他们这一行靠山倒了就要被人连根拔起,前些日子不是有个小厮逃了回来,那人不就是在北边给人当护院么,他家主子的靠山倒了,那一家上下八十口子人一夜之间被灭了满门,连只狗都没放过,你去他那就算是刀头舔血,不合适。” 宋北云可是很认真的跟羊妞儿说的,虽然羊妞儿浑,但他在这个地方也没有几个正儿八经能聊得来的朋友,羊妞儿算是一个。这要真去了叶当家那边,按照现在朝堂这风云变化的速度,说不定哪天叶当家背后的柱子就倒了,到那一天这看似家大业大的叶当家就是他人案板上的肉,跑也跑不掉逃也逃不脱,积累的财富都得还上往日的债,墙倒众人推还不算,有些人甚至恨不得把祖坟都给他刨咯。 所以为了羊妞儿的周全,他去哪都不能让他去那个地方,不然就冲他这浑样,活不了多少时日的。 “行,那我就去跟那管事的打个招呼,回了他的好意。” 羊妞儿谁的话都不听,就听宋北云的话,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脑子不甚灵光,所以听他宋哥哥的话没什么毛病。 “这样。”宋北云上下打量着羊妞儿:“你明日就启程去南京城,去陈家的药铺子,我跟他们当家是好友,你去给人当个学徒,多少也算是有一技傍身,哪怕世道再乱也不至于没了生计。” “宋哥哥……这……我……” 羊妞儿眼眶一热,他知道宋北云是在给自己以后找条路,自从她娘死后就真没人再对他这样了。 “停停停。”宋北云一扬手:“你特么跟个熊一样的东西,在我面前哭哭啼啼,我可吃不消这恶心。” 他说完,来到书桌前拿出纸笔,写了一封介绍信,吹干了墨水递给羊妞儿:“你寻过去找他们掌柜的就行,你可得记住,给人当学徒就得藏着窝着,要让我知道你在那闹事,可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伙计和学徒虽然干的事都差不多,但真的是有天差地别的,羊妞儿虽笨但记性好,不用别的,只要把那些药材药理和一些现成的方子记下,这辈子至少都得有一口饭吃,吃好吃坏先不说,反正饿不死是真的。 “娘的……炊饼给我留两个,上来没干什么呢,把我炊饼给干光了。”宋北云劈手夺下篮子:“没吃够去外头找阿俏,别吃我的。” “好好好,哥哥说的是……我这就去找嫂嫂。”羊妞儿小心翼翼的拿起那封信,生怕被打湿了,甚至还扯下了些包羊肉的油纸又给包了一层才给放进怀里:“那……哥哥就好生读书,等哥哥考上状元,我请哥哥去逛窑子。” “你有点出息好不好……”宋北云叹了口气:“滚吧,我也该去书斋了,再不去玉生哥得提鞭子来了。” 羊妞儿憨憨的笑着离开了房间,而阿悄就在楼下候着,他一过来立刻揪住了他的领口:“羊妞儿过来。” “啊?”羊妞儿被莫名其妙带到了厨房:“嫂嫂何事?” “说,那县令的儿子怎的就被打断了腿。” 阿悄问话时,看着羊妞儿的眼神一直往旁边的炉灶上瞟着,她呵呵一乐,从笼屉里拿出了几个炊饼还有几个宋北云教她做的包子:“你老实说,我就给你吃。” “谢谢嫂嫂谢谢嫂嫂。” “别忙着吃,先跟我说说。” 问不到宋北云就问羊妞儿,阿俏哪能不知道这两个人干什么坏事都是狼狈为奸的,而且羊妞儿可没有宋北云那么尖滑,很容易就能让他开口。 果然,在“嫂嫂”的威压和包子的诱惑下,将那几日的事情原原本本都告诉给了阿俏,这一套下来阿俏听得是目不转睛,她都没想到在宋北云嘴里一句“县令公子的腿断了”轻飘飘的话居然有着堪比戏文的还要精彩。 “后来这叶大当家就找上门去,让县太爷还债,这自然是还不起的,所以县太爷就只好亲自打断了儿子的腿,听说两条腿都打断了,可惨了。” 羊妞儿说完之后,拿起包子大口吃了起来:“恐怕得有一年不能出门了。” 阿俏满意的点头:“哼,叫他打我玉生哥,活该。你够不够?来,嫂嫂再给你拿几个。” 又从阿俏那拿到了十个热腾腾香喷喷的肉包子,羊妞儿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阿俏还大方的说:“慢些吃,不够还有。” “够了够了,我这就要去南京城了,这刚好在路上吃。” 阿俏看着羊妞儿不解的问道:“你去那作甚?” “哥哥说……” 而此刻,宋北云也已经坐在了书桌前,跟着玉生一起埋头苦读。讲真的,他对这种死记硬背的东西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但却又没什么办法,毕竟这玩意就跟高考前刷题一样,明知道高考之后也没什么能用上了,不刷还就是不行。 不过宋北云也不是那种老实坐在那背书的人,他趁着玉生抓耳挠腮做题的时候,从小兜子里掏出一把瓜子儿小心的剥了起来,一边吃瓜子一边看窗外的烟雨,嘴里还在哼着门环惹铜绿。 “北云!” 一声叫唤把他给吓了一跳,连忙收起了瓜子,回头时却发现玉生正气冲冲的看着他,他一看着架势,哀愁的哎哟了一声:“完了……” 被训斥一通,宋北云只好老老实实的温书,但一边看书脑子里却不知道飘到了什么地方。 他之前计算过日子,今年大概是公元1010年,这一年本应该是宋真宗赵恒当皇帝的,但现在却是一个叫赵性的,历史么就跟自己熟悉的历史完全走了样子,而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宋仁宗赵祯就是今年出生吧,一想到赵祯就想到八贤王想到包黑炭想到展昭。 但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历史的拐点大概在四十年前,从四十年前开始,历史就完全不再是宋北云知道的方向了,它走上了一个全新的没有任何记录的方向。 “玉生哥,好无聊啊。” 宋北云把笔一扔:“找些事干干。” 玉生微微抬头,看了宋北云一眼:“你若是安心读书,明日午后我便带你去我同窗的春会。” “有什么好玩的么?” “倒是挺有意思的,都是一些青年才俊,有些后辈晚生也会去,他们与你年纪相仿,你可以与他们交流一番。” 宋北云撇撇嘴:“那有甚的意思。” 玉生轻笑一声:“你不告诉阿俏,我便告诉你有不少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也会去。” “成交!”宋北云扬起手中的礼记:“今天背礼记是吧?小意思!” 看到宋北云那个样子,玉生也是无奈的苦笑摇头,然后继续埋头苦读起来,而宋北云倒也是认真,就为了明天能看到那些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他倒不是好色,毕竟这些年他在这边还真没见到过几个比阿俏要俊俏的姑娘,他只是想去长长见识罢了,至于才女什么的,这种文艺女青年最蠢了,自以为才情满满,说到底不过就是会写几首烂诗几首淫词,仅此而已。就这玩意,宋北云他一天能偷三五百首呢,李清照还没出生对吧? 既然没出生,那就偷呗!他现在可是读书人了,读书人的事,能叫偷么? 13、3月23日,多云,犹有花枝俏。 云开雨霁,春风和煦。 这是南方春日里为数不多的几日好光景之一,各家各户门前都摆满了闷了许久的东西,有些是粮食有些则是被褥。 宋北云抱着床褥跟在阿俏身后,看着她将两根竹篙子架起来,再将衣裤被褥晾晒在上头。 “被服要多晒晒,晒晒晚上特别暖和。”阿俏晒着衣裳,扭头看了一眼宋北云:“你傻站着作甚,来搭把手。” “我抱着东西呢。” “哎呀!”阿俏一跺脚:“你怎的这样笨,晾上去啊!” 宋北云连连点头,赶紧按照阿俏的话把事给办了,也许他能做青霉素、能做阿司匹林,甚至还能从苦蒿里弄出治疟疾的良药,但做家务绝对是他的软肋。 所以说这家里到底是要个女人的,哪怕这个女人还是个十六七的女孩,但要是没有她,宋北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活成个什么邋遢样,而被阿俏管着,他走出去虽然不是锦衣华服,但却也是干净利索、精神抖擞,不至于招人瞧不起。 “诶,说起来你爹爹怎么肯让你来找我了?往日都是得偷偷摸摸。” 阿俏手上忙碌着,嘴上却也不停息:“还不是那银子的能耐,我那爹爹看到银子,眼里都冒着绿光,哪里还顾得上我这个女儿。” 她说话时是有几分怨气的,但宋北云倒觉得挺好,阿俏那个爹本身就是个混蛋玩意,以前因为好赌好酒,逼得阿俏的娘连夜跟庄子上把式私了奔,之后对阿俏也是不管不顾,这些年阿俏虽然名义上是红姨家的丫鬟,但基本上是被红姨当自个儿丫头在养着。 后来看着阿俏长大了,她那个不争气的爹又寻了过来,让她干这个干那个,满心琢磨的都是将女儿许给大户人家,好换多些钱来。 本来是打算许给玉生哥的,但玉生哥可不光是个好人,他还是个君子,义正言辞的训斥了阿俏爹一番之后,此事也就作罢了。之后宋北云这不是突然出现了么,他爹就觉得宋北云格外碍眼,明里暗里都不让阿俏见他,可这次这一百多两银子到手之后,他显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这果然就是在卖女儿吧?但这不挺好的么,反正宋北云也懒得见阿俏的爹,那人的嘴脸丑恶的很,见小利忘大义、谈虚荣爱繁华,青楼窑子里流连着、花鸟风月徜徉着,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但毕竟那是阿俏的爹,总不能也打断他一条腿吧。 “我那爹爹得了钱,工也不做了,换上了衣裳就往城里去了,谁还能不知道他那些小心思。” 阿俏不满的说道,接着话锋一转,指着宋北云:“你若是去青楼酒肆,别怪我打断你的腿。” “不敢不敢,天下唯我阿俏最美,其他女子不入法眼。” “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才不信这鬼话,我也不是那不懂事的,等你有了功名,我便为你寻两房小妾,但可不能碰那些水性杨花的东西,那就是剔骨的窝。真要是你变成我爹爹那样,可别怪我学我娘那般一走了之。” 宋北云嗨了一声,握住阿俏的手:“这些年,你见我与几个女子讲过话啊?药房当家的可是个大美人,你看我也只是跟她君子之交。” “不信不信,我娘说过,男人不可信,反正我可盯着你呢,怎样都可以,就是不许跟那些烟花之地的贱人有往来。” 宋北云无奈,叹了一声道:“是是是,那种地方你让我去我都不会去,索然无味。对了,午后我跟玉生哥出门一趟,可能要个两天。” “那你就去呗。” “嗯?”宋北云诧异的看着阿俏:“你都不问我去哪里?” “你们男人的事,我管那些作甚,更何况还是跟玉生哥一道,那有何可担心?” 哦,弄了半天是因为玉生哥的原因啊……不过倒也是,玉生的老实是出了名的,人家就号称小莲庄的良心,虽说他不是个考试的好苗子,但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遵着夫子义,长幼有序、进退有据、待人有信、接物有礼,想让人不信任都难。 反观宋北云,从他来小莲庄,这安宁祥和的小庄子上就没消停过一天,十岁时就已经是出名的小泼皮,骗银花的糖、逗二胖烧了草垛子、唬彪子去偷看张寡妇洗澡,反正在这地方他算是坏事做尽。 可偏偏吧,这个小混蛋又是这个庄子守护神一样的人物,自从他来了这里,小莲庄连年丰收,粮食长得极好不说,就连病都少生,哪怕前几年闹瘟,唯独小莲庄这边一片安宁。 所以庄户上的人对这个家伙是又爱又恨,唯一的结果就是不怎么爱搭理他,但却有点什么事还总爱找他帮忙。 说来也奇怪,他都坏成这样了,但仍然是村里的娃娃王,他又不下地又不做工,但总是能赚来比他人多得多的钱银,偏偏他还大方,总是变着花样给庄子上的小兔崽子们弄些新奇的玩意,吃的玩的都有,纸鸢、灯笼、蜜糖、肉干,反正就因为这些个玩意,小兔崽子们都无比的喜欢这个小混蛋,家里大人打都打不回头,头天打得嗷嗷哭,第二天小兔崽子仍然会跟着宋北云这个小混蛋上山下河的。 “身上盘缠够不够?穷家富路的,可别在人前失了仪态。”阿俏从自己的小荷包里掏出几两银子:“省着些花,可不许去寻花问柳!” 这种感觉……宋北云很熟悉,以前在那边的时候,每次假期出去同学聚会时,母亲都会问道同样的话“钱够不够啊,别扣扣搜搜的”,可给了钱之后,她却又总会说“有钱别乱花,省着点”。 想到这些,宋北云轻笑了一声,捧起阿俏的脸揉了揉,轻声道:“知道啦,宝贝阿俏。” “老说些羞人的话,真是的……”阿俏噘着嘴,却也不躲闪:“快去准备准备,洗个澡再穿上我给你做的衣裳。” 阿俏小时候是穷出身,但自从跟宋北云勾勾搭搭之后,她其实是不缺钱的,虽然比不上那些大富大贵的小姐太太,可跟庄户上的人家比起来,她的日子恐怕要比红姨还要好些,因为宋北云每个月都会给阿俏一笔钱,有时多有时少,可便是少那也是庄户上人家大半年的收成,多的时候更是人家几年的收成。 所以这些年阿俏越来越不像个庄户女子,换上一身衣服说他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也没人会怀疑,这也就是她爹爹为什么敢喊出那么高的价的资本。 虽然宋北云把阿俏养得白嫩嫩俏生生的,但她自己手上的活却也是一直干着的,除了会上山采些药材进城和兜售爹爹的木匠货之外,四里八乡都知道阿俏最擅长的就是裁缝,可不光是缝缝补补的裁缝,而是正儿八经能做嫁衣的裁缝,她这两年平时闲来无事可都会做些衣裳来卖。 宋北云问她为什么要自己做衣服,她总是说要给自己存一份嫁妆,哪家女子出嫁要是没个嫁妆,那可是会被人笑话的。 这样的阿俏要给宋北云做一件儒衫,对她来说就是跟玩一样,况且她在宋北云身上还舍得花钱,布料都是在南京城里买的,听说不少名流士子都穿这些,一尺布都得半吊钱的那种。 “回来时若是方便,从城里买些娃娃用的东西。”阿俏转身吩咐道:“还有,好生照料玉生哥,可不能让他被人给欺负咯。” “放心吧。”宋北云转身返回屋子,然后从窗口伸出脑袋:“只要不是烟花女子都行是呗?” 阿俏眼睛一瞪:“哼!” “开玩笑的啦。”宋北云嘿嘿一笑:“娘子,帮我去取一块香皂呗。” 这句话让阿俏脸色绯红:“去去去,谁是你娘子了。你且洗澡去,我这就给你取来。” 换上一身阿俏亲手做的衣裳,宋北云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还挺有那个味儿的,不过这衣服相比通常那些儒生穿的有些不同,因为是宋北云出的设计图,所以里头有很多一千多年之后的流行元素,穿在身上跟那些滑稽如戏服的衣衫不同,颇有些森女系的感觉。就连阿俏这个跟他有过不止一次亲密接触的“自己人”都看的满眼桃花。 “我都不曾想,你穿上会如此好看。”阿俏绕着宋北云转了几圈,连连点头:“这真是极好的。” “那是因为我俏宝贝手艺好啊,就是里头的有些紧了……” “那不是紧。”阿俏一提到这个,立刻就变得炯炯有神起来:“这就不可舒坦,稍小一些,衣裳就能让你这身形拔起,外头再罩上一层,穿在身上就能看着干净、利落、精神,跟那些萎靡之徒高下立判。因为你只要穿上这衣裳,就趴不得了,趴着憋气,也蹲不得,蹲着勒腰。只得挺直在那里,站也如松坐也如松。” 果然……不管哪个时代啊,女人都是定义审美的生物,要让宋北云来,那他一定得有多舒服穿多舒服,哪里有这些狗屁的门道,不过就如阿俏说的那样,虽然不是很舒服,但的确是体现了人要衣装那句话,现在的宋北云完全就不是一个人了。 “去了外头,可不许给我丢了人。” ------- 兄弟们,周一如果改了签约状态的话,就是一天两更咯。 14、3月23日—3月24日,多云转晴。 春意阑珊正好眠,躺在拉草料的牛车上,日头暖融融的晒在身上,总归是让人睡眼惺忪的。 宋北云没有直接穿上的新衣裳,所以根本不在意自己躺在什么地方,反倒是玉生有些扭捏,是坐也不是躺也不是。 “玉生哥,午睡片刻可好?” 宋北云眯着眼睛看着天空跟着春风一起飘着的云,嘴里吃着酸甜的桑枣,嘴唇都被涂抹成了红色。 “这若是让人看见我们这般模样,还不得遭同窗耻笑啊?” 这牛车嘛,本就是下里巴人出行时候的交通工具,正儿八经的城里人嘛,官宦人家、大富人家是坐轿子和乘马车,升斗小民则大多选择步行,这乘牛车早就已经成了好吃懒做的象征了。 “耻笑?给他们个胆子吧。”宋北云翻了个身:“孔圣当年周游列国乘的是什么啊?” “牛……牛车。” 宋北云又道:“老圣西出函谷关乘的什么啊?” “牛……” “儒道两家之圣都乘牛车,你我青衣小帽的,乘个牛车又怎么了?”宋北云不屑的说道:“嘲笑你那便是蔑视孔圣,若是有人说如你这般庶子也敢自比圣人,你就说你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圣贤礼,先师如此,学生后辈怎就不可如此了?他要是哑口无言还好,若是他再敢哔哔,你就扯住他的衣领,拉他去文圣公那边评评理,问问到底这庶子草民的,能不能习礼效先贤了。” 要是论基本功扎实不扎实,那十个宋北云也比不上玉生哥一个,可要论上这牙尖嘴利,满口歪理邪说,百来个玉生都不是他的对手。 说来也奇怪,玉生其实自己都对宋北云感到奇怪,这个孩子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没见过他读几天书,但对一些经文讲义的理解却能胜过自己一头,甚至连自己的授业恩师都不如宋北云讲的透彻,他之所以整日监督宋北云读书,其实就是不想让这根骨极佳的聪慧少年被蒙在那乡野之间。 “北云,你天资如此,可不能荒废了,东门唱名方为好儿郎,我这辈子怕是没什么希望了,若是你能年纪轻轻就当了士人,也不枉你这聪明才智。” 玉生依旧是苦口婆心,但宋北云却丝毫不在意,甚至有些轻蔑的躺在牛车上说道:”人跟人不大一样,有些人图个升官发财、有些人图个长命百岁、有些人图个国泰民安、有些人图个文以载道,我就不同了,我图个吃饱就睡。” 这一番话让玉生哭笑不得,他是真的羡慕宋北云这天资,他简直就是为了读书而生的,一本礼记不难背,但他真的一天之内背出了礼记甚至还写了一片关于礼记的文章,虽说文章略有些生涩,但若是加以辅导,稍微修饰一番,就玉生看来,这已然是进士之才了,要知道这可是宋北云一日之内做出来的东西。 反观自己,相比而言,就像个废物…… “北云,你啊,可是要好生温书,要我看啊,你今年八成是真能考上的。” 又来了……宋北云叹了一声:“玉生哥,不是我说,你看看现在他们那帮玩意都是些什么鬼东西,从上到下一个办事的都没有,整天沉迷诗词歌赋,去年一个连做二十首诗词的当了状元,前年一个写淫词的当了状元。这东西有什么用?是能让人吃饱肚子啊,还是能收复江山啊?连着三年,割让了三千八百里江山,那可是三千八百里江山!然后自己躲到长江这一头,继续歌舞升平,这他妈的是要亡国啊。” 玉生脸色骤变,一把捂住宋北云的嘴,严肃的说道:“北云,哥哥知道你心中不忿,但你不可说,真的不可说,你可忍心看阿俏为你伤心难过?你既有热血又有才能,为何不施展一番?你认为我大宋积弱已久,为何不凭一己之力扭转乾坤?你的天资不知胜过多少人,为何不用在正道上?你若是有朝一日真的能一鸣惊人,安知弱宋不能在你手中变为强宋?” 宋北云轻笑一声,推开玉生的说:“得了吧,我一个人能干什么?干个屁。我就是个乡下大夫,医术也不算差,城头变幻大王旗,我也不会是挨饿的那个人。” 看着他如此颓丧,玉生无话可说了,只是颇为失望的仰天长叹:“北云,你总归是要朝前走的。” “嘿,这就引出一个笑话。”宋北云抄起两颗桑葚塞进嘴里:“不管哪个方向,都是正前方。” 玉生一愣,脑子有些转不过弯,索性就不再说什么了。 “行了,玉生哥,我知道我该怎么办的,我这不是答应你和阿俏参加科举了么,今日我们是出来快活的,莫谈这些了。”宋北云伸了个懒腰:“还是聊聊等会那些漂亮的小骚娘们儿吧。” 这个大宋,跟宋北云知道的大宋的大方向上有三个地方是一样的又有三个地方是不一样的,一样的地方分别是重文轻武、享乐成风、贸易繁荣,不一样的地方却也是有些意思的,第一就是女性地位空前的高,据说这是因为当今天子的母后,也就是皇太后的垂帘听政导致的。第二就是社会管控体系混乱,官场制度现阶段一塌糊涂,买官卖官比比皆是。第三就是博彩业的高度发达,甚至国库整体的收入来源有将尽一半来自于博彩业。 这也就是为什么各地都会有个赌场,而赌场里的当家管事甚至能不把当地的县令放在眼里,人家说白了也是吃公家饭的!只是没有铁饭碗罢了。 这很危险的,第一二产业的不发达和第三产业高度发达带来的问题就是基尼指数的不平衡、难以应对中高烈度的战争和对天灾的无抵抗力。 大家日子是过的好了,可是一旦发生战争,只能凉逼,真的。因为本国无实业产出嘛,一打仗外头一封锁,饭都没得吃。 现在金、辽、蒙古都在快速崛起,西夏也占着一席之地,所有人都对大宋虎视眈眈的,现在的确因为大宋的割地制衡战术起到了一定的效果,但以后呢?总会有平衡被打破的那么一天的,到那天时大宋怎么办?继续南迁?然后提前两百年迎来崖山之战? “狗日的弱宋。”宋北云啐了一口:“对了,玉生哥,刚才你说到哪了?” “我说,张员外家的女儿今日似乎也会去,坊间传闻她生得国色天香,也不知是真是假。” 宋北云点点头,上下打量着玉生哥:“哥,若是她真的如花似玉,你就把她给办了,让她成我嫂子。” 玉生一愣,然后脸颊也红了起来,哭笑不得的拍了一下宋北云的头:“小小年纪,满口污言秽语!哪里像个读书人。” “她要是真漂亮,你看看我把不把她送你床上去。” “不可再胡闹了,若让人听了去,还以为你我是乡下来的淫贼……” 经过差不多一个下午加一夜的折腾,他们终于来到目的地,两人先找了一家客栈,宋北云自然是要了两间房,毕竟玉生哥不是阿俏,身上不会香喷喷软乎乎,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未免有些太恶心了一些。 睡了一觉到下午,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崭新的衣裳,再吃了点东西,他们就能上路了。玉生很诧异为什么宋北云在明知道春会有食物的情况下还坚持要在客栈吃一顿,而在路上的时候,宋北云为他解答了这个问题。 “人家在吟诗作赋,咱俩在那大吃大喝?你要愿意那我也没问题,反正我就吃了个七成饱。”宋北云一点都不含糊:“等会那只鸡归我,剩下的归你。” “不了不了……”玉生连连摆手:“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难怪娘说你有一颗七窍玲珑心,这些事我都没想过。” 这怎么解释呢,这个时代社交看上去多,其实受限于交通因素,社交要比他经历过的未来少太多了,那么在后面的那些社交礼仪稍微修改修改其实套用在这里问题也不大,毕竟玉生哥还是挺好面子的一个人,让他大吃大喝是不可能的,可是总不能坐在那挨饿吧? 来到春会举办的地点,这是庐州城里最大的一处酒楼,宋北云趴在窗口看向外头,他以前就是合肥人,如今跨越千年的时光,看到家乡的旧模样,他甚至认出了不远处的那条河,他家就在这河边,小时候就在这条河里钓过鱼、洗过澡。 而如今,入眼的故乡尚叫庐州,久别的父母亲人恐怕今生无缘再见。 “北云,怎的一脸茫然。” “想到了点不开心的事。”宋北云回头对玉生笑了笑:“没事了,咱们上去吧。” “你来过庐州?” “我自小在这长大。” “又胡说了。”玉生笑着摇摇头:“你自小在我身边长大。” ------------- 今天又是没有改签约状态的一天,心如死灰……我好难受、好痛苦、好悲凉。 15、3月24日,夜,微风,晴。 一朝为宋,尚文成风,这种同窗之间的聚会,几乎日日都有,而他们之所以连玉生这样的落第秀才都会邀请,其实说白了就是想找个人垫底,这里头的门道宋北云懂。 毕竟同学聚会嘛,同学聚会这种事,大家都懂,正儿八经联络感情的少,因为真正有感情的,平日私下里就联络了,正经人谁巴巴等着这同学聚会呢。 说一千道一万,不管是古今,同窗之间的短暂聚会必然会成为一种攀比和晾晒优越的地方,混得好的如沐春风、混得差的唯唯诺诺,若是有当年的老师在场,这种情况会变得更加糟糕,再优秀的老师也不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总有那看着没眼缘的人。 玉生的同窗们渐渐的来了,他们相互之间寒暄,或者是互相引荐好友给其他人认识,或者是三三两两聚在那头高谈阔论,论时政、论古今、论文章、论美女。 长相甜美的小妹子没见着,但那干干瘦瘦却摆出一副清水白莲模样、看着不伦不类的所谓“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却是见了几个。 宋北云不免有些失望,先不说别的,就光是这帮人的身材长相,摞一块都比不上他家阿俏。 所谓倾国倾城,那更是一个都没有,宋北云早就怀疑自己曾经看的小说里那些动不动就惊为天人的美女到底是哪里来的了,中人之姿不少,但要论天人之貌,真的是少…… 至今为止,宋北云认识的所有女性中,阿俏排第二,排第一的就是药铺的少当家,那个小姐姐今年十八,长得绝对是符合宋北云审美观的,但主要还是因为个性太好强,性格合不来,不然依着宋北云的性子,三四年前就撩上了,绝对不至于这么些年了还是个君子之交。 “北坡兄,你可算来了。” 突然一声大嗓门打断了宋北云观察小姐姐们,他一听这北坡两个字,当时就笑了出声。 旁边的玉生连忙咳嗽了一声,小声说道:“不得无礼。” 之前玉生就已经告知宋北云,今日这场春会的东家便是这个北坡赞助出资的,算是个东家,而他的父亲则是赫赫有名的庐州刺史,算是相当大的官了,往后算那可是高官级别的官员,而在这边,因为迁都南京的原因,原本作为防御州的庐州降格成为刺史洲,但即便如此这庐州刺史那也是正五品的官员,可不是一般人能开罪的。 宋北云也知道自己有些失礼,毕竟不管在什么时代,嘲笑人家的姓名和嘲笑人家身体残缺这种事是极端低级下贱的,排名不分先后。 但……真的忍不住嘛。北坡,这应该是个号,亲近者叫出来倒也无妨,只是别人不知道但他宋北云可是清楚的很,因为20多年之后,一个影响整个汉民族千年甚至还要一直影响下去,让莘莘学子身受“熟读并背诵全文”苦痛折磨的奇人就会诞生了,而这个人号东坡…… 不过人家这北坡早一些,那就是东坡效颦了,所以这才是原创,不可以取消的。 “各位同窗,又是一年春来早,如今大家齐聚一堂,不甚快哉。”那东坡走上前,从身后引出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这是家姐之子,今日想来长长见识,我便带来让他见识见识。来,希仁。” 宋北云在旁边吃着蜜饯,看着这黑瘦的小孩像只不熟练的小猴子似的在那给哥哥姐姐行礼,觉得好笑,不过这种读书人家出来的小孩倒是礼貌的很,不像山里那帮野孩子,整天恨不得下五洋捉鳖。 “贤兄,在下包希仁,若有不知事处,请多海涵。” 他走到宋北云面前行礼,而宋北云下意识的掏出一块糖放在他手中,放完之后那孩子也愣了片刻,而宋北云也没想到自己居然把当孩子王时的习惯都给拿出来了。 “贤兄……这是?” “好孩子是需要奖励的。”宋北云倒是不在意:“你叫希仁啊?要多吃点,你这黑黑瘦瘦的。” 说完之后,宋北云朝他笑了笑,而那孩子也是满脸笑容不动声色的把糖塞进了袖口,道了声谢就到下一家行礼去了。 而在他不断行礼的过程中,宋北云越听这个名字越觉得熟悉,包希仁……包希仁的,但又想不起这个人是谁的,毕竟这帮人麻烦的很,乱七八糟的一大堆。 “哎呀!” 宋北云突然灵光一现,激动的从位置上跳了起来,他的动作让全场的人都看向了他,而玉生连忙把他给拽了下来,嗔怪的看了他一眼。 “我特么……”宋北云坐下之后,露出一脸傻笑:“我居然给包青天发糖吃了。” 这个孩子不是别人,就是包拯包青天,合肥人、黑黑瘦瘦、如今十岁出头,这不全部就对上了么?刚才宋北云就觉得他这名字熟悉,当初在看电视剧时,里头八贤王不就希仁希仁的叫么。 来这十年了,绝世美女没见到,反倒第一个见到的是包青天,可以可以……相当可以,这也算跟历史名人有了个交集。 他的失态倒是没有掀起什么风浪,毕竟这里坐着可有几十号人呢,再加上他们带来的人,楼上楼下的可是坐了有百来人。 “趁着这良辰美景,诸位同窗有什么好诗文,读来鉴赏一番?” 来了来了,重头戏来了,这个春会的重头戏就是跪舔所谓的当世才子,这帮文艺青年,平日里吃饱了没事就喜欢干这些有的没的。 随着那个北坡的呼吁,大家纷纷拿上了不少自己的好诗词呈现了出来,只要是个人念上两首,那就是满堂喝彩,大家纷纷夸奖,若是有几个韵脚压的特别好的,还会被夸奖文采出众等等。 全场上下都气氛热烈,但总是有人不乐意看这个的,比如宋北云比如包拯。 他俩隔了有三张桌子,宋北云一边吃着桌子上的食物一边偷瞄着周围的小姑娘,而包拯现在还不喜欢小姑娘,他则在偷偷摸摸的舔那块糖。 两个人无意间对视一眼,相视而笑,都颇为尴尬。 “若是论诗文,我觉得啊。”东主北坡看着面前一摞诗文,满意的点头:“还是这澄清的诗文最好,不论意境还是这辞藻,都不愧这庐州第一才子的名头。” 听到这样的盛誉,几乎所有人都在那附和,唯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在宋北云身边的包拯已经跟他聊起了下河捞鱼什么方法最快了。 “你也没那个兴致么?” 包拯突如其然的一句把正在给他描述怎么用毛竹制作螃蟹笼的宋北云给弄懵了。 “哪个兴致?” “吟诗作赋啊。”小包拯眼神里充满了不屑:“整日里风花雪月的,且不知这大好江山已有四分拱手让了他人,当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你这小子有点意思。”宋北云笑了起来:“果然不愧是包龙图啊。” 小包拯狐疑的看着他,歪着头想了想:“反正我就是不喜这吟诗作对之风,古往今来何曾有过以诗词取士的规矩,祸国殃民!” 嘿,小东西还真敢说,不过好像也的确就是如他所说,这不是大宋的大宋啊,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如果没有长江天堑,这个小朝廷不堪一击。可即便是如此风雨飘摇了,里头的人却还是在这里寻花问柳、风花雪月的,不知死活! 正在这时,外头突然一群莺莺燕燕的走了进来,这都是女文化人儿,虽然宋北云知道她们也是应邀来的,可是看着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那你呢?你有何抱负?” “先别说这个。”宋北云指着那一对小姐妹:“看到那群妹子了没?” “看见了。” “棒!” “你……”小包拯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北云:“我还以为你也是个心怀远大者。” 宋北云连搭理都没搭理他,只是盯着那群姑娘露出痴痴的笑容,坐着看还不过瘾,甚至一条腿支棱跪在凳子上踮着看。 女孩子真的是太美好了呀,虽然单个拿出来都不算什么顶漂亮的,但堆在一起的视觉冲击,那真的是极好的,更何况能来这里的都是些未婚的小娘子,嫩生生的,一掐就能出水儿。 宋北云曾经琢磨过,回到这个落后的时代,有什么是值得高兴的事?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但后来仔细一想,这地方不就是萝莉控的天堂么!这帮小姑娘们十三四岁的豆蔻年华,要长成没长成的,那真是极好的。 不过要是仔细看看的话,倒也不全是这种未成年,倒也有那些个胸前鼓鼓囊囊的大妹妹,看年纪可能有个十七八九二十岁的,有两个还别说长得倒是有几分姿色,还算能入眼。 “这些小娘子如此好看?”小包拯气呼呼的问道:“你看得如此目不转睛。” “你现在还不懂,等你什么时候早上起来硬邦邦的时候,你就明白姑娘的好了。”宋北云一抹嘴:“那个绿衣服的,握草!棒!” 16、3月24日,夜,豪饮江湖。 这些女子一直以来都看不惯这帮臭男人,每每有诗会之时,她们就会现身,用自己的方法给在场的男人以沉重的打击。 为首的那个绿衣女子正是仅存的四个亲王之一的福王殿下的女儿,也是今上的堂妹,也是太皇太后最宠爱的小孙女,不是公主却胜似公主。 同时她还是庐州府出了名的才女,平时无所事事,就纠集一帮人写写诗词歌赋什么的,但毕竟是女儿身要避嫌,所以她手底下的人都是一些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加上她煞是养眼。 “瑞宝郡主。”北坡上前见礼:“有失远迎。” 这个郡主的姿态倒是极好,温婉一笑,轻轻施了个礼:“多谢北坡先生相邀。” “哪里哪里,能得郡主亲临,蓬荜生辉啊。” 两人客套了一番,他自觉的坐到了下面,把最尊贵的位置留给了这位皇亲国戚。 “完了完了,第二名的位置阿俏保不住了。”宋北云小声嘀咕道:“这娘们可以啊。” 宋北云从不打诳语,这个绿婆娘虽然端着摆着,但她到底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骨架子虽小但胸口却坠坠的,看上去玲珑有致,极具视觉冲击力,长发如瀑,黑润亮顺,小脸也白净的很,眉毛显然是修过的,还化了妆,小嘴唇粉粉的。 真的很顶…… 不过瑞宝郡主显然没有注意到宋北云下流的眼神,她只是翻阅起了桌子上那些诗词,看了一圈之后,并没有发现能让她眼睛一亮的名篇,她轻轻放下手中的稿纸,颇为失望的说:“诸位学子,今日就这些了?” “她几个意思?” 宋北云问旁边的玉生哥,却发现玉生满脸通红,眼睛都不敢抬起,只是时不时的抬起头瞄上一眼前方的瑞宝郡主。 都这姿态了,要是宋北云还看不出来,那他就不配他那老油条的名号,但现在他就有点后悔自己吹过了牛皮了,他可是说过玉生哥看上谁就把谁送上他的床,可这…… 不是他说,这俩人身份差距有点大啊,一个郡主一个普通的落第秀才,玉生家只是个小康之家,在庄户人家里挑的话,那是顶尖的,可是要拿到城里来看,那真的是不够看啊。 更何况这看上的还是个郡主,要命了。 “玉生哥。” “嗯?”玉生明显有些慌乱,连忙调整一番转过头:“何事?” 宋北云一只手搭在他肩膀上:“我能收回我吹的牛皮不?” “啊?何解?” 算了,没必要去解释了,这个级别的小姐姐那是到时候要作为高额附属商品卖出去的,反正肯定不会落入这寻常百姓家,除非福王谋反被抄家灭门,男子充军女子拉去当妓,这才可能偷偷摸摸想办法弄回家。 诶?说起这个,为什么别的亲王都是福泰安康,家里那个小东西却是秦燕赵楚,这命名规则是怎么个意思? 正在这时,瑞宝郡主轻轻咳嗽一声:“我倒是有个主意,今夜就来这一场指物为诗,你们人人在纸上画上个物件,旁边再赋诗词一首交于北坡评判。” 北坡连连笑着摆手:“我何德何能啊。” “北坡你可太谦逊了,谁人不知你是我庐州第一才子。” 下头有人起哄道:“你这才华摆在这,你当评判最适合不过。” “那既然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北坡装腔作势的咳嗽了一声:“既然是郡主点题,那我便细细的说上一说吧。” 他环视下方:“每人发一张纸一支笔,半个时辰。画出物件并根据画出的东西赋诗词一首,若是完不成,仲夏会可就来不得了。” 说罢,他扬起手命人呈上笔墨,并备好茶水,这就开始折腾了起来。那郡主则坐在上头像个监考官一样注视下头每个人的动作。 宋北云倒是没有想去抬杠,只是没太大兴趣,但还是有纸笔被摆在了他面前,他也没打算写,不过玉生却非常认真的在写写画画,仿佛想要在郡主面前好好表现一般。 小包拯可怜,他因为年纪太小而没分到纸笔,气呼呼的凑到宋北云面前,看着他笔下一片空白,他立刻就舒展开了眉头:“你怎还不落笔啊?” “我落笔干什么?画个西瓜吗?” “你怕是不行哦。” 嘿!这小兔崽子!这不是看在他是包公的份上,宋北云能把他给骂到自闭,说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不就是画么,我画给你看。” 画画这门本事,宋北云可是一流高手,老疯子最擅长的就是工、画、医,之后又跟着宋北云折腾出了这个时代的制图法,画出来的东西绝对是谁都没见过的。 但至于画什么呢?宋北云东张西望一阵,有人画花鸟鱼虫、有人画美人名仕、有人画山水园林、有人画瓜果蔬菜。 瓜果蔬菜这位,是个人才…… 既然大家都这么有才,宋北云就画个地图吧。 他用笔细细的描着,不多一会儿一副轮廓就出现在了小包拯的面前,看到这副奇怪的画,小包拯噗嗤一声乐了出来:“你这只鸡,有些潦草。” 宋北云没说话,只是继续在上头加上了细节,按照他记忆中这个时代的名词开始在上头划分线条,然后细细的将各个地方都标注了出来。 西夏、蒙古、回鹘、吐蕃、大理、辽、金、黑汗、宋,都被一一的标注在了这张地图上头,一目了然清晰无比。 包拯开始还想嘲笑,但越看眼睛瞪得越大,这小小一张图上,就仿佛呈现出了万里江山的模样,粗粗的线是山、浅浅的线是河、细细的线是国界、断断续续的线是海域。 随着宋北云的笔触在纸上环游,很快一张相对完整的东亚局部区域地图就呈现在了包拯的面前。 “怎么样?哥哥是行还是不行?” “行……太行了!”包拯几乎都要趴在桌子上了:“这可比那书院里的地理图好上许多。” “哈哈哈,那是自然。” 而他俩从头到尾的交头接耳也让上头的郡主看了个真切,她看到嬉皮笑脸的宋北云似乎根本就没有冥思苦想的意思,反而在和一孩童说说笑笑,心中不免有些恼怒,但却也不好发作,只是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半个时辰到了,北坡叫了停,这帮子才子纷纷停笔,有些人暗自摇头、有些兀自去看人家的诗画、有些拿起自己的作品来回欣赏,越看越满意。 但宋北云却坐在那指着上头的回鹘和吐蕃给小包拯介绍着这两个地方,小包拯听得眼睛直发亮,看宋北云的眼神都有些不太一样。 “都呈上来吧。”北坡拍了拍手掌:“甚是期待诸位大作。” 玉生看着自己的画,还有一字未提的诗词,愤恨的想要将纸揉成团,但宋北云却直接按住了他的手:“玉生哥,稍安勿躁啊。” 他接下了那张纸,看到上头画着一只燕子站在枝头,虽然不算是什么顶级的画工,但却也可以说是惟妙惟肖了,只是旁边的诗词却…… “这个啊。”宋北云拿过那张纸略微思索,边写边默背:“采芳人杳,顿觉游情少。客里看春多草草,总被诗愁分了。去年燕子天涯,今年燕子谁家?三月休听夜雨,如今不是催花。” 看了两遍,觉得没问题了,宋北云把东西往玉生那边一放:“顶着用吧。” 玉生看着上头写着的词,愣神很长时间,然后又是品味了许久,才发现这短短小词字字无愁却处处愁思,一想到刚才宋北云说的话和自己看郡主时的失态,他立刻明白了其中味道。 “北云……” “这会儿别当君子了。”宋北云小声说道:“圣人也当有成人之美。” 在高尚的品德和如花美眷之间,玉生犹豫了一阵,然后急不可耐的投入了如花美眷的怀抱。 他脸色通红的将这稿子递上去,但却已经不敢抬起头来,内心羞愧的让他几乎欲死。 至于他这个没出息的样子,宋北云见怪不怪,只是继续逗弄着包拯:“怎样,这图喜欢是不喜欢?” “喜欢!” “来,叫声好哥哥,这便送你了。” “好哥哥!” 他本以为包拯会挣扎一下,没想到他叫得如此干脆,这一声直接把宋北云给叫傻了,堂堂包龙图居然也干出如此没骨气的事了? “拿去拿去。”不过这都无所谓了,能让未来的龙图阁大学士叫自己一声好哥哥,这辈子都值了,真的。宋北云高兴的很。 可就在包拯美滋滋的要接画时,突然一只纤纤玉手从上方伸来,夺下了这副地图。 包拯和宋北云齐齐抬头看去,包拯暗道一声糟,悄咪咪的就跑没了影。 “小兔崽子……”宋北云见包拯如此不讲义气,恨恨的骂了一嗓子。 而站在旁边的瑞宝郡主看着那张地图,又看了看宋北云,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你好大胆子,居然敢私画舆图。” “唉唉唉,郡主。这可不是私画啊,可是你让我画的,这纸是你发的、这笔是你发的、这图是你让我画的。”宋北云挠着脸:“你可不能不认账,许多人都看着呢。” 见到如此泼皮的宋北云,郡主皱起眉头,要放在往日她早炸了,但今天可是整个泸州的才子都在,她得小心克制。 “好好好,好一个伶牙俐齿嘛。”郡主咬牙切齿一阵,看向宋北云:“既然是我让你画的,那你便说说,这图里的意思吧。” 她说完,将手里的画扬了起来,几乎全场都看到了这张颇为精细的山川地貌图。 “行。”宋北云站起来,从郡主身边擦肩而过,取下地图:“那我今天就给你说说好了。” 17、3月24日,夜,香气弥漫 宋北云拎着地图走到前方,四下观望一阵,选定了一根柱子用手沾了沾口水,将纸黏在了上头。 瑞宝君主走上前,嘴角带着傲然的笑意:“你倒是说说,这不是舆图,这是何物?” 宋北云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抿着嘴笑了起来:“这是个食谱。” “食谱?” 不光是郡主,周围所有人都诧异的看向了宋北云,那玩意只要没瞎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是张地图,他却张嘴说是食谱? “只是没来得及写上罢了。”宋北云在辽国的位置用小楷细细的写上了一行食材的名字:“辽东之地,上接白头山下引渤海,取山中野菇晾干半月再取仔鸡一只,一锅而下,武火一刻烧开,文火两个时辰,肉香扑鼻,生津开胃。” 他紧接着把笔挪到了辽国下方一些,来到金国的位置:“东海之滨,物产肥美,取虾、蟹、蛤放入陶罐,再放入清晨的海水,小火慢煨一个时辰,再加入各类香料再煨上半个时辰,取出倒去汤汁,取出虾蟹,鲜香味美。” 听到他的描述,下头不少人已经开始默默吞咽口水了,甚至似乎已经嗅到了陶罐里的鲜香味道。 