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空降 H市,法院。 “H市人民检察院于××年6月28日以被告人李光北犯故意杀人罪,向本院提起公诉。本案现已审理终结。经审理查明,控方指控被告人故意杀害赵刚一事缺乏足够证据,依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判决被告人李光北无罪。” 法槌落下,一锤定音。 法厅内瞬间响起了嘈杂的声音。一位老妇人在锤音响起的瞬间放声大哭,她旁边的人或在安慰着老者,或在看着被告席指指点点。而与此相反的是被告席上的男人,他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好整以暇地走出被告席,与自己的辩护律师握了握手。 李光北走向法庭出口,当他走到旁听席的最后一排时,突然停住了脚步,看向坐在那里的一个人。 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身材瘦削,脊背笔直。他有着一张极其英气的面容,剑眉挺立,眼如曜石,那双眼睛此刻也正直视着被宣告无罪的李光北,泠然的目光中带着一丝隐约的不甘。 李光北轻挑嘴角,露出嘲讽的一笑,而后迈步离开。 那男人盯着李光北离开,这才缓缓收回目光,他转头看向前方,只见那位老妇人还在悲声哭泣。男子脸上也浮现出悲伤的神情,他站起身,慢慢地来到老妇人身边,轻轻开口:“赵阿姨,您……” 啪! 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男人的脸上,老妇人用哭得嘶哑的嗓子哭叫:“你滚!我不用你在这里装好心,你给我滚!滚!” 男人没有防备,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子,右脸登时红了一片。他僵了片刻,缓缓抬起头来,用平静地声音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深深地鞠了一躬,在老妇人的哭泣声中缓缓离开,只留下一个笔直的背影。 两个月后,S市,警局,刑侦支队重案组办公室。 一个人蹑手蹑脚地溜进了办公室,甫一露头就被旁边的另一个人一把拽了过去:“怎么样怎么样?看到了么?” “看到了。”刚进屋的人回答,“确定了,肯定是他。” “啊?!真是他啊?靠!”后者松开了手,一张俊脸上写满了失望。 “我说你们俩,”又一个人开口道,“不就是新来个队长么,你们俩至于这样么?” 说话的人叫方礼源,30岁,刑侦支队重案组副组长。他看着自己组的两个家伙一副天塌下来的模样,半是无奈半是好笑。 “礼源,你还真是乐观。”被叫做小海的警官没精打采地回答。他叫程海洋,26岁,是重案组中年纪最小的一位。此刻的小程警官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之情:“你想想看,那个家伙是三级警督,以他的警衔再加我们局的空位,除了咱刑侦支队的队长,还能是啥?” 分析合情合理。 “你之前听说的消息准么?”坐在办公室里侧的江厉难得地开口。 “嘿江厉,你就算不信我,凯子的消息你总该信吧?他是情报科出身的。”程海洋一指自己身边的人。 秦凯——也就是刚刚从外面偷看回来的那位警官——原来在信息科工作过,是警局有名的“包打听”,他开始以十分专业的汇报语速介绍自己搜集到的全部信息:“沈严,男,32岁,XX警校毕业。据说此人很有能力,工作又敢拼,破了不少大案子,是破格晋升为警督的。他在H市刑侦支队当队长当了快3年了,大概3个月前,H市一个刑警被杀,刑侦很快就锁定了嫌疑人,可是在临开庭前几天检察院那边却出现了什么事情,最后那个嫌疑人被判无罪。关于这其中的具体问题H市公安局和检察院全都讳莫如深,不过据小道消息说有人曾经看到沈严去过检察院,好像是想让他们撤诉之类的,结果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案子最后还是开庭了,不过就败诉了。据说法院宣布被告无罪后,那死了的警察的妈当场就甩了沈严一巴掌!”秦凯扫视了一遍几人惊讶的目光,然后才接着说:“这之后沈严就被调职了,所以那边好多人都谣传沈严在这里不知道搞了什么事。” 屋内一阵安静。大家都是干刑侦多年的老手了,平时用鼻子都能闻出疑点来,这件事这么蹊跷,众人怎么会听不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方礼源再次开口:“如果这个沈严真的有问题的话,上面怎么会把他调到我们这里?王局也不会要的。” “要我说,这件事指不定有什么猫腻呢!”程海洋向来心直口快,他撇嘴道,“你说这个沈严搞出这么大动静,可是愣是没撤职没降职,只是平调过来,谁知道这中间有什么问题?!我怕王局就算是不满啊,都必须得接手!” 就在屋内几人正在八卦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重案组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两个人走了进来。 “嗬,大家都在!”王局扫视一圈,乐呵呵地说,“正好!来,见见你们的新头儿。” “大家好,我叫沈严,以后跟大家一起工作了,希望咱们合作愉快。”沈严开口,微带些金属质感的声音,有种天然的冷清感。 一句话出口,却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掌声——几个人相互看看,脸上表情各异。这个沈严身材颀长,虽然体型偏瘦,但绝不是羸弱,而是一种长期锻炼下的精健。他眉目英挺,眼神中透着一股坚毅。这人说话时没什么表情,语调也没有起伏,却莫名会让人感到一股凛冽的正气。 大家一时有些哑然,这个模样的沈严,与他们的预想的似乎有些不同…… “怎么了?都傻了啊?”王局看着一屋子人大眼瞪小眼的呆样,好笑地开口:“说话啊!” “哦!……”屋内几人这才反应过来,刚想上来打招呼,而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在房间内响起。 离桌最近的方礼源接起电话,听了两句就脸色一变。 “南京东路珠宝店发生了抢劫伤人案!凶手挟持了大量人之,现场警员寻求支援。”方礼源放下电话,一脸严肃地说。 沈严温和的眼神瞬间一变,他对着屋内自己的新队员开口:“出发!” 警笛开路,重案组一行人等很快赶到了案发现场,接警的110警员迅速汇报情况:刚才有两名男子进到珠宝店里,声称要选钻戒。他们以柜台上的戒指不够好为由上到了二楼的VIP区,趁着柜台主管开保险柜取饰品的时候持枪挟持了柜台主管,然后开始抢劫。 “那保险柜里有一批新到的裸钻,是几位客人定制钻戒要用的,价值大概超过一百万。”那个警员继续说,“好在值班经理聪明,趁着那两人没注意拉响了警报,正巧当时我们刚出完一个任务回来,电台发布消息的时候我们离这里就两个路口不到,于是立刻就赶了过来,正碰上他们往外走,我们两边都开了机枪,但没人受伤。歹徒一看不好,就又退了回去。” “里面有几个歹徒,几个人质?”沈严问。 “两个歹徒,但麻烦的是人质多——当时二楼有几个工作人员,一楼还有好几个顾客,估计大概得超过10个人。这也是我们一直不敢硬闯的原因。” 沈严点头表示理解,接着继续问:“他们什么装备?” “通过里面的监视器看,两个人拿的都是自动手枪,一个男的身上有个包,里面有没有其他危险品暂时不知道。两人都戴着鸭舌帽,没有蒙面。不过他们现在已经把里面的监视器都破坏了,所以现在里面是什么情况不清楚。” 沈严看着玻璃大门内空荡荡的大厅,微微皱起了眉。 那个警员继续说:“那两个人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如果再不有所行动的话,我怕他俩一会儿会更闹腾。” 沈严点点头。他低头研究了一下珠宝店的内部结构图,略微思索了一下,抬起头来:“给我准备闪光催泪弹,我进去。” 什么?! 无论是110警员,还是重案组的几人,听到沈严的说法都吃了一惊。方礼源急急开口:“里面什么情况都不知道,你就这么冲进去,不一定能控制住情况。再说,就算你真的扔了催泪弹,万一歹徒胡乱开枪,伤到人质怎么办?” “他们两个人劫持了那么多人,一定要把人集中在一起,我估计就是在这里。”沈严手指着图纸上的一个区域说——那是一个员工休息区,在大厅左侧的里边。“我进去之后先跟他们谈判,如果能劝说他们主动投降自然最好,如果不行,我只要将他们引到这边来,就可以放闪光催泪弹,人质借着柜台的保护,就可以跑出来。” 沈严指着图纸解释,方案虽然大胆,却也比较可行。众人本想再思考一下,可就在这时,里面又传来一声枪声。 显然匪徒已经等不及了。 几人相互一眼——看来,只能采用沈严的方法了。 在外面对内喊话安抚的同时,沈严也已经做好了进入的准备。他今天刚来警队报到,穿得比较正式,粗粗一扫还真有那么点谈判专家的感觉。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套上了防弹衣。闪光催泪弹是安在工具箱底部的,触发式,一般触碰不会有任何反应,但只要对着箱底使劲一撞,就会立刻引爆。 门外的众人全身绷紧,注视着沈严慢慢走进珠宝店。 时间慢得好像停止了一样,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珠宝店的大门,等待着里面的信号。 突然,透过珠宝店的玻璃门,众人只见里面猛地闪起一道亮光,接着烟雾腾起,里面的空气迅速变得浑浊,几声枪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刺耳的尖叫声。 早已做好准备的众人拉下防毒面具就往里冲。不过还没等他们进去,珠宝店的大门却已先打开,一群人尖叫着向外跑了出来,这些人神情慌张,边跑边咳嗽,显然就是被关的人质。 “往后跑!快跑!”重案组的几人大叫着,指引人质向跑后方安全地带。而他们则快步冲进了珠宝店内。 里面依旧烟雾弥漫,透过浑浊的光线,大家很快便找到了那三人——沈严半跪在地上,两腿和右手死死地固定着身下的歹徒。另一个歹徒晕倒在他们身边不远处,右手手臂上插着一把军刀。沈严的左手扯着衣袖捂着鼻子,眼睛被催泪瓦斯刺激得半睁半闭。方礼源见状立刻冲了过去,迅速将携带的另一副防毒面具扣到沈严的脸上。 沈严接过防毒面具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才长舒了一口气。 行动顺利结束。 两名歹徒被押上了警车,人质们也上了救护车——虽然刚才他们没有直视闪光弹爆炸,但毕竟还是吸入了一些催泪瓦斯,有些人的眼睛被刺激得现在还在流眼泪。虽说这些应只是暂时现象,但为了安全起见,警方还是决定将他们送去医院看看。 看着这些人上了救护车之后,方礼源拦住了沈严。 “你的眼睛也去医院处理一下吧。”刚刚沈严一直在店内,还在瓦斯气体中跟歹徒搏斗,被熏了很长时间,他的双眼也是通红通红的。 “不用了,我没事。”沈严简单地说。 “眼睛都这样了,怎么可能没事?你快去,剩下的事我们能搞定,头儿。” 听到“头儿”这个称呼时,沈严微微愣了一下。他抬起头,发现其他的组员也在看他,眼中都是同样的神情。 沈严微微愣了愣,最终点了点头。 救护车带着一行人离开。重案组的几人看着车子消失在路口,然后才回过头来。 “怎么样?”方礼源问众人。 一时没人出声。刚才的事情,沈严解决得干净利落,不仅成功解救出了人质,而且还在那样糟糕的环境中制服了歹徒。几人扪心自问,易地而处,他们恐怕未必能如沈严做得这么漂亮。 最后,重案组中最不爱说话的江厉开了口:“他做我们的头儿,够格。” Chapter 01 夜访“吸血鬼” ——我们在哪儿? ——我们在地狱中,我们属于地狱。 ——如果没有地狱呢?或者地狱不要我们? ——但地狱是存在的,无论我们去哪,都在地狱中。 ——摘自《夜访吸血鬼》 夜。 夜色凝成重重雾霭,圆月在浓雾的遮掩下,发出惨淡的光芒。地上有一座欧洲古堡式建筑,因为年久失修,墙壁上已经露出斑驳的痕迹。一只乌鸦从它门前已经枯死的树上飞过,发出突兀而沙哑的叫声。 就在这死寂的安静中,突然出现一声嘶哑的推门声—— 吱嘎。 城堡的大门被推开,几个人影从门外探进头来,小心地向里张望。 “我说,我们非得到这种地方来拍么?……”一个女孩子看了看漆黑的室内,怯怯地问旁边的人。 “可只有在这里才能拍出吸血鬼的感觉好不好?”旁边一个男生小声回答。 “可是,这里感觉好恐怖的说……” “放心吧,我调查过,这是一个空屋,没人的!放心,我们只要拍几个镜头就好。”男生信誓旦旦地保证。 “……好,下面我们来拍发现吸血鬼的镜头。安琪从门外进来,看到房间内的棺材,打开之后,发现德古拉。”一个男生有模有样地给旁边两个人说戏。 “不过,这里哪有棺材啊?”演吸血鬼的男生扯扯导演的袖子。 “嗯?”那导演周围看了一圈,最后视线定格在墙角的一个柜子上。 “就那个柜子吧,咱们就拍吸血鬼从柜子里走出来。” “老大,咱们这是吸血鬼,不是僵尸……” “诶呀这不是因地制宜嘛!咱们经费有限,上哪儿弄棺材?快去快去!” “哦……”扮演吸血鬼的男生嘟囔着,走过去拉开了柜门,他不经意地抬眼,然后瞬间惊呆—— 已经有人先到了——不,也许说是“同类”更合适——柜子里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他双目圆睁,面色惨白,嘴角带血,而在他的脖子上,有两个血迹早已干涸的血孔…… “啊!!——” “半个小时前接到的报警,几个大学生说在那别墅里发现了一具男尸。”接警的110警员一边带人往里走,一边给沈严等人介绍情况。 “大半夜的,这些大学生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干嘛?”程海洋不解地问。 “说是要拍一个有关于吸血鬼的短片,结果就真遇到鬼了。” “靠!现在的大学生真是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啊!……” 说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城堡门口,沈严看着这个建在郊外的突兀的欧式城堡,有些困惑地问:“怎么在这里会有这么一栋楼?” “历史遗留问题。”方礼源给沈严解释,“这块地原来是本市一个开发商买下来,想建游乐城的。后来那个集团资金出了问题,突然就倒闭了。这个楼当时才刚建好,然后就一直这么搁到了现在。” 沈严点点头,表示了解。 说话间,众人已经走到了建筑里面。粗粗一扫可以发现,这个建筑完全是按照中世纪欧洲的风格布置的,华丽的吊灯,花纹繁复的地面,旋转楼梯,只是由于长期废置,各处都蒙了一层灰,而且这里根本没有电,现在是用应急灯来照明的,灯下的明亮与四周的黑暗交错,更让这里透出一股诡异的阴森。 众人径直来到发现尸体的房间,尸体已经从柜子里挪了出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人正蹲在那里进行尸检。 “睿恒,你来得好快啊!”方礼源打招呼。 “别提了!我本来明天休息,都跟朋友约好了去爬山钓鱼了,结果就接到了这么个电话。”被叫到名字的男子站起身来,这个人也是瘦高个,面容俊朗,而那副无边眼镜更增加了此人的精英气质。看到沈严,那人摘下手套伸出手:“你就是新来的沈队长吧?你好,我是法医蒋睿恒。” “沈严。”沈严也伸出手去,跟他握了握手。 “嗯,过来看看尸体吧。”蒋睿恒重新戴上手套蹲了下去,“男性死者,从肝温估计,死亡时间大概是晚上7点到10点。死者死前有过挣扎。至于死亡原因么,你们看看,他像是怎么死的?” 随着他的动作,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地上的尸体上。死者看上去四十多岁,是个长相颇为普通的中年男子,他双目凸出,脸色惨白,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样。而最为显眼的,是死者脖子上那两个清晰的血洞。 黑夜、欧洲风格的城堡、尸体、脖子上的血洞……这一切,都不禁让人生发出一种联想…… “吸血鬼?”江厉皱着眉头,轻声开口。 “Bingo!你也觉得像吧?”蒋睿恒兴奋地一击掌,很开心有人这么上道。 那边,程海洋可张大了嘴巴:“不是吧?这么玄幻啊?” 沈严似乎对蒋睿恒的“猜测”没什么感觉,他盯着尸体的头部观察了一会儿,抬起头问:“死者是失血过多而死?” “没错,尸体身上没有别的外伤,所以应该就是脖子上那两个孔造成的。”蒋睿恒指了指尸体,继续说:“你们有没有觉得死者脸色特别白?” 几人都点了点头。 “这种白可不是一般的死因能造成的。我怀疑,死者体内的血应该差不多都没了。” 蒋睿恒话音一出,其他几人表情都是一变。见几人抬眼看他,蒋睿恒微微一挑嘴角,继续说:“不过具体是不是这样,要等我回去详细验尸才能确定。” 这时,一旁的秦凯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众人都转过头去。 “这个人……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眼熟?”大家都吃了一惊。沈严追问道:“你在哪里见过?” “嗯,记不清了。总觉得好像见过。”秦凯摸着下巴,皱着眉头回忆。 “是有过案底的,还是报案失踪的?”程海洋在一旁提醒。 “都不是。”秦凯摇摇头,“应该是别的什么地方,肯定就是最近……唉脑子存的东西太多了,想调的时候总忒么找不对地方!” 其余几人一起翻白眼。 “既然你没思路,我就再提供一个线索。”蒋睿恒接过话头,“从尸体四肢情况来看,死者是死后被人搬进柜子里的,所以这里并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 沈严点点头:“好,谢谢,辛苦了,尸体你是得带回局里做详细解剖吧?用不用我让人帮你抬?” “这个不急。有人还没到,我可不敢现在就把尸体挪走。”蒋睿恒耸耸肩,抬眼看表:“话说这帮人怎么这么慢?……” 沈严有些不解,刚想开口问,而就在这时门那边传来了说话声:“蒋睿恒,你又背着我们说什么坏话呢?” 回过头去,就见一男一女两个人走了进来,他们每个人都拎着一个银色的工具箱,两人的胸前都别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法证组”的字样。而刚刚说话的,正是走在前面的那个男子。 “没有没有,我哪儿敢啊。”看到来人,蒋睿恒立时露出笑容。 那人给了蒋睿恒一个白眼,而后径直走到沈严身边,这人长相较为文气,眉目间却自有一种认真的神情。他伸出手来:“沈组长你好,我是法证组副组长李嘉宇,这位是我同事许柔。抱歉我们来晚了点,路上遇到车祸堵车了。” “哦,你好。”当听李嘉宇说到“法证组”三个字时,沈严一贯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波动,他伸出手去,语气也不似之前那么冷淡,“早就听说过你们的大名了。” 与他第一次见面的李嘉宇,不会知道此刻的沈严比平时要热情许多。 “那这边先交给你们了,我带人去外面看看。”沈严说。 “好。”李嘉宇点头。 沈严带人离开,李嘉宇扫视了一下现场,那边许柔已经打开了工具箱,许多专业化的器具呈现在视线中。两人各自拿起不同的设备,开始埋头工作。 早已忙完了自己工作的蒋睿恒脚步悠闲地踱到李嘉宇身边:“喂嘉宇,你们今天来得够慢的了诶。” 李嘉宇正在认真观察那个放置尸体的柜子,没有理他。 “这柜子柜门很严实,如果不拉把手一定打不开。”蒋睿恒在一旁提示。 李嘉宇依旧没有搭理他,不过却拿出了墨粉与粉刷,开始在门把手上提取指纹。 “还有,那柜子右边有个钉子凸了出来,上面好像刮到了一丝布料,有可能是凶手的。”蒋睿恒继续提示。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李嘉宇也正好检查到了这个部位,也看到了那一丝纤维。这时间太过巧合,好像他真是在蒋睿恒的提示下才看到似的。 李嘉宇转过头来瞪蒋睿恒:“你能不能别干扰我工作?” “我哪有干扰你工作?”蒋睿恒一脸无辜地说,“我是在帮你。” 李嘉宇面无表情地低头,指着蒋睿恒的脚说:“你没事别老在屋子里晃来晃去的,疑犯的脚印估计全被你给破坏了。小柔,给他的鞋取样,免得干扰我们分析现场。” “喂!李嘉宇!你不用这么认真吧?!”蒋睿恒大叫。这地上的灰又不厚,根本留不下清晰的脚印。而且刚才那些孩子啊、警察啊早就把这里踩了个遍,还看个屁鞋印啊?! 那边,听着这两人“打情骂俏”许久的许柔早就乐得肚子都疼了——这两人啊,每次在现场遇到必要斗嘴,熟悉他们的人早就习惯了。 “我说蒋法医,”许柔拿着滚刷走到蒋睿恒身边,露出一个看好戏的笑容,“麻烦您,脱鞋吧!……” 另一边,沈严等人来到了屋外,他让其他几人分别去四周看看,自己则走到那几个还在发抖的大学生身边。他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然后便切入正题:“就是你们发现的尸体?” “嗯。”一个瘦瘦的男生回答,“我们本来是想借这个地方拍几个镜头的,可是一打开柜子,就看到那个死人了……”大概是又回忆起了刚才那可怕的一幕,男生的脸色又白了几分。 “你们从来到这里到出来的过程中,有没有发现周围有什么人,或是有什么异常的情况?”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都摇了摇头。 这时,其他几人也都走了回来,看他们的表情就可以知道没有发现。 沈严看着这座在月色中显得愈发阴森的荒宅,再次蹙起了眉头。 Chapter 02 “见”面 第二天清早,重案组中已是一片忙碌。 “查到了!死者叫李玉忠,45岁,本市人,是医科大学的老师。”方礼源举着文件夹走进办公室。 “啊!我想起来了!”秦凯突然大叫起来,他跑到办公桌前开始打电脑,然后猛地一捶桌子:“果然是他!” “是谁?”众人立刻凑过去。 秦凯转过电脑显示器,上面显示的是两天前的报纸,最显眼的位置是一条新闻:《本年度医学突出贡献奖评选结果今日揭晓,医科大学李玉忠获奖》,旁边附了一张照片,正是他们发现的死者。 “医科大学李玉忠博士,一直致力于血液疾病、尤其是卟啉病的治疗与研究,因其在该方面做出的突出贡献,被授予该奖,颁奖典礼将于9月18日晚间举行……”程海洋念完了报道上的一行小字,瞪大了眼睛抬头,“这不就是那家伙死的那天么?所以说,他是参加完颁奖礼就死了啊?那会不会跟这个奖有关?” 其他几人没出声,不过看表情就知道大家也有这种怀疑。 “咱们可以问问他的家人。”沈严抬头问方礼源,“联系上他家人了么?” 方礼源点点头:“已经联系上了,他老婆正在赶过来。” “好,等她认完尸就找她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沈严话音还没落,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接起了电话,没听两句就脸色一变:“怎么会这样?!你们等等,我马上过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旁边的几人以为又发生了什么案子,追问道。 “一些私事。”沈严挂断电话,急匆匆地对方礼源说:“我有点要紧事必须马上出去一趟,礼源你先带人去问话,记得问的清楚些!” 也不待方礼源回答,沈严撂下这两句,便匆匆跑出办公室。 “私事?”程海洋不敢置信地转回头来,“他为了私事就这么跑出去了?” “应该是有什么急事吧……”方礼源拿起桌上的文件夹,对程海洋开玩笑,“再说,问话这事不用头儿也行,这活儿不是你最擅长么,奶妈杀手?” “靠!少这么叫我!”程海洋立刻炸毛——程海洋本来年龄就小,再加上长得俊秀讨喜,特别受大妈们的喜爱。别看这人平时满嘴牢骚上蹿下跳的,真安静下来往那里一坐,和声细语地陪着妈妈奶奶们一聊,一会儿就能问出不少料来。因此组内大家都戏称他为“奶妈杀手”——奶奶妈妈的杀手。 “好了好了,走吧!”方礼源笑着拍拍程海洋,哄着人走出门去。 省人民医院。 沈严迈着步子,一步一步往外走,刚刚那些刺耳的尖叫声还回荡在耳边。 “滚!我不用你这时候来装好心!你别让我再看见你!……” 沈严揉了揉太阳穴——昨晚调查取证折腾到凌晨三点多,刚才又被人骂了一通,此刻的沈严颇有些身心俱疲。他拐过走廊的拐角,不想被迎面的一个人狠狠地撞了一下。 沈严被撞,下意识地抬头看人。对方也抬了一下头,可刚跟沈严视线接触就立刻低下了头去,然后便加快步速离开。 职业的敏感让沈严皱起了眉毛。他开口叫道:“喂。” 不想,对方在听到这句话后竟加快了脚步。而就在这时,从那人来的方向传出了一个小护士的尖叫声:“啊!快来人啊!杀人啦!” 听到小护士的叫声,那个男人撒腿就跑。 “站住!”沈严抬腿便追。 护士的尖叫很快便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医院的值班警察也赶了过来。匪徒一见前后被堵,一咬牙竟猛地冲进了走廊边的房间。 房间内有两个人——一个护士和一位病人,小护士应该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事,看到有人冲进来,被吓了一跳。那个病人没有回头,却侧过身来,隐约可以瞥见他眼睛上还蒙着纱布,看样子是一个盲人。匪徒一看这情况,一把甩开小护士,然后立刻拉起坐在那里的盲人,一把刀逼上那人的喉咙。 而就在此时,病房的门也被打开,许多人冲了进来,沈严一见歹徒抓了人质,立刻大叫道:“放下凶器!” “你们别过来,再过来一步我就把他杀了!”匪徒将那个病人拉起来挡在身前,刀子则逼近病人的脖颈。闪着寒光的刀锋下一刻就能割破病人的喉咙。而那位病人也不知是没弄清楚情况还是被吓傻了,竟然没挣扎也没出声,就那么被歹徒抓着。 沈严看着那人质眼睛上蒙着的纱布,心中一阵担忧。眼看歹徒的手一直在抖,沈严怕刺激到他,连忙抬起了手:“好!我不过去!” 看到沈严举起手来,匪徒情绪稍微稳定了点。沈严见状,一边缓缓靠近一边提议:“咱们来打个商量吧,你把他放了,我做你的人质,如何?” “我干嘛要用你?!”匪徒瞬间又警觉起来,激动地大叫。 “因为我是警察,你抓着我,跟警方好谈条件。”沈严看到匪徒脸上一闪而过的动摇,立刻继续不动声色地诱导:“你看你现在抓着的这个人,他眼睛不方便,你带他逃跑是个大累赘,他一摔倒你不但拉不住他,还会被他给牵连。” 匪徒估计也是被吓傻了,犹豫了一下便大叫道:“那好!你把你的枪扔过来!” “我没带枪。”沈严说,为了证实自己的说法,他侧了侧身,让对方看清楚。 “手铐呢?!你把手铐起来!” “我也没带手铐。” “不可能!你肯定有!”这匪徒也不知是逼急了还是脑子本来就有些问题,他把刀子更贴近病人脖子几分,气急败坏地大叫:“你肯定有!你把你铐起来再过来!要不我现在就宰了他!” 沈严本想借机靠近歹徒,再想办法出手制服他,可是没想到这歹徒竟接连提出要求。眼见歹徒的情绪愈发不稳定,人质又是个盲人,一旦出事果恐怕相当严重,于是他开口道:“你别冲动!这样,我让人拿绳子把我手绑上好不好?” 听到沈严这么说,歹徒的表情一动,显然有些动心。 沈严对身边的警员示意,让他将自己绑起来。那值班民警先是有些犹豫,可是看了看眼前这形势,再看了看沈严的表情,犹豫了一下,从旁边的柜子里翻出了一段绷带,将沈严的手捆了起来。 “好了,我手已经绑住了!”沈严举起双手,“你把他放了吧。” “你先过来!”歹徒命令。 沈严一步一步走到歹徒面前,他在距人质两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好了,我过来了,把人放开吧。” 歹徒盯着沈严片刻,然后才有了动作。他伸出没拿刀子的那只手去拉沈严,而另一只手上的刀子也随着动作而与人质的脖子有了些微的距离—— 就在这一瞬,那个一直没有出声的人质突然抬起了手肘,猛地撞向歹徒的肋下!歹徒没有防备,被撞了个正着,他只觉身上好像过电一般一抖,右半身突然麻痹,手上的刀子也“当啷”一声掉到了地上。 机会! 一直集中精力等待时机的沈严怎么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他一边叫着“闪开”,一边抬脚向歹徒踢去。那个病人似乎也相当聪明,一击得手后立刻闪身蹲下,沈严这一击正中匪徒胸口,将人狠狠踹倒在地。周围的人一哄而上,立刻将匪徒狠狠压住。 一旁的警员护士赶快跑过来将沈严手上的绷带解开,沈严将自己的身份告诉对方,吩咐他们把人押送到公安局。可怜那个歹徒直到被众警员拎起来时半身的麻痹还没有消失,他傻呆呆地被人押着往外走,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抓住的。 沈严见歹徒被押走,这才转过身来,看着刚刚帮了自己大忙的那个病人。这人还站在一旁,白衬衫,黑裤子,合身的衣服衬出此人修长的身材。因为被纱布包住了眼睛,沈严看不到他的长相,但从露出的部分来推断应该不难看。这人就这么安然地站在那里,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容。 “你没事吧?”沈严一边走过去问道。 “没事儿。”那个病人开口,声音温润清亮,结尾还带着些儿话音,显然并不怎么紧张。 按说,对于被解救的人质,警方都是应该安抚一下的。可是不知为什么,沈严直觉面前的这个人根本就没有怕过。于是他忍不住开口:“你的胆子可够大的了,眼睛看不见还敢去撞人,你就不怕他一刀把你大动脉划开?” “呵呵,他的刀子放的地方不对,就算真的划下去,也划不到大动脉。”男人微笑开口,“不过他的手一直在抖,所以我觉得还是赶快让他把手拿开比较好,就算是划破皮,脖子上来条口子也挺麻烦的。” 听到男人的这番话,沈严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人估计是学医的,难怪刚才会那么镇定。他点点头,说:“脖子上要命的地方不少,伤了气管声带哪一个都够你受的。不过还是谢谢你,帮助我们抓住了这个人。” “没什么,应该做的。” “你是来看眼睛的?”沈严看了一眼这屋的门牌——眼科处置室。 “嗯,眼睛前些日子做了个小手术,今天是来复查的。” “那祝你早日恢复健康。”沈严说着,习惯性地伸出手去,可刚一伸手才想起来对方眼睛看不见,他本想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回来,却没想到对面的男人竟仿佛看得见一般,准确地握住了沈严的手。 “谢谢。”男子温和地笑着回答。 一堆人离开,除了刚刚的病人和小护士,只剩下了一位医生。 “蒙着眼睛也能抓贼,我算服了你了。”中年医生看着男子,笑呵呵地说,显然两人颇为熟悉。 “唉,要不是我妈非不放心,非让我再多等上几天,我早就过来了。”男子话间充满了抱怨。 “你妈也是为了你好,眼睛可是大事,一定要恢复好。” “是啊,这不是,我连纱布都没敢摘。您赶快给我开个毕业证吧,要不我可快被我家领导烦死了……” “嗯,好,那就看看你现在恢复得究竟如何……” 说话间,医生已经将男子眼周的纱布全拆了下来,那边,小护士也已拉上窗帘,调暗了灯光。 医生轻轻揭下挡在男子眼前的最后一块纱布块…… Chapter 03 医院 警局,重案组会议室。 “尸检结果出来了,李玉忠的死因是被锐器刺破颈部,失血过多而死。我在死者伤口附近发现非常微量的铁锈,所以我推测凶器可能是生锈的钉子、锥子之类。”蒋睿恒将验尸报告分发给所有人,“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他体内失血超过80%,这个比例可并不像是单纯的流血而死,应该是有人故意加速了他的失血过程。所以,我们之前说的的有人在向外抽血的推测还是正确的。我估计如果不是李玉忠心脏不运动了,凶手大概会把他的血整个抽干净。” “这得是有多大的仇啊?把人杀了还不够,还非要把血也放光?”程海洋看着尸检报告直皱眉。 “也不一定啊,说不定人家杀他,就是为了血呢。”秦凯漫不经心地说。 “啊?”程海洋不解,“为了血?要这么多人血有什么用?” 秦凯笑笑:“喝啊,泡澡啊,沾血馒头啊……” “靠!秦凯你能不能正经点……” “诶我说的也都是真有其事的啊!你不信啊?来哥哥给你科普一下,15世纪的时候,法国一个贵族抓了300多名儿童,专门割喉咙放血;匈牙利著名的巴托里伯爵夫人,就爱用少女的血泡澡,认为这样能保持长生不老!还有咱中国,鲁迅老先生曾经写过……” “秦凯,”方礼源咳嗽一声,打断滔滔不绝掉书袋的秦凯,“说重点。” “哦,”秦凯顺着方礼源的眼神看到沈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有点得意忘形了,他连忙坐正身体,认真地说:“我的意思是,把人血抽干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凶手不是吸血鬼的话,为什么非要费这么大力气,非要把血放干?还有,死者的伤口又是怎么造成的?” 几个问题,各个切中要害。 几人思考着这几个疑点,一时没人出声。 在刚刚几人说话的时候,沈严一直盯着报告没有说话,这时他才开口问:“法证那边怎么样了?” “在那屋子的大门和柜门把手上只采集到了那几个大学生的指纹,凶手并没有指纹留下。至于其他的证物,法证那边还在检测。”江厉回答。 “李玉忠妻子怎么说?” “她没说出来什么。”方礼源说,“她说李玉忠个性随和,对家人、朋友都很好,没什么仇人。而且李玉忠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和病房,他老婆对他工作的事好像也不太了解。我怀疑问题可能还是出在他单位那边。” 沈严思量一下,点点头:“那好,我们就去医科大学看看。” 医科大学位于S市东南,它与医科大学医院互为依托,是S市最为有名的医学院校。在医科大学院长室内,现任院长许学威困惑而谨慎地打量着对面的两人。 “两位是来调查李玉忠的死因的?” “是的。”沈严开口,“您应该已经知道李玉忠被杀的消息了吧?我们过来就是想了解一下他的情况。” “李玉忠医生是一位很优秀的研究者,也是一位优秀的教师。他在我们医院的口碑一直很好。” “研究者,老师?”沈严皱眉,“他不出诊?” 听到这个问题,许学威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哦,是这样,李医生更喜欢搞医学研究,而我们医院方面也愿意为他提供更多的条件。” “据报纸报道,他是因为血液病方面的研究而获奖的,对吧?” “是。” “在这个研究及评奖的过程中,他有没有与谁发生过不愉快?” 听到沈严的这个问题,许学威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为什么会这么问?” “李玉忠是在颁奖典礼后被杀的,凶手杀人的手法很残忍,我们怀疑可能是仇杀。” 听到这句话,许学威更谨慎了。他斟酌了一下才开口:“李医生为人很和气,人缘很好,他没有仇家。” 沈严和方礼源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注意到了许学威的不自然。 “我们想去他的办公室看一看。”沈严说。 “这个,恐怕不太方便……”许学威有点为难。“李医生的死已经给我们医院带来不小的影响了,如果你们再去调查,这件事被记者知道的话……” “正因为这样,我们警方才要尽快破案,好消除它对你们医院的不良影响,不是么?”方礼源口气和蔼,还体贴地笑了笑。 “就算你不答应,我们一样可以申请搜查令过来。”沈严冷声补充,“到时候怕是动静更大。” 听到这句话,许学威的脸色更差了一些。他犹豫了一下,无奈地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我陪二位过去吧。” 三人就这样来到医院后方的教学研究分部。一走进办公室,许学威就对众人说:“各位,这两位是公安局的警察同志,他们过来了解一下李医生的事情。” 此言一出,屋内的所有人顿时头抬起头来,用各种目光打量着沈严两人。 沈严和方礼源知道许学威这一嗓子的目的在于提醒众人小心说话,却也不去戳穿。沈严直接开口问:“李玉忠的办公桌是哪个?” “在那边……”一个学生模样的男生犹疑地抬起了手。 两人沿着那男生手指的方向,来到一个房间前。这是一个单独的办公室,用玻璃隔断将它与大办公室分割开来。打开门,里面是办公室的典型配置:一张写字台,上面放着电脑,靠左手边的一侧摆着两个大书架,上面堆满了书。右手边则是摆着一张沙发,皮质的,看起来应该挺不错。 “这里就是老师的办公室。”刚才说话的男生解释道。 沈严看向这学生。这人20出头,个子不太高,大概170左右,白白瘦瘦的,戴个眼镜,一副小学究的模样。 “你是他的学生?”沈严问。 “嗯。”对方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卢毅桥。” “你跟李玉忠多长时间了?” “我……我从研一开始跟着老师……今年第四年了……” 看到小男生紧张的模样,方礼源温和地笑笑:“你别紧张,我们只是了解一下情况。你跟李玉忠也有四年了,他这个人平时怎么样?” 卢毅桥刚要开口,不想一旁的许学威却突然大声开口:“小卢,别怕,有什么就说什么!” 这话插得太突兀,卢毅桥被吓得一个激灵,本来都张开的嘴也闭了上。沈严不悦地看了许学威一眼,再次转回头来。 卢毅桥被许学威这么一吓,显得更加紧张。他小心翼翼地看看许学威,然后才对沈严两人轻声开口:“没有,李老师人很好……他没什么仇家……” 沈严和方礼源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的,我们明白了。”沈严转回头去,对许学威说:“那许院长,我们就先回去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们可能还要再麻烦你。” 听到两人要走,许学威一直紧绷的脸顿时放松了下来。他点点头,连声表示:“应该的,没问题。” 许学威一直将沈严和方礼源送到停车场,送两人上了车,看着两人车子启动,这才往回走。 “这院长可够小心的了,防咱俩跟防贼似的。”方礼源嘲笑着说。 “他越防就越说明心里有鬼。”沈严脸上却没有笑容,“礼源,回去去申请搜查令,把李玉忠医院的东西全弄回来——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重案组动作神速,第二天上午,李玉忠办公室内的所有东西就都搬进了公安局。程海洋将一个纸箱子扔在法证组办公桌上,然后长出一口气:“这是最后一箱!” “好。”李嘉宇看着堆了满满两桌子的文件杂物,感慨道:“东西不少啊!” “呵,这些只是一部分,我们楼下的才是大头呢!”程海洋回答,“这些都是什么药品研究报告之类,我们是真看不懂,只能拜托你们了。我们能不能破案,就看你们能不能从这些东西里面找到线索了。哦对了,那个电脑最好最先查。头儿说那里面线索可能最多。听说你们不是新来个电脑神童么?让他帮着好好查查。” “行,放心,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得嘞!中午之前能搞定不?” “这恐怕够呛,今天上午我们不对外。”李嘉宇突然笑了一下,转了口气。 “啊?”程海洋不解,“这才几点啊,你们就不干活了?就算晋哥不在,你们也不能这么摸鱼吧?” “瞎说什么呢你!”一旁的许柔瞪程海洋,“今天晋哥回来!” “真的?!晋哥今天真的回来?”程海洋一听到,眼睛也亮了起来。 李嘉宇微笑点点头:“是,所以我们想给他办个小的欢迎仪式。” 程海洋大喜:“嘿太好了!你等等哈,我去叫人,一会儿我们都过来!等着!!” 不久,一个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了七楼法证组的楼道间,他穿着一身合体的便装,在他的眼眉之间,有一道并不明显的浅色疤痕,但这并不有损他阳光英俊的面容。在他胸前有一个警员名牌,上面写着:高级法证鉴定员,法证组组长,程晋松。 Chapter 04 回归 砰!拉炮在推开门的瞬间炸开,彩带扑面而来,入耳的是齐声的欢呼:“欢迎回来,晋哥!!” “嗬,谢谢大家,谢谢谢谢。”程晋松一边笑着回答,一边摘头上的彩带。 “晋哥,你的眼睛真的没事了?”许柔凑过来,看着程晋松的眼睛问。 “嗯,没事了。”程晋松微笑回答,黑色的眼睛一如当初。 程晋松,S市警察局法证组的组长。半年前,他在一次执行任务中被歹徒伤到了眼睛,经过几个月的手术与治疗,如今总算是彻底康复。今天正是他回来上班的第一天。 说起S市的警局,有一个特殊且名气很大的部门,那就是法证组。与很多地方刑侦技术部门不同,S市法证组是一个相当完善的独立机构,它下设物理、化学、枪械、影音图像分析等几个实验室,可以对案件现场进行相当全面且细致的分析。而且,它的数据库相当强大,不仅有常见的指纹库、罪犯图像库、还有弹道数据库、化学物质图谱库以及在建的DNA图谱库。凭借着这些强大的数据支持,法证组在许多重大案件上都能迅速找到重要线索,为案件的侦破提供了保证。可以说,S市刑警队之所以破案率全国最高,与它强大的法证技术支援是分不开的。与之相匹配的,法证组的成员也都是各个领域的专家。几位鉴定员,都是各有所长: 程晋松:33岁,法证组组长,高级鉴定员,化学分析师,他虽然是化学专业出身,但对物理分析也非常擅长,也不知是不是家教渐染的缘故,他总能给从复杂的证物中迅速发现有用的信息。 李嘉宇,30岁,法证组副组长,高级鉴定员,化学分析师,擅长负责证物的化学鉴定。李嘉宇是一个相当细致耐心的人,无论多么繁杂的证物,他都能对其细致分析,然后从中发现线索。 许柔,女,27岁,法证组中级鉴定员,物理分析师。许柔名字里带个“柔”字,人长得也娇俏秀美,但本人的性格却相当大气。由于出身军人世家的缘故,许柔对枪械及格斗都非常擅长,是法证组中绝对的武力No.1。 苏墨涵,26岁,法证组中级鉴定员,物理分析师。苏墨涵本人个子不高,人也比较内向。不过他有一个“特异功能”,那就是传说中的过不不忘,他是法证组不可或缺的移动的百科全书。 “对了晋哥,给你介绍个人。”李嘉宇说着,拉过旁边一直安安静静的男生:“这是沈皓,是新来的影音分析师,沈浩是计算机专业的,电脑技术很厉害,特招过来的。” “程组长,您好。”沈皓礼貌地点头问好。这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一张微圆的娃娃脸,乖巧有礼。 “不用叫我组长,跟大家一样叫我晋哥就好。”程晋松微笑着跟沈皓打招呼。 “嗯,晋哥。” 正在这边说话时,“砰”的一声,法证组办公室门被猛然推开,程海洋和秦凯大叫着冲进来:“晋哥!欢迎回来!!” “谢谢!”程晋松笑着回应。在秦凯和程海洋身后,还有方礼源、江厉和蒋睿恒,几人都微笑着看着他。 “你们的消息还真迅速。”程晋松笑着说。 “那是自然。对了晋哥,你眼睛怎么样了?完全恢复了?”程海洋看着程晋松的眼睛问。 “嗯,全好了。” “哈哈那就太好了!晋哥我们想死你了。” 蒋睿恒走在这些人的最后,他手里拿着个苹果,看到程晋松看向自己,蒋睿恒抬手将苹果扔了过去。 啪!程晋松准确无误地用手接住了苹果。 “看来的确是好了。”蒋睿恒露出了微笑。 “是啊,终于又能重见天日了。”程晋松笑着回答。他扫视了一下进来的这些人,突然问:“诶对了,怎么没看到李队?” 此言一出,重案组几人都愣了一下。 “晋哥,李队上个月升职调到外市了,刑警队新换了个队长。”李嘉宇说。 “是么?这段时间只顾着治眼睛,好多事都不知道了。”程晋松说,“那现在的新队长是谁?” “他啊……”说起这个话题,程海洋好像一下子不爽了起来,他一屁股坐到一旁,拿起桌上的一袋小食品,放在手里开始揉搓。 方礼源在一旁解释:“我们新来的组长叫沈严,他刚好有事要出去,所以没过来,他让我跟你说声抱歉……” “什么有事,我看他就是找借口!”程海洋插嘴道,“之前也没听他说有什么事啊,咱们一说上这里来,他就支支吾吾地说有事了。你看他那一脸别扭的样子,骗谁啊?” 程海洋不满地讲述着沈严刚刚那奇怪的表现,其他几人听着,脸上也都表情各异。所有人都没有留意到,之前一直安安静静的沈皓,在听到“沈严”的名字时,脸上瞬间而过的不悦。 “或许人家是真的临时有事呗,反正总会见到的。”程晋松倒是并不介意,微笑着打圆场。他看看桌面地面,然后开口:“大家也乐得差不多了,该工作了。小柔,这些拉炮、小食品是你买的吧?” “是!”许柔高兴地举手。 “嗯,那你就负责把这里打扫干净。” “啊?!”许柔的手和笑顿时僵住。 “记得,不许留下一点痕迹。”程晋松强调。然后,他转头看向其他人,“嘉宇跟我进屋,其他人也各归各位,开始工作吧!” 程晋松带着李嘉宇走进办公室,外间顿时爆发出一阵笑声。程海洋指着许柔幸灾乐祸:“哈哈哈许柔你完蛋了……你忘了晋哥有洁癖啊?……” “我这不寻思晋哥刚回来大家热闹一下嘛!”许柔苦着脸。她看着还在哈哈大笑的程海洋,顿时怒气转移,“程海洋!你刚才也没少吃!你快帮我扫!” “少来!我才没空呢!……” 里间。 回到离开了半年多的办公室,程晋松有种亲切的熟悉。办公室内还是老样子,唯一不同的是桌上已经放好了文件,程晋松随手翻了翻,都是最近这几个月的办案记录。 “知道你回来肯定要看,所以就给你放在桌上了。”李嘉宇微笑着说。 “谢谢。”程晋松微笑:“这大半年辛苦你了。” “没什么,大家各做各的事情,也不用我管什么。倒是你,这么快就回来行不行?你眼睛要是还没养好,就再休息一段时间。” “得了,我可在家呆够了。”程晋松摆了摆手,“医生也说我没什么事了,要不是我妈非不放心,我早就想回来了。”说到这里,他将文件夹放下,有些期待地看着李嘉宇,“说说你们最近在忙什么案子吧?太长时间不干活了,想赶快找点事情做。” 嘉宇理解程晋松的心情,于是便将前两天的案子简单地讲了一下。“……今天早上重案组搬过来一大堆东西,正等着我们帮忙找线索呢。” “吸血鬼?呵呵,这倒新鲜!”程晋松兴冲冲地站起身来,“走走走,赶快开工!” 傍晚时分,程晋松来到了重案组的办公室。外间的灯已经关了,不过队长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里面隐约有人影晃动,应该就是众人口中的新队长吧。 程晋松走到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请进。”清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这声音太有特点,以至于程晋松微微一愣——难道是他?…… 推门走进去,里面坐着的是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男人。那人看到程晋松进来,脸上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请问你是?……” 听到这句话,程晋松完全可以确定了,这个人就是自己在医院遇到的警察。也是,这人当时不是说过自己是警察么?在市公安局工作却不认得自己的人,大概也就只有这位新调来的队长了吧。 于是程晋松笑了笑:“沈队长,是吧?” “是。”沈严疑惑更甚。他看着对面的这个人——颀长的身材,英俊的脸庞,自己应该没见过他吧?可为什么总觉得有点眼熟呢?…… 看到沈严迷茫的模样,程晋松脸上的笑意更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这个笑容,那种语气……沈严顿时想了起来:“你是那天医院的那个人!” 程晋松笑了出来:“沈队,你终于想起来了。” 沈严一贯冷峻的脸上现出少有的惊讶,他惊喜地站起身:“你怎么会来这里?你……” 话到一半,沈严停了口,因为他看到程晋松衣服上挂着的牌子—— “你……”沈严惊讶地脱口而出,“你就是法证组的组长程晋松?!……” Chapter 05 疑点 沈严就这么惊讶地望着程晋松,直到对方轻笑出声才回过神来。“对啊,他们说你今天复职……”说到这里,沈严突然想了起来,“对了,你眼睛没事了?” “全好了,那天我就是去医院复查的。说起来,那天还要真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呢。” “你也帮了我不少忙。”再回忆那天的情景,沈严也笑了出来。“怪不得你对人体那么熟悉呢,原来还真是行家。” “行家不敢当,不过做分析做多了,多多少少总会知道一些。” “那个……今天下午你回来的时候……抱歉我当时有点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严似乎有点歉疚的尴尬。程晋松见状不介意地笑笑:“没事,你有事么,他们说你当时事情来得挺急的。” 沈严微咳一声,不那么自然地转开话题:“他们听说你回来都很高兴,我听说他们好像还要给你办个欢迎会什么的。” “咳,他们那是想找个借口吃吃喝喝。”程晋松吐完槽,自己也笑了,“不过我们关系确实挺好的,你知道,如果你和一群人一起翻过垃圾堆钻过下水道,关系想不亲密是不太可能的。” 听到这句话时,沈严悄悄地长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两人说笑了一阵,沈严这才想起正事:“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哦,我看了你给我们的那些资料,发现了个疑点,过来告诉你一声。”程晋松也回归正题。 “什么疑点?” “我从李玉忠的电脑中找到了获奖论文的初稿,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从初稿到最后的成稿中,有一个人的名字不见了。” “有这回事?”沈严皱眉。 程晋松点点头:“李玉忠这个项目是一个国家级重点项目,一旦有了成果,会在业内产生很大影响。所以,在这个论文上署名对他们那些人来说应该是非常重要的。这个被拿掉名字的人,就算他不是你们要找的凶手,但也应该会知道一些什么。” 沈严翻开程晋松递来的论文稿,看着上面的那个名字:“陆玉斌……” 陆玉斌,30岁,医科大学医院助理研究员,这个人估计是积压了太多对于李玉忠的不满,没等重案组问几句就开始滔滔不绝地大吐苦水。 “李玉忠?那家伙就是一个小人!这个项目是我们几个人一同申请下来的,当初就是奔着今年的科研奖去的。项目时间紧、任务工作量大,这我都认了。可是你钱总可以多发一点吧?!项目中规定有10%的自由活动经费,这家伙一开始就揣进了自己的腰包!!平时我们忙得累死累活,他一个月才发给我们1000块!可是他送他儿子出国,一下子就花了60万!”看到沈严等人的神情,他冷笑道:“你们以为我就是因为这事对他不满?哼,我还没那么庸俗。他还有更恶心的事情!我们这个项目研究的是患卟啉病的病人。这个病很难治,病人需要不断输血以维持生命,很费钱。所以我们当初申报项目经费时就预留了5%的病人抚恤金。可是这家伙把这部分钱也给吞了!!” “有这种事?!”几人都有些吃惊。 “是啊!我知道这件事之后就去找他,结果他不但不承认,还把我批了一通。后来我警告他说如果他不把钱拿出来,我就把这事上报院长,他这才慌了。就因为这件事他就恨上我了,后来找了个借口把我给踢出了研究组!”说到这里,陆玉斌情绪更加激动,他双手撑着桌子大叫:“我为了这个项目忙了两年多,整个项目有四分之一都是我做的,可他最后却彻底把我给踢了,连个名字都没给我留!” “所以你很恨他?”沈严问。 陆玉斌听出了沈严话里有话,冷笑着回答:“我是恨他,但是我不会去杀他。恶有恶报,他这种人,会有老天收他!” “那9月18号——也就是三天前——晚上7点至11点,你在哪里?” “三天前?哦,那天我有个外地同学过准备结婚,我们全体去给他庆祝,一直喝到下半夜。我喝太多了,就在他家睡的,你不信可以去问他。” “陆玉斌说的是真的,他朋友证实,他那天晚上一直都在A市。”秦凯放下电话。 看来,这人确不是凶手。 沈严看向一直在一边旁听的程晋松:“你怎么看?” 程晋松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听到沈严问他才回过神来。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了一句:“刚才那个陆玉斌是不是说他们主要研究的是卟啉病?” “是啊。” “你知不知道卟啉病是什么病?” “嗯?”沈严一愣。这个问题有什么关系? 程晋松浅浅一笑:“卟啉病是一种原发或继发性血液病,得了这种病的病人皮肤怕光,在阳光下皮肤会起泡或溃烂,需要定期输血才能维持生命,”说到这里,程晋松有意地顿了一下,“所以,也有人管这种病叫吸血鬼病。” 吸血鬼病?——众人立刻联想起李玉忠那诡异的死法…… “这么说,倒更是表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了。”沈严开口打破了寂静。他眉头微扬,显然已经有了计划。他看向自己的组员,说:“按照陆玉斌的说法,李玉忠这个人并不是像他妻子和医院院长所说的那么好,关于这个人,我们还要继续查。礼源、海洋,你们两人再去医院问问李玉忠的同事,尤其是参与了这次项目的那些人,看看还有谁跟他有矛盾;秦凯,你去调查参与他们研究的病人,看看有没有哪个病人对他不满;江厉,你去调查李玉忠的经济情况,他吞了这么多钱,总会有个去向。”说完这些,他看向程晋松,“至于你们组……” “我们就沿着现在的思路继续检查那些证物。”程晋松补全后半句。 沈严点点头,大声吩咐:“大家行动迅速,有发现立刻向我汇报!” 第二轮的调查很快有了初步的结果,李玉忠在被陆玉斌威胁后很快交还了侵吞的抚恤款,因为事情隐蔽,病人那边并不了解内情;而李玉忠独占的钱则都用于供他在国外念书的儿子了,也与他的死没有什么关系。 最后,还是法证那边发现了线索。 “我研究了一下李玉忠的研究报告,”程晋松说,“卟啉病不是又叫吸血鬼病么,所以在这篇论文的背景介绍里,有一些关于吸血鬼的传说,以及古人们是如何治疗吸血鬼病的内容。而有意思的是,在这部分的初稿中引用了一个吸血鬼家族的族徽。而这个族徽却不是常见的吸血鬼家族的族徽。” “不是常见的?”沈严有些不解地重复。 “没错,”程晋松将两者的对比图递给沈严:“左边的这个是布鲁赫族的族徽,右边的这个跟它很像,但是却不一样。不过这个也有些来头。”说到这里,程晋松对眨了眨眼:“这是咱市内一个著名的吸血鬼俱乐部的会徽。” 吸血鬼俱乐部?沈严吃了一惊:“有这种地方?!” “有,而且成员还不少。”程晋松确定地点点头。“我帮你做了点背景调查,这个俱乐部的成员据说全都在20岁上下,没有超过30岁的人。” “可是我记得,那论文上署名的全是30岁以上的……”沈严迅速翻起文件来。确认自己没有记错后,他若有所悟地抬头:“所以说,这段文字是别人写的?” “是。而且,这个人的名字还并没有被放进论文中,最重要的是——”程晋松加重语气,“这个人对吸血鬼相当了解。” “这个俱乐部在哪儿?”沈严急忙追问。 程晋松微微一笑,将一张小纸片递到沈严面前…… Chapter 06 疑凶 当晚。 沈严、程晋松、方礼源三人站在吸血鬼俱乐部的门口——这是一间小店,坐落于距大学城不远的商业街上。小店门脸不大,特意做旧的黑色木质门窗上有暗色的痕迹,仿佛凝固的血迹。茶色的玻璃挡住不太透光,看不清里面的样子。在门窗上方挂着些假蝙蝠,还有一块蝙蝠形的木头门牌,上面画的正是两人在论文稿中见到的徽标。 三人互望一眼——看来就是这里了。 推门进去,里面一下子暗了许多,拜那些茶色玻璃所赐,小店内部相当阴暗,深色的装饰,哥特式的装潢,增加了这里的神秘与压抑。店内的物品都带着鲜明的吸血鬼特色——白色的蜡烛,长条餐桌,在大厅里侧甚至还放着一口外表华美的棺材。有些桌边坐着一些青年男女,他们都穿着非主流的衣服,有些孩子开口说笑时,还可看到他们口中尖尖的犬牙。 就在三人还在四下打量时,一个服务生走到三人面前,他大概20来岁,穿着一身燕尾服,戴着白手套,礼貌地问:“请问几位有什么事?” “我们来找人。”方礼源开口。 听到方礼源这么说,服务生微微一笑:“对不起,这里是血族的地盘,人类来到这里,可是会被当成食物的。” 服务生咧嘴,露出口内的两只尖牙。 程晋松饶有兴趣地看着青年口中的假牙,似乎在研究那东西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不过沈严可没这份陪着扮家家的兴致,他冷着脸掏出警官证:“警察。” “啊?”那服务生没想到他们是警察,刚刚脸上的笑容瞬间呆滞。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这时,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店,店长,这三个人说他们是……是警察……”服务生结结巴巴地说,似乎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那位店长也有些惊讶,他接过沈严的警官证看了一眼,然后疑惑地抬头:“三位警官,我就是这里的店长,请问有什么事?” “我们想想你了解一些情况,有没有安静点的地方?”