不过这还不算完,宋北云继续将笔挪到了蒙古的位置上:“这里啊,茫茫草原,看似物产萎靡,实则不然。他那的羊肉新鲜肥美,只需取来新鲜的带骨羊肉,只需用盐水腌制片刻,下沸锅炖煮至熟透,取出沾上草原上的韭菜花、韭菜、苹果汁、盐、姜末捣碎调和,再将那羊肉从锅中捞出,手把着骨头沾上这酱汁,一口下去肉香扑鼻,不膻不腥,滋味圆满。 这一番描述,就连瑞宝郡主都轻轻的舔了一下嘴唇,周遭甚至已经有人深表赞同,说吃过这肉,滋味至今难忘。 接着,宋北云在旁边继续用小楷写下了这道菜的做法,在写完之后,其实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但他们却没有打断的意思,这一道道菜介绍过去,真的是让人身临其境,周遭仿佛听到了炖肉的声响,还有弥漫起来的香味。 “西夏之地,七年前定都长安。长安长安,前朝盛唐,长安之地,取鲜鱼切鲙,片片挑起烛光可透,佐以藠头酱,小酌几杯,不知有多快活。” 地图上所有的地方都被宋北云用食物标注了出来,看得人食欲满满,可不知不觉中却有一种哀愁涌了出来。 往日里人们只知道这些个地方都是贫瘠荒凉之地,却没曾想这些地方都也是些物产丰厚之地,一道道美味下来,让人垂涎欲滴的同时,却也是黯然神伤。 那曾都是汉家地方!那曾都是都是朝贡之地,而如今却早已经拱手让与他人,而如今大宋却是偏安一隅,临江而治,在那图上不过巴掌大小。 “旧山河。”宋北云轻笑一声,用手拍了拍那张美食地图:“旧山河中纳百味。” 说完,他歪着头看向郡主:“郡主可满意?” 郡主皱着眉头:“你只画图,为何不配诗词?” 宋北云挠挠头,都说到这份上了,这娘们怎么还在纠结这个?不过既然这样的话,那就来呗。 而这时北坡走上前,低声对郡主说了几句,郡主却摇头道:“我就想看看罢了。” 宋北云晃了晃手指:“我只写半阙。” 接着他就开始抄了呗,反正这个滚瓜烂熟的东西,熟读并背诵全文嘛,所以就默默在那张地图旁边开始写下:“北国风光,千里冰封……” 至于为什么不写满,写满是要杀头的……宋北云傻么?为了装个逼把脑袋搭上,不划算啊。 但光是这半阙,其实已经是顶级造诣的了,寥寥几句就已经将那些没去过北方的年轻才子们仿佛看到了一片雪原,宏伟大气。 可因为少了下半阙,总觉得缺了什么,但不重要了,这半阙词已经成了他们讨论的焦点,甚至盖过了宋北云给玉生写的那首愁绪之词。 等人们缓过神时,宋北云和玉生已经不见了,没人发现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甚至不知道刚才那个狂徒叫什么名字,他们只知道这人留下了一张写满食物的地图还有地图上的半阙词。 比不过,半阙都比不过,这些才子都有点萎靡,这场春会不光被人用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旧山河刺激了一把,还被同一个人用半阙词给碾压了一番。 前半场讨论的话题都在北坡都在郡主身上,而后半场的论点却已经集中在了滔天的故土情怀之上,割地赔款、纳贡和亲,只要是个人恐怕都会觉得屈辱吧。 当这些情绪平复了一阵之后,北坡为了调动气氛,就试着让人续写了一番宋北云的下半阙,但不管怎么尝试都配不上上半阙那波澜壮阔的景色意境。 最终,春会不欢而散,郡主没有挑到刺,反而还被人给刺挠了一番,心中自然有些愤愤不平。 但当她回到府中仔细端详那张地图和那半阙词时,越看越觉得这人的才情和他那个德行不是很匹配。 “铃儿,看什么呢?你说你一个姑娘家,整日在外头鬼混个什么。” “爹爹!”瑞宝气哼哼的对刚走进内堂的福王说道:“女儿今日被人欺负了!” “哈哈,在庐州这一亩三分地,谁还敢让你这煞星受委屈?” 瑞宝郡主将那张地图拍在桌上:“你看这人!卖弄才情!还故意只留半阙词,气死我了。” 福王拿起那张地图,仔细端详了起来:“唔,这字可是一手好字啊。” “爹爹……” “好好好,我看看。” 这福王是赵性的亲叔叔,年轻时也是个有才之人,诗词歌赋样样精通不说,还能带兵打仗,算是个文武之才,只是后来他就不问世事了,成了个闲散王爷,不站队、不帮腔,不管是清君侧时还是之前联合打击赵性时,他都以亲缘之名保持中立。 随着日渐发福,许多人都已经忘了这福王当年是何等的英武,大多数人只是当他是个整日笑呵呵、平易近人的胖王爷,不问朝政不问世事。 他拿起宋北云的地图,仔细看了看,看到上头的把子肉时,会心一笑:“当年爹爹可还真吃过这羊肉,滋味的确鲜美。” 他说着,仿佛回到了当年,眼神中似乎有些怀念。而再往后每多看一分,他眼神中的东西就更多一分,有些惆怅有些忧愁又有些感叹。 当他看到那半阙词时,眼神甚至有些飘忽,直愣愣的出了神,甚至直到瑞宝郡主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回过了神。 “爹爹,你怎的就走神了?” 福王轻轻摇头,悠悠叹了一声:“当年父皇我领兵镇守云州以防鞑子掠劫,那年大雪,我站在城楼上放眼望去,就是此情此景。这一晃,已然三十个年头咯。” “父亲……我是让你给我出口气,你怎……” “出什么气?论才气,你不如人家,论眼界你不如人家。出什么气?拿你郡主的身份压他?还是拿我福王的身份压他?”福王将地图揣入怀中,正色道:“不早了,早些休息。” “爹爹……爹爹……诶,父王!!!” 瑞宝郡主看着福王离开,气得直跺脚,然后恨恨的念叨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而福王回到寝室,再次掏出那张地图,用手指轻轻婆娑着地图上的那些家园故土,抚摸着东京汴梁、抚摸着燕云之地、抚摸着泰山之巅,不多一会儿却已经是潸然泪下。 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拭去泪水,站起身小声嘀咕:“馋了馋了,明日去吃碗胡辣汤吧。” 而此刻的宋北云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客栈中,吃着从春会上顺来的糕点,看着玉生在那忙前忙后的。 “玉生哥,你忙啥呢。” “你啊,惹了大麻烦了。”玉生叹气道:“今日可你算得罪了北坡和郡主了,诶……罢了罢了,我们明日一早就走。” “怕什么。”宋北云仰起头:“他们能耐我如何?” “你……你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天高地厚什么的,宋北云怎么会不知道,但他算死了自己不会有什么问题,只要是那个北坡和郡主还想在文学界混下去,他们就不会对自己干什么。这要换个人,比如县令那儿子,宋北云说不定当时就怂了,因为那种人不讲道理的,只能借力打力,可是偏偏是郡主、北坡这类的人,反而好办了。 因为他们自诩文化人,讲道理啊!那么既然讲道理,那就按道理讲嘛,他宋北云犯了什么罪?什么罪都没有,他不就是写了几道食谱?还有抄了半阙写景的词么,他既没有出言不逊也没有轻薄郡主,那么多人看着呢! 这就是跟读书人相处的好处,至于什么北坡西坡,他甚至愿意宋北云再招惹郡主一点,因为只要不瞎都看得出这家伙爱慕郡主,但郡主显然对他不屑一顾,这个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有个跟郡主作对的人出现,到时候他在出面把宋北云压下去。 算是另类的英雄救美吧? “哈哈哈哈……”宋北云突然笑了出声。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没事,没事。”宋北云摆手:“只是想笑。” 18、3月25日,雨 一夜之间,有两首词传遍了整个泸州,一首是那首愁绪之词,许多人开始用这首词来表达那种求而不得、独爱一人的愁绪,甚至还被编入了泸州凤求凰情诗集之中。 还有一首就是宋北云留下的那半阙词,无数所谓才子想要给他续上这后半阙,但却无一人达到及格线,人们都讨论疯了,可不管怎么续,都达不到这首词前半阙的那种气势和格局。 这就像一个酷爱数学的人碰到一道难解的数学题一样,百思不得其解之后总会让人抓耳挠腮。 郡主坐在家中,将那半阙写在纸上,冥思苦想,虽已经填了四稿,有些虽然勉强对上,但前后一搭,就感觉这原本气吞山河如虎的词变得软绵绵、皱巴巴,恨得她写了四稿撕了四稿。 小姐妹们也不时送来其他人续写的词,但怎么看都是一股子怪味,她也全都给撕掉了。 “爹爹!” 终于忍不住了,在午饭时候她找到了正在桌前吃下等人才吃的胡辣汤的福王,见面就开始撒娇。 “哎哟哟哟,我的心头肉唉,你可别撒娇了,上次你这么来一出,我可花出去了八千贯,我这点养老钱可经不住你这么折腾。” “不是要钱啦。”郡主一屁股坐在福王身边:“女儿知道爹爹年轻时是大宋第一才子,你就帮女儿把这词续上吧!它折腾我一夜了,都没能睡好。” 福王看着女儿呈上来的那半阙词,举着调羹沉思片刻,然后轻轻摇头:“写不出了……写不出了。我猜,那人胸中自有下半阙,只是他不敢写也不能写。” “嗯?何解?” 福王笑着说道:“若是三十年前的父王啊,一定要见见这人。可这现如今,三十年沧海桑田,父王已经不是当年的父王了。我老了,胸中再也没有如此的胸怀、腹中再也没有赤子之血。” “可是这跟那人有甚的关系?” “恨报国无门、恨山河破碎、恨……”福王说着说着,直接捏碎了手中的玲珑杯,瓷片扎入手心,鲜血直流。 瑞宝郡主哪里见过这样的父王,她惊叫一声:“父王,你怎么了!” 福王摇头,松开手甩掉残渣,自己扯下一块衣角,包裹住伤口:“铃儿,若是有朝一日国破山河碎,你要么走要么殉了这片土地,千万不可被异族虏了去。” 瑞宝郡主觉得今天的父王很是奇怪,但她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父王的表情却是无比的严肃,她又不敢多问,只得唯唯诺诺的应了下来。 回到房间的郡主,坐在窗前对自己的贴身婢女说:“都怪那家伙,让父王伤了手,若是哪天让他落在我手里,看我不把他当成罐罐里的促织。” “郡主,我看那人长得挺俊俏的……不如赏给我好了。” “小浪蹄子……”郡主横了婢女一眼:“才几岁都开始怀春了。” 婢女缩头不再言语,而郡主却突然抬头问道:“那人叫什么,你打听出来没有?我非得把他揪出来,杀杀他的威风。” “我去打听了,却没人认得他。昨日我倒是见刺史公子身边那孩子跟他颇有几分熟络,可婢子是个什么身份,哪里敢去惊扰刺史府邸。” 郡主想了想,站起身:“你不敢,我敢。走,这就走着。” “郡主,还没用饭呢。” “吃什么吃,生气都饱了。” 就这样,俩人径直出了门上了马车直奔向了州衙,王府和州衙相隔不远,半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这瑞宝郡主的威名在庐州府这一亩三分地上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门口的衙役老远看着郡主提着裙子往这来的时候,他们腿肚子都发软,一个个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更别提拦她去路了。 说到底,他们是怂啊,这郡主吧……要是仗势欺人还好说,可偏偏她喜欢跟人理论,上至钦差州牧,下至黎民百姓,只要有她看不顺眼的地方,她就上去跟人理论一番。 这事给闹的,谁敢跟她理论啊,庶民不敢、等闲官员也不敢,甚至听说就连当今圣上碰见这么个怪妹妹也是退避三舍,所以大部分人看见她都是唯恐避之不及。 就如进自家门一样闯入了州衙,那刚好在处理公文的刺史一见她来了,连忙躲到了偏厅,任由这个来头极大的郡主闯入自家内宅。 “北坡!” 郡主进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嚷嚷着喊起了北坡,很快他就从屋里走了出来,拱手朝郡主行礼:“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不需客套,来来来,我问你。”郡主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昨日那小子姓何名谁?你总该识得吧。” 北坡摇头:“我哪里知道,昨日我广发了帖子,百余份帖子又不需署名,只要是个读书人就能来。” “你家那小子呢?昨日我可是看见他一直和那人交头接耳的。” “你说希仁啊?我已问过,他也不知,只是说跟那人较为投缘。” 听到这话,郡主更是急躁了起来,她开始来回踱步:“那昨日那半阙词你可续上了?” 一听这个,北坡满脸傲然:“那是自然,这有何难?” 哦?瑞宝郡主好奇了起来,自己父王都说续不上来的东西,他居然张口就来“这有何难”,那自己今日可就要见识一下了。 “快快快,取来我瞧瞧。” 北坡带着傲然的笑容从房中把自己续的半阙词递给了郡主,虽没说上一句话,但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他对自己的作品是胸有成竹的,眼里全是自信。 郡主拿起只是看了两眼,就觉得一阵翻腾,这上半阙写的景,到了下半阙却成为了一首情词,说的是不惧风雪仍然挚爱。 这是个什么玩意?不光没有把原本的气势给续上,反而把这好好的上半阙给弄得矫揉造作了起来。 就这?就这也敢称之为庐州第一才子?连自己一个女流之辈都不如,自己虽然续不上但也知道好赖啊,这北坡……怕是连好赖都看不出来吧。 郡主深深的看了一眼北坡,却发现他站在那一副等着领赏的样子,这自然让郡主觉得相当不悦。 “你这写的也太矫揉造作了,不行。”郡主眉头紧蹙的点评了起来,反正她也不需要给谁留面子:“这上半阙将故国江山的波澜壮阔写了个淋漓尽致,到了后边怎的就小鸟依人了起来?行了,你也是辛苦了,你若是不知那人是谁,我便不多叨扰了,告辞。” 拎着裙子闯进来、拎着裙子跑出去,郡主就像一阵龙卷风,看不清摸不透,只留下了脸上青红一阵阵的北坡站在毛毛细雨中如老僧入定。 良久,他再次展开自己的续文,越看越不顺眼,明明这就是为郡主而做的,但却没曾想却被郡主给批了个一文不值,这口气怄在胸中,恨得他一拳打在了柱子上。 疼痛让他清醒了过来,但他并没有放狠话什么的,只是一脸阴霾的回到了屋中。 而郡主在离开之后,再次纠集了一大批姐妹,开了一次扩大会议,大有不找到宋北云誓不为人的架势。 在会议上,她们不光讨论了宋北云这半阙,还有另外一首词,虽然意境相去甚远,可放眼望去也是极其出众的,至少人家的愁就是正儿八经写的愁,点题破题都非常好。 “这落款叫春澜的,我依稀有些印象,这人好像是小莲庄的匡玉生。”一个小姐妹回忆道:“我家兄与他是好友,平日两人多有交集,我见过几次,他的字画上也都是这春澜之名。” 郡主歪着头:“小莲庄是哪?” “东边一百多里之外的一个庄子。”另外一个小姐妹说道:“我嫂子便是那里出来的人。” 郡主皱着眉头:“不打紧,这人倒也算是有才,不过还没到让我亲自拜访的地步,我要的找是昨日那个狂徒!” 众人摇头,谁也不知道宋北云到底是谁,问也问不到,而且又不是公家事,自然也不好找人一一排查。 郡主虽然心中不忿,可倒也是明事理的人,虽是记仇可却也不会乱来,她见实在找不到,那也没什么办法,只得咬牙切齿的记了下来。 而此刻完全不知道有个脾气古怪的郡主正满城找自己的宋北云正坐在马车上往回赶路,还是和来时一样,马车是花了些钱坐的人家运货的马车,虽然不舒服但总比这下着雨用脚跑要好,而且马车也要快上不少。 他一如既往的半躺着,车上装的都是布匹,躺着也算柔软,懒洋洋的半梦半醒,但旁边的玉生却显得十分紧张,他又是担心这又是担心那的,而且他甚至没想到宋北云居然才华横溢到那个地步,以一人之力几乎把整个庐州府的才子都给压过去了。 又是家国情怀、又是半阙文的,几乎让所有的才子都有些下不来台,这可如何是好……玉生本身就是想带宋北云认识些同窗,以后好有个照应。 现在可好了,他把人家都给得罪了…… “你呀你呀,你可如何是好?” “玉生哥,我又怎么了?” 宋北云的话让玉生长叹一口气:“如今你把整个庐州府的才子都给得罪了,若是以后有个裸男,谁还肯帮你?” “放心吧。”宋北云摇头道:“不可能的,这人有趣的很,不论你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总得有人喜欢有人厌,江洋大盗也有人称一声义士、行侠仗义也有人喊一声蟊贼。不在乎那个,真要在乎,我不干脆就一一给他们跪下磕头喊上一声父亲好了。” 见到他还是这样水火不侵、油盐不进,玉生有些恼怒了:“你回去之后,禁足四个月,不得出门!” “为什么啊!”宋北云支棱起身子:“我还得卖药赚钱呢。” “这事我给你安排便是,你就安心温书!” “啊……”宋北云扑在了布匹上:“哎哟,我的命好苦啊……” 19、3月28日,晴。 南京城,定国公府。 定国公抚须看着手中的地图和旁边的半阙词,而他的面前则坐着胖胖的福王。 “你看看这词,是否有你我当年那股子戾气。”福王端起茶喝了一口:“还有这舆图,你细细的看,若不是走遍山川,绝无可能精细到如此地步。” “嗯……”定国公将稿纸放在桌上:“你家那小丫头最近没弄出些什么事吧?你也约束一些,如今可不太平,别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我家那个到底是个丫头,倒是你家这个,他从小到大惹的麻烦可是不少。” “老来子嘛,自然要得宠一些。”定国公叹气道:“罢了,不提他了。” “柔儿呢?许久没见柔儿了。” “那丫头……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东西,说是不想靠着家里,自己要去闯荡江湖。你说说,这两个孩子……” 福王哈哈大笑:“你我戎马一生,临老却被这娃娃的事给弄得焦头烂额。” “若是让我选啊,老夫宁可再拎上我的三十六斤大马刀上阵杀敌去,定要杀得那契丹蒙古屁滚尿流。” 福王摆摆手:“罢了罢了,老了老了,你我都已是垂暮,这天下就交予后辈吧。不说了,我得去看戏了,把图还我。” “你可是真小气,莫着急,我去找人拓印一份再给你。”定国公起身往外走:“这晚上要给你备好酒菜不?” “上好的酒肉伺候着,若有一丝不周,本王拆了你这破宅子。” 福王带着护卫离开,而定国公拿起地图看了几眼:“芳儿,出来吧。” 很快,小公爷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笑盈盈的晃着扇子:“父亲,据探子来报,画这图的人,就是那宋北云。” “当初你可只说他机灵。”定国公轻轻敲打着桌子:“可是没说他有如此才华。” 小公爷歪着头看着这张地图:“能把福王都引来,看来爹爹你们很缺人啊。” 定国公眉头一皱,眼睛一瞪,小公爷立刻拱手后退一步:“是孩儿多嘴了。” “行了,你让人好生照料着燕王,莫让朝里的人查到那处。若是有人通风报信,格杀勿论。” “是,爹爹。那这个宋北云呢?” “看看吧,若是真机灵,你便想个法子留在身边吧,不过若是个酸腐文人,不要也罢。”定国公轻轻摇头:“你那混账姐姐呢?” “阿姊在前堂,我去叫来?” “让她给我滚过来。” 小公爷脚步没动,而是面露难色的看着定国公:“父亲,不是孩儿说你,您这一大把年纪了,跟阿姊置气要置到几时?能置到几时?她是个刚烈的性子,您也是个刚烈性子,你们二人自打我记事起就水火不容,这是何苦呢?若不是……阿姊非你亲生?” “混账东西!胡说八道!!!” “那便是了,既是亲生,又有何仇怨,何至于此啊。” “呵,你且看看她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定国公提到女儿就气的不行:“让她给我滚过来。” “那你可得应下,这次可不许与姊姊闹起来了。” “是是是,不闹便是了。” 得到父亲的肯定,小公爷才去前堂将姐姐唤到父亲面前,看她满脸不愿意的样子,小公爷唉声叹气道:“你可别再招惹他了,这老倌性子古怪的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何苦呢。” “还用你说,可我就是不喜听他那胡搅蛮缠的话,不可以?” “你且是别闹了,你可是我亲姊姊,若换做他人,你看我整不整得你吊颈悬梁的。”小公爷板起脸:“就当给我几分薄面。” “你?”女子一手扯住他的面皮:“你在我这里有几分面子?” “唉……疼疼疼……疼……我错了,阿姊我错了……” 女子松开手,冷笑一声:“若是下次再跟我拿腔拿调的,我撕烂你的嘴。” 小公爷揉着脸,露出苦笑:“阿姊,若你这样,我几时才得背你上花轿哟。” “我才不出嫁。”女子走上前:“老头子又找我来做些什么?” 小公爷眼珠子一转:“陈词滥调。” 两人一起进入了内堂,定国公看了一眼自己的一双儿女,一声跪下还没开口,小公爷就连忙冲了上去:“爹爹爹爹,阿姊给您带了些平日你爱吃的小玩意。”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旁边的女子看了一眼,就愣住了,她带了个屁来…… 解开布包,里头是他从宋北云那前几日取来的糖块,他这些日子都没怎么舍得吃,现在全给放在了定国公面前。 定国公一看是糖,他抬起眼皮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表情也缓和了许多。但左柔却在看到那些糖之后,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柔儿,明年你可就十八了。” 到底是自己女儿,再闹又能闹成怎么样呢,定国公放缓了语气:“你与王家的婚约……” “不嫁。”左柔头一甩,长长的马尾辫从左甩到右:“管他王家李家,我就是不嫁。” “此事由不得你。” 左柔轻笑起来,轻轻捻着自己的发梢:“我自己个儿的身子由不得我?那倒也行,我随便找个人给您来个珠胎暗结,看看到时这王家是还要是不要了。” “你!!!逆子!!!” 定国公气得不行,扬起手就打,但左芳站在了姐姐面前挡住了这一巴掌,虽然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但他却还是上前抱住了定国公的胳膊:“爹爹!莫打呀莫打!” 定国公气得满脸通红,指着左柔:“你居然胆敢说出如此不知廉耻之言,看我今日不将你腿打折!” 左芳一边拦住自己爹爹,一边在背后给姐姐打手势,左柔一看这熟悉的手势,拔腿就跑,一溜烟就逃出了院子。 而侍卫一个个都在看着天,当左柔从他们面前跑过时,其中一个侍卫对另外一个说:“何大,今天这风,好喧闹啊。” “嗯啊,喧闹的很。” 再次从家中跑出来的左柔,满心的委屈,她在街上走了好一阵子,离家远远之后才来到一家酒馆,往里头一坐,气哼哼的喊道:“小二,来壶酒!再上只整鸭。” 一声应和后没多久,鸭子和酒就上来了,可就在左柔刚要端酒杯时,一只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径直扯下了鸭子腿。 她转过头看了一眼,然后二话不说一拳就打了过去。 “喂……就吃你个鸭腿,你至于不至于。”宋北云背着箩筐捂着肚子坐在她身边:“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摸了你大腿。” “滚,没心思。” “又怎么了?当家的。”宋北云一只手捂着肚子,然后开始啃起了鸭腿:“谁招惹你了?” 左柔不想提那些屁事,只是一挥手:“小二,再来一套碗筷。” 宋北云也不客气,紧跟着喊:“一只烧鸡、半斤羊肉,要羊腱子肉啊,要端上给我看见肥的,我掀了你桌子。” 左柔看到他这副样子,一口气没憋住就笑了出来:“这才几天,你今日怎么又来了?” “别提了。”宋北云一脸无奈从包里拿出每个月都要送来的青霉素和阿阿司匹林:“我刚准备给你送药去,这是四个月的量,别挥霍了。” “你要做什么去?”左柔取过瓶子:“四个月?” “这不是八月就要州试了么,我玉生哥要关我四个月。” 看到宋北云那垂头丧气的样,左柔居然笑出了声来。 “行了行了,别笑了行么?”宋北云给自己倒了杯水酒,一口闷下,然后突然抬起头:“你在这做啥?这家店可不便宜啊,这不符合你这平时一贯抠门的特征,你肯定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放屁!”左柔看到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就不许我稍微放纵放纵?” “行行行,你放纵你放纵。”宋北云一只脚踩在长凳上:“反正你知道我住哪,要遇见什么麻烦,就亲自去找我。” “亲自?哟哟哟,你好大的面子哟。差人去还不得行了?”左柔白了他一眼:“你这个泥腿子还作起俏来。” 宋北云上下打量一圈左芳:“你好歹也是我到现在为止认识的最漂亮的姑娘,你特么能不能像个姑娘一点,来来来,妖娆起来。” “滚!”左芳一挥手:“看着你就烦。” 他刚才可是跟着她走了有一段路,看她偷偷摸摸的抹眼泪了,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她不太想说为什么,既然不说为什么嘛,那就不说了吧,即便是朋友之间也不需什么都公开的。 “喂。” 女人就是这样,自己丝毫无食欲的时候,看到人家吃得贼香时,就自然会不爽,她狠狠的喊了一嗓子:“宋北云!” “干什么干什么?还让不让人好好吃东西了?”宋北云一手拽着鸭腿一手拎着鸡翅:“能好好说话不,我不叫喂。” “叫楚雨荨是吧?你说过许多次了。”左柔叹气道:“你说,若是家里逼婚怎么办?” 宋北云缓缓歪起头眯起了眼睛:“你特么不是父母双亡么?” 左柔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复活了。” “你爸妈有复活甲啊?”宋北云翘起二郎腿:“小二,上好的顶级女儿红一坛,不贵不给钱啊!” “你!” 20、3月28日,晴,山雨楼外楼 “我给你算算。” 宋北云喝着最贵的酒,吃着烧鸡、卤鸭,竖起油滋滋的手指头开始给左柔算账。 “你跟我说过你是寡妇,有这事吧。” 左柔侧过头,露出憋不住的笑容,小酒窝长睫毛的,窗外的春雨淋漓当她的背景,就如一幅画似的好看。 “别急着笑,你还跟我说过你小时候带着弟弟逃难来这里,弟弟被饿死了,对吧?是你说的吧。” 左柔一只手撑在桌子上,歪着头看着宋北云。 “然后还告诉我,你爹娘在蝗灾的时候饿死了,对吧?”宋北云仔细回忆了一圈:“还没完,这才三个。你还说过你在老家不堪恶霸霸占,杀了恶霸偷偷跑出来的对吧?” 左柔仍然没有说话,只是吃了一块宋北云的鸡。 “别吃我鸡!” “我花钱的!”左柔嚷嚷着:“你这人怎么这样。” 宋北云直起身子,一拍桌子:“嘿!有意思,我这人怎么这样,你没想过你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我怎么了嘛。”左柔哼了一声:“本姑娘愿意跟你说就跟你说,不想跟你说就不跟你说,你管得着么。” “老子就该给你下个迷药,然后把你剥光了送春来苑,你这长相身材最少值三百贯!” “放屁!”左柔眼睛一瞪:“才三百贯?你看不起谁呢,本姑娘最少八百贯。” “那就八百贯。” 左柔慢慢点头:“这还差不多。” 宋北云揉了揉鼻子:“行了,反正你说什么我也不信了,你以后也少跟我说话,看你就恶心,满嘴跑火车,没一句实话。” “火车是什么车?” “干你屁事。”宋北云指着桌子上的酒菜:“吃完这顿,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天高路远,前程未卜,你好自为之,我们就此别过。” 左柔捧着脸看着宋北云在表演:“那我被家里逼婚怎么办?” “嫁了呗,你这种脏东西,能有人要你就已经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了,你还指望个什么?指望当个皇后?”宋北云嘴上缺德的本事都施展在了左柔的身上:“真挺好的,等你嫁人之后,再让兄弟我爽爽,你就算是孝义两全了。” 左柔愣了片刻,眨巴了几下眼睛:“为什么要嫁人之后?” “你不懂,你嫁了人,你就是人家妻子,这世上哪里还有比别人家娘子还好的东西呢?” “诶!”左柔喊了一嗓子之后,然后居然笑得直不起腰来,还用力的踢了宋北云两脚。 宋北云白了她一眼,拍了拍裤子上的泥:”别给我动手动脚的。” “你就为了这个让我嫁人?” “不然呢?你以为我留你啊?我图你什么?哦,图你脾气暴、图你皮肤白?” 左柔眼睛亮了起来:“真的白?” “脸上是挺白的,其他地方嘛……你撩开我看看。” 左柔眼珠子一转,朝宋北云勾了勾手指,自己也往他那凑了凑,悄悄的用一根手指把领口往外拉了拉。 “唉唉唉……别别别,辣眼睛。”宋北云把头侧到一边:“你冷静一点。” 左柔面露不屑:“就知道你不敢,别废话了,赶紧给我出个主意,不然我把你那傻大个的弟兄给赶出去。” “你这人,不君子啊。这跟我那弟兄有甚的关系。”宋北云撩起袖子:“你要干这种事,可别怪我辣手摧花了。” “我在你眼里是花吗?” “牛屎花。”宋北云挠着头:“我说,你这人怎么就水火不侵呢?” 左柔挑了挑眉头:“那自然是自小修炼来的,赶紧给我想个主意,不然可别怪我心狠手辣,到时有你好瞧的。” “那你骗我这事,怎么说?” “我请你吃喝了。” “不够。” 左柔撑着下巴看着他:“那要不我亲你一下?” “恶心。”宋北云连连摇头:“从今日开始,药价涨三成。” “那可不成,两成。” “两成半。” “成交。” 成年人的社交嘛,根本不用在意对方是否说的是实话,反正真话假话并不需要在意,只要在里头能捞到好处就行了,宋北云不图她的身子,所以能多从她那捞点就捞点,反正她有钱的很。 “对了,前几日,我跟玉生哥去了一趟庐州府。”宋北云滋了口酒下去:“见到了个郡主,那郡主可漂亮了。” “瑞宝?”左柔脱口而出,但立刻补充道:“庐州府就一个福王,郡主也只有瑞宝郡主了。” “我管她是什么瑞宝还是珍宝的。”宋北云在胸前比划了一个蹴鞠大小的圆弧:“大!真的大。” 左柔用尽全力白了他一眼:“你就跟我说这?” “那也不是,我就跟你说一声。”宋北云瞄了一眼左柔:“你看你,一把年纪,比人家郡主还大几岁,怎就比不过人家呢?” “大几岁???”左柔声调提高八度:“就大一岁!!!一岁!!!” “别嚷嚷了,一岁也是大,年纪是大可是东西不大啊。”宋北云满脸鄙夷的说道:“你这样,你嫁人之后,人家要是不喜怎办?” “我管他喜不喜的,反正我是不嫁。我可告诉你了,你没有功名在身,若是我现在喊人说你轻薄我,你可得进那大牢里好好吃几日牢饭了。” “我怎么就认识你这么个下流东西。”宋北云瞪了左柔一眼:“行吧,我给你想想。” “给我快点!” 左柔认识这个泼皮也有些年头了,当年她第一年跑出家,一筹莫展时就认识了这个混账东西,不知不觉一转眼这个混账却也已经成了大人,但看他那样却跟当年并无二致,嘴是坏的、心是坏的,整个人都是坏的。 可偏偏这么个坏种却是一肚子坏水,总有些让人琢磨不到的地方他能给琢磨到,而那些损招也总能有奇效。 “那家人是什么个社会地位?” “社会地位?你说是身世吧。”左柔仔细想了想,轻声回答道:“山东王家,随着迁都一并迁过来,文圣公的亲孙子。” “你怕不是个公主吧?”宋北云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左柔:“文圣公的孙子娶的可都不是一般人,要不是皇亲国戚的,用来加强皇帝对读书人的管控。要不就是王工贵胄,强强联姻,左右逢源。你这……说老实话,你是哪个公主。” “我要是公主,就你跟我说的那些醪糟话,你早就被拉出去砍了,脑袋挂城门楼上,风干得像个蛤蟆。” “也有道理……”宋北云点点头:“公主没有你这个样的,起码家教得好。” 左柔作势欲打,宋北云却直接把鸡屁股塞进了她嘴里。 “呸呸呸……你要死了你!” “说了不许动手动脚,我又打不过你。”宋北云眼珠子转了几圈:“办法么,倒是有两个办法。” “说。” 宋北云给自己倒了杯酒,一口饮下,取出草纸一抹嘴巴:“走,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去你房间。” 左柔也不废话,直接结了账将宋北云带到了她的宅子里。她的确是有钱的,在南京这寸土寸金的都城里,有个三进的宅子,这高低是要两三万贯才能拿下的。 “啊,舒服……”宋北云一头倒在左柔的床上:“你这褥子等会我就拿走了。” “你怎个什么都要……”左柔端坐在椅子上:“你给我规矩点,这可是我闺房!若是让人听了个墙根,还不知道我干了些什么。” “穷嘛。”宋北云从床上坐起来:“你说,你要是穿着个鲜红的肚兜,其他什么都不穿,在床上爬来爬去的……哈哈哈哈,不行了不行,有画面了。” 左柔脱下鞋子直接扔到了宋北云的脸上,然后一脚就将他踹翻在了床上:“快给我说!” 宋北云吧唧着嘴从床上站起来,拎着左柔的鞋子来回踱步:“这件事其实是很难办的,首先我可以确定你家是不简单的,但从你看这个样子嘛,应该是跟家里关系不是太好,对吧。” “嗯……” “现在你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家里给你说了个门当户对的婚事,但是你倔强,你不肯,你甚至都没见过人家。”宋北云摇头晃脑的说道:“如果退婚的话,对方会觉得受辱跟你家撕破脸,最后弄得大家都不开心。如果你在外头干些乌七八糟的事嘛,你家长应该是会打断你的腿,平时虽然对你多有宠溺,可这件事却是底线。” “嗯……所以才难办。”左柔指着宋北云的手:“鞋还我。” “谁还稀罕你这破鞋。” “你骂谁!?”左柔瞪大眼睛:“再说一次,我便生吃了你。” 宋北云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就暴躁了,只是诧异的看了她一眼:“这里有两个办法,你斟酌着选上一个。” “你倒是说呀!” 这件事真的不好办,很难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他说有两个办法也只是蒙骗她的,宋北云现在也只能现想,但要把方方面面都考虑进来,属实困难。 “容我三思。” 21、3月29日,风起。 这个三思,就思了一个多时辰,这期间宋北云又是吃人家的银耳汤又是吃人家燕窝粥,反正就没把自己当外人。 “你这三思,也是思得够长了。” 坐在屋里开始泡脚的左柔看着旁边的宋北云:“倒是行不行啊?” “女孩子的脚不是说很隐蔽么,不能让人看见,你这……恨不得都塞我嘴里了。”宋北云看着在那擦脚的左柔:“你收敛一点吧?” “我都没把你当男人。”左柔细细的穿上袜子:“我的郎君一定是个盖世英雄……” “停!上个说这的已经死了。” “你认识不少姑娘啊。” “还行。”宋北云说着,仰起脖子:“我想到了!” “你是现编的吧?”左柔狐疑的看着宋北云:“你真的是坏,还骗我燕窝。” 宋北云懒得搭理她,只是站起来竖起一根手指:“第一个办法,就是你现在开始装疯。” “装疯?” “对!失心疯。堂堂一个文圣公家里肯定不能留一个疯婆娘,只要广而告之你疯了,人家肯定不会要你了。” 这个好!左柔满脸期待的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装疯么,无外乎就遵循一个原则。疯狗你知道吧?你学疯狗就行了,咬人、狂吠、吃屎。” “哈????”左柔整个人都呆滞了:“你说什么??” “咬人、狂吠、吃屎。”宋北云重复了一句:“就是见人就咬就打,然后没日没夜的叫,最后去大街上捞粪吃。吃上两次,普天之下就知道你疯了,这样自然就躲过去了。” 左柔皱着眉头绕着自己的头发:“这……这又不是杀父之仇,我何必呢?若是让我如此,我还不如嫁了算了,反正横竖都是生不如死。换个换个,你想了这半晌,就出了这么个鬼主意。” “那你说管用不管用吧。” 左柔略微思考一番:“管用倒是肯定管用,可我这一世,还能嫁出去?你岂不是断送我后半生?若有一日我那盖世英雄来了,知道我吃过……吃过那个东西,谁还肯娶?” 宋北云暗骂一声矫情:“在容我三思。” “再思!再思你干脆睡我这里了。” “写当家的!我这就去收拾。” 宋北云要跑,但却被左柔一把给拽了回来:“我今日就把你当鹰给熬着,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不睡你也别睡了。”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坐在房间里,这娘们真的就不睡啊,裹紧了小衣裳坐在床上瞪着宋北云,倔强的像是一条真皮皮带,拽都拽不断。 “明早告诉你,我先去睡了。” “不许!”左柔拽住宋北云的腰带:“若是你踏出房门一步,我打你个满面桃花开。” 宋北云打不过她的,这娘们很有可能自幼习武,反正曾经有次宋北云跟阿俏学了几招想要来挑战她,反而被她按在地上暴打一顿之后,他就确定这娘们肯定是练家子的。 而她跟宋北云是不客气的,说打那是真的打的…… “我现在没那灵感。”宋北云满脸无奈的说道:“我得去寻那灵光一现!” “说吧,要怎么才能灵光一现,我吩咐人给你取来,你不可出房门一步。” 宋北云看她这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模样,索性把赖给耍开了:“我这人好色,你知道的,你看着办。” “行吧。” 左柔起身,宋北云还以为她要干什么,可没想到她却开始活动起胳膊肘来:“那我就直接打了。” “停!我想到了!!!” “说!” 这大概就是接近死亡才能领悟真谛的实际应用了,宋北云刚才脑中还真灵光一现了,他说道:“第二种法子,就是你以另外一个身份去接近那王家公子,探探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不管好坏什么的,知根知底才能百战不殆。若是他真的是那种谦谦玉公子,嫁了也就嫁了,反正总归是要嫁人的,英雄就别指望了,你没那种命的,能嫁个好人也算是不错。” “若是不喜欢呢?” “那还不好办,你换了身份,他且不知是你,若是你真觉得他一文不值,那便告诉你家人他一文不值好了,最好让他留下些证据。你家要不是那种家道中落的破落户,怎么的都不能将女儿许给那种渣滓吧?” 这个建议似乎很有用,左柔来回思考一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跪坐在床上了一会儿,然后抱着被子侧躺下去,脸上全是思考的模样。 “可有!”左柔学着宋北云一般打了个响指:“就这样!你可以滚了。” “那我去睡了啊。” “滚吧滚吧,明日早起自己滚蛋,我不想见你了。” “你这个狗东西。”宋北云愤愤的骂了一句:“你是真不像个人。” 躺在床上的宋北云也累了个够呛,没多一会儿就睡下了,一夜无梦。 可是第二天清晨他仍然被一阵剧烈的摇晃给弄醒了,他歪着头看着坐在自己床头的左柔,起床气的气槽瞬间积满:“你是要死啊!” “我想了一整夜,可我发现我不会那些阴损的招数,到时你可得给我出主意。” “你还能干什么?你还是个啥!”宋北语一脚踹在她屁股上:“这点小事都不会?” “人家就是不会嘛……”左柔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反正好赖你得帮我。” “那行,你不会是吧?我这也不是没规矩的,你知道我这人吧,不占人便宜也不能让人占我便宜。”宋北语冷笑道:“你说吧,你能给我些什么。” “那……我把我穿过的肚兜给你?”左柔试探性的问了一句,还补充了一句:“没洗过的。” “滚!给老子滚!!!恶心!”宋北云暴怒:“我要那恶心玩意干什么?你得给钱!给钱知道吗?” “行,到时候你开价。”左柔长出一口气:“要钱就好办了。行了,你赶紧滚吧,再晚些路上人可就多了,要是让我家人看见你从我这里出去,怕是要惊涛骇浪了。” 宋北云气不愤,临走时候还顺了一板上好的胭脂准备带回去给阿俏,而当他走出门口时候,左柔站在里头喊道:“到时我去小莲庄寻你。” “记得给我带肉饼子。” “屁事可真多呢。”左柔说完,嘭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这娘们是真的绝情。” 宋北云嘟囔一声,背上自己的小背篓,开始去采买起来。 这次他的任务还要给燕王小兔崽子买些孩子用的东西,还要弄些棉布去当尿片,顺便再给阿俏弄些制姨妈巾的材料,所以这一趟算是玉生特批的。 其实就连宋北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个天王老子来了都敢抽一巴掌混蛋,偏偏对玉生这个文弱书生言听计从,甚至打内心是有些害怕的就像害怕家长一样害怕着。大概……也许是因为自己从小到大都在被这帮好人呵护着长大,对他们与其说是惧怕不如说是尊敬吧。 反正不管那么多了,好好享受这最后的自由时光才是他现在需要干的事。 在南京城内,这里气氛虽然还是有些紧张,但相比较之前已经好了许多,商贾们也纷纷开始了自己的生意,比之前热闹了十倍不止。 他在街边用了早饭之后,先去找了羊妞儿,将红姨亲手给他弄的两件春衣交给这个傻大个,但羊妞儿现在是学徒,工作也算是繁忙,所以并不能陪着宋北云到处去玩,所以在宋北云走时,羊妞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将他送到了巷子口。 “哥哥……哥哥你可要常来看我。” “知道了,别给我恶心了。”宋北云背着筐在巷口朝他挥挥手:“好好学手艺,知道不?” “知道了。” 作别了羊妞儿,宋北云算是正儿八经的解放了,他先是去赌坊玩了一圈,赢下了两顿饭的钱之后,他便来到了南京城里最有名的食府。 宋北云不喜欢嫖,也不是很喜欢赌,可偏偏他就是好吃上那么两口,这个食府啊,若是带上了阿俏,那绝对不可能吃上的。不为其他,就是个贵字了得,一顿饭两个人可得花上两贯钱呢,普通人家决绝不敢来这吃饭的。 来这里绝大部分都是些官宦子弟和商贾巨富,而这里有一饮料是外头都没有的,这东西提神醒脑不说,还刺的很,第一次喝的人大多不习惯,但一旦适应却几乎无时无刻不念着它,甚至连一些秦淮河上的名妓都对这东西趋之若鹜,此物名曰——可乐。 “哟,爷来了。”门口的小厮一看宋北云立刻满脸含笑:“又来打秋风了?” “爷一巴掌扇死你啊。”宋北云笑着说:“我可是半个东家,什么叫打秋风,去,给我准备个小单间。” “好叻,爷。” 来到个小单间,宋北云翻开菜谱看了一圈,对点菜的服务员说:“小翠啊,你来这多少日子了?” “一年三个月了。” “四月你开始当领班吧。”宋北云点了几个菜:“那半个东家呢?还没来吧?” “来了……在门口堵着您呢。” 22、3月29日,四菜一汤 门被推开,一名二十五六模样的男子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摞账本,面色严肃的看着宋北云。 “若不是我让小厮知会我,怕是你吃完便又会拍拍屁股走人吧。” “门关上。”宋北云夹了一筷子菜:“我今个就是过来寻你的。” “呵,算你还有些担待。”男子坐在宋北云对面:“你为何不喝那可乐?” 那男子身材修长,跟宋北云一般高,这样的身材在这个时代是很少见的,浑身上下穿着白衣,扎眼的很。 “可乐……这玩意也能叫可乐,糊弄那帮不懂的人还行。”宋北云把一壶还挂着冰霜的“可乐”捏在手中:“不过就是冷泡的绿茶加酸加薄荷、干草再多加些糖,最后上桌前放些碱面。” “嘿,你还别说,就你这碱面他人就捉摸不透,咱家的炊饼包子都是一等一的好,靠的就是这碱面。” 诶……不就是小苏打嘛,这玩意简单。可是这玩意喝起来跟可乐真的不是一个东西,顶多算是个起泡苏打水,但这个时代的人那里喝过这种高浓缩的绿茶饮料呢,可不就提神醒脑呗。 不过这玩意道理简单,但就是这个配比可是宋北云折腾很久很久才弄出来的,虽然弄不出耐酸焦糖这种高档东西,但让这玩意的口味上吸引人的根本还是甜味和刺激的口感。还有一点就是茶叶、薄荷的榨取技术,这个可能就是宋北云的专享技能了。 而对面这个年轻人么,是他的合作伙伴,同时也是南昌府首富的儿子,一个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但这个富二代是有点东西的,他不堪父亲的威逼,孑然一身跑来南京城,跟宋北云一起从路边摊一点点弄到现在的大酒楼,前后可是用了四五年的时间,而且他是为数不多一直在努力理解和学习宋北云理念的人之一。 “这期的盈利是十七万三千五百五十二贯,你占四成,便是六万九千四百二十一贯,你是要本票还是要银子。” “捐了。” 宋北云夹起一块松子鱼放进嘴里:“全捐了,在北郊开个孤儿院,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孤儿院开起来,之后再从北云基金里拿出五万贯,去江西开垦一片农场,你家的势力在那边,地方不难,这五万贯是用来安置那些流离失所的流民用的,一千人左右半年左右可以撑得下去吧?” “若是你能将你说的那化肥弄出来,半年后也便有了收成,可以自给自足。” “徐立啊。” “你又不叫我字号。”年轻人不满的说道:“我可是比你大上好些呢。” “你不也叫我宋北云么?” “可你也得有个字号啊!” 宋北云摆手:“大丈夫不在乎这个。” “行吧,算是我上辈子亏欠了你。”徐立叹气道:“说吧,又有何事?” “我账目上还有多少钱?” “五十万贯左右。” 宋北云略微计算了一下:“这些钱全部投到江西道,农场可以多建些起来,鸡鸭牛鹅羊狗猪,都养起来。猪要阉,这个非常要紧,猪要阉。” “知道了知道了。”徐立点头道:“你不说我也明白,之前我们养的那两头,阉了的那个已经近两百斤,而那未阉的只有不到一百斤。” “嗯。”宋北云点头:“那就没什么事了。” 徐立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说来也奇怪,你明明已经可以名动天下,为何还要如此藏隐于市?这不合常理。” “然后呢?跟这个大时代去抗衡?去反了这片天?怕不是要尸骨无存哟。”宋北云摇头道:“我们只是在时代下面苟活着的小东西,翻不起波浪的。” “这便是你常说的不可救药的时代?”徐立笑道:“可即便如此,你不还是在拼力救着这不可救药的时代吗?又是孤儿院、又是农场,你若是真的爱财,几十万贯够你三生三世了。” 宋北云摇头道:“不提这些了,我这次过来跟你打听三个人。” “你说。”徐立点点头:“这南京城还没谁比我认得的人多。” “第一个是庐州福王、第二个是金陵定国公、第三个是山东王家。” 徐立沉默片刻:“你想知道什么?” “知道你知道的。” 徐立皱着眉头吃了几口菜,开始给宋北云娓娓道来。 “这福王是开国之君的孙子,先皇的儿子,跟那短命的赵巍是亲兄弟,跟保庆帝是亲叔侄。年轻时号称天地通才,能领兵打仗、能舞文弄墨,对异族之战未尝一败,却从未参与过内斗。所以他号称是我大宋的福将,世袭福王,众王之中威望第一。”徐立说完之后,沉思片刻继续说道:“如今庐州的兵权就在福王手中。” “这么说,福王就是镇守边疆的第一道防线咯。” “那是自然,他手中手刃过草原四部族首领、金国一位太子两位王、辽国南院大王也是死在他手中,这位可是个战功赫赫的大将,有他镇守庐州府,他国进犯时是要忌讳几分的。” 宋北云默默点头,看来那个郡主能够那么猖狂不是没有道理的,庐州的实际掌控者根本不是刺史而是福王,朝廷明着降了庐州的格局,成为了刺史州。但实际上,让一位最信得过的亲王掌权,而且据说这位亲王是可以自由来回封地与都城之间的,这已经超过了一般亲王的待遇,而从庐州的军备和人员来看,它显然是顶级节度州的配置,之所以降州格,应该是不想看到争权的事发生,将一个州所有的权利都锁死在福王身上。 “至于定国公,此人也是一名老将了,他是太子太保,生有一子一女,但儿女都不省心,他那儿子是南京城里顶级的纨绔,人憎鬼厌的。而定国公本人倒是刚直不阿,统领禁卫拱卫京师。先帝时就称定国公若万岁,举国无疆。所以定国公又被称为万岁公,是唯一一个不忌讳万岁之名的国公,是为定国安邦。” 这个信息还是不准,从宋北云接触到的小公爷来看,那小子绝对不是什么纨绔子弟,怕都是装出来糊弄别人的。这一家子恐怕是不简单的,而且还私藏了一个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小东西在自己那。 换句话说,这定国公跟福王很像,但跟福王不同的是定国公很有可能是保国不保皇的那个类型,他不在意谁在皇位上,只要大宋还是那个大宋就行。 “山东王家呢?” 说到这个的时候,徐立露出不屑的表情,他轻笑两声,喝了口酒:“破落户罢了。” “怎么?” “你可知这文圣公为何叫文圣公?” “嗯,据说是孔家一脉最后只剩了个女流,嫁了王家,生了个儿子改姓的孔,但却不被承认,朝廷顾忌颜面,就没再用衍圣公而封了个文圣公。” “对,天下再无衍圣公,只剩个文圣公,而且王家毫无骨气可言,辽国占了山东,他们分了两家,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辽国皇帝承认给他们王家封个衍圣公么。这可好了,这边一个文圣公、那边一个衍圣公,互相之间职责对方是假的,这不是闹了个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么?明明两个都是假的。” 宋北云也笑了出声,他靠在椅子上,摇头喝了口小酒:“那之后呢?” “之后?破落户归破落户,但到底是山东王家,能耐还是有些的,先是将家里的女儿嫁给了还是世子的保庆帝,也就是现在的王皇后。之后又想与福王结亲,却遭福王婉拒,之后便与定国公结了个亲,不过我听说定国公家的女儿正是因为此事才不再归家,抵死不从的那种。” “噗……” 宋北云一口酒全喷了出来:“啥?” “王家是和定国公家结的亲家?” “嗯,正是如此。所以王家这两年也隐约成了首屈一指的世家,毕竟投资对了人出了个皇后,而且这皇后还不错,算是贤良。” 宋北云眼珠子转了几圈:“那你可知定国公那女儿是个什么人?” “这倒是鲜有传闻,不过这坊间倒是有个说法,说是他家的女儿是个芳华绝代的妙人儿,冠绝金陵城,自小便聪慧过人。只是性子随了父亲,刚烈的很,不然也不会闹成如此境地,据说她以死相逼,说是只要让她嫁过去,她就死。你说……这样的女子,其实也算是个奇女子了。” “不光是性格随爸,胸也随。”宋北云笑着补充了一句:“那内个什么珍宝郡主呢?” “珍宝?珍宝郡主今年才两岁,是安王最小的女儿。” “嗯?我说福王的那个。” “那叫瑞宝郡主……”徐立咳嗽了两声:“北云啊,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没有,就是觉得她那儿有点大,想摸摸。” “砍头的……”徐立面露苦笑:“玩笑话就点到即止吧,这种皇家的女子,不是我们可沾染的。” “你都知道是玩笑啦。”宋北云哈哈一笑:“你还是这么小心谨慎。” “身逢乱世啊……”徐立说完,突然拍了一下大腿:“你不说我还都给忘了,瑞宝郡主这几日就在金陵,她今日晚上就在这里包了一层,宴请南京才子,你……要来么?” 宋北云想了想,用力的摇了摇头:“不沾染不沾染……” “你倒是可以试试,瑞宝郡主虽然刁蛮,但对有才之士却是极好,你不正好要读书科考吗?说不定被她相中,可以举荐个恩科,这也省去了许多麻烦。” 宋北云眼珠子一转:“实不相瞒啊,徐立。我跟她有点小摩擦,算了算了……” “你哪怕叫个徐兄也好啊……” 23、3月29日,清光不照金陵月 秦淮风月这事,宋北云最喜欢了,他对自己的评价是好色但绝对不乱发情,喝花酒的事他常去,有一次甚至还带了左柔一块去,为的倒不是嫖,主要是去看节目的,那些小姐姐跳舞是真的好看。 “徐立啊,晚上去花船上玩一圈?喝上两杯,再看看歌舞表演。” “不得行。”徐立摆手:“你家嫂嫂不许,她临盆在即,我也得多在家照应一些。” “你说你是不是个禽兽吧,人家才十五岁,你就把人给整怀孕了。”宋北云起身:“反正我家俏俏不成年我是不碰她的。” “之后便去喝花酒是吧?”徐立起身:“你自己吃喝着,我还有些事,若是身上没钱便去账上支取一些。” 宋北云笑了笑,继续低头吃喝了起来,等吃饱喝足,已经过了晌午,正是昏昏欲睡的时候,他也不着急着走,反正花船表演也得等晚上,所以指使小厮收拾了这单件之后,便在这里打起了盹。 这一盹下去,起来时候已是黄昏时刻,宋北云看时候不早了,便起身洗漱一番,然后又去厨房顺了根老火腿和一些牛羊肉,就准备去看表演了。 可就在他走出去没多久时,突然一支胳膊勒在了他脖子上,生生将他拖进了一侧的小巷子中。 宋北云都没回头,光凭身后那人身上的气味和后脑勺上的触感,他就已然知道这来者何人了。 “你这人,粗暴!”宋北云愤愤的转过身:“光天化日的,你要死啊你?” 身后的不是别人,正是左柔,她今日穿得一身书生青衫,头发也卷起了发髻,虽然一看还是个女儿身,但却平添了一番不一样的滋味。 “我可是见你从天府楼里走出来,你这小子倒是会享受嘛。”左柔提起宋北云背篓里的火腿:“这火腿好,归我了。” “你怎么啥玩意都要啊,要脸不?” 左柔懒得理他,将火腿拎在手中:“你这是要去哪里?” “楼船上喝花酒去。”宋北云一点都没有遮掩:“一起去啊?” 左柔听这话,显然是动心,但左思右想一番,却是默默摇头:“今日怕是不行,唉……别说这个了,你看我这,像不像个白面小书生?” 宋北云围着她绕了两圈,又伸手在她腰上屁股上拍了拍。 “你要死啊你!砍了你的狗爪子!” 左柔怒斥一声,拍掉了宋北云的手:“给我规矩些。” “不是我说,你们这帮人脑子是怎么想的,换套衣服拢起头发就以为自己是个男人,关键你们还以为人家发现不了,你看你这腰你这屁股,有男人长你这样吗?” 宋北云冲着她就是一通批,然后毫不留情的说道:“只要脑子稍微正常点的都能看出你是个娘们。” “那可如何是好……”左柔拎着火腿靠在墙上:“我还以为我天衣无缝呢。” “单纯。”宋北云啐了一口:“你给我让开啊,不然赶不上楼船表演了,今个儿听说有胡人来跳肚皮舞。” 他说完就要走,但左柔直接拽着他的胳膊蹲在了地上:“别走别走啊!” “你还要不要脸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是要强抢老子啊?” “我跟你说,今日瑞宝郡主做东,广邀金陵才子,那王家公子也在。我这不是听你的话,过来认识他一下嘛,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宋北云一听这瑞宝郡主脑壳就疼,他连连摆手:“不去不去,瑞宝郡主与我何干!” “那我呢!那你也好开口说你与我无干吗?” “喂,你别说的那么暧昧,我跟你有毛的关系啊。”宋北云甩了甩手:“你再不松手,我反手抓你了啊。” 虽然面临着被宋北云抓的风险,但左柔还是死都不肯松手,她就死皮赖脸蹲在那里:“不行,今日你高低得陪我去,你要抓便抓,抓完了也就没由头拒绝我了。” 哇……这人已经不要脸到这个程度了吗?亏自己刚认识她的时候还以为她是个女神,时间越久越是知道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女无赖。 “你好歹也是国公之女,能不能像个人?”宋北云用力往外抽了抽:“我真抓了啊!” “啊?你知道了?”左柔一愣,仰起头看着他:“你这是如何知晓的?” 宋北云蹲在她对面,看上去就在面对面拉屎一样,他伸出一只手捏着左柔的脸,恶狠狠的说道:“你是不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啊?我只要去打听一下山东王家的孙子跟谁定了亲不就知道了么?你是不是当我傻啊???” 左柔听完立刻讪笑了起来:“是诶……” “放手放手,别耽误我去看肚皮舞。” 但即便是如此,左柔还是不肯松手:“我真的是有些忐忑,要是有你这个坏东西,我就安稳许多了。这样……这样,你若是陪我去这一趟,我就将郡主灌醉,然后你去摸个够!” “你像个人一点啊……我求求你了。”宋北云的手在左柔脸上拍得啪啪响:“先不说这事杀头不杀头,就光是你这不端的品行,我觉得定国公就该把你抓回去打个半死,然后捆起来送去王家。” “你自己说想摸它的。”左柔伸头看向外头:“快些快些,他们就快来了,若是让人看见了,我便不做人了。” “你觉得你还像个人是不是?”宋北云起身:“松手!” 左柔仰起头看着他:“你去不去!” “不去!” “再问一次,你去是不去!” “不去!” 然后左柔把宋北云打了顿爽的…… “你这人,我都说了我跟瑞宝郡主有摩擦了,你还让我去,真是的。” 一只手被拧在后背上的宋北云重新走进了天府楼,而左柔在他后面笑盈盈的说:“那我可不管,你这般诡计多端,自然是有办法的,反正你今日若是不来,我就打死你。” 怎么能使用暴力呢,这娘们真不是个好人呐。 “你就坐在这。”左柔把宋北云按在角落的位置上,然后自己一屁股坐下,把他堵在了里头:“若是敢跑,我杀到小莲庄去,打你个天残地缺。” “诶?”宋北云甩了甩发疼的手:“你是不是长大了些?我刚才无意摸到了,比以前要大上不少。” 左柔侧过头看向他,似乎并不在意,拿起果脯送入嘴中:“大有何用,比瑞宝差远了。” “那是当然。”宋北云点头:“天差地别,啊!别踩别踩!脚趾头断了!!!” 左柔的脚跟踩在她脚趾头上来回拧着,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你好好反省一下你自己的所作所为,为何到现在都没人爱慕你的容貌。” “滚!”左柔冷言冷语的说道:“别与我说话。” 不说就不说,宋北云也开始吃起了东西,可没吃两口却被左柔突然袭击扯住了脸皮:“你就不能说句好听的?” “我尼玛……”宋北云上下打量着她:“你他娘的是不是喜欢老子啊?” “我好歹也是女子,怎么说也是个金枝玉叶,怎到你嘴里就成了一文不值?” 宋北云嘴里嘎吱嘎吱的吃着果脯,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左柔:“那你让我说些什么?倾诉爱慕吗?” “罢了。”左柔松开手:“恶心。” 很快,那些被瑞宝郡主邀请来的人陆续的来了,这到底是京城啊,素质比庐州那边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一个个人模狗样的,还有些甚至是南京城成名已久的名士。 宋北云在人渐渐多了之后,努力的将自己的头往下埋,尽可能的不让人看到他的存在。 “瑞宝来了!”左柔喊了一声。 宋北云抬眼睛这么一看,发现她居然真的来了,坠坠的一步三摇的就来了,而且好像是直奔着这边来的。 左柔眉头一皱,二话不说按着宋北云的脑袋将他按到了桌子下面,用桌布一盖,脸上露出了笑容,等待着迎接瑞宝郡主。 “柔姐姐!”瑞宝来到这里之后低声呼唤了一声,然后用一根手指挑起了左柔的下巴:“好一个俊俏的小郎君啊。” “别揶揄我了。”左柔笑道:“你今日为何又大动干戈啊?” “到时你便知道了。”瑞宝笑了笑,接着上下打量起左柔来:“柔姐姐,你脸色似乎不太好。” 左柔摇头:“无事,等会我就坐在这里,你可不要漏了端倪出来。” “那是自然,嘿嘿……”瑞宝眉头挑了挑:“我也想看看那王家少爷是个怎样的人。” 说完她居然坐了下来,看到她的动作,左柔额头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现在宋北云就在桌子下,双手抱着她的腿,整张脸都贴在了她的小腹上,若不是桌布掩盖住,他早就露了出来。 可偏偏瑞宝就不走了…… “瑞宝,你先过去招呼着,你坐在这里太引人注目了。” “哦……对对对。”瑞宝连忙起身:“那我先去忙了,等会儿在来与姐姐细聊。” 她颤巍巍的走了,宋北云终于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他长吸了一口气,握住左柔的手腕:“你是要弄死我是吧?” “哼……” “你哼个屁啊。”宋北云揉着脖子:“你按着我脖子,我真的喘不过气。” 24、3月29日,豪门夜宴。 郡主虽然是个郡主不是公主,但其实排场方面一点都不差,比那个北坡西坡的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 这一次赴约的才子那可都是整个大宋朝的精锐年轻人,换句话说就是他们认为的大宋的希望,这帮人诗词歌赋、吹拉弹唱样样精通,虽然这次晚会还没正式开始,但他们已经开始各显神通了。 什么吹箫的、什么画画的、什么吟诗作赋的、什么借物咏志的,总之就是竭尽所能,像孔雀开屏一样把自己最美的一面展示给郡主看。 “这帮人啊,他们以为孔雀开屏就是美,其实孔雀开屏后头可是露着腚眼子呢。”宋北云躲在人群后面,一边在吃着东西一边在和左柔下斗兽棋:“你信不信,就这帮人,到时候真的有一天国破时,顶天就是以死殉国。” “都以死殉国了,你还指望什么呢。”左柔手上拿着棋子:“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想来应该也会以死殉国吧。” “叫声父亲,我护你周全。”宋北云不假思索的说道:“就看你叫的甜不甜了。” 左柔白了他一眼:“整日就知道信口胡说,说得好像就凭你能救下我一样,到时候别到最后还是要我为你找条出去的路呢。” 宋北云没说话,但如果真的那一天,也许他救不了天下,但救下一个两个左柔,那还是轻而易举的。 “嘿嘿,不说话了吧,就知你整日就知道胡诌。”左柔轻轻放下手中的棋子:“我又赢了。给钱!” 宋北云像赏叫花子一样扔了几个大子儿扔到左柔面前,而她丝毫不在意的在桌上一抹,将铜板收入到了荷包之中。 “喂,我可跟你说,今日好像是有奖的。”左柔小声对宋北云说:“说今日做出妙词者能得一件宫中秘宝。” “值多少钱?” “千八百贯吧,官家恐怕也不会给郡主太贵重的东西,只是给些小玩意糊弄糊弄她。”左柔扳起手指:“不过算下来,今日这奖品好歹也有个万多贯,不少一笔钱了。” “拿下!”宋北云眼睛一眯:“蚊子再小那也是肉。” 左柔噗嗤乐了出来:“就凭你那三脚猫的功夫?一个没读过书的破落书生?你可睁大眼睛看清楚咯,今日来此地的可都是金陵城里的大才子,还有两个翰林,你那三脚猫的本事可是别给我丢人了。” 说完,左柔把手伸到宋北云面前:“来,给我涂指甲油。” “滚。”宋北云皱着眉道:“这是我给阿俏带的。” “你给不给!?” “不给!” 就在两人像互相抓虱子的猴子一般打闹时,郡主再次回到了这里,她换了身衣裳,看上去仙气十足,就如从仙宫中走来的嫦娥仙子一般,她就这样风情万种的来到了前面,身后还跟着不少侍女,开始给众位才子的桌前摆上果盘、肉脯,还有清甜的桂花酒。 宋北云看了看郡主又看了看身边像只猴子一般的左柔,不无感慨的叹了口气:“你说你,好歹也是个国公家的千金,怎么就活成了这个鬼样子。” “跟你有什么关系,我乐意。”左柔把腿放在宋北云腿上:“来,给爷捶捶腿。” 宋北云从头上拆下发簪,照着她的风市穴就怼了下去,这一怼下去当时左柔就跟触了电一样,整条腿都抽搐了起来,疼也不是疼、酸也不是酸、胀也不是胀,说难受吧又有些舒服,说舒服吧却浑身不得劲。 “啊……啊啊……”她扶着宋北云的胳膊,像条金鱼似乎的张着嘴却说不出话。 “你再给我没大没小的,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内科大夫的威力。” 宋北云接着用发簪怼了她其他几个穴位,那种欲仙欲死的感觉很快消失,但左柔却已然没了力气,就像刚抽了筋似的,浑身酸软。 “要死了要死了……”她趴在桌上揉着腿:“刚才我都眼冒金星了。” “你是不知道你刚才那刚才是个什么死样子,要不是担心别人发现,我死活也要给你整点虎狼之词出来。” 插回发簪,宋北云拨开一颗荔枝,刚要放进嘴里,但却被左柔一口给吃了下去,她一边吃还一边斜眼看着宋北云。 “口水都蹭我手上了!”宋北云把手指放在她衣服上擦了擦:“恶心不恶心。” 而正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接着一个颇为有格调的小公子走了进来,他看上去十八九岁,他身穿一件月白色古香缎锦袍,腰间绑着一根赭色花纹锦带,还悬着一块白玉佩,身材中等但却身姿挺拔,长的么也是算周正,就是皮肤略白了些,不过这种皮白瘦腰的男子正合乎这个时代人们的普遍审美。 “王家公子好。” “王公子别来无恙。” 那些才子们纷纷开始向他问候,他也都一一报以笑容,颇有气度。 “瑞宝郡主,今日得您相邀,倍感荣光。”他走到郡主面前,施施然行了个礼,接着招呼身后的书童拿过一件锦盒:“这是一方上好的端砚,本人收藏已久,一直未曾使用,自觉配它不上,今日得见郡主方知它算是适逢其主了。”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左柔拎着宋北云的耳朵:“你看看人家多会说话,再看看你这个狗东西!” “你给我撒手啊,不然我解你裤带子了啊。” “你且试试!手给你折咯。” 虽然嘴硬是要嘴硬的,但左柔还是很担心这个狗东西真的会解自己裤带子,所以还是老老实实的松开了手。 宋北云揉着耳朵:“你要喜欢,你就嫁了呗,反正你们俩本身就有婚约,名正言顺、明媒正娶,嫁了之后整天听他说俏皮话,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他指点江山、你红袖添香,一理同心、比翼双飞。” 左柔都被这家伙给说笑了:“你这泥腿子哪来这一套套的?” “管的着么你。” 宋北云再次剥了一个荔枝,但眼明手快的他一把按住了左柔的脑门子:“嘿嘿!同一招对圣斗士不能奏效两次。” “哼!” 不过宋北云也懒得跟她计较,顺手把荔枝塞进了左柔嘴里,然后指着前面的王家公子:“我觉得他还真挺不错的,进退有礼的,家世还好,你怎么就不同意呢?” “管得着么你。” “学老子说话不得好死。”宋北云撇撇嘴:“你再学!” “反弹。” 这时,前面的郡主倒也开口说话了,她在这里倒是比在庐州时候收敛了许多,一张嘴就是一股子主持人的口吻,说什么今日大家欢聚一堂不必拘谨一类的屁话。 不过说着说着,她突然话锋一转:“前几日,在庐州时,有个混账东西写下了半阙词,此事让我极困扰,在此我希望诸位才子能为我指点迷津。” 说着她就让侍女将那首词展示在众人面前,所有人立刻开始窃窃私语起来,而在他们互相商量时,郡主则看向了王家公子:“王公子,早有耳闻你是文圣公嫡长孙,才华出众,今日你便来点评一下这词吧。” “不敢当……不过既然郡主让我看看,那我便看看罢。” 王家公子走上前,站在那半阙词前驻足起来,看了半晌,竟然没有了动静。 不光是他,几乎这一屋子的读书人都似乎被噎住了,他们看出了词牌,但无论如何却也做不出如此的词。 “酸臭。”左柔啐了一口:“整日惦记这个,倒不如多赚些银子。” 宋北云看了她一眼,默不作声。 “喂,你上次不是也去了么,这词是谁写的?我可没见瑞宝对谁的诗词如此上过心。”左柔侧过头看着宋北云:“那人高不高?好看不好看?” “不但高还特别好看。”宋北云掏出一块胡饼混着茶水就吃了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含糊不清的说道:“一看就是那种天神下凡的胚子,等闲人遥不可及。” 左柔做出了反胃的表情,不屑的说道:“这帮子身无寸长的酸臭文人还天神下凡,真是恶臭难闻,我也有些饿了,给我吃些。” “你真的是什么都要啊!”宋北云咬死牙关:“人家吃的什么都是好的是么?” “对!” 左柔一把夺下宋北云嘴边的胡饼,侧过身子就开始吃了起来,吃的有些干了,就顺手夺过宋北云的杯子咕嘟下一大口热茶。 而就在此时,前方的王公子转身对郡主鞠躬,然后轻描淡写的说了句:“献丑了。” 说完,他提起笔开始在下面填起了下半阙,他的姿势挡住了他写的字,别人都看不见,不过唯独郡主能够看见,只见郡主的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又迅速的暗淡了下去…… 等王公子写完,错开了身子让其他人也看了看之后,屋里一片叫好之声,差点没能把他给吹捧到天上去。 但唯独郡主站在那皮笑肉不笑,她的拳头握得死死的,恨不得上去就是一拳,但毕竟这是皇后娘娘也就是自己嫂嫂的弟弟,不好发作,要换做别人她早就命人将这个自鸣得意的混账给赶出了门外。 看看他写的都是什么个鬼东西?别人不敢说,就是自家那个懒洋洋的爹爹在昨日酒多之后胡乱写的也要比他写得更好,虽然比之上半阙还略逊一筹,可到底是上过沙场的人,那股子豪迈气也是明媚动人的。 可是今日这王公子,简直就如臭鱼烂虾一般,又是一副矫揉造作的皮囊,而这破皮囊还在那洋洋自得。 “诶诶诶,你看。”左柔叼着半块饼踢了踢宋北云:“看瑞宝的脸色。” “嗯?”宋北云抬起头看了一眼:“看上去要炸了啊。” “定然是那王公子写的不好,我这妹妹啊,从小便是那种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她能忍到现在可真是长大了呢。“ “嗯,长大了……”宋北云嘴角挂起了笑容:“真大!” 25、3月29日,前后双绝杀 屋里的人仍然在花式吹捧王公子,瑞宝却没有做声,只是淡淡的吩咐了侍女一声。 很快侍女就取来一张新纸将那上半阙重新誊抄在了上头,这一幕看得王家公子先是一愣,脸色随即便变得精彩了起来,他站在那尴尬的看了看周围,又看了一眼郡主,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于还是没能说出来。 虽然郡主一句话没说,但她的态度只要脑子稍微好用点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说白了,就是不满意,没有什么那些乱七八糟的,单纯的不满意。 王家的公子也憋屈,要换成另外个人,他一定上前理论了,他的才气和情思整个金陵城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可如今却被人这样默默无语的打击了一把,他心中是不服的。 可是……对面的是郡主,而且是最受太皇太后宠爱的那个郡主,就连官家都让三分的郡主,他一个外戚又有什么资格在她面前哔哔歪歪呢。 满脸不悦的回到了位置上坐下,旁边立刻有人给他斟茶,但却被他轻轻一扫将杯子扫向一边。郡主看到了他的动作,轻哼一声,背着手在前面来回走动着:“长夜漫漫,大家不如集思广益,若是能补上这半阙,那恐怕也是千古名篇了。” 但这次,下面没有人再敢做声,毕竟号称才华冠绝金陵城的山东王家嫡长孙都被郡主甩了脸子,要换成其他人,怕是要被这个刁蛮的郡主给打出去哟。 场面顿时冷了下来,郡主也不急不忙、不紧不慢的坐在那,静静的等着,但从她的微表情来看,她现在显然是有些恼怒了。 “这小妹子要急了。”宋北云小声说道:“怕不是要闹出什么矛盾了。” “一群酸臭文人,能闹出什么矛盾,由她去。” 左柔从小就对舞文弄墨兴趣不大,看不懂也捉摸不透一首诗词的好坏,来这种地方对她本身就是煎熬,要是没有宋北云她老早就得瞌睡了。 “你认识字不?”宋北云抓了几颗果脯放在嘴里,趴在桌上小声问左柔。 “看不起谁呢?”左柔按住他的头:“我在你这就如此不堪?” “哎呀,不是这个意思,就问你想不想出出风头。” “嗯?”左柔歪着头看着宋北云:“你这话是……你能写出来?哈哈,你可莫要贻笑大方,那金陵第一才子都写不出的东西,就你这个草包能写出来?” “别管这些,我写下来给你,你上去写便是了。”宋北云翘着二郎腿:“不过你这样,是个人就知道你是个婆娘。” “那怎办?” 宋北云想了想,将自己的小外套脱了下来,扔在了左柔的脸上:“穿上,帽子戴好。” 随便捯饬了一下,好让左柔看上去不那么像个婆娘之后,宋北云拿出一截用纸包着的细木炭来,这个笔左柔认得,是宋北云稀奇古怪的东西之一,不过用它来写字着实方便,不需墨不需砚,抓起就能写。 “看好啊,你给我背下来。”宋北云说完:“若是问起,你便说是你想到你爹爹过往的峥嵘岁月,有感而发。” “快些!”左柔到底是个女孩子,虚荣心并不比任何人差,既然宋北云都说这话了,她自然也是急不可耐:“我倒要看看,你这泥腿子能写出来个甚。” 宋北云握着简易的铅笔在桌上写了起来:“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写完之后,他看着左柔:“记下了没?” “那是自然!”左柔下巴一扬:“我天生就有个好记性。” “去吧。” “真的行?” “行不行不知道,但秒了这帮人没问题。”宋北云笑道:“你去就是了。” 左柔对他还是非常信任的,而且她脸皮也厚,就在郡主爆发的边缘,她终于站了起来,径直走到了那张纸前,提起笔开始回忆刚才宋北云写的东西,依样画葫芦的给抄了上去。 瑞宝郡主一开始还以为左柔是来闹着玩的,可随着第一句出来,她的表情就不一样了,当写到恰同学少年时,她甚至激动到抚掌叫好起来,甚至差点没控制住一口柔姐姐就要喊了出来。 等到左柔写完,她想起宋北云的话,扔下笔就跑了,直接回到了自己位置上,然后坐在那和宋北云大眼瞪小眼。 “完了。” 宋北云哀叹了一声,而左柔完全不明白:“啊?” “我让你走……是让你从这里跑掉,然后我再跟着你跑,你倒好……你回来了?” 在他们互相指责时,这下半阙却已经被郡主展现在所有人面前了,上下两阙虽然感觉略微有些像临时拼凑起来的,但如果硬要解释也是能解释的通,而且这下半部分的气势完全跟上半阙衔上了,一个是北国的风光一个是南方的激流,上下一连看得让人气血翻涌,即便是郡主一个女流之辈都有一种豁然开朗的豪迈之气油然而生。 “柔……”郡主及时收住,然后指着左柔:“那位才子……不对不对,肯定不对。” 郡主说到一半,突然快步的走向了左柔的面前,而宋北云一看,直接往桌子下一钻。 可是还没等他凹造型,桌布就被掀起了一个角,接着他就这样和蹲在那的瑞宝郡主大眼瞪小眼了起来。 郡主看到他,冷笑一声,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左柔,站起身子双手撑在桌子上:“柔姐姐,你好大的胆子哦。” 左柔看着天花板,嘴里哼着歌。 “我等你好好给我解释一番。” “告辞!”左柔直接从桌子里拽出宋北云,牵着他就跑掉了。 而瑞宝郡主愣愣的看着他们往外跑,眼睛在左柔身上转了两圈又在他俩牵着的手上转了两圈,心思立刻就剔透了起来。 “你就是跑得了初一你还能跑得了十五?”郡主来到窗台,看着已经在街上的两人:“哼。” 宋北云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反手拽着左柔消失在了黑夜中,而郡主看到这一幕,喃喃自语道:“好你个柔姐姐,难怪死都不肯嫁,原来外头有了野男人。” 不过野男人归野男人,这词是写的顶好的,不过郡主对那人多少有些熟悉,只是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了。 不过不打紧,好不容易能抓住左柔的小尾巴,她还能跑得掉不成? 回过头在看这新写的下半阙,郡主盯了许久,接着她突然想起了那天写上半阙的混账…… 那个混账的样子逐渐在记忆中清晰了起来,而刚才和柔姐姐的野男人在桌底下的对视……这两个人的形象逐渐重合,郡主瞪大了眼睛,露出了笑容,暗戳戳的哼了一声:“得来全不费工夫嘛。” 不过找到归找到,这边的场子还是要维持一下的,她转身回到了这一首完满的词面前,再次品读了起来,周围除了她之外也还有不少人在看着,大家都在品头论足。 他们都说着两阙完美无瑕,简直是天作之合,郡主深以为意,但总感觉有些奇怪,但这个奇怪恐怕在这里也无人能给她解答,所以她倒是也不顾这些才子的面子了,收起了这阙词回身告罪一声就匆匆走了。 她离开之后,聚会仍在继续,但王家公子就显得真的很没面子了,先是他的词被郡主像废纸一般扔在了那里,就连自己送她的砚台都还放在了前面没有带走。 这是赤裸裸的鄙夷啊!他文圣公的嫡长孙,今日却被一个郡主如此羞辱,而更别提后来那个娘里娘气的学子,看那人的样子也不像个什么有功名的人,可为何能做出那样的一首词? “迎春,走!” “是……少爷。”书童应了一声:“那砚台……” “不要了。” 王公子脸色铁青的走了,而他一走,这帮学子就热闹了起来,纷纷讨论起刚才那一幕来。 虽说这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那两个半阙的差距,先不说里头那气势,就光是遣词就已然是天差地别,文圣公家的孙子这一刻真的是成了个孙子。 面子被完全扯光了,更关键的是郡主是真的把这个文圣公的孙子当成了个屁,全程真的没正眼看啊。 这一幕很快就成为了读书人之间的笑谈,并随着这帮人的嘴像病毒一样开始蔓延扩散。 而此刻的瑞宝郡主已经献宝似的把完整的词放在了自己爹爹的案台上,福王则盯着这个词,一炷香时间没有动弹了。 “爹爹……父王!是好是坏,你倒是说啊。” “这是两首词。”福王终于回过了神,长出一口气:“这……是何等的天纵奇才和胸襟魄力?” “什么?两首词?可是女儿看着挺合适啊。” “合适是合适,但若是能将两首都呈出来,那才是真正的千古名篇。”福王再次端详起雪和长沙的混合体:“大气!实在是大气!粪土当年万户侯!大气啊!” 26、4月1日,晴,梨花开如雪 前几日的事火没火,宋北云不知道,他现在每天被锁在屋子里读书,饭红姨给送,衣服阿俏给洗,就连夜香都有人专门给他倒。 反正怎么都行,就是不能出门,玉生每日都会去检查他的功课,一般每天还会跟他促膝长谈一会儿。 今天的内容是论古往今来多少风流才子不得入官拜相又有多少惊艳之才成了贪官污吏。 玉生哥说:“哥哥知你心思,你厌恶这世道,可你若是只是这样,这世道不仍然是恶臭的吗?你虽不抱怨,可你心中有火,哥哥是知道的,这般天纵之才要是荒废在了诗词歌赋、山水田园中,那才是叫辜负了苍天的一番厚意。” “玉生哥……” “我不似你那般天资聪慧,只是我却看得出来,你这人心中是有些抱负的,既然有抱负那便去施展好了,成败功过,知你罪你,其惟春秋,百年之后总归是会有后人记你一笔,究竟是这寥寥一笔云;金陵城下宋北云,天资过人却郁郁而不得志。还是那浓墨重彩,翻开史书者皆为这宋北云叹。这都只是你的一念之间。” 宋北云坐在那默不作声,而玉生只是叹气道:“不管你这诗词歌赋如何异禀,也不管你是结识了多少王公贵族,更不管朝廷取士是靠着什么,你需要备好这满腹的经纶,候着这乱世来到。哥哥知道你有自保的能耐,可是你更要有兼济天下的心思。话我便说到这里,你继续温书去吧。” “哦……” 被唠叨了一上午的宋北云,脑壳都是晕乎乎的,但没办法,如果他逃跑的话,等待他的将会是一整夜的喋喋不休。 至于玉生说的道理,他都明白,可是他从来到这里之后就开始仔细观察这个时代了,早就发现自己在整个时代下面究竟是有多渺小了。 穿越又怎么样?他一个一无所有的狗屁穿越者,真的还想去当什么一世的霸主吗?既然老天爷给了重活一次的机会,他怎么都得选个自己喜欢的方式过活。 不过他也理解玉生,这个时代的人信奉的就是这些东西,学好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不求我花开后百花杀,但求留的清白在人间。对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来说,他们的终极目就是在史书上留下一个美名。 这是他们的追求,宋北云不能也没资格去反驳,但他其实是不赞同的,他就想安稳的过完这一辈子,跟阿俏生两个崽,管他什么大宋大明的,依照师嘱干点力所能及的也就差不多了,什么玩意就动不动救国救民的,没那个能耐也没那个动力。 “对了,玉生哥,你来一下。”宋北云把头伸出窗外:“我有话对你说。” 玉生抬头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又上了楼,刚上去,宋北云就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摞的纸张,拍了拍上头的灰尘:“这是近十年来各州府州试的试题,你把这些全做一遍。” 玉生愣了片刻:“这有何用?” “别管那么多,你先写,写了我给你讲!”宋北云咧嘴一笑:“我送你上去,你来施展抱负!至于我嘛,权当给你做个陪考。” “不许胡闹!我不是那块料。” “是不是那块料,你先把这些做完了再说。”宋北云笑得极奸诈:“你要是不做,那我便偷跑出去,你也知道别说这小楼了,就是大理寺都关不住我。” 玉生被这家伙给整的没办法,索性下去也搬来了桌椅,宋北云在一旁温书时,他就在那埋头作文。 而有个人陪伴的宋北云倒也不再难熬,时不时抬起头跟玉生聊上几句,然后便继续低头看书。 其实玉生也发现宋北云的与众不同了,人家读书大多是摇头晃脑的背,可到这家伙身上却完全不同,他会将书文重新摘抄下来,加上一些奇怪的标标点点,之后再用自己标注的书文和原本进行对照,并分别列出其中因为字文错位而造成的歧义。 这些歧义他一般情况下都是会自己解决,但真也有解决不了时候,他就会委托玉生去往镇上或者临近的城里讨教一些高门大户的先生。 这一来二去,整个庐州府甚至大半个金陵城都知道玉生这么一个喜爱讨教的奇才,并且他问的问题在很多时候都会难住那些老学究,他们也会拿着这些东西互相之间进行讨论,讨论到激烈处,大打出手者也不在少数。 不过好文的风气就是这点好,这次去讨教的问题,下次再去时,就会有个相对比较中肯的答案。 而这些答案都被宋北云记录了下来,玉生对此一直有些费解。 在做完一份卷子后,玉生伸了个懒腰,看到宋北云正坐在那吃饼,便抬头问道:“说来我倒是有些好奇,为何你总是让我去问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其实很简单啊。”宋北云也不隐瞒:“书文里没有标点,那便会产生歧义,我将歧义之处列出来,你去讨教那些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一来二去,他们给你的答案自然是他们达成共识的答案。而这些问题对他们来说恐怕也是个难题,自然会盘亘在他们心中。” 说完之后,宋北云咬着笔头歪着脑袋说:“你说,这出题人会是谁?转来转去不还是这帮老头吗?他们给了你答案,也就等于给了你方向和态度,在考试时我们避开他们心中的错误答案不就好了吗?还有,保不齐有些个老头觉得你这思路有些意思,就以这东西来出题,那我们是不是比起人家就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玉生眼睛瞪得老大,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北云,他甚至没有想过会有如此阴损的招数,之前还颇为欣慰这孩子终于勤学苦问起来了,没想到……没想到他竟然在这个地方机关算尽啊。 “你……你这……” “我们舞弊了么?没有啊。那我们又干了什么坏事吗?也没有啊。我们只是问了几个问题,探讨了一下学术。撞上了,是我们的运气,撞不上也去掉了一些错误答案不是吗?”宋北云摊开手,无奈的说道:“你们这些死读书,真的太难了,真的。混社会不是这么混的,多听领导吹牛多问领导问题少说领导闲话,你记住这三条,保证你官运亨通,断然不可自作主张,洋洋自得。” “我……你……这……”玉生都不知该如何形容了:“你这是否太过刁钻鬼精了?” “嘿……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宋北云拍着玉生的肩膀:“玉生哥哥啊,想要施展抱负你可不能老在基层混啊,你得上去,爬上去。我明白若是你你当官定然不贪不腐不昏不佞,可是你是不是先得当个官?” 他这伶牙俐齿,就是十个玉生都比不上,但仔细想想似乎也没什么大问题,玉生便也不再琢磨,安心开始刷题。 等到午休之后,宋北云就从自己屋里搬来了小黑板,就这么往玉生面前一放。 “我们来开始讲题。”宋北云拿起石膏笔在黑板上点了点:“首先,在讲试卷之前,我要先给你讲讲什么叫解题思路和通用模板,还有题组的模块化。” 细细的把玉生所有的疑问都解答之后,玉生的眼前仿佛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他没想到世上居然还有如此解题的方法,特别是那个叫“解题思路”的东西,简直就是一套以不变应万变的盖世神功,它涵盖的面太广博,但却有是那么离经叛道。 就玉生来说,他甚至不敢想那些需要厚重的知识积累和经年累月才能看透的人情世故居然就只需要在进行一阵子的专门训练之后就能够达到同样的效果。 “总体来说,它并不是提供答案,而是给了你一个通往答案的指针,你自身还是需要庞大的题库来支撑这个指针,所以这些日子你就玩命的刷题吧。” 在宋北云说完之后,他开始给玉生讲解起了他写的那几张试题,这些试题里从州试的内容到进士科的内容都有,难度都不小,甚至还有明法、三礼等等偏门的试题。 在讲解这些题目的时候,宋北云根本就不惯着玉生,几乎是把庞大芜杂的知识硬掰开他的嘴就往下塞。 塞了一下午的知识之后,宋北云喝水的时候,玉生都呆滞了…… “北云……这哪里是讲解,我仿佛看见阿俏在给家中的鸭子填塞食物。” “哈哈哈哈。”宋北云笑了起来:“这就是叫填鸭式教学,你现在不适应没关系,这四个月你准备脱层皮就行了。” “这些……你都会?” 宋北云听到他的问题,笑着从一个箱子里取出大概百多斤的纸张,回头凝视着玉生:“这样的箱子,我有六个。” 玉生上前翻阅了一番,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表情已经是形容不出的精彩了。 “北云……” “记得吃好睡好,未来的日子你可不轻松。” 27、4月3日,人人尽说江南好 春日到了这四月,江南之处便早已是春暖花开,微风和煦。若此般光景,沏上壶茶,配上几颗蜜饯,身边再放上一个花香的枕头,躺在小院里的樱花树下,枕着一抹春风睡个懒散觉,便是那王侯将相的位置也不换。 左柔就是这样衣裳半敞,躺在摇椅上,慵懒的盖着毯子缩成一团,樱花瓣飘在她身子上,配上她海棠春睡的姿态,倒是满满一副诗情画意。 虽从那日之后便没有再见到宋北云那个死家伙,但左柔那接下的半阙词却早已经在整个京城圈里流传了开来,人们在赏词玩味之时,却也在像瑞宝郡主寻着那宋北云一般寻着这位才华横溢的大才子。 但这个能续上千古名篇的才子就如同凭空出现时一般,凭空的消失了,人们只记得他身材纤细、皮肤白皙、面容俊朗,其余的一切便再也不得而知。 许多风流名士都想见一见这位新晋的才子,却总是无从下手。当然,除了这首词让人惊艳之外,这几日还有个事成了整个金陵城的笑谈,那就是文圣公的孙子,号称金陵玉公子的王家少爷王博王文远成了读书人之间最大的笑话。 除了因为他填词的能耐让人给削掉了一头之外,更让人玩味的则是郡主对他的态度。 那帮读书人,闲来无事时总是能把这件事提出来说上一说,他们素来喜欢读些闲书,久而久之倒是练得一手说书的好本事,每当说道精彩处时,便跳起脚来将那文远少爷当时的样子学了个惟妙惟肖。 不管是当时作词时那自鸣得意,还是被郡主不屑一顾时的灰头土脸,甚至于看到人家郡主甚至连他的砚台都不要了的时候的那种咬牙切齿都给学了个入木三分。 每每到此时,那些没亲历之人总会跟那些个讲述之人一起哄堂大笑,若是在场有那么四五位同时在场的,互相补充之间更是显得妙趣横生,惹得人是忍俊不禁。 “那王家少爷当日的样子,便像是李兄昨日在羊汤中吃着了骚卵蛋,那吐也不是咽也不是,可当真是有趣的紧,还有那郡主也当真是个傲气女子,说是看不上那真的是连看都不再看上一眼,反倒巴巴着追到了窗口去看那早早离开的才子。眉目间透着一股子倾慕,涟水双瞳、暗送秋波。” 茶馆中又有人在说起这件事,旁边的王文远死死握着茶杯,脸色一阵轻一阵白,胸中怒火已盛,恨不得上去跟那人理论一番。 “文远,不必置气,这等小厮何足挂齿。” 他身边说话的,正是庐州第一才子,徐庆徐北坡,他是前几日听闻那个让他困扰许久的上阙被人给续上了,所以也来到了金陵城想见识见识,但没想到这次吃瘪的倒是自己的好友王文远。 “我对你这心思,可是感同身受,那日在庐州,我何尝不是蒙受不白之辱。”北坡叹息一声:“若不是你说那人跟我见过的那人长得不同,我都以为这让你我兄弟受辱的人是同一个呢。” “行了,莫说那风凉话。”王文远把手中的折扇重重的往桌上一拍:“这都是哪蹦出来的人?” “老天爷才知道,不显山不露水的。”北坡将茶一口饮尽:“说是北派的人吧,也不像,那人看着也不像是个北派的文人。可若说是庐州人吧,却从未见过,其他州府也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哼!”王文远气道:“我倒不是气那人,我气的是郡主,她……” 北坡脸色骤变:“王兄,慎言。” 王文远被提醒一声,立刻意识到在这大庭广众下讲皇家人的坏话,而且是那福王的女儿,这要是传将出去,自己的皇后姐姐都保不住他。 “你也莫怪郡主,她是个小孩子脾气,爱恨分明的很,你要怪便怪那提词人罢,不懂规矩。”北坡给王文远倒上茶:“对了,王兄。你与定国公家的亲事怎样了?” “还未见面,不过倒是说定下了。”王文远哼了一声:“不过似乎定国公家的女儿并不情愿,逃出了家门。” “嗨呀,这又算的了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身份地位哪一点比那定国公差了?时候一到不就水到渠成了吗,我可是听说了,定国公家那女儿乃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就连郡主提到时都面露嫉羡,你见过郡主,那也是个倾城之姿,她都尚且如此……” “不提这烦心事了,老弟远道而来,今日晚些时候哥哥做东,请你去喝上一杯。”王文远提起扇子:“说起这个,你可只金陵城最近来了一批暹罗舞姬,甚是妖艳,晚上我们兄弟去见识见识。” “好说好说。”北坡笑着点头道:“话说,哥哥这折扇似乎是日本使者赠予陛下的十二件之一?可否赐予一观?” “送你了。”王文远起身将扇子扔到北坡面前:“也不算什么好物,新鲜过去了也无趣的紧。” 北坡愣了片刻,拿起扇子:“这可如何使得……这是陛下赐予之物。我这……” “既是雅物,同窗之间互相赠予,便是陛下也说不出个什么,你拿着便是。” “那小弟便谢谢哥哥了。” 而与此同时,金陵城僻静处的小院外,一顶娇子缓缓落地,里头走下一名女子,她身穿一件艾绿色妆花月季提花绡偏襟中衣,逶迤拖地墨绿底提花缎裙,身披酒红底妆花缠枝葡萄薄纱花素绫,明眸皓齿,眼里全是灵动。 下了娇子,她吩咐一声,随行的侍卫就自觉的等在了后头,而她则提着裙子走到门前也不敲门,直接就推了进去。 门口候着的丫鬟见是她,也不敢说什么,只是默默行礼,然后径直退到了一边。 “好你个小骚蹄子,这金陵城都找你找疯了,你倒是悠哉的很啊。” 她走到左柔面前,一把扯掉了左柔身上盖着的毯子,露出了底下半掩着的娇柔身子,白生生的直晃眼睛。 冰凉的手摸上一把,左柔立刻睁开了眼睛,发现是她之后,劈手夺下毯子裹在身上,翻个身继续睡下了。 “你好大胆子呀,见到本郡主也不行礼?” 瑞宝郡主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左柔:“快些起来!” “厨房还有些潲水,你自己取来,吃了快走。”左柔不满的皱起眉头:“别来折腾我。” 瑞宝自然是知道自己这个柔姐姐私下里是个什么德行,她走到井旁但却只是看到一个带把手的东西,看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使用。 “这是个什么物件?” “回郡主,这是打水用的。”左柔家的丫鬟小声道:“下头就是井,为了怕失足下去,便用了这个。” “嘿,有趣。这如何使唤的?我瞧瞧。” 丫鬟听话的从旁边取来一个瓷碗,万中还存着大半的水,她将这水从口上倒下去,一边倒还一边上下按压那长杆子,不一会儿清澈甘冽的井水就从前头那口汨汨流出。 “嘿!好玩好玩,这个有趣。回了庐州,我也要让爹爹弄上一个。”郡主拍着手,声音清脆悦耳:“你让开,我来试试。” 侍女让到了一边,郡主走上前开始吱嘎吱嘎的玩那个把手,但这个声音实在是有些大了,左柔把毯子从脑袋上一掀,坐起身来就骂道:“烦不烦烦不烦!还让不让人睡觉了!有事你就说没事就快些跟你那风流才子们逍遥快活去,莫招惹老娘。” 郡主慢条斯理的走过来,笑着用沾满凉水的手往左柔的脖子上一抹:“柔姐姐就是柔姐姐,霸道的很,比那些个男子都要霸道,要我看啊,这世上能降服我柔姐姐的男人怕是还没生下来呢。” “逼话没完没了,有事快说。” 因为经常跟宋北云玩,所以左柔虽然什么好的都没从宋北云那学来,但一口乌七八糟的话却是学得有模有样,甚至跟她从小一起长大的瑞宝郡主现在常常都听不懂这个柔姐姐在说些什么了。 “你那野男人呢?带出来妹妹瞧瞧。”郡主一边说着就一边往屋里钻:“让我瞧瞧看是不是被姐姐金屋藏娇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野男人?”左柔一下没明白:“你别给我整这文绉绉的,要干什么直说。” 郡主调转身子来到左柔面前,站在那哼哼了两声:“那日那个小郎君呢?说来也稀奇,我可没见过我家柔姐姐由得人牵着手走,况且还是个男人。” “什么牵着手?你看错了。”左柔皱着眉头:“那只是我个朋友。” “你要不肯说,那我只好去让我爹爹找定国公说道说道了,就说听铃儿讲,你家那女儿似乎在外头养了男人。”瑞宝阴阳怪气的说道:“到时看看一生刚毅的定国公打不打断你的狗腿,再将那野男人净了身子送到宫里去。” “你敢乱嚼舌头,我就撕了你的嘴。”左柔张牙舞爪的说道:“什么野男人,你含血喷人。” 但左柔的虚张声势根本压不住这古灵精怪的郡主,她绕着左柔走了两圈,捡起左柔发梢的一瓣樱花放入口中轻轻咀嚼,眼神看得左柔是有些发慌。 “你到底要干什么?” “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将你那个野男人叫出来瞧瞧。”郡主笑道:“今天我若是看不到他,可别怪妹妹嘴上漏风。” 28、4月3日,清明时节雨纷纷 午后方为晴好,黄昏便是细雨,这春里的日头,容不得几分放肆便羞答答的躲了起来。 左柔半倚在雕花床边,郡主则坐在她对面,两人正对峙着,但谁也不肯退让半步,这样已经有一个多时辰了。 “我就陪你耗着。姐姐,我这秉性你是知道的,若是今个儿你不给我个交代,我便是不回庐州也在所不惜。” 左柔轻笑:“我这秉性你也是知道的,非我所愿之事,便是杀了我也绝不回头。” “那咱们就耗着。” 说完,郡主起身开始脱衣,迅速的把自己脱得只剩个亵衣,然后连滚带爬的就钻进了左柔的被窝。 “你给我起来。” “我不。”郡主开始在被子上嗅了起来:“咿?怎的没有男人的味道?你们……玩得如此放纵?都喜欢在院子中吗?” “一派胡言!”左柔哼了一声:“你走不走?不走我可叫你皇帝哥哥过来逮你了。” “逮我?你那相公可是我皇帝哥哥的妻弟,不治你个不贞之罪就算好了,到时拿去跟那野男人一起泡猪笼。”郡主轻笑起来,笑声清脆如银铃:“若是不怕,你告状去便是了。” 左柔真的拿这个滚刀肉没有办法,她在人前那可是冷艳的很,可偏偏左柔最是知道这小畜生原本的德行,从小到大她跟左柔在一个地方长大,当年福王镇守边疆,定国公那时候还是定远候,身为福王福将,他们自幼便是发小,而左柔的娘亲走的也早,所以她从小就是在福王府里长大,平日里就是和这郡主一起为非作歹的,没少惹出祸端,最后怕的一件事就是将先皇玉玺偷出来玩,这哪怕是亲王都得是砍头的罪过,可先皇生生把这两个小东西给保了下来。 两人之后虽然聚少离多,但自小的关系摆在那,所以根本就不存在见外这一说,左柔最烦瑞宝这人的一个毛病就是抢东西,越是亲近的人越是如此,从小开始但凡左柔只要有什么喜爱之物,郡主一定会抢,哪怕有一个一样的她都不乐意,非得抢来才算好。 反正就感觉她不从左柔那边抢点什么来,人生就不完满似的,极招人厌。 而看郡主现在这个架势,怕是她又打算抢了,这次她大概瞄上了左柔的宋北云。 如果宋北云是个正常人,左柔引荐就引荐了,自己的好友当个郡主驸马也不是什么坏事。可偏偏宋北云是个孽畜,要是郡主以对其他男人那性子来对宋北云,他当时就能炸出来,说不准真会想些什么阴损的招将瑞宝给卖去窑子里。 到时……诛九族啊! 所以左柔咬死不能让这两人相识,否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毕竟是吧,瑞宝不是什么贤良淑德的女子,宋北云也不是什么温良恭俭的男子。 这样的两人,不能见不能见啊…… “行,那就耗着。” “去,给本郡主弄些吃的来。”郡主在床上将亵衣也脱了下来,身上只剩一件粉丝绸细绣缠枝莲的肚兜:“我有些饿了。” “自己去,我说了厨房还有些潲水!” “好姐姐……人家饿嘛。” 最烦这种撒娇的了,万般不耐之下,左柔还是让婢女弄了些吃食进来,郡主也不顾形象,爬到床边就这么吃了起来。 左柔坐在一旁看着郡主那身材,赫然发现她似乎真的比前两年大了许多许多,而自己……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发现就自己这水准,大概也就相当于瑞宝这孽障十一二岁时的水准,难怪宋北语那畜生对她这一对东西念念不忘。 “呸……都不是好人。” 左柔低声骂了一声,却不巧被郡主给听了去,她抬头看了看左柔:“姐姐在那里骂谁呢?莫不是骂我吧?” “就是骂你。”左柔伸手戳了一下郡主:“长着下流东西勾搭男人,肮脏!” 瑞宝听完,一点都不觉得羞,直立起身子,来回晃了起来:“姐姐你看呀,当时你我说好一起长,你怎的就半道不长了呢?” “你……闭嘴!” 左柔恶狠狠的啐了一口,但瑞宝却得寸进尺的用双手聚在一起,显得更加高耸。 而就在左柔被恶狠狠的羞辱时,外头突然传来婢女的声音:“宋官人,你不能……” 还没等她阻止,闺房的门已经被一脚踢开了,宋北云带着蓑衣出现在这里:“快给我弄些吃……哇……” 他的眼神立刻被瑞宝给吸引了过去,情不自禁的哇了出声,而瑞宝和左柔坐在那里都呆滞了,接着瑞宝尖叫一声躲到了左柔身后,而左柔也是张开手如同护崽子的老母鸡似的护着瑞宝。 “滚出去!”左柔变得凶狠起来。 “好好好……” 宋北云知道这个点不是下流的时候,虽然刚才全看那个地方去了没有看清楚床上到底是谁,但就他的记忆检索来看,这个大宋啊能有这个尺寸的年轻女孩子,只有瑞宝一人。 而之所以说是年轻女子,因为这东西抗拒不得地心引力的,过了二十五必然往下耷拉,哪里会那么饱满。 他被婢女拖走,屋子里就剩下了左柔和正在急匆匆穿衣服的瑞宝,左柔无奈的看着她,而瑞宝噘着嘴,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让你浪!”左柔帮她系好衣裳:“这下好了,你那骚贱的样子被人全看了去。” “姐姐也没说你那野男人也突然过来啊……” “我也不知道他会来!”左柔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对:“什么野男人,你莫要给我乱说话,那真只是好友。” “好友……呵呵。”郡主都被气笑了:“好友会这大晚上的闯入你闺房?你可莫诓我了。” 看到郡主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左柔叹气道:“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可不要难为他,他也是无心的。” “我……哼!”瑞宝侧过脸:“气死我了。” 而宋北云此刻蹲在厨房里,旁边则是一个漂亮的婢女正在给他盛汤,他一边吃饭一边对那婢女问道:“巧云,你怎么没告诉我郡主在这里?” “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闯进来了。”那个叫巧云的婢女噘着嘴端着汤放在宋北云面前,然后用修长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你呀,可有麻烦了。” “要不我现在跑?” “你还想跑呢,今日你若是不说个所以然,郡主能把你剥皮抽筋,连小姐都护不住你。郡主那金枝玉叶的身子是随便能看的?” 宋北云往门口吐了一块骨头渣子:“娘嘞,我进来的时候也没见护卫,鬼知道郡主在这啊!” “郡主跟小姐自小一起长大,两人如胶似漆的,且这又是天子脚下,而且我们姐妹几个都是从小习武陪伴小姐的,等闲三五个汉子都近不得身,那些个护卫都不够我一人打的,还要他们有何用?” 宋北云一惊:“你也没跟我说过你武艺高强啊……” “你也没问过啊,况且之前小姐才吩咐的说她身份暴露于你了,让我们也不用刻意隐瞒了。” 说着,巧云取来一张小凳子放在宋北云屁股后面,自己则站在他身后为他按摩肩膀:“等会儿,你嘴巴甜一些,可莫要胡七八糟的说,郡主得哄的。” “知道啦,巧云姐姐。”宋北云一只手端着碗,一只手探入怀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子:“来,巧云姐姐,这个给你。” 巧云接过那瓶子,打开之后立刻就有一股异香传来:“呀!好香!” “嘿嘿,之前我说过不是,这要是成功了,第一个就送你。”宋北云嘿嘿一乐:“喜欢啊?” “喜欢喜欢,甚是喜欢。”巧云将小瓷瓶小心翼翼的塞到怀中:“你这个死家伙总是有办法讨人喜欢。说起来,若是这个拿去卖,这金陵城的女子怕不是都要疯了?” “用这些东西赚钱,失了身份。”宋北云撇撇嘴:“只送不卖,这金陵城可没人比巧云姐姐你更配得上这个了,其他人都没那命去用。你可省着点啊,这东西萃取麻烦,两三百斤的花瓣才弄了不到一两的精油,工艺复杂到打脑壳,就这一两精油,你拿出去卖能卖上万贯。” “少说这些话,我不过就是个婢子,下人罢了。”巧云说的时候,有些黯然神伤,轻轻给宋北云整理着头上被雨打湿的头发:“到时候也就是小姐的陪嫁丫鬟,要一并嫁入王家的。” “你要不想嫁,我就能让你不嫁过去。” “那小姐呢?” “她……我可没办法。”宋北云摇头道:“她那是政治联姻,不一样的。” 巧云摇头:“那可不成,罢了……你快些吃,吃了快去给郡主赔个不是。” “好嘞。” 看着宋北云三两口吃完放下碗离开,巧云一边收拾一边叹气,然后不自觉的将那小瓶子香水给取了出来,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是她曾经提过一次的最爱的茉莉味,而这只是她去年七月无意中提过的一句。但却让他记到现在,而且他从来没把自己当成个下人,想到这里巧云的泪花子都出来了。 但到底自己是个下人,命不由人,所以也只能暗戳戳的伤心一阵。 29、4月4日,拂提杨柳醉春烟 之前已经见过郡主两次了,每一次她都以高傲冷峻的姿态伫立在那里,高高在上的。 而这次……当然,也是高高在上了,宋北云没见过那么高的,至少在来这个时代之后没见过。 不过正是因为如此,两人在第四次见面时,彼此都有些尴尬,虽然她没有发难,但却也没有给宋北云好脸色。 “你这大晚上来做什么?” “我给你和巧云姐送东西啊。”宋北云拿出另外一个瓷瓶:“上次不是让你给我做那个比较密封的煅烧器么,我想着就别浪费,先想办法试着用另外一种方法来蒸馏,去年从你这弄回去的花,我泡了一年,终于把里头的精油给分离出来了。阿俏一瓶、红姨一瓶、你一瓶、巧云姐一瓶,阿俏和红姨的还没来得及给,这要是让她们知道我不读书偷着弄这个,我怕是要被打死的。” “我瞧瞧。”左柔接过瓷瓶,然后回头看了一眼瑞宝:“这是瑞宝郡主,你已经认识了吧……” 瑞宝听到这,脑袋一偏,双手紧紧护在胸前。而宋北云起身朝她拱拱手:“郡主好……” “哼……”郡主又把头甩到了另外一边。 而此刻左柔拔出了瓶子的塞子,接着一股幽幽的香气弥漫了出来,这是明显是一种复合香型,左柔做药材生意,多少能嗅出一些,但也只是闻到了檀木香、果香和夜来香的香味,闻得让人宁心静气,心绪安稳。 “你说你睡不好,这个效果特别好,每天睡前你就拿出来闻个几息,保证管用。” 左柔歪着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你冒着雨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 “不然呢?不然我有病啊,爱慕你那平平的胸口吗?” 左柔刚准备感动呢,一听这孽畜的话,当时扬起脚丫子就是一脚:“郡主在呢!混账东西!” 而郡主并没在意他们在说些什么混账话,只是趁着左柔跟宋北云说话时,夺过了那个瓷瓶子,放在鼻子下头深吸了一口,接着她突然就感觉到了一种微醺的醉意,头晕晕的但不难受,身子不自觉的也歪倒了下去,躺在那急促的呼吸着。 随着呼吸渐渐平稳,那种曼妙的微醺感更加具体了,她的眼睛不自觉的就闭上了,沉重的睡意满满的袭来,她甚至连刚才那满肚子的怨气都消散了,只剩下困倦,身子也逐渐的放松了下来,护着胸口的手也摊开到了两边,没几秒钟就呼吸匀称,表情安详的睡了过去…… 左柔和宋北云都盯着她,左柔满脸不解。 “你给她下了蒙汗药?” 左柔的脸色有些发白:“你要死啊你!你这么想摸吗?不就是两坨肉?我给你些羊肉,你回去摸个够不行?” 宋北云:“???” 不过很快,他反应了过来,他捏着气呼呼的左柔的鼻子来回甩了甩:“你是个憨批吗?这本身就是药油,你刚才没看到她怎么吸的么?那恨不得吸死过去,她本来就不耐受,这么突然来了一发,谁顶得住,你吸你也睡。” “真的?”左柔拿起那个小瓷瓶,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北云:“莫不是骗我。” “啊别……” 还没等宋北云拦下,她已经冲着瓶口饱饱的吸了一口,大概十五秒之后,她眼神就迷离了,接着打了个哈欠,顺便还白了宋北云一眼,嘴里呢喃的骂道:“混账东……” “西”都没出来,她就一头栽倒,跟郡主睡了个肩并肩。 “憨批。” 宋北云骂完起身走到门口:“巧云姐姐……” 很快巧云走了进来,看着已经睡得开始有喊声的两个千金,她诧异的看了一眼宋北云,然后压低声音说:“你……对郡主小姐做了什么?” 宋北云无奈的解释了一番,而巧云将信将疑的拿起自己的那瓶:“我这瓶也一样?” “不一样。”宋北云摇头道:“茉莉油是催情的。” 一听这两个字,巧云的脸腾的就红了,她恶狠狠的看了宋北云一眼,但她这个姿态怎么看都是一副撒娇的样子,倒是有些可爱。 “你呀你呀。”巧云红着脸把那瓶精油塞回怀里:“整日就是想些不堪的东西,你有这聪明才智好好读书不好吗?” 宋北云觉得冤枉的很,他苦笑道:“它除了催情还能让脑垂体分泌内啡肽,产生愉悦的情绪。睡前不能用,但如果在心情低落时候闻一闻,真的很有用的。你本身就喜欢茉莉味道,加上又总是郁郁寡欢的,我才给你弄的,怎么就是不堪了呢?” 虽然巧云听不懂什么脑垂体、内啡肽,但是却能听懂心情愉悦,她有些愧疚的踮起脚揉了揉宋北云的头发:“好啦,不委屈了,是姐姐误会你了。” “但是它催情效果真的很棒。” “你……”巧云哭笑不得的僵在了那里:“真是如小姐说的那样,你就是个小混蛋。” “先不说这个了,这两个东西怎么办?”宋北云指着床上那两个:“睡得跟死狗一样。” “你可是第一个敢说郡主像死狗的人。”巧云摇头道:“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照料。” “那麻烦巧云姐姐了。” 宋北云说完就要离开,巧云很快追了出来:“你要去哪?” “跑路啊!我得连夜回去,不然明个儿一早阿俏要是见不到我,她真拿棍子打我。” “打打也好,你这猴子般的家伙,就该有人收拾收拾。”巧云走回自己的房间,取出一方围巾替宋北云围在脖子上:“这夜里春寒料峭的,你路上省得着凉。” 宋北云拿起围巾嗅了一下:“哇,真香啊,是巧云姐姐身上的香呢。” “去去去,少说些下流话,路上泥泞,你小心一些。” “知道啦。” 巧云将宋北云送到门口,看着他渐渐消失在春夜的雨中之后,多少有些感伤,她真的喜欢这个坏家伙到骨子里了,可惜……自己真的没法子去选的,而且他这种人便是小姐口里说的金鳞,自己这等身份是配不上的。 不过想到那个坏家伙的诸般种种,巧云却忍不住的满怀欣喜。他虽然总是说些让人羞的下作话,但干的全是让人暖的贴心事,思来想去那般的下流话却都成了甜滋滋的东西,想到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过了一个时辰,两个千金小姐总算被伺候好了,看着并肩而睡的两个美人儿,巧云只是轻笑一声,眼里又是关切又是羡慕,她觉得若是自己也是这样的上等人,说不准真的可以去大胆的告诉那个臭弟弟自己对他的喜爱,哪怕放下一切去私奔,她都毫不在意。 她轻轻关上门,自己回到房间,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她试着像郡主那样给自己点了绛唇,抹了胭脂。 “还是个美人儿呢。”她笑了一声,然后连忙抹掉脸上的东西,自言自语道:“该睡了……” 一夜寂静,只有小楼夜雨声,窸窸窣窣正好入眠。 第二日一早,左柔从床上起来,伸了个懒腰,她靠在床头深吸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是轻松的,她从来潮之后便再没睡过一个好觉,早起时都觉得昏昏沉沉的,而今日她仿佛焕然一新,整个人神清气爽,恍惚如再造。 “这家伙……真的神奇啊。”左柔赶紧起床将床头柜子上的精油藏了起来,藏完之后还回头看了一眼郡主,生怕被她给瞧见了。 “巧云姐。” 她呼唤一声,巧云很快推门而入,看见她之后,轻笑道:“小姐,睡得可还好?” “那个死东西呢?” “昨个儿连夜就走了。”巧云压低声音,生怕惊醒郡主:“说是若是不回去,被俏俏发现是会挨打的。” “哈哈哈……”左柔拍着手:“打好打好,我恨不得他被打断一条腿。” 说完之后,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仰起头看着巧云:“巧云姐,他没有轻薄郡主吧……” “没有,他不是那种人。” “难讲喔。”左柔摇头指着郡主被子下那高耸耸的东西:“你是没见他看到这东西时候那眼睛都直了,那副死样子,我恨不得一拳擂爆他的项上狗头。” 巧云掩嘴轻笑:“小姐,我有句话得跟你说说了,到底是男女有别,你跟他有时……太过亲密了。” “没事,我没把他当男人。” “小姐!”巧云摇头道:“少男少女之间本就是这样,他若是不喜欢小姐,便不会连夜为小姐送香,若是小姐不喜欢他,也自然不会许他在闺房中来去自如。这种事,旁观者清的。” 左柔皱着眉头想了想,然后断然摇头:“不可能,断无可能!别说了别说了,可恶心到我了。” 巧云看到她的态度,无奈的摇头,作为已经二十岁的巧云,她到底是要比小小姐成熟一些的,她知道总有一天小姐会为今日种种受尽折磨。但自己的身份摆在这,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了,只好轻声说道:“小姐,该起来洗漱了。” 30、4月4日,公子桥边沉醉 宋北云顶着黑眼圈咬着笔杆子,面前的书上已经密密麻麻都是他写的心得笔记,虽说这在书上写东西的毛病总是被玉生诟病,但他这恶习难改的,久而久之也就不再说他了。 旁边的玉生可就没那么舒服了,他头发乱糟糟的,身边堆满了卷子和各方典籍,整个人就像长在书堆里似的,整个人萎靡的不像个样子。 “玉生哥,不得睡啊,还有三套卷子。”宋北云捏起一块红姨做的松饼放入口中:“这还是大早晨的,你怎就昏昏欲睡了?还想不想读书了?” 一旁的红姨看着心疼,她蹙着眉走上前将两大碗米汤分别放在玉生和宋北云面前:“你们若是辛苦就莫要念了,休息片刻也是无妨。” “娘……”玉生抬起头,一脸憔悴的说道:“北云说的没错,若是再落榜,我怎么对得起爹爹临终前的嘱托。您就莫要管我了,去跟俏俏逛春集去罢。” 宋北云端起米汤喝了一口:“等下午的时候,咱们开始背诗词。总结这些年的诗题,每个词牌背三首,每个诗题五言三首、七言三首、绝句三首、律诗三首。我算了算,大概墨记诗词六百六十首,这块骨头你就是啃得下得啃,啃不下也得啃。” 一听这数量,玉生整个人都垮塌了下去,而红姨张了张嘴却有不好说些什么,只能默默叹了口气,提着篮子从楼上走了下去。 下去之后正巧阿俏在底下收拾早晨采来的野蕨,看到红姨下来之后,她仰起头问道:“红姨,等会我洗完了便走。” 红姨点点头,默默叹气:“阿俏,你倒是去劝劝啊,那两人就跟魔怔了一般……” “红姨……”阿俏将蕨菜摘去老茎,放入篮子中,抬起头对红姨说道:“这你可就错怪玉生哥和北云了,这读书本就该这么苦的,若是连这些苦都吃不得,那还读个什么书呢,倒不如早早下地干活。” “理是这个理,就是……” “红姨,莫说这些了,何必又惹的玉生哥不悦呢。早些去春集,给他们买些好吃的来补补。到时咱们小莲庄一同出了两个状元,那给玉生哥提亲的人可不得踏破了门槛?” “傻丫头,状元只能有一个。”红姨怜爱的摸了摸阿俏的头:“那你想谁当状元呢?” “玉生哥吧,玉生哥当状元好。” “那北云呢?” “那家伙肯读书就是极好了,还奢望能考上状元啊?反正只能有一个状元,那倒不如就让玉生哥当去好了。” “傻丫头,难怪北云那么疼你,你可真是姨姨的心头肉。”红姨蹲下身子揉着阿俏的脸:“快些收拾吧,不然等会儿人该多起来了。” 清明节在这个节点还并不是全是祭拜祖先的节日,清明只是节气,真正的节日则是之前的寒食节,这是个男男女女集合踏春的日子,老百姓有集市可逛,富人家则都去郊区春游野餐,男女老少都吃那寒食,以迎春来、盼丰收。 历来便有寒食过后云雨消,踏青归去花枝俏的说法。 昨日晚上的确下着雨,但今日一早便是晴好的日头,仿佛将整个冬天的阴霾都给扫了去,农家的孩子们大多会跟着父亲上山寻那竹笋、蕨和地菇。 “等去了集市上,我们去买些个春笋来。”红姨说道,然后看了一眼房梁上的腊肉和腊鸡,她略微沉思一阵:“傍晚时给他们弄个咸蒸笋。” “嗯,好呢,我这便来了。”阿俏将洗好的蕨菜篮子挂在回廊的绳子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我去换鞋。” 而此刻宋北云则趴在窗口看着她们走出门,回过头对玉生笑道:“玉生哥,红姨跟俏俏去买竹笋了,晚上可有口福了。” 玉生默默抬起头,轻轻叹息:“没胃口啊……” “这你就不懂了,这春日的笋子啊最是鲜嫩,可素闷吃了烧心,但若是拿米粉这么一裹加上那肥瘦相宜的腊肉,再摆上一只腊鸡一齐上锅蒸。这荤油渗下去,米粉吸了油笋也吸了油,这肉也沾了笋的水汽,不软不硬的,一口腊肉一口笋再闷下一口饭,那滋味,啧……”宋北云一抹嘴:“馋了。” “好生读书吧,别成了个奸懒滑馋的东西。”玉生也吞了口口水:“赶紧看书。” “看书看书。” 宋北云嘴上说着,但他哪里肯老实看书呢,没两分钟就突然坐直了身子:“哎呀,对了,我师父命我寒食清明祭扫一番师祖牌位,我给忘了!” 玉生抬起头,不满的说道:“你怎的老是丢三落四,这可是大事,快些去!” “得令!” 宋北云一蹦一跳的跑了,像只猴子。不过他哪里是去祭拜祖宗,他一扭头就钻进了离庄子五六百米的小树林里,在里头有个遮雨棚,这里是他的秘密基地。 他摸了摸从左柔那边弄来的煅烧炉,发现温度已经冷却的差不多了,接着他就拿出一块湿布包住了整个脑袋,再用这羊肠衣制成的手套套在手上,再从怀里取出一个自己用水晶打磨出来的简易护目镜,等一切防护都准备好了之后,他坐在旁边看着一个罐子。 “成功……一定得成功啊!” 他慢慢的小心的打开罐子,里头露出了黄褐色的粘稠液体,他甚至连大喘气都不敢,只是用一根竹签子探入了进去,静置一番之后,他取出竹签,发现浸入液体的部分已经碳化,他小心的将竹签放在炉膛内点火烧掉,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这个坛子哈哈大笑起来。 “浓硫酸,get!” 这个蒸馏煅烧炉是真的好用啊,密封性太棒了!是他到这个时代以来见过的最好的工艺了,虽然没有耐腐橡胶,但那一层软漆居然也具有替代性效果,虽然比橡胶造价贵也容易消耗,但总比没有强啊! 用胆矾和烧碱弄出来的稀硫酸经过一夜的蒸馏,这半坛子粘稠的浓硫酸虽然品质很一般,但在这个时代能够得到这个已经是非常非常了不起了。 制取精油之后剩下浸出液弄出来的油脂,油脂再和弄水杨酸的副产品进行脂肪酸酯化得出甘油, 而有了浓硫酸之后,通过之前从黑厥商人那买来的西域硝石,也就是纯度一般的钠硝石,就能得出硝酸,再用稀硝酸和浓硫酸一比一混合蒸馏得出浓硝酸。 那么现在如果说宋北云面前是一个巨大的科技树的话,最下面的两个选项已经激活了,首先他现在可以通过甘油、硝酸、硫酸置备两个分支线的东西,首先是化肥。 化肥是人类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化肥是让人类摆脱饥饿的重要条件之一,通过肥化土地和温室,宋北云可以开始进行植物驯化了,那么植物驯化之后就是高产种和耐旱、耐涝、耐病种的筛选,接下来就是大规模种植和南方地区的一年两季的粮食和蔬菜培育了。 也许没有肉,大家不开心,但只要有饭有菜,就饿不死人! 而另外一条分支是什么?大部分人都能明白这三个玩意按照1:1:7的比例弄出来的是什么了。 对,硝化甘油。 如果说化肥是活人最多的东西之一,那么它的兄弟硝化甘油就是杀人最多的东西之一了。 硝化甘油加上之前折腾水藻出来的硅藻泥和制取硫酸剩下钠原料则可以弄出一种古今历史上最臭名昭著的火药——黄色火药。 而它另外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叫——TNT。 “化学万岁!化学!万岁!!!”宋北云坐在地上像是失心疯一样手舞足蹈:“老子的一小步,就是人类的一大步!” 等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宋北云坐在地上脑子里开始盘桓起未来……也许是数百年也许是千年之后,人们坐在某个礼堂里衣冠楚楚,然后主持人站在上面拿出一个信封,用简短而铿锵的语气读出“第一百四十七届,宋北云化学奖得奖者为……” “妈呀!这也太幸福了吧!”宋北云抱着树来回摇晃着:“不行不行,太快了太快了……” 真正冷静下来之后,他知道自己还真的只是走出一小步,用了快五年时间才真正弄出浓硫酸,这样进度可不行!现在一切还是真正的起步,未来还有很长时间。 在强行镇静之后,宋北云蹲在地上凝视着浓硫酸的罐罐,然后眯起眼睛,做出了一个非常艰难的选择。 TNT和化肥,同步开始研究! 匆匆把设备藏好,再把那坛子浓硫酸用瓷盘子湿红泥封口抱回自己房中,他便脱下简易防护服回到了读书的地方。 但此刻他脑子里哪里还有什么之乎者也啊,满满的都是氢氦锂铍硼、碳氮氧氟氖。 “电镀,对对对……风力发电,电镀技术。有了电镀技术,就能制造酸化电池,提前八百年用上点灯,然后……对对对,提纯提纯技术,橡胶……老子要橡胶。” “蕉?”玉生转过头:“想吃蕉?” 宋北云嘿嘿一笑:“没事没事……玉生哥,我好高兴啊!!!” 玉生挠着头,一脸不解的看着这个奇怪的家伙,完全不知道他到底为何就高兴了。 31、4月4日,罗帷绣被卧春风(感谢天一天的想大佬的盟主) 天空青蓝,阳光散漫。 俏俏和红姨坐在庄子的马车去往了春集上,而同一时刻,左柔和郡主也坐在豪华的马车上去踏青了。 坐在摇摆的马车上,郡主低头折着绢花,她看了看神采奕奕的左柔,嬉笑的说道:“柔姐姐还是不肯说哦,你那个野男人挺俊俏的。” “笑!你还笑!昨天你可是被人给看光了,你还笑?”左柔瞪起眼睛:“你可是金枝郡主,不害臊吗?” “看了便看了吧。”郡主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左柔:“倒是柔姐姐,你可是有些不对劲呢。” “我哪里不对劲了?”左柔侧过头:“你又胡说。” 郡主轻轻依靠在左柔的肩上:“我家柔姐姐何时那般纵容过一个男子,若是换了他人,胆敢推开你的闺房,爪子都给他砍咯。” “那是……那是……那是因为……”左柔有些吞吐:“不是你想的那般。” 郡主直起身子,抱起了胳膊:“那现在他也看了我身子了,我得让他负责。” “别闹!” “哈哈,能入柔姐姐法眼的人,自是不差的。我父王呢,也不打算让我去跟谁联亲,他说过只要我自己个选的,哪怕是瞎的聋的跛的都行。既然柔姐姐与那野男人只是好友,那便让与妹妹好了。” 又抢!!! 左柔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从小到大这郡主真的是什么都抢自己的,虽然她并不是舍不得宋北云,但就是听到郡主的话,忍不住的生气。 于是她哼了一声,侧过身去不再搭理这个郡主,而郡主来回瞧了瞧,用发梢细细的挠着左柔的脖子,甜甜的骚骚的喊道:“柔姐姐……” “起开。”左柔拍掉了她的手:“不想搭理你。” “柔姐姐……不闹嘛,你就让我认识认识他嘛,天下才子我认得七成,却不曾有这般才华横溢、豪气干云的人。若是相见不相识,我这心里就跟装了只小猫似的,刺挠挠的。”郡主抱住了左柔的胳膊:“再者说了,姐姐迟早是要嫁给那草包王公子的,嫁了那种人哪里还有什么快乐,倒不如把这野男人给了妹妹,隔三差五的到妹妹家来偷个腥,妹妹权当没看到好了。” 左柔真的急火攻心了,她眼睛一瞪:“你身为郡主,皇亲国戚,怎能说出如此不知廉耻的话来?” “我哪里不知廉耻了?人活这一世,不就是得将自己的心头好给牢牢握住么。我就好这一口,姐姐你就成全我吧。” “那行呀。”左柔冷冷一笑:“那王家少爷送你了。” “呸呸呸,谁要那东西,那就是包在锦缎里的糟糠,给我**都不配。还是姐姐那野男人好,贴心体己的。知道姐姐睡不好,披星戴月、风雨兼程的给你送那个香来。照照镜子吧,姐姐今个儿起来气色都好多了。”郡主絮絮叨叨的说着:“这看人啊,妹妹可看得比姐姐准多了。那野男人绝对是个重情义轻财利的人,你看看你看看,才华横溢、忠肝义胆、年轻俊朗,这般的男人,我怎就遇不到呢。” 女人是不经夸的,左柔听到郡主说自己气色好了,立刻摸着脸问道:“气色真的好了?” “不信你便问巧云姐姐。” 左柔听完,看向了旁边一直静静不语的巧云,巧云看到之后轻轻点头到:“小姐,是真的。往日你早晨起来时,总是脸色发白,夜里也总是说梦话做恶梦,还盗汗。昨个儿晚上我细细的看了,你睡得安稳着呢,早起时脸色也红润了,就跟抹了胭脂似的。” “真……真的?”左柔愣了片刻:“那个死东西还真的弄出了些好东西呢。不过你有一点可错了,那个家伙贪财好色,胆小如鼠,断不是你说的那般。” “是吧,妹妹就说姐姐这眼力价不行。那可是皇宫大内都没有的东西,他若是爱慕权势,用这个献给皇帝哥哥,自然平步青云,不说赐个恩科吧,便他进太医署可不是什么难事。若是他贪恋财气,只需卖给那些富商,自然也是盆满钵满。若是他爱慕美色,柔姐姐你可知道若是别家小姐得了此般东西,再加一两句酸甜的情诗,有几人把持的住?” 左柔坐在那默不作声,而巧云却低着头,暗暗紧了紧怀里的那瓶精油,她本以为这东西只是讨巧的小东西,但即便是见多识广的郡主居然也是没见过的珍贵物件,甚至光凭这一个小物件就能平步青云、财运亨通、左搂右抱。这让巧云多少有些受之有愧,但她也是知道自己若是执意要还给那个臭弟弟,他怕是会发脾气的。 这左右一想,却是甜到了心里头。 “这等宝贝,他能连夜给你送来,就我看他给你时,那眼里这宝贝还不如一个烧饼。这样的大气,放眼天下也是少有的。”郡主哼哼了两声:“这野男人,姐姐若是不要,那妹妹我可就不客气了。” “不行!他就是个粗鄙的人,难免冲撞了你。” “冲撞?怎么个冲撞法呀?”郡主突然就变得媚眼如丝了起来:“那可不是得冲撞嘛,日日冲夜夜撞。” 左柔愣了片刻,接着立刻反应了过来,红着脸打了郡主一下:“你你你……你这满口的隐晦!福王殿下就该好好的管教你!” 而就在这时,她们的马车停了下来,前面的车夫喊了一嗓子:“干什么呢!挪开!” 之后外头传来一阵对话声,马车里听不真切,左柔气呼呼瞪了一眼郡主,转头对巧云说道:“巧云姐,你前去看看。” “好的,小姐。” 