沈严问。 “哦,有,两位请跟我来。” 三人来到房间里侧的吧台边,这里也是欧式风格,最显眼的是吧台后面的那面墙——墙上挂着一个个的小玻璃瓶子,每个瓶子大概都是小手指大小,里面都装着红色的液体。 “这是什么?”程晋松有些好奇地指着那些小瓶子问。 “哦,这是我们的bloodwall——每个成员进来的时候都会挤一点儿自己的血装进瓶子里,然后放到这里,也算是我们的一个入会仪式吧。”店老板解释道。说完,他转回头看向沈严,“警官,不知你们找我到底什么事?” “我们想跟你了解些情况。”方礼源说,“听说你这里经常有大学生过来?” “嗯,是。我们是一个主题俱乐部,主要面向的就是大学生。” “那有没有医学院的学生来这儿?” 听到这个问题,那老板怔了一下:“这个……也有一些,不少医学院的学生对吸血鬼很感兴趣……”他打量了一下几人的表情,有些试探地问:“几位是要找什么人么?……” “嗯,我们想知道哪些医学院的学生经常来你们这里。”沈严开口。 “这个……”小老板有点为难,“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啊……” “不知道?”方礼源指着那面挂满小瓶子的墙说,“你们这里不是有会员么?登记会员时不会登记名字?” 那老板一听,顿时笑得有点尴尬:“登记是登记,可是我们登记的都是英文化名……” “化名?”方礼源不解,“为什么不用真名?” “这个,警官……吸血鬼毕竟是西方的传说,用英文名字会比较有感觉,所有的吸血鬼俱乐部都是这样的……我们这里平时都是用英文名相互称呼,登记也是登记的英文名,所以我真不知道他们都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名字,应该能知道长相吧?”沈严突然开口,他指指天花板角落中的监视器,“你们这里应该有监控录像吧?” “啊对了!哎呀我怎么把这个忘了!”店老板一拍脑门:“几位稍等!我这就去调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是存在服务器系统中的,想查看之前的需要系统导出。于是,在等待导出的这段时间中,程晋松开始饶有兴致地与店老板聊起天来。 “小老板贵姓啊?” “哦,我姓华,叫华乐棠。” “乐棠?……” “对,快乐的乐,棠棣之花的棠。”华乐棠便比划边解释。 “哦,华乐棠,好名字……中国搞吸血鬼俱乐部的不多啊,你怎么会想到这个点子的?” “也不算吧。”华乐棠笑笑,“我从高中就去国外念书了,所以对吸血鬼的传说听得比较多,上大学的时候有同学就组织过类似的俱乐部。刚回国的时候自己没什么事,就想弄着玩玩,没想到国内也有这么多喜欢吸血鬼的同好,误打误撞地就搞起来了。” “你这就叫眼光独到。”程晋松说,“而且我看你弄得挺专业的,你刚才那个bloodwall,是模仿初拥吧?” “是!想不到警官您也了解这些!” “当年被大学同学拉着看过《惊情四百年》,知道些常识。”程晋松笑笑,指着墙上的小瓶子问,“这高低排列也是有讲究的?” “嗯,是按照被初拥的先后顺序排列的,这表示你在这里身份的高低。”华乐棠笑笑,“血族是很讲究身份尊卑的。” “那这里有你的血么?” “有。”华乐棠指了指靠近顶端的一个小瓶子。 “第二排啊,这得算是长老级别了吧?”程晋松眯着眼睛看小瓶子上的名字——“Leon……” “对,是我中文名字的谐音……” 在两人对话中,那边的视频导出终于完成。华乐棠操作机器,调出了一段监控录像,然后站起身来:“这个是我们前几天搞聚会时的录像,你们可以看看有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显示器上播放起当天的监控画面来,满屏都是吸血鬼装扮的少男少女,浓重的妆容几乎完全掩盖了这些人的真身,三人盯着屏幕仔细地观察,艰难地从中辨认每个人的模样。 “等等!”沈严突然出声。 方礼源按下暂停键。 “倒回去一点。” 方礼源将视频倒回去了一些。 “就是这里。”沈严指着屏幕上一个穿着欧洲中世纪衣服的青年人,看向方礼源,“觉不觉得这个人很面熟?” 方礼源盯着镜头仔细辨认了一下,突然吃惊地开口:“竟然是他?……” ——镜头中那个身着异服戴着尖牙的人,竟是李玉忠的学生卢毅桥…… 警局。 问讯室内,卢毅桥有些紧张地打量着四周。看到他微微发抖的样子,沈严将一杯热咖啡推了过去。 “谢谢……”卢毅桥道谢接过,却并没有喝,只是不停地摩挲着纸杯,好像在用它暖手。 “你怎么会去那个地方?”沈严问。 卢毅桥抬头看了看沈严,轻声回答:“那里那天晚上有一个吸血鬼的cosplayparty,我过去看看……” “你很喜欢吸血鬼?” 卢毅桥摇摇头:“也谈不上喜欢,只是这样接触他们比较方便……” “那这些东西是不是也是你写的?”沈严说着,将一份文稿放到了卢毅桥的面前。 看到眼前的东西,卢毅桥身子猛地一震,他抬起头,吃惊地望着沈严。 “我们将论文成稿与你的这份稿子做过对比,成稿的第一章中有近7000字与你的稿子重合,几乎可以说就是整个照搬。而且,论文中最核心的治疗方案部分,也有好多与这篇文章重合,只是对它稍加完善而已。可以说,你的这篇稿子就是那个论文的雏形。” 卢毅桥听着沈严的话,本就有些发抖的双手抖得愈发剧烈。 沈严注意到了卢毅桥的反应,继续开口:“我们查过李玉忠的电脑,这份文稿最初创建作者是YiqiaoLu,也就是你。你是这个治疗方案的提出者,可是最后的成文却并没有署你的名字。”沈严直视卢毅桥,“你的老师剽窃了你的研究成果。” 啪!卢毅桥手中的纸杯被攥成一团,里面的咖啡飞溅出来,弄得到处都是。而卢毅桥似全然不知,只是更加用力地攥紧纸杯。 沈严将桌上的纸巾盒递了过去,开口道:“说吧。” Chapter 07 第二个死者 卢毅桥平复了好一阵子,才终于缓缓开口:“小时候,我爸妈长期在外地出差,我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住在老叔老婶家,他俩都对我特别的好。后来老婶生了个孩子,是个男孩,长得特别可爱。可等孩子长大些我们就发现了问题,弟弟身上、脸上总起水泡,特别是被太阳晒过之后。老叔老婶带着孩子看了好多医生,最后才确诊是卟啉病。医生说这个病得的人很少,他们也没有什么有效的治疗手段……老叔老婶花了好多钱,最后也没能保住弟弟的命……弟弟死后,老婶也得了抑郁症,自杀过好几回。老叔为了照顾老婶,把工作都辞了。好好一个家就这么弄得不成样子……” “上大学后我学了医科,就选了血液病这个方向,我当时就想找到个有效的治疗卟啉病的方法,别让它再害人……” “那个治疗方案,也是你自己研究出来的?” 卢毅桥点点头:“我一直在查外国相关的研究,然后结合他们的一些现有的研究方案,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既然是你的观点,你为什么不说出来?” 卢毅桥苦笑着抬起头来:“警官,我们搞医学研究,光有想法不行,一定要有临床的医学实验支撑才可以。我当时去找过老师,他说以我一个硕士生的资历,这个课题实在太大,上面根本不会批。但如果是他牵头的话,就可以以整个科研组的名义申请……” “所以你就同意了?” 听到沈严这么问,卢毅桥笑得有些惨然:“我能不同意么?老师说得没错,以我的资历,恐怕再过五年十年,也申请不到那些经费和人力来搞研究。如果我想尽快出成果的话,只有老师给的那条路……”他顿了一下,接着说,“研究进行得很顺利,结果有一天老师找到我,说这个项目可能能争取科研奖,但是为了保靠,最好在论文上能挂上几个老专家的名字……”说到此处,卢毅桥神情变得激动悲愤,“可是我怎么也没想到……老师他居然……没有把我的名字署上!……” 两行泪水,从卢毅桥的脸上流下。 看着卢毅桥这幅模样,沈严心中也有些不忍。他待卢毅桥情绪稳定了些,才继续开口:“9月18日晚上,你在哪里?” 听到话题转换,卢毅桥微微一愣,他睁着还带着泪水的眼睛,有些迟疑地说:“那天就是老师领奖那天,我不太开心,出去喝酒了……” “跟谁去喝的?” “就……我自己……” “在哪里喝的?喝到几点?有没有人能证明?” 接连的追问终于让卢毅桥反应过来,他急急忙忙地辩解:“警官,你们是怀疑我杀了老师?不!我没有!是,我是很生气,还有些恨他,但我真的没有杀老师!请你们相信我!!……” 沈严和方礼源从问讯室中出来,其他几人都围了上来。刚刚大家都在外面的观察室看到了问讯的全过程。 “头儿,你真的怀疑卢毅桥杀了李玉忠?”秦凯问。 “他有杀人的动机,而且他本身就是医学院的学生,对血管位置了解,也有条件弄到抽血的东西——换句话说,他具备犯罪的条件和能力。”沈严说完,回头看可一眼室内还有些惊慌无措的卢毅桥,缓缓地说:“现在,就要看他的不在场证明了……” 虽然卢毅桥说出了当晚自己喝酒的酒吧名称和地点,但是重案组的人去酒吧问了一圈,却没能找到目击证人。这也难怪,酒吧这种地方人来人往,除了喝醉闹事砸场子的,一般人很难让别人有什么印象,更何况卢毅桥只是个不起眼的大学生。但没法确认不在场证明,他的嫌疑就无法摆脱了。众人只能循例将卢毅桥暂时关押,进一步寻找证据。 然而,众人没想到的是,这场“吸血鬼风波”,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清晨六点,S市市郊某墓园。 “报案的是这片墓地的管理员,他早上惯例要巡视一圈墓地,结果就看到了这场景。”江厉说着,指了指眼前的凶案现场—— 在一块没有名字的巨大墓碑前,倒着一具男尸。死者五十多岁,衣着普通,他面色惨白,左胸上插着一根两指粗的木棍。 “我……按照要求,我们早上都要巡一遍这里的,我刚走到这边,就看见一个黑影闪了过去……我怕不对,就过来看看,结果就看到,看到这个……”值班人员磕磕绊绊地讲述着,显然是被吓坏了。 “那时候是几点?”沈严问 “早上五点……吧……” “你有没有看清那人的长相?” “没……我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远了……” “其他的呢?比如说那人是男是女,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多高的个子?” “不……不知道,就看到一团黑影似的,我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男是女……” “那他是往哪个方向跑的?” “那……那边……”管理员用还在发抖的手,指向一个方向。 “我这就去那边打听一下。”方礼源对沈严说完,便带着程海洋向那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死者的死因是血管破裂导致的大出血。”做完初步尸检的蒋睿恒站起身,“他胸口的那根木棍刺进了心脏,直接戳穿了主动脉。死亡时间大概是昨天晚上10点至12点之间。” 沈严皱了皱眉:“昨晚?不是今早?” “不是。”蒋睿恒非常确定地摇了摇头。 “可是那个管理员说是今天早上发现的尸体,还看到有人跑掉的。”江厉接口道。他看向沈严,“难道他是今早过来弃尸的?” “Nonono,”蒋睿恒再次摇头,“这里虽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但凶手绝对是在杀死死者后不久就将他弄到这里、摆成这副样子的。无论是尸斑还是尸体四肢的僵硬情况都能说明这一点。” 沈严和江厉同时皱眉——如果真是这样,那管理员今天早上发现的人又是谁?…… “沈队,麻烦过来一下。”程晋松从另一边走过来,对沈严招手。 沈严走到程晋松身旁。后者指了指墓碑一侧明显倒伏的草丛,对沈严说:“这里有很明显的拖拽痕迹,估计凶手应该是从那边把尸体拽过来的。” 沈严再次皱眉——这与管理员看到那个人逃跑的方向完全不同! 那边,程晋松还在接着说:“我们搜寻了拖拽的轨迹,除了有零散的血迹之外,没有别的发现。不过在那边的路上倒是发现了一条轮胎印,估计是凶手运尸体的车子的。现在嘉宇正在提取图案,看看能不能得到什么线索。” “好。”沈严点点头,又将视线转向山下——不知道那边有没有发现?…… 山下。 方礼源和程海洋来到了位于山脚下的小村子中——说“村子”似乎不太恰当,这里只有稀稀拉拉的十几二十间房子,分布得相当不规律。有的人家门口堆着高高的柴草垛子,有的则是杂货垃圾挤住半条路……两人在村里走了许久,只看到了几个老人的影子——所有人都在用一种戒备的目光打量着两人。 “喂,礼源……你觉不觉得这里怪怪的?……”程海洋轻声对方礼源说。 “奇怪?大概就是人少了点吧。”方礼源笑笑,“这村子附近没什么耕地,上面又挨着墓地,估计年轻人都不太愿意在这里住,都出去打工了吧。你没注意到我们看见的都是老人么?老人家突然看到生人,有点防备也正常。” 正说话间,一位五六十岁的老汉迎面走了过来,方礼源立刻拉着程海洋迎了上去:“大爷,我们是警察,想问你点事。你今早上有没有看到有人从山上下来?” “山上?山上那边都是坟头!大清早的谁去坟头乱窜啊?”老头也不知是听没听懂,大嗓门地回了一句,连脚都没停就走了。 礼源与海洋相互对视了一眼,都露出一个苦笑。 就在两人打算再去找个人问问的时候,突然,旁边传来了一个轻轻的声音。 “喂……喂……” 两人循声望去,只见在路拐角的一个柴草垛子边,有一个20来岁的年轻男人在向他们招手。 两人看了一眼,立刻走了过去。走近了两人才看清楚,这个男人中等身材,圆脸,皮肤有些超出寻常的白嫩。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外套,看款式应该是十几年前的衣服。 “你们是不是在找人?……”那人凑过去,小声地问。 “嗯。我们想找早上从山上跑下来的人。”方礼源说。 “嘿嘿,我知道哦……”那男人笑嘻嘻地回答。 “你知道?你见着那个人了?”程海洋追问。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很小心地左右看了看,发现身边没人,才凑到两人面前,小声而又神秘兮兮地说:“那不是个人!是个鬼!……” “什么?鬼?”程海洋不解。 “他只在晚上出现哦!……”男人继续神秘兮兮地说,“他不能见太阳的,见太阳他会烧起来……噗!周身冒烟!……” “啊?”两人都吃了一惊。程海洋刚想追问,不想那男人好像看到了什么害怕的东西,惊慌失措地就跑开了。方礼源和程海洋立刻去追,可这地方错综复杂,一个转弯,男子就彻底没了踪影。 “喂礼源,”程海洋一边继续环视四方,一边喘着粗气说,“我刚刚没听错吧,他是不是说他看到的那人只在晚上出现,遇到太阳会全身冒烟?……” “嗯,我听到的也是这样……”方礼源点头。他知道程海洋想说什么——符合这两条的,似乎只有一种生物…… “妈的!”程海洋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这回可真是活见鬼了……” Chapter 08 线索 警局。 “死者体内仅剩不到1000毫升的血液,可以说是彻底被抽干净了。”会议室内,蒋睿恒将尸检报告分发给众人。 大家低头看着文件内那空荡荡的血管解剖照片,都流露出震惊的神情。 “诶,这杀曹卫国和李玉忠的会不会是同一个人?”秦凯抬起头问蒋睿恒,“这两人都被人抽干了全身的血,这么诡异的死法,应该不是什么巧合吧?” 蒋睿恒点点头:“有这种可能,毕竟杀人抽血这种手法很少见,而且,凶手对这两具尸体的处理手法上也有相似之处。不过如果真是同一个人干的话,那情况恐怕更严重了。”蒋睿恒扫视了一圈周围人,表情严肃,“因为这次,他可是活活把被害人的血抽干的。” 屋内一阵安静。 “这凶手干嘛对抽血这件事这么执着?”秦凯不解地开口,“抽血又需要东西又需要时间,还得把抽出来的血处理掉,凶手干嘛非要给自己找这么多麻烦?他总不可能是真的要喝吧?!” 没人回答,这也是大家都不解的地方。 见没人说话,沈严继续问:“死者的身份调查清楚了么?” “查到了,”江厉回答,“他叫曹卫国,53岁,是第一制药厂的部门主任。他几年前就已经离婚了,小海找到了他前妻,正在带人赶过来。” 没过多久,程海洋将曹卫国的前妻白芸带回了警局。白芸比曹卫国年轻些,加之妆容得宜,看上去也就刚刚40岁出头的样子。或许因为早已离婚的缘故,白芸的表现比一般的家属要平静许多,不过当她看到曹卫国的尸体时,还是忍不住流下了泪水。 “卫国是个好人,”接待室中,已经恢复了平静的白芸语气中带着疲惫,“他这个人虽然脾气怪了点,但没什么坏心眼,是一个好人。” “曹……”沈严想叫曹太太,开口却又发觉不妥。倒是白芸开了口:“就叫我白芸吧。” “嗯,我们查过,曹卫国父母都去世了,所以只能通知您过来了。” 听到沈严这么说,白芸露出个苦涩的浅笑:“就算有,也会被他给弄没的。自从他九年前变了之后,就没人能受得了他了。” “九年前?”沈严听出了问题的苗头,追问道:“九年前发生了什么?”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白芸说,“卫国这人原本挺能说会道的,可是九年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突然变了,人不爱说话,总是发脾气,半夜还经常做恶梦,然后就一宿一宿地不睡觉……那会儿我们儿子才一岁多,我带孩子本来就挺辛苦,他还这样……那会儿因为这事我没少跟他闹,我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就决定离婚。” “你没问他发生了什么?” “怎么没问?可是,怎么问他都不说。当时我以为他外面有人了,结果一问他,他就来了句‘那就离婚’,我当时也是气疯了,以为他真变心了,脑门一热就同意了。离婚之后我带着儿子搬走了,离原来那地方远远的,不想听到看到关于他的任何事……几年之后,我才听人说起他换了工作,而且也没再结婚。他定期寄钱给儿子,但我们再没见过面。”说到这里,白芸叹了口气,“没想到,再见面时竟是这个样子了……” 听完白芸的一番话,几人心中都了然——曹卫国变化的原因显然不是家庭,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工作了。于是沈严问:“你刚才说他换过工作,他原来是做什么的?” “医生,他原来是在医科大学医院做医生的。” “医科大学医院?!”几人同时一惊。 ——看来,他们终于找到两起案子的关联了。 “头儿,查到了!”秦凯匆匆走进办公室,激动地跟沈严汇报,“曹卫国确实是九年前才从医科大学医院调动工作到制药厂的。之前他是医科大学医院的内科主任医生。而且我还顺便调查了一下李玉忠,你们猜结果怎么样?原来李玉忠也不是一开始就搞研究的!他原来是在医院药房工作的,而他转行的时间是八年前——就比曹卫国晚了几个月!” “这么看来,当时医院一定发生了什么大事。”方礼源看向沈严。 沈严点点头:“看来,我们应该找许学威再好好聊个天了……” 医科大学医院。 “两位警官,李医生的案子有新发现了?”院长办公室内,许学威问。 “我们还在调查。”沈严回答。“我们这次来是想问许院长一个问题:李玉忠八年前为什么会调职?” 听到这个问题,许学威微微一僵。他不太自然地调整了一下坐姿,问:“两位为什么要问这个?” “实不相瞒,许院长,最近又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的死状与李玉忠的非常相似,而且巧合的是,这个死者也曾经在医科大学医院工作过,还都在九年前调动过工作。”沈严看着许学威越来越不自然的神情,补上最后一句:“那个死者的名字许院长或许也听说过,他叫曹卫国。” 听到“曹卫国”三个字的时候,许学威身子猛地一颤。 “哦,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过了近一分钟,许学威才再次开口:“曹医生以前是我们医院的内科医生,后来他说想换个工作环境,就调走了。至于李医生,上次我已经跟两位解释过了,李医生是希望自己专心搞研究才调部门的。” “可是许院长,我有些不太理解的地方,”方礼源开口,“曹卫国都已经做到内科主任了,为什么会突然换工作?而且他是调到了制药厂,连医生都不做了,这变化也太大了些吧?还有李玉忠,我们查到他原来是在药房配药的,算不上正式的医生,而且他也不是名校出身,这样的人怎么会突然对研究有了兴趣呢?而且贵医院也放心让这样的人去领导一个研究组?” 方礼源说话时语气一贯礼貌温和,然而这却并不影响他问题的犀利。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他们想那么做,我也没办法。”已经无法掩饰自己的不安,许学威猛地站起了身,“抱歉我一会儿还有个会要开,两位如果没别的事情,就请回吧。” 这是赤裸裸地撵人了。 见此情景,沈严和方礼源也没多纠缠,配合地站起身。“那今天就先这样吧,如果许院长您又想起来了什么,请联系我们。” 两人走到门口,临出门前,沈严停下脚步。 “许院长,”沈严看着许学威阴郁的脸,缓慢而清楚地说:“您放心,这两起案子,我们一定会查得水落石出……” 虽然许学威什么都没说,但是他的反应已经让众人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曹卫国与李玉忠两人确实有关联的,而且这关联涉及到九年前的医科大学医院发生的某件事。明确了这一点,众人也就明确了调查的方向。于是第二天,重案组立刻就向检察院申请了搜查令,然后直接带着搜查令又到了医科大学医院。这次大家一句废话也不说,搜查令一拍,直接将所有相关的东西全抱回了警局。 “好。”看着堆满了几张办公桌的一箱箱文件,沈严抬眼开始安排工作:“现在我们已经知道,这两起案子应该跟九年前医院的某件事有关。所以我们现在就要从这些文件里找出来,九年前医科大学医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时曹卫国在内科,李玉忠在药房,所以我们应从这两人同时经手的案子查起,大家要特别留意那些病人死亡或是发生了医疗纠纷的,明白么?” “是!” 大家立刻埋头干了起来。不过这工作显然比他们预计得还要困难许多。 “嘿,礼源,你帮我看看,这写的是什么?”秦凯推推旁边的方礼源。 “什么?”方礼源凑过去,盯着秦凯指的地方辨认了好久,然后不确定地说:“好像是MsPG……” “MsPGN,增生性肾小球肾炎。”一个声音突然在耳后出现,把两人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只见苏墨涵站在两人身后,正在探着头看着两人。而在苏墨涵的身后还有程晋松和李嘉宇,他们正微笑地看着屋内的几人。 “外卖到!”李嘉宇抬手,露出他提着的两个大塑料袋,微笑大声问:“有没有人想吃?” “我!”秦凯扔了文件夹就窜了过去。其他几人摸摸肚子,这才发觉自己也早已腹内空空——抬头看表,竟已是晚上八点多了。 “嘉宇我真是爱死你了……”秦凯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口齿不清地说。 “呵呵,甭谢我,是晋哥看到你们这里灯还亮着,猜到你们在加班,才叫的外卖,我只是帮忙拎过来而已。”李嘉宇笑答。 “嗯!晋哥!就知道你最好!”秦凯看着程晋松,差点感动得哭出来。 “吃饭还贫?!”程晋松笑着拍了秦凯一下,然后问:“你们这是在看什么呢啊?” “医院病历。”方礼源说,“那两起吸血的案子可能跟医科大学医院九年前的事情有关,所以我们在看病历,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哦,”程晋松点点头,“那看得怎么样了?” “差老远了!”秦凯苦着脸回答。“晋哥你是不知道,那帮医生写的那是根本不是字,整个一天书!还忒么一堆符号,你就是看清楚了都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 “医生在写病历的时候是经常用专业符号来表示病或者药的,这么写一方面可以节省时间,另外一方面也能防止有病人拿着处方单子到别处去抓药,那样医院就得不到提成了。”苏墨涵开口。 “诶?”秦凯突然想到什么,他转头看向苏墨涵,“我说小墨涵,你是不是认识这些符号?” 苏墨涵老实地点点头:“以前闲着没事的时候我翻过一些医书……” “我靠太好了!”秦凯立刻扑过去,“你赶快来帮我看看!我真看不懂这些鬼画符!……” “啊?哦……” 看着秦凯两眼放光地把苏墨涵拉走,程晋松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环视一圈,终于找到他想找的那个人。 “行了,歇一会儿,先吃饭吧。”程晋松走到沈严身边,将盒饭递过去。 “哦,谢谢。”沈严还在啃文件,看到程晋松递来的盒饭,这才放下手上的文件夹。不过这人吃饭也不专心,看他眉头微蹙的模样,就知道这人的心里显然还在想着别的。 “案子很棘手?”程晋松问。 听程晋松问话,沈严回过神来,他看看程晋松,然后点了点头,“文件太多,而且太专业,恐怕需要不少时间。” “需要我们帮忙就开口。” “这……不太好吧?……”沈严有点犹豫,“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 “没事!你们只是因为看不懂那些术语所以才这么慢的,再说……” 程晋松的话还没说完,那边秦凯的叫声就传了过来:“我说晋哥!你把你们小墨涵借我们两天行不行啊?他太好用了!……” “喏,你看?”程晋松冲沈严一挑眉,一脸不出所料的神情。 沈严看到也笑了出来,他冲程晋松点点头:“那就谢了。” 有了法证组几人的帮忙,众人翻查文件的速度提升了不少。然而毕竟文件太多,总不可能立刻就查完。但没想到事情的发展速度超出了他们的预料,就在第二天的下午,他们突然又接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刚刚接到报案,许学威失踪了。”沈严放下电话,一脸严肃地开口,“而且,他留下一张字条,承认自己就是杀害李玉忠也曹卫国的凶手……” Chapter 09 发现 一行人立刻赶到医科大学医院,当他们来到院长办公室门口时,许学威的秘书赵东已经等在了门外。 看到来的是重案组的人,赵东吃了一惊,两帮人昨天早上还打过照面,当时人家是来查他们的,没想到这回院长失踪,过来的还是这些人。不过沈严倒没留意到赵东的尴尬,他看着赵东问:“是谁发现许学威失踪的?” “是……许院长的爱人。”赵东回答,说着便推开院长办公室的门。 房间之内,有个女人正在那里心神不宁地来回踱步。看到门被推开,那女人立刻焦急地走了过来。 “怎么样了?……” “孟姨,这位是警察局重案组的沈队长,”赵东向那女人介绍道,然后他又将视线转向沈严,“沈队长,这位是许院长的夫人孟广平孟阿姨。” 孟广平今年五十多岁,半花白的头发,衣着朴素,一看就是一位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她一脸焦急地抓住沈严的手,急急地说:“警察同志!求求你们!求求你们帮我找到老许!……” “阿姨您别着急,慢慢说。”沈严连声安慰道。他将老人扶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然后才和声开口:“您慢慢说,是怎么回事?” “我……”孟广平稳定了一下情绪,然后开口,“我一个远房妹妹家的孩子生了病,想来医院看病,我就给老许打了个电话,想让他安排一下。谁知道他手机竟然关机了,我就又打到办公室,结果还是没人接!我觉得奇怪,就打给了小赵,结果……”说到这里,孟广平看向赵东,声音有些发颤地说:“结果小赵跟我说老许不见了……” 看到众人视线转向自己,赵东解释说:“院长今天早上来医院了,可是呆了没多一会儿就出门了。当时我还问过他要不要我跟着,可他说不用。下午孟阿姨来电话说联系不上院长,我就进屋来,想看看能不能发现院长去哪里了。然后就在桌子上发现了那个东西。” 赵东转头,指了指许学威的办公桌。 沈严起身走到桌边,他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一张纸巾,然后垫着将桌上的东西拿了起来——这是一沓印着医科大学医院名头的暗纹信纸,最上面一页上,有短短的几行字。 “是我杀了李玉忠、曹卫国,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不关任何人的事。”沈严念完这一行字,抬头问赵东:“这是不是许学威的字体?” 赵东犹豫了一下,缓缓点点头:“应该是。” 听赵东这么说,孟广平立刻就急了:“不!警察同志,老许他不会杀人的!这……这一定是什么人逼他写的!他不会杀人的!你们相信我!……” “孟阿姨,您别着急,这件事我们会调查清楚的。”方礼源连忙安慰道。孟广平又急又忧,拉着方礼源的手焦急地哭了出来。 办公桌边,沈严盯着这封悔过书皱眉。 程晋松凑过来,扫了一眼信纸,低声对沈严耳语:“这东西不太对劲……” 沈严轻轻点了点头——这悔过书写得如此简洁,看不出一点后悔的意思。难道他真是被人威胁,才写下这个东西的?…… “能不能查出些什么线索?”沈严将信纸递给程晋松。 “那得回法证组。”程晋松说。 沈严点点头。他看着程晋松小心地将信纸装入专门的证物袋中,然后回过头来:“今天上午许学威都做过些什么事?” 听到这句话,赵东微微一怔,他不太自然地咳了一声,回答道:“就是些医院的正常工作而已……” “有没有出去过?有没有接过什么电话?” “没有……”赵东又是犹豫了一下,才开口。 沈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孟广平:“孟阿姨,你最近有没有发现您爱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老许?……”孟广平皱眉想了一阵子,然后才开口:“他最近工作上好像不太顺,那天他跟我说好像有人在故意找医院的麻烦……昨天我还听他打电话说什么‘能不能让那些警察别总过来’……” “咳咳!”赵东大声咳了起来,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尴尬。孟广平开始一愣,接着才反应过来,立刻也不安起来。 “那个……警察同志……我不是……” “没关系,我明白。”沈严终于知道赵东刚才吞吞吐吐的原因了。“孟阿姨,我们最近调查这里一位医生被杀的案子,的确找过许院长几次。不过您放心,那件事不会影响我们现在找许院长的这件事的。” 听到沈严这么保证,孟广平才安心了些,她拉着沈严的手,连声说:“那就好……拜托你们了,拜托你们了!……” 房门再次被打开,江厉推门走了进来:“问过停车场的保安了,许学威的车子是中午11点左右离开医院的。” 沈严点点头,不想身旁的赵东却吃惊地叫了出来:“什么?院长可是不到十点就离开办公室了!” 几人立刻看向赵东。 “你确定?”沈严追问。 “我确定!”赵东使劲点点头。“因为院长十点钟有个会要开的,所以我当时特别看过时间。可是院长说他有要紧的事必须要出门,还让我把会议取消了。”说到这里,赵东也是一脸困惑:“院长怎么会一个小时后才出门呢?那他那一个小时在哪儿?……” “应该还是在医院中。”沈严接口。“赵秘书,麻烦你给现在就给你们医院各部门打电话,问他们今天上午有没有看到许学威。记住,语气要自然一点。” “我明白。”赵东点头。 于是,赵东开始一个科室一个科室地打电话,可一连问了十来个部门,竟都没人见到过许学威。 “还是没有,”又一次挂断电话后,赵东抬头:“该问的地方都问遍了……” “还有哪里没问过?”沈严问。 赵东看了看电话表,迟疑地抬头:“就剩下血库和太平间了……” “打。” 赵东点点头,再次拿起电话。 “喂?血库么?我是赵东。我想问问许院长今天上午去过你们那里没有?……什么?去过?!” 赵东吃惊地抬眼,周围所有人也立刻来了精神。 继续——沈严对赵东示意。 赵东点点头:“啊,那院长是什么时候过去的?……嗯,好,我明白了,谢谢你王主任。” “院长是上午十点多过去的。”赵东放下电话,对众人说。 “好。”沈严转头,“礼源你陪着孟阿姨在这里等。其他人,跟我去血库!” 血库。 “院长今天上午十点多的时候来过,还提了200cc的血。”血库的王主任边翻着记录本边说。 “院长还提血了?!”赵东吃惊。 “是啊,还是RH-的血呢!你看!”王主任指着本子上的一条记录说:“喏,A型RH-,200cc。咱们血库里一共就这么200cc,今天都被院长提出去了。” “许院长说没说要这些血干什么?”沈严问。 “他说三院有个病人做手术,需要这种血。”王主任回答:“本来院长还想多提点儿的,可是咱医院就这么多了。这还是前段时间有个病人手术需要,才特意从市血库调过来的。” “然后呢?” “然后?然后许院长就带着血出去了啊,应该是去三院了吧?”王主任看向赵东:“怎么,你不知道?” “哦,我今天上午出去办事了,不知道这件事。我刚才打电话院长没接,估计可能在做手术吧……行,谢谢您了王主任!” 从血库出来,赵东有些抱歉地看向几人:“说不定院长真的是在做手术呢。抱歉各位,可能是我太紧张了。” “打电话过去问问吧。”沈严说——怀疑情况恐怕没那么乐观。 果然如沈严所料,三院那边表示根本没有要过A型RH-的血浆,今天也没有见过许学威。而很快众人又得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市血库回复,今天中午许学威以手术需要的名义,从市血库也提走了200cc的A型RH-的血浆! “看来,许学威的失踪一定跟这些血浆有关。”沈严说。 “他要这么多血干嘛?”方礼源不解地说,“如果有人需要输血的话,来医院不是更好么?为什么从医院往外偷?许学威这是想干嘛?” “而且,还在失踪前写了那封莫名其妙的悔过书。”程晋松接着补充。 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这些事情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谋杀,抽血,讳莫如深的秘密,失踪…… 医生,血浆,吸血鬼…… “难道说……” 两人同时开口——沈严和程晋松互望一眼,显然都似乎发现了什么。 “赵东,”沈严转头,“你有没有听说过你们医院九年前发生过什么重大的医疗事故?” “医疗事故?”赵东先是一惊,继而摇摇头。“我5年前才来进医院,之前的事情我不太清楚……” “那孟阿姨您呢?”沈严看向孟广平。 “我?”孟广平有些惶惑地摇摇头,“老许很少跟我说医院的事情。不过,就算是有过,也肯定不是什么大事,要不我应该也会听说的……” “看来,事情被压下去了。”程晋松在沈严耳边低声说。 沈严点点头,也轻声说:“你说,那些病例档案里会不会有线索?” “恐怕够呛。”程晋松摇头。“以他们这么小心,应该早就把证据都抹掉了。”说到这里,他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说不定……” “什么?”沈严抬头,“你有办法?” “有可能。”程晋松点点头,微笑着说:“这次得请老将出马了……” Chapter 10 突破 程晋松让其他人先回警局,自己则拉着沈严上了车。 “我们这是去哪儿?” “去找一个人。” 见程晋松一脸有把握的模样,沈严便也没再追问。车子一路疾驰,不一会儿就到达了目的地。 “省人民医院?”沈严有点惊讶地看看这个地方,“这里有医生知道医科大学医院当年的事情?” “可能有,”程晋松笑笑,“不过我们今天是去找另外一个人。” 程晋松带着沈严走进大楼。他熟门熟路地走进电梯,按下楼层键。沈严看着程晋松这流畅的动作,心中愈发感到不解。 电梯在9楼停了下来。程晋松出了电梯,直奔一间办公室。 骨科,专家诊室…… 程晋松敲敲门,得到里面人的回答后便推门走了进去。 “张医生,忙着呢?”程晋松笑嘻嘻地跟里面的人打招呼,语气很是亲昵。 “嗯,忙着看你的复诊记录。”回答的是个女人的声音。这位女医生大概四五十岁,脸型微圆,卷发打理得很精致。她穿着一件黑色线衫,外面套着白大褂,整个人很有气质。只是此刻的她似乎不太高兴,跟程晋松说话时声音也冷冷的。 “咳,我这不是来了么。”程晋松倒是神情如常,还是那么笑嘻嘻地往前走。然而就在他刚走到女医生身边的时候,那女医生竟猛然起了身,抬手向着程晋松就抓过来。程晋松似乎感到不好连忙后退,但还是没有快过对方。只见那女医生一把抓着程晋松的胳膊,然后猛地向外一翻—— “诶哟疼啊!”程晋松半个身都被扭了过去,他一脸痛苦地大叫:“老妈你轻点啊!” “妈?!”沈严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人是程晋松的妈妈?!…… 听到沈严出声,程母才注意到程晋松旁边还有人,意外之下,手劲也不自觉地减小许多,程晋松赶忙趁机抽出了自己的胳膊。 “妈,这位是我警局的同事,沈严。沈严,这是我妈张萍,骨科医生。”程晋松为两边介绍。 “哦,伯母您好。”沈严连忙打招呼。 “你好,你好。”程母之前脸上的愠怒之气全都不见,她微笑着和沈严打招呼。“诶,以前没听小松提过你啊?” “哦,我是刚刚调过来的。” “哦,”程母点点头,看看沈严,又看看自己儿子,问:“你们今天过来,是有事?” “嗯。”程晋松收起了刚才的嬉皮笑脸,换上了认真的表情,“妈,你们这里的资料库是可以查到各种药的检验报告吧?” “能,咋了?” 听到程晋松这么问,沈严立刻反应了过来。果然,程晋松接着开口:“我想查九年前被禁掉的一种药。” “被禁掉的?”程母皱了皱眉,“什么方面的?” “具体不太清楚,不过应该是内科用药。这种药会造成人体造血功能病变,诱发血液疾病。” “血友病?” “不,应该是卟啉病。”程晋松回答。 “卟啉病?”程母有点意外,“这病可不多见。” “嗯。”程晋松点点头,对自己母亲解释:“我们最近在查一个杀人案,被害人都是医生,而且身上的血都被人抽光了。我们怀疑他们可能之前给病人开过什么药,导致病人患上了卟啉病。所以凶手才要通过这种方法复仇。” 程母边听程晋松的讲述便点头,然后便走向自己的电脑,程晋松和沈严立刻跟上。 程母打开一个专门的医药数据库,按照程晋松说的开始搜索起来。程晋松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提出一些意见。沈严对这些东西不了解,便安静地在等在一旁。过了一会儿,那母子二人突然都停了下来,他们盯着屏幕,似乎有了发现。 “怎么样,找到了?”沈严问。 “大概是。”出人意料的,程晋松脸上没有任何兴奋的神情,反倒变得更加凝重,他对沈严说:“我们赶快回警局,我怕许学威有生命危险!” 沈严一听,脸色一凛。然而程晋松却并没有多解释,只是急匆匆地往外走,同时掏出了手机开始打电话:“喂,嘉宇,你现在还在警局对吧?你现在就去查档案,把九年前因为妊娠高血压而入院的病人案例全找出来!然后在把其中孕妇是A型或AB型血的单独分出来!快!” 听到程晋松这么说,沈严大吃一惊:“当年的受害人是个孕妇?” “不,”程晋松沉重地摇摇头,“最大的受害人,应该是他们的孩子……” “我和我妈刚才查到,九年前本市曾经出现过一种治疗高血压的中成药,这药临床降压效果不错,不过后来发现它有一个副作用,那就是它会对人体血红细胞中的A抗体造成影响,这种变化对用药人本身影响不大,但却可能影响胎儿的造血系统。当时的数据显示,如果一个A型或是AB型孕妇服用了这种药,她的孩子有30%的机会会患上卟啉病。”车上,程晋松向沈严详细地解释了自己刚才的发现。 “30%?!这比例可不小!”沈严吃惊。 “是,正因为这样,所以这药根本没有拿到批号,如果不是我妈她那里有药监的内部记录,我们恐怕根本就查不到它。” “你说这药没拿到批号?那怎么会有病人吃它?” “因为这药是医科大学医院和另一间药厂联合研发的。”程晋松侧过头去,深深看了沈严一眼。 沈严心中一惊:“所以你怀疑……” “是,我估计医科大学当时找了一些孕妇进行试药——或者,他们干脆是骗人吃的,病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 “太过分了!”沈严脱口而出。“他们怎么能这么做?!” “更糟糕的是,这种病不一定在婴儿刚出生时就显露出来,很可能孩子长到一两岁才会慢慢出现,然后随着他们的年纪增长而越来越严重。” “所以说,”沈严顺着程晋松的思路分析下去,“当那些家长发现他们的孩子出现这种怪病时,根本不会想到竟是因为当年的药的关系!” “是。而且他们就算想到了,也没有证据证明这一点。”程晋松补充。 “但是,还是有人发现了这个问题。”沈严说。“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凶手要抽光那两个人的血了。”说到这里,沈严突然又想起了什么,“那许学威偷走那些血又是要做什么?” 程晋松迟疑了一下,不太确定地说:“我怀疑,那个孩子还活着……” “孩子?你说那个得病的孩子?” “嗯,得这种病的病人自身血液机能很差,严重的必须定期输血以维持生命。我怀疑许学威拿的血浆就是要给那个患者的。照之前凶手对待那两被害人的手段来估计的话……” “凶手恐怕会让许学威真的‘不得好死’……”沈严补充,面色凝重。 程晋松没再说话,只是更加大力地踩下油门。 两人很快便赶回了警局。当来到重案组办公室的时候,李嘉宇已经完成了工作,他将一叠文件夹递给两人:“我们查过了,符合条件的一共有7个人。不过因为这7个孕妇并不是都在医科大学医院生产的,所以秦凯他们正在通过户籍那边儿查这7个孕妇和她们的孩子现在的情况。” “头儿,你来看看!”那边儿秦凯招呼道。几人连忙凑了过去,只见秦凯的电脑上面显示着7张女人的照片,他用手指着屏幕介绍,“根据档案,这7个女人中,这个已经去世了,这个人现在迁搬外地了,剩下的这5个还在本市。” “去世的先留着,迁居外地的可以排除。”沈严盯着屏幕指挥秦凯。 秦凯按了几个键,一张照片从屏幕上消失。 “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个孩子应该还活着,没孩子的可以排除。”程晋松说。 秦凯点点头,屏幕上又少了两张照片。 沈严继续分析:“杀人、抽血、又弃尸需要力气,一个女人肯定干不了。那个孩子现在应该也就8岁左右,肯定也不行,所以,丈夫已经死亡也可以排除。” 秦凯又鼓捣了几下,然后愣了一下:“诶?” “怎么了?” “这个女人……”秦凯指着屏幕上的一张照片说:“她和她老公都死了……” “什么?”其他几人一听,都警觉了起来。 “陈慧,华志祥……”沈严看着屏幕上的那两人的照片,轻声念道。 “咦?这两个人……”一旁的程晋松突然出声。 “怎么了?”沈严转过头去。 “这两个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程晋松有点不太确定地开口。 “眼熟?”秦凯吓了一跳,“晋哥你不是吧?这个女的三年前就死了,这男也死一年多了,你怎么会眼熟?……” “不是,我真觉得我哪儿见过……”程晋松盯着照片皱眉。 程晋松盯着照片仔细辨认,却好像还是没有想起来在哪儿见过那两人。而就在这时,重案组桌头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沈严走过去接起电话,脸色猛地一变。 “怎么了?”其他几人见状忙问。 沈严放下电话,一脸凝重:“许学威的妻子报案,说她儿子也失踪了……” Chapter 11 真凶 Chapter11真凶 “许学威的儿子叫许天冬,是S大学四年级艺术系的学生,是他的辅导员最先发现他不见了的,从最后一次有人看到他到现在,已经有四天了。”方礼源放下电话,对众人介绍案情。 “四天?!那怎么才报案?”程海洋惊讶:“一个大活人不见了,竟没人发现?!” “据他的辅导员的说,许天冬这孩子性格比较特别,他喜欢玩cosplay,好像还参与了一个什么社团,以前就经常隔三差五地出去跑活动,夜不归寝是正常现象。更何况他们现在都大四了,很多学生也都不在宿舍住了。这次要不是有一个材料必须要交,而他的辅导员却怎么也联系不上他的话,估计还没人发现他失踪了呢。”方礼源解释。 “那他的家人怎么也才发现?”江厉问。 这次回答的是沈严:“孟广平说,许天冬跟许学威的关系一直比较紧张,所以许天冬从上大学后就一直住在学校,很少跟家里联系。尤其最近许学威自己也出了不少事,估计就都把这个儿子忘了。孟广平现在正在赶过来。” “头儿,你说许学威失踪和他儿子这件事有没有关系?”秦凯问沈严,“按照你和晋哥的分析,许学威应该受人胁迫才做那些事情的,会不会凶手就是拿许天冬来威胁他的?” “有可能。”“我觉得有可能。” 两声回答同时出现——除了沈严之外,而另一个则是程晋松。此刻他还坐在电脑前,双眼直盯着屏幕。 “晋哥你说什么?”程海洋不解。 “你们刚才是说许天冬是S大的学生吧,S大就在大学城里,而且他又喜欢玩cosplay,照这么说的话,他很有可能见过这个人。” 程晋松转过电脑的显示器,方礼源一看到那上面的照片就叫了出来:“这不是那个吸血鬼俱乐部的老板么?!他叫什么来着?……” “华乐棠。”程晋松说着抬眼,“你们再猜猜,华乐棠的父母是谁?” “华志祥和陈慧。”沈严开口——他终于明白刚才程晋松为什么会说看这两个人眼熟了,因为他们曾经见到过这两人的儿子。 “可是,这个华乐棠今年应该25岁了吧?”方礼源看着屏幕上华乐棠的资料说,“他不可能是当初药物事件的受害者,那得病的是……” “没错,是他弟弟。”程晋松调出一张户籍表,上面显示着华志祥和陈慧夫妇还有一个次子华乐棣,而这个孩子正是八年前出生的。 “华乐棠,华乐棣,他们的父母一定是很希望这对兄弟能够相互友爱。”李嘉宇感慨——棠棣之花,本来就是用来形容兄弟之情的。 “如果他们兄弟真的感情深厚的话,”沈严开口,“那这个华乐棠,就更有可能就是我们所要找的人了……” 市区的另一端,一间昏暗的小屋中。 一个小孩子躺在一张有些破旧的木床上。小孩子面色是一种病态的白,但脸颊手臂等裸露的皮肤上却叠着大大大小的暗色水泡,看着那么狰狞瘆人。若忽略这些,这个孩子其实长得不错,眉眼俊秀,本来应该相当可爱……床边有一个简易的输液架,上面挂着一袋红色的血浆,那鲜红的液体正通过输液器输入小男孩儿的身体。华乐棠蹲在床边,正一脸疼惜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小棣,你觉得怎么样?”华乐棠摸摸弟弟的头,轻声地问。 小孩子安静地摇摇头。 华乐棠见状笑笑:“这血要输好一阵子呢,你困的话可以睡一会儿,到时候哥哥叫你。” 小孩子乖乖地闭上眼,华乐棠起身,帮弟弟盖好身上的薄被。当他再次转身时,刚才脸上的温情早已消失不见…… 华乐棠走出里间,一脸冰冷地看着等在门外的许学威。 “怎么样?血浆没问题吧?我儿子呢?”许学威焦急地问。 华乐棠将一块白色的毛巾扔到许学威面前,露出一个冷酷的笑:“想见你儿子的话,你知道该怎么办。” 一股刺鼻的味道隐隐传来,让许学威心中的不安更胜几分。他焦急地说:“当年的事真的是一个意外,那两个医生也不是故意的,我并不知道他们会那么做!你弟弟现在需要正规的治疗,你应该赶快把他送来医院,我保证……” “治疗?”华乐棠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我弟弟的事不用你操心!你还是想想你儿子吧!” 到华乐棠提起自己儿子,许学威立刻紧张了起来:“别!你要想报仇就尽管冲着我来,冬冬是无辜的,你别伤害我儿子!” “哟,担心儿子了啊?”华乐棠嘴角勾起一个冷笑,“当初你们做那种事的时候,怎么就没担心过别人的儿子呢?不过你放心,只要你乖乖配合,你儿子会没事的。”说到这里,华乐棠抬手看看表,“不过你速度最好快一点儿,我不知道你儿子能挺多久,如果去晚了可就不怪我了……” 许学威身子猛地一震,他知道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以一种赴死的表情拿起那块毛巾…… 重案组几人急匆匆地赶到吸血鬼俱乐部。此时已是晚上五点多,街道两边的饭店酒吧已经渐渐热闹了起来,众人奔进吸血鬼俱乐部,华乐棠果然不在。据服务生说,华乐棠最近几天似乎很忙,很少来店里。今天上午,他更是接到一个电话后就急匆匆离开,一直都没回来——众人留意到,那时正好是许学威从医院离开的时候;另外,程晋松和李嘉宇在俱乐部的相片墙上还找到了许天冬和华乐棠的合照,证实华乐棠确实认识许天冬。 “华乐棠的电话号码是多少?”沈严问服务生。 “135XXXXXXXX,我们打过,一直没人接……” “那你们知不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 几个人相互看了看,都摇摇头。一个看起来年纪稍大一点的服务生说:“老板很少跟我们说他家里的事的。” 几人心中一阵焦急——华乐棠和许学威都失踪了快6个小时了,如果再找不到人,许学威父子恐怕真的要性命难保了…… “你们老板平时开什么车?”李嘉宇突然问服务生。 “蓝色雪佛兰!”一个服务生说。“车牌号是SAXXXXX。” “你带我我去车库看看。”李嘉宇拉着服务生就往后院走。 “我也让交警去查查。”程海洋对沈严说完,也转身跑了出去。 “我和秦凯去查查他的电脑。”方礼源也带着秦凯离开。 大家都在努力寻找线索,然而程晋松的表情仍旧不轻松。他心中明白,如果华乐棠是有心犯案的话,他一定会非常小心,绝对不会留下太多线索的。法证的鉴定需要时间,但偏偏他们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正在程晋松皱眉想办法的时候,一旁一直没说话的沈严突然转过身来:“程组长,你们组是不是新调来一个叫沈皓的鉴定员?请你立刻打电话给他,把华乐棠的手机号告诉他,让他帮忙定位华乐棠现在的位置。” 沈严的语速很快,似乎很确定沈皓能够做到这件事,程晋松有些意外,但他什么也没有问,只是立刻拿起手机…… 昏暗的灯光下,许学威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 脸上有湿漉漉的水痕,显然是有人用冷水泼醒了他。 许学威昏昏沉沉地坐起来,因为迷药的缘故,他现在四肢还是没有什么力气。后背隐隐传来一阵钝痛,看来刚才搬运他的人动作绝对不温柔。 “醒了?”一个声音从前方传来。 许学威缓缓抬起了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铁丝网,华乐棠站在网后不远处,因为背光的缘故,他的脸显得更加阴暗。在他旁边的凳子上绑着一个人,那人耷拉着脑袋,似乎是昏了过去,虽然看不清脸,但许学威还是从身形上看出来,那人就是许天冬!! “冬冬!儿子!”许学威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冲到铁丝网前死命地晃动。“儿子!儿子你怎么样?!”透过铁丝网,他惊恐地发现许天冬的胳膊上连着输液器,输液管内一片鲜红,他顺着管子看去,只见另一端的大血袋已经微微鼓了起来,看样子里面的血液超过了500cc!! “华乐棠!你到底想干什么?!”许学威撕扯着铁丝网,眼中一片血红,“你要报仇冲着我来!我儿子是无辜的!你放过他!” 或许是许学威的吼声太大,本来昏迷的许天冬的身子竟然突然动了动。许学威见状立刻大叫:“冬冬!儿子你没事吧?” 许天冬缓缓地抬起头——他脸色有些发白,也不知是失血过多还是药力未过,许天冬的反应有些迟钝,他过了好久才动了动嘴唇,声音微弱:“爸爸……” “冬冬!儿子没事!别怕!爸爸很快就来救你!”许学威又死命晃了晃铁丝网,可是这铁网太粗也太结实,许学威根本对它无能为力。而那插在许天冬胳膊上的输液器,还在源源不断地将他的血从体内抽走…… “华乐棠!我求求你!你放过我儿子!别抽他的血!别抽他的血!!”许学威大声求着华乐棠,声音带着哭腔。 “想救你儿子?容易!”华乐棠看着无能为力的许学威,露出残忍的微笑…… Chapter 12 抓捕 “想救你儿子?容易!”华乐棠指着身旁的装置,语气轻松地说:“你看到了吧,这是一个杠杆,现在因为这边沉,所以血是从他的胳膊往外流。只要你能想办法把让另一边抬起来,高过你儿子的胳膊,那么血就会流回去。” 许学威怔忡地看着那个特制的杠杆,它的两端各挂着一个血浆袋,左边的连着许天冬,里面已经装了不少的血,右边的那个却是空着的,它的输液管一直向下,延伸到自己脚边…… 许学威全身猛地一抖,他已经明白了华乐棠的用意。 “看明白了吧?想救你儿子,你就自己慢慢努力吧。”华乐棠拉来一张椅子坐下,等着好戏开场。 许学威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套装置,双手紧握成拳,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害怕,他的身子一直在微微地发着抖。他就这样僵硬了片刻,再开口时声音透着一种赴死般的平静与绝望。 “是不是我死了,你就会放了我的儿子?……” “你放心,我没你那么冷血,”华乐棠轻笑一下,而后收敛笑容,冷冷地却有一字一顿地说:“我不会去害无.辜.的.人。” 许学威听完,再没有说别的话。而后,他缓缓蹲下身去,捡起了地上的针头。 看到他的动作,华乐棠脸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他开口说道:“哦对了,我得提醒你一下,他那边的血袋已经有点儿分量了,只有你这边的血比他那边多比那边沉,这东西才会翻过去。所以,”华乐棠残忍地微笑道,“你可要加快速度哦!” 许学威身子一颤,他用颤抖的手拔掉针头套,然后将针尖对准自己的颈侧,狠狠地刺了下去…… 警局,法证组办公室。 “怎么样?”程晋松和沈严快步奔进沈皓的办公室。 “嫌疑人的手机已经关机了。”沈皓正坐在电脑前,他的面前是两台显示器组成的工作台。他用手指着右边显示器上的地图,对二人说:“不过我发现他手机信号最后连的基站是这个,如果我们假定他关机后没有离开那里太远的话,那么嫌疑人现在应该在这一片左右;而他手机信号经常出现的区域有这么几个,两者中间重合的部分大概是这么两处。” ——那是两片方圆五公里左右的地区。 程晋松摇摇头:“范围还是太大。” “有发现!”李嘉宇冲进办公室,“从华乐棠车库内提取的泥土中有相当数量的蝴蝶兰花粉。” “蝴蝶兰?”程晋松立刻奔到另一台电脑边,开始搜索起来,他边搜边说:“我记得前两天电视报道过,咱们市国庆时要举办花展,最近有几个大型花圃都在培育花卉。”突然,他眼前一亮,“就是这里!”…… 当许天冬再次睁开眼时,神智显得比之前清晰了许多。他终于看清楚了站在自己面前的父亲。 “爸?……” “冬冬!冬冬你醒了?……”与以往的中气十足不同,此刻许学威的声音透着明显的虚弱。许天冬这才发现,父亲的脖子上插着一根针头,鲜红的血浆正沿着输液管缓缓流出。 “爸!爸你怎么了?!”许天冬这才发现了不对劲。他猛力挣扎,可身上的绳子捆得太紧,许天冬怎么挣也挣不开。 “冬冬,爸没事,你别乱动!当心针头!”许学威提醒着。许天冬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上的针头——还有坐在自己身边的人。 “Leon?……你这是干什么?……”许天冬吃了一惊,继而更加大力地挣动起来。“你快放了我!放了我爸!” “干什么?”华乐棠冷笑一声,站起身来,蹲到许天冬身边,指着许学威说:“你知道么?我曾经也有个很好的爸爸,还有一个很爱我的妈妈,我妈在怀我弟的时候到你爸医院去看病,你爸却开有问题的药给我妈,害得我弟一生下来就有病!因为这件事,我妈自杀了,我爸也心力交瘁病死了,我弟现在得靠不断输血才能保住一条命……”华乐棠越说越激动,最后拽着许天冬的衣领大吼,“这就是你爸干的好事!他害死了我一家!” “不……不这不可能……你骗人……许天冬惶惑地摇着头,他看向许学威,哀求地喊着:“爸,爸你说啊!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告诉我他在骗人!” 铁网之外,许学威望着自己的儿子,一脸的歉疚。 “不……不会……”许天冬呆住了,不断地喃喃自语。虽然一直跟父亲不和,但在他的心中,父亲始终是一个救死扶伤的伟大的医生。如今偶像形象轰然坍塌,许天冬脑中一片空白。 “冬冬,”许学威终于开口,声音微弱,“对不起……” 许学威身子一晃,终于倒了下去。 “爸!爸!!”许天冬回过神来,放声大哭。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华乐棠嘴角露出了冷笑——爸,妈,我终于要替你们报仇了。 “不许动!警察!!”突然间,许学威背后的房门被人撞开,沈严,方礼源,江厉和程海洋都冲了进来,枪口齐齐对准了前面。看到许学威昏倒在地,方礼源立刻冲过去,一把拔出了他脖子上的针头,然后死死捂住伤口。华乐棠看到这情景,立刻大吼起来:“你们不许救他!”他一把拿起旁边的刀子,直接按在许天冬的脖子边上,狰狞地大吼:“你们要敢救他,我就杀掉他儿子!” “华乐棠,你冷静点,”沈严开口,“我们知道你是想为你爸妈和弟弟报仇,但杀人并不能解决问题。你把刀放下,许天冬是无辜的。” “无辜?我弟也是无辜的!我爸妈又犯了什么错?!他们这帮混蛋犯了错不敢承认,还拼命想掩盖真相!他们都该死!!”华乐棠如疯了一般大吼,他双目血红,刀子在许天冬的脖子上压出一道血痕。 “哥!”就在此时,一个稚嫩的童声打破了屋内的僵持。秦凯抱着一个小男孩儿走进屋来。男孩儿脸上长着大大小小的脓包,可是一双眼睛却清澈明亮。 “小棣!”华乐棠先是一愣,继而更加激动。“你们快放了我弟弟!” “哥,”华乐棣继续开口,声音中带着哭腔,“我不想让你报仇,我只想跟你在一起……爸妈都不在了,我就剩你一个哥哥了,哥你别离开我!……” 华乐棠的眼中慢慢溢出泪水,他的手不断颤抖,终于缓缓放下了刀子…… 一刻钟后,重案组的众人终于从地下室中走了出来。许学威和许天冬立刻被送上救护车,华乐棠则安静地上了警车。一些村民站在警戒线外,正在好奇地向里张望。所有人都没想到,华乐棠和他的弟弟就藏身在墓园下的那个小村子旁的一间不起眼的小屋中。 “嘿礼源,你说上次咱俩来这里时听说的那个吸血鬼,会不会就是这孩子?”程海洋看着华乐棣,悄悄问方礼源。“我听嘉宇说,他那个什么病的病人不能晒太阳,要不然皮肤会被烧伤,那孩子脸上那些包就是那么来的。而且嘉宇还说,这种病人血里红细胞少,要定期输血才能活,而华乐棣又是什么A型RH阴性血,特别少见,所以他哥才会让许学威帮他找血浆……” 方礼源叹了口气,语带怜惜:“可怜,那么好的孩子……” ——两人目光所及处,年仅八岁的华乐棣看着自己的哥哥被押上警车,眼中流出血红的泪水…… 沈严是最后从地下室中上来的,他看看四周,最后在警车边找到了程晋松和沈皓的身影。 “还顺利?”程晋松问沈严。 “嗯,多亏有你们了。”沈严说。他接着将目光转向沈皓,神情似乎有些拘谨,“还有你……” “为了救人而已。”出人意料的,一贯温和可爱的沈皓,在面对沈严时,语气竟格外冰冷生硬,他面无表情地扔下这一句便转身走开。 沈严看着沈皓离去的背影,似乎想要开口,却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一贯冷静的脸上,此刻竟带着明显的落寞。 程晋松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幕——之前并没发现,可当两个人站在一起时,程晋松才恍然发觉,沈严和沈皓的眉眼竟然那么相像。只是沈严给人的感觉更偏冷峻些,而沈皓则因为有些娃娃脸而显得有些可爱,大概就是这种气质上的差别,竟让人忽略了两人容貌上的相似。 沈严,沈皓——程晋松默念了一下两人的名字,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那边,沈严终于从失落中回过神来,他看了一眼程晋松,略带歉意地扯扯嘴角。程晋松从没见过沈严这么难过的模样,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头儿!你来一下。”远处,方礼源叫了沈严一声。 “好。”沈严回了一句。 沈严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他对程晋松点点头,转身离开。 Chapter 13 前因 警局。 坐在审讯室中的华乐棠,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焦躁暴戾,他用一种愤激过后的无力语气缓缓讲起自己的故事。 “我爸妈很喜欢小孩子,我也希望有个弟弟妹妹,所以爸妈早就说好了会再要一个,不过妈妈之前身体不太好,做过手术,又修养了好多年。所以直到我17岁的时候,小棣才出生。小棣刚生下来的时候白白胖胖的,特别可爱,当时我们全家都高兴坏了……后来,我到美国上学,就离开了家。开始我并不知道小棣有病了,爸妈也都瞒着我,只是说弟弟年纪小,总爱生病。我们家不算特别富裕,我在美国又是读公共卫生的,学习任务重,花销也大,每到寒暑假就直接在当地打工赚钱了,头几年都没有回家。没想到三年前,我爸却突然告诉我,说我妈自杀了……”说到这里,华乐棠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似乎又回忆起了当时的噩梦。“爸说妈是得了抑郁症。我后来听邻居说才知道,我妈是割腕自杀的,血当时流了快一屋子……直到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小棣得的是重度卟啉病。医生说这病是先天性的,可能是母亲在怀孕的时候接触了什么东西。所以我妈总认为这是她自己的错,所以才……” 一滴泪水从华乐棠的眼中滑落。 方礼源将面巾盒递了过去,华乐棠没有接,只是迅速地用手背抹去了泪水。 “我本来想立刻回国,可是我爸说我回来也做不了什么,让我把书读完。回到美国之后我就换了专业,开始学医,我想帮弟弟找到治病的方法。每隔一段时间我就会往家打个电话,我爸每次都告诉我小棣好多了,可是我能听得出来他是在骗我……爸他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照顾生病的弟弟,很不容易。我几次都想退学回去了,可是他坚决不同意,我一提这件事他就生气,后来我也不敢再说了。可是他实在太累了,当我本科念完的时候,他也倒下了……” 几人无声地听着,心中都是一阵唏嘘——这个家庭,的确承受了太多的苦难…… “我完成了本科就回到了国内,虽然我学医的时间不长,但多少还是认识了些医学方面的教授。回国后,我将小棣的病历发给他们,希望他们能给出一个更好的治疗方案。结果过了一阵子一个导师找到我,问我我妈在怀孕的时候有没有乱吃过什么药,因为小棣的病明显呈现出这种特征。我当时就懵了。我妈怀小棣的时候非常小心,绝对不会乱吃药。我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我妈在怀孕时曾经得过妊娠高血压,住过一段时间的院……” “我立刻就找到医院,想查我妈当年住院的病历。可是人家说病例不给看,更何况这都是八九年前的事情了。我曾经咨询过律师,想要打官司,可是法院说我证据不足,不肯受理……就在这时候,我在报纸上看到了李玉忠获奖的消息。我一眼就认出了他,当年我妈住院的时候,他每天都会去我妈病房,还总问我妈吃药后的感觉如何。当时我们还觉得他们医生很负责,可现在才明白过来,这人是在询问试药结果……” “所以你就杀了他?”沈严问。 听到这句话,华乐棠苦笑了一下:“开始我并没想杀他,我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可谁知道,我竟听到他跟别人说他克扣卟啉症患者补助款的事情。他当时应该是喝多了,我也不知他是跟谁打电话,反正我就听到他说什么当年的药不是弄出来好几个患病儿么,如果再找着两个就好了,下一步的临床试验对象就有了,而且那些人还得感激涕零的……我当时一听就急了,立刻冲上去和他理论,谁知道他竟然先动起手来,他力气太大,我根本打不过他,就在这时候,我摸到了旁边的一段铁钎子……” “看着他不断流血的样子,我突然觉得,大概这就是天意,是老天让我通过这种方式来报仇……” “所以你就抽了他的血?” 华乐棠点点头。“后面的事,我不说估计你们也清楚了……我杀了人,我不后悔,我只是不放心小棣,他还那么小……”说到这里,华乐棠突然抬头看向沈严,“警官,我只求你们一件事,拜托你们给小棣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收留他,给他好好治治病!……” “这个你放心,我们会的。” 听到沈严的保证,华乐棠终于放下心来,他含笑点了点头,眼中溢出泪光。 省人民医院,血液科病房。 华乐棣躺在干净的病床上,一位40多岁的男医生站在病床旁,正在为他做检查。程母站在一旁,安静地等待检查的结果。 病房外,沈严看着里面的华乐棣,目光中充满温情。 “这孩子真挺懂事的。”程晋松说。 “是啊。”沈严也点点头,“我们抓了他哥后,他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警察叔叔,你们能帮我哥求求情,别判他死刑么?……” 回忆起当时小男孩眼中噙泪的模样,沈严心头也是酸酸的。 “华乐棠怎么样?有可能轻判么?”程晋松问。 沈严表情沉重地摇摇头:“能做的我们都做了,可是他毕竟杀了两个人,还有一起杀人未遂……礼源帮他联系了律师,希望能打成死缓——毕竟这孩子只剩这一个哥哥了……” 说到这里,沈严长叹一口气。 程晋松点点头:“总归是亲兄弟,有兄弟在,就会有个寄托。” 听到这句话,沈严的身子微微一动。他犹豫了一下,转过身,有些迟疑地开口:“那个,程组长……” “叫我晋松就行。” “嗯,晋松。”沈严应了一声,接着说:“那天,我和沈皓的事,你可不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程晋松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的意思是,我和他那天说的话,包括我们之间的关系,你可不可以都不要去问他?他一直都很喜欢这份工作,我不希望因为我的缘故影响到他……” 程晋松终于反应过来沈严说的是什么了。此时的沈严口气诚恳,甚至带着些哀求,这与他平时冷静刚硬的形象真是大不相同。望着这样的沈严,程晋松不得不再次感叹兄弟亲情的巨大力量。 “你放心,沈皓这孩子不错,我们组里人都很喜欢他。其实你俩不站在一起的话,大家是不太会往那个方向想的。”看到沈严脸色一暗,程晋松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说了错话,连忙补救:“啊我不是说不让你去看他!我的意思是,其实大家都……” “没关系,我明白。”沈严苦笑一声,没再开口。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 程晋松安静地打量着沈严——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实在对这个人产生了太多的好奇。刚刚沈严的一番话几乎是承认了他与沈皓的关系,从他们两人的表现上可以看出,沈严对沈皓心怀愧疚。是因为什么?看着沈严为华乐棣做的一切就知道,这是一个很有爱心的人,这样的人对待亲人也不会太差,那他的弟弟为什么那么恨他?还有,他究竟为什么会调到S市?程晋松已经从程海洋和秦凯那里听到了关于沈严调职的种种传言,可是他并不相信。当初在医院短暂的初会就可以让他确认,沈严绝对是一个好警察。而如今一星期接触下来,他看到了沈严在查案中的认真与拼命,每一个被害人他都同样认真对待,每一个疑点他都不会放过,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是非不分包庇罪犯的人?!…… 沈严啊沈严,你到底有着怎样的故事?…… 开门声打破了走廊上的沉默。程母从病房内走了出来,看到两人的模样,以为他们在担心华乐棣的病情,于是开口道:“行了,孩子放这里,你们也可以放心了。现在给他看病的是血液科的主任,再加上他哥从国外拿回来的那些资料,有希望的。” “哦,那就好。妈,钱的事情我会帮他搞定,不会让你们医院赔钱的。”程晋松说。 “行了,我还会逼着你交钱啊?再说了,医院这边有好几个儿童基金呢,我会帮他申请的。”说完,程母又回头,看向病房内乖巧的华乐棣:“可怜这么好的孩子了,真是造孽……” “那些人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沈严开口——在整理华乐棠案情的同时,他们也将当年医科大学医院违规用药的所有证据也提交了上去。方礼源还特意找了相熟的检察官,让他们尽快对这件事也提起诉讼——所有当年犯下错误的人,都必须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该!狠狠地判!”程母重重点头。“都是一帮没医德的东西!” 程晋松点点头:“那妈,这边就交给你了。我警局还有事,先回去了。”他转身想走,没想到却被程母一把拉住——“别走!你给我去复诊!” “啊?不用了吧?程晋松的脸立刻垮下来。“妈,我眼睛真的没事了!” “有事没事得医生说了算。你要不去我就告诉老徐不给那孩子好好看病!”程母黑着脸威胁。 “喂妈你不是吧?你这可是赤裸裸的恐吓!我告诉你我同事可在这儿呢,他能帮我作证……啊!” 大概是嫌自己的儿子太罗嗦,程母一个反手拧住了程晋松的胳膊,然后,她也不管自己儿子的大呼小叫,押着人就往外走。 “小沈啊,我带小松去复诊,你要有事而可以先回去。”程母对沈严说。 “喂你别走!”程晋松扭着头大叫,“这个钟点很难打车的!” “放心,我在车里等你!”沈严忍着笑保证道。 程晋松没有被制的右手在空中挥了挥,似乎是在表示感谢,然后,他就以被反剪的难堪姿势,被他的母亲大人押着离开。 因为不知到程晋松的复诊需要多久,于是沈严决定在停车场附近的草坪等他。时值秋日,天空阳光明媚,蔚蓝如洗,淡淡的白云如丝絮一般飘浮在天空中,让人觉得心旷神怡。停车场前的大草坪如一块翠绿的绒毯,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青翠而充满生气。 看到这样的美景,沈严心头的沉重也少了许多。他坐在草坪旁的一个长凳上,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回想起刚才程晋松的滑稽模样,沈严忍不住又笑了出来。想不到平时最需要细致严谨的法证组的组长,在自己母亲面前竟是那么一个顽皮幽默的形象。大概这位程大组长就是靠着这种耍宝才把自己的母亲哄得那么开心吧。 正在沈严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进入沈严的视线中——那老人头发花白,行动有些迟缓,正在别人的搀扶下一步步往医院外走去。 沈严的笑容瞬间僵硬在脸上。他下意识地起身想追,却又生生停下脚步。 沈严终究是没有追过去,他就那么凝视着老人离开医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沈严转身,缓缓向停车场走去。明媚的阳光在他背后,拉出一道孤独而倔强的背影…… ——卷一吸血诡影完—— Chapter 01 脸型是个大问题 “公主一碰到纺锤呀,立刻就倒在了地上,咒语真的应验了!可是啊,她并没有死,只是沉沉地睡着了。然后啊,国王和王后也跟着睡着了;马厩里的马,院子里的狗,屋顶上的鸽子,墙上的苍蝇,全都睡着了……王宫的四周长出了一道长长的大篱笆,年复一年,它们越长越高,越长越茂密,最后竟将整座宫殿遮得严严实实,甚至连屋顶和烟囱也看不见了……” 年轻的母亲绘声绘色地讲着童话,床上的小女孩儿安静地听着,乌黑的小眼睛睁得大大的。 “……一百年以后,一位王子来到了这里,他来到篱笆面前时,那些篱笆都自动为他打开。他就穿过篱笆,来到公主的房间。啊!公主好漂亮啊!王子就亲了公主一下,然后,奇迹发生了,公主就这样张开了眼睛……” “那后来呢?”小女孩急切地追问。 “后来王子就和公主举行了盛大的婚礼,从此,他们就幸福欢乐地生活在一起了。”母亲合上书,微笑着结束了今晚的故事。“好了,宝贝乖,该睡觉了。” 小女孩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母亲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然后走到窗边,轻轻地关上了窗子,关灯离开房间。窗外的树木在夜色中显得宁静安谧。 然而,就在那片树丛中,一张苍白的脸庞悄悄显出轮廓……那人嘴角上挑,露出一个神经质的笑容:“你们这些笨蛋,都被骗了……” “故事的真正结局是公主从此陷入了永远的沉睡……” 进入九月下旬,S市终于摆脱了夏日的潮湿,进入天高气爽的秋天。虽说天儿不那么闷了,但太阳却更毒辣了。没有了云雨的阻挡,灿烂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投射到地面每一个角落,每天下午两点多钟,室外温度都会达到30度左右,无论是谁,只要在阳光下晒上那么一会儿,准会汗流浃背。 而就在这么个人人躲着太阳走的时候,S市警局的广大干警们,却浩浩荡荡地走上了街头——严打开始,人人有责。 说起来,警察这个职业也挺悲催的。越是人民大众清闲休息的日子,他们越是忙到不可开交——春节国庆这种法定假期就不用说了,就连圣诞情人节这种没假期的节日都能把警察们折腾个够呛。每到假期,各种严打行动就会接连展开,尤其是国庆——国庆本来就是安全治理的重要时期,更何况S市离帝都很近,所以更是不容有失。于是,九月下旬,王局的命令便下了来:全员出去扫街!务必保证全市过个消停节! 而就在这个普通警员忙到脚打后脑勺的时候,有些人却闲了下来——没错,就是重案组的这些家伙。应该这么说,每年国庆节前,市内的犯罪率都会有一个比较明显的下降,这个时期交警天天查酒驾,片警到处抓反扒,只要是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挑这个时候犯事。所以一般这个时候重案组的人要不就是应付突发的恶性案件,要不就是查查之前的老案子。但是今年的情况好得有点特别,连续几天没有任何案件发生,再加上之前又中大奖般地一周之内迅速解决了两起陈年旧案——于是,破天荒的,重案组的组员们首次感受到了“闲得无聊”是种什么滋味…… “哈啊……”秦凯在办公室又打了一个哈欠。 “靠!我说秦凯你能不能别打哈欠了!你看你这一上午一个接一个,跟犯毒瘾了似的。”程海洋嫌弃地说。 “我有什么办法,实在没事干哈啊……”秦凯懒洋洋地又打了一个。 “看你那点出息!就该让你忙死哈啊……” 一屋子人瞬间笑开,秦凯指着程海洋笑得直打跌:“哈哈哈,让你说我!看!你还不是一样?” “我是被你传染得好不好?你不知道打哈欠传染啊哈……” “我去靶场动弹动弹。”江厉起身往外走——再这么呆下去,他也要打哈欠了。 “慢走……”秦凯懒懒地挥挥手,继续趴在桌子上无聊。 “我说凯子,咱们这么呆着太没劲了,要不咱俩也出去晃晃?”程海洋走到秦凯身边说。 “少来,不去……外面那么热,你平时没晒够啊?”秦凯眯着眼。 “哎呀不出门!咱们去七楼法证那边转转呗,我昨天听嘉宇说他们好像最近又在弄什么新系统,好像挺好玩的,咱们过去看看呗!” “嗯?真的?”秦凯一听也来了精神。 “真的!走走走……”程海洋拉着秦凯站起身,回头看向方礼源,“礼源,一起去啊?” “不了。”方礼源正在整理之前的结案报告,听到程海洋的话笑着抬头,“头儿不在,这屋里不能没人,我留下来看着点吧。” “啊也对!要是王局过来看到咱这里没人的话,非发飙不可。那礼源就辛苦你了哈!” 程海洋挥挥手,拉着秦凯离开房间。 两人溜上七楼,正巧程晋松也不在,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法证组的所有人都挤在沈皓的工作间里,连蒋睿恒也在。所有人都看着面前的大型电子屏幕,脸上都带着兴奋的表情。 “嘿!看什么呢?”程海洋钻了进去,兴冲冲地问。 “诶?你们怎么来了?”看到这两人,李嘉宇有点意外,“有案子了?” “没有,闲得蛋疼,上你们这儿来溜溜。” “我说程海洋,你说话能不能注意点儿?”许柔一脸嫌弃地看着他,“你自己听你说话那个腔调,跟个不良青年似的。这里还有女孩子呢!” “呵,你玩枪比我还彪悍呢,还女孩子?你比春哥还爷们儿!”程海洋撇嘴。 “靠程海洋你是不是又皮痒了?”许柔发飙。 程海洋躲过许柔的一脚飞踹,趁势凑到屏幕前:“我说,看什么呢?” 只见巨大的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巨大的头骨三维图像。 “靠!这干嘛啊?!骷髅头啊!”程海洋吓了一跳。 “是头骨扫描及面部复原系统。”李嘉宇开口解释,“局里刚刚从国外引进了这套系统,沈皓根据我们的情况作了一些调整,正在和睿恒试效果。” 果然,随着沈皓的操作,屏幕上的那个头骨上出现了好多个定位点,接着,整个头骨开始自下至上一圈圈地加上了皮肤,眼睛和眉毛等器官也慢慢出现,不一会儿,一个30多岁的女性面部复原图就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蒋睿恒拿起手里的一张照片跟屏幕上的复原图对比了一下,两者几乎一模一样。 蒋睿恒露出满意的笑容,秦凯在一旁看到也情不自禁地惊叹:“嗬!厉害啊!” “这是六年前一起景区骷髅案中被害人的头骨,”蒋睿恒解释道,“园艺工人在挖土的时候意外挖出了具尸体,当时尸体的肌肉组织已经高度分解,几乎就剩一个骨头架子了。为了确定被害人的身份当时可是花了好一番功夫。” “说起来,我也听说过那案子。”程海洋说,“我记得当时好像只能确定被害人的性别和大体年龄,然后在失踪人口库里查了好久才搞清楚她到底是谁。” “现在,只要做一个头骨的三维扫描图,然后再根据几个定位点进行模拟复原,几分钟就可以确定死者的长相,准确率超过90%。”沈皓接口。 “真厉害啊!”程海洋赞叹一声,然后想起一个问题,“那要是头骨不完整怎么办?” “一般来说,人的左右脸基本是对称的,所以,只要有半边脸上的几个关键点的数据,就可以进行复原,不过这样的话多少会有一些偏差。”沈皓说着又调出了刚才的头骨扫描图,这次他只选取了左半边脸上的几个关键点,然后对称着复制出了右半边,接着是同样填上皮肉……大家都明显感觉到,这次的这张脸和跟刚才的不太一样了:首先,这张脸比刚才显得瘦了些,而且,对称之后,女人的颚骨变得更加突出,两眼间的距离也近了一些,整个人莫名地有了种刁钻的感觉。 “……这差别可不小啊……”程海洋感叹。 “一般来说,人的面部都是有些不对称的。除了骨骼问题之外,大多数都是由于偏吃偏睡造成的。例如吃饭时常用某一边的话,那一侧的咬合肌就会比较发达,脸部就会显得丰满一些。再如睡觉的时候如果总向一个方向侧睡的话,也可能会影响脸部肌肉。日本有位女星叫做香椎由宇,据说是100万人里才有一位的左右脸绝对对称的人。”苏墨涵再次展现了他移动百科全书的功能。 “不过,虽然会有误差,但是对于一般人来说,这种复原照片还是能确定是哪个人的。”李嘉宇接着补充。 突然,秦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诶,这不就是网上那个左右脸的游戏么!” “啊?什么左右脸?”其他人不解。 “就是把一个人的左右两边脸分开,然后复制到另一边啊,网上可多这种图片了,可搞笑了!这个跟那个几乎一模一样嘛!” “真的?”程海洋一听也来了兴趣,“诶沈皓,你也弄一下试试呗?” “啊?”沈皓一愣——这是要开玩的节奏么? 他抬头看向李嘉宇,却见李嘉宇含笑点了点头:“那就试试吧!” 沈皓见状便也没再多说。他调出了所有人的证件照,然后问道:“谁先来?” “我!”秦凯第一个举手。 沈皓点点头,将秦凯的证件照调到屏幕上,他简单地敲了几个键,瞬间,屏幕上出现三张照片。大家抬头一看—— 静默了1秒,2秒…… “噗哈哈哈!” 巨大的笑声瞬间爆发——只见屏幕上出现了三张差异非常大的脸,中间那张是秦凯的原照,而左右两张对称照却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形。特别是左边的那张,脸瘦得出奇,原本有些可爱的单眼皮现在却变成了三角眼,而且还带着点对眼。更有意思的是,秦凯的嘴唇竟变成了兔唇的形状,配上这脸型,怎么看怎么像卡通漫画中的土拨鼠。 “哈哈哈!……”程海洋笑得眼泪都出来了。“秦凯我头一次发现你长得这么喜感!哈哈哈哈!……” “那是证件照照得失真好不好?!”秦凯大声辩解,无奈众人笑得太开心,根本没人听他解释。秦凯搬起石头却砸了自己的脚,当然不肯善罢甘休,他大叫道:“你们都别乐!我倒要看看你们都能弄成什么模样!” 这一下子,屋里的所有人都跑不了了,挨个被弄上台接受检验。这么一实践大家才发现,原来所有人的脸都或多或少地有些不对称,程海洋左脸对称后变成了ET一样的尖下巴,而按右脸对称后却显得方了许多;李嘉宇左脸对称后线条更柔和了些,平白带上了些女性的阴柔感,而右边对称后的男性特征则相对更加明显。变化最小的当属许柔了,两边脸对称后的照片与原来几乎没有差别,堪称完美对称,引发众人的一阵艳羡。 “果真无愧美女的称号。”蒋睿恒笑言。许柔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所有实验完毕,大家的变化都在可接受范围之内,谁也没有秦凯的那么“笑果”十足。秦凯失望至极,最后想到了一个人。 “对了,还差沈皓呢!” “我?”沈皓没想到最后战火竟会烧到自己身上。 “嘿,试试吧,反正就是个玩儿。”许柔拍拍沈皓的肩。 沈皓迟疑一下,倒也没反对,他调出自己的照片,然后同样进行操作—— 屋内又是安静下来了,这次不是因为搞笑,而是…… “我说沈皓,你这左脸对称图好像我们沈头儿啊!”秦凯惊叹。 的确,沈皓有点娃娃脸,再加上年轻,给人的感觉像个大学生。可他左脸对称后脸瘦了下来,稚嫩的感觉少了,整个人英气了起来,真的跟沈严有了八九分的相似。 秦凯拍了沈皓一下,笑着打趣:“哈还别说,他叫沈严,你叫沈皓,说不定你俩真有些什么亲戚关系呢!我说你要不回去……” “沈队那么厉害,我可高攀不起。”出人意料的,沈皓竟突然打断了秦凯的玩笑。他一下子关闭了软件,然后起身,冷冷地说了句“我去洗手间”,便快步离开了工作间。 屋内瞬间一阵安静。 “我刚才说了什么不对的了么?……”秦凯看看周围的人,有点懵。 李嘉宇摇摇头,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尴尬,方礼源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快点回来,又有案子了。” Chapter 02 沉睡的尸体 众人拎着装备走向停车场,方礼源一边走一边介绍案情:“死者是女性,26岁,是她的丈夫报的案。” “地点?”江厉问。 “城北,丽湖远景。” “丽湖远景?有钱人啊!不会又是什么正妻小三争风吃醋上吊自杀之类的吧?”秦凯立刻展开“瞎想”模式。 “秦凯,你读警校的时候老师没教过你,查案不能先入为主么?”李嘉宇笑着说——这次法证组出任务的是李嘉宇和许柔——当然,还有法医蒋睿恒。 “嘿,其实我这也不算先入为主,”秦凯嬉笑着回答,“我这也是跟着数据说话,不信你回去可以去问问小墨涵,看看是不是这种类型的犯罪比例最大……” 闲话间,众人已经来到了停车场,沈严和程晋松已经等在车子旁边了。看到众人到来,沈严简单地一招手,招呼众人上车出发。 两辆车子一路疾驰,来到位于市郊的丽湖远景小区。这是S市的一个豪华别墅区,它位于S市北部的风景区周边,与一个淡水湖毗邻。当年S市刚刚开始大兴土木的时候,一个房地产公司看中了这块地方,买下来建了一个高档别墅区。这是S市最早建的一批别墅,而且又靠近风景区,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小区建成后不少有钱人都过来购房置地,一时热闹非凡。但没想到的是,后来城市规划出台,S市的重点发展目标设在了城南,很快,城南新区就迅速发展了起来,而城北则因为缺少关注而显得有些没落了,相关的配套设施建设跟不上,这个小区也就成了荒地中的一座孤岛。现在,这个小区里真正常住的居民并不多,很多人都是周末或节假日度假才来这里住上两天。毕竟在这里生活其实并不太方便,而有钱人们又肯定不缺住的地方。 进入小区,众人来到了报案的63号别墅。110警员和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大爷站在门口,看老人的衣着与有些张皇的神情,估计应该是这个小区的门卫。看到警局的车子来到,110警员跟老大爷说了一声,然后一起向车子这边走过来。 “什么情况?”沈严下车后直入正题。 “死者叫方敏,26岁,是这个小区的住户。她丈夫叫李亚东,现在人在屋里。”110警员简单介绍完情况后,又指了指身后的老头儿,“他是小区的看门大爷,小区物业负责人正在赶过来。” “秦凯,你留在这里,跟他了解一下情况。”沈严一边走一边安排,“其他人跟我进屋。” 几人上了二楼,只见一个一身深色西装的男子正站在卧室的门口。这男人大概三十七八岁,高个子,国字脸,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一身价值不菲的西装,标准的商务人士打扮。唯一与这精英派头不配套的是这人已被揉搓得乱成一团的头发。男人在房门外来来回回地走着,表情恍惚而无措,看样子是受到了不小的刺激。 “李亚东?”沈严问。 对方停下脚步,抬起头来,见到沈严一行人,一时似乎还没太反应过来。 沈严走过来:“你好,我们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我叫沈严。” 李亚东这才反应过来,他轻轻点点头,继而指了指卧室,声音沙哑地开口:“她在里面……” 沈严走进房间中。这是一间欧式风格的房间,整个房间都贴着浅藕荷色的壁纸,一盏巨大奢华的水晶吊灯坠在房间的正上方,房间的家具是也都是与墙纸相配的白色浅紫色组合:衣柜、床头柜、化妆台,而且上面还雕刻着华丽的欧式花纹。而在房间中间最显眼处,是一张直径超过两米的圆形睡床,棚顶上方垂下来轻薄的纱幔,将睡床完全环住,浅藕荷色的床单之上,安静地躺着一个人,一动不动。 沈严走过去轻轻撩起纱幔,死者的样子更清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女死者大概二十五六岁,穿着一身白色的真丝蕾丝睡衣,仰躺在床上。她整个身子呈现出一种非常端庄的姿态,双手叠合放在胸前,长长的黑发规矩地分散在头的两侧,没有一丝凌乱。女人的脸上明显化过妆,嘴唇上还涂着口红。她的脸上没有一般死者的惨白,而是呈现出一种好看的樱桃红色。 看着这样一幅场景,几人一时都没有做声。老实说,如果床上躺着的那个不是个死人的话,这场景简直像是偶像剧中女主角安睡的唯美镜头,但换成一个死者这么躺着……就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心里毛毛的了。 蒋睿恒凑了过来,看到死者的模样一挑眉毛:“一氧化碳中毒?” 沈严轻轻地点了点头——的确,那种樱桃红色的皮肤是一氧化碳中毒的死者特有的肤色。他又转头看向程晋松,想听听他的意见。却见程晋松站在那里,盯着眼前的场景,眼中似乎有些不解的之色。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沈严问。 程晋松看了一会儿才开口:“你有没有觉得,这场景有点……别扭?”他的话中间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合适的词语。 沈严又看了看死者,说:“……死状太安详了点。”那一丝不乱的头发,连褶皱都没有的被罩,怎么看也不像死者自己能办到的。 “不是,我不是说这个,是……”程晋松话说一半却又停住,他拧着眉头,半天也没说出到底不对劲在哪儿。 看到程晋松这样子,沈严也没再追着问。他看了一眼已经打开了工具箱的李嘉宇和戴上了口罩手套的蒋睿恒,冲他们示意:“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那两人对沈严点点头,开始各自忙开。 这边,沈严带人走出卧室。只见李亚东还在走廊上,正拿着手机在打电话。见到沈严等人出来,他对电话低低说了两句,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江厉,海洋,你们去其他房间看看。”沈严回头,轻声对身后的两人说。 江厉和程海洋点点头,转身往其他房间走去。 李亚东走到沈严面前,一脸悲伤急切地说:“沈队长,我爱人一定是被人杀害的!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凶手!……” “你妻子的死亡原因,我们正在调查。”沈严开口道,“现在,请你把你发现尸体的经过详细给我们讲一下。” “我……”李亚东平稳了一下情绪,开口道:“其实我们平时不住这里。我三天前出差,今天早上才回来。回家后我发现敏敏不在家,打她手机也没人接,就想她是不是到这里来了,她以前无聊的时候就会过来住两天……于是我就过来看看,谁知道却发现她竟……” “那你进屋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劲?……”李亚东下意识地复述了一下,他皱着眉毛想了一阵子,猛然想起:“对了!当时大门没反锁!我当时就是发现大门没反锁,才知道她肯定在这里的……” 方礼源在本子上记下了这个信息,接着问:“除了这个以外呢?” “除了这个……好像没有什么了……” “你进门时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沈严问。 “味道?”李亚东又想了想,最后还是摇摇头,“应该没有……抱歉我现在脑子有些乱,我……” 说到这里,他抽了抽鼻子,仿佛又忍不住要哭出来,但他立刻用手捂住了嘴,转头抬眼憋住了眼泪。 沈严点点头示意明白,而后接着问:“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去哪里出差?” 听到这个问题,李亚东的身子顿时一僵,他瞪大眼睛转回头来,神情中带着点戒备:“警察同志,您这是……” 看到李亚东的这个反应,沈严的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一旁的方礼源则解释道:“你别紧张,我们就是循例问一下。” 听到方礼源这么说,李亚东才放松了些:“我是做电子产品生意的,这次是去北京谈业务,我是今天早上才回到S市的,不信你可以问我的秘书……” 程晋松和蒋睿恒从卧室里出来,沈严见状对方礼源使了个眼色,方礼源会意,对李亚东说:“你跟我过来一下,我想再你确认些细节……” 见方礼源把李亚东引开,程晋松和蒋睿恒走到沈严身边,蒋睿恒先开口:“初步确定,死者的死亡时间是昨天晚上9点到12点,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尸体没有被挪动过,这里就是第一现场。” 沈严点点头。 程晋松接着说:“屋内几个重要地方的都没有指纹,估计不是被人擦去了,就是凶手戴了手套。小柔检查过大门和房间门,都没有被强行撬开的痕迹。” 正说话间,一旁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人转头,只见是程海洋从楼下跑了上来,他跑到几人面前,面色严肃地开口:“头儿,厨房有发现,你们最好都过来看看……” Chapter 03 尴尬 几人跟着程海洋来到一楼的厨房。因为是独体别墅,所以厨房也很大,一整套白色的橱柜,餐桌上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这地方几乎没怎么用过。 然而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炉灶下方那扇敞开的柜门所吸引了。 程海洋开口:“我进来的时候,这里就是这个样子了。你们再过来看。” 柜门里面是煤气的开关,然而让所有人都皱眉的是,现在这煤气开关与橡胶管居然是分离的!!开关的阀门关着,但是橡胶管却被拔下来扔在了地上。 “看来,凶手就是这么取到一氧化碳的了。”程晋松开口。 李嘉宇立刻拿着指纹刷过来,开始在柜门把手和煤气开关上提取指纹。可是他扫了半天却仍是摇摇头:“没有……” 看来,这里的指纹也被凶手擦掉了。 这时,秦凯从外面走了回来,一脸的无奈不满:“头儿,物业负责人来了,说没有案发当天的监控录像。” 沈严一听就是一皱眉:“怎么回事?” “说是没钱。”说起这个理由,秦凯也不禁撇了撇嘴。“那负责人说,这个小区现在入住率特别差,很多人根本都不住,也不交物业费,物业公司没钱,服务也就跟不上了。小区的路灯坏了好几个,几个监控镜头也不好使,但是就是没钱修。看门老大爷告诉我,因为小区收不上来物业费,没法给保安开工资,这小区现在就两三个保安,还都只白天上班,晚上就留一个老头看门。看门老大爷刚才跟我说,他的工资都两个月没发了。”秦凯无奈地耸耸肩。 “不是吧?混这么惨?”程海洋撇嘴,“这里不都是有钱人么?他们还拖欠物业费啊?” “你不知道越有钱人越抠啊?”秦凯回了程海洋一嘴,然后转头继续对沈严说,“我让那负责人把好用的几个摄像头录下来的带子交给我了,看看能不能有用。” 沈严点点头,来到屋外,抬眼看向四周——刚才进来的时候他就注意到,这栋别墅位于小区的最西边,位置比较偏,平时估计很少会有人从它门前经过。如果监控录像再坏了的话,想知道案发时有谁来过估计就更困难了。 这时,方礼源和李亚东也从楼上下来。沈严问李亚东有没有进过厨房,李亚东愣了一下之后说没有,看表情应该说的是真话。蒋睿恒最后出来,指挥两个人将方敏的尸体抬上车,准备回警局做进一步的尸检。 李亚东回头看了一眼装着自己妻子的尸体袋,迅速转回来,悲愤不已地对沈严大声说:“警察同志,你们一定要找到杀害我妻子的凶手!敏敏她不会自杀,她这个人特别开朗,我们生活得很开心,她不可能自杀!……” “你放心,我们会调查清楚的。”沈严回答,既没有太多安慰,也不显得冷淡。“好了,我们要回警局了,有调查结果我们会通知你的。” 李亚东这才稍微冷静下来,他点点头,目送几人离开。 众人收队。临上车前,沈严又回头看了一眼李亚东,却见他已经又掏出了手机,开始给什么人打电话。 沈严冷笑一下,关门上车。 车子驶离了丽湖远景。方礼源开车,沈严坐在副驾驶,坐在后排的秦凯跟程海洋打听屋里的情况,当听到那女人诡异的死相的时候,吃惊地开口:“这么安详啊?!这么说真不是争风吃醋啊?我还以为是那男的变心她老婆才自杀呢,以为她死前不定得怎么诅咒那奸夫淫妇呢。” “没,现场没发现遗书。”程海洋说。 这时,坐在前方的沈严却突然开口:“自杀不是,不过未必与他老公无关。” 后座两人同时睁大了眼睛。 这时,方礼源也来了一句:“我也这么认为。” “头儿,你们就别卖关子了,说说到底发现了什么?”秦凯追问。 “你们刚才有没有注意到,从头到尾,李亚东其实都并不太伤心?”方礼源问。 秦凯没怎么看到李亚东,不了解情况。程海洋回想了一下,点点头:“别说,好像还真是。” “一般人至亲突然去世,人都会受到巨大打击,精神恍惚、语无伦次、甚至是大哭大闹都很正常。可是你们看看李亚东,刚才他说话时一直都很有调理,完全没有我说的那些情况。而且头儿问他案发时他在哪里时,他明显特别警惕,直到我说只是循例问问时,他才放下心来。”方礼源解释说。“更明显的是把他妻子的尸体搬上车的时候,一般人见到这情景,就算不扑上去大哭大叫,至少也应该多看两眼吧?可李亚东只看了一眼就转过头来了。” “可李亚东却还偏不断强调他和他妻子关系有多么的好……”沈严冷笑着开口,“欲盖弥彰。” 前排的两个组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后排秦凯突然悄悄捅了捅程海洋:“嘿,你发现没有,从这个角度看,头儿和沈皓真的很像……” 程海洋一愣,然后凑过去,从后方打量沈严。此时的沈严嘴角微挑,脸显得圆了点,果然与沈皓很是相似。 两人悄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八卦的光芒。 感觉到后方两人的注视,沈严回过头来:“怎么了?还有什么发现?” 两人立刻同时摇头。秦凯忙说:“我和小海商量后面该怎么查呢!” “就从李亚东和方敏的夫妻关系查起。”沈严回答,眼中闪着笃定的光芒。 明确了方向与分工,大家便分头忙开。蒋睿恒验尸,法证组验证物,重案组查人,所有人都折腾了足足一天,到第二天下午四点多的时候,各个部门终于都有了初步的调查结果。于是所有人会议室集合,召开第一次案情分析会。 沈严也是刚刚从外面跑了一天回来,往会议室赶的过程中正好遇到了程晋松。程晋松看着沈严有些发白的脸色皱了皱眉:“怎么了?不舒服?” “哦没什么,可能是没吃东西,有点饿了。”沈严左手捂在了胃的位置。 “你不是饿得胃疼了吧?小柔办公室有吃的,我让她给你拿点儿?”程晋松停住脚步。 “别,没那么严重。一会儿开完会我去吃点东西就好。”沈严摆手,“大家都等着呢,走吧,先去开会。” “你真能行?”程晋松有点犹豫,沈严这脸色可真不太好。 “我真没事。”沈严露出一个笑容,他轻轻推了推程晋松,“走吧。” 两人就这样走进会议室。沈严习惯性地扫视一圈,察看人员有没有到齐,谁知竟看到了一个让他十分意外的身影——沈皓就坐在李嘉宇旁边,正在低头看文件。 程晋松在沈严身后进门,发现沈严盯着沈皓发怔,瞬间了然。 “沈皓以后也要参与办案的,我让他过来听听,多学点东西。”程晋松轻声在沈严身边耳语。 沈严点点头,回看程晋松的眼中带上了一些感激。程晋松了然微笑,轻轻拍拍沈严的后背。 两人来到桌边坐好。沈严开口:“那我们现在开始。大家都有什么发现?” “我先来吧。”蒋睿恒将验尸报告分发给所有人,“尸检结果跟我们预想的一样,死者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尸体身上没有外伤。不过死者血液里有微量的三氯甲烷(俗称氯仿,是一种麻醉剂),也就是说,死者是被迷晕后才吸入一氧化碳的。我检查过,死者没有被性侵犯的痕迹——无论是死前还是死后。” “既然都把人迷晕了,为什么不直接一刀捅下去,非要费劲巴拉地给她吸一氧化碳啊?”程海洋不解地问:“这得多花不少时间吧?” 蒋睿恒耸耸肩:“一氧化碳中毒的致死时间和中毒者自身体质以及吸入一氧化碳浓度、时间都有关。一般来说人脑的缺氧极限大约是4~6分钟,所以,多花时间是一定的。” “她是不是化妆了?”方礼源看着照片问。 “是,涂了粉,也擦了口红。从油脂分泌情况来看应该是死前涂的。哦说起这个我想起来,死者身上很干净,头发上也没有油脂,应该是死前刚洗过澡。” “我同意。”李嘉宇插话进来,“我们检查过死者家的浴室,在地漏上确实发现了还湿着的女性长发。而且从浴室玻璃上也还有水迹,应该是刚被使用过。” “老公出差,老婆大晚上跑到一个平时不常去的房子,洗了澡,换了睡衣,还化了妆……”秦凯一条一条地数着,“这还真会情郎的节奏啊!” 沈严轻轻颔首,转头看向程晋松:“还有什么发现么?” “从他家各处提取到的指纹,经过比对,都是女死者和他丈夫的,完全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程晋松说。“我们在现场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整个房间里指纹非常少,问被害人的丈夫,他说他们那栋别墅定期会请工人去打扫,案发那天白天应该才打扫过一次。没有发现其他人的指纹,也就是说凶手带了手套。至于监控录像,”说到这里,程晋松几乎被气乐了,“那小区里就没几个摄像头是好使的,难为沈皓熬夜把所有的录像都看完了,一点有用的东西都没发现。” 当听到沈皓熬夜看录像的时候,沈严忍不住抬头看了沈皓一眼。然而沈皓依旧低着头,根本没有抬头。 秦凯和程海洋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两人相互交换了一个眼色。 那边,沈严已经转回了视线,他看向自己的组员:“有什么发现?” 方礼源先开口:“我和江厉查了一下李亚东,他是品牌电脑代理商,他们公司代理了好几个知名品牌在咱们市的销售业务,生意做得很大。案发前三天他和秘书一起去北京谈生意,他给我看了高速公路的发票。李亚东的父母都在国外,暂时没有查出来他有什么情人。” “至于方敏,”秦凯接着汇报,“她老家是四川一个小县城的,念大学的时候来到S市,然后认识了李亚东,听说李亚东为了她甩了跟自己谈了八年恋爱的女友,然后方敏大学一毕业俩人就结婚了。结婚之后方敏一直没出去工作,就在家做全职太太。方敏这个人感觉有点拜金,我和小海去她家看过,一屋子的名牌衣服、名牌首饰,还有好几个名牌包。听她朋友说,方敏平时没什么事就出去逛街,每次逛街必定不会空手。但是李亚东好像也不在意,方敏买多少,他就付多少。” “至于方敏有没有情人,她的朋友都说不知道。”程海洋接着说,“但是我和凯子查她的手机时发现一个问题,方敏的手机QQ上存了两个号码。可是方敏的朋友却都只知道第一个号码,第二个没人听说过。我们怀疑这可能就是她和情人联络的方式。” “那有没有查到她那个Q号的聊天记录?” “这个啊……”程海洋无奈地看向秦凯,秦凯见状,瑟缩地举手:“报告头儿,这个……我技术有限,能不能……请求外援?……” 秦凯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转向了一旁。其他人顺着秦凯的目光看去,发现原来他看的是沈皓。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沈严。 沈严脸上有一闪而过的不自然,他有些拘谨地开口:“那么,沈皓,这件事……” “没问题。”没等沈严话说完,沈皓便已干脆地答应。他抬起头——不是看向沈严,而是对着秦凯——说:“一会儿你把手机给我,我今晚帮你搞定。” 沈严的眼光瞬间有些失落。 “哦,好……”看着这两人间明显诡异的气场,秦凯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表现得很开心。 气氛有一瞬间的尴尬。屋内只有江厉和程晋松没有看到沈皓的那张照片,其他人都已猜到了两人的关系。但这俩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对,也不知是发生过什么事。众人不敢随便乱说话,生怕踩到地雷。 感觉到了屋内的低气压,程晋松笑着出来打圆场。 “我说秦凯,你总让我们组的人帮你做事是什么意思啊?”他拖着官腔说。 “啊?……”秦凯顿时发懵——晋哥您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又得罪了您不成?…… “你把沈皓拉去帮你干活儿了,那沈皓的工作谁来做啊?”程晋松拿手指敲敲桌面,一副黄世仁的模样。 “啊啊这个啊!”秦凯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堆笑讨好:“这好说!我来我来!” “好,这可是你说的啊!”程晋松顿时露出腹黑的微笑。“我们的证物间好久没人打扫了,你就去帮忙擦擦灰吧。” “啊?!”秦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掉,他磕磕巴巴地问:“所有的……么?” 老天,谁不知道你们证物间里的东西多到堪比小型仓库啊?!晋哥您不是这么狠吧?!…… “没事秦凯,沈皓上周已经干完两排柜子的了,你慢慢来,我们不着急。”李嘉宇听出来程晋松是在有意逗秦凯,也笑着开始帮腔。 “如果你还有时间的话,我那里还有几张解剖台需要人帮忙好好擦擦。”蒋睿恒也跟着凑趣。 “各位大哥!”秦凯快崩溃了。 众人一阵笑开。 “行了,别开玩笑了,”沈严开口,神色已经一如往昔,甚至还配合地带着些微笑的痕迹。“我们来安排一下下一步的调查吧。秦凯,你跟沈皓去分析被害人的手机;海洋、江厉继续调查李亚东、方敏两人;礼源负责跟被害人的家属联系,问问看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女儿的事情……” 其他人都认真地听起沈严的安排来,只有程晋松看着沈严转瞬即逝的失落与一直按在上腹部的左手,再次皱起了眉头。 Chapter 04 关心 Chapter04关心 刚安排完了明天的工作,沈严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沈严挂断电话便匆匆往外赶,估计又是有什么要紧的事。程晋松看着沈严的背影有些担忧,也不知道这家伙会不会想着先吃些东西再去干活,要不他的胃估计会受不了的。 再说另一边,秦凯将方敏的手机交给了沈皓,还略显狗腿地感谢了一把,无奈对方似乎并不太承情,只是简单地说了句“明天早上给你结果”,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靠!老子忍不了!我非要看看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可!”秦凯一脸悲愤地冲进了办公室,直接冲到自己的电脑前开始敲键盘。 “凯子,你咋了?”程海洋不解。 秦凯将自己刚才和沈皓的“交流”过程说了一遍,语气中满含着被骗被欺侮的不甘,“他俩绝壁是兄弟!那板起脸来生人勿近的模样简直是一样一样的!” 此时,重案组办公室内除了沈严以外其他人都在,江厉刚才也注意到了沈严和沈皓之间的奇怪气氛,此刻再听秦凯一说,也不禁好奇了起来。方礼源无奈地把之前几人在法证组发现沈皓脸型与沈严相似的事情说了,江厉乍一听有些惊讶,仔细回想了却也点了点头,“好像真是有点像……” “哪是‘有点儿’像?是‘非常’像!”秦凯纠正,“妈的今天不弄清楚这件事老子死不瞑目……” 秦凯一边控诉,一边噼里啪啦地打开了公安局的户籍档案软件。程海洋一见双眼一亮:“户籍档案?!嘿,聪明啊!” 方礼源却比较持重,他拉住秦凯的胳膊:“秦凯,你这么查头儿和沈皓的户籍档案不好吧?这可是人家的隐私。” “礼源,我们只是悄悄查一下嘛,又不告诉别人。”程海洋不在意地摆摆手。 秦凯也转过头来。这回他脸上没了刚才的夸张表情,甚至带上了那么点儿认真,他对方礼源说:“礼源,我也不是真想八卦,只是你不觉得他们两个人确实很不对劲么?大家一起工作,抬头不见低头见,咱们弄清楚了,以后也好心里有数,免得大家都尴尬。我保证,我就查查看他们俩的关系,绝不多查。” 方礼源一时无法反驳。秦凯说的也有道理,再说大家都在警队工作,如果真想查,根本也拦不住不住。当然,他也无法否认,自己心中也有那么点好奇…… “那好,就看看他们俩之间的关系,不许多看。” “是!” 秦凯很快便找到了沈严的户籍档案,几人同时向亲属一栏看去—— 同时愣住。 让他们发呆的不是沈皓是沈严亲弟弟的这个事实,而是沈严的户籍上亲属一栏中,只有沈皓一个人…… “所以,”程海洋迟疑着说,“头儿和沈皓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 其他几人没有回答。户籍档案上没有父母的原因无外乎那么几种,要么是人不在了,要么是人移民国外了,可看沈严沈皓的情况,估计不会是后者……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道说些什么,自己好像不小心窥探到了人家的秘密…… 看来,查户口真不是一个好主意…… “好了,”还是方礼源最先反应过来,他关掉软件,对其他几人说:“现在我们知道头儿和沈皓是亲兄弟了,至于他们之间有什么问题,不是咱们需要知道的。大家以后工作中遇到涉及他们两人的事,稍微注意一点就好。今天看到的所有内容,都不许对外泄露。” 其他几人默默地点点头。 放下重案组八卦的几只暂且不提,再说程晋松。刚才会议一结束沈严便被电话叫走,程晋松不放心,就打了个电话给相熟的同事,这才得知警方在酒吧街临检时发现了一些软性毒品,因为怀疑涉及到帮派组织之类的,就把沈严也叫了过去。程晋松知道一会儿他们肯定要把查到的东西送到法证这边来,就索性留在了警局,一边等证物,一边等沈严。结果,直到晚上11点多,他才听到楼下传来汽车进院的声音。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有人抱着一大箱子东西推开了法证组办公室的门。 “嗬,收获不小啊?”程晋松看着桌上近百袋的药片有点吃惊。 “是啊。”同事放下东西,笑着解释,“大学生。我们进去的时候都嗑得High起来了,光把他们摁住就费了我们好大力气。你说这一帮孩子学什么不好非学人家嗑药?也太不知道爱惜身体了。” “这年头,不爱惜身体的人多了去了。”联想到沈严出门前那难看的脸色,程晋松不禁接口道。 同事一听也乐了:“嘿嘿,也是。就咱们这累法,好像也没比他们好哪儿去。得了,东西送到了,我也撤了。你们出结果了给我们发过来哈!” “行!你们也累了一晚上了,快回去歇着吧!”程晋松摆摆手。 “好嘞!” 待同事离开,程晋松便开始清点起药品来。这次一共搜缴到了87袋药包,每袋里面都装着10来粒药丸,总数量在900粒以上。而且这毒品绝对不只一种,光从外观上就能看出明显的差别。程晋松将所有这些东西都锁进保险柜——剩下的检验工作,可以明天早上过来再开工。 看看时钟,已经是半夜11点半了,也不知沈严有没有回去。程晋松觉得不放心,还是决定去重案组办公室看看。 下楼来到五楼的重案组,大办公室早已空了,可是往里一看却能看到沈严的房间还亮着灯,他果然还没走。 程晋松走过去,敲了敲门,却发现门没有锁。 “沈队?”程晋松推门进去,只见沈严坐在房间一侧的沙发上,他皱着眉头微闭着眼,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胃部,脸色苍白难看。 程晋松吃了一惊:“沈严,你怎么了?” 沈严似乎没想到有人会进来,听到程晋松的声音连忙想掩饰,可他还没等起身就被程晋松按了回去:“行了你别装了,是不是胃疼了?” 沈严脸色很是苍白,他抬眼看了看程晋松,咬着嘴唇点点头。 “你是不是一直没吃饭?”程晋松问,沈严没有出声,可他那表情已经清楚地给出了答案。程晋松既生气又无奈:“你怎么就不知道自己弄点什么东西吃呢?中午不吃饭晚上不吃饭,你当你是骆驼啊?” 听到这一句,沈严忍不住笑了。他开口,声音有点无力:“我刚才真没觉得饿……” “得了吧,晚上开会那会儿我看你脸色就不对了。我告诉你,你总这样会得胃溃疡的。”程晋松白了沈严一眼。“你屋里有吃的东西没?” 沈严摇摇头。 程晋松无语,他走到饮水机旁边,接了一杯温开水,递到沈严的手中:“喏,先喝杯温水,我上楼给你取点吃的来。我告诉你给我在这儿老实歇着。”说完,也不待沈严回答,他便转身离开房间。 程晋松跑回楼上,到许柔的办公桌去找吃的——他自己有轻微的洁癖,平时不会在办公室吃东西,不过许柔却一直都会在办公室储备些零食。程晋松在一堆饼干巧克力中挑挑拣拣,最后拿了一包黑芝麻糊跑回楼下。 程晋松把芝麻糊用热水化开,又少加了点凉水,调得温度适中,然后递给沈严:“来,吃点这个。” “这是什么啊?……”沈严看着眼前这一杯黑乎乎的东西问。 “芝麻糊,小柔那儿的吃的里,就这个东西最养胃了。你快吃吧。” 沈严接过,鼻中先闻到一阵甜香。他拿起勺子吃了一口,芝麻糊入口绵软,虽然略微甜了点,但味道的确不错。之前还没发觉,现在吃上东西沈严才感到自己是真的饿了,他一勺接一勺,一杯芝麻糊很快就见了底。沈严用小勺将杯壁刮干净,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勺子,这吃相看得程晋松忍不住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沈严抬头看程晋松。大概是吃了些东西的缘故,他的声音也比刚才有力气了些。 “笑你刚才的样子,让我想起一个广告来。” “什么广告?” “就是这黑芝麻糊的广告啊。那里面那吃芝麻糊的小男孩也是把碗舔得干干净净的,然后那老板娘就又给他盛了一碗,还这么刮了刮他的脸。” 程晋松一边说着,一边曲起食指,像逗小孩子一样在沈严的左右脸颊各刮了一下。 经程晋松这么一“提示”,沈严也想起那个广告来了,忍不出露出了笑容。 见他笑了,程晋松也笑了出来:“你啊,以后可一定要长记性,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行了,这杯子吃完了要立刻洗,要不就难刷了。你先坐一会儿,洗完杯子咱俩一起下班。” “嗯,好。” 程晋松拿着杯子出门,沈严看着他的背影,再想想这人刚才暖心的举动,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待程晋松洗完杯子回来,沈严已经穿好了外套等在门口了。两人一起下楼,沈严这才想起来什么,开口问:“对了,你今天来找我是有事?” 程晋松犹豫了一下:“……也不算……” “怎么了?”沈严问了一句,看到程晋松还在犹豫,不禁一笑,“你有话就直说,别这么吞吞吐吐的。” 程晋松看看沈严,犹豫了一下终于下定决心:“其实我是想问问你,你有没有想过……跟你弟弟缓和一下?” 沈严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 程晋松早就预料到了沈严会有这样的反应,他说道:“你别怪我多事,你俩在一个局里,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这么装不认识不是个事儿。今天下午开会的时候,我看其他人好像都有注意到了。你别忘了,你那一组人可都是搞刑侦的,你想一直瞒着根本不可能。再说,你就不打算跟你弟弟和好?” 沈严安静地听程晋松说完,平时一贯严肃的脸上现出一丝动容。他隔了好一阵子才叹微微了一口气:“不是那么容易的……” 程晋松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下文。 “我和他……七年前,我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这么多年来他都不肯原谅我,不肯见我。所以……” “那你想不想见他?”程晋松突然插嘴。 沈严一愣,抬头看向程晋松。 “既然你还想见他,那不就得了?”程晋松了然一笑,“以前做错了,现在就改过来;他不肯接近你,你就多去关心关心他;血脉亲情总是割不断的。” 这话颇有几分道理,沈严听着,心中也升起了渺茫的希望。没想到就在这时程晋松竟接着来了一句:“你连犯罪分子都能搞得定,还搞不定你弟弟?” 沈严一下子笑了出来:“喂,有你这么类比的么?” “嗯?怎么不行?” “审犯人只要抓住证据板起脸来使劲审就好,跟我弟也能这么干么?” 程晋松也笑了:“嘿嘿,使劲审肯定不行。对待敌人要狂风暴雨,对待自己人嘛,那就得和风细雨了。不过抓住证据这招儿倒是可以借鉴一二。” “怎么借鉴?” “投其所好啊!你想想你弟弟喜欢什么,然后悄悄给他送过去,开始别让他知道是你给他的,慢慢的等他不那么抵触了再跟他一点点渗透。你弟弟知道你这个当哥哥的这么关心他,总会被感动的。” 沈严听着,若有所思。 程晋松还在说着:“很多事没你想象得那么困难。主席教导我们:人定胜天。再说,还有我帮着你呢!凭你这个亲哥哥加上我这个顶头上司的联手发力,我不信你弟不乖乖投降!” 程晋松这话说得颇有几分豪气,沈严听了忍不住嘴角泛笑,心中仿佛也亮堂了几分。他开口道:“那好,不过我可事先声明,你帮忙可以,但不可以拿工作来威胁他,他很爱这份工作的。” 程晋松一听这话,立刻装作不满地提高了声音:“喂!这还没怎么样,你怎么就开始帮着你弟说话了啊?!好家伙不愧是亲哥俩啊!……” “对啊,你也说了嘛,那是我亲弟弟……” Chapter 05 发现嫌疑人 第二天清早,沈皓准时将解锁的手机QQ交到秦凯手中。果然不出所料,方敏这一QQ中只有一位好友,两人通讯频繁,而且言辞十分暧昧。更重要的是,在案发那天白天,方敏曾发消息给这个人,告诉他自己的老公出差了,她今晚打算去丽湖远景居住,言辞中带着明显的暗示意味。 “查到这个人是谁没有?”沈严问。 秦凯眨了眨眼:“我查了这人最后一次登录IP,头儿你猜这人在哪儿?……” 当日上午十一点,警局,重案组问讯室。 坐在问讯室里的人叫孙明旭,28岁,是李亚东公司的部门经理。这人个子很高,人也很年轻,一双眼睛转得很快,一看就是个心思活络的人。与李亚东那种精英熟男不同,孙明旭给人一种很有活力的感觉。他上身穿着一件浅色男士休闲衬衫,下身穿着一条窄版的深色休闲裤,很好地衬托出了他的好身材。他的短发乌黑利落,上面还打了发胶,整个人显得青春有型。 “你还别说,这副模样,还真有些勾引别人老婆的资本。”秦凯看着问话室内的孙明旭说。 “模样倒是行,可惜没脑子。勾引自己上司的老婆,他是真不怕事大。”程海洋不认同地撇撇嘴。 屋内,沈严对孙明旭开口:“孙明旭,你应该猜到我们为什么找你了吧。” 孙明旭露出一个微笑,只是那笑容中带着一丝不太明显的紧张:“这个,警察同志,我真不太了解……” 啪。一只手机扔到桌子上——方敏的手机。 “现在你知道了吧?”沈严开口。 看到那只装在证物袋中的手机,孙明旭身子像是被电到一样震了一下,他瞪大眼睛看着那手机,眼中的神情似乎是有些不敢相信。 “警察同志,你们……这……?”孙明旭有点结巴。 “我们已经看到你和方敏的聊天记录了,你还是自己交代吧。”方礼源说。 “交代?!”听到这个词,孙明旭一张帅脸现出明显的紧张。“是,我和方敏是有些……那什么……可是,可是这种事也不归警察管吧?……” “你俩之间有什么感情不归我们管,但是方敏的死归我们管。” “什么?!”孙明旭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你……你刚才说……方敏死了?!她……她……她怎么会……” 孙明旭的震惊反应很真实,完全不像作伪。沈严没想到他居然对方敏的死尚不知情,他与方礼源交换了一个眼神,转头继续不露声色地开口:“三天前的晚上,在丽湖远景。你们俩那天白天还发过消息,她还让你去丽湖远景,你竟到现在还不知道她死了?” “我真的不知道!”孙明旭大叫。“是,那天我是去丽湖远景了,可是我根本没进去!我……”说到这里,孙明旭才反应过来,他一脸惊惶地开口:“你们不会以为是我杀了方敏吧?!冤枉啊!我真的没有杀她!!……” “你别激动,慢慢说。”方礼源说。 “我……”孙明旭咽了下口水,稍稍平复一下,然后接着开口:“我那天是接到方敏的短信了,可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李亚东的车子停在小区门口!我还看到他从车上下来……当时我吓坏了,以为李亚东是来抓奸的,赶忙就跑了!这几天敏敏没上线,我也没敢联系她……警察同志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们一定要相信我!!” 屋内屋外,所有听审的人都一惊——李亚东当晚去过案发现场?! “你说你看到李亚东去丽湖远景了,你确定没看错?” “我确定!我看到他从车上下来的,绝对没看错!” “几点钟?” “大概……”孙明旭想了想,“应该是晚上八点五十左右,敏敏让我九点去,我记得我下车的时候看了一眼手机,发现早到了一点儿来着。” “有没有人能证明你说的话?” “这个……”孙明旭噎了一下,有些委屈地开口,“警察同志,我是去偷会人家老婆的,巴不得没有任何人看到我才好,哪敢留什么证人啊?……”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叫开口:“对了,李亚东!他也有嫌疑!他也有可能杀方敏!” “李亚东?”沈严意外,“你说李亚东杀自己老婆?” “警察同志,李亚东跟方敏他俩关系不好根本不是秘密了。李亚东早就在外面养了个小三,方敏也是知道这件事才会找我的。方敏曾经有一次跟我说过,李亚东巴不得她死掉好可以把那个小三弄进门。警察同志,一定是他!一定是他杀了方敏!” 沈严和方礼源相视一挑眉——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 为了验证孙明旭说话的真假,众人调出了丽湖远景附近十字路口的监控录像,果然,其中一个路口的监控拍到了李亚东的车子驶过的镜头。根据镜头显示,李亚东是晚上8点36分驶过这个路口,而后9点27分又从此驶离。尽管这并不能说明李亚东就真的去过丽湖远景,但却可以证明,李亚东对警方说了谎,案发当晚他在S市,并没有出差。于是第二天,众人对李亚东展开了调查,这一下子竟有了不少发现:首先,李亚东的秘书招认,李亚东本人确实一直都没有离开S市,他只是借口出差去会情妇,真正去北京的只是他的秘书和司机。李亚东这么做并不是第一次了。而李亚东的司机则爆出了一个更大的猛料——李亚东的情妇也已怀孕,还有一个月就将生产。 “男的有情妇,女的有情夫,这两口子还真是不甘寂寞。”程海洋撇嘴。 “李亚东有情妇,可不见得能容忍方敏有情夫。”江厉说。“没有几个男人能甘愿被戴绿帽子吧。” “所以,李亚东得知方敏在外面有人,然后一怒之下把方敏给杀了?”秦凯顺着这个思路分析,但是很快又摇摇头:“不对啊,如果是激情杀人的话,应该是刀子斧头什么的吧?怎么会弄成那么安详的样子?” 一阵安静——秦凯说的,的确是个问题。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沈严开口,“虽然我们不能确定李亚东就是嫌疑人,但是他确实有问题。咱们明天再把李亚东请过来,如果凶手真是他的话,他不可能不露出马脚的。” “好。”几人一起点头。 “哈,果然你们都在!”突然间,一个活泼的女声出现在办公室门口。众人回头,只见许柔笑呵呵地从门外走进来,看到众人聚在一处,她有点抱歉地放低了声音:“你们不是在开会吧?……” “没有,我们已经开完了。有事么?”沈严问。 “哈哈,那正好!”许柔笑笑指指门外,“我们组正打算一起出去吃夜宵,沈队你们有没有兴趣一起?” 众人顺着许柔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法证组的一干人等都站在门外,程晋松还微笑着冲沈严勾了勾手。 沈严笑了,看看大家也都有些饿了的样子,于是笑着点点头。 两组人说说笑笑来到距离警局不远的一家海鲜饭店。小饭店店面不大,水箱里海鲜的种类却不少。老板笑着出来迎接,沈严看看其他人熟稔地跟店老板打招呼搬凳子的模样,便知道这里一定是他们常来的据点了。 因为早已过了晚饭时间了,小饭店里没有太多人,众人将两张桌子并到一起,团团围坐。沈严边坐边问身旁的程晋松:“你们今天怎么也弄到这么晚?” “化验,昨天不是搜出来了一堆毒品么,上面怀疑里面有新型毒品,让我们尽快化验完,大家便集体加班了。”程晋松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没有沈皓。” 沈严一怔,然后骤然反应过来,沈皓的专长是电脑技术处理,对化验之类的并不怎么懂,难怪他今晚不在。刚刚看到沈皓不在的时候他还以为沈皓还在躲着他,原来竟是自己想多了。 这两人说话时,那边几个吃货早就开始点菜了,许柔和程海洋是点菜主将,两个人你挑一道我选一盘,时不时还就某种食材到底怎么做吵上两句,幼稚得完全不像在警局时的职业模样。其他人显然已经习惯这两个人的斗嘴了,自在地分筷子分碗碟,全然没有任何担心。 “好了,就这样。”点餐结束,程海洋将菜单递回给老板,就在老板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程晋松开口:“老板,再加一碗鱼片粥。” “诶?晋哥,你要喝粥?”程海洋问。 “不是,给你们头儿点的。” “啊?” 沈严也是一愣:“给我的?” “是啊,你上次都胃疼成那样了,这会儿吃辣小心胃又难受,先喝碗粥再说。” 沈严微微一怔。他没想到,程晋松竟然还记得自己胃疼的事情。 沈严没说话,那边可有人“吃醋”了,秦凯捣乱地嚷嚷:“晋哥你偏心!我胃也不好,怎么不见你给我点碗粥啊?” “就是。”程海洋跟着凑趣,“我说晋哥你们今天干嘛拉我们出来吃饭啊,原来是怕我们头儿胃疼啊?” 秦凯和程海洋这对“哼哈二将”配合默契,大有拿着程晋松开涮绝不手软的架势。程晋松微笑听着,也不反驳,一派波澜不惊。只有沈严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说:“其实不用了,我真没那么严重……” “你要是继续这么折腾你的胃,迟早会弄成那么严重。”程晋松说得毫无商量余地。沈严见状,也只好作罢。 小店大厨手脚麻利,不一会儿,一道道菜肴就上了桌。早已饿坏了的众人立刻提起筷子吃了起来。程海洋吃了几口辣炒蚬子,抬起头:“晋哥,要说还是那次在你家吃的炒蚬子好吃。” “嗯,我觉得也是。”秦凯点头,“晋哥你啥时候还能再组织个烧烤啊?” 程晋松痛快地点头:“想吃好说啊!过两天国庆,你们要是没事,就去我家吃!” “真的啊?!哈哈,那好,晋哥,就为了你这顿饭,我们也得加把劲儿,在国庆前把案子结了!”秦凯立时干劲十足。 “晋哥家有个天台,可以搞烧烤。以前我们都去蹭过饭。”方礼源悄悄给沈严解释,“晋哥做饭很好吃。” 沈严意外地看向程晋松:“你还会做饭?” 程晋松挑挑眉毛:“怎么?不信啊?” “我们晋哥是新好男人的代表!”许柔调皮地眨了眨眼,“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程晋松刚想对许柔说这句话是形容女人的,不想程海洋却抢先开了口:“诶我说许柔,你是不是暗恋晋哥啊?” 许柔难得地红了脸,对着程海洋大叫:“程海洋你瞎说什么呢?!” “完了,被我说中心事了!脸红了脸红了!”程海洋大叫。 这一下子,全体都哄笑起来。许柔气得几乎想飞筷子了。 程晋松笑着摇摇头:“我哪儿配得上啊,我倒是觉得,你们俩比较般配——欢喜冤家。” 哄!这下子,大家笑得更欢了,许柔大呼:“晋哥,你怎么也帮着外人开我玩笑啊?!……” 看着只一招便反击成功的程晋松,沈严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有这么一个开朗的组长在,也难怪两组人的关系如此和谐。以前在H市时,虽然刑侦队众人的关系也算不错,不过不知是留传的传统还是受沈严这个队长的性格影响,组员间很少会开玩笑。而自从来到S市后,受身旁这帮人——尤其是程晋松——的影响,沈严自己都感觉自己嘴角的笑容多了起来。如果自己尚且如此的话,在法证组的沈皓应该也会过得很不错吧?…… 看来,来到S市真是个正确的选择呢。 Chapter 06 嫌疑 第二天下午,重案组众人将李亚东请到了重案组。 “李亚东,我们今天请你过来,是有些事还要再跟你确认一下。”沈严开门见山直入正题,“你说案发当天你出差了,是第二天上午回到本市、发现你妻子没在家才四处找她,最后在别墅发现你妻子死了的,对么?” 李亚东谨慎地点了点头:“怎么了么,沈队长?……” “你确定没有记错?” 听到沈严这么问,李亚东皱了皱眉毛,他没有回答沈严的问题,而是坐直身体,微带不悦地反问:“沈队长,你这话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有人证实,案发当晚在丽湖远景看到了你。”沈严说着,将四张照片扔在了桌上。 李亚东拿起照片——前两张是丽湖远景附近十字路口的监控录像拍下的李亚东车子驶过路口的照片,后两张则是丽湖远景门口拍到的他上车离开的画面。四张照片右下角都清清楚楚地显示着时间。看着这几张照片,李亚东之前的镇定全都消失不见,他抬起头,惊恐而又不可置信地问:“你们……怎么会?……” 怎么会有这些照片?! 说起来,能发现这些照片还真是运气。昨天从交通监控中确认了李亚东案发当晚曾经去过丽湖远景之后,重案组几人便再次返回丽湖远景寻找线索。如果李亚东真的去过那里的话,一定会留下线索。结果就是这么幸运的,一位小区住户的车载监控录像恰好就拍到了李亚东上车的镜头!这位车主开的是辆好车,在车子四周全都装了监控录像。而李亚东当晚的车子恰好停在了这辆车的旁边,然后李亚东上车离开的整个过程都被清清楚楚地拍了下来。 沈严当然没有必要向李亚东解释这些,他收起照片,继续开口:“李亚东,现在请你解释一下。” “我……”李亚东迟疑了一下,大概是在想说到什么程度。沈严懒得跟他熬时间,于是继续说:“你当天其实并没有出差,而是去了源泉路18号,你和那个女人搞婚外情已经快一年了,而且她现在还怀孕了。”沈严向前探了探身子,警告地提醒:“所有这些我们都已经知道了,所以你最好实话实说。” 李亚东完全没有想到沈严会调查得如此仔细,瞬间瞠目结舌。足足过了一分钟,他才颓然地摘下眼镜,揉揉鼻梁,叹气开口:“没错。那天我是没出差……而且,我也确实去过丽湖远景。” “为什么去那里?” “晓雪一直很喜欢那房子里的一套水晶花瓶,我早就答应给她了,却一直忘了取过来。那天她又跟我提起这个来,我就开车过去给她取了……不过,我没想到方敏居然也去了那里。我到了发现别墅的灯亮着,开始还以为是小偷,可等我从窗户往里看,才发现里面的人居然是方敏!而且,她居然还穿成了那个样子,一脸发春的骚样!……”说到这里,李亚东原本平静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狰狞,“我之前就怀疑过,就是一直没有证据!……” “于是你就停了下来?” “是,我想看看,那奸夫到底是谁!”李亚东咬牙切齿地说。 “那你看到了么?” “没有,我等了快半个小时,也没看到有人过来。方敏也往窗外看了好几回,看她那样子,似乎也没想到那小白脸会不出现……后来,晓雪来电话催我,我看再等下去也没希望,就回去了。” “就是这样?” 李亚东点了点头。 “你没有进屋?” 李亚东闻言抬起了头,有点疑惑地摇摇头:“当然没有……沈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的情人已经有了身孕,而在这时候你发现了你的妻子背着你出轨,当时夜深人静,你真的就那么离开而没有进去跟他说清楚?” “你是在暗示是我杀了我的妻子?!”李亚东气愤地一下子站了起来,他双手撑着桌子,探身对沈严大声说:“是!发现她出轨我是很生气,可我不会因为这样就杀她!我曾经很爱她,就算不爱了,我也不会杀了她!” 就在李亚东大吼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敲门声,屋内几人都是一愣,房间门打开,只见秦凯在门口处轻轻朝沈严招了招手。 沈严起身来到门口,门外的秦凯一脸严肃,他轻声对着沈严耳语了几句。 沈严顿时皱起了眉头:“他真是这么说的?” 秦凯确定地点点头:“小海和江厉去查去了,估计很快就能有结果。” “好,有消息了立刻过来告诉我。” “那这边怎么办?”秦凯指了指屋内的李亚东。 “不用担心,”沈严挑了挑嘴角,“我跟李亚东慢慢聊……” 再次回到问话室后,沈严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下来,他开始不紧不慢地询问起方敏的琐事来,她平时经常做什么,常去哪里,认识什么人……一切都问得事无巨细。李亚东开始还回答了一些,后来却越来越不耐烦,等到沈严第二次问起方敏平时经常跟什么朋友在一起时,李亚东终于忍不住开口:“沈队长,你这么反反复复的问同样的问题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们是为了了解清楚案情,保证没有疏漏。” “我已经告诉过你们了,你们有必要一遍又一遍地问么?” “李亚东,”旁边的方礼源耐心地解释:“一般被害人家属刚得知自己亲人遇害的时候,情绪会非常激动,他们往往无法正常思考。但等人冷静下来后,可能会想起更多东西。我们只是希望你再好好想想,没有遗漏。” 方礼源耐心的解释让李亚东有火没处撒,他只好坐下,继续耐着性子回答。 时间就这样又过去了快一个小时,就在李亚东再次忍无可忍的时候,外面再次传来了敲门声。江厉走进来,将一份文件夹放在沈严面前,对着沈严低声耳语了几句。沈严听完,不动声色地点点头,他转过头来看向李亚东:“李亚东,你只要回答我最后两个问题就好。” 李亚东强忍不快地点了点头。 “第一,听说你的公司最近财务上出了些问题?” 李亚东一听,脸色一变:“你从哪里听说的?” 看他的表情,沈严心中已有了答案,他继续问:“工商税务那边最近在检查你们公司的税务账目问题,对吧?” 李亚东的脸色明显比刚才更难看了点,他不悦地说:“这是我工作上的事,跟你们没有关系吧?” 沈严一笑,继续开口:“第二个问题:听说你为方敏买了一份高额的人身保险,而且,还跟保险公司申请赔偿了?” 李亚东顿时惊呆。 “保险公司不能确认你妻子是否是遇害身亡,所以打来电话跟我们确认。”沈严冷笑了一下,问道,“你妻子才刚死,你就急着要拿赔偿金了?” “我……” “李亚东!”沈严一拍桌子,“现在警方已经能够证明你案发当晚去过现场,也证实你有充分的杀人动机,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主动交代!” “我……我没杀人!”李亚东激动起来,“是……我是去申请赔偿金了,可是那是我应得的!我没有因为这个去杀人!” “那你怎么解释你妻子的保险刚刚过了豁免期,她就被杀的事情?!” “我……那只是一个巧合!” “巧合?这么碰巧你给你妻子买了一份高额保险,碰巧你的公司这时候恰好需要一大笔资金周转,碰巧你发现了你妻子出轨的事情,碰巧你妻子遇害时你假装出差不在本市……怎么所有的巧合都让你碰到了?!” “我说了,那就是巧合!我没杀方敏!”李亚东声也大吼起来。 “李亚东,警方现在以涉嫌谋杀将你暂时拘留,我希望你能想清楚。”沈严说完,不顾李亚东的大吼,离开房间。 沈严从屋内出来,重案组的其他几人都等在门外。程海洋看着里面的李亚东,鄙夷地低声骂道:“人渣!” “就是,连自己老婆都下得去手,还想借机骗保险金,也不怕将来生孩子没屁眼。”秦凯跟着附和。 “亏了那个孙明旭,”方礼源说,“要不然,我们也不会发现这个线索。” “自己老公这么狠心,反倒是情夫帮她报仇……”程海洋有些困惑地看向秦凯,“你说,这算是真爱?……” “得了吧!我觉得那小子就是想赶快找到真凶,好帮他自己脱罪!”秦凯不屑地一撇嘴。“你是没听到他打电话时那口气,完全不关心李亚东是不是凶手,只是不停地问我,这些够不够起诉他……” “最可怜的,应该还是那个躺在停尸间的女人吧。”江厉最后总结。 听着自己几个组员的议论,沈严却一直没有说话。他看看屋内的李亚东,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案件文件夹,本就微蹙的眉头,更加纠结地拧了起来。 Chapter 07 国庆 案子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虽然李亚东拒不认罪,但是案发当晚有人证实过他去过现场,现场也找到了他的指纹,而且也有足够的杀人动机……这一系列人证物证加在一起,其实已经足够提交送审了。可是,工作上一向极有效率从不拖拉的沈严这次却没有立即行动,接下来的两天,他只是坐在办公室中,依旧翻着卷宗看个不停。 “怎么了,还是觉得有问题?” 沈严点点头,眼睛却没有离开卷宗:“我总觉得这案子还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死因。李亚东要杀方敏,为什么要用灌煤气这种方式?而且还费心费力地把她弄成那个样子,到底是为了什么?” “或许,他是在忏悔?一般来说,凶手在杀完人后对死者容貌精心修整的话,如果不是他有某些特殊的癖好,就是他对杀死死者心怀愧疚。” “可问题就在这里,你不觉得我们审问李亚东时他完全没有愧……”沈严说着抬起头来,却在看到对方时吃惊地停口,“怎么是你?!” 程晋松“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指指沈严手边的水杯,笑着说:“沈队,如果你总是这么缺乏警惕性的话,小心哪天被人下毒了都不知道。” 沈严顺着程晋松的手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杯水,而且回想一下自己好像刚刚才喝过……沈严忍不住扶额笑了出来。 “看来,我以后是得提高点警觉性了。”沈严微笑着合上了桌面的文件夹,问:“怎么了,找我有事么?” “没什么大事,”程晋松笑笑说,“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一起烧烤么,就国庆这几天怎么样?小柔查过值班表,3号那天咱们两组人都没有值班任务,大家正好一起聚聚?” 沈严沉浸于案件的大脑运行了一会儿才调出有关“聚餐”的卷宗,于是点点头:“行,我没问题,不过还得问问我们组那些人。” “那行,你们要是确定了告诉我一声,我好提前去买东西。” “买东西?”沈严想了一下问,“用不用我陪你去?” “嗯?”程晋松一愣。 “我是说,我们这么多人,肯定要吃不少东西,你一个人买得过来么?用不用我帮忙?” 程晋松听明白了沈严的意思,笑了:“有人愿意出力当然好了,不过这工作可能有些费时费力。” “没事,反正我一个人在家,本来也没什么事。” 听到这话,程晋松笑容一淡,他问:“你不去看看你弟弟?” 沈严怔了怔,继而摇摇头:“他不会愿意见到我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他不愿见你,你就制造机会么?”程晋松说着,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就利用这次烤肉怎么样?我把沈浩叫过来,然后你俩找机会聊一聊,怎么样?你得主动一点儿!” “那……好吧。”看着程晋松鼓励的目光,沈严只好点点头,而心中,却也隐隐生出了一丝期盼。 烧烤聚餐的提议很快得到所有人的一致相应,时间就定在了10月3日的中午。而沈严和程晋松则需要提前一天进行烧烤前的准备,于是,国庆长假第二天,程沈二人都起了个早,他们先是去商店买了烧烤用的木炭,接着又直奔农贸市场。时值国庆假期,不少人都来这里丰富餐桌,程沈二人穿梭于人流中,什么羊肉串牛肉串鸡肉串,鸡心鸡翅鸡脆骨,各种适合烧烤的荤素食材很快就装满了四个保鲜箱。因为东西太多太沉,手挑肩扛是根本不可能了,于是程晋松直接借了个平板车,把所有东西都放在上面,推着往外走去。 看着程晋松这副模样,沈严突然笑了出来。 “怎么了?”程晋松早就发现沈严在偷偷看自己了,这会儿见到沈严笑,终于忍不住开口。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现在的这个模样,和平时很不一样。”沈严实话实说。看惯了程晋松衬衫西裤的模样,突然见到这人穿着T恤运动裤推起了平板车……这反差还真不是一般的大。 程晋松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笑了出来,他饶有兴致地开口:“那我平时在沈队眼中是个什么形象?” “专业人士。” “现在呢?” “嗯……”沈严看着程晋松现在的模样,忍着笑意说:“也算是另一种形式的专业……” 听到沈严明显的调侃,程晋松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我原来在沈队心中的形象这么高端啊!那我今天岂不是破坏你对我的好印象了?” “唔,我在工作的时候会尽量不去回想你今天这模样的。” “哈哈,那我可要谢谢沈队了。不过说起来,你今天也跟平时有些不一样。” “嗯?”这回轮到沈严发愣了,“我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么?” “当然。”程晋松指指沈严嘴角的笑容,“你比平时放松多了,我平时很少见你跟别人开玩笑。” 听到这说法,沈严也笑了出来。“近朱者赤么,跟着晋哥混了一阵子,总也得学上两三分啊。” “嗯,多笑笑挺好的,咱们平时工作压力太大,多笑笑有助于减压……” 两人边走边聊着,突然,沈严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接个电话。”沈严拿起手机。程晋松注意到沈严听了电话后,表情竟变得有些错杂。 “怎么了,有事?”程晋松问。 “嗯……”沈严看看手表,似乎有些犹豫。 “赶时间?那你就去办事吧。”程晋松对沈严挥挥手。 “那你这边能行么?” “没事,我把东西搬车上就行了,你该忙就忙你的去。” “那谢了!”沈严点点头,转身准备离开,程晋松叫道:“喂,沈严。” “嗯?”沈严回头。 “明天沈皓会过来,”程晋松看着他说,“别迟到。” 沈严明白过来,微笑着点了点头。 两个小时后,城西。 这里是S市的一片老旧小区,院内原本的花坛早已因无人打理而荒草丛生,道路因为年久失修而坑坑洼洼,生活垃圾散落在道路的两侧。看着这糟糕的环境,沈严皱起了眉头。 一边打听一边艰难前行,几经周折,沈严终于找到了地址上说的那户人家。他站在门前犹豫了许久,才鼓起勇气敲了敲房门。 叩叩叩。 一片安静。 沈严不死心地又敲了几次,依旧没能得到回答,倒是旁边一户人家打开了房门。 “小伙子,你找谁啊?”一位老太太透过门缝打量着沈严,警惕地问。 沈严立刻走过去,语气温和地问:“大娘,请问那户人家是姓赵么?” 听到沈严这么说,老太太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哦,是,你找老赵太太?她不在家,估计是出去买菜了吧?要不你等会儿吧?” “那好,我去楼下等她。” 谢过老大娘,沈严再次来到楼下,他一边在心里盘算事情,一边留心着周围的动静。不一会儿,一个老妇人的身影进入了沈严的视线。她穿着一套半旧的衣服,腰有些弯,手上拎着一个菜篮子。那篮子似乎颇有分量,老人整个身子都倾向一侧,每走几步就停下来换手休息。 沈严见状,连忙起身迎过去,可是刚走了没两步,便见到一个年轻姑娘跑向了老人。 “阿姨,我不是说了,以后这些事我来办么?”那姑娘这样说着,接过了老妇人手中的菜。 “诶,我又不是七老八十了,这点儿菜我还买得动。”老人说着想拦,可还是没有拧过对方。那姑娘拎起了菜,一边走一边说:“阿姨,您跟我还客气什么?我都说了,以后这些买菜的活儿都由我来,保证您天天吃到新鲜菜。” 听到姑娘的这番话,老人却停下了脚步。她情复杂,几次欲言又止。 “阿姨,您怎么了?”姑娘发觉老人停下,于是回过头来。 老人张了张口,有些不忍地说:“孩子,你不用这么做,你……” 听到这话,姑娘脸色一僵。老人见状忙停了口,有点担忧地看着她。 那姑娘停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脸上又恢复了笑容:“阿姨,您放心,我和刚子虽然没结上婚,可在我心里早就拿您当妈了。您以后都有我呢。” 在说这句话时,姑娘的表情有一丝倔强。她嘴角带着笑,却难以掩饰那发自内心的悲伤。看着姑娘这模样,老妇人忍不住又流出泪来:“都怪我们家刚子没福,你说他怎么就会……他们那帮同事也没良心,竟然还放掉那个坏蛋!……” 听着老人心酸的控诉,姑娘的眼中也含上了泪光,她拉着老人的手,悲伤却坚定地说:“阿姨,您放心,我相信那些坏人一定会得到报应的,刚子的仇一定能报的!……” 不远处,沈严悲伤地看着这一幕,握着果篮的右手死死握紧…… 半个小时后。 叩叩叩—— “谁啊?”老人将手中的菜放到一旁,走到门边。 “送快递的。” “快递?”老人奇怪地问:“我没要叫什么快递啊……” 快递小哥似乎对这种情况早就习以为常了,他提高些音量问:“您是叫张兰英不?” “是……”听到快递员说对自己的姓名,老人这才将信将疑地才打开了房门。快递员熟练地递过果篮和信封,又让老人在快递单上签字。老人懵懵懂懂,等回过神来时,快递员早已离开。 老人先将果篮放到一边,然后拆开了信封。这一下她大吃一惊:信封里面装着厚厚的一沓人民币,足有四五千元! 老人猛地抬头,可那快递员早已离开。她再次低头看着手中的东西,快递单上只写了收信人的姓名,寄信人一栏上什么也没填,而信封内还有一张白纸,上面只有一句简单的话:“我们一定会还刚子一个公道!” 两层楼梯之下,沈严将20元钱塞进快递小哥手中,然后转身下楼,悄然离开。 Chapter 08 程家聚餐 10月3日,天朗气清。 沈严按照程晋松给的地址来到程家门口,敲了敲房门。来开门的是程晋松,他一看到沈严就笑了出来:“沈队,你可迟到了。” 沈严笑笑:“抱歉,路不太熟。” “嗯,这个理由我能接受,不过你们组的那些家伙接不接受,我可就不敢说了。”说完,程晋松自己也笑了,“就差你了,快进来吧。” 走进屋中,首先进入眼帘的是宽敞明亮的客厅,房屋是南北通透的结构,在秋日阳光下显得格外敞亮。客厅内使用的是深色的实木家具,高雅而不奢华,显示出屋主人的良好的文化品味。电视柜旁有一只巨大的鱼缸,里面养着好多漂亮的金鱼;近窗的地上则摆着几盆高大的绿色植物,在阳光的映照下,显得赏心悦目。程晋松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整个人显得很居家很放松。他微笑着给沈严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便将他拉上了天台。 此刻,天台上已是一片热闹了,烧烤炉上已经烤上东西了,离很远都能闻到一股肉香。炉子旁边放了两张圆桌,每张桌子上方都细心地搭好了遮阳伞。天台上人满为患,众人一看到沈严出现,立时一阵尖叫:“迟到!” 秦凯拎着啤酒贼笑着走了过来:“头儿,老规矩,迟到的要罚酒!” “抱歉抱歉,我迟到,我认罚。”沈严笑笑,他配合地接过倒满的酒杯,仰脖翻腕,一饮而尽,众人齐声叫好。 一连干了三杯,沈严才被这帮难缠的家伙放过,获准进入天台。坐到桌边,程晋松笑着将一串鸡翅递到他的手中。鸡翅烤得火候正好,外焦里嫩,还带着一股甜香,这对于空腹喝了三杯啤酒的沈严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沈严一边吃一边抬眼环视,自己旁边坐的是江厉、程海洋、秦凯和苏墨涵,而方礼源、李嘉宇和许柔则在火炉边烤着食物,再远一点的地方,沈皓与一位老人坐在天台一侧,两人脸上都带着笑容,似乎正聊得开心。 程晋松顺着沈严的目光望去,顿时了然。他笑着拍拍沈严的肩:“走,带你去见见我家领导。” 程晋松带着沈严来到老人面前:“爸,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沈严,重案组的新头儿。沈严,这是我爸。” 座位上的老人笑着起身,程父大约六十岁上下,虽然上了些年纪,人却很精神。老人身材维持得很好,腰背直挺,双目有神,颇有些军人的风貌,只是气质上并不那么刚硬,反而有几分儒雅之感。 “伯父,您好。”沈严规矩地行礼问好。 “你好。”程父笑着伸出手来。 沈严赶快伸手,握住老人的手—— ?! 程父的双手颇为有力,而且以握手来说,这力道好像有些太大了……沈严顿感意外地抬眼,却见程老爷子含笑看着自己,而手上的力气还在不断加大。 沈严这才明白过来了,敢情老人家竟有这爱好!……于是沈严也没客气,一边回了一个微笑,一边也加大了手劲。 两人就这么暗自较劲,谁都没有先放手的意思。 “行了,你别跟谁都弄这么一手。”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出现,随着“啪”的一声,程父右臂清脆地挨了一下子,老人像过电一样瞬间便松开了手。 沈严撤回手来。只见程母微笑着对沈严说:“小沈,好久不见。” “程伯母好。”沈严行礼——刚刚出手的人正是程晋松的母亲,张萍。 程母跟沈严打完了招呼,转头便看向程父,略带不满地斥责:“我说你多大岁数了,怎么还和孩子动手啊?” “没,就是跟小沈练练手。”程父揉着被程母拍到的手臂,笑着说。 “练什么练,人家是客人,又不是你的学生……”程母不依不饶,程父笑着听着数落,也不反驳。程晋松走到沈严身边,小声解释:“抱歉,我爸以前在警校教过书,所以看到新人总喜欢试上两手,别介意哈。” 沈严笑着开口:“没事,你爸身手不错。”老人家是上了些年纪了,要不然估计身手不比自己差多少。 一家三口站到一起就能发现,程晋松在长相上显然像母亲一些,五官中都带着母亲的影子,而他文雅中又带着些幽默的气质,却像极了程父。沈严能感觉到程父程母的感情很好,生长于这样的家庭,难怪程晋松整个人会如此开朗阳光。沈严又将视线转向一旁的沈皓——他刚才和晋松的爸爸又在聊什么呢?…… 见沈严一直偷眼看沈皓,程晋松心中暗笑,他开口问自家老爸:“爸,你和沈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哦,在和你这个小同事在讲现场取证的事。” 现场取证?这个回答让沈严颇为意外,他看向沈皓,脱口问道:“小皓你想出现场?” 话一出口,沈严顿时意识到了不妥,自己的关心表现得太过明显了。正当他在想如何掩饰之时,沈皓却点了点头,说:“既然进了法证组,技术全面些总是比较好。只是我没有这方面的知识,还需要从头学起。” 说这番话时,沈皓的语气轻松平和,与和其他人交流时并无二致。这样的态度让沈严十分意外。 程晋松笑着点头:“想出外勤是好事,你有这个心思,组里一定支持。我有些基本的书可以先借你看看,以后大家出现场,你也可以跟着去。” “真的?谢谢晋哥!”沈皓回答。那惊喜的笑容竟与沈严出奇的相似。程晋松见状突然心念一动—— “说起来,出现场除了会采集证物之外,其实最重要的是能够发现问题。”程晋松轻咳一下,以一种专业的腔调开口,“要能从复杂的现场环境中发现有价值的线索,这除了需要技术外,更需要经验。”说到这里,他故意将目光扫向沈严,然后对沈皓说:“这方面,你可得和重案组的人好好学学了。” 沈严知道程晋松的用意,他转眼看向沈皓,既紧张,又带着点期待。 沈皓自然听出了程晋松话中的意思,他微微一怔,继而微笑着看向沈严:“沈队,您不介意我跟你们偷师吧?” “当然不会,我们巴不得多一个专家帮我们破案呢。”沈严连忙回答,语气中有难掩的惊喜。 程晋松看着兄弟两人终于好好地说上了话,嘴角露出满意的笑。 “嘿!我说你们说什么呢?”秦凯的声音从烧烤炉那边传过来,“烤肉好了,快过来吃吧!!” “来了!”这边的几人同时起身。 那边的一帮人早就喝开了。沈严因为刚刚和弟弟心平气和地说上了话,显得很是开心,他脸上一直带着笑容,所有人敬酒都来者不拒。大家吃吃喝喝,从中午一直闹到了下午。到了最后,喝开了的众人又开始了每次聚餐的固定节目——糗事爆料。 “哎你们还记不记得有年冬天,我们蹲点盯梢一个嫌疑人?”秦凯的脸在酒精的作用下红彤彤的,他伸手指向程海洋:“小海这家伙非要臭美,我让他穿多点他不干,结果等我俩盯了不到两个小时,这丫就开始不停流鼻涕,都快流成河了哈哈哈!” “靠!你还好意思说我?!”程海洋大声反驳,“你怎么不说那次下水你腿抽筋,还是我把你拉上来的?!我当时还给你做了人工呼吸!小爷我的初吻就这么没了,我亏大发了!” 一向少言的江厉也参与进来:“不过要说我们组牺牲最大的应该还是礼源,上次那个女精神病不是追礼源追了一个月么?” “哈哈,对!”秦凯拍着桌子狂笑,“还差点偷拿礼源的身份证去登记哈哈哈!” “他那算什么啊,我们嘉宇有次下午要接受媒体采访,结果当天上午突然来了个紧急任务,要去垃圾场找一个重要证物。我们一帮人在垃圾场泡了三个小时,那臭味洗都洗不掉!我还记得当时那女记者背地里一个劲儿的皱眉捏鼻子呢!”许柔也笑得开心。 面对战火烧身,李嘉宇显然应对有方,他微笑着反击:“说起这些,其实我们都比不上晋哥,我们晋哥被程妈单手押解的英姿可是上了报的!” “哈哈哈!对对对!”所有人同时大笑起来,程海洋拍大腿大叫:“给我们警察丢老了人了!” 众人笑得开心,就连一旁的程母也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程晋松用手点着李嘉宇,一脸被兄弟出卖的痛心疾首。 “什么单手押解?”沈严有些摸不着头脑,所有人中,只有他和沈皓一脸的迷糊。 “是这样,”方礼源笑着解释,“阿姨中医很厉害,还会点穴。有一次报纸给她做专访时晋哥正好在场,阿姨就拿晋哥当模特展示她的点穴手法,然后晋哥被阿姨单手反剪的照片就上报了。” “真的?”沈严立刻想起了上次在医院中见到程晋松被母亲单手押解的事情,他意外地问程晋松:“原来那天你不是假装的啊?!” “啊?头儿?晋哥又被阿姨抓住了啊?”秦凯等人立刻来了精神,纷纷追问,“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没有没有,”沈严当然不会说,他只是看着程晋松,忍笑忍得辛苦。 “笑我?我妈那一手可是高手级别的,不信你试试!”程晋松故作不满地冲着沈严说。 “嗯,我信。”沈严忍笑点头,只是那表情怎么看都没有相信的意思。程晋松见状不满,竟一把扯过沈严:“让你也见识见识我家领导的功夫,看你还笑不笑话我。” “啊?!”沈严没防备被程晋松拎了起来,一时有些慌乱。他小声对程晋松低语道:“别闹了!我伤到你妈怎么办?” “沈队,可别轻敌。”程晋松微笑道,“你要能赢了我妈,我请你吃饭。” 耳语的工夫,两人已经来到程母的面前,程母笑着起身,显然默许了自家儿子的提议。沈严无奈,只好说:“那阿姨,得罪了。” 沈严伸手去抓程母的双臂——对方毕竟是老人家,沈严并打算使什么招式,真伤了人可不好。可他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自己刚要碰到程母手臂之时,程母突然双臂一翻,沈严的双手一滑,竟抓了个空。 ! 沈严心中吃了一惊——那是招“云手”! 他转头看向程晋松,只见程晋松调皮地对自己眨了眨眼。 原来如此啊。 见到程母真的有两手,沈严也算放下心来,当然也更来了些兴致。他回身,双手再次快速探出,直取程母右臂! 这是擒拿术中比较基本的一招。程母反应不及,一下子被抓住了右手。沈严一击得手便准备撤力,不想就在这时程母突然曲起右肘向他的肋下使劲一击,沈严只觉右半身一阵麻痹,右手顿时没了力气,程母乘机轻松抽出了手臂。 周围顿时响起一阵喝彩声,许柔更是大声叫道:“程妈妈好厉害!” “怎么样?”程晋松笑着拍拍沈严的肩。 “我现在明白当初你在医院是怎么制服匪徒的了。”沈严边说边揉着自己的胳膊——右臂被点到的地方,现在还是一片酸麻。看来上次看程晋松被母亲单手押着去复查,还真不完全是哄老人家开心。 两人的这番过招给聚会掀起了一个小高潮。几个小辈围着程母一通夸赞,将老人家哄得也是乐不拢嘴。而正在聊得开心之时,突然,一片杂乱的铃声四下响起,好几个人同时看向自己的手机。 “又有案子,”沈严合上手机,脸上已恢复了工作时的严肃。“走,去现场。” Chapter 09 浴缸中的尸体 这次的案件发生在二环边的一栋住宅中。站在楼下,所有人就都皱起了眉头,眼前的这栋住宅楼虽然并不是很老旧,可却给人感觉很不对劲。抬眼看去,整栋楼所有的窗户都关着,每扇窗都灰蒙蒙的,完全看不出有人住的痕迹。走进楼内,所有的墙壁地面都泛着灰青,好像没装修完的感觉。楼道内零零散散地堆着一些破烂,有些墙角还有小便的痕迹,一股骚臭味直窜鼻孔。 众人相互看看,捏着鼻子往里走。 案发地点是在三楼。一走上楼梯,就看到靠近楼梯的这户人家门开着,一堆人正站在门口,其中有几人穿着警服,应该是110出警的警员。看到沈严等人到了,其中一位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这位是屋主,就是他发现尸体报的案。尸体在里面,你们的法医已经到了,正在验尸。” 沈严点点头,他留下秦凯跟110了解情况,自己带着其他人走进屋子。 这是一间没有装修的毛坯房,屋子里空空荡荡,没有任何家具。一股发臭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但目之所及处,并没有任何尸体或血迹。 “你们到了?尸体在这边。”蒋睿恒从一个房间内走出来,摘下口罩,对众人招招手。 所有人跟着蒋睿恒来到一个小房间外,从位置判断,这里应该是卫生间。 “现场不太好,你们要有点心理准备。”蒋睿恒说完,侧身让开。众人一起向里看去—— 一个巨大的浴缸进入眼帘,浴缸中装满了水,水色发浑,看样子好像有血。一具男性尸体躺在浴缸内,他的身子浸在水中,头和右手则都垂到了浴缸外,他的胸口上赫然插着一把匕首,他的左手搭在胸腹间,手中还握着一本打开的书。死者大概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皮肤都已经被水泡得发胀,尸体散发出巨大的臭味,不少苍蝇在尸体周围嗡嗡地飞来飞去。 “呕。”程海洋发出了一声明显的干呕声。 “死者男性,死亡原因应该是胸部中刀导致失血过多。因为尸体泡在了水里,影响了体温变化,所以具体死亡时间没有办法预估得太准确,只能大体确定是昨天上午10点至下午4点。”蒋睿恒说完这些,突然抬头看向程海洋,“要吐去外边。” 程海洋实在没忍住,捂着嘴跑了出去。 程晋松等法证人员走在重案组的后面,看到现场的情形,也皱起了眉头。他看看其他人的脸色,低声对沈严说:“要不然这边先交给我们吧,你们先去问问那房主,等我们取完证你们再过来。” 沈严看看其他人都有点发白的脸色,点了点头:“那就辛苦你们了。”说完,带着其他人暂时离开。 “好了,咱们也分头开工。”程晋松一边把口罩分给自己的几个组员,一边安排工作:“嘉宇和我负责浴室,小柔、墨涵你俩负责其他的地方。”说完这些,他看向沈皓:“你怎么样?能受得了么?” 沈皓的脸色明显不太好,但他却倔强地点了点头:“能。” “那好。”程晋松笑了笑,将一部数码相机塞到他的手中,“你来负责拍照。” 戴上口罩、手套,穿上鞋套,进入工作状态的程晋松完全没有了平时的嬉笑,他以一种很专业的口吻开始对沈皓进行现场指导:“在进行犯罪现场调查时,首先要做的就是对现场拍照。现场拍照是对案件现场最准确的记录,也是日后调查的重要依据。我们既要把案件现场的原始状态全面地拍下来,又要把与案件有关的物体之间的关系、位置拍摄下来。一般拍照的规律是从远到近、由近到中心。” 沈皓点点头,举起数码相机,按照程晋松说的,先拍了几张案发现场的全景,然后又对浴缸拍了几张近景。 程晋松看着沈皓的取景,点了点头,继续讲解:“拍完了全景,接下去就该拍具体的物体了。在拍具体物体的时候,一般的原则是先拍固定的,再拍移动的;先拍地面的,再拍较高处的;先拍容易破坏和容易消失的,再拍不容易破坏和消失的;先拍容易的,再拍困难的。” 沈皓拿着相机,对死者的身体、面部、胸部以及握着书的手都分别进行了局部特写。 “拍完了尸体,就该拍屋内的其他可能与案件有关的细节了。正好这个现场没有太多的东西,那么你来观察一下,这里还有哪些东西可能与案件有关?” 沈皓端着相机四周环视——整个卫生间非常简单,除了浴缸之外,就只剩一个手盆了。手盆很干燥,里面有一滩呕吐物的痕迹。他又将视线投向地面,在地面仔细观察,终于发现了几个浅浅的水印。沈皓蹲在那里仔细辨认了一阵,然后站起身来:“手盆中的呕吐物应该与凶案无关。那东西还是湿的,我猜是屋主发现尸体后吐的。不过地面的这几个水印,应该与案件有关。” “为什么?”程晋松不置可否地问。 “这间房没装修,到处都是灰,应该是长期没人来了。卫生间到处都很干燥,这地上的水印很有可能是凶手倒水或者搬尸体的时候弄出来的。” “那我们怎么判定是杀人前弄的还是杀人后弄的?”程晋松进一步追问。 “这……”沈皓一时语结。他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却见一旁的李嘉宇举起手中的试剂瓶,冲自己晃了晃。 “鲁米诺反应!”沈皓立刻反应过来。 “不错。”程晋松点点头,一旁的李嘉宇对沈皓露出一个欣赏的微笑。 另一边,重案组几人也已分头忙开。沈严让江厉和程海洋分别去外面打听情况,自己则和方礼源来到屋主的身边。 “头儿,”秦凯拎着小本走了过来:“屋主名叫刘立东,家住在城西长江街6号。这个房子他买了好几年了,但是一直没有入住。据说开发商有些手续没办全就跑了,弄得这楼配套设施不全,根本没法入住。很多人家就干脆把房子出租给了附近的小商小贩当库房。刘立东本来也是想过来收拾收拾房子好出租的,结果一到这就发现门锁被人撬开了,再一进来就发现死人了。” 说完,秦凯一回头:“来,你把发现尸体的经过再和我们队长说一遍。” 刘立东40来岁,人长得五大三粗,说起话来也不拘小节:“买这房子我他妈的算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警察同志,我是个开货车的,辛辛苦苦干了十来年才终于攒下点钱,又管银行借了十几万才买下这房子,眼瞅着这楼盖好了就等着入住了,可谁知道就这个时候那开发商他妈的逃跑了!眼看着这房子盖好了可就是住不了,你说这愁不愁人?” “这房子不都盖好了么?为什么不能住呢?”方礼源忍不住插嘴问道。 “警察同志,这房子是盖好了,可是它没电没水啊!”刘立东回答。“我们去找过开发商好多次,他们每次都说什么手续还没下来,后来干脆就没影儿了!我们没办法,就自己去找电业局,找了好几次后,电好歹是有了,可是水的问题却一直没解决!现在这房子没水没煤气,根本没法住人!” “没水?”沈严敏锐地发现了问题,“可是那浴缸里可是有水的。” “忒么我也纳闷这事儿呢啊!我还特意拧了拧那水龙头,还是没水啊!我也不知道那人是从哪儿弄来的水。” 沈严皱起了眉头,他对刘立东说:“给我们讲讲你发现尸体的经过。” “啊。你说这房子就这么一直空着也不是个事儿,我看旁边儿有些人家把房子租给附近做买卖的当仓库了,就想趁着十一把我家这屋好好打扫打扫,然后也租出去,好歹挣点钱。可谁成想我一上来就发现门锁被撬开了!我以为招贼了呢,就搁旁边拎了个棍子,结果我一开门就闻到一股臭味,还有一群苍蝇嗡嗡地飞。我顺着味儿找过去,就看到那东西了!妈的我当场就吐了!你说这是谁这么缺德啊?竟然跑到别人家屋里来杀人!这房子还让我怎么租啊?!……” “你认不认识死者?”沈严问。 刘立东迅速摇头:“不认识。” “你确定么?”方礼源问,“这尸体变形得挺厉害的,再说你看到他的时候应该吓了一跳吧?你确定你看清楚死者的长相了?” “警察同志,我确定。”刘立东看向方礼源,拉着长音说。“等你们来的时候我好好看了那死人两眼,那小子看着也就20来岁,我和我媳妇都是外地人,我家丫头才上小学,我身边压根儿就没有这么大的小伙子。” 沈严点点头,又问:“那你有没有动过尸体,或是浴室中其他的东西?” “没有!”刘立东立刻坚定地摇摇头,“这杀人现场的东西不能乱碰!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 “那好,谢谢你。这个房子我们会暂时封存,有什么事我们会联系你的。” 刘立东点了点头,接着又懊丧地一拍自己的脑门:“得,这房子算是彻底没指望了……” 结束了与刘立东的对话,法证那边的取证也基本完成了。沈严和方礼源再次返回到浴室。 “这楼里没有水。”沈严一进来,先说出这条重要的信息。 “嗯,我们也发现了。”程晋松说。“所以,凶手是特意拎来了水的。” “也就是说,水对于凶手来说很重要。”沈严盯着尸体喃喃自语,“可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就要你们去查了。”程晋松说,“我们检查过了,浴缸边缘上没有任何指纹,凶手应该是戴了手套。” 沈严点点头,他又观察了尸体一会儿,最后拿起了死者身上的书—— “嗯?” 原来,这东西并不是书,而是一本相册。因为相册的下半部分浸到了水中,所以相册内的一些照片已经被泡得发软,但是照片上的影像还是看得很清楚。沈严小心地翻动着相册,只见里面的照片中拍的都是些青年男女,其中的主角应该是一男一女,男的就是死者,而女的应该是他的女朋友。两人都生得一副好容貌,男孩子阳光帅气,女孩子秀美活泼,看上去很是般配。 方礼源看了看相册:“是死者的。” 沈严点点头。 “可是死者为什么会握着它?是想暗示些什么,还是凶手故意将它放到死者手里的?” 沈严摇摇头——这又是一个未解之谜。 将相册放下,沈严抬头继续问程晋松:“还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们对地面进行了发光氨检测(即鲁米诺反应,发光氨与血红素会发生反应,显出蓝绿色的荧光。其灵敏度可以达到一百万分之一,即将1ml血溶于1吨水中,仍也可以检测出来),结果在地面发现了这几个痕迹。” 程晋松说着打开荧光灯,只见地面上出现了几个浅浅的圆形斑点。 “这痕迹颜色很浅,我估计滴到地上的不是血,而是混了血的水。”程晋松说着,看了浴缸一眼。 沈严明白了程晋松的意思——这估计是凶手放完尸体后溅落到地上的。 “让我比较在意的是这个痕迹。”程晋松说着,将灯往旁边移动了一点。这次发光的不再是一个圆点了,而是一条短短的直线,这线前粗后细,很快消失,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拖拽时蹭到水滴而形成的。 沈严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那个痕迹,然后站起身来走出浴室,开始四下查看。程晋松跟在沈严的身后,不出声地看着他。 站在程晋松身后的沈皓忍不住开口:“我们早就找过了。”刚刚一发现这个痕迹,他们就四处寻找过可能造成这个痕迹的东西,然而这房子里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可疑的东西。 面对沈皓有点不耐烦的提醒,沈严却全不在意——或者说,他根本没有听到。他在屋内检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可疑物之后,便转身走出屋子,来到走廊。沈严一路走一路观察走廊的两边,突然脚步猛地一停。众人见到沈严似有发现,立刻都跟了过来。只见沈严快步走廊尽头的一堆杂物旁边,他盯着这堆杂物看了几眼,然后猛地掀掉盖在最上方的纸盒子—— 一把木头椅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这椅子显然是旧的,许多沟沟槽槽上都积了厚厚的一层灰,然而其座位部分却干净得有些过分,完全没有一丝灰尘。沈严拎着这把椅子奔回浴室,小心地将椅子腿放在那个痕迹的头部,然后做了一个拖动椅子的动作—— ! 沈皓吃惊地睁大眼——这就是那个划痕的成因! 与沈皓的反应不同,在场的其他人在看到这一幕后却都皱起了眉头。 程晋松走到沈严身边,语气中带着凝重:“这推测可不太好……” “是啊。”沈严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如果凶手不是有欣赏尸体的癖好的话,那就说明,他是坐在这里看着死者一点一点流血而死的……” Chapter 10 死者 有命案发生,也就意味着众人的休假提前结束了。第二天,全体人员都返回警局,投入到侦破工作中。因为被害人身上既没有手机也没有任何其他任何身份证件,所以确认死者的身份就成了首要的任务。偏偏天公也不作美,明明前一天还晴空万里,今天却突然下起大雨来,气温也跟着骤降了好几度。众人就在这大雨的假日中忙碌着,寻找着破案的线索。 到下午4点多的时候,死者的身份终于得以确认。 警局,重案组接待室。 “陶佳倩,21岁,S大学大二的学生,也就是照片中的那个女孩。”方礼源隔着窗户指了指正在屋内哭泣的年轻女孩对沈严说。“刚才睿恒带她去认过尸,已经确认死者就是他的男朋友樊之绪。樊之绪也是S大学的学生,跟陶佳倩同年。他家在外地,我已经联系上了他的父母,他们正在赶过来。” 沈严点点头,走进接待室中。 此刻的陶佳倩似乎已经大哭过了,只剩下了低声的啜泣。沈严先是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身份,然后对她说:“陶佳倩,我明白你现在心里很难过,可是哭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我们才能尽快抓到凶手,为你男朋友报仇。” 陶佳倩抽泣着点了点头。 “樊之绪是你男朋友?” “嗯。” “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9月29号晚上。” “当时你们说过什么?” “那天……我俩吵了一架……”陶佳倩抽泣着说,“他这个人总是粗心大意的,我跟他说什么他也总不上心。那天他又忘了我让他办的事了,我一生气,就跟他吵了起来……我说,他要是再这个样子,我就跟他分手……” “那他是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说他错了,他跟我保证他以后一定改,一定好好对我……”陶佳倩说着,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然后呢?后来你们有没有联系过?” 陶佳倩点点头:“30号晚上他给我打了好几次电话,我生他气,都没接。后来他就给我发了几条短信。” “那些短信你还留着么?” “嗯。”陶佳倩点点头,从包里拿出手机。 沈严接过手机,翻出樊之绪的短信,一开始都是樊之绪道歉、陶佳倩不依不饶的拌嘴内容,直到后来,终于出现了一条有用的信息。 “樊之绪说会好好准备5号的纪念日,这是怎么回事?”沈严指着一条消息问陶佳倩。 “10月5号是我的生日,也是我俩相识两周年纪念日,他说他会为我用心准备一份礼物,让我看到他的决心……”陶佳倩哭得更加伤心。 礼物?沈严想起樊之绪手上的那本相册。他看向方礼源,后者将证物相册递到沈严手中。 “你见过这个么?” “这……”陶佳倩有点惊讶地接过相册,“这是我们俩的影集,是他生日的时候我送给他的,你们怎么会……” “樊之绪死的时候,手里握着它。” 陶佳倩吃惊地张大眼:“什么?……” “他有没有跟你说过要用这相册去做什么,或是见什么人?” “没有……”陶佳倩怔忡着摇摇头,然后慢慢反应了过来,“所以,他是在给我准备礼物时被杀的……给我准备礼物的时候……之绪!……” 陶佳倩伏在沙发扶手上,嚎啕大哭。 当晚八点多,樊之绪的父母从外地赶了过来,抱着儿子的尸体放声痛哭,樊母更是几次昏厥过去。众人心下不忍,唯有保证尽快破案,抓到杀人凶手。 10月5日。 下了一天的大雨终于停了下来,然而天气却比前一日更冷了几分。骤降的气温让大家有些措手不及,于是,外出查案的几人全被冻了个够呛。 “靠,真TM的冷!这天怎么说降温就降温啊?……”程海洋一边跟秦凯抱怨着,一边搓着胳膊走进办公室。一进屋就闻到一股甜香。 “咖啡!”程海洋高呼一声,立刻来了精神。 “鼻子不错啊!”方礼源笑着说。他正站在饮水机前,身边还站着江厉,他手里正端着一个杯子喝咖啡。方礼源举起手中的纸杯,对他俩说:“刚冲好的,快过来喝吧。” “嘿谢了!”两个馋鬼立刻就蹿了过来,程海洋接过杯子猛喝了一口,而后畅快地高呼:“哈,缓和!” 看着程海洋夸张的表情,江厉笑笑没说话,秦凯则开口数落:“我早就告诉你今天降温,你丫还穿这么点,活该挨冻。” “靠!我哪知道它会这么冷嘛!”程海洋撅撅嘴。他又喝了几口咖啡,然后又看看桌头的咖啡包装,顿时惊呼:“麦斯威尔?不错啊!礼源你真够意思!” “不用谢我,咖啡是头儿买的。他怕大伙回来冷,特意让冲的。”礼源说。 “头儿?”程海洋一愣,秦凯也怔住,两人一起看向沈严的办公室。 “嘿,”秦凯捅捅程海洋,“你觉不觉得头儿这人其实挺不错的?” 程海洋看了秦凯一眼,还没等回答,那边沈严却提着一个文件夹脚步匆匆地走进了办公室。他对着几人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说:“法证和法医的报告都出来了,五分钟后会议室开会。” “死者樊之绪的死因是胸部中刀引发的失血过多。”分析会上,最先开口的依旧是蒋睿恒。“从伤口判断,凶手大概没有什么杀人的经验,他的第一刀扎在了肋骨上,第二刀才插了进去,戳伤了死者的大动脉,死者应该很快就失血过多而死了。死者体内有微量的三氯甲烷,是先被迷晕后遭杀害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身上没有防御伤。而且从尸体四肢僵硬情况上显示,死者死后并没有动过地方,那里就是案发现场。” “我们的观点也差不多。”李嘉宇接着说,“死者鞋子脚跟部有明显的被拖拽的痕迹,估计他是被迷晕后被凶手拖上三楼的房间的。我们在现场以及那把椅子上都找不到凶手或死者的任何指纹,相册上也只有樊之绪和陶佳倩的指纹,所以凶手一定戴了手套。现在比较可恶的是尸体被泡在了水里,而且还是溶了血的水,很多证据都被破坏掉了,所以线索不多。” “为了以防万一,”程晋松看向沈严,开口补充,“我们会把那天你发现椅子的那堆杂物都检查一遍,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线索。” 沈严点点头:“今天上午我与樊之绪的父母谈过,据他父母说,樊之绪在9月30号晚上曾经给家里打了个电话,说自己十一不回家了。樊之绪以往这种假期也不回家,所以他父母也并没在意。1号当天樊之绪给父母发过几条短信,不过里面并没有提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我问过他父母,他们知道樊之绪有女朋友,但却没多问过,更不知道樊之绪要为女朋友准备礼物的事情。”介绍完这些后,他问自己的组员:“你们都发现了什么?” “我和江厉今天联系了S大学以及的樊之绪的同学。校方听到樊之绪出事的消息也很吃惊,表示会配合调查。据樊之绪的辅导员讲,樊之绪为人很热情,人也比较大方,没听说跟什么人结怨。我们拿回了樊之绪的个人物品和笔记本电脑,从他的电脑上看,樊之绪的确查找过很多送女生的礼物,但是看不出他最后选择了哪个,我们还会继续查。” “至于樊之绪的同学方面,”江厉接着说,“他们寝室一共有4个人,有一个长期不住校的,十一放假那两个一个回家了,一个出去旅游了,只有樊之绪一个人在学校,所以没有人注意到樊之绪不见了。我打电话给他们的时候他们才知道樊之绪出事了。我问过他们,只有樊之绪对床的那个孩子说听樊之绪提到过一句要给女朋友准备礼物之类的,可是樊并没有具体说,那室友也没在意。” 沈严点点头,然后看向秦凯程海洋:“你们呢?” “我俩今天又去案发现场转了一圈,至少把水的事情弄明白了。”秦凯说。“在那栋楼旁边的一个小房子里有一个水龙头,应该就是凶手接水的地方。当初很多买了这个楼的住户都去找过自来水公司,不过因为手续还是管线的问题,反正没有办法解决,住户们不干,于是自来水公司就想了个折中的办法,就是在楼外开了个水龙头,住户可以自己去那里接水,自来水公司也不收钱。于是现在大伙就都去那个地方拎水。” “那有没有人看到可疑人?” “没有。”秦凯摇摇头。“现在这楼里基本都是租房子当仓库的,这些人除了送货取货很少过来,来了也是各忙各的,根本不会注意周围谁是谁。而且这种地方人员变化大,出现个陌生人也不奇怪,我和小海挨家挨户问过,没有一个人注意到案发时间段有没有什么可疑人物的。” “看来,凶手也就是看中这一点,才选择那里犯案的。”方礼源说。 沈严点点头。 “从那小区出来之后,我和凯子又在附近转了一圈。”程海洋接着说,“凶手既然那么熟悉那栋楼的情况,很可能就在附近住或工作。樊之绪死的时候手上拎着本相册,不是说要去给他女朋友做礼物么?所以我和凯子就在附近找所有跟照片或是定制礼物有关的店。那里方圆两公里一共有九家这样的小店,我和凯子进去问过,他们都说没见过樊之绪。” 沈严点点头,他将几份笔录都翻了翻,似乎在思考下一步的调查方向。隔了一会儿,他抬头看向江厉:“你和樊之绪的同学谈话时,他们有没有说过樊之绪和谁有过矛盾的?” “没有。”江厉摇头。 “再问问他们,让他们好好回忆一下,尤其是感情方面的。” 几人都微微一怔。 “你怀疑是仇杀?”程晋松替众人问。 沈严点点头:“还记得我们在现场发现的那个划痕么?凶手并不是简单的杀人离开,而是特意搬了个凳子坐到浴缸边,看着死者一点点死亡,这说明凶手对死者有很大的仇恨,见证那一过程极大地满足了他。所以,凶手很有可能是跟樊之绪有很大仇恨的人,一般会有这么大的仇的,不是跟亲人有关就应该跟感情有关。而且……”沈严迟疑了一下,继续说:“或许还与水有些关系。” “水?……所以……凶手才把尸体泡到水中?!”秦凯恍然大悟。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不过凶手费那么大的力气把水拎上三楼,就说明水对于凶手来说很重要。”沈严开口,目光中带着确定的神情,“如果我们弄清楚了这个原因,或许我们就可以知道凶手究竟是谁……” Chapter 11 意外发现 第二天,重案组将调查的重心放在了樊之绪的人际关系上,他们再次联络了樊的室友和其他几个关系较好的同学,凡是人现在在本市的,全都直接上门,面对面地进行询问,结果竟真有了发现——樊之绪的一个好友记起,他真的曾与人发生过严重的纠纷。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一年前校运动会之前,我们系里搞了一次系内部的游泳比赛,当时三班有个男生叫王乃新,他跟之绪参加的都是男子100米自由泳,但是不同组。后来两个人成绩很接近,之绪的成绩比王乃新好了一点点。结果王乃新非说是他那组的计时老师出问题,给他多记了几秒钟……警官,你们也知道,大学的这种比赛计时都是人操作的,哪儿那么准啊,但王乃新当时不依不饶的,拉着之绪不让走,非要跟他重赛一次。后来闹到大会主裁判那里,主裁判还是判定之绪第一。王乃新当时气得够呛,差点跟主裁判动起手来。” “就为了一个比赛名额?”方礼源问。 “嗯。后来我们才知道,原来王乃新家里条件一般,我们学校如果参加校运动会比赛得了名次的话,是可以争取奖学金的,所以他才那么较真。” “嗯,”方礼源理解地点点头,“这就是他俩闹矛盾的全过程?” “更莫名的事在后面。之绪这个人吧,比较讲浪漫,那次游泳比赛,他最后得了个第二名。结果颁奖时他拿到奖牌就直接冲到陶佳倩那里给她戴脖子上了,让陶佳倩答应做他女朋友。当时现场一阵尖叫,陶佳倩都被感动哭了,当场就答应了。之绪这件事在当时特别轰动,把冠军的风头完全给抢了……结果没想到第二天王乃新又来找之绪闹,说之绪抢走了他喜欢的人。我们那时候都傻眼了,因为这家伙根本都没跟陶佳倩说过话,陶佳倩对他完全也没印象,谁都没想到他竟然暗恋陶佳倩。王乃新当时说樊之绪先是故意买通老师取得比赛资格,然后又故意在校运会上当众示爱,让陶佳倩没有办法拒绝……”说到这里,那学生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其实我们大伙都知道,之绪和陶佳倩早就对对方有意思了,之绪就是等着找个合适的时候开口呢。后来辅导员找王乃新谈了几次,这件事才算过去。不过打那以后我们都觉得王乃新这人有点偏执,就都不太跟他接触了。” 方礼源点点头,他浏览了一遍整件事的记录:游泳,争名额,夺爱,偏执……看上去似乎真的符合众人之前的推测。 “那这个王乃新现在住在哪儿?”他抬头问。 “北区36号楼503……”看到方礼源很认真地记下,那学生突然有点紧张,“警官,我跟你们说这些,可不是说就是王乃新杀的人……” “我们明白,”方礼源安慰地拍拍那学生的肩膀,“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视线中出现了一个可疑的人物,众人自然要对其进行深入的调查。这一查大伙才发现,这个王乃新还真的挺可疑。首先,好几名学生都确认,王乃新的确曾和樊之绪发生过纠纷,而且过程基本就像那个学生所说的那样;而且,与王乃新有过接触的同学也都承认,王乃新为人的确有些偏执,不太常与同学交流,就连他的辅导员也较为委婉地承认王乃新在人际交往上存在着一定的不足。同时,王乃新的室友告诉警方,王乃新整个假期没有离开S市,但是却并没有在学校,没有人知道他出去做什么了。 沈严将所有资料翻看两遍,决定:带王乃新回来问问。 因为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王乃新是凶手,所以沈严并没打算大张旗鼓,只是想把王乃新叫回来就好。不想王乃新的室友却告诉警方,王乃新从昨天起就一直没有回宿舍,打电话也没人接。沈严打了好几次王乃新的手机,果然都无法接通。这让众人愈发觉得不对起来。于是,众人开始搜寻王乃新可能去的地方,奈何王乃新本人太过孤僻,经常对自己的行踪讳莫如深,这让搜寻工作变得意外地困难。于是,众人决定7日晚上去S大学堵人,这天是长假的最后一天,放假的学生都会回学校了,王乃新应该也会出现。 10月7日,又一股寒流来袭,到傍晚时分,天再次下起雨来。大批学生打着雨伞背包拖箱地返回学校,让盯梢工作显得更加困难。 “怎么样?有没有发现王乃新?”沈严用对讲机问其他几人。 “没有。” “没有。” 众人从下午3点一直盯到半夜10点多,王乃新居然一直没有出现。 “S大学宿舍的门禁时间是11点,如果王乃新11点还不回来的话,他今晚可能就不会回来了。”方礼源对沈严说。 沈严轻轻点点头:“再等等。” 仲秋的雨夜格外的寒冷,众人在外面等了快7个小时,早已冻透了。眼看10点半已过,当众人都觉得没有希望的时候,一个消瘦的身影出现在S大学的校门前。 “注意!北门出现一个可疑目标!感觉很像王乃新!”秦凯汇报。 所有人立刻打起精神。 “秦凯,能确定么,是不是王乃新?” “看个头像,不过他带着帽子打着伞,看不清楚。” “没关系,再等等。”沈严命令。 那学生穿着连帽衫,帽子罩在头上。他身子微微弓着,人显得有点单薄。这人撑着把伞一路向前,看方向的确是在去学生宿舍楼。走到一个路灯下,男生抬头摘掉了帽子,他的脸一下子就露了出来,正是王乃新。 “没错,是王乃新。”沈严确定地点点头,带着方礼源迎了过去。 “王乃新。”沈严招呼。 王乃新停住脚步,看着从暗处走出来的两人。 沈严掏出自己的警官证,刚想表明身份,哪知就在这个时候,王乃新突然转身,撒腿就跑! “站住!”沈严大叫一声,立刻追了出去。其他人见状,也跟着追了出去。 说起来,今天重案组的人有点失策,为了不惊动学生,他们并没有把车开进学校,而是将车停在了南门的外面。可没想到王乃新却向北门逃跑,而且还专挑车子过不去的小路,王乃新显然比重案组的人更熟悉这里的地形,加上他身体素质不错,众人追了近一刻钟,竟然还没有追上。不过,王乃新大概也被追得有些慌乱了,他也不知怎么跑的,居然跑到了河边! “王乃新!前面没路了!你别跑了!”众人站在离王乃新五六米远的地方,大声叫道。 然而,让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王乃新回身看了看那条河,又看了看逼近的众人,竟然一个转身,跳进了河里!所有人大吃一惊,立刻冲到河边,夜色中,只见王乃新在河水中摆动双臂,奋力向对岸游去。 “糟糕!他是游泳运动员!”秦凯跺脚大叫。 “这家伙是不是疯了?!”程海洋叉着腰喘着粗气,不敢置信地说。 就在大家被王乃新这近乎疯狂的举动弄得不知所措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众人旁边掠过,那身影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直直落入水中! 众人震惊——是沈严!! 沈严跳入水中后,迅速向王乃新游了过去,他的泳技显然并不比王乃新差,众人眼见两人间的差距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终于,沈严追上了王乃新,但王乃新显然并不想就这么被抓住,在水中激烈地反抗,只见两人的身形不断在水中交替上下,令岸上的所有人看得一阵心惊。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终于,王乃新败下阵来,被沈严扣住头颈,拖着游向岸边…… “厉害!”秦凯忍不住高声欢呼,“头儿,威武!” 审讯室中。 程海洋把一杯热水放到王乃新面前,严厉地说:“说吧,你为什么逃跑?” 王乃新瑟缩着身子,没出声。 “别以为你不出声我们就不知道!说!10月2日中午12点到下午4点,你都在哪里?在干什么?!” 没想到,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王乃新竟抬起了头来。他看着程海洋和方礼源,眼神中似乎有些疑惑和意外。 “说话啊!哑巴了啊?!”程海洋不满地一拍桌子。 “我……”王乃新开口,声音有些沙哑,“我出去打工去了……” “打工?!打什么工?在哪儿?!做什么?!有谁能证明?!” “在送快递,顺通……那天下午我一直在开发区的站点帮忙分拣包裹,不信你们可以打电话去问。” 方礼源和程海洋同时对望一眼——从王乃新的反应看,他应该没有说谎。 “那我们刚才追你你为什么要跑?!”程海洋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王乃新再次闭上了嘴…… 在重案组那边熬夜加班的同时,七楼法证组的灯也一直亮着。这一天,重案组的人都在对现场证物进行鉴定——除了案发现场房屋内的一切,还包括走廊上的杂物、水房中的水龙头以及装水的塑料桶,总之,所有有可能有线索的地方,众人都不放过。一直忙到晚上五点多,还是没有突破性的发现。见大家都累了一天,程晋松便打发众人回家休息。他本也想立刻回家,可到了停车场才发现自己把车钥匙落在了办公室。无奈之下程晋松只好又返回办公室,却意外地发现沈皓竟然还在办公桌前忙碌着。 “诶,沈皓,怎么还没走?” “哦,晋哥。”沈皓没想到程晋松会回来,下意识地就想起身。 “你坐着。怎么了,在干什么?”程晋松走过去看看,结果发现沈皓是在看现场照片,旁边还有一本现场鉴定方面的指导材料。 程晋松笑了:“还在看这些东西啊?” 沈皓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我想对照着看看,自己拍的照片有哪些问题,顺便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 “嗯,那有什么发现?”程晋松也来了兴趣。 “也不算是发现,只是我觉得有个地方有点奇怪,”沈皓拿起一张照片,递给程晋松,“这是我……沈队在发现那把椅子后,我模拟坐在椅子上的角度拍的一张照片,我想看看凶手当时看到的场景应该是个什么样子。然后,晋哥,你觉不觉得这个场景有点眼熟?” “眼熟?”程晋松一皱眉,接过照片。 “嗯,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哪里看过类似的场景似的。”沈皓似乎自己也不太确定,他又补充了一句:“不过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程晋松盯着这张照片,照片中的男子身子躺在浴缸中,头垂向右侧,右手垂出浴缸外…… ! 一道电光猛然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闪入程晋松的大脑。 他猛地跑向证物房,在从现场搬回来的那堆杂物中逡巡,终于,被他发现了一个木头的小柜子…… “沈皓!走!现在陪我去案发现场!”程晋松拉着沈皓,兴奋地说:“我们说不定发现了很重要的线索!!” Chapter 12 过往 “王乃新案发当时确实在城北的开发区分拣包裹,我们打给他们快递站,负责人确认,王乃新从上午10点一直到下午4点,都在快递站。”方礼源对沈严说,沈严正在擦头发的手立时一顿。 “至于那家伙为什么看到我们就跑,是因为这小子四号那天送快递的时候把一个老头给撞了,他怕人家讹上他,骑上车就跑了。我们已经把他扣下了,明天早上就送到民事那边去。”程海洋不满地撇嘴,“妈的,白折腾这么一气。” “咳咳,这种事也正常,”沈严放下擦头发的手,对几人说,“今天大家折腾到这么晚了,都累坏了,咳咳……快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头儿,”方礼源关心地对沈严说,“你没事吧?是不是着凉了?” “我没事。”沈严压下一阵咳意,微笑开口,“行了,你们快回去吧。” 与此同时,七楼,法证组办公室。 程晋松和沈皓跑了一趟案发现场,用毛刷小心翼翼地将案发现场以及堆放杂物的地面都清扫了一遍,然后将这些灰尘带回了警局。经过几个小时的物质鉴定后,终于发现了他们想找的成分。 “太好了!这样一来,不只这个案子,连上一个案子,我们都能穿成串了!”程晋松很是兴奋。 “可是晋哥,你觉得咱们这结论……没问题么?”这个推测太过大胆,沈皓有些不太自信。 “是不是还需要进一步验证,但既然有这种可能,我们就不应该放过。”程晋松拍拍沈皓的肩膀,“我刚刚给你哥打过电话,他就在楼下办公室,你把这个给他送过去吧。” “我?”沈皓一愣。 “当然,这个线索是你最先注意到的,当然应该你去告诉他。”程晋松微笑着说,“天已经很晚了,你送完文件就直接回家吧。我关灯锁门。” 沈皓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兴奋之中的程晋松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刚刚无意识中说破了沈严和沈皓的关系,他更没有看到,转身后的沈皓脸上那难掩的愤怒…… 沈皓来到重案组办公室时,其他人已经离开了,只有沈严的房间还亮着灯。 沈皓敲了敲门,沈严过来开门,看到是沈皓,颇为意外。 “你怎么过来了?怎么这么晚还没走?”或许是累了一天的缘故,沈严的脸色有些差,他的头发有些湿,声音也有些沙哑。 “晋哥让我把鉴定报告给你送过来。”沈皓面无表情地说。 沈严接过报告却并没有看,而是接着对沈皓说:“太晚了,你赶快回去吧,有什么问题我明天再过去找你。” 沈皓再没多说一句话,转身便往外走。沈严跟在后面,嘴里还在念叨着:“对了,这两天温度降得厉害,你要注意加衣服,我看你穿得总是有点少……” “够了!”沈皓猛地停下脚步转身,一脸怒意地看向沈严。 沈严愣住。 沈皓冷着脸开口:“沈队,请你搞清楚,我来找你,只是为了工作。这并不代表我就原谅你了,更不代表你可以参与到我的生活中,对我指手画脚!” “小皓,我不是……” “还有,请你别将我们的关系到处乱说,如果你以为大家都知道了我就会接受你的话,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我希望你有点分寸,免得大家都难看!” 沈皓说完,转身向外走。他听到沈严在身后追着叫自己,然后又听到“咣当”一声,也不知是撞到了什么。沈皓微微一顿,却没有转身,而是大步快速离开。 一刻钟后。 程晋松看着重案组办公室的灯光,嘴角露出微笑——这哥俩,要聊天可以回家去聊啊,这么晚还不走,一对工作狂。 他走过去敲了敲门,然后也不待里面回答便笑着推开:“行了,这都几点了,要聊可以……” 然而,屋内没有他预想的其乐融融的画面,只见沈严缩在大办公室的一把椅子中,他脸泛酡红,双目微闭,身子还有些微微的发抖。 “沈严!沈严你怎么了?!”程晋松跑过去,在碰到沈严皮肤的时候大惊失色。“你发烧了?!沈严!沈严你醒醒!……” 沈严再次有比较清醒的意识的时候,人已经在医院中了。程晋松就坐在他的床边,见他睁开眼,程晋松忙起身凑到他身边,轻声问:“醒了?” “嗯。”沈严应了一声,想要起身。 程晋松连忙按住他:“你别动,还输着液呢。” 沈严转过头,只见自己的左手上果然还在打着点滴。 程晋松帮沈严调高了床头,让他可以靠着坐起身,然后皱着眉头数落他:“你知道吗,你刚才高烧到39度多!我去你办公室的时候见你窝在一个椅子上,人都烧迷糊了。你干什么了?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抓一个嫌疑犯,不小心着凉了。”沈严咳了两声,解释说。这两天气温骤降,沈严带人在雨中站了好几个小时,后来又跳到水里去抓犯人,怎么可能不着凉?刚才在办公室里他就觉得一阵阵的头晕发冷。本来他想在办公室小眯一会儿,谁知道就这么烧了起来。 “抓贼也不能这么玩命。要不是我去你们办公室瞧你一眼,你烧这一晚上,可能直接转成急性肺炎你知不知道?你怎么就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呢?!”程晋松一脸的不满。 沈严笑着听着他的批评,也不出声,只是时不时还会轻咳两声。 程晋松数落完了,最后问:“沈皓呢?” 沈严笑容一僵,继而转为落寞。 “他先走了……” “走了?”程晋松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时候走的?” “送完文件后。” “你们没多聊两句?” 沈严无力地摇摇头,他苦笑一下,对程晋松说:“晋松,我知道你想帮我,谢谢,不用了。” “为什么不用了?沈皓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和我只是工作关系,他还让我有点分寸,不要将我们两人的关系到处乱说……”沈严扯扯嘴角,笑得无比苦涩。 “这小子怎么能这么说话!”程晋松气得猛地起身。 “不,这事不怪他,都是我的错。”沈严轻声地说,“是我对不起他……” 程晋松气得在病房里来回踱了几圈,终究无处撒气地又走了回来:“沈严,你别怪我八卦,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们俩到底出了什么事?” 沈严苦笑了一下,开始讲起自己和沈皓的往事。 “我父亲去世得早,”沈严以这样一句话开头,“我和小皓基本都是我妈一个人带大的。我警校毕业后就做了刑警,那时候自己很拼,没两年就升了职。七年前,一次缉毒行动之前,我的一个线人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可能被那帮毒贩子发现了,我让他暂时找个地方避一避。可这之后,他突然就没了消息。我怕他出事,就立刻去找他。但就在这时候小皓打来电话,说我妈感觉心口不舒服,他打电话去叫救护车,可是医院说救护车都出去了,暂时派不了,让我们自己送去。小皓那时候才高二,人小,也没主意,就打给我让我赶快回家。可当时那边的情况真的很紧急,我怕我去晚了那线人的命就没了。于是我告诉小皓别慌,让他打车带妈去医院。我赶到那个线人藏身的地方的时候,那帮人已经发现他了,他身上中了好几刀,我把人送去医院,总算保住了一条命。我看他没事了立刻往家赶,但等我赶到我妈住的医院时,才知道,我妈是心梗,已经救不回来了……” 沈严到这里,声音中带上了浓重的鼻音。程晋松听得不忍,安慰地拍了拍他。 “小皓当时哭得特别厉害,他指着我的鼻子说都怪我,要是我立刻回家送妈去医院,妈就不会死……后来我才知道,当时因为天气不好,他打了半天车都没打到,可能就是因为这样才耽误了时间……” 沈严吸吸鼻子,接着说:“从那天开始,他就再不跟我说话了。办完了我妈的后事,他就拎着书包跑去了学校,连家都不回了。我去他学校找过几次,他都不肯见我。他的班主任知道我们的事情后,劝我不要太着急,给小皓一点缓冲的时间。可就在那时局里来了紧急任务,我救的那个线人交代自己头上还有一个大毒枭,而我救他的过程正好被那毒枭的手下看到了。因为我救人的时候被并没有表露身份,所以局里认为这是一个机会,可以借此一举打入这个贩毒集团……我当时心里很矛盾,我不放心小皓,可是那个贩毒集团已经好多年了,而且还杀害过好几个我们的同事。领导跟我反复陈述利害,我最终还是同意了接受任务……” “我去小皓的学校找他,他还是不肯见我。没有办法,我只好给他留了一封信,告诉他我要去外地执行任务,让他好好照顾自己。我当时已经跟我们领导说过家里的情况,让他们一定帮我照顾好我弟弟。如果我真出事的话,一定要供他读完书找到工作……两年多以后,这个贩毒集团终于被我们端了,但等我回家的时候才知道,小皓已经去北京了。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他没告诉我同事他报的是哪所大学,同事还是通过学校才打听出来的……我回家找了一圈,小皓没有给我留下一句话……” “我去北京找过他几次,可是每次见面都会闹得很不愉快,后来他就干脆不肯见我了。我知道他一直没有原谅我,只好不再去打扰他,只是默默地留意他的消息。后来我知道他毕业到了S市,还进警队做了法证,而恰好我又面临调职,于是就申请来到了这里……我想就算他不肯原谅我,但我能离他近点也好,也能想办法照顾照顾他……” 一滴泪滑落沈严的脸庞。他看向程晋松,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你说,我是不是一个特别差劲的哥哥?” “怎么会,你也不想的。”程晋松安慰。 “我其实没奢望过小皓会原谅我,我只是希望可以好好照顾他……我对不起我妈,我不想再对不起他……” 沈严眼眶发红,声音中的鼻音愈发浓重起来。从未对人提起的往事,多少年积压在心头的愧疚、痛苦,在这样一个夜色中,全都对着程晋松毫无保留地倾诉了出来。 看着这样的沈严,程晋松不禁感到有些心疼。他坐过去,拍着沈严的背说:“沈皓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的……” 或许是高烧使人变得脆弱,又或许是夜色消解了假装的坚强,沈严终于无声地哭了出来。 Chapter 13 确定关联 第二天早上,程晋松一走进办公室,就板着脸把沈皓叫进了他的办公室。 “你昨天晚上跟你哥说什么了?”程晋松开口,脸上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随和。 沈皓一怔,继而反应过来,他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我就是按照你的要求,把文件给沈队送过去,告诉他我们有了些新的发现。” “少跟我打马虎眼!”程晋松猛地一拍桌子,“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沈皓的脾气也上来了:“组长,如果我在工作上出了什么问题,你批评我我完全接受;可是我和沈严之间的事是我们的私事,”沈皓语气强硬地强调,“它跟你没有关系。” “私事?就因为他耽误了你妈治病,所以你也打算让他偿命是吗?!你哥发烧烧成那个样子,你都不能把他送去医院么?他高烧烧死了你就开心了是吗?!” “什么?”沈皓一愣,“他发烧了?” “你哥昨天跳河抓犯人,着凉发烧到39度2,我看到的时候他已经烧得意识不清了。他那个样子你竟然还能扔下他不管,你就这样对你的亲哥哥吗?!” 沈皓愣住。他想起来,昨天晚上沈严的脸色的确不太好,原来他当时竟是在发烧?…… 那边,程晋松气愤的训斥继续传入耳朵:“……你哥把你们当年的事情告诉我了,他当初没回家也是为了救人!他是个警察你懂不懂!当年你小不懂事,现在你这么大人了还想不明白啊?!你以为你妈死了他就不伤心吗?!那是你一个人的妈啊?!你说他不救你妈,你呢?!我看你还不如他!……” 沈皓怔怔地听着程晋松的训斥,一时竟没有还口。 程晋松训了一阵,见沈皓的表情有些改变,气也慢慢消了一些,他长叹了一口气,最后开口:“沈皓,中国有句老话叫‘子欲养而亲不待’,你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你爸妈都不在了,沈严是你唯一的亲人,你难道就打算一辈子都不理他,等到哪天他也离开了才开心么?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退出程晋松的办公室,沈皓脑中还是一片混乱,脑中反反复复出现的全是沈严昨夜的憔悴模样。他发烧了,还烧得那么严重?自己怎么就没发现呢?……不对,其实当时是有迹象的,他说话的时候嗓子哑得那么厉害,还咳嗽过好几次,只是自己选择了视而不见。如果他真的就在办公室里烧一晚上的话…… 沈皓突然打了个冷颤。 恍惚地抬头,沈皓一愣——自己竟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重案组的门口。 重案组的人似乎已经开始忙起来了,沈皓透过窗户打量,只见那群人正凑在一起看着沈严手中的文件,时不时还会讨论着什么。沈严认真地听着其他人的对话,即使开口也很简短。这时的他衣衫整洁,面容严肃,昨天的憔悴虚弱已全然不见踪影。沈皓大为讶异:他这么快就回来上班了?他的病好了么?…… “诶,沈皓?你怎么过来了?”肩头突然被拍了一下,沈皓吓了一跳,回头一看,竟是秦凯和蒋睿恒。 秦凯看着沈皓发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你怎么站这里了?有事进去啊!” “哦,没什么,就是想问问昨天的报告你们收到了没。”沈皓反应过来,遮掩道。 “收到了,头儿一大早就打电话告诉我们了,我这不把睿恒也拽过来了么?”秦凯说完,带着点赞许地看着沈皓,“小海刚才已经问过方敏的同学了,她说还真有那么回事。我说你小子还挺行的啊,你是怎么想到这种可能的?” “不是我想的,我只是发现了一些问题,是晋哥想出来的。”再次听人提起沈严,沈皓竟感觉比以往更加不舒服——不是原来的那种厌恶,而是有些莫名的慌乱和不知所措,于是他匆匆转身:“没事我就回去了。” “诶对了,你让晋哥有时间下来一下呗!头儿说有些事还想跟他确认一下。” “好。”沈皓头也不回。 “这孩子又怎么了?”看着沈皓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秦凯莫名其妙地摸了摸后脑勺。蒋睿恒则是留心到了沈皓听到沈严名字时那明显的不自然,微微挑起了嘴角。 “凯子、睿恒,你俩杵门口干嘛呢?!快进来!”屋内传来程海洋的叫唤声。秦凯回过神,立刻拉着蒋睿恒走了进去。 沈严闻声抬头,见蒋睿恒跟着秦凯进来,立刻开口:“怎么样?” “我不得不说,我有时候真是很佩服你们这丰富的想象力。”蒋睿恒看了沈严一眼,才继续开口,“经比对,樊之绪和方敏口鼻内的灼伤程度基本相同,也就是说,他们吸入的三氯甲烷浓度应该基本一致。从这一角度来说,两起案子的确有可能是同一凶手犯案。”说完之后他又忍不住加了一句:“我有的时候真想把晋松那家伙的脑袋打开看看,他怎么总能想到这么匪夷所思的东西呢?”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夸我了。”一个声音从门口响起,程晋松走进重案组办公室,脸上带着微笑。 “嗯,我正在研究把你脑袋打开看看的可能性有多大。”蒋睿恒挑挑眉。 “我可以填个遗体捐赠书,60年后你就能实现心愿了。”程晋松戏谑地回答。 然后两人都笑了出来。 “你来得正好,”沈严对程晋松说:“还是你来跟大家解释一下吧。” “好。”程晋松收起笑容,开始进入工作模式。“昨天,我们在回顾樊之绪死亡现场的照片时,意外发现了一个现象,就是樊之绪死亡的情景很像一幅著名油画《马拉之死》。”程晋松说着,将一张打印的油画照片递给众人:“这幅作品是雅克?大卫的经典代表作,表现的是著名政客马拉在浴室内遇刺身亡的情形。两相对照可以发现,樊之绪的死状和画中大卫的姿态几乎一模一样。” 众人凑过头去,果然发现那二者非常相似。 “而且,”程晋松继续说:“在发现凶手坐过的那把椅子的那堆杂物中,我们还找到了一个小柜子,在柜子顶面上也出现了发光氨反应。也就是说,凶手为了完全模仿这幅画,还特意搬了个柜子放到浴缸边。我们对浴室地面与堆放杂物的地面的灰尘成分进行了分析,结果在里面发现了微量的炭笔屑——这种炭笔,往往是用来给油画打草稿的。”说到这里,他看向沈严,“你还记不记得你当时说过一句,凶手与死者是有多大仇,非要看着他死不可?” 沈严点点头。 一旁的程海洋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哦!所以,那人并不是要看着樊之绪死,而是在对着樊之绪的尸体作画!” “没错。”程晋松点点头。 “那你又怎么确定方敏也是被同一个凶手杀的?”江厉问。 “首先当然是因为三氯甲烷。其实我当初看到樊之绪的验尸报告的时候就注意到这一点了,接连的两起案子,被害人都是被三氯甲烷给迷昏的,这未免巧了点。不过因为两个死者死因死状都不太一样,所以一开始我没往这个方向想。直到发现杀死樊之绪的凶手可能是个画家之后,我才想起来,方敏的死状也和一个著名的场景很像。” “什么场景?”秦凯和程海洋一起追问。 “睡美人。” “睡美人?!”两人同时叫出声,他俩互相对望一眼,又想了想…… “靠,照着童话杀人,这让我将来怎么面对这个故事啊……”程海洋嘟囔。 程晋松笑笑,接着说:“有了这个想法后,我就把方敏一案的证物重新检查了一遍,结果在床下地毯里也发现了同样的炭笔屑。至此,我才敢肯定,凶手是同一个人。” 听到程晋松讲完,沈严才继续开口:“刚刚我们已经分头确认过,方敏在死前两天曾画过一张街头素描,而樊之绪电脑的浏览记录显示,他也确实浏览过几个和绘画礼物相关的网页。所以现在我们可以基本确定,这是一起连环杀人案,凶手以作画为手段接触被害人并将其杀害,再将死亡现场布置成名画或是著名场景的样子,然后对着尸体作画。” “画杀人现场,这人不是有病么?……”秦凯嘟囔。 “没错,这人一定存在着严重的心理扭曲。”程晋松回答。“从他的行为分析,他应该对绘画有着偏执的热爱,迫切希望自己的画能够得到人的赏识,然而现实却并不如意,所以他才通过这种方式创作作品,希望能取得成功。”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强调:“不过,从他实施犯罪的整个过程来看,这人又是个非常细心谨慎的人,他对各个环节的考虑都非常细致,几乎没有留下什么马脚。” 沈严点点头:“所以,我们要找的应该是一个20-35岁的男性,他有着素描和油画功底,但却并不受人赏识,他应该向美术院校、美术馆、画廊投递过自己的作品,但却屡次失败。他性格应该较为两极化,一方面内心偏激敏感,不能接受别人对他的批评或无视;而外在表现上又比较平和,能在较短的时间内获得被害人的信任,以取得他所需要的信息,如被害人住处等。”说完,他开始分配工作,“所以,我们就从这两方面入手,礼源江厉,你们负责美术院校、美术馆和画廊,看看有没有人最近投递了与死亡现场相似的绘画作品;秦凯海洋,你们去本地几个街头画家聚集的地方打探些消息,重点是靠近两个死亡现场的地点。大家随时保持联络。” “是!” 四人点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蒋睿恒也跟着离开。程晋松看他们出门后,走到沈严身边。 “怎么也不多回家休息一会儿?”有点关心地开口。 沈严还在翻卷宗,听到程晋松的声音,抬头笑笑:“没事了,烧早就退了。” 程晋松看着沈严那不在意的样子,想批评却知道没有用,最后无奈地一瞪眼:“今天给我多喝热水!” “好。”沈严妥协地点点头,接着又收敛了笑容问程晋松:“对了,你在看这个案子的时候,有没有发现这两个被害人有什么共同点?” “嗯?共同点?” “嗯。”沈严点点头,眉毛微微蹙起,“我总觉得,以凶手这种追求完美的性格,他在选择下手对象上,应该也不是那么随便的。” “你认为凶手是选择特定目标下手的?” 沈严点点头:“不过我看了这两个人的档案,两人年纪、性别、交往圈子都很不一样,我不明白凶手是为何选中他们两个的。”沈严又低头看向卷宗,有些担忧地说:“我真不希望要靠下一个死者来给我们提供线索……” Chapter 14 凶手出现 尽管沈严和程晋松还是没有研究出两个死者的共同点,但是通过对方敏和樊之绪的生活轨迹分析,他们却确定了两人可能有交集的地理区域,这其中包括两个文化广场,一所美术院校以及它周边的画室、画廊。于是这些地方便成了众人重点调查的对象。 当天下午4点多。 “嘿,程海洋!你们查得咋样了?”许柔开始微信骚扰程海洋。 不一会儿,程海洋的回复就过来了:“别提了,你知道咱们市的XX美术学院吧?妈的原来他们最近正在搞一个油画比赛,在全国征集油画呢!搞不好那精神病就是因为这件事才开始杀人的!” “啊?这么说,那里面不是很可能有凶手的画了?诶你们没去看看?” “当然看了啊!头儿一听说这消息,这不把我们都叫来了么。好家伙好几百幅油画,把我都快看吐了。” “结果呢?有没有?” “没有,没有发现一幅跟犯罪现场相似的画。这里的老师说油画干透需要时间,很可能那人还没交过来,不过头儿和礼源他们担心凶手是对他现在画的不满意,可能还要杀人。” “那你们不是时间挺紧了?” “是啊,头儿让我们把本市的画都挑出来,再仔细排查一遍。晚上我和凯子还要去文化广场找线索呢。嘿有事,先不说了哈。” 许柔放下手机,回味了一下程海洋刚才说的话,突然眼睛一动来了兴致。她抬头看向对桌的沈皓:“嘿,沈皓!一会儿下班去文化广场啊?” “嗯?”沈皓抬起头,有点不明所以,“去干吗?” “去找线索呗!程海洋他们说凶手可能在那里。” 听到这句话,沈皓忍不住笑了出来:“小柔姐,人家听到杀人犯都避之不及,你怎么还上门去找凶手啊?” “咳,我又没说就是去找杀人犯,咱们就去看看嘛!程海洋和秦凯他们都不懂画画,咱们去,说不定能从专业角度发现些问题啊。” “我对西方美术可是一点也不了解,还是算了。”沈皓捧起手边的书,“我还是继续学习吧。” “小子,实践是最好的老师……” 许柔对着沈皓又鼓动了好久,无奈沈皓态度坚决,于是许柔撇撇嘴:“我去问问别人去!” 沈皓笑笑,低头继续看书。 经过不懈的努力,许柔最终成功说动了李嘉宇和苏墨涵两个人陪她去冒险。一下了班,两人就被许柔催着离开。沈皓去食堂吃了个饭,回到办公室冲了一杯咖啡,一边值班一边捧着一本《现场鉴定学》继续用功。也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起来。 “喂,法证组。”沈皓接起电话。 “沈皓?”那边传来的是蒋睿恒的声音,“晋松在不?” “晋哥?他今天不值班。”发觉蒋睿恒的声音有点焦急,沈皓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么?” “那个画家杀人的案子,我这边可能又发现了一个受害者。这样,我给晋松打电话,你带着东西现在赶到第四医院来!” “好!”沈皓挂断电话,迅速拎了个箱子跑了出去。 当沈皓在医院门口下车的时候,程晋松正好也刚刚赶到。两人一起向里走,沈皓边走边问:“又有受害者了?” “嗯,不过这次人没死。”程晋松边走边说,“到了就知道了。” 两人找到蒋睿恒所说的病房,推门进去,沈严已经先到了,他正在和蒋睿恒研究着什么。听到脚步声,那两人同时抬头,沈严看到沈皓就是一愣,而沈皓也意外地怔了一下。 另外两人显然没注意到这细节,程晋松问蒋睿恒:“怎么样?人在哪里?” 蒋睿恒指指病房内带着呼吸罩的女病人:“那里,还在昏迷中。” “她是怎么逃出来的?”按照凶手以往的行凶方式,被害人一旦被迷晕很快就会被杀,很难有逃生机会。 听到这话,蒋睿恒和沈严对视了一眼。 “怎么了?”沈皓注意到了两人的表情,开口问道。程晋松也转过头来。 “她不是逃出来的,”沈严开口解释,“你们看过监控录像就能明白了。” 四人走到医院监控室,沈严借了一台电脑,把一个移动硬盘连了上去。他一边操作一边说:“这是110那边接到报警后,从交通监控录像中查到的画面。” 程晋松和沈皓一起看向屏幕。 时间显示的是昨晚11点多,在一个十字路口,一个女人摇摇晃晃地出现在屏幕的左端。女人脚步踉跄,一看就是神智不太清醒的样子。她晃荡到路中间时被迎面而来的一辆吉普车猛地撞飞。令人气愤的是,那司机竟然没有下车看看伤者,反是直接加速扬长而去。 “这是女伤者被撞伤的过程。你们注意到被害人的精神状态了吧?” 程晋松和沈皓都点点头。 “然后,这是再之前3小时,附近的录像。”沈严说着,又调出另一段视频。 时间变成了昨晚的8点20分。镜头中还是那个女人,她正沿着一条安静的小路走着。不一会儿,一个黑色的身影跟在了她的身后。那人从身上掏出一个块白色的毛巾,然后突然加速快步追上,一把将毛巾蒙上了那女人的口鼻。那女人起初拼命挣扎,但后来应该是迷药发挥了作用,终是无力软倒。 沈皓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一个凶手行凶的过程。 看女人昏倒,凶手终于松开了手。他蹲下去拨开女人的头发,用手摸了摸女人的脸。从颜色上可以分辨出,那人带着手套。 “就是这里,注意看。”沈严突然开口提醒。 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凶手抚摸女人脸庞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他抬起女人的下巴,似乎是在仔细地查看女人的脸。然后,他突然猛地站起了身,然后发疯般地冲着旁边的墙壁拳打脚踢。 看着凶手这奇怪的反应,程晋松皱起了眉。 凶手对着墙发泄了好一阵子,终是停了下来。他捡起地上的毛巾,而后冷漠地离开,再也没看那女人一眼。 沈严关掉了视频。 程晋松抬起头来,看向蒋睿恒和沈严:“你们确定这就是那个画家杀手?” 蒋睿恒点点头:“应该可以。女伤者是今天凌晨被送到医院的。当时警方只是认为这是一起单纯的车祸逃逸,可看到监控录像才发现,女伤者似乎在出事前就已经意识不清了。再查就发现了刚才你们看到的那段。我在给女伤者验伤时发现她也吸入过氯仿,而且衣服上还沾上了些松节油(在油画的调制中,起稀释颜料的作用),我一见不对,立刻就把你们叫过来了。” “女伤者身上的东西不多,只有一个包。”沈严指了指一旁的一个女式包。“现在最糟糕的是她一直没有醒,所以我们没有办法询问她关于凶手的事情。” 程晋松皱着眉头,又播放了一遍那段监控录像。 “凶手大概是1米75左右,中等身材,”他看着录像中的画面,分析着说。“他没有正对过镜头,最多的时候大概只露了1/3的脸,而且比较远,面部分析能做到什么程度恐怕得问沈皓了。” 沈严和蒋睿恒一起回头看沈皓。 令人意外的是,此刻的沈皓竟并没有在看录像,他低着头,受伤摆弄着一个花花绿绿的手机。 感觉到前方三人的目光,沈皓抬起头来,他举起手机,对那三人一笑:“我觉得,或许我们有更方便的办法——” 一条微博映入眼帘——“心血来潮,找人画了个素描”,短短的文字下方是有一张素描画像,一眼就可以看出被画者是被害人。而更重要的是,这条微博标注了地址! 中山广场! 四人立刻驱车向中山广场奔去。沈严开车,蒋睿恒坐在副驾驶上,程晋松和沈皓则坐在后排,拿着几张图片继续研究凶手的特征。 “你们说,凶手为什么没有杀她?”蒋睿恒开口。 另外三人都没有回答,这也是几人都觉得最奇怪的地方。 见没人开口,蒋睿恒自己继续分析:“我看录像,凶手好像是看到她的脸之后才放弃的,难不成凶手是认错人了?” 沈严立刻否定:“不会。凶手这么谨慎,不可能犯这种错误。” “我觉得,凶手放弃的原因或许跟这女人的脸有关,”程晋松看着监控图片分析,“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凶手曾经对着被害人的脸仔仔细细地看了好一阵子,一定是女伤者脸上的什么东西使他放弃了行凶。说不定,凶手选择被害人,就是看他们的脸来的。” “脸?”蒋睿恒回忆了一下三个被害人的脸,“他们的脸没什么特别啊?” 听着那两人的对话,沈皓突然觉得心中一动。他盯着女伤者的照片,脑中似乎有些什么想法在隐隐浮现,只是飘飘忽忽地抓不住。 “等我们找到凶手,就能弄明白了。”沈严说着,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 其他三人抬头——中山广场已经近在眼前。 Chapter 15 谜底 四人来到中山广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虽然此时早已彻底天黑,但广场四周的巨大路灯却把这里照得宛如白昼。广场上熙熙攘攘,散步的、跳绳的、跳舞的、画画的……各类人群忙活得好不热闹。沈严刚才出发前也通知了秦凯和程海洋,此刻他们也已赶到了这里。沈严简单说明了一下情况,便将监控照片发给几人。就在六人打算散开去分头寻找嫌疑人的时候,突然在他们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晋哥?” 众人一起回头,只见苏墨涵和李嘉宇站在那里,一脸惊讶地望着他们。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程晋松有些吃惊。 “小柔说要来找线索,结果把我们俩都给拉过来了。”李嘉宇看着众人严肃的神情,问道:“怎么了?” “凶手可能就在这个广场。”程晋松压低声音说。 “什么?!”李嘉宇吃了一惊。 沈严三言两语地把发现线索的经过告诉给他俩,李嘉宇一边听一边看照片,也皱起了眉头。 “怎么样?有没有看出来像哪个人?”蒋睿恒问李嘉宇。 李嘉宇摇摇头:“太模糊了。而且这里有几个人跟这体型都差不多。” “凶手给被害人画过画,上面还签了日期,我们也可以根据这个来找。”沈严说。 于是这两人也立刻加入到搜捕队伍中。李嘉宇和沈皓一组,两人拿着图片,一边走一边跟那几个画家做比对,而蒋睿恒则乘机凑到了李嘉宇身边。 “跟许柔出来二人世界?”低声耳语,声音带着点挑逗的味道。 “什么二人世界?”李嘉宇白了蒋睿恒一眼,“还有墨涵好不好?” “所以我也吃墨涵的醋。” 李嘉宇站定,看着笑得一脸暧昧的蒋睿恒,不耐地说:“你还能再无聊点么?” 眼看李嘉宇要被惹毛了,蒋睿恒立刻收敛了些,他左顾右盼道:“对了,许柔人呢?” “回去了。” “回去?她不是说找线索么?” “是啊……”李嘉宇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几人到了广场后她就让我们一人找一个画家画像,说是借机套套料。我俩这边刚找人聊了没多久,她却拿着一幅画回来了。” 蒋睿恒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嗯,像许柔的作风。” “她还跟我们吹嘘,说人家夸她长得好呢,说她脸长得特别对称。”说到这里,李嘉宇也无奈地笑了出来。“被人家夸两句就忘乎所以,不记得自己是来干嘛的了。” 两人正说笑着,身后的沈皓却突然停住脚步。他瞪大眼睛,仿佛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沈皓,怎么了?”李嘉宇回过头来。 沈皓突然反应过来,他迅速地扯过李嘉宇手中的照片,仔细地观察起来。然后他猛地抬头,对着李嘉宇大声问道:“那个画家在哪儿?” “画家?”李嘉宇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说给许柔画画的?” “对!” “在那边……”李嘉宇转过头去,却有些意外:“诶?那人好像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 “小柔回家前我看过一次,那时候那人还在。”看着沈皓越来越糟的脸色,李嘉宇也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怎么了?难道是那个人?” 哪知,听到这句话后,沈皓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糟糕,他顾不及回答李嘉宇,转身就往程晋松和沈严那边跑。 “坏了!”沈皓一脸焦急地对沈严和程晋松说,“小柔姐可能有危险!!” 沈严、程晋松正和苏墨涵在一起搜查,听到这句话,三人都是一惊。跟在沈皓身后跑过来的蒋睿恒和李嘉宇也吓了一跳。 “沈皓,怎么回事?你慢慢说。”程晋松冷静开口。 “我知道凶手选人的标准了,他是在选择脸部对称的人。”沈皓说着,把另外两个死者的照片找出来。“我当初看这两人的照片的时候就总觉得有点不对,刚才听嘉宇哥一说我才想起来,这两人的脸都是非常对称的。凶手就是在挑脸部对称的人下手。而至于他为什么放弃了第三个被害者,”沈皓翻出了被害者的手机:“是因为被害者脸上长了个痘痘!” 几人一起看向手机,果然,在微博上那幅素描中,被害人的脸上是光溜溜的,而刚才在病房中拍摄的照片中,被害人的右脸明显起了好几个痘痘。 沈严看了看照片,皱着眉抬起眼:“小皓,你确定么?”杀脸型对称的人,这个推论是在有些太匪夷所思,比当初为画画而杀人的说法还令人不敢相信。 “我确定。”沈皓看着沈严,目光中没有一丝犹豫。 李嘉宇回忆起半个多月前大家在办公室见识过的面部鉴定系统,对沈皓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沈皓,大多数人面部的不对称都是非常细微的,凶手可能仅凭肉眼就判断出谁的脸对称,谁的不对称么?” “这倒不一定,”程晋松插口进来。他拿起那几个被害人的照片,对众人说:“你们看这几个人,他们的发型都是对称的,这一下就让他们的脸显得对称许多;而且他们的脸上没有任何斑点疤痕,其实能符合这两点的人并不是特别多。” 几个人一边听一边看照片,发觉程晋松的分析的确有些道理。 “现在关键是那个凶手很有可能盯上小柔姐了!”沈皓着急地说,“嘉宇哥说那个人称赞过小柔姐的脸对称!” “什么?!”几人大吃一惊,一起看向李嘉宇。 李嘉宇面色凝重地点点头:“小柔画完画回来的时候,确实跟我说过那个画家夸她的脸对称,而且……”李嘉宇顿了一下,担忧地开口:“她还告诉人家她做过面部分析,她的左右脸完美对称。” “而且,那个画家在小柔姐离开后就不见踪影了!!”沈皓着急地补充。 “赶快给许柔打电话!”沈严大叫一声,转身往外跑。“上车!去许柔家!!” 此刻,许柔宅。 桌上的手机在震动着,发出一阵微弱的嗡嗡声。在手机的旁边是一张素描画像,画像中的女子脸型完美,就连笑容都那样的对称。 电话震了一阵后停下,不一会儿却又再次锲而不舍地震动起来。只可惜始终无人过来接听。整个房间内很是安静,只有浴室内传来一阵水声。 “不行!许柔的电话始终没人接!”程晋松焦急地说。沈严更加用力地踩下油门,警车呼啸着在路上飞驰而过。 几分钟后,许柔终于从浴室中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清爽的居家服,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哼着歌。今天是许家父母外出旅游的第一天,一想到可以不必再听老妈的唠唠叨叨,许柔心情好得不得了。 手机又震动了起来,许柔拿起手机,一看是程晋松打来的,秀脸登时垮掉:“不是吧?!难不成又有案子了?……” “喂?晋哥?” “小柔你在家呢么?”电话那头,程晋松的声音是少有的焦急。 “在啊。怎么了?又有案子了?” “你呆在家!千万不要……”那边的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却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突然没了声音。 “喂?喂?靠!楼高信号果然不好。”许柔换了个地方,电话却还是没有信号。许柔无奈,只好挂断电话,打算回拨回去。 而就在此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许柔拨号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冲着门外问:“谁啊?” “送快递的。” “快递?又谁寄给我东西了?”许柔边嘀咕着边往门口走去。 手机又响了起来。 许柔接起手机,同时伸手去开门, 电话在接通的那一刻传来程晋松焦急的吼声:“小柔!老实在家!千万不要给别人开门!” 而同一时刻,许柔打开了房门—— 啪! 手机掉落在地…… 电话这头,程晋松听到了清晰的开门声,之后啪的一声传来,许柔的电话便再也没了反应。 “糟了!凶手过去了!”程晋松焦急地说。 “到了!”沈严猛地刹住车。 所有人立刻跳下车来,猛力向小区内飞奔。程海洋一边跑一边大喊:“警察办案!闪开!”小区保安被这阵势吓了一跳,倒也真的没敢阻拦。几人奔到许柔家楼下,只见这一单元的大门敞着,门上贴着维修通知。原来这门锁竟偏在这个时候坏掉了,难怪凶手可以那么容易地上了楼。 “她家几楼?”沈严一边大声问,一边向楼上跑。 “12楼!”程晋松跟在后面,大声回答。 “法证的人坐电梯!记得把两部电梯都堵住!其他人跟我上楼梯!” 沈严三人一口气冲到了12楼,一出楼梯间,就见到许柔家的房门大开着,三人一见心中一惊,立刻奔了过去。 “许柔!!——” “干嘛?”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只见许柔一脸轻松地从门后走了出来,她全身无伤,正有些不解地看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三人。就在这时,程晋松和李嘉宇也已乘电梯赶了上来,许柔见到他们,吃惊地笑道:“哇!这么大阵仗!!” “你……”程海洋喘着粗气,不解地问:“你没事?……” “没有啊。”许柔笑笑,回答道。 “那凶手没来找你?……” “哦,你说他啊。”许柔一指右边,“在那里呢。” 所有人一起转头——这时他们才注意到,原来这地板上还躺着一个人。这人应该已经昏了过去,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而最直接震撼众人视线的是那人手脚上缠着的严严实实密密麻麻的绳子…… 众人先是一呆,继而转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许柔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大伙的表情,还在自己说着:“这家伙一进来就想迷晕我,被我一脚给踹趴下了。哎,你们说的画家杀手,是不是就是这家伙?” 所有人持续惊呆中。秦凯轻轻捅捅程海洋,小声低语:“我靠,彪悍女果然不能惹……” 凶手就这么戏剧性地被抓获。经过了解,凶手名叫樊高,32岁,来自临省的某小城市。他从小在福利院长大,因为性格较为孤僻,一直没有什么朋友。因为名字与著名画家梵高名字相似,他从小就开始学画,幻想着有一天也能成为一个著名的画家,出人头地。可是因为缺乏专业教师的指导,加之天分有限,他一直没有什么大的成绩,连考了几年美术学校也都没有成功。老师劝他放弃绘画找个其他的工作,可他却不愿意,仍是固执地坚持己见。一年前,他来到S市,一边靠街头作画维持生计,一边向美术学院和画廊投稿求职,可惜一直没有成功。多年的失败最终造成了心理上的扭曲,他终于开始走上了杀人作画的道路。在审讯他的时候,他始终神经质地叨念着一句话:“伟大的作品,都是用生命完成的……” 走廊上。 “怎么样,什么时候提交送审?”程晋松问。 “这两天吧,不过估计要先对他进行精神评估。”沈严说。 “他这样子,应该会定人格障碍,估计会被送去精神病院。”蒋睿恒说。 三人就这么一边聊着一边往沈严的办公室走。沈严推开门进屋,却在走到办公桌前时愣住——自己的桌上不知何时被人放上了一堆东西,有饼干,有麦片,还有几种常见药。 沈严惊讶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他抬头看向程晋松:“你买的?” “这个还真不是。”程晋松无辜地摆摆手。 “不是你?”沈严意外——除了程晋松还有谁会送他这些东西? “会不会是沈皓买的?”蒋睿恒突然开口。 沈严和程晋松同时一愣。 沈严看了程晋松一眼,又转向蒋睿恒,苦笑着摇摇头:“不会的。”看来大家都已经知道他和沈皓的关系了,但是他们都不知道沈皓有多恨自己…… “我觉得很可能是他,前两天我还在你们办公室外看见他偷偷过来看你呢。” 沈严一听这话吃了一惊:“他来看过我?什么时候的事?!” “嗯,8号吧,就是你们在S大抓了那个大学生的第二天。” 沈严惊讶——那不就是自己发烧后的第二天么?明明前一晚,沈皓还义正言辞地跟自己划清界限了啊?!…… 程晋松则想起,那天早晨,自己曾经把沈皓叫过去,狠狠地批了一顿……想到这里,他笑了出来,看来,这小子还有救。 看到程晋松微笑,沈严追问道:“你做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做,是你弟弟大了,懂事了。”程晋松微笑着说,“你看,我说过的,一切都会慢慢变好的吧?” 沈严看着程晋松,眼中满含着感激,他发自内心地开口:“谢谢。” 程晋松微笑着拍拍他的肩。蒋睿恒看着这两人,也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卷二无尽深眠完—— Chapter 01 光棍节的烦恼 午夜。 浓云遮蔽了弯月投下的最后一抹微弱的光芒,雾气渐渐涌上,让阴暗的夜色多了一些诡秘不明。