巧云下了马车,长出一口气,她早就知道郡主是这么一个口无遮拦的人,但未曾想这几个月不见之后,她更加口无遮拦了,方才那一番话听得巧云都面红耳赤、心跳加速,什么日日冲夜夜撞……弄得人心痒难耐的。 下车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巧云感觉好了许多,她绕过马车来到前方,发现前头也是一辆马车横在路上,那马车一看就是平民的车子,车轴已经裂开,两个轱辘断了一个,另外一个则也松垮了。 车夫蹲在一旁折腾着,而身边还站着两个人,巧云走进一看,立刻笑了起来:“俏俏。” “呀!巧云姐。” 正在发愁的阿俏快步的走到巧云面前:“巧云姐,你怎的来了?” “小姐去踏青,刚好走这条路,你这是?”巧云走上前探查了一番:“坏路上了?” 阿俏噘着嘴,不开心的说道:“可不嘛,我今日打算和红姨去赶春集,未曾想就坏在路上了,这都一个多时辰了……” “那我去通报一声。”巧云小声说道:“看看小姐是什么意思。” “那可是谢谢巧云姐姐了。”阿俏长出一口气:“若是能捎上一路,到了春集便好了。” 巧云笑着点了点头,转身走回了马车,掀开帘子对左柔说道:“小姐,是俏俏和红姨,她乘的马车坏在了路上,她想让我们捎上一段路。” 左柔回头看了一眼郡主,而郡主倒是无所谓的摊开手:“柔姐姐做主便好。” “嗯。”左柔转过脸对巧云说:“让她们来吧,不过不要提郡主的身份。” “好的小姐。” 很快,俏俏和红姨被带到了左柔的马车上,俏俏一上来就兴奋的东摸西摸起来:“当家的,你这马车真好啊……” “有钱罢了。”左柔笑着,然后朝一旁的红姨行了个礼:“您便是红姨吧?一直听人提起,没想到您如此年轻。” 红姨也是一惊,她没想到自己能坐上这么好的马车,而且这上头一看就是千金小姐的人居然说认识自己,这可把她给吓坏了。 “红姨,别担心,她跟北云是好友来的,自己人自己人。”俏俏拍着胸脯大大咧咧的说:“我还在她家里睡过呢。” 左柔的表情立刻就垮塌了下来,她回头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郡主,果然不出她所料,冰雪聪明的郡主一下子就抓住了核心要点。 “你是叫俏俏吗?”郡主探过头对着俏俏笑道:“你跟北云很熟吗?” 俏俏单纯,并不存疑:“那是自然,我将来可是得嫁他的。” 郡主偷偷的掐了一下左柔的屁股,然后继续问道:“那你家那北云跟柔姐姐的关系可好?” “好呀,当然好呀。”俏俏连连点头,一脸坦然的说:“我们去金陵城,都是要见她的。有时天晚了,就住她那头,熟的很。” “那你住哪里啊?” 郡主一步一步的往下问,问到这里时,左柔突然剧烈的咳嗽了一声:“巧云姐,让人帮着把前面那车给挪动一下,我们也该上路了。” 阿俏看了一眼左柔,立刻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不过郡主并不在意,只是满脸堆笑的问道:“那位……红姨?您说的那春集都是干什么的呀?” 左柔手心里全是汗,她其实也不知道春集是干什么的,只好不停的朝俏俏使眼神,但这个小动作显然是被郡主给捕捉到了,她嘴角卷起笑容。 “今日便不去踏青了,柔姐姐,我们转道去春集吧。” 左柔眉头紧蹙,压低声音凑到郡主耳边说:“你真的是不肯罢休么?” “那是自然。”郡主也小声回道:“我抢了姐姐一辈子的东西,还没试过抢男人呢。” 32、4月4日,寒食东风御柳斜(为盟主大佬加更) 马车踢踢踏踏的来到春集小镇,这个地方离小莲庄四十里,离金陵城六十里,如果宋北云在这,他肯定会出一道题——已知春集离小莲庄四十里、金陵城六十里且直线呈直角,求金陵城与小莲庄直线多少里。 但他不在,他此刻躺在床上午睡,眼皮子直跳。 “哇,这里如此热闹。” 郡主下了马车,站在春集的头里垫着脚望过去,发现整个小镇里都是人,人头攒动的,整个小镇里就如一个五花八门的大杂烩,卖什么的都有,虽然大部分都是些下里巴人的东西,但就是一个字“闹”。 习惯了阳春白雪、高风亮节的郡主几时候看过这样的画面,所以她可以说是看见什么都很新鲜,人家竹笼子里的鸡她都要伸手进去摸两下,更别提那些卖野味、山货的了。 “呀!!!” 突然一声惊叫将左柔等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去,之后就见到郡主抱着一只兔子在那爱不释手。 “买买买!”郡主指着剩下的几个兔笼:“全买咯!” “郡主……”左柔走过去:“买来干什么哟……” “不管,买了买了。”郡主不依不饶的喊道:“这只这只这只还有这只,我都要!” 买呗,郡主都说要了,还能怎么办呢,不过因为不好拎,所以阿俏就自告奋勇的把这几只兔子全部装进了自己的小背篓里。 “当家的,我和红姨先去前面的饭馆里张罗些饭菜,大家伙都没吃,怕是也饿了,既是到了镇上,就不吃这冰凉的饼子了。” “那行,劳烦你了。”左柔掏出钱递给阿俏:“这钱你拿着。” “不用。”阿俏大气的一摆手:“我家北云的钱都是我管着,我可有钱了。” 左柔看着她蹦蹦跳跳的往前走,等她们走远之后,她突然凶相毕露的看着郡主:“你不要给我搞事情!” “哟,姐姐是怕了么?我可不是搞事情,我跟俏俏投缘,不可以?” “可以可以,那你买那些兔子是要做什么!” 郡主娇俏一笑:“我是真的喜欢嘛,准备养在王府里,好做个伴。” “呵呵……”左柔冷笑一声:“半年之后,你便哭吧。” 而俏俏那边来到饭馆,将兔子笼放下对老板说:“这几只兔子给烤咯,再加些上好的羊肉,之后嘛……再来点白面的饼子。对,羊汤羊汤,要羊汤,多放些羊杂。” 说完,她将两吊钱拍在桌上:“若是不好吃,我可掀你桌子。” “这位姑奶奶,你包管放心,点小事还用您吩咐?”老板将铜钱抹进兜里,拎着兔笼就走向了厨房:“包管满意,我这手艺可是十里八村都有名的。” 阿俏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纸包对老板说:“烤兔子的时候将这个撒上去。” 老板愣了愣,接过纸包嗅了嗅:“这是何物?如此辛辣?” 阿俏摇头道:“不知,反正我家相公说要想好吃,便撒上,我是信他的。” “那不好吃你可不能掀我桌子。” 老板拎着那包调料走了进去,而红姨则在旁边捏着俏俏的脸:“你也不知害臊,还没成亲呢就相公相公的叫。” 阿俏嘿嘿一乐:“反正又没人知道,再说了若是他敢负我,我便给他下毒,毒死他。” “可不好这么说……”红姨有些不悦:“这是北云独独宠你,若换成别家人,你这可是大忌讳。” 阿俏吐了吐舌头,脖子一缩:“知道啦……” 坐在桌前等着老板炙烤时,红姨突然问道:“今日那两个姑娘是谁?那可都是大家闺秀的模样,非富即贵,你和北云是怎的认得的。” “那个好看些的,是金陵药铺的当家,跟北云一起合伙的。两人认识也有好些年了。那个……”阿俏在胸口上比划了一下:“那个大大的,我就不认得了,但看上去应也是他的好友吧。” 红姨看着天真无邪的阿俏,心中是有些忧愁的,虽然她没什么见识,只是个庄户人家中还算不错的,但到底是过来人,这少男少女中的那点事,真的没有什么干净单纯的。 她真的担心俏俏,她虽然也是个灵动可爱的女孩,但到底是农家女子,不管是气度、谈吐都要差那些千金小姐一筹,北云是个极聪慧的孩子,未来即便是不读书也绝对是人上之人,他现在结识的都是些这样的大家闺秀,若是以后…… 这天底下的事啊,什么都好说,偏偏这情情爱爱是没法子说的,莫说现在他还没娶俏俏,即便是以后娶了,谁又知道他的心思会在哪里呢。 “俏俏啊……你可得把北云那孩子看紧些。”红姨语重心长的说道:“你……跑什么啊?” “我嗅到香气了!我去看看!!!” 红姨看到她如此没心肺的模样,也自然不好再说些什么,只是期望北云那孩子不是个负心之人了。 烤兔子的香味从来没有如此浓郁过,大街上很快就弥漫起了这股子浓香,站在老远都能嗅到。 “好香……”正在陪郡主东摸摸西看看的左柔也嗅到了这股子香味,他直起身子左右看了看:“哪里来的异香?” 郡主同样如此,她之前还不觉得饿,但现在闻到了就觉得自己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 逛还是吃,这是个问题。郡主在选择的路上也犯了难,她手上已经拿着糖人儿、纸鸢和山楂串串了,但前头还有许多没有逛到,而那边传来的香味却是如此勾人。 “不行不行。”左柔摇头道:“我得去吃了,有些饿了。巧云,你陪着郡主吧。” “好的,小姐。” 郡主一听,立刻起身跟上了左柔的脚步:“我也去吃,吃完再逛也是一样。” 而说着,他们就来到了那个飘来异香的饭馆前了,这里已经有了不少人,老板那更是被围了好几层,都在询问方才是个什么东西如此喷香。 老板也只好解释是那边的姑娘带来的调料,不过就在人们还打算继续追问时,左柔头一扬,接着巧云就走了上去,直接一些银子往老板面前一塞:“清场。” 那老板一看这姑娘出手如此阔绰,那还等什么呢?立刻开始张罗着清场,不多一会儿饭馆里就没了其他人,不管吃完没吃完的,老板都给免了单并赶了出去。 郡主从后堂洗了手出来,往俏俏那桌一坐:“我兔兔呢?” 俏俏愣了片刻,低头看了一眼桌子,接着所有人都看了一眼桌子。顿时发现了上头那五只色泽金黄、浓香入味、皮脆肉酥切开码好的兔子…… “啊……我的兔兔!”郡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声音都哆嗦了:“你……你把它们都……” 还没等她继续哔哔,左柔抄起一块就塞进了她嘴里。 “诶?”郡主愣了片刻,吃了两口,然后三两口便吃光了嘴里的烤兔子,接着她抬头看了看,想下手又不好意思的样子,有些可爱。 “用手吧。”左柔拿起一只兔腿放在红姨碗中:“红姨您也吃吧,辛苦了。” “不劳的。”红姨笑道:“都吃吧,东西还有不少呢。” 郡主此刻也拿起一只兔腿咬了一口,边咀嚼边念叨着:“我的兔兔……” 而左柔也拿起一块,吃了一口之后,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微辣的口感,还有一股前所未有的特别的香味,之前她可从来没吃过如此美味烤肉。 “这……”左柔抬起头问不远处伺候着的老板:“这是你家的秘方?” 老板摇头指着阿俏说:“是这位小娘子给了我包料,说撒在上头便好。” 左柔看向阿俏,而阿俏讪笑起来:“其实我也不知道啦,这是北云给我的,说不管是熬煮羊肉还是烤东西,加些这个就能去腥提味。” “这个死东西……”左柔暗暗骂了一句:“居然也不告诉我。” “这东西很珍贵么?” 她的问题让阿俏进入了回忆模式,不过略微思索之后,她摇头道:“似乎倒也是不珍贵,山上有那种辣根,还有些是从黑厥行商那买来的东西。还有些是茴香之类的东西,反正我不太明白,都是他鼓捣的。” 左柔轻笑一声:“我明白了。” 而在左柔打算折腾宋北云的时候,郡主已经左右开弓了,她一手拿着一块兔肉,吃得满嘴是油。而吃两口她便放下兔肉,呼哈呼哈两声之后连忙喝上一口羊汤,满脸被辣得通红也浑然不顾。 看到堂堂郡主变成这副样子,左柔感觉也是有些丢脸的,她夹起一块羊肉送入口中,接着想要提醒一下郡主的吃相。 “吃啊,吃。”没来得及提醒,郡主已经开始抹汗了:“这便是皇家御厨都不能有如此美味啊,大家伙快吃啊。” “你给我有些样子……成何体统。” “要什么体统!整日体统体统的,累了。”郡主说着站了起来,用两只手撕开一块烤兔往左柔碗里一放:“吃!” “这可是你心爱的兔兔。”左柔看着她无奈的说道。 郡主停顿了片刻,眼睛往上翻了翻,嘴里装满了肉,含糊不清的说:“什么兔兔?我不知道什么兔兔。” 33、4月4日 花落莺啼满城绿(感谢日比昆大佬的盟主) 女孩肚浅,几只兔子加上三斤羊肉下去,一个个都慵懒的瘫在了桌前,谁也没提逛集的事,就连一贯细嚼慢咽的左柔都忍不住吃多了一些,胃里胀得有些不舒服。 至于郡主,她就更不用提了,这么个琼浆玉露浇大的玉胚子吃了得有两整只的兔子,最开始闹得最凶却属她吃得最多,眼看着盈盈一握的腰肢都从前方臌胀了起来,靠在柱子上便不动弹了。 “他呀,他小时候可是个皮猴似的东西,往井里尿,往灶台里扔炮仗,无恶不作。” 几个女人聊天嘛,自然就是聊些大家都熟悉的东西,就像红姨和左柔本不相识,她们两人唯一连通的纽带就是宋北云那个脏东西。 “他可是能干的出来。”左柔连连点头:“这人可不是一般的顽劣。” “左姑娘,你这看起来也当是个大家闺秀,怎就跟北云那孩子熟络的?”红姨小心的提了个问题:“他可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这时一脸天真的阿俏突然凑上前,笑嘻嘻的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当时是北云在路上把当家的捡来的,那天我也在呢,那天下着雨,我跟北云去金陵城中卖山货,那会儿金陵城还不是都城呢。这天都将将黑了,就见当家的蹲在个回廊下头哭,衣裳都湿透了。” 一提到这个,本就偷偷摸摸听他人讲话的郡主就更来了劲儿,她身子前倾,开始仔细的聆听。 “俏俏,过去的事,可莫再说了。” “让她说!”郡主眼睛莹莹发亮:“又不是劳什子见不得人的事,怎就不可说了。” 阿俏并不在意,继续说道:“当时北云问我,要不要把这漂亮小娘子卖去山里,说是能卖个好价钱。” 左柔目光一寒:“这是他说的?” “嗯。”俏俏连连点头:“我说不得行,那会儿当家的才十三四的样子,看上去又是个粉雕玉彻的瓷娃娃,应是哪个大户人家走丢的孩子,卖了恐怕是得惹上官司。” “你们真的打算卖我啊!”左柔瞪大了眼睛:“哼!!” 她的样子好笑,不光是郡主在旁边掩着嘴笑,就连巧云也忍不住的露出了笑容,反倒阿俏一脸认真的点头:“当时真的很缺钱,爹爹输了不少钱,债主想要让我去给他当小妾,北云不肯,就说三天得筹出十贯钱,可当时他身上就三个大子儿,我们估摸着你那会儿应该能值个十几贯来的。” “十几贯!~!~!~?~?~?”左柔都喊破音了:“我就值十几贯?” “嗯,十五贯吧。多出来的五贯钱他说可以给我买新衣裳。” 阿俏说话的时候,红姨都快笑得活不成了,郡主更是前仰后合,反倒是左柔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显然是恼怒了。 “不过后来不是没卖成么,后来的事就是这样,他们两个也不知道商量了些什么,后来北云就把一个镯子拿到手了,换了钱把我给赎回来了。” 左柔牙咬得紧紧的:“那桌子是从我这诓来的,他讲若是我给他点好处,他就能给我找个住处。” 郡主在旁边接嘴道:“你信了?” “那会儿我才几岁……那会有疑心,给了便给了。”左柔哼了一声:“后来晚上他让我睡牛棚。” “哈哈哈哈哈哈哈……” 郡主笑得捂住肚子趴在桌子上起不来,她自然是知道牛棚是个什么地方,可是一想到堂堂国公之女、不是郡主的郡主居然被人给诓骗到牛棚里过夜,还绕进去个镯子,这可就太招笑了。 阿俏不明白郡主笑什么,只是继续对红姨说:“后来北云就给了她几个药方子,让她去行骗,后来她便开起了金陵城最大的药铺子。” “行骗?”左柔愣了一下:“给我方子……是假的?” “昂,北云说那就是个吃不死人的药方子,治不好病也吃不死人,拿去骗人最好不过了。” 左柔听完,脸色从青转红、从红转黑,眼睛来回转悠,显得有些惊魂未定。 而郡主也瞪大了眼睛看着她:“你不会……不会是那个什么药吧?” “生儿子药。”阿俏补充一句,然后自己也笑了出声:“北云说,世上哪有什么生儿子药,就是糊弄人的。” 左柔眯起眼睛,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我从家里偷偷摸摸拿钱出来开的药铺子,原来是个骗人的勾当?” “也不算吧。”阿俏一脸无辜的说道:“北云跟我说过,说先哄着你将铺子开起来,以后就不用辛苦的到处卖药了,卖给你便好了。” 左柔现在肺都快炸了,她急促的呼吸着,而郡主笑得满脸通红的扶着她肩膀:“说来说去,原来是你让人给骗了。” “不算不算的。”阿俏连连摆手:“北云的神药可是能活死人肉白骨,前两年金陵城的小瘟和尚书家女儿的痨病可都是北云的药医好的。” 郡主诧异的看着左柔:“当真?就沅沅的肺痨?” 左柔轻轻点头:“还有那次小瘟,那死家伙老早就发现了端倪,让我遣人去施药,没让小瘟变大疫,之后官家不还赐我妙手丹心的牌匾么,不然你以为为何我爹爹不敢强抓我回去。” 郡主越听就对他们嘴里说的北云越发好奇,写得一手好词不说,还是个妙手回春的大夫,这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不过她也明白如果直接说的话,肯定会被柔姐姐给强行搪塞回去,所以她决定把突破口放在面前这个娇俏可爱的憨女孩身上。 “那俏俏呀,你家北云跟我柔姐姐之间,有没有些那种不堪入目的事啊?” “没有的。”阿俏连连摆手:“北云说了,他可看不上当家的,当家的也看不上他。大家当个朋友比当个情人要好。” “凭什么!”左柔突然就来了脾气:“我看不上他可以,他凭什么看不上我!” 郡主连忙上前劝慰:“柔姐姐不难过不难过,当面问问他去!” “啊?”阿俏一愣,转头看向红姨,小声说道:“红姨,我是不是闯祸了?” 红姨一直轻笑,听到阿俏的话之后,轻轻摇头:“无碍,这都是那皮猴子自找的。” “哼!”左柔起身,抬腿就往外走:“巧云,走!杀去小莲庄。” 郡主不动声色的一握拳,脸上露出的得逞的表情,然后也不去阻挡,反而是跟在阿俏的身边,小声的问道:“阿俏啊,他现在在干什么呢?” “读书咯,他可是要考状元的人……啊,不对,玉生哥才是状元,他是后面那个状元。”阿俏认真的说道:“所以我就把他关在家里读书了。” “好吧。”郡主满脸笑容的将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左柔的背影:“等会子我们不跟她乘一辆车,我们三人乘一辆,莫让她给伤着。” “啊?” “你不知道啊?”郡主小声说道:“我这个柔姐姐气性可大着呢,会咬人。” “哦哦哦……” 春集也不逛了,她们直奔向镇子外头,准备直接杀向小莲庄,左柔在路上越想越气,越想越不自在。不光是自己上当受骗的事,更气那可恶的宋北云居然说看不上自己?谁给他的狗胆子! 她是那种一生气就很容易上头的人,她不管不顾一头就打算去兴师问罪,而郡主则在后面跟阿俏聊着天,横竖都是在打听宋北云的事,不过却并没有太明目张胆,都是旁敲侧击,编出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阿俏听不出真假,越聊就越是投缘。 红姨对小辈的事不太了解,反正该买的东西都买了,有马车送她回去,那是再好不过了,至于回去之后宋北云会怎么样,她管不着,也不想管,毕竟那皮猴子有人收拾收拾那是最好不过了,不然以后真得反了天去。 在出镇的时候还有些小插曲,左柔走在前面,被几个小泼皮给拦了下来,倒也不会真的光天化日强抢妇女,但看她生得好看,上去调戏一番却是少不了的。 但平时总是能把大姑娘小媳妇给弄得面红耳赤的痞子这次却是踢到了大柳树,他们还没开口,左柔一声滚就把他们给整懵了。 这些人自然是不会滚,反而想要去推搡左柔。这还了得?左柔上去就是左右开弓一二十个大嘴巴子,那痞子当时就被打蒙了,而他的同伴刚要上前帮忙,巧云就已经出手了。 三下五除二,五六个青壮的汉子就被巧云打在了地上哀嚎翻滚、鼻青脸肿的,显得极惨。 “哇哦……巧云姐好生了得。”阿俏在后头感叹了一声:“往日我认得的巧云姐可不是这样的。” “那可不。”郡主嘿嘿一笑:“七八个禁军碰到巧云,她若是不拿家伙什还能打一打,若是拿上个家伙,那禁军都是砍瓜切菜。” 红姨回头看了一眼郡主,然后突然小声说道:“禁军可不好乱讲。” “知道啦,红姨。”郡主甜甜的叫着,然后轻轻扶住了红姨的胳膊:“地上滑,小心些。” 谁不喜欢这种甜甜的小姑娘呢,不管男女老幼,所以红姨对这个自称赵玲的女孩子是十分有好感的。 “你们可都是官宦人家出来的?” “不不不,我家是庐州的商人,有几个臭钱罢了。柔姐姐家里算是个当官的,但却是小官,不足挂齿。” “那也是千金小姐了。” “算不得算不得。”郡主笑着摆手:“都是北云的好友,平日里一起玩耍罢了,若是论上身份了,那可得多无趣。” 而左柔那头,过来处理纠纷的官差也过来了,但巧云扬了扬袖中的令牌,那些官差立刻面如土色的让到了一边,对着那些泼皮无赖又是骂又是打的,不多一会儿便全部驱赶干净了。 为首的那个官差还想上来讨几句好,但却被左柔一声滚给吓退了好几步。 “看看,说了咬人吧。”郡主悄悄对阿俏说:“你可小心些,她真的很凶。” “哦……知道了。”阿俏不经意挽住了郡主的胳膊:“她不会凶我吧?” “会哦,离远些。” “嗯。”阿俏连连点头:“好呢。” 而此刻……宋北云突然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他摸着自己脑门子上的汗,自言自语道:“操,什么破梦。左柔怎么可能千里迢迢跑来打我。” --------------- 昨天太拼了,写到了四五点,有点累了。 今天给盟主加更的章节就拖到明天吧。 那个……有些事要跟大家商量一下,首先现在是新书打榜阶段,最重要的就是粉丝数量。 至于粉丝数量怎么提升,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打赏,不需要多只需要一块钱就能有个粉丝值。 熟悉我的都知道,我基本上是不求票的,但这次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尝试不去写小众的内容,所以想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所以……卑微的说一下,大家如果有条件的就给我打赏个一块钱,只要一块钱就行了,凑个人气。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不强求,真的。 不管是看盗版还是看正版的,都可以来帮帮我。 至于那些不要钱的推荐票什么的也可以给我整点。 还有盟主加更,你们都知道我码字速度慢,我不可能做到一天两三万那种,但只要是有盟主就会有加更,这是肯定的。。 人气方面,就看各位大佬的了,上分的事就拜托了!毕竟这么些年了,我也基本没开过口,谢谢大家了。 至于更新速度,因为要控制节奏的关系,所以在上架前是不能写太多了,但我保证在上架之后绝对不会让大家失望。 感谢信 我的朋友们: 展信佳。 第一次用这么正式的方式来写一封给你们的感谢信,希望大家不会感觉尴尬。 我其实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即使是我写的书让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个欢快的充满欢欣的人,但实际上我真正是一个阴沉而不善交际的人,就如我几乎不肯张嘴求人一样,也绝难说出“感谢”二字。 但昨天真正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只是轻描淡写的求了一下票,粉丝直接从80升到了快8000,这是绝对出乎意料的,也是让我难以平静,在此我要对所有默默支持的我朋友说一句谢谢。 从08年开始写东西到现在,刚好一轮年华,我相信不少人是跟我一同成长起来的,也许那时还是个十七八岁的、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和黄毛丫头,但现在大概也都跟我一样,成了个不惑之年或即将不惑的“中年人”了吧。 就我们到了父辈曾经经历过的年龄之后,我相信绝大部分人已经或者早已经对这个世界进行了妥协。当然,这是说得好听一点,说的不好听的就是屈服。就像我一样,多少年的不温不火逐渐成为了一种常态,甚至连抗争一下的心情都在慢慢消失,凭着一丁点单纯的求生欲在挣扎着。 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就像我好像忘了曾经我到底是个怎样顽劣不堪的孩子,也忘了自己曾经到底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变成了一个顶着大肚腩,整日陪着笑脸、嘻嘻哈哈的油腻的中年人。 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相信这也不是你们想要的生活。但没有办法,人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惩罚,工作也好、生活也好,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18年的时候,我因为一场病去动了个手术,从手术台下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我到底要不要继续过这种让我不喜欢甚至是绝望的生活,经过了整整一年的考虑,我选择从一个不错的铁饭碗单位离开,我干我想干的事、去当那个我想成为的人。 这是破釜沉舟也是自斩退路,如果要问我是什么心情,我其实本身是很愉快的,但成年人不管做出什么选择,都必须要承担它带来的后果,这种后果是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成为一个全职的写手之后,我不止一次的问自己,我到底是为了什么。钱?当然,这没什么好否认的,钱是成年人世界维持尊严的最后一条打底裤,谁会嫌弃这个呢。那除了钱呢?我想大概就是为了我从小以来一直拥有的一个想法,单纯想成为这样的人。 我其实是个舞台上唱戏的,把人家的故事唱给你们听,好或者不好,轮不到我来说,但至少我喜欢唱这出戏,哪怕底下一个观众都没有,我也会把这场戏唱下去,更何况你们还在。 其实要问有没有想过离开,其实也是有的,但去年有一个读者找上我,说他的生活太难了,难到想离开这个世界,我不敢说什么我只是告诉他,大家都很难,请勉为其难的活下去。之后他说,他只有在看我的书的时候,心情才能够稍微好一些,我除了感谢也再说不出什么了,毕竟我自己也是个失败的人,特别特别失败,可以说是一无所有的失败。 之后我没有再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好,但从那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其实我并不是一无是处,至少我还能让人开心起来。那么既然是这样,我当然想试试看,究竟我能不能好好的去让更多人开心起来,这对我来说已经是实现价值的最好的方式了,在基本的生活之外,这大概就是我最大的追求了。 昨天看到大家给我留言和勉励,我也不矫情的说自己红了眼眶什么的,但震撼是真正的,那种完全超过预期数倍数十倍的震撼,让我知道其实我并不孤单。 你们可能觉得那些大神动辄十几万几十万的人支持,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实际上这真的不简单,因为大家可能都体验过那种求人办事的艰辛,让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去消耗他的资源,这真的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我相信你们愿意去帮我,其实是已经认可我了,而有这么多人认可的我,其实没理由再去矫情。 好了……感谢的话就不多说了,昨天又多了一个盟主,我得去疯狂码字了。谢谢大家能浪费宝贵的时间来看这封因为心情起伏而支离破碎的信。 最后,祝你们好,顺便别忘了你们曾经是怎样的孩子,也别忘了想成为怎样的人。 此致 敬礼 伴读小牧童 2020年3月2日17:24:40 34、4月4日 梦回吹角连营(感谢河北鸭王大佬的盟主) 小马蹄踢踢踏踏的往前奔着,郡主仍然坐在马车上绣花,只是车上并没有左柔,而是换成了阿俏和红姨。 “红姨,这绢花还是你折得好看。”郡主人好看,嘴巴甜,甚得长辈喜欢:“若是你肯多教教我便好了。” 红姨笑着将一朵绢花插在了郡主的发梢,虽是大红大绿之色,但配上了郡主娇俏,反倒是印日荷花别样红。 阿俏已经匍在一旁睡得香甜,她自小便被宋北云护在手心中,真切是个没心机的姑娘,加上也不够聪明,自是分不清郡主的意图,所以睡觉自然成了她唯一能干的事。 但红姨到底是个过来人,她端坐在那看着郡主笑道:“赵姑娘,你其实不认得北云吧?” “嗯?自是认得的,红姨为何这样说?” 红姨温婉一笑:“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便不搀和了。只是北云那孩子性情古怪,常说些离经叛道的话,到时冲撞了你,可莫要怪罪。” 在左柔面前郡主可以说出“日日冲夜夜撞”这样的虎狼之词,可在红姨面前她却是不好意思说的,所以提到时他也只是轻轻一笑:“不打紧的,见惯了那些自持稳重的,倒是格外想见见那离经叛道的。” 红姨不再说话,只是轻柔一笑,手上继续编着绢花。 而另外一辆马车上的左柔,她气性本来就大,现在郡主不跟她一辆车,她这气就没处排解,只好拉着巧云说宋北云的坏话,但巧云是个婢女,况且她又是喜欢北云的,所以只是静静的听着。 这女人啊,一翻旧账就是天崩地裂的,想到这些年来宋北云怎样捉弄自己,左柔就更气,一气之下旧账就翻得越多,到了快临近小莲庄时,她手中已经提上了短剑。 而此刻,完全不知道危险逼近的宋北云正蹲在庄子外头的水塘边跟着一众娃娃一块用张破纱布弄成的网兜捞蝌蚪、捞水虿,当听到马蹄声时他抬头看了一眼。 “大壮,过来。”北云把一个小胖墩叫到身边:“你去瞧瞧是谁来了。” “好叻。” 大壮把网兜往他手上一塞,屁颠颠的就跑到了马车的方向,看到左柔郡主他们下车之后,他搬起手指计算了一番,然后又是屁颠颠的跑到了宋北云的面前。 “北云哥,是红婶和俏俏姐回来了。” “她俩租了两辆豪华马车?”宋北云直起身子:“发了横财啊?” 他其实是不信的,就阿俏那个抠门的性子,若不是自己给了她不少钱,她出门都是靠脚的,哪里舍得租马车,而且还是这种豪华马车,这一趟下来怎么都得两吊钱,打死阿俏她也是断然舍不得的。更关键的还是两辆,就算阿俏被狗屎蒙了心,红姨也决然不可能同意她胡闹的。 “那可不是,还有三个漂亮姐姐呢。” “三个?”宋北云眯起眼睛:“你给我说说都是些什么样子的?” “一个长得跟仙女似的,就是看上去凶巴巴的,手中还提着剑,下来就冲你那屋子去了。” 左柔!妈耶,宋北云脑子里第一个就反应过来是左柔,又凶巴巴又仙女的,只能有一个是左柔了,但提着剑去自己的房间? 宋北云看了看四周围,蹲下身子:“然后呢?还有谁?” “没看清楚了。” “那你怎么就知道漂亮?” “这不是你告诉我吗?说只要是女孩子就说她好看,她就高兴,高兴多了便有了媳妇。” 日了……宋北云也顾不得其他两个是谁了,他只知道自己那个噩梦应验了,左柔真的千里迢迢过来追杀自己了。 这可要了命了,他虽然不知道左柔为什么要过来砍自己,但如果让她给逮住了,恐怕皮肉之苦是少不得的。 “你们给我记住啊,不管是谁找我,就说我不在。” 一群小屁孩整齐划一的答应了宋北云,接着他放下东西就沿着小路进了林子里。 来到自己的秘密基地,他取过一块石头坐在煅烧炉旁边,打开看了一眼里头正在燃烧着的煤块,他默默摇头,这种常规的煤还真的是热能低,而且杂质含量也太高了,现在想要更高的温度,唯一的办法就是得炼制焦炭。 可是焦炭需要的锅炉现在真的是没条件去设计,毕竟他不是全能,即便是是大致知道原理,想要真正的复原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而上面煅烧着的就是传说中的鹤顶红,即三氧化二砷换元法制砷,而这种东西虽然是剧毒物质,但它的化合物却是非常有效的化学杀虫剂,在某些情况下可以非常有效的杀灭蝗虫等大面积虫害,减少虫灾对粮食的损耗。 而不远处的一个小山洞里,有另外一个低温炉也在同步工作着,这个就是用来用来蒸馏酒精的容器,而上面的五百斤坛子已经快要空了,他很快又往里头添了几桶自己酿制的谷酒。 在这个时代,干这种事是要偷偷摸摸来的,毕竟私酿酒抓着可是要流放三千里的,可偏偏酒又属于管制品,卖酒都需要备案,所以他只好选择自酿酒并且配上低温炉来蒸馏。 酒精的产量不高,但相对的醋酸的产量倒是很可观,而这些醋酸又是制作阿司匹林的原料。总之,这个秘密基地就是他这些年辛苦建立起来的天下,虽然还有些寒酸,他也总是自嘲的说人家穿越十年都建立帝国了,他穿越十年还在这折腾酒精。 但有些事吧,真的不是说能成功就能成功的,在如此简陋的环境下,他能把东西弄出来已经是百折不挠之后的成果了。 虽然地方不大,但他把类别还是分的很细致的,药物占比是最大的,就现在他手头上的药来说,足够能够应对一场现在这个时代的常规细菌性瘟疫。 当然,除了这些东西之外,享受类的东西也是不少的,比如那一缸桑葚酒,就是他经心准备了三年的上等好酒。 这大宋啊,什么都好,就是酒不行,不管是什么黄酒还是水酒,酒精度数都不高,果子酒呢又涩又甜,喝下去简直恶心。 所以从三年前开始,宋北云就开始自己折腾酿酒这一块,他利用当年学校选修课的知识,利用桑葚替代葡萄,酿制出了第一批口味符合好酒定义的桑葚酒,再加上酒精和香精的勾兑以及这些年的陈酒工艺,现在的桑葚酒已经完全可媲美所谓的波尔多葡萄酒的味道,只是颜色更加偏紫,乍一看跟紫药水似的。 用木舀弄上来一碗桑葚酒,宋北云美美的喝上了一口,然后往山洞里的躺椅上一靠:“美滋滋……” 而此刻,左柔已经开始满处找起宋北云来,可问遍了庄户上的人,都没有见到那个混蛋东西。 “小孩,宋北云呢!” 终于,她逮住了几个扛着网兜兜的小孩,她一只手指点在大壮的脑门上:“告诉姐姐。” 大壮抬头看了看她,然后用力摇头:“不行,大哥说了,不管是谁问,就说他不在。” 听到这句话,巧云在旁边都忍俊不禁了起来,侧过脸笑出了声音。 “好你个宋北云!”左柔压抑着脾气,强行露出笑容,然后从荷包里掏出一块碎银子:“告诉我他在哪,这个就归你了。” 大壮虽然小,但他也是知道银子的作用的,面对如此大的诱惑,他沉默了,而旁边的小姑娘气呼呼的说:“我要跟大哥说!说你为了银子要卖了他!” 大壮一听,立刻红了脸,往后退了几步,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能说!” “如果你不说。”左柔故意摆出恶狠狠的样子:“我就把你卖到金人的地方去,听说金人最爱吃你这样肉呼呼的小胖子了。” 大壮一听,眼泪水立刻打起转来,而其中一个小孩拽起他就跑,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小姐,要不就算了。” “不行!”左柔叉着腰:“我就不信找不到他了。” 巧云轻笑一声:“他就跟那滑泥鳅似的,小姐想寻他,谈何容易。我觉得是他刚巧在哪玩耍,看到小姐气势汹汹的来了,你也知道他那奸猾的性子,一准就不知道跑哪去了。” “哼!” 而这时,郡主刚好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她显然是听到了刚才的对话,笑盈盈的上前说道:“姐姐,是寻不到那野男人吗?” “天知道他去了何处!”左柔双手抱在胸前:“气死我了。” “姐姐不知,我可是知道。” 左柔和巧云看向她:“你怎么就知道了?” 郡主回头看了一眼那几个小屁孩消失的地方,笑道:“方才姐姐问话时,我倒是看到其中一个小不点儿频频回头看向那个地方。” 郡主指向不远处的小林子:“若是我没猜错,他因担心那北云被发现才会频频回望,你知道这孩子是没什么心思的,就只是把你当成坏人罢了。” “当真?”左柔眼睛瞪得老大。 郡主笑嘻嘻的说道:“去看看便是,又不远。且还有巧云在,出不得什么问题的。” 刚好,这时俏俏跑了过来,手上拎着一条新鲜的鱼,她看到左柔他们时,立刻迎了上前,笑眯眯的对郡主说:“赵家妹妹,等会子记得来吃鱼,这春日里的鱼最是肥美了。” “好呢,俏姐姐。” 左柔愣了片刻:“就这会子功夫,姐姐妹妹都认上了?” ----- 在我感谢这个盟主的时候,又有一个盟主大佬……你们是要逼死我啊。不多说了,继续码字。 35、4月4日,晴,夜饮东坡醒复醉(感谢书童的小书童大佬的盟主) 几人结伴走进林子,途中斜阳洒下,林子里一片静谧,一条小路直通深处,不时惊起一捧飞鸟,倒有些林深时见鹿的幽静。 一开始林子还很茂密,但复行数百步之后,却是豁然开朗,一间茅庐,茅庐前还有一口造型奇特如同丹炉的东西在那兀自发着热,虽是气密性还不错,但靠近了却总有些难闻的气息,虽不浓郁,但却让人难以接近。 “他还炼丹?” 郡主眉头紧蹙,她自小痛恨方士,那些个人只会妖言惑众,若是这个自己觉得有趣的人也是个方士的话,她立即就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不是。”左柔摇头道:“这怕是某种药,你们绕着走些,死东西说过,但凡是闻之发凉、发苦、刺鼻、发甜的东西,都最好莫要靠近。” “有毒?” “嗯。”左柔点头道:“即使是我那神药,也是虎狼之药,若是用之不当也是会死人的。” “那可是我皇帝哥哥都夸赞的天下第一药……”郡主有些吃惊:“竟是毒药?” “那是自然,是药三分毒,更何况可从地府捞人的神药。”左柔虽还是有些生气,但提到青霉素时,倒也是有几分自豪:“等闲人我是不肯卖的,定要我堂里几个坐镇的名医联名说可以释此药方可从我处取来钥匙。” “这也是他说的?” “嗯。”左柔点头道:“他其实是有济世之心的,只是……” 巧云在旁边补充道:“该打还是得打。” “对!” 顺着小路继续往里走,就见到了一个干净的山洞,山洞不深,里头有火光透出,靠近时还有一股浓厚的酒香味。 “哇!私酿酒水!”郡主背着手:“可让我抓到把柄了。” “这是酒精。”左柔继续摇头道:“这东西也是个神药,常有人伤后高热,不久便会神志不清嚎叫而死,若是在受伤之初用这名为酒精之物清洗伤口,虽洗时痛苦,但却近乎再没有出现那种惨烈之状,若是遇到有些灌脓、皮肉溃烂,也是能洗的,每日一洗三到五日便能痊愈,不再复发。只是洗时同样疼痛难忍。” “还有这事?我定要见识见识。” 见到一贯能把自己智力压制的郡主也露出惊艳神情,左柔的情绪不自觉的好了几分,甚至略带上了些得意。 “还有许多呢,到时候可有你见识的。” 说着,左柔在洞口停下了脚步,转头看了看巧云:“巧云姐,你先进去探查一下,省得那家伙又没穿衣服,脏污了郡主的眼睛。” 巧云笑了一下,点头之后进入了山洞,而郡主上下打量着左柔:“柔姐姐,听你这话,你怕是不止一次看过了吧?呵,还说什么怕脏污我眼睛,分明便是你不舍得给我看。” “我……” 左柔被噎得够呛,但却又不好辩解什么,毕竟她真的是看过的,还不止一次……说起来尴尬,不提也罢,辣眼睛。 巧云走进山洞,发现宋北云已经躺在椅子上睡熟了,旁边放着半碗酱紫色的东西,她走上前拿起碗嗅了一下,一股浓香的酒味就冲了上来,香味甘醇、浓厚,当属顶级烈酒。 她也不在意的喝了一口,立刻感觉一股火焰似的从喉头流到了胃里,接着浑身就开始热辣辣的,脸上也噗噗的红了起来。 她轻轻皱了皱眉头,几乎站立不稳,但到底是自小练武的,强行压住翻腾的血气,深吸了两口气,哭笑不得的玩下身子在宋北云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傻弟弟……” 说完,她起身离开返回了洞外,笑着对左柔和郡主说道:“他在里头睡着呢。” “好!”左柔撩起袖子一头就钻了进去。 而郡主刚想跟着进去,却在巧云的身边停了下来,她上下仔细打量着巧云,突然嫣然一笑,随后才跟着左柔走了进去。 巧云心里一惊,她其实打心里是有些害怕这个郡主的,她太聪明了,聪明到不似个女子,眼神仿佛能透析人心,刚才那一笑真的如同好像看透了什么似的,而巧云想到刚才自己那轻薄大胆的行为,不禁的脸上一红,但很快也只能蔼然一叹。 毕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下,谁也不知道的情况下,偷偷的亲上一下,心中多少也是有些酸楚吧。 等她再进去时,左柔已经一只脚踩在了宋北云的胸口上,当然是脱了鞋的,因为若是穿着鞋,若是以宋北云那爱干净的性格,他一定会当场宰了左柔,而到时候巧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我错了!” 宋北云被惊醒,二话不说直接认错。 “你错哪了!” “不知道,但我就是错了!”宋北云的语气铿锵坚定:“不管你说什么你问什么,就是我错了,错了就错了,没错也是错了!” 听到他们的对话,郡主饶是憋不住的笑了出声,而宋北云一愣,歪头看了过去,而郡主也刚好侧着身子从左柔的身后探过了半个身位,看到宋北云的怂样,她径直再次笑了出声。 “握草……” 宋北云一激动直接从躺椅上坐了起来,完全忘记了左柔的脚还在他身上,这猛然坐起,直接就让左柔失去了平衡,身子一仰,脚下一滑就向前栽倒而去。 因为速度太快,还没等巧云靠近她便已经扑到了宋北云身上,胸口直接撞在了他鼻子上,就听咔的一声,宋北云哀嚎声就响彻了起来。 等左柔匆匆起身时,发现宋北云已经满脸是血了,她当时也慌了神,连忙掏出手绢蹲在他旁边:“你没事吧?” “我没事?”