世界陷入黑暗的统治中。不时乌鸦叫声划破夜空,沙哑,凄厉。 屋内没有开灯,透过狭小窗子射入的晦暗月光完全无法驱散一室的阴暗,仅仅照亮了窗下书桌上一个小小的区域。 在这张木桌之上摆着三根蜡烛——细长,黑色,蜡烛顶端尖细弯曲,仿佛魔鬼的黑色手指。 哧——一声微弱的摩擦声,一根火柴被点燃,仿佛夜色中的鬼火。很快,这火光点亮了黑蜡烛,蜡烛发出幽幽火光,好似恶魔睁开了眼睛。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银铃摇动,三次。 飘渺的声音响起,有人用耳语般的方式轻轻诵出一段古老的咒语—— Icalltothemightybringeroflight(“带来光明者”指撒旦),Lucifer… Spiritsoftheabyss(混浊,深渊),heremycall allmostpowerfuloneandall Lucifermythoughtsdosing throughtheuniversetheynowring Takethine(汝的)enemy,takehimsmite(猛击) Breakhim,scorn(轻视)himinthenight Fromthemightydepthsofhell cast(投下)yourdarknessonhisshell OhLucifer,ohshinningstar Touchhim,burnhimfromafar Revenge(报复)nowwillhaveitsday forthineenemystartstofray(费神) Somoteitbe! 念咒者的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阴森,当他近乎切齿地从齿缝中吐出最后一句时,蜡烛竟突然爆了一个灯花,仿佛恶魔也被他的恶意所点燃。 终于,咒语结束,那人拿起一个精致的玻璃杯,将里面的液体倒在蜡烛上。 嗤—— 蜡烛熄灭,一道扭曲的烟雾悠悠升起,仿佛一个诡异而邪恶的微笑。 “我爱的人,不是我的爱人,她心里每一寸都属于另一个人……”包厢内歌声震耳,秦凯手握话筒,用一种近乎嚎叫的狂野方式演唱着。无奈先天资质有限,尽管伴奏声已经开得很响,但仍是掩盖不了人声与音乐间巨大的误差。 一曲终了,秦凯像大牌歌星唱到high处一般将麦克风砸到沙发上,音响中爆出“嘭”的一声,所有人一起怪叫起来,鼓掌叫好的,捂着耳朵叫救命的,笑闹成一团。 “我说秦凯,你这是被谁甩了啊?”程晋松看着秦凯恨恨的样子,好笑地说。 “晋哥,你这就不对了,你应该问他是第几次被甩了。”程海洋幸灾乐祸地说,“凯子昨天去相亲,又被人拒绝了。” “哦~~”一众人拉长声音地点头。 “秦凯,你岁数也不大,干嘛这么着急相亲啊?”沈严有点不解地问。 “还不是这什么破光棍节。”秦凯灌下一大口啤酒,然后才不满地开口,“你说谁想出来光棍节这么气人的节的啊?一年已经有情人节、白色情人节,七夕这一堆节了,干嘛还要弄出一个光棍节来?!还嫌不够刺激人啊?!我妈啊,每次一看到电视报道这种节就条件反射似的数落我一顿,然后就安排我去相亲,只要我不答应她就给我一通长篇教育,烦都烦死人了。今年我提前就告诉她我们警局这天有事,结果可好,人老人家把相亲订到昨天了!我昨天一回到家就见着一个女孩儿坐我家,我当时就傻眼了!……” “然后呢然后呢?”程海洋追问,一脸的八卦兴奋,“那女的长什么样?” “什么样?我压根儿没看出来!”秦凯翻了个白眼,“那女的大冷天穿一红色的泡泡裙,黑靴子,最夸张的是丫还戴了一副白手套!整个一cosplay!” 噗!江厉正在喝酒,听到秦凯描绘的这副尊容,一不小心喷了出来。 “凯子你这就是你不懂了,人家那叫日系美少女。”程海洋故意逗秦凯。 “日系?嗯,我看像,”秦凯撇撇嘴,“她那脸是涂得跟日本艺妓似的。” 大家在头脑中脑补了一下女孩的样子,也都忍俊不禁。方礼源笑着问:“这你妈也同意?” “不止,我妈还让我领人家出去吃饭呢。”秦凯继续翻白眼,“你说出于礼貌我也不能不请一下吧?我就让她挑地方,结果这小丫头片子挑了一间巨贵的餐厅,而且丫个头不大贼能吃!一顿饭吃进去我500多!吃饱喝足后一抹嘴对我说:‘我觉得我们俩不合适。’” 秦凯细声细气的模仿引发了众人一阵笑声。 “这女孩子也太不厚道了。”程晋松笑着摇头。 “呵,反正相亲这些次,各种稀奇古怪的人我是见得多了。”秦凯笑得无奈。“其实最主要的问题还是我妈,总像我娶不到媳妇似的。我就跟我妈说,我还年轻,不着急,再说就算要找也要帮我找个靠谱点儿的,结果我妈倒生气了,说你要有本事你就自己找!你说气不气人?!” 秦凯一番抱怨,引发一屋子单身汉的严重共鸣。大家纷纷开始讲述起自己被迫相亲的种种离奇遭遇,各种往事不堪回首。 “嘿头儿,你呢?你就没有被逼着去相过亲么?”秦凯看向沈严——刚才沈严一直没有说过话。 沈严一怔。 大家都被秦凯的问题吸引着将目光转向了沈严。看到沈严发愣,才反应过来——沈严、沈皓的父母都已经不在了…… 程海洋暗暗给了秦凯一拳——哪壶不开提哪壶。 “啊!”秦凯同志不愧反应快,立刻改口:“我是说你以前的局里没有那种热心老大妈给你介绍么?晋哥都被后勤的大妈们给介绍过好几个呢。” “咳咳!”程晋松一下子呛到了,“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 秦凯刚想解释,那边沈严却先出了声。 “没有,”沈严表情自然地说,“我当年刚到警队没多久就去了缉毒科,后来又被派去做卧底,所以没在办公室呆过多长时间。不过……”沈严看了众人一眼,然后浅笑,“我卧底的时候,那个老大倒是曾经想把他女儿介绍给我。” “哇!”众人一阵惊呼。方礼源笑赞:“不愧是我们的头儿。” “喂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李嘉宇的声音突然出现,众人回头,果然见到李嘉宇刚刚推门进了包厢。 “在谴责你们这些有异性没人性的家伙!”秦凯瞪。 “喂喂喂!我可是从饭桌上半道跑出来的,把我爸我妈都扔那里了!”李嘉宇睁大眼睛辩解,“我这还不叫够意思啊?” “嘉宇,你们家里聚餐,你这么跑出来不好吧?”程晋松问。 听到这句话,李嘉宇面色一僵。他有点尴尬地说:“其实不是家庭聚餐……是我爸妈非拉着我去相亲……” “哦!……”大家又一次笑起来。 “那你是怎么跑出来的?”方礼源问。 “还不是老办法?偷偷给10086发短信,然后装作有案子出来的。”李嘉宇接过递来的啤酒喝了一口,然后问:“对了,怎么没见小柔和墨涵?” “墨涵说他今晚要去大学听讲座,就不过来了。小柔说家里有事,我估计十有八九跟你是一样的情况。”程晋松说。 “最有异性没人性的就是睿恒了,”秦凯接着说,“这家伙,问了一圈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之后,最后才告诉我一句:‘对不起,晚上我约了人了。’” 已经喝得有点高的秦凯举起手中的啤酒瓶:“总之,今天是我们光棍们的节日,咱们要喝个痛快,不醉不归!” “好!”众人也响应地举杯。 “干杯!祝全天下所有相爱的人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妹!” “哇!你不是这么狠吧!……”笑闹之声再次响起。 唱歌结束时,已经是晚上11点多。虽然早已夜深,但大概是过节的缘故,街上竟然还有不少行人,一些小饭店也还亮着灯。意犹未尽的秦凯、程海洋嚷嚷着要在去吃第二轮,方礼源、江厉表示无所谓,而其他四人则明确地摇头。 “法证组这两天在整理资料,明天要忙一天,我就不去了。”程晋松解释道。 “要不这样吧,”沈严看向自己的几个组员,“你们几个去吃,我就不去了,明天早上我先去局里顶着,你们九点之前到就行。” “哈!谢谢头儿!”秦凯程海洋兴奋地高呼,秦凯甚至还歪歪扭扭地敬了个礼,真是醉得不轻。 继续去喝的先行离开,而剩下的几人则沿街慢步,准备走出步行街去打车。 “当年真有黑帮老大打算把女儿嫁给你?”程晋松想起刚才沈严说的话,好奇地问。 沈严一愣,抬起头来,发现不止程晋松在看着自己,就连李嘉宇和沈皓脸上都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沈严无奈,只好满足这帮人的好奇心,点了点头。 “怎么样?漂亮不?”程晋松立刻八卦地追问。 “喂!”沈严翻了个白眼,程晋松哈哈大笑,另外两人也笑了出来。 几人边说笑边往前走着,突然,沈皓看到了什么,惊讶地一指前方:“睿恒哥?” 其他三人同时抬眼—— 果然,前方十字路口处站着的那个瘦高的男子正是蒋睿恒,此刻的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窄版牛仔裤,合身的衣着不仅衬托出了他的好身材,还带出一种雅痞的气质。不过他此刻并不是一个人,他的身边还有一个面容娇美的年轻女人,两人有说有笑地穿过马路,直至消失在街头转角。 “看来,睿恒今天真是‘佳人有约’啊。”程晋松看着那两人的背影,微笑着说。 其他三人也都笑了出来,李嘉宇笑道:“明天非得让他请客吃饭不可,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也不告诉我们。” “嗯,必须狠宰!”程晋松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明天早上我们就过去把这件事落实下来!……” 虽然程李二人计划得很好,然而,世事往往是计划没有变化快。第二天一早,还没等两人去蒋睿恒的办公室“兴师问罪”,一个案件,便打乱了一切。 Chapter 02 工地命案 上午8点37分,某工地。 “这是个动迁的小区,”程海洋一边领着法证组的几人往里走,一边介绍情况。“三天前开始进行拆楼。今天早上工人们按计划推倒最后一栋,清理现场的时候却在石头堆下面发现了一个人,工人们便赶快报了警。”说着,程海洋抬手一指,“喏,就在那边。” 四人踩着高高低低的碎石走到尸体旁边。这具尸体面冲下,周围堆着不少碎石,看样子是从废墟堆里扒出来的。尸体旁边,沈严刚刚正在跟一个年轻人说话。程晋松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人是蒋睿恒的副手,助理法医小王。 “小王,怎么就你一个人?睿恒呢?”程晋松走近两人,问道。 “晋哥,”小王和程晋松打了个招呼,“蒋医生今天早上有点事情出去了,我刚才给他打过电话,他说让我先把尸体运回局里,他一会儿回局里就会验尸的。” “这样,那也好。”程晋松点点头,继而对沈严说:“那就咱们先开工,睿恒的让他回局里慢慢干吧。” “好。” 两人走到尸体边,这是一个成年男性的尸体,他下身穿着一条长裤,因为灰尘的缘故已经看不出本色,上身却是赤裸着,上面布满了伤口。但受伤最重的地方应该是脑部——这人的后脑几乎被砸扁,脑浆都溢了出来。 沈皓忍不住转开视线,这死相真是够惨的了。 沈严在一旁解释:“据施工的工人说,他们发现碎石下压着人后,就赶快扒开石头想救人,可是等挖开却发现人肯定没救了,于是就没敢再动。” 程晋松盯着尸体皱眉,许柔和苏墨涵的表情也有些奇怪,李嘉宇看向程晋松,似乎在询问他的看法。 程晋松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让沈皓给现场拍照后,然后说:“把人翻过来看看。” 秦凯和程海洋走过去翻过尸体,露出死者的脸——是个男的。 而就在这时,旁边围观的工人们发出一阵声音。他们相互看着议论着,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怎么了?你们认识死者?”方礼源追问道。 工人们一起看向工地负责人,那负责人只好开口:“这人叫王大庆,是之前负责这片小区动迁动员的人。” “说具体点。”沈严说 负责人犹豫了一下,说:“其实我们跟他也不算太熟,只知道他是负责动员这片小区动迁的。每次动迁的时候肯定会有人不愿意搬,就需要有人去做工作,王大庆就是干这活儿的。这片小区也是这样,大多数人早就搬走了,但有几户就是不同意,弄得我们也没法干活。王大庆为了这件事来过好多次,我们也就是这么才认识他的。直到上周那几户人终于都搬走了,我们这才开始开工。” “既然人都搬走了,王大庆为什么还会来工地?” “这个……我们也不知道了。不过王大庆这人爱喝酒,以前就经常找人陪他一起喝酒,有时候喝多了就会跑这边儿来睡觉……”负责人急切开口,“警察同志,他今天肯定也是因为喝多睡着了才没听到我们的广播的!我们动工之前真的广播警告过好多次的!……” “头儿,如果是这样的话大概就能说得通了。”秦凯凑到沈严的耳边说,“人喝多的时候都会觉得热,你看这王大庆这么冷的天儿光着上身,估计就是喝高了自己脱的,看来这应该是起意外。” 沈严没说话,不过看表情就知道,他也觉得秦凯的分析有道理。然而就在这时候,程晋松走到沈严的身边,皱着眉头低声说:“这个案子有些问题。” 重案组几人一听都是一惊。沈严问:“什么问题?” “王大庆不是被砸死的。”程晋松表情严肃,“在被砸之前,他就已经死了。” “什么?!”重案组的几人吃了一惊。程海洋忍不住压低声音追问道:“晋哥,你说真的?” 程晋松点点头:“如果王大庆是被砸死的,那么现场会有大量的血迹,可是现在的现场找不到多少血,死者身上的伤口上出血量也非常少,这就说明死者在被砸之前已经死了。刚才小王帮着测量过死者的肝温,他应该是昨天半夜就死了。” “半夜?”方礼源皱眉,“那死者的死因到底是什么?是自杀还是他杀?” “这个就要等睿恒详细验尸之后才能知道了。”程晋松对转头看向沈严,“所以,你们还是好好调查一下死者的情况吧。” 沈严点头,转头吩咐众人分头去向搜集资料。 众人立刻忙开。大家将工地上30来个工人问了个遍,得到的信息却并不是太多。工人们以为是他们砸死了人,都害怕得不敢多说话。大家费了半天劲,终于从一个工人嘴中挖出了一条有用的消息。 “头儿,”程海洋对沈严汇报道,“有两个人说他们曾经见到王大庆野蛮逼迁。” “什么时候?” “就是上周。他们说最后剩下的那几户住户不满意动迁费,说什么都不搬。王大庆急了,就半夜拿石头把人家窗玻璃给砸了,还拿大水管子往里面冲冷水……” 沈严皱起眉头:“有这种事?” “嗯。”程海洋点点头,“他们听说那几户人家好像去告过,不过却没人管。最后被弄得实在受不了,只好搬走。工人们说王大庆做这些事的时候似乎一点也不怕被人告,估计是有人给他撑腰。”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么王大庆就有他杀的可能了。”江厉说。 沈严点点头,对其他几人说:“大家再去仔细问问关于王大庆逼迁的事情,另外联系跟王大庆一起工作的同事,把整件事查清楚!” “是!” 因为出事的地点是一个拆迁的工地,所以现场除了砖块之外,还有一堆各式各样的垃圾,这给法证组的工作增加了相当大的强度,为了不漏掉线索,程晋松和李嘉宇围绕尸体,将周围分成四个区域,每人负责一块,自内向外推进。待他们搜索完整个现场、再回到警局的时候,已是天色近午了。 众人进院下车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同样刚刚回来的蒋睿恒。 “我就出去一会儿,你们就又弄回来个死人,用不用这么有效率啊?”蒋睿恒边走过来边半开玩笑地抱怨,“什么案子?” “让你大白天旷工,查得就是你!”程晋松张口接道:“说,干什么去了?” “一点私事,”蒋睿恒随口答道,而后看向从车上搬下来的尸体,“具体什么情况?” “工地上死了个人,”李嘉宇将现场情况和蒋睿恒做了个简单说明,“……所以一会儿死因需要你再详细检查一下。” 听完李嘉宇的描述,蒋睿恒也收起了刚才玩笑的表情:“OK,交给我,我尽快给你们结果。” “好。” 放下法医法证这边暂且不表,再说沈严的重案组。根据拆迁文件,负责这片小区动迁工作的是城西区动迁办,然而当城西区动迁办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问明几人的来意时,却立刻调转了口风。 “真是不好意思,我们科长刚刚出去,不在动迁办。我刚到这里工作,实在不太了解情况,各位还是等我们科长回来再说吧。” “那请问刘科长什么时候能回来?”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那能给他打个电话吗?” “不好意思,我刚刚打过,他手机关机了,可能是没电了。” 重案组的几人相互看了一眼——这可是睁着眼睛撒谎了。 沈严没什么表情地站起了身:“既然如此,那就麻烦你跟刘处长说一声,请他尽快联系我们。” “好的好的,一定一定。”那人一看沈严要走,连忙笑脸盈盈地保证。 “不过,”沈严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说:“这件事发生后,电视台报社那边很快就会知道。新闻出来后,恐怕会有不少记者过来采访。如果找不到刘科长,他们很可能去找那些动迁的住户,人多嘴杂,到时候会传出什么谣言来可就难说了。”沈严看着接待人那明显变化的脸色,不轻不重地说:“所以,还希望刘科长能尽快联系我们——早点破案,咱们都安心。” 出了警局,重案组的几人都有些不同程度的愤愤。虽说查案中吃闭门羹很平常,但这种表面和气实际不讲情理的,比直截了当的拒绝还让人不爽。 “亏他们也是政府部门呢,大家都一样干活,有必要这么给我们下绊子么?”程海洋不满。 “呲,你跟人家哪儿一样?人家经手的都是上百亿的大工程,你手上才有几百块?”秦凯撇撇嘴。“你知不知道,拆迁的事情,新闻媒体都不报,里面水深着呢!” “不过那个刘科长听了头儿的那番话后,应该会很快联系我们的。”方礼源笑笑。刚刚沈严的最后一番话,明显是说给刘科长听的。 “嗯,我也觉得。”秦凯赞同地点点头,“那小子脸都快绿了。” “那刘科长联系我们之前,我们怎么办啊?”程海洋问。 “我刚才不是说了么?”沈严微微一笑,“就从被动迁的住户查起。” 事实证明,沈严的那番话还真的不是危言耸听。当天下午,网上就有了这起事件的相关报道,而当天晚上,电视也报道了这个新闻。因为王大庆的死因没有最终确定,所以各个媒体都只说了“发现尸体,死因尚在调查中”。然而网民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很快就有人爆出了王大庆的姓名和身份,再接下来,就有人开始爆料王大庆以往的种种野蛮事迹……到第二天早上众人再上班的时候,这条新闻下已经有了上百条的评论了。 “头儿,好消息!”秦凯小跑进办公室,兴奋地说:“拆迁办刘科长来电话了,说一会儿就会带着相关材料来警局!” 沈严浅浅一笑——一切全在预料中。 “头儿,门外有个人来自首。”江厉突然走了进来,他神情严肃地开口,“他说王大庆是他杀死的。” Chapter 03 “投案自首” 坐在重案组审讯室中的自首者是个男人,50来岁,这人身材偏瘦,脑袋有点秃,留着一绺山羊胡子。他眼睛小而细长,时不时地左右打量,看上去贼溜溜的。他上身穿一件暗黄色的绸料对襟中式长衫,下面则是一条黑色的布裤,整个人打扮得有点……怪怪的。 “你叫什么名字?”沈严问。 “在下名唤骆海。” 几人一听一皱眉:这人说话的口气怎么这么怪啊?!…… 骆海的话显然还没说完,他笑了一下,又补充道:“不过,有时候圈中朋友会称呼在下为沧海真人。” 沧海真人? 沈严也皱起了眉头:“什么圈子?” “我们的道友圈。” 程海洋悄悄捅了捅秦凯:“诶,这人不是那种算命骗钱的吧?” 程海洋刚说完这句话,就听那边骆海回答道:“在下平日会帮人看看风水,也会算算命数。” 程海洋望天翻白眼——果然! 那边,沈严继续问:“你说王大庆是你杀的,你是怎么杀他的?” 听到这话,骆海重重叹了一口气“唉,此事说来话长。我虽未杀伯仁,但伯仁确是因我而死……” 程海洋终于受不了这人不古不白的说话方式了,他一瞪眼:“说人话!” 那骆海被程海洋这么吼了一嗓子,竟也没有什么不满,他仍是以刚才的表情,清清楚楚地说:“实不相瞒,王大庆是被我的诅咒杀死的……” “诅咒?!”几人一听全都愣了,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说是用诅咒杀人的。 “喂,骆海,你要搞清楚,现在我们说的可是杀人案!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秦凯大声警告道。 “就是因为人命关天,所以老夫才会心有愧疚……”骆海一副痛心的样子,只是这次将称呼变成了“老夫”。 沈严看着他那略显夸张的表情和动作,不动声色地继续问:“那你说说,你是怎么用诅咒杀人的?” “此事全怪老夫一时意气。前几日,老夫在街边饮酒之时偶遇一年轻人,他跟老夫说起其悲惨经历,他本与老母两人相依为命,结果去年他们所住之地突然宣布动迁,他和母亲不愿离开,结果一个王姓之人就用些卑鄙手段强迫他们搬走。他老母亲一怒之下与人发生争执,最后竟因此丧命。他用尽各种办法,都无法为老母亲讨回公道。如今他死了母亲,又没了房子,可谓孤苦凄凉。老夫平素就好打抱不平,当日又饮多了两杯,结果一时怒气上头,便教给他一种诅咒之法,让他可以惩罚那个坏人。结果昨日,老夫占卜的龟壳突然无辜碎裂,老夫感觉不好,掐指一算,才发现是那个诅咒应验了。果真果真,晚上就看到了新闻。” “你教给他的是什么诅咒?” “是水咒秘法。” “具体怎么做的?” “首先,取得那人毛发三根,将其封于白蜡之中,再将白蜡塑成人形,在极阴之夜对着蜡像落咒,最后将蜡像扔于水中。则此人必将身受水刑,溺水而死。” 听到最后一句,程海洋终于忍不住插口:“我说骆真人,你要编也编得像一点!那尸体是在工地被发现的,不是海里面。拜托你看看新闻再来捣乱!” 听到这话,骆海抬头看向程海洋:“年轻人,老夫修道人士,绝不打诳语。”说完,他又继续看向沈严,“其实老夫第二日酒醒后就相当之后悔,因为这诅咒毕竟是邪恶之法,可是老夫再去寻那年轻人的时候却怎么也寻不到他。老夫又想,或许他并不会真的去做,又或者他不见得会记清那些咒语。可是谁想到那人竟真的施咒杀人……此事全因老夫所起,老夫愿受惩罚!……” 骆海这么一番不文不白且玄之又玄的自首,弄得重案组几个人简直是哭笑不得。其实众人当警察好些年,真是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人都见过了,什么做梦梦见命案发生的,开天眼看见杀人凶手的,用秦凯的话说,就是“各种精神病全部见齐”,今天这骆海看着一切都与正常人全无二致,谁知道说话竟这么不靠谱。 沈严显然也不相信骆海所说,于是他站起身对骆海说:“行了,我们已经记录下来了。你先回家吧,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会再联系你。” 谁知道,这个骆海反而不依,非要警方将他扣押不可。众人无奈,只好装模作样地记下他的家庭地址和联系电话,然后终于将人打发出门。 “妈的,又碰到个精神病,白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程海洋一屁股坐回凳子里。 “行了,你又不是第一次遇到。你去问问110接线的那帮人,他们遇到的精神病比我们多去了。”秦凯说,“这叫‘精神病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什么精神病啊?你们又碰到精神病了?”程晋松的声音从门边响起。只见他和蒋睿恒两人走进办公室。 沈严走过去,笑笑说:“没什么,就是刚才来了个投案自首的,说王大庆是他杀的,结果说的东西根本驴唇不对马嘴。” “就是啊,”程海洋接口,“这老头居然说王大庆是被他下了咒,然后被水淹死的,你说可笑不可笑!那王大庆是在施工工地被发现的,那地方除了砖就是土,怎么死都不可能是被淹死的嘛!” 程海洋说得很自然,可沈严却敏锐地发现,程蒋二人在听到程海洋的这番话时,一下子变了脸色。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程蒋二人对看了一眼,最后还是蒋睿恒开口:“我想你要请那神棍回来一趟了,因为王大庆确实是溺水而死的。” “哈啊?!”这下子,重案组的所有人全惊到了。秦凯和程海洋异口同声地大声问:“睿恒,你没搞错吧?” 蒋睿恒一挑眉毛:“你们不相信我的专业判断?” “当然不是。”秦凯立刻说,“只是那王大庆是死在工地上的,难道说,那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可是,蒋睿恒依旧摇头:“由于尸体死后被大量碎石砸到,可能会影响判断,不过我更倾向于尸体死后并没有被移动过。” 方礼源皱眉:“可是王大庆是在碎石堆中被发现的,而且他身下也没有水渠之类的东西。” “其实严格来说,要溺死一个人,并不需要太多的水。”程晋松解释道,“只要将他的口鼻被浸没于水中超过一定时间,水进入肺部,就可能造成他的死亡。所以,一脸盆的水都可能淹死人。” 沈严回忆着王大庆的死相,看向程晋松:“王大庆被发现的时候,确实是脸朝下的。” 程晋松点点头。 “那也就是说,那里真的是第一案发现场?”秦凯有点不敢相信。 “严格来说,从目前的尸检结果,我只能肯定尸体时被溺死的,但并不能确定死者是自杀还是他杀,又或者是意外”。“蒋睿恒说。“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死者是在淡水中溺毙的。” 程晋松看向沈严:“睿恒一发现王大庆的死因这么奇怪,就立刻打给了我,我们俩都觉得应该赶快让你们了解一下。不过没想到,你们这边的消息比我们的还劲爆。” “是啊,”蒋睿恒也一副来了兴趣的样子,“那人说没说他是怎么下咒的?放蛊虫还是下降头?” 沈严想起那个骆海,也不禁皱起了眉毛。他转头对自己的组员说:“礼源,你和小海、江厉带人去把骆海带回来。咱们看来得跟他好好聊聊了。” 也不知怎么着,“有人用诅咒杀人且杀人后还来重案组自首”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警局。当重案组的人把骆海带回来的时候,一大批人涌到了重案组,都想听听这人到底是怎么用诅咒杀人的。对于这些好奇分子,沈严当然把他们全都打发了回去。但他没想到的是,程晋松和法证组的人竟然也来凑热闹。 “我说,你们不是应该去案发现场复查的么?”沈严无奈地看着程晋松。 “我们这也是想多了解一点情况么。说不定这个骆海还能多给我们提供点线索,我们去现场时也能查得更有针对性些。”程晋松一本正经地解释。 沈严好气又好笑地白了程晋松一眼——看他们这班人的眼神,明显是八卦多过于查案好不好?…… 那边,许柔也过来,双手合十地求情道:“沈队,我们就在外面旁听,保证不影响你们工作。” 沈严无奈,不过毕竟法证组与这起案件调查有关,于是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哈哈,谢谢沈队!”许柔开心地说,然后几人便立刻钻进观察室去了。 沈严拎着卷宗往审讯室走,程晋松跟在他身后。 沈严回身:“你跟着我干嘛?” 程晋松回答得一脸坦然:“跟你一起去审疑犯啊!” “审疑犯是我们的活儿,你要想听就去观察室听去。” “我说沈队,你这就不对了。”程晋松一本正经地说,“虽然审问嫌疑犯是你的活儿,但是这个疑犯提出了如此不符合科学的论调,身为一个科学工作者,我有必要当面戳穿他虚伪的真面目!” “我说晋哥,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这么贫呢?”沈严笑斥道。其实就算程晋松自己不要求,沈严也打算请程晋松一起进去来着。毕竟这个骆海虽然说话玄得没边,但偏偏话里好像又有些东西是真的,程晋松是搞科研的,或许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给自己一些帮助也说不定。不过沈严没想到程晋松竟会先开口求自己,而且还求得这么……贫了吧唧的…… 谁知程晋松竟毫无愧色:“那说明我工作敬业,在工作时当然要展示给人我专业的一面。” “那你现在不是在工作?” “你不同么,”程晋松搭上沈严的肩,笑呵呵地说:“我们关系这么好,当着你我当然就不需要掩饰什么了啊!” 看着程晋松这没正行的样子,沈严也忍不住开起玩笑来:“别,我还是喜欢你掩饰点的样子……” 两人一路虽有说有笑,可一推开审讯室的门,二人立时都恢复了严肃的神情。重案组的其他人都已经等在里面了。骆海坐在桌子对面,与早上不同的是,就这么半天的功夫,他又换了一件红色的衣服。 沈严和程晋松坐下,负责记录的程海洋便开始问话。 “姓名。” “姓骆名海。” “年龄。” “四十有八。” “职业。” “命理师。” “平时在哪儿摆摊?” “老夫以钻研命理为毕生事业,占卜问卦并非谋生之术……” 程海洋一拍桌子:“问你什么你就说什么!少扯些没用的!” 骆海停住了口,他直视着程海洋,仿佛在观察他。 “你看什么呢?!”程海洋怒。 “你生于小康之家,因是家中独子,所以父母对你多有溺爱,令你骄纵非常。你命中注定多染桃花,然而飞花虽多,却都无根无落。你八字中戌多,一生命犯口舌。”骆海一口气说出一长串,他看着程海洋一点点变青的脸色,一字一句地说:“年轻人,谨言慎行。” “你!……”程海洋拍桌子就想揍人,旁边的人连忙将他拉住。 沈严看了程海洋一眼,然后转过头对骆海说:“你少玩花样,既然是来自首的,就老老实实地交待你的事情!” 听到沈严这句话,骆海将眼睛转了过来,他盯着沈严的脸端详了一阵,而后沉声开口:“你印堂发黑,眼底见青,此乃大灾之兆。你最近将有一场劫数,此劫乃你命中注定之灾,若不小心应对,轻则仕途不畅,”他放缓了语速,语气阴森地说,“重将性命不保……” Chapter 04 调查 骆海此言一出,现场一阵莫名的安静。尽管大家都知道这种话十成十是骗人,可是刚刚骆海说程海洋的那几条说得太正确,现在他这么一说沈严,难免让人心里犯膈应。 不过,沈严却似乎并不太相信骆海的这些危言耸听,他看着骆海,嘴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不过,还没等他开口,程晋松却先出了声。 “我说,”程晋松站起了身,走到审讯桌前,看着骆海说:“你这套骗人的把戏还玩得挺熟练的啊。” “老夫从不打诳语。” 程晋松轻笑一下:“你所谓的批命,不过是察言观色再加上一定的合理推测罢了。刚才是程警官带你回警局的,你看他的衣着,就可以断定他家的经济情况;程警官年纪不大,他出生的时候,正是我国计划生育政策实行最严的时候,猜他是家中独子,九成九都是对的;刚才你们进警局的时候,有不少警察过来旁观,你见到那些女警大多与程警官说话,而程警官只是一视同仁的拒绝,再加上程警官英俊年轻,你便可以确定他桃花运好。这些都跟算命没有任何关系。至于你跟沈警官说的那些,那是概率学的骗人把戏,‘你最近肯定会遇到一件好事’,‘你将遇到一场灾难’,这种结论放在任何一个人身上都适用,谁还不遇上点好事坏事啊?要不你给我说说,沈队到底会遇到什么事?” 程晋松一番充满科学性的解释算是狠狠地打了骆海的脸,尽管骆海极力掩饰,但所有人都看出了他的不自然。 沈严感谢地看了程晋松一眼,转头对骆海说:“这回你还有什么话说?” 骆海看了沈严一眼,没出声。 见他不再作怪,沈严也开始步入正题:“前天——也就是11月11日——晚上10点到凌晨4点,你在哪里?” “那天是月晦之日,老夫在城外青云观与道友一同参禅悟道,焚香祈福。” “具体有哪些人?他们的名字,联系方式。” 骆海看了沈严一眼,开始一个一个报名字,程海洋立刻逐条记下。 “你和王大庆是什么关系?” “素昧平生。” “那你怎么会知道他的死因?” “算出来的。” 沈严一拍桌子:“说实话!” 骆海冷冷一笑:“你既不信,又何必问?” “你说你曾经把诅咒的方法告诉给一个人,是什么时候见到的?那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不记得了。” “你在哪儿喝的酒,总记得吧?” “在下每日食无定所,那事又是好久以前了,我怎会记得是什么饭馆?” 沈严与方礼源对视一眼,两人都发觉,这个骆海与早上来投案自首时的态度明显不一样。这骆海现在摆明了不合作。 方礼源开口:“骆海,你既然是投案自首的,就要主动交代你的犯罪过程,这样才能争取宽大处理。” 听到这话,骆海竟冷笑一声:“我的犯案过程在早上就已经交代过了,至于能不能判我刑,”他抬眼看向沈严,面带挑衅地说,“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你放心,就算你什么都不说,我们也会查清楚的。”沈严说完这句,对江厉说:“把他带下去,先关起来。” 江厉带着骆海离开,重案组的其他人都围过来,在隔壁旁听的法证组的几人也走了进来。 “妈的,开始以为这人是一神经病呢,现在才发现,他是一老混蛋。”程海洋看着骆海的背影骂道。 “他是个混蛋,却是个聪明的混蛋。”方礼源说。“他摆明了知道我们根本没有办法真正逮捕他。” “可是这个骆海无缘无故跑来闹这么一出,到底有什么目的?”秦凯不解。 “别担心,狐狸尾巴总会露出来的。”两个人的声音同时响起,竟是程晋松和沈严同时说了同一句话。这实在太过巧合,以至于所有人都愣了一下,继而全体失笑。就连沈严和程晋松自己也忍俊不禁。 “这是不是就叫做‘英雄所见略同’啊?”秦凯笑着说。 “好了,”还是沈严先止了笑,“不管这个骆海究竟是何目的,我们不要被他影响,该怎么查案还是怎么查。之前我们说过,从动迁办和住户两方面入手,现在还是这个思路。 “嗯,”方礼源也表示赞同,“以骆海能说对王大庆的死因来看,他很可能知道些这起案件的内幕消息,而他也说,那个跟他学诅咒的人是被王大庆逼迁的住户。” “所以,我们现在还是分头去了解情况。至于骆海那边,他的不在场证明也还是查一查。海洋,这事交给你,问的时候留意一下那次活动是谁组织的,什么时候定下来的。” “好!”程海洋点头。 “一会儿动迁办的刘科长就会来了,到时候我们就能得到那些动迁户的资料,然后咱们就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 “至于我们这边,”程晋松接口,“我们一会儿就再去工地一次,争取查清楚王大庆到底是怎么被淹死的。” “好,分头行动,晚上大家再碰头。” 两组人商定计划,便各自准备去忙开。沈皓走在最后,临走之前下意识地回头看沈严一眼,而沈严也正在看他,见自己弟弟回头,便给了沈皓一个鼓励的微笑。沈皓似乎没想到自己的偷瞄会被沈严看到,一时竟似有些尴尬,他僵硬地点了下头,便迅速回头走开。 两队人马各自行动了起来。沈严那边刘科长很快便来到了警局,他跟沈严表示,王大庆只是动迁办雇佣的临时工,他的行为不能代表动迁办。对于这些官腔,沈严向来懒于应对,他应付了几句之后,便直接切入主题,要求动迁办提供所有王大庆参与动迁的项目中那些动迁户的名单。刘科长一听脸就是一白,但是这起事件现在在网上已经炒得很厉害了,不查清楚恐怕根本没法交代,所以最后,他还是把材料交了出来。沈严立刻将这些材料分发给几人,让大家分头展开调查。 放下沈严这边暂且不说,再说程晋松的法证组。 一行人很快再次来到了建筑工地。自从发现尸体后,警方就封锁了这个工地,所以现场的一切都保留得很完好。大家很快来到发现尸体的地方。这是这片小区最边上的位置,因为是最后拆的一栋楼,所以地上堆着大量的碎石。只有发现尸体那一小块被清理得见了底。大家低头看看,尸体头部所处位置偏北一点的地方的确有一块地方比四周凹了些,但是里面并没有任何水的痕迹。 几人询问性地看向程晋松。 程晋松只干脆地说了一个字:“挖。” 大家开始挖了起来。几人以发现尸体的地方为圆心,开始向外清理石块。由于事发那天这楼刚刚推倒,所以现场的有大量的碎石,好多都需要几人合力才能搬动,于是,程晋松、李嘉宇、沈皓全做起了力工,而身体比较瘦弱的苏墨涵和唯一一位女性许柔则负责对石块进行检查,以便不放过任何一个线索。11月的S市已经入冬,虽然是白天,温度也已经不高了,可是几人这么忙活着,不一会竟都已大汗淋漓。 “等等!”突然,苏墨涵叫了起来。他指着刚刚清理出的地面说:“你们看那是什么?” 程晋松等人将手里的碎石放到一边,全都凑了过来。 那块刚刚露出的地面上,竟结了一小块冰。 “冰?”许柔奇怪地说:“这里怎么会有冰?” 李嘉宇转头四周看了看,然后突然指着右侧说:“你们看那里。” 几人顺着李嘉宇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立着一个半人高的水龙头,水龙头孤零零地立在那里,外面连水槽都没有。一根长长的塑料水管卷着放在水龙头旁。 李嘉宇走到水龙头边,伸手在水龙头出水口处摸了一下,是湿的。 李嘉宇抬头对程晋松点点头:“有水。” 程晋松对李嘉宇点点头,示意他拧开水龙头。 水流缓缓流出,因为没有水槽阻拦,水便随着地势高低自由地流淌。重案组的几人看着那水流很快便流到那块冰所在的位置,然后又继续向前,在尸体边的凹陷处形成一个小小的水洼。 法证组的几人一起皱眉。依照蒋睿恒的验尸报告,王大庆体内的酒精含量为1.0毫克/毫升,属于重度醉酒。醉酒状态下,王大庆会感觉口渴,身体发热,而他死时赤裸的上身也印证了这种推断。那么,眼前的这个情况…… “你说,王大庆的死会不会真是一个意外?”李嘉宇对程晋松说,“他喝完酒后来到这里,因为酒劲上来口渴,于是就在这个水龙头喝水。但是因为他醉得太厉害了,所以忘记关掉水龙头。王大庆后来醉倒在地上,这么凑巧的,水流过来淹没了他的口鼻……” “可这会不会太巧合了?”许柔说,“这么巧的他恰好忘了关水龙头,这么巧的他正好脸朝下地倒在那个坑里,这么巧的水正好淹没过他的口鼻……” “而且,”沈皓补充了一句,“如果真是意外的话,那水龙头应该是一直开着的吧?第二天早上工人们来的时候难道不会发现?” 程晋松点点头,并且补充了一句:“最重要的是,这场意外还这么巧的被一个江湖骗子给预言中。” 几人都不再做声。这看似意外的死亡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Chapter 05 故人重逢 骆海的不在场证明很快便得到了证实,那几个“道友”都表示,案发那天,他们的确都在青云观,而且是聊了一整晚。确定这个消息后,沈严便下令释放骆海。 “头儿,你真打算放了那老小子?”程海洋一听到沈严的命令就急了。“那些人都说了,那个活动就是骆海发起的,摆明了是这老小子故意制造不在场证明嘛!” 看到程海洋着急的模样,沈严和方礼源相视一笑,方礼源站起来,对程海洋说:“小海,你别着急,头儿就是知道这家伙有事,才故意放了他的。” “故意的?!”程海洋瞠目,“为什么?!” “不给狐狸点儿地方,狐狸尾巴怎么露出来?”沈严淡淡一笑,开始解释。“法证那边已经基本确定王大庆的死为他杀了。虽然骆海是知情人,不过他有不在场证明,那说明人并不是他杀的,他充其量是个帮凶,主谋明显另有其人。他来投案不知是出于什么目的,但很大的可能是想干扰我们的视线。这老狐狸很狡猾,我们与其跟他耗下去,还不如放他去折腾,我们好专心查现有的线索。毕竟,凶手杀王大庆,总应该有一定的原因。至于这个骆海,”沈严说到这里,眼中闪出自信的光芒,“等他再次折腾起来的时候,我们就可以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了。” 重案组的预料很快就得到了证实,骆海出去后第三天,S市某报纸就以《下咒杀人?工地命案又有新发现》为题,对骆海的事情进行了报道。这个记者也不知是不是为了博人眼球,竟将骆海下咒杀人的事情描写得确有其事一般。而更过分的是,报道中提及死者王大庆曾有过野蛮逼迁的行为,说骆海是受被害者所托才下咒杀人,俨然将骆海塑造成了为民除害的地狱判官。 “骆大师说:‘虽然我确实做了违背道家真义的事情,但是我绝不后悔,为民除害是每个有良知的人的义务。’妈的他有良知,我们都是恶棍是吧?他妈的这记者到底有没有脑子?!”程海洋放下报纸拍案大骂。 “人家相当有脑子呢,”秦凯捏着报纸说,“你看,这篇新闻虽然前面写了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可是最后却来了句‘案件真相尚在调查中’,这样,无论最后我们的结论是什么,人家都可以说我报道得没问题。这报纸死精着呢!” “XX晨报向来喜欢打擦边球,报道一些不实新闻搏人眼球,这也不算什么新闻了。”江厉放下报纸,“只是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找到骆海。” “也或许是骆海自己找过去也说不定。”程海洋说,“我们上次去抓他的时候,他们那里就有不少人信他的这套邪门歪道了,这回再来这么个报道,他还不得被捧上天啊!” “如果他只是想借机出名,那还是小问题。”方礼源皱眉,“就怕这个骆海的目的不那么简单……” 虽然骆海开始折腾起来了,但是重案组的侦破步调并没有因此被打乱,沈严只是让江厉盯住骆海,其他人工作不变。很快,众人又有了新发现。 “王大庆,男,40岁,他是动迁办雇佣的‘动员搬迁小组’的负责人。”会议室中,秦凯开始对众人介绍。“S市这两年不少老旧小区拆迁,有些居民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搬,动迁办就找专门的人负责‘动员’他们搬家——其实也就是逼迁了。我问了一些人,王大庆这人的确如网上所传的那样心狠手辣,逼人动迁什么招儿都敢使,他曾经用大喇叭在小区里24小时没日没夜地放广播,弄得人家都没法睡觉;还曾经大冬天的砸人家玻璃,往里面泼冷水……总之是不择手段。” “真的搞到这么夸张?”江厉皱眉,“难道没人告他?” “怎么没有?听说有好几家想去告他的,可是最后都不了了之,原因嘛,一方面是动迁这件事本来就敏感,新闻媒体都不敢报;另外一方面好像据说是王大庆背后有人撑腰,”秦凯说到这句,稍稍停顿了一下,“大家有没有注意到王大庆参与工作的几个工程的开发商是谁?” “嗯?”所有人一起看向手边的文件,然后一个个表情都有些变化。 “怎么样?你们也发现问题了吧?”秦凯说。“王大庆最近参与的几个动迁项目,都是鹏程地产的楼盘,确切地说这个王大庆就只为鹏程地产干过活。” 沈严盯着文件看了一阵子,抬头问秦凯和程海洋:“鹏程地产给王大庆撑腰,这消息确定么?” “我觉得应该可以确定。”回答的是程海洋,“两年前鹏程地产买下的一块地,当时有几户人家嫌动迁费少,说什么都不肯搬,动迁办去动员了好久都没成功。后来据说鹏程地产的领导着急了,动迁办就开始从外面找人,然后就找到了王大庆。王大庆去了就把其中一户的男的给揍了,那人当时想要上告,但是鹏程地产把事情给压了下来。有了鹏程地产撑腰王大庆就更加胆大了,又连着折腾了几次。后来那几户实在受不了,就都搬走了。这事情之后鹏程地产老总给动迁办打过电话,说对动迁办的工作效率很满意,还说既然是帮他们干活,就一定会支持他们的工作,话里话外就是暗示会帮他们擦屁股。”程海洋说完这些之后补充道:“这是动迁办内部的一个工作人员泄露出来的,应该可靠。” 程海洋话一说完,秦凯就在旁边接口:“人家动迁办的小秘书对我们小程警官一见倾心,那叫一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对信得过。” 此言一出,办公室内顿时响起一阵笑声,程海洋恼羞成怒地拿文件夹敲秦凯的头,秦凯连忙一个闪身躲开。 “如果王大庆的死真的跟鹏程地产有关的话,那么有件事倒是可以解释得通了。”笑声过后,江厉开了口:“头儿你不是让我留意骆海的动向么?自从那个新闻报道出来之后,骆海在那一带就更有名了。现在有很多人都去他那里求签算卦,不少人都称他为‘大师’了。” “妈蛋,什么大师,整个一大骗子。”程海洋骂道。 “那里是郊区,农村人口多,本来就都比较迷信。”江厉对程海洋说了一句,接着转头看向沈严:“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现在网上也有了关于这件事情的各种传言,其中传得很广的一个就是说王大庆是本市某房地产商的走狗,帮着商家做了不少伤天害理的事情。如果这么看的话,那很有可能说的就是鹏程地产。” 沈严看向方礼源:“这个鹏程地产是个什么样的公司?” “鹏程地产应该是最近这几年才起来的一个房地产开发商了吧,”方礼源介绍说,“我没记错的话他的老总叫罗鼎兴,原来是做进出口贸易的,后来转行做了房地产。不过这个人似乎有些手腕,市内几个黄金地段的地皮都被他们公司给买了下来,估计赚了不少钱。” “是么,”沈严轻笑一声,“那我们就去会会这位罗鼎兴。” 鹏程地产的总部大楼位于市区的金融中心地带,整栋30层的高楼都归它一家公司,显然生意做得很大。沈严等人走进一楼大厅,接待处负责接待的小姑娘岁数不大,一听说来人是警局重案组的,差点吓到花容失色,连忙打电话去请示。 “你们请稍等一下,我们公司的姜部长马上就下来。”小姑娘放下电话对沈严说。 “好的。”沈严点点头,转头看向大厅,等着那个部长过来。不一会儿,便听到一个声音从他背后响起。 “各位好,我是鹏程地产安保部部长姜建东,请问各位警官找我们有什么事?” 听到这个声音,沈严身子一震,他猛地转身,果然在视线中看到那个熟悉却又许久未见的身影。 “沈严?”姜建东脸上也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惊讶表情,但是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对沈严点点头,“好久不见。” 沈严点点头,看着一身工作西装的姜建东,神情有些许不自然:“你什么时候来这里工作的?” “来了有一阵子了。”姜建东简单回了一句,用眼睛扫视了一圈众人,问道:“请问各位想见我们罗总,是有什么事情?” 沈严也回过神来,他开口说:“前几天在你们一个施工工地上发生了一起命案,我们今天来,是想就这件事情跟罗总了解一下情况。” “这件事是拆迁工人的行为,要了解情况也应该与施工队进行了解,我不清楚各位有什么问题需要问到总公司。”姜建东语气温和,态度却并不配合。 沈严却也毫不相让:“我们既然找到罗总,就一定有我们的理由。这是一起杀人案,还希望罗总能够积极跟我们警方配合,为我们提供必要的线索。” 姜建东看着沈严坚毅的目光,凝视片刻,竟突然笑了出来。 “即使我这次不同意,沈队长也一定会再来的,是吧?”姜建东开口,有种看透沈严的熟稔,“不达目的,决不放弃,沈队一贯的原则。” 这话题转得太快,以至于重案组的所有人都听得一愣。沈严似乎有些尴尬,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而他身后的秦凯等人,则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 “好吧,你们请稍等。”姜建东说了一句,转身拿起电话走开,众人看他不知给什么人打了个电话,然后很快就再次走了回来。 “各位,罗总请你们上去。”他对众人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跟我来。” Chapter 06 交锋 鹏程地产的董事长办公室位于顶楼,姜建东在门口敲了敲门,得到里面的回答后才打开房门。走进里面,首先看到的是宽敞的办公室,深色的实木桌椅看着很是气派。老板台后有两个人,坐在椅子上的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者,他穿着一身西装,面容严肃;而他身边则站着一位三十五六岁的男人,他与老者的容貌有着七八分相似,只是那张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满之色。 “董事长,总经理,这位就是重案组的沈严警官,”姜建东给两方进行介绍,“各位,这位就是我们的董事长罗鼎兴先生,这位是我们的总经理罗志强。” 罗鼎兴,罗志强,看来是父子了。 还没等沈严开口,罗志强倒是先出了声,他双手插兜,以一种质问的语气开口:“你们警察来得正好,那个砸死人的案子你们怎么还没破?你们警察破案不行也就算了,怎么还让那个神棍胡说?!现在外面好多人都在传这件事跟我们公司有关,你们赶快给外界解释清楚!” 重案组的几人都没想到罗志强居然上来就先劈头盖脸地把警方指责一通,程海洋刚打算开口反击,沈严却先拦住了他。他看着罗志强,说:“我们警察自有我们的办案方式,会严格遵照程序进行,绝对不会因为着急就去做违法的事情。” 沈严声音不高,语调也不严厉,只是金属质感的声音配上犀利的词锋,却是威力十足。 罗志强一听顿时大怒:“你说什么呢?!” “行了!”一个沉稳的老人声音响起,罗鼎兴沉着脸,冷声开口。罗志强似乎仍有不满,但看了自己父亲一眼,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罗鼎兴用不悦的目光扫了儿子一眼,然后转头看向姜建东:“建东啊,你先出去吧。” 姜建东点点头,又看了沈严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罗鼎兴看着姜建东将房间门关上,才转回视线,打量起沈严来。不知是久经商场的习惯使然,抑或只是纯粹想给沈严个下马威,老人的眼神颇有几分慑人,然而沈严只是不卑不亢地立在那里淡然回视,不锋利,气势却也完全不输老人。 罗鼎兴颇有几分意外,他又看了沈严几眼,这才收回了目光问:“沈队长,你们想问什么?” “本月11号,在你们万华小区的动迁工地上发现了一位死者,死者名叫王大庆,不知两位罗先生知不知道这个人?” “他又不是我们公司的人,我们怎么会知道?”罗志强抢着开口。 “可是王大庆之前一直在帮你们公司进行动迁动员,我们有证据可以确认,你们曾经帮着处理过一些有关他的投诉。” 罗志强还想说话,却被罗鼎兴抬手拦住。罗鼎兴看着沈严说:“沈队长,我们公司是盖房子的,拆房子的事情不归我们来管。” “那为什么动迁户投诉王大庆,贵公司却会出手呢?”沈严反问。 罗鼎兴淡淡笑了下,用长辈教育后辈的口吻开口:“年轻人,做生意是讲究互惠互利的,大家相互帮帮忙,以后共事就会更融洽些。”他注视着沈严,放缓了语速,“与人方便,与己方便,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吧?” 沈严似乎听懂了什么,他笑了笑:“罗老先生果然会做生意,难怪可以交到这么多朋友。” 见到沈严笑了,罗鼎兴也笑了出来:“沈队长如果想的话,我们也可以成为朋友。” 沈严很是配合地点了点头,继续开口:“相信罗总也注意到了,似乎有人想把王大庆的死和你们公司扯上关系,不知道罗总知不知道谁有可能这么做?” 罗鼎兴低头掸了掸自己的衣角:“我们公司做得这么大,总会有些人看着眼热的,这次这么不巧有人死在我们公司的工地上,肯定有人会借机搞点事。” “难道不是那个闹出人命的动迁户?” 沈严突如其来的一问让罗鼎兴一怔,他下意识地抬眼,却发现沈严的眼睛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看向自己的身旁—— 罗鼎兴心中一惊,迅速回头,果然看到儿子罗志强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心虚不安。罗志强见到自己父亲回头,也反应过来,但再想掩饰却为时已晚。 罗鼎兴缓缓回头,但见沈严立在那里,嘴角带着一丝了然的浅笑。想到沈严跟自己说了半天,目的却在这里,罗鼎兴原本轻松的表情顿时转为阴沉。 罗志强也明白自己被诈了,恼羞成怒地掩饰:“你胡说什么呢?!” “也没什么,只是有个神棍信口开河而已。”沈严目的达成,遂不在意地笑笑,“既然如此,我们不耽误两位的时间了。如果再有需要了解的情况,我们会再与你们联系的。” 罗鼎兴的办公室的门打开,沈严带着重案组的几人走了出来。门外,罗鼎兴的女秘书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这一群警察离开。在她身旁还有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男子,同样以一种不知所措的表情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办公室内,罗志强恨恨地咒骂:“这帮死警察,该查的不查,不该查的倒是查得起劲。” 罗鼎兴沉着脸坐在那里没有出声,似乎在思考什么。 正在此时,刚刚一直等在门外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他看着罗鼎兴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爸,出什么事了?” “出什么事?有人来找公司麻烦呗!”罗志强不耐烦地回答。 “是前两天工地上的那件事么?” 听到这句,罗志强的脾气似乎更大了:“你问这么多干嘛?你能帮着干点什么是咋的?” “志强!”罗鼎兴瞪了罗志强一眼,转头看向青年,“志源,你来干什么?” “我过来是想问问关于为我们社团赞助的事情……”罗志源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罗志强再次不耐地打断:“赞助赞助!你几年不回来一趟,一回来就要钱!家里要完现在还上公司来要钱了!……” “志强!”罗鼎兴沉声呵斥,“怎么跟你弟弟说话呢?!” 罗志强本还想再说,看到父亲不悦,终于闭上了口。 罗鼎兴转头看向沉默不语的罗志源,开口道:“志源,这两天公司的事情比较多,你那赞助的事等等再说。你先出去吧,我跟你哥哥有事要说。” 罗志源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没再说话,点点头沉默离开。 待罗志源离开后,罗志强凑到罗鼎兴身边,担忧地开口:“爸,你说这帮警察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罗鼎兴瞪了罗志强一眼,斥道:“慌什么?!跟你说过多少次遇事要沉稳些,你看你现在这样子!” 罗志强被骂一句,闭上嘴没再做声。 罗鼎兴又思量了片刻,沉声开口:“那家人家现在在哪儿,你知道么?” 罗志强摇摇头,道:“我叫人去查了,但从那件事后就没人知道他去哪儿了……” “那个工人现在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们警察就算想查也查不出什么。”罗鼎兴分析道,“我现在比较担心的是那个算命的……” “爸,那人就一神棍……” 罗鼎兴摆摆手:“他是不是神棍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会知道那件事。” 罗志强反应了过来,面上一惊:“爸,你是说……是有人告诉他的?!……” “我可不信是他算出来的。”罗鼎兴冷哼一声,他吩咐道:“志强,你去瞧瞧那个算命的,看看他到底知道多少,低调着点儿,别被别人知道。” “好!” “这种算命的,大多数都是骗骗钱。”罗鼎兴冷笑一声,“只要能用钱解决,那就不是个问题……” 再说另一边,重案组的几人走出大楼后,都觉得一阵神清气爽。秦凯佩服地对沈严说:“头儿,你刚才那招儿真绝!两句话就把他们诈来了!” “活该,让那罗志强嚣张,看他这回还敢不敢了!”程海洋也出了口恶气。 沈严淡淡一笑,没言语。 “看来王大庆逼迁时闹出过人命的事应该是真的了。”方礼源开口,“说不定他的死也与这件事有关。” 其他几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所以我们要赶快找出那户人家来。”沈严说,“我相信,罗鼎兴罗志强他们也一定会去找,我们一定要赶在他们前头。”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停车场,沈严刚打算开门上车,却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沈严。” 沈严回头,发现竟是姜建东。 姜建东站在停车场边的草坪上,看样子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一阵子了。见沈严回头,他缓缓走过来,对沈严说:“好久没见了,有时间坐坐聊聊么?” 沈严背后,秦凯和程海洋悄悄对视了一眼。 沈严想到身后的众人,稍稍犹豫了下,可还没等他开口拒绝,姜建东就又开口:“现在已经是中午11点多了,你就算工作忙,也总要吃午饭吧?” 姜建东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也不合适。于是沈严点点头,回身对身后的组员说:“你们先回去吧,就按刚才说的查。我一会儿就回去。” 此刻几人早已看出姜建东与沈严是旧识,于是都点点头,上车离开。 沈严回头看向姜建东,说:“走吧。” Chapter 07 故人往事 两人来到了鹏程地产旁边的一家商务餐厅,姜建东熟练地拿起菜单点菜。 “你爱吃牛肉,他家的牛腩炖得不错,也不是很腻,你尝尝?” “好。”沈严点点头。 “那好,给这位先生来一份牛腩套餐,我要一份排骨套餐。小菜都要土豆丝,饮料么,就来果汁吧。”姜建东对服务生说完,回头看向沈严,“你下午还上班,不喝酒,对吧?” 