宋北云疼的鼻涕眼泪和鼻血都同时在往外喷:“我……我特么……” 赶紧用手绢捂住宋北云的鼻子,左柔喊道:“巧云姐……” 巧云也没见过这阵仗,她一下也晃了神,最后索性点了宋北云的穴才将将让他不再出血,但此刻他已经变成了极惨的模样,蹲在地上捂着鼻子,欲哭无泪。 “你山水迢迢的从金陵城来这,就为了用你的排骨撞我一下?” 说到排骨的时候,宋北云的眼睛情不自禁的看向了郡主的胸口,而郡主低垂着眼睑,显然是看到了他的眼神,眉头一挑,冲他笑了起来。 而左柔站在那也捂着胸口:“什么排骨……你这人……” 她想了想还是觉得气不过:“这是正巧撞在了中间,若是……若是偏一些,也不会这样,我……我还是有一点的。” “有一点!?”宋北云整个人都暴躁了,也顾不得郡主在不在了:“你那一点以为我不知道是吗?人家是张开手来抓,你得有三根手指挤!” 这个挤字用得神妙,左柔整个人就跟钉在那里一样,尴尬至极的看了看宋北云,又回头看了看郡主。这一看不要紧,郡主首先就已经绷不住了,她捂着肚子蹲在地上大笑了起来,若不是地上有些灰尘,她定然是要打上几个滚的。 “你们平时都是如此有趣的吗?” 好不容易笑够了,而左柔的鸳鸯绣锦缎手帕也被宋北云卷成了卷塞进了鼻孔里,郡主背着手绕着宋北云转了两圈。 “唔,草民,你可知罪?” 宋北云挠了挠后脑勺:“郡主,没人告诉过你吗?自谦的称呼用在人家身上算骂人。” 郡主宕机了,轮倒了左柔开始笑了,她哈哈大笑着说道:“金铃儿,你不是说愿意被他日日冲夜夜撞的吗?怎的就说不出话了?” 这话一出口,就连巧云都捂住了脸转过了头,自家这小姐……怕是没救了。 “啊?”宋北云上下打量着郡主:“还有这等好事?” 郡主瞪着眼睛红着脸,尬在那里,她打不过左柔,所以只好把你往宋北云身上撒:“你敢乱嚼舌头?也不怕我将你抓起来。” “真要抓我,就不会是你亲自来了。”宋北云取了个小碗放了些酒精开始清理脸上的血污:“我就知道躲不开这一劫了。” “劫???” 郡主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北云:“你说我是劫?你可知本郡主……” “哎呀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天资纵横、美丽端庄,追求者从南京排到了汴京,亲自过来找我这个泥腿子是给我脸上贴金,我居然还说这种不知好歹的话。” 郡主一句话被完全给怼在了嗓子眼,说不出又咽不下去,难受的紧,而左柔看到一贯伶牙俐齿的郡主总算是吃瘪了,高兴的拍起了手。 “不是我说,郡主。”宋北云站起身:“我是真不想跟皇家扯上关系。” 说完,他指着左柔:“这个脏东西,又是骗我自己死了老公、又是骗我跟家里闹翻、又是骗我父母双亡,你当我不知道她骗我啊?要不是最近那个王公子出现,我连她的身份都懒得问。” 左柔噘着嘴:“我真的跟家里闹翻了嘛……” 郡主倒是不生气,只是背着手饶有兴致的围着宋北云转圈圈:”你倒是个能说会道的嘛,也不知道有几分真才实学。” “我就是一没有功名的小人物,能有什么真才实学,求求您放了我吧。”宋北云叹气道:“没见我两次都躲着你么?” 郡主突然蹲下身子,跟宋北云四目相对:“想当福王驸马吗?” 36、4月4日 晴,被酒莫惊春睡重 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看向了瑞宝郡主,包括宋北云。 他现在脑瓜子嗡嗡的,第一次见这种问题,但经过大脑高速运转,他立刻做出了判断。 “不想。” 郡主带着笑容站起身:“如花美眷、高官厚禄、万贯家财。” “傲人双峰。”宋北云小声补充一句之后,果断摇头:“谢谢啦,你真客气,不用了。” 郡主轻蹙眉头:“为何?我不能让你满意吗?” “这不是满意不满意的事。”宋北云摇头道:“首先,你在玩我。其次,我已经有娘子了。最后,郡主高洁,不敢高攀。” 左柔得意的仰起头,用余光看着郡主。 “娘子?阿俏?我许你让她进门当个小的,也不算辱没她吧。” 宋北云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但他倒是不着急,只是蹲在地上开始修起了被左柔撞坏的躺椅:“若是郡主肯嫁来小莲庄,那我也便勉为其难了,不过你得叫阿俏一声姐姐,日日早起给她端茶递水。” 郡主嘴角露出冷笑:“你好大的胆子哦,胆敢说这些话。” “若我是那个公亲王侯,这门亲事我自己做主就应下了。可我不是,草民只是小莲庄一赤脚医生,无家无业,唯亲不可辜负。郡主不怕天下人戳脊梁骨,我怕。”宋北云的脸上已经没有戏谑的表情了:“若是无事,郡主就先请回庄子里,远来便是客,随便坐,玩得开心。” 郡主仰起头看着宋北云:“我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宋北云露出笑容:“谁会用这事说笑,我这等胸无大志者,可高攀不得您这金枝玉叶。” “那我若是用强呢?” “那我便走,天下泱泱八万里,皆可为家。郡主,莫说你只是个郡主,你便就是个皇帝,我要走你也拦将不住。” “当真如此硬气?” “男人嘛,总有些地方要硬一点的。” “那让我见见你有多硬?” 龟龟……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啊。宋北云惊讶的看着郡主,然后眯起眼睛:“那倒是无妨,反正我还算年轻,该硬还是挺硬的。” “口说无凭,你证来我瞧。” 虎狼之词大对决,左柔有些发蒙,但巧云在旁边却已经是红了脸,看到这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有来有回。 “若是我赢了呢?”郡主继续说道:“你当如何?” “赢了便赢了,大不了过几日再开一回合好了。” 说着说着,两人突然同时笑了出来,郡主朝宋北云点点头:“你是个妙人儿。” “彼此彼此。” 之后郡主倒是没有再说话,只是满脸笑容的在这个洞穴里看了起来,绝口不再提刚才的对话,只是东问西问了起来。 “诶,巧云姐,方才他们干了什么?怎么感觉突然针锋相对了起来,又是硬不硬的又是再来一回合的。” 左柔小声问巧云,而巧云早已经是面红耳赤,她凑到左柔耳边小声的把刚才宋北云和郡主的对话翻译给了左柔听。 听完之后,左柔的脸颊也泛了红,跺着脚骂道:“这两个混账东西,未曾想还让他们臭味相了投!” 巧云轻笑起来:“这郡主也是棋逢对手了。” “那可不,天下之大除了这脏东西谁能接得住堂堂郡主这种样子。” 而在左柔骂人的时候,郡主拿着一个碗走到了宋北云面前,碗里是他方才喝剩的酒。 “这酒香四溢的,你私酿酒?” “喝不喝?” “喝。” 重新拿过一个碗,给郡主打了满满一大碗,而他在打酒时也没忘记旁边的巧云:“巧云姐,来来来。” 巧云看了一眼左柔,来到了宋北云身边,他拿起一个干净碗,从另外一个缸里弄了些紫红色的汁液放在碗里,送到巧云嘴边:“巧云姐尝尝。” 巧云嗔怪的看了他一眼,嘴唇却不自觉的凑了过去,抿了一口那些浆液,入口酸甜,带着丝丝酒香,还有些甘冽清香的果子味道,入口绵柔,比之烈酒要适口许多。 “怎么样?” “嗯……”巧云不太敢抬起眼睛:“我自个儿来。” “我不,我就乐意喂巧云姐姐喝。”宋北云再次把碗递到巧云嘴边:“大口。” 巧云撩起头发喝了一大口,贮藏在山洞中的果酒,经过宋北云的脱酸处理之后,少了单宁酸的涩,多了酒味和香味,加上没有酒精勾兑度数也不高,喝下去之后先是冰凉凉随后便是浑身懒洋洋暖融融,人也跟着有些微醺,感觉如同踩在了棉花上,说不上的舒坦和自在。 “等回去时,给你灌上一罐子。” “嗯……”巧云的心都要化掉了,翻起眼睛悄悄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多谢宋公子。” 宋北云只是无奈的笑了笑,然后伸手擦掉了巧云嘴角的一滴酒渍,之后便放下了碗。 不过他一转头就看到左柔站在他身后,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气炸了的样子。 “又干什么你!” “我的呢!郡主有、巧云有,凭什么我没有?” “你有个屁!我鼻梁骨差点都给你撞断了,你还想喝酒?” “我不管……”左柔索性耍起了横:“我就是要。我还要跟她们不一样的!我知道你有!” “嘶……”宋北云倒吸一口凉气:“你这人,真的是没脸没皮,什么都要舔两口。” 不过嘴巴硬归硬,他却还是走到了另外一个酒缸面前,敲掉了外头的蜡封层并且掀开了盖子,这一打开,一股浓香醉甜的酒味就喷了出来。 左柔当时口水就流下来了,她冲上去:“快快快。” “快个屁,还没脱酸呢。” 说着,宋北云用木舀子弄出几舀泛绿的酒浆,放入了一个细长的罐子中,来回倒腾了几次之后,酒香味更加浓郁,还少了些苦涩之气。 他将脱酸之后的酒放在自己喝过的那个碗里,跟之前的桑葚酒混在了一起:“喝。” 左柔倒也不嫌弃,端起来就猛灌了一大口,感觉味道不错,第二口就给全喝光了。 宋北云看着她,目瞪口呆…… “你这……”他叉着腰看着左柔:“你是饿死鬼投胎?你完了我跟你讲。” 左柔此刻还没什么反应,她不解的看着宋北云:“又没什么酒劲,怎就……” 话还没说完,左柔突然开始天旋地转了起来,看人都带上了重影,浑身软踏踏的,就连说话都不受控制。 “宋公子……”巧云走上来扶住摇摇欲坠的左柔:“小姐她怎么了?” “这就是个憨批……” 要是别人这么骂左柔,巧云上去就是左右开弓几十个大嘴巴子,可宋北云说这话,她舍不得打,而且……小姐干憨批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桑葚酒,是调和酒又叫伏特加,四十五度。刚才那个酒,是杜松子酒,酿造蒸馏酒,原浆!九十五度!!!混合之后六十五度,一口闷!你死不死吧你。” “啊嘿嘿嘿嘿嘿……”左柔此刻流着口水,甩开了左柔的手,一把扑到了正在细细品酒的郡主的身上,抱着她的腰,一只手伸到了郡主的胸口:“大!好大!” 郡主推着她的头,将她推开,气咻咻的看着她:“柔姐姐你疯啦!” 巧云上前按住左柔,求助似的看着宋北云,而宋北云也只是叹气:“算了,算我倒霉吧。” 说完,他矮下身子:“我背她先回去,你们走的时候记得把酒缸封好就行了,剩下的几缸还没好,别打开了,打开就不能喝了。就麻烦你了,巧云姐。” “嗯……小姐不打紧吧?” “她……” 还没等宋北云说完,左柔一张嘴,哇的一声全给吐了出来,这结结实实吐了宋北云一身,他怪叫一声,背着左柔拔腿就跑。 巧云看着他那落荒而逃的模样,不自觉的笑了出声。 “巧云,这两人平日都是这般相处?” 郡主酒量不错,喝了小半碗酒之后,脸上红扑扑的煞是好看,她虽然已有几分微醺,但到也是清醒的很,索性坐在了刚修好的摇椅上,摇晃几下抿上一口酒:“真是一对欢喜冤家。” “自小便是这样了。”巧云笑道:“小姐与他最是不见外,他虽总是欺负小姐,但却也总是护着她,总之……就如郡主说的,欢喜冤家。” “这不好。”郡主轻轻摇头:“这二人干净不到哪去。” 巧云哪里还能不知道呢,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站到了一边。 “不过我看那小子对巧云你是真的不错,你……” “郡主……巧云只是个婢子,随嫁的婢子罢了。”巧云立刻低头,低声道:“不由得我做主,请郡主莫再说了。” “好吧。”郡主又抿了口酒:“这酒是真的好,真的好啊!我自诩尝遍天下美味,可未曾想一日之间长了两回见识,不错不错,有趣有趣。” 巧云只是低着头不言不语,她的身份摆在这里,就算是有千言万语也不可多说一句,郡主对北云宽容那是因为北云有趣,她可不会对自己这么个下等人有什么好颜色。 “巧云,方才你喝的那个,拿来我也尝尝。” 37、4月6日,晴 左柔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她完全忘记自己干了些什么,最后的记忆就是闷了一口酒。 而且……那哪里是酒,分明就是蒙汗药嘛,这一睡就是好几个时辰。 她缓缓从床上坐起来,发现周围那些坛坛罐罐摆着,这一看就是宋北云的房间,她抬起手嗅了一下自己,发现身上全是他的鬼味道。 至于衣衫整不整的,倒是不重要了,那么多人呢,他还能干个什么不成,再退一万步说,他要干什么也等不到今天,这一点左柔还是知道的,当年她完全不懂事时,完全就是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 “巧云?巧云啊。” 左柔呼唤两声,门外传来脚步声,不多一会儿巧云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她看到左柔之后总算松了口气。 “小姐,你可算醒了。” “嗯?我睡了几个时辰,我看外头天都黑了。” “几个时辰……”巧云轻轻摇头:“小姐睡两日了。” 左柔愣了片刻:“哈?两日???郡主呢?” “郡主昨日便回去了。” 巧云说着赶紧从外头将一个砂锅提了进来,里头是熬煮的滚烫的肉粥,打开盖子之后香味沸腾而出。 “小姐,先吃些东西吧。” 左柔缓了一下,发现自己的确是有些四肢无力,看来果然是睡了两天,她从床上下来,踏在宋北云自己做的木屐上,踢踢踏踏的来到屋外的“自来水”前洗漱了起来,用来刷牙的牙粉和小牙刷都已经给她备好了。 “这狗东西想的还挺周到的。” “他……他其实是打算把你丢出去喂狗的。”巧云低着头小声说道:“我没让。” “嗨……”左柔不屑的漱了漱口,吐出水之后回头说道:“他是什么人,你还能不知道吗,他也就嘴巴厉害,心软的很,才不舍得拿我去喂狗呢。” 踢踢踏踏的走到小方桌旁,左柔拿起勺子舀起一勺肉粥轻轻吹凉,小口抿了一下:“唔……这个味道,怕又是那个狗东西做的。” “嗯,小姐是如何知道的?” 巧云有些奇怪,这用嘴唇碰一碰就知道是谁做的饭,这也算是门本事了。 而看到巧云满脸疑惑,左柔慢条斯理的说道:“他那个味道人家做不出来,鱼不腥、肉不臊,鲜甜适度。而且若是你煮的,里头一定是会有些果蔬,那狗东西真的是纯肉。” 巧云连连点头,要说了解还是自家小姐对那家伙了解,这锅肉粥的确是宋北云做的,里头除了牛肉、鱼肉之外,便再无其他东西,可偏偏在他的手中就能化腐朽为神奇。 牛肉是稀罕东西,他也用的不是鲜肉而是风干的肉干,当时巧云看他弄时是将牛肉的肉干用手撕成细碎的肉丝,然后加入昨夜剩下的干净鸡汤中,等肉丝吸吮了鸡汤后,他又将那些肉丝放入锅中炒干,接着和水米一起下锅的慢慢熬煮。 而料理鱼时更是让巧云大开眼界,他将一条草鱼去鳞去皮去骨,只剩下完整干净的鱼肉之后,切成半透的薄片,再将鱼片抹上了奇怪的香料放在火上烤干,抹上盐后在石臼中捣成鱼粉,倒入翻滚的牛肉粥中,改文火慢慢熬煮四个时辰。 刚才开锅的时候,就连一贯没什么口腹之欲的巧云都忍不住吞了口唾沫,实在是香,香得让人难以相信。 “这可真是美味。”左柔吃到一半,抬起头看了一眼巧云:“巧云姐也来吃些。” “不必了,小姐……” 左柔低头看了这满满一锅的粥:“那狗东西的心思,你还看不出来吗?你看我像是能吃光这一大锅的人吗?他这分明就是备了两人份,若是我不给你吃,明日他可有得刁难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就是贴狗皮膏药,烦死个人。” 巧云看了几眼,似乎还真是这样,这一锅粥的量绝非小姐一人能吃下的量,而当时她也并未在意,而现在想来大概宋北云是真的有这打算的,因为若是煮两份一样的,巧云身为婢女那是怎么也不能与主家吃一样的东西,这是有忌讳的。 而现在若是由左柔亲自分出一份出来,那就算是主家的赏赐,自然也就不算坏了规矩同时也呵护了巧云。 想到这一点,巧云轻轻低下头,嘴角扯出了些笑容。 “吃吧吃吧,巧云姐啊,你就是这般看中规矩。若真要按规矩走,那狗东西都被我打死百余回了。”左柔从伸手可及的地方取下一个碗:“你看,连碗都备好在这里了,那狗东西!” 虽是一口一个狗东西的叫着,但巧云却从左柔那边听不到半分嫌弃,反倒就像是自家娘子在嘟囔干了些讨人喜欢的坏事的相公似的。这不合规矩,更不合礼节。 “小姐,您将将要嫁人了,有些事还是需小心一些,到时坏了名声,婆家不喜。” “呸!老娘死也可不能嫁。”左柔倒是刚烈:“大不了找个人把肚子弄大算逑。” 巧云脸色大变,她连连摆手:“小姐,可使不得啊……这要让人听见,家风就毁了。” “我怕个屁。”左柔气鼓鼓的说着:“我爹爹那么想跟王家扯上关系,那让他自己娶了王家那个俏寡妇便是了。” “小姐!”巧云急的直跺脚:“你这话成何体统啊,可莫给家里惹麻烦。” 左柔不言语,让巧云分出一半肉粥之后,便不再说这个话题了。 还没等一碗粥吃完,外头的门突然被推开,左柔一抬头,硬是吃了一惊,她皱着眉头:“你找我都找到这里来了?” 外头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个亲弟弟,左芳。左芳看到姐姐坐在那盘着腿吃东西,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听到左柔的话之后,他表情沉重的说:“爹爹说让你明日回家,若是不回,他便派兵抓你回去。” “凭什么?”左柔气得把筷子一摔:“他敢!” “姐,听我一句,这次可不是调笑,等你回去之后便知了。” 从小这弟弟就一直护着自己,而现在他出奇的没有护着,这里头一定是有问题的,左柔也许没有郡主那么聪明,但倒是也不笨,她给了巧云一个眼神,巧云立刻端着碗走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房门。 巧云一走,左芳立刻迎上前:“姐姐,你是真不该来这,更不该把郡主带来这!若不是昨日你昏睡在此,昨日我便带你离开了。” “那你现在怎知我醒了?” 看左芳一身风尘,想必是从金陵城一路狂奔而来,左柔满脸狐疑的看着他:“你给我老实讲,这里只有你我姐弟二人,否则我便是死也绝对不回去。” 左芳叹气,他最是了解姐姐的脾气,但真让她继续在这里折腾,那是真会出事的。 所以哪怕可能有走漏风声的风险,但他还是凑了上前,压低声音说道:“你可见到了这庄户主家的那个婴孩?” “你说红姨?” “我不知她叫什么,只是那个孩子……”左芳凑到左柔耳边:“是燕王殿下。” 听到这个称呼,左柔的眼睛瞪得老大:“燕王不是……” 左芳小公爷连忙制止了姐姐继续说下去的冲动:“不便细说,等回去再说。” “他也知道?” 左芳知道姐姐嘴里的他是谁,所以小公爷轻轻点头:“便是他从肖远望手里救下的,带回这里。” “他知道身份?” “嗯。”小公爷点头道:“我告诉他的。” 左柔眉头紧锁:“那他岂不是很危险?你们怎么肯留他?” “他留了暗扣……这个人鬼精的很,若是我们将他杀了,暗扣就会动起来,我们就都完了。”小公爷冷哼了一声:“但我查不到暗扣是谁。” “那你怎知他留了暗扣?” 小公爷小声道:“在将燕王殿下寄养于此地的第二日,爹爹就接到了一封信,信是托人转交,里头就提到了这事。姐,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郡主带来这里,那到底是她弟弟,她又聪明精灵,若是让她发现一丝一毫的端倪,让赵性知道,我们一家……” 小公爷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左柔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也就是说……他不光知道我的身份也知道你的身份还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并且还知道你们在干什么?” “对,他定然知道,这个人……”小公爷坐在了左柔对面:“他远不止看上去如此简单,我去查他,却根本无法查下去。唯一……唯一能查到的,就是他与你,那个什么……” “哪个什么?” “相识已久,不清不楚。”左芳低下头,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父亲也知道了,他现在认为你是因为这人才不肯成亲。” “放屁!”左柔当时就暴躁了起来:“我们清白着呢!” “我信,但别人信吗?阿姐,若你是个闲人,你会信一个女子住在个男子家,但两人却清清白白?” “不信。” “那不就行了,父亲也不信。他……暴跳如雷。” “可是我跟他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谁知道?”小公爷皱着眉头:“难不成还非要父亲找稳婆给你验身?” “那我就直接死了好了。”左柔气鼓鼓的说:“行,你爹他不信是吧?那我也不要他信了,你就说我不回去了,我已与宋北云私定终身,腹中已有他的孩子。” “阿姐!!!!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我已跟父亲约法三章,这事事关重大。” 小公爷叹气道:“你若是真喜欢他,你听弟弟的,弟弟自然有办法能让你嫁你喜欢的人。” “才没有……”左柔哼了一声:“你莫给我嚼舌头。” ------- 明天上强推,编辑让我明天开始多更一些,各位收藏点起来啊,就是顺手一点,收藏就来了。现在收藏数还不如粉丝值高,这不离奇么。 还有,过些日子上架的时候,我希望呢……大家都给来个首订,因为首订和24H订阅直接关系到后续的推荐什么的。 以前我真的没怎么开过口,这次算我求各位拉兄弟一把! 38、4月7日,晴(感谢无痕流焰大佬的盟主) 左柔到底还是怕了,这件事毕竟牵扯到一家上下的小命,她虽然有些倔强,但脑子也没到宋北云形容她的那般蠢,所以她吃完东西穿戴整齐之后,连夜就离开了小莲庄。 第二天一早,宋北云起来时发现她已经走了,阿俏为此还埋怨了好久,说她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跑了,不够意思。 不过对此宋北云没有说一句话,因为他知道左柔是个什么人,绝对不可能毫无由头的干出这种事,那么既然现在她干了,就说明其中一定有问题。 于是很快,宋北云找到了红姨,红姨正在给玉生和宋北云熬耳汤,说这春之际少年郎容易上火气,多喝些这白耳是有好处。 “红姨。”宋北云蹲在灶台边:“我跟您商量个事吧。” 红姨仰起头:“怎的了?” “这我有个朋友在南昌府有处宅子,闲置在那。这江西道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我看红姨这些日子也辛苦了,倒不如带上那个小东西去那头修养几日。” “那可不行。”红姨摇头道:“先不说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就单说你与玉生这马上科考了,身边没个人照顾怎么行?” “不是有俏俏呢,有她就行了。再者说了,您这头过的舒坦,我跟玉生哥才有心思好好读书。我跟您说啊,那宅子可是个大宅子,三进三出,东西厢房,还有丫鬟小厮伺候着,我看您这些日子忙前忙后的,面容都憔悴了。” 南昌府离这里横竖高低有个一千里地,路程倒是不近,不过宋北云倒是不用担心安全什么的,他知道周围是有密探在严密监视这里的,这个小兔崽子的安全他不需要考虑,红姨的安全自然也不需要怎么考虑,剩下的问题就是路上这舟车劳顿了。 不过这倒不是事,不管是老徐还是左柔,都有商队来往于南昌府之中,不过相比较而言,左柔的商队更加适合,毕竟这特么就是他家惹出来的事。 到时候让她给安排一辆上好的马车,一路上跟随行商队吃吃玩玩,几天时间也便到了南昌府,到时候再让老徐在那头安排人接应一下,红姨一路上保证不会吃上苦头。 现在这地方,说实话太靠近了,而且郡主那个脑子是有点快的,宋北云不敢保证她会不会隔三差五跑来玩一圈,这种文艺女青年是说不准的,邪门的很。 “到底有些什么事,你老实跟红姨说。” 毕竟是跟在红姨身边长大的,虽然口中称姨,但宋北云自己也是清楚,红姨在他心里的位置其实是娘。这知子莫如母的,他哪怕说得天花乱坠,红姨也都只需一句便可戳破。 左思右想,宋北云索性摊开了说,他将那个奶娃娃的身份,还有现在他们所处的危机都说了出来。 红姨听完之后,倒也没有太激动,只是淡淡的说:“之前寄养在我这时,我就知道这娃娃不简单,隔三差五还有人送钱来。就是没想到牵连甚广。” “我们其实是底层终端,只要一口咬死说不知道这身份就行了,但架不住被那郡主给发觉。反正不管是福王还是定国公,对我来说都不可信……所以,红姨可能真得委屈你出去避避风头了。”说完,宋北云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您不生气吧。” 红姨手中扔在做饭烧菜,并没有停下,只是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这些,但总不得看着个鲜活的孩子白白失了性命,你干的事没错,这世道不好,咱们也不好说道什么,当个好人就行。” “嗯。” 宋北云应了一声之后,红姨继续说道:“既然是这样,那去就去吧,我这辈子还没住过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呢。不过你给红姨说实话,那宅子是你哪个朋友的?” “无……无中生友。”宋北云有些心虚的说道:“反正就是那个意思。” 红姨倒是好奇,他上下打量着宋北云:“你哪来的钱在南昌府置办宅子?你可莫要干些作奸犯科的事啊。” “那肯定不会,钱都是正当来的,本来是打算娶了俏俏之后,一起搬过去。这不,刚好借这个机会,您先过去调教一下那边的丫鬟,省的到时添麻烦。” “宅子多少钱?” “十……十万贯……” “十万贯!?”红姨放下锅铲,瞪大眼睛看着宋北云:“你可知十万贯是多少?十万贯的宅子是个怎样的地方?” 宋北云咳嗽了一声:“红姨您别激动,我其实也没见过,就是托人买的,据说是挺不错的。您就别怀疑了,房子和钱来路都很正,都是这些年我跟人合伙做生意攒下来的。” 十万贯啊,就连宋北云自己说的都有点怕,当时他对钱的概念是真的没有,让老徐随便在洪州府给挑个差不多地方,用分红买下就是了,老徐也是实在,直接将他家一个别苑打折处理给了宋北云。 据他说,这宅子虽是在城外,但位置奇好,毗邻青山湖,占地三十多亩,亭台楼阁、山水瑞园一应俱全,晴日看落霞与孤鹜齐飞,雨雪共长天一色,倒是个绝好的地方。 只是价钱么……略有点贵,不过老徐说他也只收了成本,十万贯的成本,宋北云真的有些好奇老徐他爹到底是个豪气到什么程度的人。 不过既然宅子早就买下了,那总不能让那些丫鬟什么的拿着工资住豪宅吧,让红姨先过去倒也不失为一个上好的选择。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去一趟城里,跟左柔把这件事商量一下,别的不说,就说这一路上断然不能让红姨受一丁点颠簸。 而此刻的左柔,正坐在自家客厅中,对面是左芳小公爷,侧面正位上则坐着定国公左怀古,父女似乎正在对峙,谁也不肯低头的。 “我真是不知做了什么孽,养了你这么个女儿,是油盐不进水火不侵,好话说了许多、歹话也说了许多,你怎的就如此不明事理?” “我不明事理?那你想过你明不明事理么?” “姐……”左芳在旁边咳嗽了一声:“不好这么说爹爹。” “你闭嘴!” 父女二人同时吼了一声,生生将左芳下半句话给噎了回去,他委屈的缩了缩脖子,无奈的叹了口气。 “我不明事理?我哪里不明事理了?我这样若还是不明事理,你看看天下的爹娘还有没有明事理的?从小我便对你诸多溺爱,你说想出去做生意抛头露面的,我也不拦着你。你说你想去云游天下,我也只是嘱咐你多加小心。我还不明事理?”定国公气得胡须直哆嗦:“你还要我多明事理。” “我不想嫁王家。”左柔直接摊牌:“我看不上他。” 定国公一听,顿时来的脾气:“你这丫头!人王家一门出了两后两相国,诗读传家。哪里不好了?爹爹我可是千挑万选才给你选出来的,你可知天下多少女子羡慕你能嫁给那王家公子。” “绣花枕头,草包一个。”左柔一点面子都不给父亲:“嫁他不如嫁条狗。” “你别以为为父不知道,你与那宋北云不干不净的。”定国公凑上前眯起眼睛:“那小子好在哪里?不务正业、没有功名、游手好闲,长得也不如王家公子周正,你怎么就对他死心塌地呢?” “我说了多少次?跟他没关系,我就是看不上那王公子。”左柔的脾气也上来了:“再者说了,就算宋北云不务正业、游手好闲,也是要强过那草包。凭什么瑞宝不要的东西,要拿来给我?” “你……你怎可去拿瑞宝比?福王殿下是何等人物?超然物外、与世无争,他有那底气有那魄力,即便是官家也要敬他几分,他哪怕把王家给得罪死了,王家也蹦不出个屁来。可若是我们家,你可知王家外戚现在这势力有多大?” 左柔眼圈顿时开始泛红,但她倔强的说道:“说一千道一万,你不还是想用我来换点什么吗?你是知道我性子的,你若逼我,那别怪女儿不孝了,记得中元冬至给女儿烧些御寒的衣物。” 这话说的……定国公捂着胸口血气翻涌了起来,他气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左芳赶紧拦下了姐姐,这头又开始哄起了父亲,眼看着惊天大战一触即发,他赶紧拽着姐姐走出了门外,来到回廊中,左芳脸上全是无奈,整个人看上去都有些灰败。 “我的姑奶奶哟……”左芳也是绝望了:“你就真的是忍不住这一口气啊。” “他都将话说成那样了,我还怎么忍?” 左柔说话时已经开始抽泣了,她越想越委屈,甩开左芳大步流星的夺门而去,而左芳看到姐姐又跑了,无奈的蹲在地上长叹一声,等过了好一会儿,他用手揉了一把脸,起身冲屋里喊道:“我的爹爹哟……” ------------- 跟大家说一下,加更的字数不会拖到上架之后,算上几个新增的大佬,我现在欠五更……也就是说,上架之前我会把这五更给补上,不能让这份加更也算钱。 39、4月8日,莫问苍生问星辰(感谢鱼鱼大佬的盟主) 宋北云起了个大早,坐在牛车上晃晃悠悠的往金陵城咣过去,七十里的路倒是不远,一两个时辰也就到了,算算时间早上十一点左右就能到了,毕竟不是山路,官道的路况还是不错的。 他手上拿着本书,是他自己收集资料弄的唐宋劝世文章合辑,这些文章能够流传千年,其实是非常值得一读的,闲来无事读读书倒也是个不错的消遣,更何况要想给玉生当审题人,自己首先得精通这些玩意不是。 他又不是什么刻录机复读机,虽然老早就跟着老疯子学过一大堆东西,可到底是好记性比不过烂笔头,温故而知新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 其中他最爱的便是吕蒙正的《劝世文》,那他曾经在听相声时听过的文章,他一直觉得不错,翻来覆去的倒也是能背下了,来到这里之后本来想去拜访一下吕蒙正,毕竟本来的吕蒙正明年就要驾鹤西去了。 可是多方打听之后才知道,这吕蒙正因为这四十年来的风云变化,早已经不是那个太子太师了,早早的就因为国家软弱而郁郁而终,这篇堪称奇文的《破窑赋》自然也是没能流传下来。 这一来二去,这文章倒是成了宋北云所写,但他打心底不想让太多人看见,因为有些剽窃可以剽,有些却沾染不得,后来他亲自去给吕蒙正祭扫过,在他的坟前将这篇文章给烧了,唯一的底稿就在他手中拿着的这本书中,而在作者署名那一栏也清清楚楚的写上了吕蒙正著。 “北云啊,你可得好好的读书,小莲庄若是能出个状元,老汉我也好跟人说道说道。” 赶牛车拉草料进城的张老汉絮叨着对宋北云说着,他家的儿子孙子都是些不争气的东西,儿子早年跟着一帮和尚鬼混,人到中年还是个破落户,孙子十六七岁却是个莽撞人,书么不读书,架么没少打,最后到底是因为失手打死了人,落得个斩立决。 老汉每每看到宋北云都会语重心长的跟他说多读书,少出去鬼混,省得落得铁牛一般的下场。 宋北云从来也不多说什么,毕竟人家这可是正儿八经死了孙子的老头,能说这些话大概就是睹物思人了。 “好叻,张家爷爷。”宋北云在草料上翻了个身子:“张家爷爷,你说这大宋还能撑多久?” “老汉不知道,老汉只图个寿终正寝,平头百姓的不想那些,就图个平平安安、丰衣足食。” “嗯。” 是啊,天下的百姓大抵是一样的,他们大多不聪明也没什么豪情,要的只是个宁为太平犬的安逸,所以这就得国家强大,若是国将不国,那人也便称不上人了。 看看古往今来,天灾人祸之年,那本大过天的人命变得贱如草时,通常就是一个王朝兴衰更迭之时,而细细想来的话,其实并不是人命贱如草让国家覆灭,而是国家没那能耐再让人命大过天了。 “诶……”宋北云长叹一声:“张家爷爷,你说该怎么办啊。” “能咋个办,有本事就去当皇帝,差一点就去当个大官。等我见了阎罗王,就问问他我下辈子能不能当个皇帝,这皇帝家的草席子恐怕都是最好的茅草吧。” “是金丝编的呢。”宋北云笑着应了一句。 “那可真是了不得。” 跟老头子逗了逗闷子,再看会儿书,金陵城也就到了,宋北云下了车,径直去了左柔的家里。 这刚一进门,就看到巧云坐在院子里,手上在纳着鞋底,听到动静巧云抬起头看到是宋北云后,她轻轻叹了口气:“你可来了。” “巧云姐姐想我了?”宋北云走进门,顺便在院子里摘下一朵花儿插在巧云的鬓角上:“这鞋底子可是我的尺寸啊,我可先谢谢巧云姐啦。” “你这皮猴子。”巧云掐了掐宋北云的脸:“快去看看小姐吧,她……” “她又怎么了?怎的这么多事?” “这次可不怪小姐。”巧云推着宋北云的后背:“你可快去吧,别个劝都没用,就只有你了。小姐一整日一口吃的都没吃。” “哦?” 宋北云将信将疑的来到左柔的房门口,也许是里头听到了脚步声,立刻大喊了起来:“你们都走!我不吃东西!都走!” 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巧云,巧云立刻转身离开。而宋北云轻笑一声,一脚踹开门走了进去。 这一进去,就看左柔穿着个肚兜趴在床上,面前摆着一盒糕点,满满一盒糕点已经所剩无几。 “呀!” 左柔弹了起来:“你怎的也不招呼一声就闯进来?” 他懒得废话,就这么大喇喇的往凳子上一坐:“就你那身无二两肉的,你撩开我也只以为是两颗铆钉镶在上头,谁乐意看呢。” “混账东西,我也是有一些的。”左柔翻了个白眼,甚至想要拉开肚兜:“你来,我给你看。” “不看,脏眼睛。” “是啊是啊。”左柔撅起嘴:“你看瑞宝时可是眼睛都没眨一下。” 宋北云哈哈一笑:“你也不看看自己,怎么就能跟瑞宝相比?人家那尺寸,你这尺寸。” 一听这话,左柔就像是被按下了重启键似的,她愣愣的坐在那,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委屈了起来。 “你又干什么?” 左柔没回答,只是眼泪立刻就涌出来了,滴滴答答的落在身下的被子上,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是啊,我就是比不过瑞宝,什么都比不过她。” 宋北云愣了片刻,凑上前:“我看!我看还不行么!” “滚!” 左柔骂完之后,却突然哭着伸出手抱住了宋北云的脖子,哭得极委屈,而宋北云差点被她当场处决…… “喘不过气了!” 好不容易掰开左柔的手,宋北云蹲在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然后用手抹掉她脸上的眼泪:“你这是怎么了?” 左柔就坐在那把昨天受的委屈全告诉了宋北云,然后还说了些气话,之后就是绝大部分少女都会有的喋喋不休。 “我才知道你居然也是个少女呢。” 宋北云坐在床边:“你先把衣服穿好,我老想抠你肚脐眼。” “下做东西!” “这跟你走过路边的花花草草就顺手摘片叶子一样,就是想抠。行了,不讨论这些屁话了。” 宋北云用袖子在她脸上混乱抹了几把,左柔也下意识的扬起脸让他擦,等擦完之后,他用两根手指勾住了左柔的鼻子…… “你有病啊!”左柔一把手扇掉了他的狗爪子。 宋北云嘿嘿一笑,重新坐在凳子上看着左柔穿衣服:“你就那么不想嫁?” “不嫁,死都不嫁。” “那真的非嫁不可呢?” “鹤顶红安排。” 宋北云眉头轻轻皱起,左柔这个人虽然神经兮兮的,但真的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鹤顶红说安排那就安排的,不管是给自己还是给王家公子安排,她这辈子都完了。 “能拖多久?” “什么?” “问你能拖最长多久不嫁过去。” 左柔上下打量着宋北云:“你要干什么?你还想斗得过王家?” “你管我那多。”宋北云不耐烦的说道:“问你什么你老实答就行了,非要问问问,告诉你了你就能懂不成?” “哼……”左柔气哼哼的说道:“婚期是大年初八。” “还会选好日子呢。”宋北云点头道:“我知道了。” “你想怎么样?你可不要乱来,王家势力大的很,你这破泥腿子会死的。” “干你屁事。”宋北云像摸狗一样揉着左柔的脑袋:“快起来,找你有事。” “哦……” 左柔听话的从床上下来,两人刚要出门时,她突然拽住了宋北云:“我问你,是不是瑞宝哪里都比我好?” 这就是女人虚假的友谊啊,当着面姐姐妹妹的喊着,背后却问第三方这种问题,一点都不像男人那么豪爽,茅厕里比了长短,当时就见了高低。 “怎么说呢,论智慧、论家事、论才干,你真的是一样都比不过他,更别提比身材了。”宋北云在左柔的胸口拍了拍:“你看,都快拍出熟西瓜的动静了。” “你哪怕是摸摸我也就不在意了,你这个拍,我是真的想打你。” 左柔护住自己的胸口,咬牙切齿的说:“你这人,怎的就如此欠揍?” “但是呢。”宋北云双手揉着她的脸:“我不太喜欢跟郡主玩,如果她跟你一起掉进水里,我肯定救你。” 左柔瞬间就兴高采烈了起来,跟着宋北云蹦蹦跳跳的就出了大门,等到了门口,她突然拽住了宋北云,眉头紧蹙的。 “又干什么啊你?” 左柔沉思片刻,仰起小脸对他说到:“你说的不对,瑞宝掉水里根本沉不下去!她胸前那两块肉生生能就像两个充气的羊尿泡!” “你这人……”宋北云摇头叹气:“是是是,你说是羊尿泡就羊尿泡吧,至少你的腰和屁股是不错的,顶好的。” 左柔眼睛亮了起来:“真的?” 40、4月8日 晴(感谢菜的抠jo大佬的盟主) 把红姨的事还有那孩子的事都告诉了左柔之后,宋北云要求她在最短的时间内安排出发,能下午就下午、能明儿一早就一早,不能耽误。 “你是说你担心郡主会发现?” “不是担心,时间一长,必然会发现。” 宋北云接过巧云递来的汤饭,吃了一口之后,继续说道:“郡主说改日拜访的时候,不像是开玩笑。她肯定会来,那她出现的次数多了,福王身边的人一定是会有警觉的,更不用说那些郡主的舔狗们。” “何为舔狗?” “就是按着一个娘们一通恭维,那娘们的还对他们没好脸色的狗东西。” 这个解释甚是有趣,惹得左柔一阵笑,笑完之后她扬了扬下巴:“那你也是我的舔狗咯?” “放狗屁。”宋北云不屑的看了她一眼:“你也配?” “那你就不能当一次吗?”左柔皱起眉头:“怎的?这点面子都不给?” 天底下哪里有人强迫另外一个人当自己舔狗的?这人怕不是个傻的吧? 不过傻就傻吧,她本身就不太聪明,所以跟她解释这些简直就是白给,于是宋北云继续说道:“别说些废话了,你赶紧去安排商队,务必把人给我送到南昌府。” “知道了知道了。”左柔叉着腰:“那你老实告诉我,为什么不早早的把燕王陛下的事说与我听?” “说给你听,之后呢?有些事你最好别知道的太清楚,明白我的意思么?” 这狗东西,说出来的话跟老头子还有左芳一个味道,左柔听着就不舒服,反正感觉他们字里行间都透着一种轻视。 “你是不是看我不起?” “大姐,你到底要我怎么看得起你?要不要让你怀个孩子才算看得起?” “也……”左柔眼珠子转了转:“也可以,就是你会被我爹爹打死。” “你可别恶心我了。”宋北云摇头道:“反正你小心郡主,她不是个省油的灯,你好歹也快二十岁了,能不能别像个蠢驴。” 左柔像条小狗似的哼哼唧唧,宋北云也没搭理她,只是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铺在桌子上,里头有上百颗圆滚滚的丹药:“对了,这个你拿去试试。” “这是何物?” “吃了能变大的。”宋北云认真的点头:“你不是老是羡慕人家郡主么,吃吧。” “真的?吃了就能变大?” “随缘吧。” 真的?当然是假的,这玩意就是红糖、山楂再加了些刺梨弄得小零食,健脾开胃、消食化积。 不过安慰剂嘛,给一个懵懂少女一些渺茫的希望,人一旦有了希望就不会再那么自卑了。 “巧云姐,你也来吃些。” 巧云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我也……也要吃吗?” “反正挺好吃的。” “那……”巧云乖巧的红着脸点点头:“那好吧。” 让巧云把这些健胃消食丸如同珍宝似的收起来,左柔坐在石凳上看着宋北云稀里哗啦的吃饭,双手托着腮,模样傻傻的。 “你悄悄跟我说说呗,你怎么才能让我嫁不出去。”左柔撒着娇对宋北云说:“要不然我更睡不安生了。” “那天你在我床上都睡得打呼噜了,还睡不安生,雷都打不醒你!” 左柔真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哪怕在皇帝面前都没在这个孽畜面前这么难受过,就是恨不得按着他打上一顿才算舒坦。 “赶紧说,敬酒不吃吃罚酒。”左柔将手指捏得咔咔响:“莫不是要挨了毒打才肯老实。” 宋北云翻了个白眼:“你这人怎么这样……” 不过为了不挨揍,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让你嫁不出去,有三个法子。” 左柔一听就来了精神,直立起了身子:“快些说。” “这第一。”宋北云竖起一根手指:“让你有了身子,这个见效最快,反正你也不要脸,王家也肯定不会要个破鞋。” “你才破鞋!” “第二嘛,就是你家或者他家被满门抄斩,诛九族。这也就不用嫁了。” 左柔都快被气哭了:“混账东西……我要生气了哦。” “第三其实反而是最简单的,就是你那未过门的相公成了个吃喝嫖赌样样都精的渣子,然后还东窗事发。”宋北云眯起眼睛:“下三滥的招数你用不用?” “用!” 果然,左柔这礼义廉耻都修炼到家了,都没说什么下三滥,她二话不说就答应了,这是得多恨那王家公子啊…… 看到宋北云鄙夷的眼神,左柔觉得自己也可能太过了,她挠挠头:“要不……选第一个?” “那你打算怀谁的?” 这个问题问出去之后,别说左柔了就连巧云都看向了宋北云,而宋北云看了看她俩,指着自己鼻子:“我啊?你疯了吧!” “那不然怎办?还能是谁?再者说了,你我朋友之间本不就应该守望互助吗?” “这叫互助啊?你这是把我往死里逼啊。我要真把你给办了,先不说你爹爹杀不杀我,就光是下半辈子跟你活在一起,我想想都是个灾难。不行。” “那么嫌弃我?”左柔的竹杯子被她捏得吱吱嘎嘎的:“你胆敢再说一句!” “行!”宋北云二话不说拽着左柔的胳膊就把她往屋里拽:“选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我忍着恶心就当倒霉被鬼压。” 一看宋北云玩真的,左柔立刻开始赖地,死活不肯进房间:“巧云救命啊……巧云救命!!!” 巧云无奈的摇头,却也是没上前,只是默默感叹这一对欢喜冤家,真的是又脏却又有几分可爱。 “我选第三条第三条……” 左柔求饶的抱住宋北云的胳膊:“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不敢了是吧?那就闭嘴!” “哦……” 重新坐回到石凳上,左柔面色潮红,毫不顾忌的解开衣扣纳凉,露出翠蓝的金丝缠枝肚兜。 而宋北云连看都不带看的,毕竟看的多了,索然无味。 “这第三样,那就要快一些开始,慢一些执行。” “什么意思?” 碰到这种笨蛋,除了解释之外,还能怎么办呢?宋北云开始慢慢给她解释呗,这个计划整体部分就是打造出一个人渣。 这王家公子宋北云是见过的,说他是坏人么,其实也不是的,至少看郡主的时候没有盯着人家那很大的地方一通猛看,也算是个进退有序、彬彬有礼的人了,简单说就是个要面子的书呆子。 跟那个滑不留手的北坡完全不一样。 而这样的人嘛,要变成人渣无非就是几个步骤而已,但怎么接触就需要点学问了,这里需要小公爷的配合。 虽然宋北云知道左芳小公爷是个诡计多端的人精,但这金陵城里知道的人却是不多的,人们对他的最多的印象就是金陵城几个顶级纨绔子弟之一,什么坏事都干、吃喝嫖赌都精。 刚好,小公爷又跟王家公子因为左柔的关系也算是沾亲带故了,只要这些日子左柔假意亲近王公子,并且答应这门亲事,然后再跟小公爷商量好这件事,自然就是水到渠成了。 至于之后怎么操作,就得先看左柔这边做的怎么样了。 “就这样?”左柔眨巴着眼睛看着宋北云:“真的管用?” “顶管用了,你负责牵线搭桥就行。” “好……”左柔深吸一口气:“若是我亲近他,他意图对我不轨怎么办?” “你害怕不轨?我的亲娘老子,你居然会怕不轨?你十五岁还不懂人事的说晚上害怕,非要我跟你一起洗澡,你怕不轨?” 左柔的脸腾的一下就涨成了猪肝色,她冲上去堵住宋北云的嘴巴:“可闭嘴吧你……” 巧云在旁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小姐,因为这一段她都不曾知道……这传出去,哪里还说得清啊,及笄之年的少女跟男子有那样的肌肤之亲,只要稍微传出去一星半点这辈子完了,真的完了。 “那我这就回去找我弟弟。” “去吧去吧,记得安排商队。” “让巧云给你安排,我这就回去了。” 这雷厉风行的女子大踏步的离开,也不知是害羞还是着急,反正一溜烟的就跑没了影。 院子中只剩下巧云和宋北云,巧云来到他身边,而宋北云也十分大方的揽住了巧云的腰:“巧云姐,你偷偷亲我的事怎么算啊?” 巧云一愣,立刻从脖子到脸肉眼可见的速度通红了起来:“你……” “我睡觉轻,有人来就能感觉到的,不过想来是巧云姐姐,就看看你会怎么样咯。” “我……” 巧云的脑子完全运转不过来,她傻愣愣的站在原地。 “我这人可不吃亏的,你得让我亲回来。” “可是……”巧云手忙脚乱的:“阿俏那边……” 宋北云一挥手:“那你偷亲我的时候,想到阿俏了么?” 他手上紧了紧,把巧云拉到自己的身边,之后就环抱着她的腰把脸贴在她的肚子上:“不亲也可以,让我抱抱总行吧?” “嗯……”巧云低声应了一声:“莫让人看见了。” “我看见了!!!” 两人同时回头,正看到左柔站在那,怒目圆睁:“宋北云!!!” ------- 算上新盟主的,我还欠四章! 41、4月8日晴 (感谢残云梦雾大佬的盟主) “宋北云你这个畜生!” 左柔走上前拽着巧云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后,凶神恶煞的瞪着宋北云:“好你个孽畜,趁着我不在居然胆敢轻薄巧云!” 宋北云仰起头:“你回来干什么?” “哈,若是我不回来,谁知道你会怎的欺负巧云。你这人,我算是看出来了。”左柔拉着巧云躲远了几步:“就不能让巧云跟你在一起,真是混账东西。” 巧云这时已经说不出话了,当场让人给抓了包,这尴尬的她恨不得找个缝就钻进去,也不敢解释,就只能这样任由左柔拉着自己往房间里走去。 “巧云,若是他再对你使坏,你便告诉我,我打死他。” 来到屋里之后,左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从角落里去出一根平时练功用的棍子,提着就准备出去揍宋北云,但刚没走两步,就被巧云抱住了胳膊:“小姐……莫打他了。” “嗯?” “是……是巧云先干了不知廉耻的事。” “哦???”左柔一愣,默默后退一步:“你干了什么?” 巧云是个婢女,自小就跟在左柔身边照顾她长大,两个人之间几乎是没有秘密存在的,所以她对左柔也没什么隐瞒,就把自己不要脸偷偷亲宋北云的事说了出去。 听完之后,左柔的脸上写满了惊奇,指着外头问道:“你……你居然喜欢那个脏东西?” 巧云默默低下头,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麻烦……”左柔长叹一声:“这可如何是好……” “小姐,不打紧的。我……没事。” “那不行。”左柔摇头道:“他既然轻薄你,那我得让他负责,欺负我家人,可不能轻饶了他。” 巧云瞄了她几眼,心里犯起了嘀咕,毕竟不管从什么角度上来看,外头那个臭小子轻薄小姐的次数都要远远高于轻薄自己,怎么到小姐那就成了…… 罢了,这档子事,巧云不好说的,因为提起来左柔就会发脾气。 拿上刚才忘带的东西,左柔牵着巧云走到了院子里,此刻宋北云根本就没在怕的,他正坐在那吃东西。 “死狗。”左柔上去就踢了他一脚:“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你怎么骂人呢!” 宋北云一巴掌就拍在了她的屁股上,声音脆响,疼得左柔跳了起来,她捂着屁股转过头,恶狠狠的盯着宋北云。 眼看着两人又要扭打在一起,巧云连忙打了个圆场:“小姐……宋公子,莫要闹了,时候不早了,还有事要办呢。” 被拦住之后,左柔指着宋北云:“你给我等着,回来再收拾你。” 说完她带着巧云雄赳赳气昂昂的就走了,而宋北云懒得理她,转身就进了她房间,脱下外衣外裤就往被窝里一钻:“纯弱智。” 而在宋北云睡觉的时候,左柔在门口捂着屁股直蹦跶,巧云扶着她:“小姐……你没事吧?” “混账东西,居然如此用力,疼死我了。”左柔哼哼唧唧的说道:“肯定都红了,等回来看我收拾不收拾他。” 巧云有些尴尬,她当然知道这两个人从小就是这样打过来的,但不管是宋北云还是小姐,其实都是有些过线的,远远超过了朋友的界线,可他们两个怎么就是意识不到呢? “巧云,你先去安排商队的事,我这就回去找左芳那个狗东西。” 左柔虽然还有些生气,但关于自己一辈子幸福的大事还是要摆在首位的,所以即便是屁股上火烧火燎的,她仍然心急如焚的想要回家。 “那小姐……我这就去办事了。” “嗯,我也先回去了。” 两人在路口分别,左柔很快就回到了自己家中,不过家中除了下人之外,定国公和左芳都不在,定国公在军中大营中操练兵丁,左芳据说则又带着狗腿子出去扮纨绔了。 她打听清楚之后,直接杀到了左芳现在所在的醉红楼,将正穿着风骚、左搂右抱的左芳从妓院里给拖了出来。 “阿姐,你又发什么失心疯?”左芳将自己的帽子正了正:“你这不是坠了我左衙内的威名?” “你有个屁的威名,先跟我回家。” 左芳被姐姐拽着袖子挣脱不得,生生被拽回了家中,两人来到后院之后,左柔一把将弟弟的破帽子给拽了下来,扔在桌上:“有事跟你商议。” “阿姐请说……不过阿姐啊,弟弟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有屁就放。” 左芳叹了口气道:“你好歹像个女子一些吧,你这如花似玉的女子,偏偏有个如此这般的性子,这谁家还敢要你啊。” “少罗嗦。”左柔懒得跟他废话,把他往凳子上一按:“你且听我细说。” 她很快就把宋北云出的招告诉了左芳,而左芳越听眉头皱的越紧,满脸的凝重。 等到左柔全部说完之后,小公爷长叹一声:“肮脏!下作!这简直丧尽天良。” “那之前你不是说也有办法么?那你的办法呢?” 左芳坐在那沉吟片刻:“也……也算是如出一辙吧,但没这招数如此肮脏,这简直就是让整个王家都深陷污泥翻不得身啊。” “那你说管用么?” “管用是管用,但这里头还有一个地方,我是办不到的。”左芳摸着下巴:“有些难。” “那你是要准备给我中元节烧纸咯?” “别啊……阿姐。”左芳挠着头:“王家的公子自诩清高,他跟我因你这一层,倒是有些羁绊,可说到底我在他眼里可是个不入流的纨绔,我接近不了他,这里头还得有个角儿呢。” “除了这个就没别的了吧?” 左芳看到阿姐的样子,微微皱起眉头,上下打量着左柔:“阿姐,谁给你出的招数。” “没谁啊,我想的。” “宋北云?” “不是他,跟他没关系。”左柔连连摆手:“他哪有这个能耐。” 左芳点点头:“你回去跟他说,这事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这里缺了一个角儿……不,是两个角儿,主角儿是阿姐你,让他好好教你当个女子。” “你讨打是不是?” “那你就是想嫁去王家咯?” “哦……”左柔被迫屈从,然后又不甘心的哼了一声:“你们一个两个都欺负我。” 左芳起身:“你们把前半段办成之后,后半段就交给我吧。” “不会给家里惹麻烦吧?” “怎么?还能有什么麻烦?我逼他去吃喝嫖赌了?”左芳轻轻扣了扣桌面:“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说完,左芳起身离开,又回去了他的那个烟花之地,继续扮演他的左衙内,而左柔则一路小跑回了自己的宅子。 当她看到宋北云窝在自己床上睡觉时,却也不生气,只是坐在旁边像揉面似的摇晃着他。 “干什么呀……”宋北云从被窝里露出头:“我这睡觉呢。” “唉,起来呗,我跟你聊聊。” 他无奈的坐起来,而接着左柔就把鞋脱了,把脚放进了被窝里暖起了脚来:“我方才去找了我弟。” “你把脚给我拿开。” “给我暖暖呗……今个儿外头有些冷的。”左柔眯着眼睛笑着:“他说这事里还少个角儿。” 宋北云懒得管左柔塞到自己怀里的脚丫子,只是皱着眉头想了想:“他这意思是,还得有个人引他入门是吧?因为小公爷跟他其实也说不上话,这里头得有一个半黑不白的人引着他们俩认识。” 左柔连连点头,探过身去捏着宋北云的脸:“你说你这脑瓜怎么长的?话说半句你就知道了。” “呀呀呀……”宋北云甩开左柔的手:“我想想,你先滚出去吧,我再睡一会儿。” 左柔摇头:“你起来,我也要睡!” 宋北云根本不给她面子,被子直接蒙上了头,而左柔却不依不饶的折腾起他来,最终宋北云颇为无奈的往里挪了挪,而左柔二话不说直接钻进了被窝,接着宋北云的体温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闷头就睡了下去。 “你还真睡啊?”宋北云坐了起来:“脏不脏?脏不脏我问你。” “别把热气给放跑咯……”左柔不满的嚷嚷着:“混账东西,好不容易暖和些。” “老子……”宋北云骂了一句就从床上爬了起来:“你赢了行吧!你睡你睡。” “嘿嘿……”左柔从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小脸,满脸得意的笑着:“不敢了吧!” 真的……这个女人她的三观绝对是有问题的,她似乎是不知道害羞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虽然大部分时间宋北云都没把她当女人,但真要躺一张床上可就不一样了,她到底是腰肢柔软的少女是有淡淡体香的雌性,有些东西情绪上来了那可是控制不住的。 她不懂事,宋北云得懂啊…… “把门给我带上,记得做饭啊。”左柔微微抬起脖子冲宋北云喊着:“记得把巧云的饭也做上。” “你简直就是老子的克星。”宋北云长叹一声:“要吃什么?” “你做的我都爱吃,快去。”左柔一边说一边在被子里脱下了衣服,露出圆润的肩膀:“还看什么看啊!要我脱光了给你瞧瞧?” 宋北云冷笑一声,走上前直接二话不说掀开被子,接着拔腿就跑…… 42、4月11日晴 借君妙语发春容(感谢霾都大佬的盟主) “女儿见过父王。” “小铃儿来了啊。”福王放下毛笔,收敛毛毡:“这几日怎么没见你出门呢?” 瑞宝狡黠一笑,端坐在一旁:“这几日女儿都在读书呢。” “你也该到了选婿的年纪了,早些年跟你说好了让你自行选婿的事,你也该抓紧了。”福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不过还是那约法三章,你的夫婿我可以不管,但他却不可沾染半点我的蒙荫。你选定之后,不管贫贱富贵,自行搬出去。最后,你若是返回,许你离合,但却只能由得我来给你选人。” 瑞宝噘着嘴:“女儿还小呢,才不想嫁人。好了,不跟父王说了,母亲呢?我寻母亲去。” “后院中。” 瑞宝刚要走,福王却突然喊住了她:“站住。” “嗯?父王,何事?” 福王走上前绕着瑞宝转了两圈,眉头紧锁:“一身酒气,你喝酒了?” “啊……” 瑞宝愣了一下,她没想到自己老爹的鼻子这么灵,她早上喝的,这都已经晌午,中途她还沐浴更衣,更是用勒索来的精油涂抹了身子,但没想到却还是被父王给闻了出来。 “没……” “说实话。”福王眉头一皱:“小心家法!” 瑞宝娇滴滴的跑过去拽住父亲的胳膊:“爹爹,我就稍微喝了些自己酿的桂花酒,这也要家法呀?” “桂花酒?未必吧。”福王轻笑一声:“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爹爹。当年在边关,爹爹喝过大食烈酒,那酒气就跟你身上着气味如出一辙,你那桂花酒算个什么东西?” 这一下瑞宝是真的没办法了,她从宋北云那弄了三样好东西来,这第一样就是精油,那一小瓶子东西神奇的紧,只要往沐浴的盆子里滴答一滴,洗完之后寸寸肌肤透着花香,身上更是细腻光滑,甚是舒坦。自从有了那个精油,瑞宝这几日天天都要洗两个澡。 这第二件东西呢,就是香薰,那些盘香一般的东西,闻上去透着药材的气息,跟寺庙里那呛人的东西不同,这熏香味道清淡缥缈,早起点上一支,整天都能神采奕奕,而且这衣服上也会沾染上那熏香的味道经久不散,再跟身上的精油香味融合在一起,便成了瑞宝身上独一无二的体香,就连贴身侍女都说这味道煞是迷人。 至于这第三件,就是他弄出来的让左柔一口便醉倒的烈酒,那不可直接喝的酒浆子。 那酒真的是让人迷醉,按照那小子所说的兑些花露和糖水,再从冰库里取来一块冰并且稍微撒上一点点精盐,一口下去冷暖交替、五味俱全,开始时的确有些难以接受,但适应一阵之后,瑞宝对这东西甚至有些难分难舍了,每日早起都要喝上一些,然后懒洋洋的在太阳下晒晒,再昏昏欲睡的泡个香喷喷的澡。 日子如同天上人间。 “我虽是对你纵容,可若是你胡来,我可也是有脾气的。”福王用手指在瑞宝头上敲了敲,以示警告。 “知道了爹爹……那我先去找母亲了。” “去吧,记得若是有合适的夫婿,带来给我瞧瞧,别让人给骗了身子。失贞事小,失心疯可是大事。” 瑞宝噘着嘴一跺脚,娇嗔道:“爹爹……你说什么呢。” “去吧。” 挥手作别福王,瑞宝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她虽然得宠但在家里的时候对福王还是很是恭敬的,毕竟……爹爹可不是一般的爹爹,他是个杀伐决断的人,曾经可是大宋三悍将之首,真要激怒了他,挨揍那都是轻的。 瑞宝很快来到花园,见到了母亲,她笑盈盈的走过去,扶住母亲的胳膊:“母亲,昨日睡得可还好?” “好的很。”福王妃握着瑞宝的手说:“那药你是从哪寻觅来的?” “从小碗儿那弄来的。” 福王妃笑着用手指戳了戳瑞宝的脑袋:”你呀你呀,从小到大就知道欺负小碗儿,也不知道照应着姐姐一些,整日抢她东西。” “才没有,她还有呢。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才为母亲讨要来的,您不是总是睡不安宁嘛,这个可管用了。” “你啊,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但可不能因此去巧取豪夺。” “说起来,女儿还折本了呢。” 瑞宝一想起自己问那个混账求这个精油时,那个东西的嘴脸,她就一肚子气,最后甚至……甚至…… 只是没想到,他真的敢用那双脏爪子来摸自己的千金之躯…… 瑞宝想到那段羞人的回忆,表情立刻变得奇怪了起来,而福王妃看到了她的样子,凑上前问道:“身子不舒服吗?” “倒是没有……只是想到我居然会亏本,气煞我也!” “金铃儿啊,吃亏是福,哪怕是你是郡主,也得记住吃亏是福。” 哎哟……亲娘啊,您是不知道女儿吃的是什么亏,这个亏可跟福气沾不上关系,根本就是……就是吃亏! “母亲,你要天天用,可别浪费了女儿的一番苦心。” “那是自然。”福王妃笑道:“这几日你身上总透着香甜,来来来,跟母亲说说这是怎么一回子事。” 女人嘛,基本上就是这样,碰上这种话题就是聊不够,郡主哪怕在外头是个高傲的白天鹅,但讲到这个甚至比波斯国礼还要管用的香氛时,那也是滔滔不绝的。 “只要加上一滴,洗完之后人便是喷香的,可好用了。” “那你拿些来给母亲用用。” 瑞宝愣了片刻,咬了咬嘴唇,心一横:“好呢……” 她现在已经成瘾了,但那个叫精油的东西却只有那么一丢丢,若是用完了她还是要找那个该死的混账东西。 想到那个杀千刀的狗东西的手在自己衣服下面起起伏伏的样子,她就恨不得上去砍上两刀,可想来却是又有些舍不得,难得碰上一个臭味相投的东西……再加上他那些东西是真的好用,不管是酒也好还是其他的东西。 不过转念一想,大抵也是自己犯贱吧,居然随便被撩拨几句心里就痒了起来,堂堂郡主如此骚浪贱的,这传出去父王非打死她不可。 后来想来,气愤中带这些羞臊,而在这羞臊里又颇为有几分想念,反正就……就怪自己是个贱人吧。 不过贱就贱吧,自己也是挺享受的,再者说了……那东西谁揉不是揉呢,这种自己也舒服还能抢左柔东西的事,也不算是太亏吧。 当然……她不知道,她的精油的茉莉花的,从古埃及时代就开始专业催情一千六百年。 “金铃儿。” “嗯?母亲。” “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了相好了?” “没有!”瑞宝用力摇头:“母亲看您说的,这天下间有几个人是我能看得上的?” “不能这么说,你总是跟那些青年才俊厮混在一起,就没有个看上眼的?”福王妃叹气道:“小碗儿年后就要成亲了,你也要抓紧些。” “知道啦知道啦……女儿去玩了,晚些偷偷给母亲带零嘴来。” “去吧,别闹得太晚。” 走回自己房间,瑞宝坐在梳妆台前,拿出一瓶指甲油涂抹在自己的指甲上,一边涂一边轻轻哼着市井坊间传唱的淫词,但哼着哼着,她突然笑了出来。 “郡主,您这几日总是兀自笑出声音哦。” 贴身的侍女走过来,将一盒崭新的水粉放在她面前,侧着脑袋仔细端详着瑞宝的样子:“往日你总是愁眉不展的。” 瑞宝歪着头看着她:“去,点几个侍卫,我们去金陵城!” “又去啊……这才回来几日啊。” “你管那多呢,让你去就去,我这就跟父亲打声招呼去。” 而与此同时,宋北云手上拿着根鞭子在小莲庄里背着手走来走去的:“让你笑!不是让你傻笑!人家曼妙女子笑不露齿,你笑起来恨不得后槽牙都露出来,哪个男人看到你这鬼样子会动心?你给我认真起来!” “别骂了别骂了……柔姐姐都哭了。”阿俏在旁边劝道:“休息一会子吧。” 左柔坐在那,身后绑着一个木板做的十字架,这个十字架不光让她的身子挺得板板正正,还让她目不斜视。而此刻,她正瘪着嘴,眼泪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 “哭!你还哭!?”宋北云根本不顾阿俏的劝阻,一鞭子打在左柔面前的石桌子上:“我书都不读了,用最美的青春年华来帮你,你还跟我懒懒散散?你要是后悔就老老实实的嫁出去!” 左柔倔强的仰起头,泪眼婆娑的看着他:“你舍得?” 宋北云皱着眉头没有接话:“再坐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才能吃饭,我坐在这陪着你!” 阿俏叹了口气,转身也坐了下来,她就等着宋北云走动,只要一走动,她就会将五香的小肉粒喂到左柔的嘴里来安抚可怜的柔姐姐。 “阿俏,你要再偷偷摸摸给她喂吃的,看我晚上收拾不收拾你。”宋北云捏着阿俏的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坐在这是为了什么。” ------------ 今天就先两章,等会还要去写一章马林,算上今天新增的盟主,我又欠了五章,敢情平不了账了啊……手忙脚乱,真的手忙脚乱啊。 43、4月12日晴 煮得春醪似蜜甜(感谢左道有三千大佬的盟主) 宋北云坐在大石头边,正在用气味难闻的树脂调和一种防水胶似的东西,因为过敏的原因,他将自己里三层外三层裹得严严实实,这玩意过敏可不是开玩笑的,那是真的会要人小命。 正在调和时,阿俏匆匆的跑来,气喘吁吁的站在宋北云划出的警戒线之外喊道:“北云,赵玲来寻你了。” 宋北云抬起头:“嗯?她又……来了?” “嗯,你快去看看吧。” “那你跟她说,让她等一下子,我这手头上的事还没完呢。” “好呢。” 阿俏又匆匆的跑了回去,而宋北云继续调和防水胶,毕竟这玩意下头熬着呢,如果等凉透了,上好的材料可就浪费了。 得到阿俏的回复之后,郡主倒也是不着急,她只是饶有兴致的围着头顶着一本书,双腿间夹着一块木板嘴上还横着一根筷子,样子看上去狼狈且痛苦的左柔转着圈。 “你这是作甚?”郡主绕了两圈:“受刑啊?” 左柔白了她一眼,也不做声,只是继续这么站着,额头上全是汗。 “真有意思。”郡主坐在她面前,笑盈盈的喝着茶:“没想到你左大小姐居然也有今天。” 正说着,玉生刚好蓬头垢面的从楼上下来寻觅吃的,走过郡主时,他停顿了片刻,然后转身看向了郡主,激动而诧异的叫出了声:“瑞……瑞宝郡主!” 瑞宝仰起头看着他,端庄而大方的笑了笑:“莫告诉他人。” 玉生激动的不行,但一想到自己这蓬头垢面的样子,立刻就满心的羞愧了,他连忙告辞上了楼,开始梳洗起来。 而不多一会儿,阿俏也回来了,她来到郡主身边:“北云说让你等他一会儿,他现在走不开。” 郡主眼珠子转了转:”他胆子倒是挺大嘛,敢让我等他。” “他就是这样子的。”阿俏有些抱歉的说道:“要不我先去给你端些糕点来?” “俏姐姐不用麻烦了,我倒是没什么胃口。对了,怎么没见红姨?” 阿俏没什么心机,她听有人问自然便答道:“红姨回江南西道省亲去了,可能要住些日子。” “我倒是甚是想念红姨的蒸鱼了。”郡主笑道:“不过既是她去省亲,那也就罢了。” 又闲聊了一阵子,宋北云还是没回来,但玉生却是打扮的精精神神的走了下来,阿俏立刻迎了上去:“玉生哥,我刚巧要去做饭了,你晌午想吃些什么?” “随便吃些吧。” 玉生回答的时候,眼睛却是看着郡主,而郡主却悄悄指了指阿俏,轻轻摆了摆手。 “这位姑娘,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郡主笑了起来,满意的点点头:“公子客气了,今日我来只是想找那宋北云取些药回去,并无意多叨扰。” “那郡……姑娘自便。” 玉生显然就是那种正统的君子,客客气气、恭恭敬敬,但他这个样子的人实在太多,郡主随口说了几句就意兴阑珊,连张口的性质都没有了,而玉生也不好意思多打扰,默默告了声词就再次上楼埋头苦读起来。 等到厨房中飘来饭菜香味的时候,宋北云在抱着他的宝贝瓶瓶罐罐走了过来,看到他回来,左柔立刻紧张了起来,原本已经有些松懈的她,身子挺得笔直。 郡主回头也看到了宋北云,她立即张嘴调笑道:“宋公子胆子倒是大的很,可知我等你多久了?” “我让你来了?”宋北云把罐罐放在桌子上:“你这叫不请自来,没有礼数。” “你这人,就不知什么叫有朋自远方来?” “别废话了,又过来干什么?” 宋北云说话时,郡主的手欠欠的伸到了那罐罐上,但却被宋北云一巴掌拍开:“有毒,不能碰,沾上了你这细皮嫩肉的,几天就给你烂光了去。” 郡主一听,闪电般的收回了手,嗔怪的说:“那你也不早说……” “不是,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我让你碰了啊?” “嘁……”郡主撇撇嘴,然后继续说道:“我那熏香和精油都没了,去取些来。” “你喝啊?用那么快?”宋北云瞪大了眼睛:“那最少能用三四个月啊。” 郡主不高兴的站起身,径直往宋北云房间走去:“让你取来便取来,废话忒多了些。” 宋北云心中一惊……然后立刻跟了上去。 进到屋子里,还没等宋北云说话,郡主已经将外套脱了下来:“老规矩?” 宋北云咳嗽了一声,上前帮郡主把衣服给穿了上来:“郡主,抱歉……” “嗯?”郡主歪着头看着宋北云:“转性子了?放在你嘴边的肉,你都不肯碰了?” 宋北云搬了张凳子跨坐在郡主面前:“首先呢,郡主……我先给之前的事给你道个歉,那其实……不是我本意。” “哦?摸也摸了,揉也揉了,你说那不是你本意?信不信我宰了你。” 郡主虽然语气轻柔,但显然却是已经动了火气,自己这都已经送上门了,他居然说这种话?那是不是显得自己太过于下贱了? “你将我当什么人了?”郡主气势汹汹的质问道:“你可知道你干的事,足够你死百次了!” “不是不是。”宋北云连连摇头:“是这样的……当时我跟郡主说那些下流话,其实我就是只是想拒绝郡主来的。” 瑞宝眉头轻轻蹙了起来:“拒绝我?” “嗯。”宋北云苦笑着说道:“你想啊,一般女子听到那种要求,谁还会同意啊?这简直是得寸进尺、无耻至极。” “哼,你还是知道呢……”郡主想到那天的事情,其实脸上还是有些发烧的:“可是你……” “郡主啊,你得了解一下什么叫十七八岁年轻人的冲动,我给你讲个笑话先。”宋北云咳嗽一声:“说有个赶考的赵公子……” “不许用赵姓。” “好好好,有个刘公子上京赶考,路遇大雨,就到一户人家中避雨,那户人家有个俊俏的小娘子,当天她爹娘都去城里做买卖了,家中只有她一人。但见书生可怜便让他进了屋,当晚临睡之时,她对那书生说,若是晚上你推开了我的门,你便是个禽兽。” 郡主不解的撑着下巴:“之后呢?” 宋北云继续说道:“那书生可是个正人君子,他当真一夜安分守己,但第二日清早,小娘子从屋中冲了出来,一巴掌扇在那书生脸上,怒斥曰‘你这个禽兽不如的混账’。” 郡主反应了片刻,顿时笑得前仰后合,甚至坐都坐不稳,扶着宋北云的肩膀都在那笑着。 “不至于那么好笑吧……” 宋北云被她笑得有点尴尬,小心的出言提醒了一番。而等郡主缓过神来,呼吸急促烟波流转的看着他,然后用手指戳了戳宋北云的脑壳:“你这意思便是你犹如禽兽?” “那总比禽兽不如好些。”宋北云说完,颇为抱歉的说:“但之后其实我倒是有些后悔的,并不是说郡主的身子不好,只是……不太合适。” 郡主倒是饶有兴致的看着他:“那就不能是一见钟情?” “郡主你可长点心吧,哪有什么一见钟情,撑死便是个见色起意。我承认,我看见郡主答应的时候,就是见色起意了。”宋北云叹气道:“所以……想明白之后,倒是断然不可再来一次了。” 郡主的气在那个宋北云认为不好笑的笑话之后也消的差不多了,加上聪慧如她,大抵也是知道其中缘由了,只是她还是有些不甘心的问道:“那如今我又想要呢?” 这文化人就是文化人嗷,要换成左柔,她百分百上来就直说了,而在郡主这就是个一语双关了,她又想要里的想要,究竟是想要精油呢?还是想要揉揉呢?亦或者……两者都有。 所以说,文艺女青年九成都很浪,胸大的文艺女青年这个比例绝对是百分之九十九。 宋北云抬起头看着她:“请郡主稍等。” 说完,他从柜子里再取了几种不同的精油放在桌上:“熏香倒是没了,拿东西不耐储容易霉变,下次来我给你预备点。” 郡主拿起那些小瓶子以此的闻了下去,发现每一种味道都不一样,但却都让人喜爱的紧。 “那你的意思是?”郡主放下那些精油:“这些全给我?” “嗯。”宋北云点头道:“全给你,不过你不能跟左柔说,不然她会生打死我的。” “那是自然。”郡主满脸笑容的看着宋北云:“不过这不就是你吃亏了?破了你的规矩。” 宋北云沉吟片刻:“算是交个朋友吧。” “只是朋友?” 嘿呀……这个问题的难度绝对要高于“你妈和我同入水,汝先救谁”,说是说不是都会惹来这个文艺女青年的刁难。 所以宋北云眼珠子一转,轻笑起来:“暂时是。” 郡主上上下下打量这个前几天还偷偷摸摸轻薄自己的人,方才他那话明显是带着意犹未尽的,可居然能生生拒了送上门的自己,这倒是有趣的很也滑溜的很。 所以她倒也不再说什么,只是突然凑到宋北云面前小声说:“你觉得本郡主是不是很贱?” “大抵也是见色起意,说不上贱,谁的青春不荒唐。” “哈哈……”郡主再次用手指戳了几下宋北云:“你这人倒是有趣,我满肚子怨气被你这一句话都给打消了。你这荒唐也荒唐得很有趣,我们来日方长。” 宋北云低着头沉默一阵:“方长是谁?是男是女?” 44、4月12日晴 俊俏若三春之桃 吃饭时是左柔唯一能休息的时候,但即便是这休息,她也不能胡来,不光要食不言,还需细嚼慢咽。 饿了一上午之后还需细嚼慢咽,这淑女当的可是相当痛苦。反倒是郡主像是完全放开了似的,吃得毫不掩饰的香。 按说这自小锦衣玉食的人,不至于吃饭吃得像个饿死鬼投胎,但不得不说,这个郡主真的有些颠覆宋北云对于皇家的想象。 “柔姐姐,笑一个。” 郡主一边吃着宋北云亲传盐酥鸡,一边逗弄着一口一口细嚼慢咽的左柔,看到她着急却有不得不慢条斯理的样子,郡主就高兴得不得了。 “这个好吃的。”阿俏为郡主夹了一块金黄色的肉块放在她的碗里:“尝尝。” 郡主一贯不吃这些不认识的食物,但既然俏俏给她夹了,她也不太好推脱,稍稍吃了一口,接着表情立刻就振奋了起来:“这是何物?” 宋北云放下碗,捏起一个放进嘴里:“别问,吃就是了。” “你就告诉我嘛。”郡主娇滴滴的撒着娇:“我想知道。” 左柔满脸惊奇的看着郡主,刚要说话却被宋北云用筷子戳了头:“不许说话,吃完再说!” “快讲快讲。”郡主也学着宋北云的样子用手捏起一快放进嘴里:“好吃!真的好吃,肥而不腻,汁水饱满。” 宋北云嘿嘿一笑:“那你先吃,吃完我告诉你。” 俏俏知道他又要作怪,只是无奈的摇摇头,拿起篮子:“我去给玉生哥送饭了。” “嗯,你跟玉生哥说一声,下午我们去踏青烧烤。让他一起来。” “好嘞。” 俏俏提着篮子离开,郡主立刻开动了起来,大快朵颐,不消片刻就把那一盘子味道鲜美的东西吃了个干净,然后一点都不优雅的打了个饱嗝:“舒服了,在王府时,规矩奇多,让人浑身不得舒坦。还是这里好,难怪我柔姐姐这么个冰清玉洁的美人儿,整天赖在这不肯走。” 她说话时在“冰清玉洁”四个字上加重了口气,嘲讽气息点满,但无奈左柔现在不能反击,只能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好哥哥,快告诉我这是何物,回去我也让厨子弄些来吃。” 这一口一个娇滴滴的好哥哥,叫得人骨头都酥麻了,宋北云又好色,所以这一来一去的,对郡主格外和颜悦色。 “这个啊。”宋北云端起茶水:“喝些茶。” “说吧。”郡主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宋北云嘿嘿一笑:“这东西可是个宝贝,哪怕是王公贵族想要得到也是极难的。头年先要取侧柏木段,置于阴凉处引天牛来产卵,等来年清明前从木段中取出天牛的幼虫……” “虫!!!”郡主惊叫起来,脸色巨变:“这是虫?” “你别急啊。”宋北云嘿嘿一乐:“这天牛幼虫在这个时候最是肥美,取出天牛幼虫之后将它置于砧板之上,用面杖来回擀压,使其肉皮分离,弃之皮取之肉,再放入藕粉、鸡蛋黄抓匀,冷油下锅,将这馅料成小段炸酥,捞出之后等油热十成,下锅复炸。取出之后撒上调料,变成了这道菜了,这可是金贵东西,等闲人才不给呢。” 听完宋北云的叙述,郡主虽然还是觉得恶心,但稍微好了些,只是想到刚才自己吃的那狼吞虎咽的样子…… “别管那么些,就问你好吃不好吃。” “好吃……”郡主噘着嘴:“但这也……好哥哥,以后可不能再给我吃这些个怪东西了。” 左柔在旁边听到郡主撒娇,突然就开始干呕了起来,郡主侧过头,阴阳怪气的说:“柔姐姐,我听家中的乳母说啊,这女子若是用膳时干呕,便是有了呢。柔姐姐倒是好福气呢,若是个双胞胎记得过继一个给妹妹。” 听着这些骚气话,左柔终于是忍不住了,放下碗就骂开了:“你堂堂个郡主,整日里就说些乌七八糟的话、干些乌七八糟的事,赶明儿我一定告诉福王殿下去。” “那我也去告诉给定国公听,说她的好女儿跟人死定终生、珠胎暗结。” “呵呵,行呀。到时我便说郡主行为不端,来金陵城目的不端,明为拜访我,实则是去跟野汉子苟合。” 郡主冷哼一声:“你去呀,你倒是去呀。” “那你也去啊。”左柔冷笑:“看看谁家爹爹的手段狠辣些。” 宋北云给自己倒了杯酒,默默叹气:“最后死的都是我。” 听到这句话,左柔和郡主不约而同的乐了出声,郡主托着腮看着他:“好哥哥真是会给自个儿脸上贴金呢,为何我跟人苟合就是跟你呀?” “就是。”左柔也不屑的说道:“我就算是怀了孩子,就一定是你的?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行了行了。”宋北云起身:“郡主去收拾一下,下午去烧烤。” “这烧烤……可有趣?”郡主满心的期待:“都是干些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宋北云指着桌上的碗筷:“郡主收拾的时候,左柔你给把碗洗了。” “哦。”左柔默默的应了一声,端起空碗就走了出去。 看到左柔变得如此乖巧,郡主吃惊的程度不亚于左柔看到她一口一个好哥哥的叫着。 她连忙追出去,蹲在左柔的身边:“柔姐姐……你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怎就开始干些粗活了?” 左柔一边熟练的压水洗碗,一边默默回忆,然后突然一拍手:“洗了碗就有小肉干吃了。” 瑞宝郡主:“???” “你也快去收拾,烧烤可是有趣的很。” “好。”郡主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但还是去将几个箱子的东西慢慢放进了宋北云的巨大背包里,一边收拾还一边对左柔说:“这个包真好,可装如此多的东西,到时也给我弄一个呗。” “你让俏俏给你缝一个,这可是俏俏缝的。” 很快,一切都准备好了,阿俏也从楼上带了空碗下来,她倒是没让左柔洗碗,而是把碗给了宋北云…… 在宋北云老老实实洗碗的时候,俏俏有些不悦的说:“你答应我读书的,可怎的就剩下玉生哥在埋头苦读了,你倒是好,跟着这个那个的姑娘游山玩水,好是个闲情逸致的。这都月中了,离府试仅三个月出头了,你答应我要考上功名的。” “放心啦。”宋北云把碗放入竹篮里,起身双手握着俏俏的腰:“我一定是能考上的。” “若是考不上,我可就……可就不理你了。”阿俏噘着嘴:“你可不许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嗯……那倒是。”阿俏点头道:“不过你也要好好读书才是,不过我跟玉生哥聊起来时,他却没提你读书的事,好生奇怪。” “玉生哥还不下来?” “哦对,他说他便不去了,他还说他年纪大了,跟我们这些孩子玩不到一起去。” “他啊……就喜欢装老成。” 玉生啊……真是,老成也老过了头。不过想来也是,他从小便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去到那充其量也就是个烧火捡柴的工具人,最后还可能落得个不愉快,毕竟郡主可是他的女神,这要是看到郡主的本来面目,女神瞬间破灭,对他这种老实人的打击可能很大。 等一切就绪,宋北云回房间取了老早就调好的烧烤料,还有些奇奇怪怪的酱汁就带着三个女孩子朝小河边前进了。 说起来,这里年龄最大的左柔也不过十八岁,最小的郡主甚至未满十七,这些女孩在宋北云眼里,就是一群叽叽喳喳的高中生。哪怕不算这辈子的十年,自己在本来那个时空中也都快三十岁了,是大叔了。 现在的场面,就像是个怪蜀黍带着三个小萝莉去玩奇怪的小游戏,但……没办法,他好这一口。 人么,坦然自己的口味也没什么不对,他就是喜欢鲜嫩多汁、青春貌美的女孩子,这有错吗?谁不喜欢? 非要装得个表面上的正人君子,大家都累的慌。这是本能呀,兄弟,本能!只要不是基佬,没有男孩子会不喜欢这个样子的女孩子的,哪怕什么都不干,看着她们蹦蹦跳跳都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 有人说权利是男人的春药,这绝对放屁!那玩意是老男人的春药,因为老男人不行了嘛,宋北云今年才十七啊!十七岁是什么样的年华?那可是黏答答的花样年华。 花又是什么?那可是生X器!在这样湿哒哒的年纪里,喜欢女孩子,有问题吗?有吗??? 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去跟庙堂上的老头们争权夺利、要去考虑国计民生,那才是最大的BUG和最难以想象的不合理嘛。 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就应该厮混在一起,干一些有趣的事情,也许不一定是色情,但一定要有趣,就如同晨间的太阳似的欢欣鼓舞。可以不顾颜面的唱着歌在河边嬉闹、可以赤着脚在田间欢腾、可以懒洋洋的在草地中翻滚。 这才是青春呀! ---------- 最后感谢的这个盟主呢,跟其他盟主不一样,你们看那个叫奈奈的人哦,她就是猛虎里的金胖胖,也是我心头的白月光呢。 45、4月12 晴 花间隔雾遥相见 “文远兄,多日不见,甚是想念。” 北坡再次出现在了金陵城内,他倒是尾随郡主而来,可虽是前后脚到的,但郡主却没了踪迹,四下打听一番却无人知晓这个古怪郡主的行踪。 遍寻不着后,他索性邀上王文远,两人再次相见于茶楼之上。 “贤弟此番来金陵,怕不是专程为了看哥哥来的吧?” 距离上次的风波已经过去有些日子了,王文远心里的憋屈倒也过去了一些,毕竟给他难堪的人是个郡主,他就算心头有气也无可奈何。 “到底还是哥哥了解小弟。”北坡给自己斟上一杯茶:“昨日郡主下午便启程前往的金陵,我紧随其后却渺无音讯,这不正巧想着也有许久没见文远兄了,也有些想念。“ 王文远举起杯子轻笑一声:“乔山贤弟,不是为兄的说你,这天下女子何其多也,你怎就死盯着一个郡主不放?” “弱水三千不假,可我偏就好饮这一瓢。”北坡叹气道:“对了,那首沁园春上半阙的人,我倒是有些消息了。” “你还在查此人?”王文远眉头轻轻皱起:“意义何在?” 北坡展开之前王文远送他的扇子,轻轻扇了几下,颇有儒士雅风,看到王文远的诧异时,他倒只是轻轻在桌上叩了几下:“文远兄,你别忘了,如今大宋不比从前,府试的规矩去年时便改了。” 王文远一拍脑袋:“你不说我还真给忘了,好像是说之后宋地府试都需去庐州府统考,之后天下中举士子逗留庐州,来年共赴京城。” “是极。”北坡眯起眼睛:“届时免不得各种诗会文会,若是有这种才子出现,我这庐州府不就能锦上添花了?” “你倒是也不怕被人夺了你这第一才子的名头。”王文远说完,环顾四周:“若是此人得了郡主青睐,你又当如何?” “哈哈哈哈……”北坡摆手笑了起来:“文远兄!你这大可不必在意,我能让人这人熠熠生辉也能让他明珠蒙尘,在我庐州地界上,这圆的扁的还不是任我拿捏?至于郡主,那更是绝无可能,我与郡主十岁相识,从未见她对哪个男子另眼相看,那等清高的女子,只能像小弟这般的苦熬慢炖方能尝其味。” “如此那是最好……昨日我听家中长辈说,我那个未过门的妻子是个性情古怪的女子,有些愁人。” “嘿,哥哥你这就有所不知了,我在郡主那听到提起过那定国公的女儿,说她当为世间真绝色,有那玲珑剔透之姿。能让郡主这等心高气傲之人说出这种话,我这未过门的嫂子,那定然是天下少有的倾国倾城。” 王家公子听罢,略沉思片刻,然后笑了起来:“如此想来,却也是极好的。” 