沈严再次点点头。 “好,就这样。”姜建东将菜单交还给服务生,服务生转身离开。 姜建东回过头来,发现沈严在盯着他看,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点菜点得挺熟练……” 姜建东微微一怔,继而微笑:“经常来这里吃,已经叫习惯了。” 沈严轻轻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你是什么时候换工作的?……” “换了快两个月了。”姜建东说,“那件事情之后,领导虽然没多说什么,但是我自己心里明白,我是不适合再在警局干下去了,所以就跟领导提出了申请,后来联系工作又折腾了一段时间,直到找到工作,我才正式辞职。” “怎么会想到来S市?” “其实鹏程的总部是在H市,只是它想向S市拓展业务,所以最近领导才常驻这边,我是跟着过来的,过一阵子说不定还会跟着回H市。” “罗鼎兴罗志强做事不那么规矩,你在他们手下做事,自己要当心些。” 姜建东浅浅笑了笑:“我好歹之前也是个警察,这点分寸总归是有的。我错过一次,难道还不知错么?”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沈严连忙解释。 “别紧张,我跟你开玩笑呢。”姜建东笑着说。可是,沈严的表情却还是有些不自然,姜建东本想开口说什么,但就在这时,服务生端着菜走了过来,于是他便停了口,帮着沈严把饭菜端上桌。 “尝尝看,”姜建东对沈严说,“他家东西味道不错。” 沈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腩放到口中,肉质鲜香滑嫩,确实很好吃。 “怎么样?” “嗯,不错。” 一时有些安静。当初沈严与姜建东本是好友,可如今再见,却有些不知说些什么。无论是当初的事还是现在的工作,似乎都不太适合。正尴尬时,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解救了沈严——是程晋松。 “抱歉,我接个电话。”沈严立刻起身,拿着电话离开餐桌。 沈严离开餐桌几步,才接起电话,还没等开口,那边就传来了程晋松轻松悦耳的声音:“喂,沈队,你在哪儿呢?中午一起吃饭怎么样?” 沈严原以为程晋松找自己是工作上有了发现,却没想到竟是为了约饭局,他舒了一口气,说:“抱歉,我们出来查案,就在外面解决,不回去吃了。” “嗯?你还在外面?”程晋松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意外,“我怎么看你们的车回来了呢?” “哦,礼源他们先回去了,我有点事,晚回去一阵。” “什么?你把他们都甩了自己出去吃饭?跟谁?”有人的八卦病开始发作了。 “咳咳,没谁,遇到一个以前的同事而已。”沈严有点尴尬,他知道,这个法证组组长在工作以外的时间是相当的贫嘴加八卦的,于是赶快转换话题:“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程晋松故作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唉,沈队,我本来是想帮你省些钱的,可是谁让你不在,那就只能让你大出血,晚上请吃一顿大餐了。” 沈严被程晋松拿腔拿调的说话方式给逗笑了:“行了,别贫了,到底出什么事了,非让我请客?” 程晋松咳了两声,然后换上正经的腔调:“是这样,我们组的沈皓同志在市里举行的警务科技比赛中获得了信息技术组的一等奖,我们决定为他庆祝一下,他请客,你做东!” 程晋松话音未落,沈严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欢呼声。 “真的?!”沈严惊喜地问。 “如假包换,证书就在我们这里,等你回来就能看到!”程晋松笑着回答,“你就等着请客吧!” “没问题!你们定地方,我请!”沈严爽快地答应。 “听到没沈皓?你哥说他请客!”那边,程晋松似乎冲着屋内众人大声宣布了这个消息,然后不出意外地又听到了一阵欢呼声。 沈严听着那边的欢呼声,自己也带上了笑容。听到程晋松又拿起电话,便微笑问道:“小皓参加比赛的事,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 “你弟紧张,不让我说嘛。”电话那边安静了些,看样子是程晋松走出办公室到了走廊里了。“这比赛涉及到不少刑侦技术的东西,我也只是让他去试试,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得了个第一。你这个弟弟,还真是了不起。” 程晋松说这番话时,口中带着赞叹。 沈严脸上现出欣慰的微笑:“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 “不只喜欢,而且很有天分。你还记得上次那个画家杀人的案子么?当时是他第一次出现场,可是他就能注意到一些细节,并且发现问题,真是相当难得。你们兄弟俩还真是当警察的料。” “那当然,那是我弟弟。”沈严说,语气中充满了自豪,还有种平时少见的活泼。 “嗯,是,您沈队最了不起了。”程晋松配合地恭维,说完这句他又转回正常语气:“我一会儿让小柔订地方,你晚上可别迟到。” 说完,他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你弟弟挺想你来的。” “放心,我一定到。”沈严说完,又郑重而真诚地开口:“晋松,谢谢你。” 听筒中传来程晋松一声温柔的轻笑,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沈严带着笑容收起手机,抬眼一看,才发觉自己已经把人晾在那里许久。 “抱歉,打了个电话。”沈严连忙收起手机走回座位,他坐下才发现姜建东面前的饭菜几乎没动,似乎他一直在等自己。沈严顿时有些歉疚,“你倒是先吃啊,等我干什么?” “看你笑得开心,怎么,有什么好事了?” “哦,警局的同事告诉我,我弟弟在警务科技比赛中得了一等奖。” “哦,对了,我都忘了,你弟在S市。他也当警察了?” “嗯,在法证组,就是咱们那儿的刑侦技术员。不过这边是一个独立的建制,人很多,技术也很全面……” 说起工作,沈严的话多了起来。姜建东看着沈严介绍的样子,笑笑:“看来你在这儿干得挺顺心的。” 沈严的笑容微微一僵:“建东……” “别,别这个表情,你干得顺心,我也替你开心。”姜建东摆摆手,“要知道,沈严,之前的事儿,我觉得挺对不起你的,因为我犯的错,不只连累你遭埋怨,还闹得要调动工作……是我连累你了。” “都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沈严开口。 午餐的后半段,两人虽不再像之前那么相对无言,但气氛却也始终有些尴尬。吃过饭后,沈严便准备打车回警局。姜建东帮他拦下出租车,看着他上车。 “你回去吧。”沈严说,“鹏程那边,我们可能还会过来。” “没关系,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别了,你在他们手下工作,我怕你难做。我们自己能查。” 姜建东笑笑:“你这么说,就是跟我见外了。” “不,一码归一码。”沈严态度却很认真。“我走了,拜拜。” “那好,拜。” 车子缓缓驶离。沈严扭头回望,只见姜建东还站在那里,沈严转回头来,将头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口气。那些并不久远的往事仿佛再次浮现在眼前。 “978环,好枪法。” “你也不差,977。” “认识一下吧,我叫姜建东,扫黑组的。” “沈严,刑侦队重案。” “沈严?你就是那个去大军手下卧底的沈严?” “嗯。” “哈哈原来是你!嘿谢谢你们哈,你们抓了大军之后,我们也弄到了好几个家伙的罪证,端了好几个团伙。说起来真得谢谢你了!”…… “花园路的那个私家车主被杀案,你们查得怎么样了?” “姜队你不是在查岗吧?” “嘿嘿,就问问。” “还在查,案发时间在半夜,没有目击证人,不太容易。” 一张纸扔在桌面上。 “这是?……” “昨天逮了几个地痞,他们正好是在那一片儿混的,我就帮你问了几句,他们说那片儿有几个小混混总爱半夜砸车偷东西,我已经让把那几个家伙的姓名长相写出来了,你去查查看,说不定有收获!” “真的?谢了!”…… “沈严,你不是说你们刑侦队人手不够么,今天调个副队长给你。” “沈队,警员姜建东向你报到,以后请沈队多多指教。” “建东?!” “沈队,以后我可就跟着你混了!” “呵呵,扫黑组的破案高手来我们队,是我们赚到了。” “得了,你们俩少在这儿互相戴高帽了,我可告诉你们俩,你俩这回到一组了,以后重案组的破案率一定要比现在还高!” “是!”…… “沈严,你中午怎么又没去吃饭?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胃不好就更要好好吃饭。喏,今天食堂做了红烧肉,我给你打了一份回来。快点吃吧。” “建东……” “嗯?怎么了?” “我们去李光北情妇家搜查那天,刚子的那串钥匙,是你发现的是么?” “是啊,怎么了?” “你能把发现的过程再跟我说一遍么?” “嗯?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案子都已经送审了,你别太担心了。” “你再跟我说一遍。” “就是我进去搜查的时候,在他客厅沙发下面发现的,怎么了?” “我今天又去了那个小区,正好碰到了物业的清扫工。他跟我说,李光北情妇曾经雇他去给她家做过全面的清洁——就在我们去的前一天。” “那又怎么了?摆明是李光北怕现场会留下他杀人的证据,才故意让她情妇出面,找人去做全面的清洁。”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我问过那个工人,他说因为李光北情妇说她那屋子最近有些闹蚂蚁,所以工人们就给她的屋里全面喷洒了灭虫药——包括沙发下面……” “……沈严,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刚子是在我们去搜查前三天遇害的,如果那串钥匙真的是刚子被杀时掉在那里的话,钥匙上一定会被均匀地喷上一层杀虫剂,可我昨天从检察院那边了解到,那钥匙上只有局部有零星的杀虫剂成分!也就是说,那钥匙不是刚子掉在现场的,而是有人在事后特意放到那里的!那屋子除了李光北之外再没人去过——直到你发现那串钥匙!” “沈严,我……”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伪造证据是犯法的!你是警察,怎么可以知法犯法!!” “我这么做也是想为刚子报仇!!你想想看,刚子出事前,就是在调查李光北小弟的事情!之前李光北就对我们很不爽了,刚子又在刚接手案子后就出事,不是李光北干的还能是谁?!” “就算凶手是李光北,我们也要真的找到证据,而不是伪造!更何况,现在已经有人发现证据有问题了,我们连把他弄进监狱都够呛!” “不,沈严你想想,李光北的情妇已经死了,李光北并不知道喷药这件事,只要你不提物业公司的口供,就没人知道……” “不行!这事如果我不知道便罢了,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就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 “沈严!!这案子都已经送审了,你现在抽走这份证据,这案子很可能就审不下去了!” “审不下去就抽回来重新查!总之我不能让这案子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 “再查,再查你就保证能有证据证明是李光北杀人么?!沈严你自己说说,李光北逃过多少次事儿了?有多少个案子我们明明知道知道主谋是他,可是就是抓不了他!是,这次是我给他下套,可他李光北进监狱也不冤枉!” “总之我绝对不允许你这么做!建东,这件事你最好自己去跟局长说,如果你不去……我就自己去找局长。” “沈严,你!……” “……沈队?沈队?沈严!!” 一声震耳的叫声终于将沈严拉回了现实。沈严回神,只见程晋松站在沈严的办公桌前,一脸好笑地看着他。 “你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 “哦,没什么。来找我有什么事?” 听到沈严这么问,程晋松瘪瘪嘴,一脸的不满:“你忘了你答应过你弟弟什么啊?!” “啊?”沈严一惊,这才想起来晚上一起吃饭的事情。再一看表,竟然已是快六点了! “糟了!我把这事儿给忘了!” “沈严,不是我说你,你对你弟弟能不能上点心?”程晋松摆出一副严肃教育的神情,“要不是我走之前过来看你一眼,你是不是就又对你弟弟失约了?” “明白明白,抱歉抱歉。”沈严一边说,一边赶紧穿衣服。其他人早就已经出发了,是沈严自己有事没忙完才多留了一会儿,可谁知道他忆起往事,竟差点错过时间。 “我可告诉你沈严,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把你弟弟劝得对你有些改观的,你要是再这么三心二意的话,小心你弟弟对你彻底失望!我也帮不了你!” “是是是!晋哥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沈严说着拉起程晋松的胳膊往外走,“走走走!咱们这就过去!……”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只有愉快的对话声,透过楼梯间,隐隐传来。 Chapter 08 良机 许柔订地方是海底捞,这家火锅店因为菜好服务好,历来顾客都不少。现在又是初冬,天气转冷,来吃火锅的人就更多了。一帮人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等到一间包间。这倒成全了沈严程晋松,因为大家刚刚坐进包厢的时候,两人恰好赶到。 “你们俩这时间算得可够准的啊。”李嘉宇笑着对二人说,一边招呼服务生加椅子。 程晋松看了沈严一眼,似乎想要吐槽。沈严连忙眨眼求他口下留情,程晋松撇了下嘴,终于还是忍住。 沈皓是今天的主角,所以虽然他百般拒绝,还是被众人拱到了主位上。现在服务生在他两边各加了一把椅子,沈皓顺势起身,坐到了偏一侧的位子上,留出了两个空位。 程晋松推了推沈严,示意他去挨着沈皓坐。沈严愣了愣,下意识地抬眼看沈皓,却见沈皓也正在看着他。见沈严要坐过来,沈皓没有任何表情地帮忙把身旁的椅子摆正。 沈严心中顿时涌起一阵喜悦,连忙向那个座位走了过去。 众人坐定,便开始张罗着点菜。这种事情向来都是程海洋和许柔负责,于是沈严便利用这空当跟沈皓聊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去参加的考试?”沈严试探着开口。 “一个月前。”沈皓回答,或许是许久没有跟自己的哥哥这么心平气和地说话了,沈皓的表情似乎也有些不自然。 “我竟然都不知道你报名的事,你们组长也是,都不告诉我一声。”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试试而已。”沈皓在说这句话的时候,不自觉地嘟了嘟嘴,这是他从小就有的习惯,当年的小沈皓脸圆圆的,每次做起这个表情时,都是说不出的可爱。沈严看到弟弟露出自己熟悉的表情,心中一阵暖暖的幸福,于是他微笑着说:“你还有考不上的?从小到大你哪次考试考得不好?” 沈皓刚想说什么,就在这时那边许柔叫了他一声:“沈皓,你看看还有什么想吃的没?” “哦,来份午餐肉吧。”沈皓回答。 “行,那就再加份午餐肉,就这些。”许柔交回菜单,微笑着对服务员说。 服务生拿着菜单离开,那边大家已经聊了起来。秦凯看着沈皓说:“小沈皓,厉害啊,不声不响地就考了个第一名,真行!不愧是名牌大学毕业的!” 沈皓笑了笑:“没有,我也就是试一试。” “我跟你们说,沈皓这个第一名可不一般,其他局参赛的都是从事刑侦十来年的老警察了,咱们沈皓资历最浅,成绩却最好!而且现在全系统都在提倡技术练兵,沈皓接下去会去省里参加比赛,如果成绩优异还将代表省里道全国参赛呢!”程晋松说,“我说沈皓,咱们局的历史就等待着你去创造了!” 大家的赞许让本就有些腼腆的沈皓更加脸红了。沈严看着自己的弟弟,笑得满是欣慰与自豪。 所有材料很快摆了上来,啤酒也已经倒上,程晋松端起酒杯:“来,庆祝沈皓同学首战告捷,并且预祝他后面一路过关斩将,马到成功!” “干杯!!”一群人全都举起酒杯。 大家就这样一边吃,一边聊了起来。沈皓多多少少还是中心人物,他一会儿跟这个聊聊天,一会儿跟那个打听打听以往的比赛,聊得很是投入。沈严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弟弟,见他一直听人说话忘记了吃,便挑他爱吃的东西放到他碗里,沈皓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到,一口一口全都吃了下去。 “嘿沈皓,这午餐肉是你点的吧,可以吃了哈!”程海洋对沈皓说。 “哦,好。”沈皓回过神来,从火锅中夹起一块午餐肉,然后,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他将这块午餐肉放到了沈严的碗中。 所有人都是一怔,沈严更是愣住了。 “我记得你以前就挺喜欢吃这个的,”沈皓半低着头,用很轻却很清楚的声音说:“你尝尝。” 屋内一阵安静。在座的所有人都知道沈严沈皓这对兄弟的感情不太好,两人之间似乎有过什么矛盾,沈皓曾经因为别人提到他和沈严相像而发脾气,而沈严几次示好也都被他拒绝,所以大家一直很小心不在两人面前提到对方,就是为了避免尴尬。可没想到今天沈皓居然会主动向沈严示好,沈严更是意外,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沈皓的动作,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连忙说:“好!……谢谢。” 太过激动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些颤抖。 沈严夹起东西放到嘴里,对沈皓微笑着点头:“嗯,好吃。” 在座的其他人相互看了看,都露出欣慰的笑容。 “呐,今天是个好日子,”程晋松微笑着端起酒杯,“最近大家都挺忙挺累,难得沈皓同学给了我们一个出来吃饭的理由,又难得我们沈队大方请客,所以,大家今天放开了吃,我们沈队是一定不会怪大家吃太多的,对吧?” “没问题!我说了今天我请,大家尽管吃!”沈严爽快地大声宣布。 “谢谢沈队!”“谢谢头儿!”所有人齐声欢呼,举起酒杯。 沈皓看着沈严那瞬间变得灿烂的面容,也轻轻露出一个开心的笑。 这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才结束,散场后大家各自回家,程晋松和沈严则照旧留在最后,看着大家打车离开。 沈严今天显然特别开心,不仅所有敬他酒的来者不拒,还帮沈皓挡了好几轮,所以是真没少喝。饶是他酒量不错,现在也有了几分醉意。程晋松见状,走到他身边扶住他:“就跟你说让你少喝点。” “没事,我没醉。”沈严摆摆手,示意自己还清醒。 “没醉也不能这么喝,你忘了你胃不好了啊?” 沈严笑笑,没说话。 就在这时候,一旁的沈皓突然对程晋松开口:“晋哥,要不你陪我哥在这里等一会儿吧,这里车少,我去路口叫辆车,然后让他开过来。” “也行。”程晋松点点头,沈皓立刻小跑奔向路口。 沈严睁大眼睛,看着沈皓的背影,一时愣住。 “今天开心了是吗?”程晋松看着呆住的沈严,微笑着说。 沈严慢慢转回眼来,带着些不可思议地开口:“你知道么,快八年了,他第一次叫我哥……” 他的声音略带颤抖,是惊讶,又是感动。 “恭喜你,八年抗战,苦尽甘来。”程晋松微笑着说。 沈严点点头,眼中微微泛起了泪光。 “真要谢谢你,”他真诚地开口,“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这辈子都没办法跟小皓和好……” “我没做什么。”程晋松微笑着说,然后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说:“对了,你要不要考虑弄个房子?你俩现在都是住警局的宿舍,那地方总归不是个家,现在你哥俩也和好了,找个房子一起住吧,买也行租也行,都能比现在住得好一点儿,也能更增进些感情。你俩都多少年没见了,努努力,把过去那几年补回来。” 沈严认真地点了点头。 或许真是一事顺事事顺,在沈严与沈皓关系破冰的同时,案件的调查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重案组翻查了动迁办提供的过去几年鹏程地产负责地段的动迁记录,又托房产局的熟人帮忙,结果发现,虽然围绕拆迁问题不断,但真正惹出流血事件的只有两年前一起拆迁事件。 “这户居民是母子二人,”秦凯拿着资料对沈严介绍说:“儿子叫刘大力,当时29岁,是个普通工人,他母亲叫崔桂荣,50多。崔桂荣据说精神上有点问题,比较怕吵。但是因为王大庆他们在小区里成天拿大喇叭广播,还去他家砸门砸窗户,结果有天就把老太太给折腾得发病了,拿起斧子就要砍人,不过她一个老太太太哪儿打得过王大庆那帮五大三粗的男人,不但人没撵走,还砍伤了自己的胳膊——当然了,当时一团乱,具体是怎么回事谁也说不清楚。刘大力回来之后发现自己老妈又犯病又流血,当时就急了,去动迁办大闹了一场,而且还说要找电视台去法院,可惜人家电视台不肯采访,原因据说一是因为拆迁是敏感问题,本来就没地方管;二是崔老太太本身就有精神问题,而且又没人能证实老太太的手是被动迁办的工人弄伤的,所以刘大力闹腾了好一阵子,却最终没有讨到个说法。说起来这老太太也挺倒霉,崔桂荣本来身体就不太好,这犯病受伤住院后,也不知是怎么搞的,竟然病情恶化,没多久就死了。刘大力这下子更不干了,决定去A市上访。不过听说是没去成,有人说是半路就被抓回来了,但谁也说不清楚了——因为当时崔桂荣的事情一出,那些没搬家的邻居就都有些害怕,陆陆续续都搬走了。我问过最后搬的那几户住户,他们都说再也没看到过刘大力,不过没多久那栋楼就全扒了,也不知道是他们强拆的还是刘大力自己搬走的。” 沈严一边听着秦凯的汇报,一边看着当初骆海的口供:母子二人,母亲因拆迁殒命,儿子投诉无门。虽然在有些细节上还有些出入,但总体上真的竟有八九分相似。于是他点点头,命令道:“全力找出这个刘大力来!” Chapter 09 再起风波 刘大力的行踪是在“去上访”之后消失的,所以重案组就从这里开始查下去。可是问了好多人,却没有人记得有这个人。几人发动认识的同事去帮忙查找,最后竟是从某个拘留所打听出了刘大力的消息。 “刘大力?嗯,我有印象,这个人在我们拘留所呆过。” “他怎么被关到你们拘留所了?”方礼源问。 “因为他在火车上用斧子砍伤了一名铁路警察。”同事说起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仍是记忆犹新。“那应该是去年过年时候的事情了吧,据说当时火车上人很多,刘大力跟旁边的人因为座位的事情吵了起来,结果刘大力一激动,从包里拎出了一把斧头来。火车上的铁路警察立刻就赶了过去,可是刘大力像疯了似的,抡着斧子就要砍人,还伤了一个警察。后来一帮人一起上,这才把人制住。看他的身份证发现是我们市的,就给送了回来。我们一见到这个人就发现他精神上似乎有些问题,有的时候人好像挺正常的,但有的时候说话就颠三倒四的,还有点神经兮兮。后来联系他的亲属时,他的邻居们才告诉我们他家发生了不少事,他老母亲也去世了,而且听说他妈精神也不那么正常……遇到这种情况,你说我们能怎么办?好在那个同事伤得不重,所以把人关了几天,批评教育一下,也就放出去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后来去哪儿了?”方礼源问。 “这个我可就真不知道了。” “那他当初买票上车的火车站你还记得么?” “这个我记得,是S市南边的郊县火车站。就是因为这个小站没有进站检查,所以刘大力才能把斧子带进去。听说因为这件事那个铁路站点还被处分了呢。” 得到拘留所同事提供的线索,重案组的几人又再次翻查了刘大力的档案,结果发现,刘大力老家就是S市郊县的,他跟母亲在搬到市内之前,都是住在那个郊县。综合这样的情况,重案组的几人决定,去郊县那里碰碰运气。 几人从市内出发,开车一个多小时,来到了郊县火车站。几人拿着刘大力的照片跟火车站的工作人员打听,果然还有人记得他。可是再一问关于这人现在的情况,就没人知道了。众人没有灰心,又拿着照片到车站、便利店等人多的地方打听,终于在市场的一个卖菜人那里问到了线索。 “哎?这不是斧头哥么?” “你认识他?” “认识,这人是个做木匠活儿的,脑子不太好使,总弄个斧子放他家门口,上来一阵犯疯病就拿斧子砍他家门口的树,大伙都管他叫斧头哥。” 众人大喜过望,连忙追问:“那他住在哪儿?” “就那边儿,前面那条路,走到最头上,门口有棵被砍得不像样的树的那家就是。” 几人按照卖菜人指的方向找过去,果然很快便看到了那个门口有棵“被砍得不像样子的树”的小院子了。这里虽然是郊县,但因为离S市很近,所以其实已经半城市化,大部分人都住在高楼中。可眼前的这个小院子却是一个半塌的围墙,也没有院门,只留着一个空荡荡的入口,简直是破败不堪。 几人放慢了脚步,走进院子里。小院内部与外部一样破败,右侧有个牲口圈,现在已经被废弃;院子左侧是个水井,旁边还有一个碎了一半的破水缸。正对着院门口的是一个两间的小房,墙皮已经斑驳脱落。房门半掩着,隐隐能听到里面传来刨木头的声音。 礼源走在最前面,他边走边试探地叫:“刘大力?” 一连叫了几声,门突然吱嘎一下开了,一个身材壮实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衣服,半长的头发乱糟糟的,显然好久没有洗过。这人用有点呆滞的眼神打量着院内的几人。 “刘大力?”方礼源试探着说,“我们是S市公安局的……” “啊啊啊!……” 谁也没有想到,就在方礼源刚刚说出“公安局”这个词的时候,原本还有些呆滞的刘大力竟瞬间暴躁起来,他瞪大了眼睛大声怒吼,然后奔向墙角,猛地拎起一把斧子! “小心!”众人立刻往后撤。 刘大力拎着斧子就冲众人冲了过来。沈严迅速冲上前去,他先是侧身躲开刘大力劈下来的一板斧,然后回身对着刘大力猛踹一脚。刘大力被踹了个趔趄,却没有摔倒。他转过身,再次大叫着向沈严冲去。这时,江厉也奔了过来,从后方对着刘大力的小腿猛踢,一脚正中刘大力膝窝,刘大力“噗通”一声跪到地上。沈严转身冲回,格开对方的手臂,同时江厉也从后方猛击他的手肘,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斧头终于被打落在地。沈严、江厉踩住小腿反剪双臂,终于将刘大力彻底制服。 “啊啊啊啊!——”刘大力还在嘶吼着,他面容痛苦愤怒,却并不针对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这个刘大力,看起来精神是有些问题。”方礼源对沈严说。 沈严点点头,他走过去,看着刘大力的脸,大声问:“刘大力,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警察!坏蛋!啊啊啊!——”刘大力蹦出了两个词,然后又大声叫了起来。 沈严一阵皱眉,这刘大力看起来绝对有精神问题。 “头儿,你过来一下。”那边,程海洋突然叫道。沈严抬头,只见程海洋站在那口破水缸前,一脸凝重地盯着水缸。 沈严和其他人一起走到水缸边,低头俯视,然后同时心中一惊—— 水缸内的水表面已经结冰,透过冰面可以清楚地看见,一个白色的蜡人埋于水中。 一个小时后,程晋松、苏墨涵带着沈皓赶到现场。两人敲破冰面,取出了水下的蜡人。这下子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这是一个长约一掌左右的蜡人,制作者显然是努力在强调这是一个“人”的形象,蜡人的头、四肢和躯干都塑造得很明显,蜡人的躯干中线处有些浅浅的纹路,透过这些纹路向里看去,隐约可以看到里面有黑色的阴影。苏墨涵用小刀沿着中缝轻轻划了一刀,然后用镊子轻轻一夹,一根黑色的头发便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头发粗而短,有可能是男性的头发。”苏墨涵说。 重案组的几人盯着那蜡人和蜡人中的头发,都觉得一阵说不出的诡异。片刻安静后,秦凯不可置信地喃喃低语:“真是邪了门了……” 证物鉴定很快便有了结果,经过比对证实,蜡人中的三根头发都是王大庆的。然而,收获也就仅限于此了,因为那个蜡人被泡在水中太长时间,所以已经完全无法采集指纹。而蜡块也是最常见的石蜡,没有任何指向性。物证没有线索,人证也不顺利,因为经过精神科医生鉴定,刘大力确实患上了精神病。这种病本身就具有一定的遗传性,当初刘大力的母亲就是这种病,基因的遗传再加上生活中的突变,最终导致了他也发病。 两条路都被堵死,重案组的众人却并没有灰心。大家坐在一起研究了一下现有的情况,明确了几点结论:首先,刘大力精神失常,且伴有间歇性手震颤,因为这种病越是在人情绪激动的时候震颤得越厉害,所以刘大力不可能制造出那个做工精细有胳膊有腿的蜡人;其次,刘大力的一切情况都与骆海当初的“诅咒”一说不谋而合,然而以刘大力的精神状态,他不可能去主动联络骆海,那么他家中的这一切,很有可能是骆海所为。确定了这两点,重案组几人重回刘大力的家,大家在周围四处查访,终于在一个卖废品的老大爷那里得到确认,确实曾见到一个身形与骆海很相似的人在刘大力家附近出现。 “大爷,您还能不能记得是什么时候见过那个人的?” “嘿呦,那我可记不清了。” “大爷,您再好好想想,比如说,见到那人那天天气如何。或者你遇到了什么特别的事情之类的?”程海洋帮忙启发。 老头儿仰着脖子眯着眼想了半天,突然眼睛一亮:“对了,那天下了点雨,后来还变成雪了,我记得当时那人走的时候还差点摔个跟头。” 方礼源立刻拿出手机翻查天气记录——“9日下午本市区县曾有雨夹雪。” “是案发前两天。”江厉看向沈严,“看来这个骆海是准备好了这些,然后故意躲了出去,制造不在现场证明。具体动手的人很可能是他的同伙。” 这时,程海洋也凑了过来:“然后骆海就来自首,混淆我们的视线。可是他这么麻烦是想干嘛啊?他不来报案我们也不见得能找到疑凶啊?” “他出现实现了一件事,”沈严看了一眼众人,缓缓地说:“就是将这一切指向了鹏程地产。” 其他几人一愣,继而反应了过来。的确,要不是骆海说到王大庆野蛮逼迁弄出过人命的话,他们不会这么集中精力去查拆迁这一块的事情;如果不是具体去查拆迁的事情的话,他们也不会这么快注意到鹏程地产。 “那这么说,凶手的真正目标是鹏程地产?”程海洋疑惑地问。 沈严刚想回答,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留守警局的秦凯打过来的。 沈严接起电话:“秦凯,怎么了?” “头儿,出事了。”电话那端,秦凯的声音很是严肃,“刚刚接到消息,鹏程地产的罗志强家中发生火灾,罗志强重伤进了医院,可能有生命危险。” Chapter 10 火灾 当重案组几人赶到医院的时候,医院里几乎已是人满为患——罗志强所住的是一栋20层的高楼,火灾发生后整栋楼的居民都向外逃生,不少人都受了伤。沈严找到消防队的消防员了解了一下情况,火灾应该是从顶楼——也就是罗志强家所在的楼层——发生的,火势本就向上而行,再加上当时正值晚饭时分,大家及时外逃,所以楼下的伤亡情况并不严重。受重伤的只有罗志强一人,而且现在还在手术室中抢救。 沈严带人来到手术室外,只见罗鼎兴已经赶到,他正在大声地训斥一个助手模样的人。 “怎么这人到现在还没来?!她老公出了这么大的事,她人倒一点也不着急!” “我已经打过电话了,”那个助手连连回答,“她说马上就到,马上就到。” 罗鼎兴重重地冷哼一声,转过身来,便看到沈严等人。 “沈队长?”罗鼎兴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他板着脸问:“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我们听说您儿子家中失火,所以过来看看。” 听到沈严的这个说法,罗鼎兴皱了皱眉,还没等他开口,就听见楼道那端传来一阵脚步声,只见两个人走了过来,靠左边的是一个年轻人,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羊毛衫,脸上有一道道黑色的灰印,毛衫与裤子上有被火烧焦的痕迹,这人右手缠着纱布,看样子是刚刚才包扎好的。沈严一眼就认出,他就是上次在罗鼎兴办公室外碰到的青年人。而走在他旁边的,则是姜建东。 沈严没想到姜建东也会跟来,只见姜建东一手拎着一件厚外套,另一手扶着罗志源,对沈严微微一颔首。 罗鼎兴两步走了过去,关切地问青年:“志源,你怎么样?” “没什么,医生说我的手只是一下子受力过猛,扭到了。敷上药休息几天就没事了。”罗志源说。 “你啊,这次是命大。”一旁的姜建东看着罗志源说:“眼看着那么大的火还敢往里冲,要不是消防的人及时找到你们,恐怕你自己都会有危险。” 罗志源笑笑,没有开口。罗鼎兴则是一手按在罗志源肩上,半晌没有说话,那眼神中满是感动与后怕。罗志源回给自己父亲一个微笑,然后看了一眼手术室,开口问道:“手术怎么样了?” 罗鼎兴闻言也回头看了一眼,目光中满是忧虑:“还在抢救,医生说他伤得不轻……” 听到这话,罗志源没有再说话。沈严正打算走过去询问情况,突然走廊中又响起一阵脚步声,几人一起回头,只见一个穿着华丽的女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这女人30多岁,妆容精致,上身穿一件高档的呢料大衣,下身蹬着一双黑色长筒皮靴,手上还拎着三个纸袋,一看就是刚刚购物归来。女人一路小跑,细高跟砸在地上,在安静的楼道里发出巨大的回响。 “爸,”女人一路跑到罗鼎兴面前,气喘吁吁面色焦急地问:“志强他怎么样了?” “你上哪儿去了?!”罗鼎兴一脸不满地怒斥,“你老公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倒不见人影!成天不好好在家,就知道买东西!” 女人显然不敢跟罗鼎兴还口,垮着脸挨下了这一顿批。她看向周围,很快找到了发泄的对象。 “小李!”她叫过罗鼎兴身后那个助手模样的人,“你不是一直跟着志强的么?!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事?” “嫂子,”那个助手苦着一张脸回答,“今天经理身体不大舒服,中午就回家休息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这样……” “那你也……”那女人还要开口,却被罗鼎兴打断,“行了!要不是他和志源临时过去,发现着火先把人背了出来,志强恐怕早就没命了!要是你下午在家陪着他,就不会搞到这么严重!还敢说别人?!” 罗鼎兴大概真是气急了,当着外人的面,对儿媳妇劈头盖脸一通批,丝毫没留情面。罗志强的妻子瘪瘪嘴,终于没再出声。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辆病床推了出来,病床上的人整个头几乎完全被纱布保住,只有鼻孔眼睛处留出了几个洞来。然而这人毕竟没有面盖白布——人还活着。 “志强!”罗鼎兴等人一起拥了过去。 “让一让,病人要送去加护病房。”护士们一边说一边推着车子往外走,给罗志强进行手术的医生也跟着走了出来,罗鼎兴一见连忙迎了上去。 “医生!我儿子的情况怎么样?” “病人的情况很严重,”医生一句话,就让罗鼎兴等人白了脸色。“他全身二度以上烧伤面积接近50%,属于重度烧伤。烧伤最大的问题是后期伤口可能会出现感染或恶化,所以他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期,你们也要有个心理准备。” 医生的这番话让刚刚还面露欣喜的罗家人又掉入冰窟之中。罗志强妻子焦急地哭了出来,罗鼎兴脸色苍白地倒退了两步,罗志源和姜建东赶快在后面扶住了他。 沈严等人相互看了一眼——看来,情况远比他们预想的要严重。 看着罗志强被送入监护病房安顿好,罗家人才从病房里走出来。罗志强的妻子眼睛红红的,显然已经哭过。罗鼎兴则是阴沉着脸色来到沈严面前。 “沈队长,”罗鼎兴沉声对沈严开口,“你们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 “我们是来了解一下火灾的发生经过。” 罗鼎兴冷哼一声:“你们重案组还管火灾?这我倒是不知道了。” “因为我们怀疑有人借王大庆一案而故意针对你们公司,”沈严看着罗鼎兴,又补充了一句:“或者是你们父子个人。” 听到这话,不止罗鼎兴,包括他身后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罗鼎兴沉了脸色,片刻后才开口问道:“沈队长,你们发现了什么?” “具体的细节我们不方便透露,只是现在有线索表明,有人似乎故意想把王大庆的死和你们公司扯上关系,所以我们听说您儿子出事后就想过来了解一下情况,看看是不是真有人想对你们不利。”沈严说完,转头看向罗志源:“这位也是您儿子吧?我听刚才你们说话的意思,他应该是进过火场?能不能跟我们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罗志源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看向自己的父亲。罗鼎兴皱着眉头,没有立刻开口。姜建东凑到罗鼎兴的耳边,轻声地说了两句,罗鼎兴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志源,”罗鼎兴对自己的儿子说,“你跟他们说说当时的经过。” 罗志源捂着受伤的手臂,点了点头开口:“我今天去找大哥,是想和他商量关于公益捐款的事情。之前我打了好几遍电话给他,但是都没哟双打通。我再过几天就要回美国了,这件事再不弄就来不及了,于是我就打给了李哥,”说到这里,他指了指罗志强的秘书,“李哥跟我说我哥今天中午就回家了,所以我就让李哥陪我一起去一趟我哥家,希望能把这件事定下来。谁知我们一到了那里就发现很多人正在往外跑,说着火了。我在楼下见到我哥家的保洁阿姨,她说她走的时候我哥喝多了在屋里睡觉,估计人现在还在里面。我怕我哥有危险,就问阿姨要了钥匙,然后就冲了进去。我们一路跑到20楼,打开房门就发现里面全是火,我见我哥的鞋还在门口,就估计他还在里面,所以就冲了进去。我是在卧室里发现我哥的,他当时已经倒在地上了。我一见连忙冲了过去,然后就在这时消防的人也赶过来了,就把我们俩一起救出来了……” “你看到你哥时,他还有知觉么?”沈严问。 “当时他还没晕过去,”罗志源回忆着说,“我记得我把他扶起来的时候,他好像说了一个词,好像是‘诅咒’……” 咣当! 一声响声突然发出。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罗志强的助手小李正手忙脚乱地扶起身旁的垃圾箱。沈严等人都注意到,他的脸上有难以掩饰的惊慌。 “你是罗志强的秘书是么?”沈严走过去问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小李?”罗志强的妻子也着急起来,催问道:“志强他是不是有什么事儿?你快说啊!” 被沈严和罗妻两人追问,小李显得比刚才还要慌乱。他抬眼看向罗鼎兴,却见罗鼎兴沉沉的眼神中也带着询问之意。 姜建东走过去轻声说道:“别慌,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 小李秘书看了看姜建东,又看了一眼罗鼎兴,咽了下唾沫开口道:“其实今天上午,罗经理跟人吵过一架……” “吵架?!跟谁?!”罗妻连忙追问。 小李看了一眼罗鼎兴,迟疑地说:“是……跟……那个叫骆海的……” “骆海?!” Chapter 11 报应连环 Chapter11报应连环 “骆海?!” 此言一出,重案组所有人都是一惊。程海洋忍不住开口:“他也知道骆海?!” 沈严看向罗鼎兴,只见罗鼎兴面色阴沉,虽有意外,却显然并非全不知情。于是沈严说:“罗总,您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 罗鼎兴沉默了一阵,才沉声开口:“志强是跟我说过,想找那个神棍谈谈,不过我并不知道他真的找到了。” “找他谈什么?”程海洋略带嘲讽地问:“谈封口费?” 罗鼎兴冷冷抬眼,还没等他开口,沈严已经拦在了程海洋前面,他继续对秘书发问:“罗志强跟骆海都谈了什么?” 秘书一见这些人的反应,也知道自己大概说了不该说的东西,但此刻想闭嘴也晚了,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具体的我不太清楚。罗经理只是让我查出最近一直给我们公司造谣的那个算命的的地址,说想要跟他好好谈谈,让他不要总污蔑我们公司。我昨天查到了人,罗总今天上午就让我跟他过去了。不过到了那里之后罗总就自己进去了,并没有让我进屋……所以,我也不知道他们具体谈了什么……” “但是你听到了他们发生了争吵。”沈严说。 “是……”秘书说到这里,有点畏惧地看了罗鼎兴一眼,才继续开口。“他们谈了一阵子,我就听到里头传来咣当一声,然后是哗啦啦东西掉地上的声音,我刚想看看里面到底怎么了,就见到罗经理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我透过屋门一看,屋里的桌子都被掀翻了……罗经理指着那个算命的大声说‘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个算命的冷笑了一声,说了句‘从今天起小心点’,经理一听更生气了,说‘我还怕你个神棍的诅咒不成?有本事你就真把我咒死’……我见罗经理气得不轻,连忙过去劝劝他,然后就拉着人走了……经理大概就因为这个很不高兴,就跟我说不回公司,让我把他送回家了……” 罗志强的妻子似乎并不了解内情,听到秘书的这番说法,顿时火冒三丈,她对着沈严等人说:“警察同志,肯定是那个算命的!一定是他不坏好心,才去我们家放火的!你们赶快去抓他!去抓他!!” “嫂子,”姜建东在一旁劝道:“现在我们连火灾到底是怎么发生的都不知道呢,怎么能去随便抓人?再说,那个算命的也就是说说而已,他连你们家住哪里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去放火?” 这番话说得相当有道理,然而罗妻却不知是急昏了头还是就是不讲理,转脸瞪向姜建东:“这是我们家的事,你个外人插什么嘴?!” 姜建东面上现出一丝尴尬,罗鼎兴则在一旁沉声呵斥儿媳:“够了!这不该你管的事情少插嘴!照顾好志强就是!” 罗志强的妻子哑了哑口,终于不甘地一甩手,重新钻回病房去。 罗鼎兴见儿媳终于离开,这才看向沈严:“沈队长,火灾的这件事情,希望你们查清楚真实原因后,能告诉我一声。如果是意外,该我们赔偿的我们一定会赔偿;如果真是有人想对志强不利,”说到这里,老人的眼神与声音都转向阴鸷,“我一定会让那人付出代价。” “这个我们一定会查清楚的。”沈严说。“如果真是有人纵火,我们自然会让他接受法律的惩罚。” 说这句话时,沈严有意加重了“法律”二字。罗鼎兴看了沈严片刻,最后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火灾原因调查一般都是由公安机关的消防机构负责的,但因为这场火有纵火的嫌疑,所以沈严联络了消防科的张科长,让自己这组也加入了现场调查。如果最后的调查结果是意外,那么重案组便不用再插手;如果发现有人纵火,便可直接继续调查。第二天上午,沈严让方礼源江厉继续调查王大庆的案子,自己则带着秦凯、程海洋跟法证组一起去现场进行调查。 无论纵火与否,火灾向来是大案子,法证组这次出动的人员是程晋松、李嘉宇、许柔和沈皓。对于前几人,沈严并不意外,他没想到的是沈皓竟也会跟来。 “哦,晋哥说火灾现场难得一见,让我跟着来学习学习。”沈皓解释。 “火灾有什么少见的,你去消防队呆一个月,保管你看到腻味。”坐在他旁边的沈严笑着说——按说他们这些人出去,应该重案组一辆车,法证一辆车,但大家都知道沈严和沈皓最近刚刚和好,于是都自发地把两人往一起凑。所以现在这一车是李嘉宇开车,程晋松坐前排,而把后排让给了沈严沈皓两兄弟。 “嘿,这话你可就说错了。”程晋松回过头来插嘴,“现在消防他们遇到大火的时候也不多,成天都是什么帮老太太上树抓猫、帮家长下坑抓孩子之类的,再不就是帮人剪戒指,成天的不务正业。” 此言一出,整车人都笑了起来。程晋松这话是有典故的,前些天公安消防系统搞了个先进事迹联合汇报,其中消防局的一位消防员就讲述了他们遇到的许多稀奇古怪五花八门的任务,例如有位老太太养的小猫爬树爬太高了下不来,是他们搭梯子爬上树给抓下来的;再如有孩子贪玩掉进井里,也是消防队员下去把孩子捞了上来。而最夸张的是有个男的戴结婚戒指年头太多,手指长胖,不但戒指取不下来、甚至还影响到了手指的血液循环,最后也是消防队员用专门的钳子夹断戒指,这才保住了那男人的手指。当时大家就听得哈哈笑,如今被程晋松这么一提,仍是忍俊不禁。 “你就贫吧!”沈严笑着瞪了程晋松一眼。 “诶沈队你这么说可就不对了,人家沈皓有志向做一名外勤刑侦人员,我们应该多给他机会,你不能因为怕人家影响你工作就不让人出来。”程晋松一本正经地说。 沈严一听就急了:“喂我才没有!……”他一边说一边看向沈皓,却见沈皓乐呵呵地看着自己,显然根本没有在意。 “哥,一般晋哥在开玩笑的时候我们组的人都是不出声的,”沈皓凑近沈严耳边,用全车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否则他会没完没了的。” 一车人笑开,程晋松点着沈皓笑骂:“好小子,胆子越来越大了,别以为有你哥给你撑腰我就治不了你!” 沈皓立刻看向沈严:“沈队,他这算不算恐吓?”…… 说笑间,车子已经来到失火大楼下,消防科的人已经先到了,而在他们的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姜建东。 “建东,你怎么会在这里?”沈严有些意外。 “我是代表罗鼎兴老先生过来看火灾现场鉴定的。”姜建东微微点头,回答得体有礼。 消防科的张科长今天也来到了现场,他紧走两步将沈严扯到一边,低声解释道:“罗鼎兴说想要知道他儿子家的大火究竟是怎么回事,提出派人来看现场鉴定……这人跟我说他跟你之前就认识,那应该不会给你捣乱的。小沈,你就体谅一下吧……” 张科长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沈严一听就知道,罗鼎兴肯定是动用什么关系,张科长大概也是被逼无奈。 姜建东见沈严看向自己,开口道:“放心,我是不会打扰你们正常工作的。” 沈严知道这人是推不掉了,只好点点头。于是他回身对程晋松几人介绍了一下姜建东的身份,又将程晋松几人介绍给姜建东。 “这就是我们法证组的工作人员,他们一会儿会对火灾现场进行采证,找出起火的原因。” 姜建东的视线在程晋松四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对着程晋松微微一点头:“那就有劳几位了。” 大火有着惊人的破坏力,当众人走进火灾现场时,这里已经被烧得完全焦黑,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但法证组的几人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他们各自分工,边拍照边取证,一点一点地进行着勘测。程晋松带着沈皓走在偏后方的地方,一边走一边就某些细节轻声地给沈皓做着讲解。 “一般我们可以通过烟熏的痕迹来判断起火的地点和火势蔓延的情况,一般来说,在起火点上方的墙壁上你会看到一种V字形的痕迹,这个V的底端就是起火点。当然,如果火势大到一定程度时,这种烟熏的痕迹也会被火烧掉,那就会形成烧掉的V型痕迹。” 沈皓听着,点了点头。 “大火总是向上燃烧的,所以高层建筑发生火灾,楼层越高越倒霉,一个是火势上行,上面比下面更危险;一个是人往下跑需要的时间更长;还有一个原因,你知道是什么么?” 沈皓想了想,开口:“是因为水枪打不到那么高么?” “没错,一般的高压水枪大概能打到10层左右,通过架设云梯等等大概可以够到20层左右的高度,但是喷射越高水枪的力度越差,灭火效率也就越低;如果再遇到大风等天气影响,方向也更难把握。” 因为采证不是重案组的强项,所以沈严等人一直安静地跟在后面,姜建东走到沈严身边,下巴微挑指了指前方的沈皓,轻声问道:“你和你弟弟现在怎么样了?” “和好了。”沈严看向前方的两人,嘴角露出微笑。“小皓现在很喜欢这份工作,大伙也说他很有天分。” 姜建东点点头,他顺着沈严的眼神看去,前方的沈皓与程晋松,正在投入地讨论着什么。姜建东看看那两人,再看看也在观察火场的沈严,眼中有种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 Chapter 12 现场分析 众人一路勘察,最后来到了罗志强家中。一进到屋里,所有人已经可以肯定,火灾最初的起火点一定是在这里,因为整个房间的灼烧情况最为严重,所有的墙壁都被烧得漆黑斑驳,各种家具摆设也在大火下完全变了样子,简直一片狼藉。 程晋松巡视了一圈整间屋子,然后盯着卧室开口:“沈队,你们是不是有这房间的原样图?” “有。”沈严回头,秦凯立刻递过来一张纸,这是昨天重案组特意让罗志强妻子回忆的室内布局图。 程晋松拿着图纸与现在卧室的残骸进行比对:“所以,这边是床,这里有个床头柜,”——而眼前,所有这些木质家具都已经被烧成了黑炭。 程晋松拎起掉在床头柜下方的台灯看了看,问沈严:“罗志强抽烟么?” “抽烟。” 程晋松点点头,他向旁边走了两步,仔细地观察起靠在墙边的一个焦黑的架子来。他盯着架子看了半天,又拿起图纸比对,而后回头有些意外地问沈严:“罗志强在屋内有个酒架?” “是,”沈严点头,“据他妻子说,罗志强喜欢喝酒,所以特别在屋内弄了个小酒架,就是为了随时可以喝一杯。” 程晋松走到在那个已经被完全烧变形的酒架旁蹲下,一边看着地面一边问:“他喝什么酒?” 沈严一愣,这个他们还真的没问过。他刚想让人打电话去问,却听到一旁有人回答道:“罗经理喜欢喝度数比较高的外国酒,我记得他说过他家里有朗姆酒,还有瓶伏特加。” 沈严回头——原来说话的人是姜建东,只见他双手插兜注视蹲在墙边的程晋松,似乎在看他会如何反应。 不过,程晋松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或者说他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说话的人是谁,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地上。只见他将地面的一些杂物搬开,然后在地毯废墟中拣出一块玻璃碎片。 李嘉宇凑了过来,看了看玻璃片,说:“是酒瓶碎片。” 程晋松点点头,抬头叫自己的组员:“所有人,立刻给我把卧室地面所有的玻璃碎片找出来!” “好!” 几人忙活了近三个,终于将现场初步勘查完毕。程晋松摘下手套看向沈严:“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起火点就在这里。起火的原因应该是酒精引燃。我们在地毯上找到了至少三种酒瓶的碎片,它们分散在这面墙下方的区域中,应该是被人砸碎的。照现场推测,有可能是被害人坐在这个地方喝酒,然后不知什么原因——也许是他喝多了,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他将酒瓶子砸到了墙上,酒洒了出来,碎片就落在了这里。这屋内的地毯是羊毛的,本就容易燃烧,再加上高浓度的烈酒作为助燃剂,一点火星就会引发大火。如果被害人又有抽烟的习惯的话,那么……” “不可能。” 一个突然插入的声音将所有人都弄得一愣,程晋松和沈严同时抬眼,只见姜建东不知何时已走到了两人的身边。刚刚那句话,正是他说的。 程晋松似乎有点没反应过来,问:“你说什么?” “我说事情肯定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姜建东看着程晋松,语调生硬。“罗志强确实爱喝酒,但却绝不会烂醉到这种程度。根据目前这现场,你根本不能证明罗志强当天喝过酒,也不能证明当日没有其他人在这屋子里。你仅凭现在这点东西就下结论说罗志强是自己过失而造成的火灾,未免太自大些了吧?” 在场的所有人听得都是一愣,沈严也不悦地喝道:“建东!” 姜建东回过头:“怎么,难道我说得不对?” “你……” “沈队,”程晋松拉开身前的沈严,他走到姜建东面前,依旧以平常的平和语气说:“这位先生,听你的口气,似乎对我们这行挺了解的,那你就应该知道,伤者有没有喝酒,会有法医对其进行检查;而火灾当天这里有没有其他人则由重案组去负责核实;作为法证,我们所要做的就是对现场进行勘察并给出合理的解释。我刚才所做的所有推测,都是建立在对现场进行分析的基础上的。只有综合了这三方面的调查结果我们才能最终确定火灾的真相。”说到这里,程晋松稍稍顿了一下,“你只听其一而不听其二,还断章取义地把它当成最后的结论,这才是自大吧?” 程晋松一番话,将刚才姜建东的嘲讽原封不动地还了回去。姜建东有些意外地打量着程晋松。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随和的男人嘴上竟也如此不饶人。 “好了,”沈严再次走到两人中间,他看向姜建东,以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说:“姜部长,不管受害者是什么人,我们都会同样认真对待,你可以放心,也让你老板放心。我们的调查有结果后会跟你们联系的。” 听到“姜部长”这个称呼,姜建东的眉头猛地一跳。此刻的沈严语调平淡,神情上带着明显的疏离。姜建东看着并肩而立的程晋松和沈严,心头重重一顿——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站在沈严身旁的搭档了,现在他们才是搭档,而自己则成了当初自己最为不齿的警察的“对立面”。 想通这一点,姜建东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看来,是我太紧张了。”姜建东自嘲地挑挑嘴角,他看向沈严,“抱歉我有点忘记自己的身份了,行,这件事既然交给你们,我们就应该放心。你们继续调查吧,有结果了告诉我就好。” 说完,姜建东转身离开。 姜建东离开后,所有人都凑了过来,许柔看着姜建东离去的方向,不满地说:“这人谁啊?跩成那个样子?” 秦凯和程海洋看看沈严,都没有开口——他们上次在鹏程地产就见过姜建东。 “……他,是我以前警局的一个同事,后来辞职后调到了鹏程地产……我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跟着过来。”沈严有些尴尬地解释。 李嘉宇出来打圆场:“好了,我们把现场这些证物再归拢一下,留着回去做进一步的检验。” 几人点头离开。沈严则看向程晋松,一脸歉意地说:“抱歉,建东那人说话有点冲,你别介意。” 程晋松笑笑:“没事,这种事咱们又不是第一次遇见,还不至于这都应付不了。不过倒是你,我刚才那么跟他说话,他不会因为这事儿记恨你吧?” “不会。”沈严摇摇头。 “嗯,那就行。”程晋松笑笑,开玩笑道:“不过你这同事怎么不当警察了?难不成是脾气太冲惹到人了?” 程晋松话本无心,但沈严听到,笑容却骤然一僵。姜建东辞职当然不是因为什么脾气,是因为那件事……沈严回想起刚刚姜建东最后那有些受伤的表情,他是还当自己是个警察。或许,他根本还没能接受自己已经不是个警察了…… 一念之差,大错已经铸成…… 程晋松本是随口和沈严开个玩笑,不想沈严的表情突然就变得落寞,程晋松知道自己刚才那句话大概触到了什么不该说的地方,便闭了嘴,继续和其他人一起去忙了。 起火原因初步确定,剩下的便需要众人去逐一确认了。罗志强的烧伤非常严重,暂时不适合进行活体取证,所以主要的工作都落在了重案组这边。首先他们调出了罗志强所住大楼的监控录像,结果发现,火灾当天并没有什么形迹可疑的人进过楼内;接着沈严又带人询问罗志强的妻子王娟,却发现王娟对罗志强当天所做的事几乎一无所知。重案组感觉不对,几番追问之下才得知,王娟在火灾当日和罗志强吵了一架,之后就摔门出去购物发泄了,她只能确定罗志强是在中午11点左右回到家中的,而后面的事情则一概不知。