而北坡则长叹一声:“怪就怪那郡主太清高孤傲,小弟这里难办哟……” “莫急,这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道理想必贤弟也是明了的。郡主那可等白莲花的人物,自不是轻易能摘的花。” “以茶代酒,敬哥哥一杯!” “干了。”王文远笑道:“哥哥等你喜讯。” 而与此同时,小莲庄北边的小河畔,阳光正好、微风不惊,河水尚有些凉,但却已有了鱼苗儿在游荡。 河边石桥上,老农牵着老牛从田中返家,映山红荡红了远处的一片山坳,而就在青山绿水间,几个少男少女坐在光滑的鹅卵石上快活的玩耍着。 “好哥哥呀……” 正在钓鱼的宋北云,突然感觉自己有种被泰山压顶了,接着传来的甜香和比甜香更甜的嗓音,他都不用回头就知道谁把他给镇住了。 “哎呀,玲儿妹妹,你这是干什么嘛。”左柔一只手拎着郡主的脖子把她给提到了一边:“你这样子,可是太骚了。” “那是,我可不想有些奇女子,一生都得端正如一,这可当当正正的谁说女子不如男呢。”郡主说完,顺手拍了拍左柔的胸口:“柔姐姐,是不是呀?” 这宋北云的专属行为其实还不能让左柔多暴躁,但郡主这不知从哪里学会了还用了出来,这可就让左柔暴躁的像刚吞了三根辣椒的狗似的,跳起脚来跟郡主理论了起来。 阿俏这时将烤好的竹签肉端了过来,先放到了宋北云面前:“烤好了,吃些。” “谢谢阿俏。”宋北云在阿俏弯腰时,突然凑上去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还是我家阿俏乖。” “死东西……”阿俏羞答答的打了他一下,然后回头看了看仍然在斗嘴的左柔和郡主:“还有别人在呢。” 宋北云也不说什么,只是拿下几根羊肉串并示意阿俏把剩下的肉串给那两个鼓噪的东西拿去,省的她们一闲下来就干些奇怪的事情。 果然,不管是左柔还是郡主,想让她们俩凑在一起的时候消停下来,就得拿点什么塞住她们的嘴,吃上了肉串,她们也就不再争执了。 不过郡主的胃口比较大,肉串的口味对她来说新奇又刺激,所以拉上阿俏就又去了不远处的烧烤架子边,说是要自己烤来吃吃。 而左柔倒是不那么饿,她就坐到了宋北云身边,开始喋喋不休的哔哔郡主,说她就仗着那个地方大老是说些阴阳话,还说她根本就是个浪荡货,在人前一副样子在人后一副样子。 宋北云静静的看着水里的倒影,默默的叹了一口气:“郡主,我可没说你坏话啊。” 左柔一回头,赫然发现郡主叉着腰站在那里,面带寒霜。 她嘿嘿一笑,赶紧起身:“烤肉去咯……” 郡主气呼呼的想要上去跟她理论,但刚走两步,突然转身坐在了左柔刚才的位置上,笑盈盈的蹲在宋北云身边:“好哥哥呀。” “郡主……别这么叫,太甜,顶不住。” “不,我偏要这么叫,好哥哥好哥哥好哥哥!” 总体说来郡主的孩子气要比左柔更浓一些,但要说甜的话,郡主的甜度绝对是四个以上的加号,左柔虽然名字里有个甜,但真的一点甜味都没有。 “好哥哥,下次你打算什么时候见色起意呀?”郡主一条胳膊撑在宋北云的腿上:“说来我听听吧。” 宋北云有些肝颤,其实他能把左柔算得死死的,但他真的算不准这个反复无常的郡主,这个女孩子就有点……有点神奇,根本不知道那一副面孔才是真正的她。 见他不说话,郡主嘻嘻一笑:“让我猜猜哦,你是在帮着柔姐姐让她嫁不出去对吧?“ 宋北云微微侧过头看了她一眼,但仍然没说话,而郡主倒是一点都不急:“我可是熟读兵法的,你现在使的应该是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你在操练柔姐姐让她成个大家闺秀,然后表面上亲近那王家小废物,然后再想办法从中作梗。” 宋北云眉头一皱,刚要说话,郡主却用一根手指竖在了他的嘴唇上:“好哥哥让我猜完嘛,至于怎么作梗……我想应就是泼上污水,但以你的身份怕是够不着王家废物,我想你应该是将左芳算计进去了。” 这一会儿的功夫,宋北云越听越是心惊,他眉头皱起来看着郡主,就算鱼儿咬钩都没有动弹。 “好玩呢。”郡主起身:“我也要玩。” “你可别胡说,没有的事。” “是或者不是,好哥哥心里有数。”郡主再次压在宋北云的背上:“我帮你便是了。” “大概不需要。” “好哥哥恐怕也没想过能不能成功吧?毕竟王家的势力摆在那,若是普通的污名其实也奈何不得他。”郡主轻笑一声,凑到了宋北云的耳边:“若是他轻薄郡主呢?” 宋北云一听,突然直起了身子:“你……” “若是我没猜错,你将此事分了上下两段,上段是你去做,下段是左芳来干。那么为何不将此事分成三段?由本郡主来收尾?” 他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郡主的脸,突然感觉这个十六岁千娇百媚的小妖精清澈的眼神后头,居然真的是藏着大恶魔啊。 轻薄郡主……天下就这么一个成年的郡主了,而且是大宋最后的脊梁的福王殿下的女儿。这别说是王皇后了,哪怕是赵性本人来了都保不住他这个小舅子! 狠!真的狠!甚至朝廷里还会以此为题,大做文章,趁机打击王家外戚一脉。 政治斗争是绝对残忍的,说不定真的可能因为郡主的参与,王家就此没了都不是没可能。 “你图什么?” “我?”郡主用牙齿轻轻咬了一下宋北云的耳朵:“图个乐子。” “那对你有什么好处?”宋北云眉头紧锁:“你这风险也太大了,稍微不留神你就完了。” “好处?”郡主沉吟片刻之后笑了起来:“那到时好哥哥便再来一次见色起意吧。上次之后,妹妹这心里就有些痒痒的。若是成了,妹妹许你得寸进尺一些。之后再有好玩的事,事成之后,你便可以再进一步,以此类推,直到妹妹给你生个娃娃出来。” 宋北云连连用咳嗽掩盖住尴尬,而郡主却是不依不饶:“不过好哥哥你也小心哦,若是有一日我觉得你无趣了,我可是会反咬你一口的,到时看看我能不能撕你一块皮肉下来。” 46、4月13日 晴 农家一日,清晨时郡主要比左柔更早醒来,她伸展了一下胳膊,立刻就出现了个优美的曲线。 “还说睡不好,这怕是睡不醒呢。” 她皱了皱鼻子,捻起一小撮左柔的头发在她的鼻下搔弄着,不多一会儿左柔就开始烦躁不安起来,但她却只是痴痴的笑,直到完全把左柔给折腾醒,她才算是停下手里的小动作。 “柔姐姐,睡得可好呀?” 郡主见左柔醒来,径直扑到了她身上,千娇百媚的亲了一下左柔的脖子:“也不知是谁家的小子能一亲我柔姐姐这鸡蛋似的脖子。” 左柔推开她的脑袋从床上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肚兜的位置,打了个哈欠:“什么时辰了?” “大概已快到巳时了。” 郡主脱下身上的肚兜,正要换新的时,却发现宋北云蹲在房间不远处的地上正在用一根小棍在个坛子里搅合着,那双眼睛就一直看着自己的方向。 郡主轻轻眯起眼睛,完全不顾自己已经走光,反而转过身去解开左柔脖子上的绳子:“来,柔姐姐我帮你。” 左柔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在干什么,只是顶着一头蓬松的乱发坐在床上发愣,任由郡主把自己的肚兜也解开了。 “等等!”左柔突然回过神来:“不对劲!” 她看了郡主一眼,立刻就在房间里搜索起来,几乎是瞬间就看到了蹲在角落的宋北云,然后她直接抄起被单上的肚兜扔了过去,罩住了宋北云的脸。 “赵玲!!!” 随着左柔一声怒吼,郡主立刻就笑得咯咯响,两人很快就在床上打闹成一团,但显然郡主的武力值要远低于左柔,不出片刻就被左柔制服在了床上。 她将被子一掀,单手成掌,啪啪的就打在了郡主的臀上,郡主被打之后居然反倒不挣扎了,但却叫得如同黄莺出谷、娇柔婉转。 “太刺激了太刺激了。”宋北云抱着坛子慢慢的走了出去:“你们慢慢闹,等会出来吃早饭。” 他走之后,左柔用力在郡主的身上拧了一下,弄得她嘤了一声便趴在床上再也不动弹。 “看你还敢不敢作怪!也是不知羞!”左柔气愤的不行:“你怎的就能随便让人看了身子?” 郡主翻转过身来,躺在床上伸出双手抱住左柔的胳膊:“柔姐姐,别忙着说我。我倒是要问问你,为何你就毫不在意?” 左柔愣了片刻,半晌却是没能说出话来。 “想来是习以为常了吧。”郡主哼哼了两声:“到底谁才是下贱的那个?” 左柔不说话,只是换上了新的衣裳:“反正……反正……” “反正什么?说来说去,不过就是姐姐你啊,心在人家身上罢了。” “放狗屁,我看上猪狗也看不上那个鬼东西!”左柔的嘴硬得不行:“行了,快将衣裳穿好,成何体统!” 郡主没再刺激左柔,只是在穿衣服之前抱住了左柔的脖子,然后突然就在她的脖子上吸了个大大的红印子。 “说了莫作怪!起来!” 而此刻的宋北云正在外头将那些粘稠、腥臭的东西摊开在簸箕上,不过他心里倒是一点都不平静,因为自从认识郡主之后,他差点就以为自己的认知出现了误差,他之前虽然知道这个奇怪的宋代的女人比大唐时还要玩得开,但郡主这类简直就是像是个在美国20世纪六十年代玩摇滚朋克的***少女穿越过来似的。 但实际上,他能清晰的认知到,这个时代的正常女性是阿俏这样的类型,绝对不会是郡主这个样子的类型。 但为什么她会是这样,这就是心理学范畴了,宋北云玩化学的,他懂个锤子心理学。 “好哥哥呀,这是何物?” 突然他的后腰被人抱住了,接着身侧一个脑袋露了出来,满脸好奇的看着宋北云晾晒这些奇怪的东西。 “你这上来就抱……” “喜欢吗?”郡主不光加了加胳膊上的力气,来在他背后来回蹭了蹭:“喜欢吗?好哥哥。” 这……喜欢那自然是喜欢的,这谁能不喜欢呢。只是宋北云昨天晚上就想明白了,像瑞宝郡主这种人,绝对是不能轻易上钩的,否则真的会被她给生生玩死。 这种女人啊,宋北云曾经认识过一个,就是那会儿大学寝室里的老大的女朋友,那个女人就是典型的复合婊,没有上钩之前极尽魅惑,可一旦上钩那就是个无底洞,为她花钱如流水、为她想尽各种浪漫,最后她还嫌弃寝室老大变得无趣说变脸就变脸最终送了顶绿帽子过去。 瑞宝就是这样的女人,如果不能一直满足她游戏人间的乐趣,她很快就会翻脸不认人的,这也就是她为什么能在小小年纪把那么多青年才俊玩弄在股掌之间的原因。 “好哥哥,怎么不说话呀?” “我在想,如果你再不松开,你可能要挨揍。”宋北云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整理好仪容的左柔:“柔姐姐打你,你怕是没法子告状的。” 瑞宝一听,立刻松开了手,顺便还往后退了两步,这几乎是本能的动作。宋北云注意到了这一点,也就是说……从某个意义上来看,左柔对这个郡主还是有一定威慑力的,想来应该是福王给了左柔某种管教郡主的特权。 瑞宝去洗漱之后,左柔慢慢走到宋北云身后,用脑门顶在他后背:“我昨日做了噩梦。” “什么噩梦?” “就是……被你强掳了去,然后……然后做一些那个什么的事情。” “你这是噩梦?”宋北云抖了抖簸箕笑了起来:“你这是做了春梦啊。” “胡说,明明就很吓人……你还对我说……” “说什么?” “说‘你叫啊你叫啊,你叫破喉咙都没人来救你’。”左柔粗着声音模仿着宋北云的语气:“然后我便被瑞宝给折腾醒了。” “哦,所以你就坐在那发愣,人家脱你衣服你都没反应?” “嗯……”左柔叹气道:“可吓死我了。” “放心吧,我死也不会对你下手的。够安心了吧?” 听到他的话,左柔愣了片刻,接着退后两步,照着宋北云的屁股就是一记鞭腿,接着满脸怒容的走了。 宋北云看着她的背影,一脸茫然…… 接下来就是一如往常的训练左柔,给三个小东西加玉生哥做好吃的,带着小朋友去捞蝌蚪抓蝴蝶,只不过捞蝌蚪抓蝴蝶的队伍里多了一个奇怪的大胸姐姐而已…… 到了下午,临了黄昏时,宋北云坐在院前的草地上折纸鸢,郡主靠在他的背后玩着一个小朋友送给她的草编蝈蝈,两个人倒也没说话,但那个剪影倒是极美。 “北云,该吃饭了。” 阿俏走了过来,看了一眼郡主,然后笑道:“赵家妹妹,该吃饭了。” “好呢。” 郡主伸出手,阿俏将他拉了起来,然后看了一眼宋北云:“吃饭。” 宋北云指着郡主:“我在你给做纸鸢,是她自己蹭过来的,不关我事啊……” 阿俏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出来,然后牵着郡主就走了,一句话都没说。这可把宋北云给吓坏了,连忙站起身追了上去,但却被阿俏给踢了一脚。 晚上的饭菜比较简单,也就四五道菜,一道是山间春日里的野菜混着米粉熬煮出来的糊糊、一道是酸梅扣肉、一道是油烹河鱼、一道是薯蓣排骨汤再加一道脆嫩可口的时蔬。 一顿饭简简单单但也清清爽爽,除了宋北云之外,其他几人都吃得很是开心。 不过开心的时刻总是短暂,正在郡主在饭桌上琢磨着晚上要玩些什么的时候,她的贴身侍女突然匆匆的赶了过来,眼睛有些红肿,声音也有些哽咽。 “出了什么事?”郡主起身来到外头:“你怎的过来了?” “王妃……王妃突发疾病卧床不起了。”侍女哭着对郡主说:“您快些回去看看吧。” 郡主一听,也是脑袋突然就一片空白:“怎会这样……” “今日晨间,王爷一如往常陪着王妃去池塘边散步,王妃突然说心窝子痛,之后便倒下了……” 这时左柔跟宋北云也走了出来,刚好听到这侍女说的话,左柔仰起头看着宋北云,牵着他的袖子,急匆匆的说:“这可如何是好,你最有法子了……王妃从小便当我是亲女儿,我可要帮帮她!” 左柔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宋北云挠着头:“你着急我知道,可你也得知道我又不是神仙啊……” “可是你总法子的,这次也一定会有的。” 宋北云眉头皱了起来:“别哭。” 说完,他走上前把已经乱成一团的郡主给扒拉到一边,问起那个侍女:“你给我描述一下老夫人的症状。” 侍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郡主,宋北云指着自己说道:“我是个大夫。” 在郡主也轻轻点头之后,侍女开始说道:“王妃先是说心窝子疼,接着整个左手便抬不起来了,之后后背也疼痛不止,躺在床上时连喘气都哆嗦。” 听完这描述,宋北云默默念叨着:“胸部压榨性疼痛,左上臂及其后背放射性疼痛……这是典型的心绞痛了。” “多长时间?” “今晨开始。” 宋北云看了看时间,然后转身对左柔说道:“现在过去也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如果是冠心病或者是病毒性心肌炎……基本上就那个什么了,如果是供血不足还是可以试试的。” 听到可以试试,左柔二话不说拽着宋北云就跑,而他一把甩掉左柔的手:“空着手去?给老太太念经啊?我药还没拿呢!” “对对对。”左柔一拍脑袋:“你快些去拿!” 47、4月14日阴 一整夜在马车上颠簸,郡主和左柔都没有休息,她们两个神色惶恐而紧张。 当然,宋北云也是一夜没睡,但他也没有开一个玩笑、讲一句笑话,眼睛全程都死死盯着悬挂在马车上头的平衡包。 至于为什么……因为里头装着五十毫升硝化甘油,这玩意稍微不小心,那就是一场火光四射的烟花表演,敏感、威力大,极端暴躁。 他将这些硝化甘油装在了一个被炉里,被炉的隔层里放上了石灰混合液,里层再用菜油注满,硝化甘油的瓶子就浸泡在温热的菜油中。 之后为了避免磕碰,这个被炉被悬挂在马车顶上,上下左右都用牛筋牵扯,下头再挂上一块石头,形成了一个悬挂稳定装置,就这样他仍然全程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个东西,稍微有摇晃就立刻冲上去保持它的稳定。 “喂,这里头的东西很金贵?” 左柔小声的问道,而宋北云甚至都没工夫看她一眼,只是轻笑一声:“金?如果是一千年之后,黄金肯定比它贵,可是现在多少黄金也求不来这么一小瓶。这玩意……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别动就了!就这小东西,如果爆了,我们就好约定下辈子在哪见面了。” 郡主眼睛早已红肿,声音也早已沙哑,听到宋北云的话之后,抽泣着问道:“好哥哥……这个真的能救我母妃?” “不确定,我是个医生不是个神仙,我能救肯定会救,但是有些病真的是无能为力的。如果真到了那一步,我尽可能让你妈走的体面一些。” 郡主听完,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左柔连忙把她拥入怀中,嗔怪的说:“你就不能说些好听的?” “现在我的身份是个医生。”宋北云的眼睛仍然一刻都没有离开那个容器:“好听的?什么是好听的?我只能告诉你事实。” “你这便是抬杠!” 左柔也急躁了,气得就要站起来,宋北云眼睛一瞪:“给我坐下!” “……” 左柔被吓了一跳,乖乖的坐了下去,难以置信的看着宋北云加上心中焦急如焚,一下子憋不住,瘪了嘴巴哭出了声音:“你吼我……你以前都不会凶我的。” 宋北云懒得理她,反倒是哭唧唧的郡主握住了左柔的手,低声说:“柔姐姐,你且听他的吧,我母妃本身身子就不好,若是这次……这次……”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就已经开始和左柔抱头痛哭起来,而宋北云皱着眉:“我刚才说过了,这东西比左柔都暴躁,你稍微动作幅度大一些,它就会爆,一旦爆了,你们打算好埋在哪了没有?” 左柔气哼哼的横了宋北云一眼,然后就再也没说话,一直到马车来到庐州府时,宋北云才算松了口气。 虽然这时已是凌晨,但治病这事从来不分时间,所以在郡主的吩咐下,马车根本就不管不能疾驰的那一套,直奔王府就过去了。 来到王府,看到府门外没有白幡,郡主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但宋北云此刻却变得慢腾腾的。 “你们全都离远一点。”宋北云指着王府大门:“躲到门后去。” 虽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这个点大概也不是好奇的时候了,她们两个连忙躲了过去,接着宋北云小心翼翼的解开悬挂,然后将容器拖在手里并且呼来一个侍卫:“你,托住,绝对不要动!” 侍卫不知道是什么,只能小心翼翼的托住这个容器,宋北云从马车上下跳下来之后,立刻重新把这个东西抱在了怀里,低着头一步一步的朝王府的方向走着,每一步都异常小心。 “快拿灯笼去给他照着。”郡主吩咐旁边的侍女:“快一些!” 侍女哪里见过郡主发这么大脾气,立刻涌了过去,举着灯笼给宋北云把脚下的路照的透亮。 就这么亦步亦趋的来到后宅,郡主也懒得解释,更顾不上男眷不得入后宅的规矩,一路给宋北云开绿灯来到母亲的床榻之前。 “闪开,大夫来了!”郡主推开照顾母亲的老嬷嬷:“别碍事。” 这时,郡主的动静也让福王走了过来,他看到瑞宝和宋北云之后,眉头一皱:“你胡闹个什么东西!” 郡主懒得解释:“我请大夫来看母妃了!” “你?”福王看着宋北云那模样也不过十七八岁,跟郡主相仿,火气立刻就上头了:“你怎的如此胡闹!” 好在这时左柔也上前解释道:“福王殿下,您误会郡主,这人是真的小神医。” “哦?”福王狐疑的看了看宋北云:“他看着也就和你们一般大小。” “前两年的瘟疫都是用他的法子才没扩散的,侄女的铺子就是与他合伙的……” “他师承何人?” 宋北云微微抬起头:“医仙王柳杨。” 听到这个名字,福王立刻让出了半步,然后拉着郡主问道:“你为何不早说他是王医仙的弟子?” 郡主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啊……” 福王瞪了她一眼,然后走到了宋北云身边:“小神医……” “殿下别说话,闪开一些。”宋北云大气都不敢喘:“这里头的东西……危险的很,稍有磕碰可就麻烦了。” 福王不知道是什么,但他到底是个正儿八经的老江湖了,通常碰到这种奇人的时候,他都不会过多去怀疑,毕竟王柳杨的名字他在年轻时就听过,先帝御赐医仙之名,对瘟疫、刀枪金创等极精通,地位超然的很,但十余年之前就已经销声匿迹,遍寻不着。 也不知道这瑞宝从哪把那鼎鼎大名的医仙的徒弟给弄出来的…… 宋北云来到王妃的床边,将硝化甘油的容器放在一边,他才算松了口气,然后自顾自的拉过一张凳子,将自己的背包翻开,拿出里头一大堆奇奇怪怪的东西。 当然,听诊器是肯定不能用的,这要是敢把个冰凉凉的东西放在王妃的胸口上,宋北云保证看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本来按照规矩,其实就算是号脉都得隔着一层布,但福王看他也就跟自己女儿一般大小,倒也就没说什么了。 宋北云这十年里跟着老疯子学的东西可是不少的,两个人亦师亦友的,其实偷偷摸摸开创了很多跨时代的东西,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最早的中西医结合疗法。 号脉之后,宋北云拿出准备好的药并开始询问起王妃来,不过此刻王妃很是虚弱,嘴唇上一丁点血色都没有,所以他简单的问了几句确定了是缺血性心绞痛之后,就出了房间。 “王爷,王妃这病……几乎不可痊愈。”宋北云摇头道:“这病啊,怎么说呢……” 福王面容严肃,眉头紧锁:“但说无妨。” “是这样的,王妃这大概是先天性贫血,如果没猜错的话……”宋北云看了看旁边的郡主和左柔:“你俩先出去。” 福王点点头,然后把女儿和左柔都喊了出去,等到这里只剩下宋北云和福王的时候,宋北云说道:“郡主应该不是王妃亲生的。” 福王愣了一下,然后仰起头半晌没说话,宋北云笑道:“其实王爷自己是知道的,王妃的身子骨,绝无可能生儿育女。她现在四十有二,能活到如今都是托王爷细心呵护的福。” “到底是神医的弟子,那本王能做些什么?” “这病是病也不是病,首先……”宋北云咳嗽了一声:“殿下纳个妾吧。” 福王表情当时就变了:“此话何意?” “就是,从今往后别碰王妃了,她不可激动也不可亢奋。”宋北云看着面前的福王,说话时到底还是有些尴尬:“过度的刺激,有害无益。” 福王叹了一声:“还有什么?” 正说着,伺候王妃的侍女立刻惊恐的走了出来:“王爷,夫人她……她又痛起来了。” 宋北云跟福王连忙起身进到屋里,这一进去就看到王妃捂着胸口,满头是汗,样子十分痛苦。 “都别碰她。”宋北云驱赶侍女之后,来到窗边:“王妃莫慌。” 说完,他小心翼翼的将装甘油的容器打开,专注的将里头的小瓶子拿了出来,再用一个滴管似的东西从里头取了一滴:“王妃,你把这个含在舌下,用唾液混合。” 王妃痛苦的点点头,接着宋北云又这样取了两次,加起来大概有个两三毫升左右。 不多一会儿,王妃的疼痛真的缓解了,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下来,呼吸也变得平缓了许多。 宋北云看到这一幕,让旁边的侍女给王妃盖好被子,然后对满脸惊讶的福王说:“王爷你看这个。” 福王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这个你放在隔壁屋,不管是拿取还是存放,都需小心小心再小心,不然……它就是一团威力奇大的炮仗,能将这房顶掀翻。” 福王认真的点头:“可当真是奇药,我之前遍访名医却都无见效如此神速的药物。” “调理才是真的,慢慢调理吧。这东西只能让王妃不再被病痛折磨。”宋北云拿起炭笔:“我写个药方,它什么病都不治,但却甜滋滋、香喷喷,王妃不爱吃饭,每日就给她喝些这个吧。” 说着,宋北云将一副五仁坚果茶的方子给了福王并吩咐道:“趁热喝了,连汤带渣。对了,文火三个时辰的最好。” 很快,宋北云把各种本来准备的急救装备都收拾好放进了背包里并和福王一起走出了门口。 “母亲怎么样了?”郡主急匆匆的走上前:“为何不让我听啊……母亲怎么样了嘛!” “已经睡下了。”福王点点头,看了一眼宋北云:“多亏小神医,你母亲许久没这么安稳过了。” “他呀……他整日就知道琢磨睡觉那点事。” “一嘴胡话!”福王生气道:“怎可说出如此轻薄之言!” 郡主噘着嘴不高兴,而宋北云只是躲在后头偷笑。 48、4月14日 阴 正思江槛外,闲却钓鱼船。 都这个点了,自然不可能让宋北云去找客栈,所以福王亲自安排他在客房睡下。 当然……左柔肯定没跟他一个房间。 这富贵人家的地方啊,就是跟乡下不一样,那床被褥都是香喷喷的,就像郡主身上的味道一样,床也是大,在上头打滚都够了。 不过本来一路奔波就已经够劳累了,洗了个澡之后的宋北云在床上没滚两下就沉沉的睡下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被一阵窒息给憋醒了,醒来之后他一低头就看到了郡主的脸,而郡主就这么趴在他的被子上。 “握草……你怎么进来的?” “这可是我家呢,我哪里去不得?”郡主压着宋北云不让他动弹:“父王让我来喊你用膳,不过……好哥哥,你说说看,若是我喊一嗓子说你意图对我不轨,你会如何呀?” “八成就死了吧。”宋北云想了想:“你是不是想知道我昨天跟你爸说什么了,对吧?” “真聪明。”郡主凑到宋北云脸边亲了一下,娇滴滴的说道:“好哥哥,你就告诉我嘛。” “不行。”宋北云摇头。 “那我喊咯。” 宋北云嘴角一抹冷笑,突然放开喉咙喊了起来:“福王殿下!救命啊!!!!郡主非礼我!!!” 郡主一听,脸色巨变。但刚想起身却被宋北云抱住了腰:“来嘛,玉石俱焚。” 说完,他还在郡主脸上亲了一下:“我才不要你的破奖励,还你!” “松开!!!快松开!” “救命啊!!!” 宋北云再次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郡主一着急连忙去捂住了他的嘴,好死不死这时大门被一脚踹开,福王怒气冲天的脸出现在了外头。 他一进来刚好看到郡主在掐宋北云的脖子,而宋北云却手脚胡乱的挥舞。 “混账东西!” 福王大步流星的走上前,郡主当时就蒙了,她就保持着这个姿势,僵直在了那里。 “还不快起来!成何体统?” 福王气得面色通红,而郡主也在这一嗓子之后乖乖的从宋北云身上爬了下来,而宋北云趁机赶紧抓起被子捂着胸口,一脸惊恐的躲到了床角。 “滚出去!”福王怒斥一声:“还愣着?” 郡主有些不服:“父王,他……” “闭嘴!我都瞧见了,你还想当面抵赖?” 郡主回头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宋北云,哼了一声,一跺脚就夺门而出。 见到她离开,福王叹了口气:“行了行了,别做戏了。昨日我就细细的打量过你了,就瑞宝那筋骨,十个都不是你对手。不过你这倒是做的极聪明,若不是用这法子,她肯定得逼你说出昨日你我说的话。” 宋北云嘿嘿一笑,在床上朝福王拱拱手:“王爷英明啊!” “哈哈哈,我自家的女儿,我还能不知道?”福王笑完之后,又是默默摇头:“只是瑞宝这个孩子,越来越不像话了,是该好好教教了,可到底是男女有别,她母亲的身子又不好,诶……行了,你也打理一下起来吧,韵儿要亲自答谢你。” 福王慢条斯理的离开,而宋北云我床上坐了一下,回想着福王的眼神语气,突然一拍大腿……这才是真的聪明人啊,他估计老早就守在外头了,郡主是他喊来的,他又在外头候着,其实说穿了就是在卡时间,时间只要跟他估算的差不多,他就会闯进来,就是要撞破自己女儿的小心思,再加上给宋北云一个警示,让他别乱嚼舌头。 只是他恐怕都没想到,那一嗓子居然是宋北云喊出来的。 等他洗漱好了去到饭堂,福王、福王妃、郡主和左柔都坐在那了,郡主看到他之后,一扭头就当没看见。 “见过福王殿下、福王妃。”宋北云恭敬的行礼,然后转过头:“见过瑞宝郡主。” “哼……”郡主噘着嘴不搭理他,样子倒是有些小调皮。 福王妃叹了口气,轻轻摇头道:“小神医昨日睡得可好?” 宋北云看了一眼郡主,笑道:“王妃莫叫小神医了,我与柔姐姐相交莫逆,你就随她叫一声北云吧。” 接着他仔细端详了一阵王妃,然后点点头说道:“王妃今日气色好了许多。” “说起来,你那个药是顶好用的,方才喝了些,就觉得这身子骨暖融融的。说来也奇了,往日也吃过不少补药,可都没这个来的有用。” 王妃的气色是真的好了不少,本来苍白的脸上也有了些血色,虽然一看还是有点病怏怏的,但总归是比之前好了许多。 “那是自然啊。”宋北云接下话头说道:“这古话有云,药补不如食补。可若是那大鱼大肉,王妃怕是也吃起来犯恶心。但这个就不同了,它香而不浓、甜而不腻,哪个女孩子不喜欢喝呢。” 王妃被他的话弄得掩嘴直笑:“老身都四十有二了,还女孩子。你这孩子可真会说话。” “王妃你这可就错了,这四十岁不过是个新的二十岁,王妃充其量不过是个二十有二的女孩子嘛。” 福王在旁边听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但发现自己老婆却极受用,甚至开心的笑了起来。 倒是左柔一脸惊奇的看着宋北云:“平日也不见你夸夸我?怎的到这就甜言蜜语了起来?” 福王看着这几个年轻人,眼里倒全是羡慕,他牵着王妃的手说道:“这次小神医可是帮了大忙,韵儿你说要给他点什么好?” 王妃的眼睛在郡主身上瞟了一圈:“倒不如让金铃儿想想吧。” “给他个屁吃。” 福王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你堂堂郡主说起话来毫无仪态,你这成何体统!” “女儿知错了……”郡主弱弱的说道:“那女儿倒是觉得吧,这若是给钱显得太俗,得多少钱才能换来母亲平安太平?那赐他个什么宝物,却也是容易给他惹了麻烦。倒不如就让他留在王府中读书好了,他八月要参加府试,在此读书却也省得来回奔波了。王府中不缺藏书还常有文生大儒出入,对他也是有所裨益。” “王爷你看?”王妃侧过头看着福王:“这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胡闹。”福王轻轻摇头:“这事不成体统。” 宋北云此时连连摆手:“草民可不想要什么奖励,我来此地帮王妃诊病无非就因两点,这其一因我是个大夫,师父说过医者不拒病,只要是能力之内,皆无所拒。其二么,就是因柔姐姐说她与王妃情同母女,所以此事我责无旁贷。若是这点事都还要个报酬,那岂不是脏了我和柔姐姐的情意?” 福王在他说话时,眼睛不停的在他和左柔还要郡主的脸上来回切换,眼神看似飘忽,但仿佛已经抓到了点什么。 当然,本来不至于这么容易被抓住的,主要是左柔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都笑成了花,不停的在旁边的点头,这种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的人,那可是最好看破的。 反倒是郡主从头到尾不动声色,看上去一切如常。 “小碗儿。”福王突然叫了左柔一声:“你的婚期是年初八对吧?前几日我与你父亲还聊到了此事。” 原本兴高采烈的左柔一听这句话,脸色瞬间垮塌了下来,兴致低沉的应道:“是……” “你也需好好准备准备,嫁做人妇后可不能再跟金铃儿一道胡闹了,要琢磨着相夫教子了。” 福王的话简直就是一把刀子,照着左柔就捅了下去,她噘着嘴也不说话,就是嗯嗯的应着,显然是烦透了这个话题。 看到她这个样子,福王默默叹息摇头,却也没再说些什么,一顿饭吃完,他吩咐人上了些点心,然后屏退了女眷,只留下了宋北云。 “老神医最近身体可好?” “回王爷,家师云游天下去了,说若能再见那便是缘,若是不再见那也是缘。”宋北云恭敬的回道:“他说他不贪恋尘世,也望尘世不念着他。” “诶……” 福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仙人般洒脱,本王倒是羡慕极了。你与小碗儿何时相识的?” 来了来了!正题来了! “王爷放心,我与柔姐姐绝对君子之交,至交好友罢了,她瞧不上我、我也瞧不上她。” 这要是别人说这种话,福王那断然是不信的,左柔是谁?那可是国公之女,自小跟着金铃儿在王府皇宫长大,就是赵性都十分让着这个脾气暴躁的柔妹妹。一个身无功名的毛头小子说看不上她?笑话! 但这个小子可是那个胆敢一口口水喷在当年全勤朝野的宰相李乐脸上,那李乐还不能怎么样的医仙的弟子。 这是合理的……真的,就算是福王都觉得是合理的,这种师门传承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如此,你往后有何打算?” “打算嘛,就先读书吧,考个功名再说。” 福王笑了起来:“这届府试,我亲自出题。不然我就将题目给你,以报答你这治病之恩吧。” 宋北云歪着头看着福王:“殿下,那是不是就太没劲了?就这小考试还需要您给我题目?这传出去,我师父第二天就赶回来打死我了。倒不是舞弊,只是因我太蠢,要清理门户。” “哈哈哈哈哈哈……”福王大笑起来:“你这小子,倒是伶牙俐齿。” 49、4月15日 晴 错把庐州当杭州 年轻人的事嘛,福王也不好参和太多,既然宋北云什么都不要,那就随他去吧,就当王府欠他个人情好了,不过在晚上跟福王妃聊天时,福王倒好是夸奖了一番宋北云的机敏。 “这孩子我看着真不错,眼里有股子神气,看着像极了当年的王爷。”福王妃刚刚喝了一大碗温热的五仁甜汤,暖融融浑身舒坦,听到福王夸奖宋北云,顺口就说了句:“若是他身家清白,倒不如招来吧,金铃儿也是不小了。要我看啊,北云这孩子正合适,年龄相仿、谈吐也还不错。再说咱们家也不图人家个什么,只要这人周正就行。” “哼。”福王冷笑一声:“你啊,人家俊俏郎君夸你两句便是找不到北了。” “哎哟,王爷。看不出来,您这还会吃味儿呢?说出去那可是要招人笑话的,那可是孩子辈的后生。” 福王一般情况下是不跟老婆斗嘴的,一个是麻烦还有一个就是福王妃年轻的时候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那也是天下有数的奇女子,虽是平民出身,但也上过战场杀过敌的,而她的身子也是在战场上落下的病根子。 “你这婆娘是真的牙尖嘴利了一辈子,你还看不出来?你以为那小子是个良家子,可要我看啊,他就是个成精多年的小狐狸。”福王端起茶碗吹了吹:“我两次与他交锋,居然都占不到什么赢面。” 福王妃惊奇道:“还有这等事?北云那孩子如此机敏?” “机敏?油滑还差不多。” “可金铃儿也不是什么善茬啊,这两人不也挺合适的么?”福王妃还是不依不饶的说:“人家是小神医又是读书人,周正俊俏,身强体壮。要我看啊,就他挺好的,而且你还看不出来?金铃儿对他可比对旁人好上许多。” 福王轻轻摇头:“你啊你啊,你是真看不出来还是装看不出来?” “老东西!”福王妃身子弱但气势不弱:“你是嫌我笨还是嫌我老?在这儿跟我阴阳怪气的。” 福王一听,当场就认怂了,一辈子没怕过谁的战神福王,偏偏在这老婆面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他只好上前握住王妃的手说道:“他啊,跟小碗儿的关系可是非同一般,那两人……诶……麻烦。” “小碗儿?小碗儿有婚约啊!” “是啊,麻烦就麻烦在这,你我都是年轻过的人,左公骁勇善战不假却是个不善管家之人,他这一对儿女可都是不让人省心的人啊。”福王感叹道:“若是小碗儿是那种正经的大家闺秀,她定能嫁个好人家,丰衣足食过这一辈子,可偏偏她跟你一般是个野惯了、玩疯了的孩子。你指望她能安分守己的嫁去王家?” “王爷……您这意思是?” “我看啊……要糟。”福王默默叹气:“若是光有小碗儿和金铃儿,应是问题不大。可若是左芳加上这北云再加咱们这金铃儿,恐怕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啊?”王妃立刻来了兴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凭他们几个少年人能翻起什么风浪?” 福王摇头:“你啊你啊,当年那个侠女去哪了?” “被你糟蹋了,快些讲!” “就别说小碗儿那宁折不弯的性子了,你且试试让金铃儿来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看看她听不听你的。”福王的目光看向窗外:“就如当年你违抗父命非要嫁我一般,左公拦不住小碗儿的。” 福王妃一听,顿时就没了话语,眼神里却都是担心,毕竟小碗儿不比金铃儿,这里头牵扯的东西太多了一些,牵一发动全身啊…… “今日我看小碗儿看那小子的眼神啊,就是有些不对。那可不是好友之间该有的眼神,虽然那小子和小碗儿都矢口否认,但有些事骗不得人,特别是过来人。”福王补充道:“至于金铃儿,她倒也是没什么男女之情,就只是想抢姐姐东西的顽童罢了,只是连她都插不进小碗儿和那小子之间。” “王爷这话说的,我倒还真是有些印象了,今日我夸奖北云时,金铃儿倒是一脸无谓,可小碗儿却是……” “喜上眉梢。”福王再次叹气:“当年我隐瞒身份到你家去时,老岳母夸我时,你也是这般喜上眉梢。” 福王妃一拍手:“这可麻烦了……麻烦了。” “麻烦什么麻烦,本王对那王家可没几分好感,我就看看这几个小东西能掀起什么风浪。”福王说完,衣服一脱就要上床。 “洗脚去!” 福王愣了片刻,然后叹气转身:“洗洗洗,这便去洗……” 而这一夜之后,庐州府晴空万里,纸鸢儿纷纷飘在了天空之上,春风格外和煦。 宋北云本来观察了一天,打算回程,正准备与福王道别时,福王妃却希望他和左柔多留几日,一来是缓缓自己对小碗儿的思念,一个就是尽尽地主之谊,好好款待宋北云一番。 对于这种要求宋北云倒也没拒绝,反正自己上次来庐州第二天一早就跑路了,根本没能好好玩上一圈,所以好不容易脱离各种卷子的海洋,到处去玩一圈也是不错的。 庐州是福王地界,但郡主到底是女儿身,而且又作威作福的惯了,所以福王不许她以郡主身份出去转悠。 所以三个小东西凑到一起一合计,既然不让用郡主身份,那就不用了!女扮男装出去就行了! 不过这个倒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左柔相对容易一些,虽然看上去还是娘们唧唧的,但只要隐藏的好一点,只要不说话就大概能隐藏过去,权当是个白脸兔儿爷了。 但郡主就…… 不是难不难,她就是不可能明白吧,虽然尝试过裹胸,但这个季节又不能穿貂披袄的,裹了胸穿了男装之后她那浮夸的胸肌,真的是让人忍俊不禁…… “要不你就别去了。”宋北云蹲在院子里的树根下用一根棍捅白蚁窝:“你这样,只要不傻都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了。你好好在家里玩哈,我跟左柔出去就行了。” “那可不成!!!我知道你们要去青楼喝花酒!我要去!”郡主这次是真的着急了:“若是我去不成,你们谁都去不成!” 左柔有些尴尬的看了宋北云一眼,然后对郡主说:“你怎知道我们要去……” “方才他在给你穿衣裳时我偷听到的!”郡主满脸的焦急:“我还未去过!” “你胡说什么……哪有什么穿衣服。”左柔的神色慌张了起来:“莫要乱讲,若是福王听见那还了得。” “现在知道怕了?方才招呼他进屋子时候怎就不怕我父王发现?真是面上一套背地一套,虚伪的紧。”郡主冷笑道:“你们两个可都是脏东西呢。” 左柔悄悄躲到了宋北云身后,而宋北云继续捅着白蚁窝,直到把里头的白蚁卵和蚁后都给挖了出来,他哈哈一笑:“发了发了,蚁酸来了!!!” 郡主看他这满不在乎的样子,气得直跺脚:“宋北云,我跟你说话呢!” “说什么?”宋北云将蚁后和卵都装进随身的罐罐里:“不就是帮她穿衣服么,我帮她洗澡都不是一次两次了,这有什么的。” 左柔最怕他说这些,说起来就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想打宋北云,但转念一想,如果打了……那不就等于坐实了么? “你可别听他的,他就是这样,满口无言乱语。”左柔急匆匆的跟郡主解释:“这都是子虚乌有的事。” 郡主笑道:“那你知道不知道他背后的朱砂痣在哪?” “啊?”左柔愣了片刻:“他背后没有朱砂痣啊,就是腿上有一……呀!!!!” 郡主用手指戳了戳蹲在地上捂着脸的左柔:“你呀你呀,脏东西,不知耻!” “行了行了。”宋北云摸着下巴:“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你出门,你就别折腾她了,她是个笨蛋你又不是不知道。” 郡主眉飞色舞的跳到宋北云身边:“好哥哥,你打算怎么办呀?若是能带我去喝花酒,我就对昨日你亲我之事既往不咎了。” 左柔抬起头看着宋北云:“哈?” “你听她胡说呢,是她对我意图不轨,幸好当时福王殿下过来解围,不然我现在就不干净了。”宋北云撇撇嘴:“不信我们就去殿下那对质。” “宋北云!你行。”郡主冷冷一笑:“总有一天你要落我手里的。” “反正不是今天。” 最后带她出去倒是带出去了,郡主么还是穿了男装,只不过换了个名字也换了个身份。 “往日你出门都化妆吧?今天别化妆了。”宋北云把自己的一根发簪插到郡主的头上:“你现在不叫赵玲了。你乳名不是金铃儿么,那你就姓金了,至于什么名字嘛……就叫金慧明吧。”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这个明眼人都知道是女孩儿的名?”郡主皱起眉头道:“还不如叫个金无忌呢。” “无忌?你也配叫无忌?”宋北云端着她的脸看了看:“行了,就这样!出门!” ------------------------------ 今天就更这一章了哦,我算了算,欠的章节终于还剩下两章了。这几天累的很,今天忙一天,明天清早还要出门办事,所以今天我就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