反倒是罗志强家的钟点工给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我那天下午过去给罗先生家收拾卫生,一进去就看到罗先生一个人坐在屋里喝酒,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好像挺不高兴的。” “他骂骂咧咧?骂什么?”程海洋问。 “这……”这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犹豫了一下,开口:“我没太听清……” 程海洋一看女人的表情,心中就明白一二了。他笑了笑,对女人说:“大姐,您放心,你今天跟我们说的话我们一个字都不会说给外人听的,罗志强和他老婆都不会知道。你知道啥就跟我们说啥,你如果真的给我们提供了重要线索帮我们破案了,罗家人感激你都来不及呢!” 程海洋的一番话显然打消了女人心中不少顾虑,她犹豫了一下,才探身向前,一脸紧张地说:“我要说了,你们真不能跟他家人说啊!” “你放心,我保证。” 女人这才放心地点点头,说:“我听到罗先生骂,说家里和外面都有小人!” “家里和外面……都有小人?” “嗯。”女人很认真地点点头,“你们都不知道吧?他们两口子啊,看着好,其实俩人经常吵架!罗先生就嫌媳妇成天不着家,他媳妇就嫌他抽烟喝酒还在外面搞三搞四,那天我在他家楼下看着他媳妇气哄哄地往外走,再一上楼就看到罗先生在那里猛灌酒,就知道这两口子肯定又吵架了。” “罗志强在外面搞三搞四?他有二奶?”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 “那外面有小人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罗先生也没说,大概是工作上的事?反正我看他当时穿得像是刚从班上回来似的。” 程海洋记下这些,点点头:“你接着说。” “说起来也不怪他媳妇生气,这罗先生是真爱喝酒,我进屋的时候那屋里一股酒味,我一看原来他把一个酒瓶子砸墙上了,酒撒了一地。我想过去收拾,结果他还不让。我刚劝了一句他就不乐意了,又往墙上砸了个酒瓶子,我一看吓坏了,也不敢多说话,赶快把其他地方收拾好就走了。” 程海洋点点头——这倒和现场发现的情况很吻合。他接着问:“那他有没有抽烟?” 女人回忆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个,我走的时候还没有,不过当时他的烟盒就在床边,我估计他后面很可能抽。” “好,谢谢你,如果还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们可能会再联系你。” 送走了保洁员,程海洋看着笔录对沈严说:“头儿,这么看,那火灾还真可能是罗志强自己搞出来的。” 沈严看着笔录没有立刻说话,似乎是在思考。还没等他开口,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秦凯探头进来,面色严肃地说:“头儿,又出事了,那个骆海又弄幺蛾子了……” Chapter 13 突变 两人跟着秦凯回到大办公室,发现蒋睿恒竟也在这里。此刻的蒋法医坐在电脑前,他身旁站着方礼源和江厉,两人正看着电脑屏幕看得皱眉。见到沈严过来,方礼源回头说:“骆海又开始在网上折腾了,睿恒发现的。”说完,他侧开身子,给沈严空出位子。 “我今天早上一起床就发现微博上有好多人@我,我一看竟然都是同一条新闻。”蒋睿恒说完,把显示器屏幕扳过来。 显示器上出现的是一条微博,发微博的是“XX晨报”,正是上次报道骆海诅咒杀人的那家报社,这次这个新闻更吓人了,叫《烈火熊熊,诅咒再现神威》,说前天S市发生的一场火灾是因骆大师的诅咒而生的。因为该楼的一位住户不满骆大师帮人打抱不平,竟上门威胁,骆大师于是对其加以惩戒。而且,新闻中还报道说,骆大师称手中有该人恐吓他的录像。至于火灾可能危及其他人生命,骆大师的说法是他的诅咒只针对一人,因此也只会惩罚一人,其他人绝对不会因此而死云云。报道者依旧一副“保持中立”的嘴脸,可是最后却提到“会等警方给出一个明确说法”。 “因为大家都知道我就在警局工作,于是就都发消息问我关于这案子的事。”蒋睿恒说。“这新闻现在在网上传得很凶,我估计恐怕很快会有人找上你们,你们最好想好应对的办法。” 沈严看了一眼,这条新闻的转发量已经达到了16549次,评论数更是高达28908条之多。再看看下面大家的评论,质疑的,叫好的,骂警察的,甚至求拜师学艺的……各种声音甚嚣尘上。 程海洋气得大骂:“妈的,这个XX晨报是不是欠揍啊!发这种不负责任的新闻,还嫌不够乱啊?!” 沈严的脸色也很不好。他皱着眉头把新闻又从头看了一遍,虽然全篇新闻都没有给出真名,但是有点儿心的人都会知道,最近媒体报道的火灾事件只有罗志强家这一起,而且罗志强重伤入院的消息也已经在网上网下的传开了,所以把两件事联系在一起一点也不困难。他扫了扫下面的留言,果然有人推测说那个恐吓骆海的人是罗志强,接着就有人联系起之前鹏程地产雇人逼迁的传闻,说罗家害人终害己,现在遭到报应云云,而且这个回复还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同。 “咱们真该管管这些人了,不能由着他们给我们添乱。”方礼源对沈严说。 沈严点点头:“礼源、海洋,你们俩人去一趟XX晨报,让他们不要再发布这种未经证实的谣言;秦凯、江厉,你们俩去一趟骆海的家,问问他怎么回事,如果他真有录像,要过来,我们也看看他和罗家到底有多大仇。” “是!” 其他几人分头离开,沈严则是对着那条新闻又看了许久。这次的事件,明显是有人想把鹏程地产牵连进来。从罗家人的反应与后来的调查结果来看,骆海所说的并不是空穴来风的污蔑,那么也就是说,设套的人是一个与鹏程地产或者是罗家有仇、而且对鹏程地产的事情很了解的一个人。以罗鼎兴的精明,他应该不会对对手没有了解。 想到这里,沈严站起身来——他觉得自己应该找罗鼎兴再好好地谈一谈。 沈严驱车来到鹏程地产大厦,前台接待的人显然并没有忘记他。在问明沈严的来意后,接待人员略带歉意地说:“抱歉,董事长现在不在公司。” “他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 “那他是去干什么了?” “这个……董事长也没说。” 听到这里,沈严忍不住冷笑一声。这套避而不见的把戏他实在见得太多了,于是他板起脸,加重语气道:“给你们董事长打电话,告诉他这么避而不见是没有用的,我是来了解情况,不是来找麻烦的,他这么拖着,坑的是他自己。” “他没有避而不见,是真的有事。”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沈严回头,只见姜建东站在自己身后,此刻他表情严肃,似乎还有些沉重。沈严以为他还在生自己的气,于是冷笑反问说:“是么?那姜部长应该知道罗董事长去哪里了吧?” 姜建东看了一眼沈严,又看了看沈严身后面容紧张的前台工作人员,转回目光对沈严说:“沈队,咱们出去谈。” 两人来到大厦外面,沈严停下脚步,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姜建东也停下脚步:“今天早上医院打来电话,说罗志强病情出现了恶化。” “什么?!” “是感染引发的并发症,早上医院已经抢救了一次,据说情况不太乐观,”姜建东的表情严肃,显然不是在说谎。“罗鼎兴一听到就立刻赶过去了。我估计,罗志强没脱离危险期之前,他都不会回来的。公司的一些人也打算去医院看看,你还是先回去吧。” 沈严发现姜建东手里拿着车钥匙,知道他大概也是要去医院,他思量了一下,对姜建东说:“你是要去医院么?我也去。” 姜建东打量了沈严一眼,最后点了点头。 两人各自驱车来到医院时,罗志强的病房外已经围了不少人了,他们大部分都站在距离病房不远的地方,而罗鼎兴、王娟、罗志源则紧靠着监护病房外的玻璃窗,紧张地注视着屋内正在忙碌的医生们。 姜建东拉过站在一旁的罗志强秘书,低声问:“总经理情况怎么样?” 秘书小李看看左右,低声回答:“医生进去抢救好久了,出来的护士也不说到底怎么样……看样子恐怕……” 沈严见到这样的情形,知道自己现在不便过去发问,于是便站在一旁安静等候,姜建东也走过来站在了他的旁边,远远地看着病房,等待抢救的结果。 两人都没有说话。 沈严倚着墙,打量着走廊上的这些人——刘大力家的遭遇,王大庆与鹏程地产间的关系,能够了解到这些情况的人,要么是鹏程地产的对手,要么就是鹏程地产的自己人。办案这么多年,这种自家人陷害自家人的案子数见不鲜。而如果真是内鬼作乱的话,那么,这个人很可能现在还在鹏程地产内部…… 沈严目光扫过走廊内的每一个人——每个人的表情都大同小异,看似关心担忧,实则并不在意,他甚至看到有几个人在无聊地摆弄着手机。沈严收回视线,看向身旁的姜建东。从下车到现在,两人几乎没有说过什么话,可是,如果想要了解鹏程地产及罗家内部的事情的话,除了罗鼎兴之外,他暂时大概只能相信姜建东。 于是,沈严咬咬牙:“建东。” “嗯?”姜建东回过头来。 “以你的了解,你知不知道有谁对你们公司或者罗鼎兴父子有仇?” 姜建东眼中精光一闪:“罗志强家的火灾不是意外?” “不,”沈严摇摇头,“我们暂时还没有证据能够证明那场火灾是他人蓄意纵火,不过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注意到,网上又有人将火灾这件事和你们公司联系起来了。所以,即使罗志强家的火灾是意外,也有人想借机对你们落井下石。” 姜建东毕竟也是做刑警出身,很快便领会了沈严的意思。他想了想,问沈严:“你怀疑是外面人,还是内部的?” “都有可能。尤其是与罗鼎兴、罗志强个人有矛盾的。”罗志强在火灾中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人对他落井下石,如果是商业对手,那也太冷血了点。 听到沈严这么说,姜建东轻轻扯了扯嘴角:“老实说,罗鼎兴这个人为人比较强势——无论公司内还是公司外,所以,你说有人恨他,我一点也不意外;至于罗志强这个人,他只学到了他爹的架子,而没学会老爷子的本事,不待见他的人也不会少。” 沈严回想起上次见到罗家父子时的情形,点了点头。忽然,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你不是说你们公司最近才来S市么?他俩怎么会这么快就有这么多仇家?” “罗鼎兴是最近这段时间才过来的,不过鹏程很早就在这边有分公司,罗志强在这边呆了好一阵子。” “也就是说,罗志强树敌的可能性最大……”沈严一边思考一边自言自语,继续问姜建东:“你知道有谁很恨罗志强么?” “我来鹏程时间不长,不过就我的了解,似乎所有部门经理公司中层都被罗志强骂过,跟他关系越近被骂得越厉害。你就比如他那个秘书小李,我见过他被骂都不是一次了,摔东西骂娘都有。罗志强这个人就是这样,外人前还懂得装装样子,在自己人前就什么形象都不顾忌了……不过,能知道鹏程两年前的事情的,肯定是老人。我可以帮你打听打听,看看有哪些人是在那之前就跟着罗志强干的。” 沈严点点头,看着远处的罗鼎兴三人:“罗志强他们家人之间的关系怎么样?” 姜建东看了一眼沈严,似乎有些意外,但他并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继续说:“罗志强是罗鼎兴的长子,虽然他对这个儿子有很多不满意,但是总归不会对亲生儿子下狠手;罗志强他老婆跟罗志强貌合神离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了,两人平时就各玩各的,就连罗志强这次被烧得这么严重,她都没来过医院几次;至于罗志源,我跟他不太熟,他是一直在外国念书,今年是给他妈扫墓才回来的,而且据说过一段时间还要走。” “我看那个罗志源,怎么跟罗志强长得不太像?” 听到沈严这么问,姜建东笑了笑:“你眼挺尖的,他俩的确不是亲哥俩,罗志源是二奶生的,据说是罗鼎兴大老婆还没死的时候罗鼎兴在外面就有人了,还生下了罗志源。等大老婆死了后,他就把二奶正式娶进了门,罗志源也跟着进了来。不过这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罗鼎兴的这个老婆都已经去世了。罗志强似乎一直不太喜欢他这个弟弟,平时就连当着外人都会甩脸子,但这回他出事,罗志源倒是来医院看过他好几回。呵,这就叫大难见人心。” 沈严看着姜建东说话时嘴角那略带嘲讽的笑,心下突然有些不忍,他问道:“你跟着这样的老板,挺不容易的吧?” 姜建东略带意外地转过头来:“你这是在关心我?” 他的表情虽然戏谑,但嘴角却第一次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沈严似乎尴尬了一下,但他很快便调整了表情。“作为朋友,我当然希望你能过得舒服些。原来干警察就够累了,这次当然希望你找个舒心的工作。” 听到沈严不留任何遐想空间的回答,姜建东的笑带上了些苦涩。这个人还跟以前一样,做了决定就绝不心软。不过,这点关心也总比没有强了。于是他还是点点头,说:“放心,我应付得了。” 两人的聊天告一段落,那边,紧闭了许久的重症监护病房房门也终于再次打开,等在病房外的罗鼎兴等人立刻围了过去。 “医生,我儿子怎么样?”罗鼎兴声音发颤地问。 医生摘掉口罩,略显疲惫的脸上带着一些沉重:“病人这次抢救过来了,不过他的情况不乐观,你们最好有些心理准备……” 听到医生这么说,罗鼎兴顿时脸色发白,猛地一个踉跄,站在他一旁的他的助手和罗志源赶紧扶住了他。而罗志强的妻子王娟则拉着医生,不停地哭求:“医生,你救救我老公!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医生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听天由命吧……” Chapter 14 山雨欲来 医护人员从病房中离开,在病房外等了好久的那些人纷纷走了过去。 “董事长,别太难过,罗经理吉人天相,一定会好起来的!……” 面对这些人的安慰,罗鼎兴点了点头,然后略显疲惫地说:“谢谢各位的关心,公司的工作不能放,大家都先回去吧,你们的心意我心领了。” 沈严待其他人离开才走上前,罗鼎兴一见他,先开口说:“沈队长,你也看到了,志强的情况很不好,除非你告诉我火灾的事情是另有内情,否则,就请过一段时间再谈吧……” 见到罗鼎兴那难过又强打精神的模样,沈严心中多少也有些不忍。于是他对罗鼎兴说:“罗老先生,您放心,您儿子的案子有什么进展的话,我一定会立刻联系你的。” 罗鼎兴点点头。 沈严转身往外走,跟在他一旁的姜建东也打算离开,可罗鼎兴却开口叫住了他:“建东啊,你留一下。” 姜建东有点意外地转回头来,他看看罗鼎兴,点头:“是,董事长。” 接着,罗鼎兴又转过头去,对身旁的王娟说:“王娟啊,你这两天照顾志强也挺累的,先回家歇歇吧,叫保姆过来替你顶一会儿……” 听到罗鼎兴的这番安排,沈严猛地一皱眉——罗鼎兴这是在把人支开?!他要干什么?!…… 半小时后。 罗家的几人终于从医院大楼中走了出来。罗鼎兴和罗志源走在最前面,罗鼎兴一脸严肃,目光深沉得有些吓人;罗志源则面带一些不满,他几次看向父亲,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却终究没有开口;姜建东和罗鼎兴的私人秘书则走在最后,两人脸上都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很快,一辆车开到四人面前,罗鼎兴父子和秘书上车离开,姜建东则自己向停车场方向走去。 “建东。”突然有人开口。 姜建东回头,意外地发现沈严还没走。沈严快步走到他身边,单刀直入地问:“刚才罗鼎兴特意叫你留下,是不是给你安排了什么事?” 姜建东的脸上闪过一丝变化,但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只是工作上的事情罢了。” “真的?”沈严追问,“我听说,罗志源并不参与鹏程的工作的。” “你也知道,罗志强都这个样子了,罗鼎兴怎么可能不考虑未来公司继承人的问题?罗志源也是他的儿子,当然要让他试着学学了。” “学习公司事务的话,为什么还要让你留下?”沈严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盯着姜建东,认真地说:“建东,跟我说实话。” 在沈严目光的逼视之下,姜建东终于有些无法招架,他叹了一口气。 “沈严,我不能跟你说。” “建……” 姜建东抬手拦住沈严:“不,你先听我说。这是罗家的私事,我无权将它泄露给外人。不过我可以跟你保证,所有的事情都绝不违法。”看到沈严还想说什么,姜建东又补充了一句:“你不是总对我说,做人要坚持原则么?所以,抱歉。” 沈严完全没想到姜建东会以这样的理由拒绝自己,竟一时结舌。而姜建东也并没有给沈严再开口的机会,而是转身离开。 沈严看着姜建东的背影,一时思绪错杂。而这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办公室的电话。 “头儿,”秦凯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我们拿到罗志强恐吓骆海的录像了。” 沈严赶回警局时,其他四人已经都回来了,程海洋嘴急,迎上沈严就介绍情况:“XX晨报已经答应了,在案件查清楚之前,不会再报道关于此案或骆海的任何消息。” 沈严点点头,看向秦凯:“录像呢?” “在这儿。”秦凯举起一个小录像带,似乎欲言又止,“头儿你先看看吧。” 秦凯说完,把带子放进录像机,按下播放键。 几人一起围了过去。 “老子今天过来跟你谈是看得起你,你他妈的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声怒喝从音箱中骤然爆了出来,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只见画面中罗志强站在骆海面前,指着骆海的鼻子大骂着。 与罗志强的暴怒不同,坐在他对面的骆海却显得比较平和,他对指了指身旁桌上放着的一个雕像一类的东西,对罗志强一本正经地说:“年轻人,神佛面前,切莫放肆。” “佛你妈个蛋!”罗志强骂了一句,抄起桌上的佛像便往地上砸去。“砰”的一声巨响,瓷质的佛像被砸得四分五裂,一块飞起的碎片甚至从镜头前飞过。 “大胆!”骆海显然来了脾气,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地上的碎片,抬眼沉着脸色对罗志强阴森森地说:“这尊是老夫从华山请回来的已开光的祝融像,如今你对神佛不敬,必遭报应!老夫敢断言,不出三日,火神必降罪于你!” “好啊!你让他来啊!有本事你就让他出现在老子面前!老子倒要看看你这神棍成天嘴里胡咧咧的鬼神长什么模样!”罗志强似乎气疯了,几乎毫不顾忌身份颜面。 “年轻人,”骆海冷笑一声,“保持清醒,小心火烛。” 罗志强转身往外走,他的身影从画面中消失,两秒钟之后,又传来一声巨大的摔门声。 画面至此结束。 沈严微蹙眉头看向秦凯:“就这么点儿?” 秦凯有点无奈地点点头:“那老家伙说,他是看罗志强情绪激动了,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才录了这段以防万一的。” “扯吧!”程海洋插嘴,“谁没事闲的在家安偷拍机?” “人家说是为了防止有人对他不利。”秦凯拉了长声。 “他是国家主席啊?还对他不利。”程海洋撇嘴。“摆明了这老家伙就是故意设套的。他之前不一定怎么气罗志强呢,等人家发脾气了,他就开始录像,个老狐狸。” “老不老狐狸的其实不重要,我觉得最邪性的是骆海最后说的那两句话,”秦凯接口,“他怎么就算准了罗志强家会发生大火呢?……” 沈严听着两人的对话,转头问江厉:“查过骆海的不在场证明么?” “查过。”江厉说。“他当时跟几个邻居在一家饭店里吃饭,已经证实了。” 沈严接着问:“你去见过骆海,你对他怎么看?” “骆海肯定是有备而来的。”江厉说。“我感觉他似乎很确定罗志强会去,所以早早就做好了准备。而且,他似乎也想到了我们会去,我们说要录像的时候,他直接就拿给我们这个带子,显然是早就预备好了的。我们问他不在场证明的时候他回答得特别顺,连想都没想。” 沈严点点头,他盯着屏幕上定格的最后画面,然后吩咐:“拿着带子,上楼!” 几个人拿着录像带一起来到七楼,法证组这边李嘉宇和许柔不在,程晋松和苏墨涵、沈皓围在一起,似乎正在研究什么。看到沈严等人来到,三人都抬起头来。 沈严简单说明事情经过,然后问沈皓:“能帮忙分析一下录像带么?” “没问题。”沈皓接过带子,手一指:“去影音室。” 几人跟着沈皓走进了影音分析室。沈皓先是拿着录像带仔细看了一遍,然后抬头对沈严说:“带子上看没什么问题,没有剪切痕迹。” 沈皓将录像带放进机器中,将里面的视频全部拷进了电脑。然后他打开了一个软件。立刻,屏幕上出现了一堆东西,上方是视频画面,下方有一堆波形的东西,应该是音频。众人看着沈皓双手在键盘上飞速操作,那些画面、波形也随之不断变化,就这样,过了大概两分钟,沈皓停了下来,他回过头对众人说:“我逐帧检查过,这段视频是一镜到底的,也就是说,中间没有过剪切;另外,音频和视频对得很准,波形电流音都很连贯一致,也就是说,音画是配合的,不是用不同的音频、视频合成的。” 沈严点点头,这个结果他也并不意外。 程晋松在一旁说:“沈皓,从头到尾放一遍。” 沈皓点点头,按下播放键。 短短几分钟的录像,即使再看一遍,依然让人觉得诡异。 程晋松皱着眉头看向沈严:“骆海跟罗志强说过小心火烛?” 沈严点头:“你也觉得奇怪吧?可是江厉秦凯问过,火灾发生时骆海有明确的不在现场证明。所以我还想问问你,那火灾有没有可能是通过什么方法遥控纵火的?” “遥控?”程晋松一愣,继而摇摇头。“我们目前从现场以及证物中找不到任何遥控点火的装置,而且就算有这种装置,他是怎么放到罗志强家的?难道罗家最近搞过装修?” 沈严摇摇头:“我们问过罗志强的妻子,他家最近一年都没搞过装修,也没有更换过家具。所以我才奇怪,他是怎么算准了罗志强家会发生火灾的。” “这个,或许也没那么难。”一旁安静许久的苏墨涵突然开口。 “嗯?”所有人立刻看向苏墨涵。 “这个骆海利用了罗志强对他的逆反心理。”苏墨涵说。“一个人当他抵触某个人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做出与他所说的话相反的行为,例如有的小孩子跟父母作对,父母越让他做什么,他就越不做什么。这两人的情况也是这样,罗志强极度厌恶骆海,所以他就会下意识地做骆海不让他做的事。骆海说让他保持清醒,他就会故意去喝醉;骆海让他小心火烛,他就故意去点火抽烟。”看到秦凯程海洋脸上出现不以为然的神情,苏墨涵接着补充:“当然,骆海跟别的人这么说也许达不到这效果,但问题是罗志强本来就是一个既爱抽烟又爱喝酒的人,在听到这样的话后,去抽烟喝酒也再正常不过了。” 秦凯有些疑惑地开口:“墨涵,照你这么说,那骆海是用催眠让罗志强自己放火烧自己的?……” “没到催眠这么严重,不过也确实有些心理暗示的作用。只是罗志强即使抽烟喝酒了,但会醉到不小心酿成火灾的可能性也是极低的。”苏墨涵顿了一下,接着说:“如果骆海真是靠这句话让罗志强自己把家里点着了,我只能说骆海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些。” “头儿,你说会不会骆海就是因为这个才没敢之前就把东西拿出来,而是等罗志强家真发生火灾,才把录像公开,好让人们以为他真能诅咒别人啊?”秦凯小声问沈严。 “有可能。”沈严转头问程晋松:“火灾的事情,有新发现没有?” 程晋松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证物太多了,想要都验完需要时间。不过你放心,我们会尽快的。一有新发现,我会立刻通知你。” “我也会把这段视频再好好分析一下,看看能不能再找到其他线索。”沈皓也回过头来说。 “好。那就拜托你们了。” 沈严说完,带着所有人走出了法证组的办公室。这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警局大部分的人已经下班了,透过走廊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外面早已黑下来的天色和昏黄的路灯。 沈严回头看看自己的几个组员,四人眉宇间也现出了疲惫之色。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七点,大家已经忙了十多个小时,于是沈严拍拍几人:“今天大家都辛苦了,都回家歇歇吧,明天咱们再继续。” 秦凯问:“头儿,那你呢?” “我收拾收拾也回去了。你们先走吧。” 几人点点头,相继离开。 沈严看着几人走下楼梯,才回过头来,他看了看法证组的办公室,再次推门走了进去。 沈严再次来到影音分析室,沈皓还坐在电脑前,正对着刚才的那段录像在仔细地研究着。听到有脚步声,沈皓回过头来,看到沈严有点意外:“嗯?你还没走?” “过来看看你。”沈严说,“你还不下班?” “这几天为了分析火场的证物,我们一直两班倒来着。昨天晋哥、嘉宇哥他们干到快后半夜,今天墨涵和小柔姐也要加班,我虽然还帮不上什么大忙,但是留下来跟着看看,能长不少知识。” “别把自己弄得太辛苦了。” 沈皓全不在意地一笑:“没事,这里挺好。我们宿舍那几个哥们总爱抽烟聊天,挺吵的,我在这里效率还能高点。” 听到弟弟这么说,沈严心中暗暗心疼。当初沈父治家甚严,从小就告诉两个孩子不能抽烟。加上沈母身体并不是很好,怕烟味儿,所以沈家兄弟从来就不抽烟。即使是沈严卧底那会儿,他也只是装装样子,卧底结束他就戒了。而沈皓就更不用说了,他之前一直在大学念书,周围抽烟的人本就不多,所以更是连碰都不碰。然而,警局这地方几乎个个都是老烟枪,警察的工作时间长压力大,很多人都靠吸烟来减压。警局的宿舍都是四人一间的,让沈皓跟这么几个吸烟的人住在一起,还住了好几个月,真是难为了他。 想到这里,沈严心中满是愧疚之情,是自己这个做哥哥的没有照顾好弟弟。想起上次程晋松建议自己和沈皓租房子出去住的话,他猛然发现,这个问题是如此重要且亟待解决。 想到这里,沈严下定了决心,他对沈皓说了句“别熬得太晚”,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沈严快步地走出法证组的办公室,程晋松从卫生间出来时,刚好看到他一闪而过的背影。 看到沈严去而复返,程晋松先是一怔,继而很快反应过来,沈严应该是来看弟弟的。他刚准备过去跟沈严打招呼,却发现沈严走得很快,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难看。程晋松心中一惊,难道他和沈皓又吵起来了不成? 想到这里,程晋松连忙返回办公室。 来到沈皓的房间,沈皓还在电脑前用功着。听到脚步声,沈皓回头:“诶?晋哥你还没走?” “哦,忘了点东西,回来取一下。”程晋松说。 沈皓点点头,便继续埋头用功了。程晋松细心观察,发现沈皓的表情很放松,看不出一点刚吵过架的迹象,于是他不动声色地试探:“你哥刚才来过了?” “嗯,过来叮嘱我注意休息。爱操心。”沈皓嘴上似乎在抱怨,笑容却有些温馨。 看沈皓这模样,程晋松更摸不着头脑了,这么说这俩人没吵架啊?那沈严刚才怎么那副表情?…… 想到这里,程晋松转身出门——他要弄清楚,沈严到底怎么了。 Chapter 15 物色新居 程晋松小跑着追了出去,却一路都没有看到沈严的身影。他不死心地走出警局大门,站在路口四下观望,终于发现一个很像沈严的身影在某个路口一闪而过。 程晋松立即跑向路口,拐过去一看——果真是沈严!此刻他正站在一间房产中介外面,读着橱窗上的房源信息。 程晋松先是一怔,接着立刻反应了过来——这家伙,应该是想租房子了吧? 仿佛印证程晋松的想法一般,那边,沈严推门走了进去。 程晋松终于放下心来,他笑了笑,也迈步向那家中介走去。 当程晋松推开店门的时候,正好听见屋内的女工作人员在给沈严介绍房子。听到推门声,两人同时回头。 “晋松?”沈严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刚准备下班,却看到你进了这里,就跟过来看看了。”程晋松脸上带着笑容,“决定带你弟弟搬出去住了?” “嗯,”沈严点点头,“小皓说他们宿舍吵,又有人抽烟,肯定影响他休息。” 程晋松这才明白刚才沈严脸色难看的原因,于是他点点头:“嗯,警局宿舍那就是个临时歇脚的地方,本来也不适合长期住,正好,这次你俩全搬出来,都能住得舒服些。对了,看得怎么样了?” “刚想让她帮我查呢,你就进来了。”沈严微笑说。 “嗯,正好。”程晋松说着凑了过来,看工作人员调出来的房屋信息。 “诶……”程晋松这一举动弄得沈严有些意外,“你……你不回家?” “没事,反正我也不着急,正好帮你参谋参谋。”程晋松说完了抬头,调皮地眨眨眼,“怎么?不欢迎?” “当然不是!”沈严忙说,“我只是怕太麻烦你……” “嗨,朋友之间这么客气干什么?”程晋松爽快地笑笑,拉过沈严,“来来来,赶快看看。” 之前沈严跟中介说要找警局附近的一套两室一厅的房子,工作人员已经调出了符合条件的房屋信息,程晋松看着屏幕上的一溜信息,逐个筛选。 “不要清水房,还得买家具,太费劲了……这个不行,那小区太老了,房子都快拆了……”程晋松看着屏幕一个个地排除,认真得好像在给自己选房子,反倒是沈严被晾在一旁,完全插不上话。 “……嗯,这四个看着还不错。”十几分钟后,程晋松终于挑完,他回过头来,看着被晾在一边的沈严,这才反应过来,抱歉地一笑:“抱歉抱歉,我在这儿选了一通,竟忘记问你意见了。” “没事,你在这片儿呆了这么多年了,你肯定比我熟。”沈严说。 “嘿,这个你可就说对了。”程晋松笑着将沈严扯过来,“来你过来看看,我觉得这四个房子都不错,离警局比较近,楼也比较新,里面都有家具,而且价钱也算公道。最重要的是,这几个房子都是可以短租的,你俩可以先找个差不多的地方住着,然后再慢慢找更合适的。你觉得怎么样?” 沈严认同地点点头:“看着是挺不错的,不过我想去现场看看,然后再定。” “也是。”程晋松赞同地点点头,他转头对工作人员说:“这几个房子,现在能去看看么?” 中介的小姑娘一直听着两人的对话,知道这两人很可能立刻下定,服务得也特别热情,见程晋松说要看房子便立刻去打电话。一圈电话打下来,巧得很,居然有三家都可以现在去看。 “走!去看看去!”程晋松围上围巾准备出门。 “别了,”沈严有点不好意思,“天都这么晚了,我自己去看就行。你昨天熬到半夜,早点回家歇着吧。” “哎呀行了!”程晋松打断沈严的话,“你一会儿还有别的事么?没有,那不就成了!快走快走!……” 沈严就这样被程晋松拖着去看房子。每到一处,程晋松都自动地跟房主询问房屋的信息,查看屋内的各种设施,甚至还打开水电煤气进行检查,相当的认真细致。有他这么积极主动,沈严乐得闲在一旁,就这么看着程晋松帮他忙活。 “行,那先这样,定下来我联系你。谢了哈。”那边,程晋松结束了和最后一户房主的对话,沈严也从纠结中回过神来。 三人往外走,程晋松边走边对沈严说:“诶沈严,我觉得这家不错,里面条件不说,屋主人看着也蛮好的,而且,我看到他家楼下还有一个快餐店。” “嗯?”沈严一愣,“这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程晋松一瞪眼,“你们兄弟俩工作起来都那么玩命,谁来做饭?” 沈严反应过来,忍不住笑了出来:“那好,我问问小皓的意思。” “行。搬家的时候说一声,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沈严点点头。 此时,天色早已暗了下来。沈严看了看手表,惊觉竟已是晚上八点半多了。刚才两人忙着看房子,一直都没有吃晚饭,没想到竟折腾到了这个时候。沈严连忙道:“真不好意思,竟害你跟我一起折腾到这个钟点,你饿了吧?咱们赶快去吃饭吧?” “嗬,都八点四十了?”程晋松看看时间,也吓了一跳。他笑着摸摸肚子,“你不说还没觉得,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儿饿了。” “走走走,咱们赶快去吃饭!”沈严说,“怎么样,你想吃什么?” “就刚才那家快餐店吧!正好帮你去试试菜!……” 第二天,沈严早早就来到了警局,他没去自己的办公室,而是直接来到七楼,果然不出预料地见到沈皓已经在办公室开始用功了。沈严想起程晋松昨天吃饭时说的“你们兄弟俩都是工作狂”的论调,不禁露出了微笑。 沈皓看到沈严这么早过来,微微吃了一惊:“怎么了?找我有事?” “嗯。”沈严点点头,给自己鼓了鼓劲,对沈皓开口:“小皓,你有没有想过,咱俩租个房子出去住?” “嗯?”沈皓一愣。 “你现在住的是警队的宿舍,那里条件太差了,也影响你休息。我昨天看好了个出租的房子,离这里不远,走路十五分钟就能到。那房子两室一厅,咱俩可以一人一个屋,我寻思咱俩一起搬过去,住得也能舒服些。” 沈严连珠炮似地说着,沈皓在一旁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沈严怕沈皓觉得自己得寸进尺,连忙又补充道:“那个,我平时事多,估计真能回去的时候不多,大多数时间应该就你一个人。那地方我看过了,条件挺好,而且楼下有饭店有超市,你吃饭买东西也都挺方便……” “我今天下班可能有点晚,”沈皓开口,打断了沈严的唠叨,“咱俩六点去看房子行么,哥?” 那个久违的称呼从沈皓口中发出,沈严竟一时愣住。当他看到沈皓嘴角的微笑时,才终于反应过来,刚才的那个字不是他的幻觉!!——曾经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再听不到那个称呼了…… 沈严眼中一热,几乎落下泪来。他连忙点点头:“行!行!那就晚上六点!” 太过激动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 “OK,那晚上见。”沈皓露出一个笑容,与八年前一样可爱。 了却一件大心事,沈严只觉全身轻松,连日来的疲累也都一扫而空。他回到办公室时,嘴角还带着幸福的微笑。不一会儿,重案组的其他四人也都到了,于是沈严把几人叫过来,说了自己的想法以及昨天从姜建东那里获得的信息。 “……所以我觉得,我们现在可以转换一下思路,去查与骆海和鹏程地产都有关的人。这个人了解鹏程地产最近两年来的事情,对鹏程地产或者罗家人心中有很深的怨恨,他利用骆海来转移我们的视线,并借此达到他的目的。” 其他几人边听边点头,都觉得沈严的分析很有道理。 “所以咱们就从这两边同时入手,江厉、秦凯,你们俩负责调查骆海,看看他都跟谁有联系;礼源、海洋,你们负责调查鹏程地产,他们外部的仇家,内部的员工,包括罗家人都不能放过。大家及时联络,沟通消息。” “是!”几人点点头,各自忙开。 沈严回到自己办公室中,开始给姜建东打电话。昨天他答应过自己会给出一些鹏程内部员工的资料,以姜建东的工作效率,现在应该有些结果了。 然而让沈严有点意外的是,姜建东的电话却一直无法接通。 沈严皱眉——做惯了警察的人都有一个习惯,就是手机24小时不关机,可为什么姜建东的手机会打不通?难道,与罗鼎兴给他安排的“特殊任务”有关?…… 想到这里,沈严立刻去翻电话簿,打算打姜建东的办公室电话去问个究竟。可刚一拿起电话,那边却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头儿,你出来看看!”秦凯推门进来,急匆匆地对沈严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Chapter 16 烈火焚身 “我刚刚调查骆海的时候,竟在网上发现了这么个东西。”秦凯指着显示器对沈严说。 沈严看向屏幕,又是微博的网页,只是这次发微博的人不是XX晨报了,竟然是一个名为“沧海真人”的账号。 “沧海真人?”沈严皱眉——这难道是骆海自己的微博账号? “我看过这个账号的个人介绍,大概真是骆海本人,说话的语气也像。”秦凯说。“我翻过他的微博,内容并不多,最早的一条是一年前发的。不过头儿你看看最近的这条。” 沈严看向屏幕,只见最新的一条微博上写的是:“思来想去,难以心安。他人过错本无心,我辈更应慈悲怀。老夫决定,于明日在神树庙前举行祈福消灾仪式,为死者超度,为生者祈福。欢迎各位道友善者同来。”微博的末尾还@了好几个媒体及什么道教组织的账号。 “这是什么东西?”沈严皱眉,“骆海要为罗志强祈福?” “头儿你也觉得是这个意思是不是?”秦凯说,脸上也带着困惑不解的神情。“骆海不是跟罗家有仇么?怎么突然来个180度大转弯,开始帮人家祈福了?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么?” 沈严也觉得有些诡异,再看看微博上,这条微博的转发量也已过了千,看看下面的回复,依旧五花八门,不过有好多人都表示出了想要去看热闹的意思。 没想到,刚摆平了报社,骆海自己又折腾了起来,而且,这次看来动静似乎要更大。 沈严拎起衣服对秦凯说:“走,去骆海家。” 两人来到骆海家门口,出人预料的,这里居然围了不少人,有几个也不知是什么地方的记者围着骆海正在提问,而骆海本人就站在屋前,一脸和气回答着几人的提问。沈严、秦凯一走近就听到一个人正在提问:“骆大师,你之前不是一直说鹏程公司是罪有应得么?怎么这回突然间决定帮助他们祈福了?” “诶,老夫可从没说过罪有应得的是鹏程公司。”骆海摇了摇手指,装腔作势地说。“再说,修道之人本就应该慈悲为怀,之前老夫太过戾气,才会以怨抱怨。老夫反省自身,深觉这么做太不应该,所以才决定行一场祈福的法事。” 一个记者接着问:“听说鹏程地产的罗志强前几天在火灾中受了伤,你会帮他祈福么?” 听到这么别有用心的问题,骆海也露出个别有用心的微笑:“老夫此举是想为所有遭受苦难的人祈福,如果那位罗先生需要,老夫自然也愿为他祈福。” 沈严、秦凯一听这话都皱起眉头来。 那边,骆海似乎已经表演完准备收摊了:“各位,在下还要去准备明天的法事事宜,恕不奉陪,抱歉,抱歉。”说完,他人转身回屋,留下他的小助手在门口拦住众人并送客。 沈严和秦凯对视一眼,两人骆海家门口走去。 骆海的小助手昨天就见过秦凯,知道他是警察,听到两人说要进去自然不敢拦。两人走进屋内,只见骆海正在收拾东西,嘴角还带着得意的笑容。 “骆海。”秦凯开口。 骆海一见秦凯和沈严,倒也没太意外。他脸上还保持着笑容,问道:“两位警官来找我有什么事?” “听说你打算放过罗志强,还打算为他祈福,我们太惊讶了,过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听到秦凯口中略带嘲讽的语气,骆海竟也没生气,他依旧微笑着说:“没错,老夫觉得做人还应宽和为本,罗经理年纪不大,偶尔板不住脾气也是正常,老夫不该跟年轻人如此动气。老夫心中愧疚,自然打算帮他做场法事。” 这说法前后变化得太大,很难不让人起疑——怎么不到一日,这人的说法就完全反过来了? 沈严立刻想起昨天罗鼎兴奇怪的安排与刚刚姜建东的“失踪”…… “心中有愧?”沈严冷声开口,“该不会是收了人家的钱财,决定帮人消灾吧?” 听到沈严这么说,骆海竟哈哈大笑了起来。他笑了一阵子,才停下来看向沈严:“沈队长,如果你愿意给老夫钱财的话,老夫很愿意替你消灾。” 这回答模棱两可,然而沈严心中已有答案,他冷冷地说:“你这种时候改变立场,不怕你原来的老板饶不了你?” “沈队长,您这是什么意思?。”骆海故作惊讶地反问。“老夫独自一人,何来老板之说?再说,老夫此生只畏神佛,”说到这里,他故意看了沈严和秦凯一眼,意有所指地说:“区区凡人,老夫还没怕过哪一个。” 沈严不理会骆海故意的讥讽,而是冷声提醒他:“你可想清楚了,别没给别人消灾,倒给自己惹来大麻烦。” 听到这话,骆海脸上的表情微微一沉。“抱歉两位,老夫还有事要忙,恕不远送!”说完,拂袖转身。 沈严带着秦凯离开骆海家。秦凯见旁边无人,低声问沈严:“头儿,你怀疑骆海被罗家收买了?” 沈严点点头,将昨天在医院看到的事情跟秦凯说了一遍。“……如果之前的案子,骆海是真凶的帮手的话,那么现在他转投罗鼎兴一方,就很可能把真凶供出来。而凶手如果知道骆海叛变,一定也不会放过他。你带人盯紧骆海,如果我没估计错,真凶恐怕很快就会有所行动了。” 沈严将秦凯留在骆海家附近盯梢,自己则返身回到市区。他一路给姜建东打过好几次电话,却始终无法接通。而罗鼎兴本人也仿佛失踪了一般,无论鹏程地产还是医院都没有人知道他的去向。沈严无奈,只好给姜建东留言。 “建东,我知道罗鼎兴让你做什么了,你如果知道真凶赶快告诉我!你要记得你曾经是个警察,无论什么情况下,千万不要做违法事!” 发完消息,沈严盯着许久没有回复的手机屏幕,眉头深深地拧了起来。 整整一天,沈严都没能联系上罗鼎兴或姜建东中的任何一个。而与此同时,骆海那边则在继续大张旗鼓地准备着祈福,原本敌对的双方突然安静下来,却让沈严更感到不安。这感觉,就好像暴风雨来临前那最后的平静…… 第二天上午九点,神树庙前。 神树庙是S市近郊的一个寺庙,这庙里有一棵很粗的歪脖树,据说已有百年树龄。奇特的造型再配上穿凿附会的神话,就有了所谓“神树”之名,据说在此树下许愿甚灵,因此香火不断。早上八点不到,就有一大批人来到了庙里,他们中有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也有五六十岁的老年人,看神情有的显然是来看热闹的,而有的却似乎真的相信确有其事。在院子正中已经摆上了一个台子,台子上蒙着红布,上面还放着鼎炉香烛,似乎便是一会儿祈福的祭台了。两个宗教人士模样的人正在那里忙碌着,似乎在做最后的准备。 沈严也来到了神树庙,他站在门口扫视了一圈,然后便安静地走到旁边的一个角落。 “怎么样?”沈严压低声音,问早已站在此处的秦凯。 “骆海早上七点多就来了,他一到就有人把他带进了后院。那边不对外,我们进不去。” “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么?” “暂时还没有。” 沈严点点头,再次看向院中——小院内已经汇集了一二百人了,而重案组以及借调过来另外5名警员则便衣分散在四周。所有人都不知道一会儿会发生些什么。 九点钟,祈福仪式准时开始。骆海一身道袍出现在众人面前,人群中立刻发出一阵小小的轰动。重案组的几人绷紧了神经,警惕地打量着围观的人群。 只见骆海来到祭台前站定,他先是对着天拜了三拜,然后拿起桌上的铃铛当啷啷地摇了几下,开始念起什么经文。一时间,围观的人群中也响起了念经的声音。过了一会儿,骆海突然拔高了声音,他从桌上的香炉里抓起一把把的香灰,抛洒向空中,同时口中大声念道:“道生万物,万物有灵,天佑万物,降福众生!” 下方人群中有人也响起了应和的声音:“天佑万物,降福众生!……” 骆海放下了手中的铃铛,拿起了放在桌边的香。接着他眼睛在桌上看了看,然后拿起了一旁的打火机。骆海一手拿着香,一手按下打火机—— 呼! 一道火光猛起,骆海全身竟瞬间被火焰包围! “啊啊啊!!”尖叫声瞬间响彻寺庙上空。 围观的民众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所有人先是一愣,继而大叫着四下逃开。 “去救人!!”沈严大叫。全体警员立刻往里冲,然而从里往外跑的百姓太多,几人逆流而动,很难挤得进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骆海身上的火越烧越猛。当沈严和江厉终于挤到骆海身边时,骆海早已倒在地上烧成了一个火球。沈严和江厉脱下外套使劲扑打骆海身上的火,然而火势凶猛,怎么扑也扑不灭,只见到骆海不停地翻滚挣扎,叫声也越来越凄厉。 “闪开闪开!水来了!!”旁边响起一阵喊声。程海洋端着一盆水冲了过来。沈严江厉连忙闪开,程海洋立刻将水泼到骆海的身上。其他几个人也端着水赶了过来。一盆盆冷水猛泼上去,终于将骆海身上的火完全熄灭。 地上升起一股黑色的烟气,骆海躺在地上,周身漆黑,已完全没了声音。 沈严凑过去探了探骆海的鼻息,然后抬起头来,沉重地摇摇头…… Chapter 17 突破 几人看着地上焦黑的尸体,一时都没了言语。这意外实在发生得太过突然,众人都没有想到凶手竟然敢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行凶,而他们却没能救下人来。 重案组的几人脸色凝重,暗暗握紧了拳头。 “秦凯,打电话叫法证。”沈严盯着尸体开口,“其他人,把这庙里的人和刚才的目击证人都找来,挨个问话。” 神树庙僧人并不多,只有三位常驻僧侣和几个工作人员。沈严找来其中的负责人问话,没想到对方几乎对骆海一无所知。 “我们这里除了重要庆典外,平时经常承接一些组织或个人的宗教活动。”负责人介绍,“这种时候我们只提供场地,剩下的一切都由活动举办者自己准备。骆施主是前天晚上联络的我们,说想尽快办一次祈福活动,我们正好今天也没有别的安排,就同意了……” “祈福的这些东西,都是师傅和我一起准备的。”骆海的小助手刘令说话时战战兢兢,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惨剧中回过神来。“……那些,那些东西是师傅让我买的……一直都是那些东西……我,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这些东西,都有谁经过手?”沈严问。 “就,就我买完了,师傅就让我装到一个箱子里,然后今天拉过来的……到了这儿以后……师傅突然说饿了,想吃包子,于是我就出去给他买……箱子就放这里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碰过……” “这些东西之前就放在门口这里的。”另一个工作人员回忆说。“我们一般都是这么做的,如果东西多的话就让人提前送来,放到后边的库房;如果东西少的就直接放在院里。今天的仪式需要的东西不多,所以我们就把东西直接堆在了墙边上。” “有谁可以碰到这个箱子?”方礼源问。 工作人员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这个院子是对外开放的,谁都可以进来,这种东西一般没人动的,我们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你师傅之前一直跟鹏程地产的人对着干,为什么突然要帮罗志强祈福了?”沈严问刘令。 刘令身子一震,悄悄抬眼看沈严。 “是因为鹏程地产答应给他好处,对吗?”沈严一双眸子犀利地看着刘令。 刘令被沈严的眼神看得一抖,何况现在骆海已死,他便点了点头:“前天下午,是有个男的来找过师傅,他说他是鹏程地产的,姓姜。” 沈严心中一震——果然是姜建东!! “他都跟骆海说了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刘令苦着脸摇摇头。“师傅一见到那姓姜的,就把我撵出门去了,他俩在里屋谈了一阵子,那姓姜的走之后师傅就开始打电话,说要准备做一场祈福法事。” “那你师傅对外公布了要祈福的消息后,有没有人找上门或是打电话过来,口气很不好的那种?” “这个……好像是有过……”刘令揪着头发想了一阵子,说道:“昨晚上我帮忙收拾东西的时候,师傅手机上来了一个电话,师傅一看电话号,就让我出去,我知道肯定又是那个人来电话了,就赶紧出去了。” “那个人?”沈严听到了重点,立刻追问道:“那个人是谁?” “我不知道,师傅从来没说过,只是他时不时会接到一个电话,而每次师傅一接那个电话时他都会让我出去,所以我才猜,那应该是同一个人……” “那个人经常给你师傅打电话?” “好像……好像打的次数也不多……我记得就两三次吧……” “都哪天打过?” “哪天……”刘令半仰着脸苦思冥想,“好像……那姓罗的来那天打过一次,诶不对!那天好像是师傅先打过去的!……”说到这里刘令垮下了脸,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警察同志,我真不太知道,我就是打点零工,我才跟他干了半个月不到……” 沈严接着问:“你刚才说昨天晚上那个人又来电话了,而且口气很不好,你都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其实我也没听到啥,师傅一看那人来电话,就让我先回家,我知道他一向很注意这种事,也就准备回去了。可我往家走了一半却突然想起来我把从我家拿的斧子落他院里了,就转身回去取,然后我就听到师傅还在里面打电话,而且还说了一句‘别以为你了不起,信不信我把你的事说出去’,我一听不对劲,就赶快跑了……” “你有没有听到那人说话?” 刘令摇摇头:“没有……” “那骆海的手机在哪儿?” “在里屋……” 沈严使了个眼色,程海洋立刻点头离开。 沈严转回头来,接着问刘令:“然后呢,从昨天晚上到今天出事前,骆海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这个……就这庙里的这些人……不过我们到这里后师傅说饿了,让我去给他买吃的,我就出去了,这中间他有没有见过什么人,我就不知道了……” 说话间,程海洋从里屋走了出来,他递给沈严一个手机,沈严看了看通话记录,最后一通电话是早上8点43分打的,通话人正是姜建东。 沈严死死捏着手机,手上几乎青筋暴起。 就在这时,门口响起一阵脚步声,只见程晋松、蒋睿恒等人急匆匆地走进了小院。 “礼源,你跟其他人留在这里陪法证;海洋,你跟我走,”沈严冷着脸开口,“去找姜建东。” 说完这句,沈严快步向院外走去,他面色严肃步速飞快,显然是压抑着极大的愤怒。这模样把刚到的法证众人都给吓了一跳。 “礼源,出什么事了?”程晋松立刻问方礼源:“沈严怎么了?” 方礼源也不知从何解释起,只能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沈严和程海洋上了车,沈严开了警灯,一路疾驰。车子很快便进了市区,程海洋看着车子行驶的方向,有点奇怪地问沈严:“头儿,咱们不去鹏程地产?” “我们去医院,”沈严说,“姜建东现在肯定在医院。”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罗志强所住的医院,两人奔上楼,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到病房外,就听到了病房那边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v 沈严与程海洋对视一眼:难道说…… 两人快步走进病房,只见罗志强依旧躺在病床上,但是他身上连着的种种仪器都已经停止运作,他的妻子王娟正趴在他身旁嚎啕大哭,罗鼎兴也在一旁哭得老泪纵横,罗志源、姜建东等人站在一旁,脸上都带着悲伤的神情。 看来,罗志强最终还是没能熬过去。 见到眼前的这幅情景,程海洋略微有些犹豫,然而沈严却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径自走到姜建东面前,在姜建东诧异的眼光中冷冷开口:“姜建东,我们怀疑你与骆海被杀案有关,请你跟我们回警局接受调查……” 警局,审讯室。 坐在审讯室中的姜建东,脸上并没有什么紧张。他只是打量着屋内的布局,似乎在比较这里与H市的有什么不同。不一会儿,沈严和程海洋走了进来。沈严冷着脸将几张照片扔到桌子上。 姜建东一看,立刻变了脸色。 “这是骆海?”姜建东拿起照片辨认着,无比震惊地问:“怎么会这样?!” 沈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冷着脸问:“今天上午八点至九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 姜建东诧异地抬起头:“你怀疑我杀了他?沈严,我没……” “回答我的问题!” “我在医院,医院的医生护士和罗家人都能替我作证。” “被害人在临死前最后一通电话是你打给他的,你们说了什么?” “我们……”姜建东有一瞬间的犹豫。 “你问他陷害罗家的幕后黑手是谁对不对?”沈严怒视,“你在罗鼎兴的授意下,背着警方用钱收买骆海,让他归顺你们,所以骆海才会突然改变态度,还公开表示要为罗志强祈福。他这么做势必会激怒背后的真凶,所以凶手就下手杀掉了骆海。我告诉你姜建东,就算不是你动的手,骆海也是被你害死的!” 沈严说着,一拳狠狠地砸上了桌子。 姜建东听着沈严的斥责,脸上现出复杂的神情;而程海洋偷眼打量着暴怒的沈严,似乎也有些意外。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程晋松推门进来:“沈队,麻烦出来一下。” 沈严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冷静,他站起身来:“如果你还有点内疚的话,就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说完,他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门外,程晋松看着沈严,有点关心地问:“你刚才怎么了?我在门外,都听到你吼人的声音了。”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沈严的语气颇有些失望。“他也曾经是个警察,收买帮凶让人家叛变可能造成什么后果他不会不知道!”沈严说到这里,语带气愤:“一条人命啊!……” 程晋松刚才已向重案组的人打听过事情的经过,再听沈严这么一说,大概拼凑出了前因后果。他拍拍沈严的肩:“各为其主,你也不能太怪他。行了不说这个了,你跟我过来。”程晋松看着沈严,认真地说:“我们有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发现。” Chapter 18 真凶 程晋松带沈严来到法证组的证物检验室,沈皓和李嘉宇正等在屋子里。程晋松一边往里走一边对沈严解释:“刚才沈皓在网上找到了一段视频,是一个网友拍到的骆海被烧死的全过程,我们在里面发现了些问题。” 沈皓点开视频。 沈严看向屏幕,的确是骆海出事的录像。拍摄人离骆海的距离比较近,拍摄的效果很是清晰。 “你看这里,”程晋松指着屏幕对沈严说:“你有没有注意到,骆海的这个动作?” 沈严仔细地看着屏幕,这是骆海点火前的情景,只见他的眼睛在桌上扫了一圈,然后有些意外地盯着一处看了两三秒钟,接着他才向那里伸手,拿起了打火机。 “骆海好像有点意外……”沈严辨认着说。 “没错,因为这打火机根本不是他的。”程晋松确定地说。“一般这种烧香拜佛的仪式,点香用的东西都应该是蜡烛或者火柴,而很少会用到打火机。我刚才问过骆海的那个助手,他很肯定地跟我说他给骆海准备的是火柴。” 沈严回忆起骆海着火时的情景,顿时醒悟:“所以,这个打火机是凶手放上去的?” 程晋松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已经被烧得半边焦黑的打火机:“这是我们在案发现场捡到的打火机,你看看就明白了。” 说着,程晋松对李嘉宇点点头。李嘉宇点点头,套上防火服与面罩,拿起打火机走到旁边比较空旷的位置上。 “注意看。” 李嘉宇将火机远远拿在手里,然后按下打火键,火机瞬间喷出一道巨大的火焰,足有半米多高,火大概烧了3秒钟的时间,而等火光退去后,沈严发现,李嘉宇的护具上被火舌燎出一道焦黑的痕迹。 “这个火机被人动过手脚,一旦点火,里面的丁烷会瞬间喷射出来,就会形成这种巨大的火舌,一般人没有防备,一定会被烧到。我们捡到这个打火机的时候,里面的丁烷都已经烧没了,我们给它重新灌上气,这才发现的问题。而且,香灰也被人动了手脚,里面掺入了磷粉,当骆海撒香灰的时候,这些磷粉就沾到了他的身上。有了助燃剂,再加上这么个点火装置,骆海肯定难逃一死。” “我们问过庙里帮忙布置的工作人员,”这次说话的是李嘉宇,“他们说他们摆桌子的时候,这打火机和香灰炉就已经在桌上了。也就是说,凶手趁人不注意拿走了骆海的火柴,再放上动过手脚的打火机和磷粉,就等着骆海中招。” “所以,凶手今天去过现场?!”沈严懊恼,“该死!当时应该拦住那些人的!” 程晋松知道沈严在想什么,忙对他说:“你先别担心,我还没说完呢。你还记得罗志强家的火灾吧?” 沈严抬头。 “我在火灾现场发现了罗志强的烟盒,”程晋松说着,拎起桌面的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着一个被烧焦了一大块的金属烟盒。“这烟盒被压在倒掉的床头柜下面,开始我以为它是火灾发生后被烧到,然后消防员救火时把柜子碰倒,它才被压住的。可骆海出事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程晋松说着走到李嘉宇身旁,将烟盒放在被火烧过的护具旁边,“你看这两道痕迹像不像?” 沈严一看,果然,两道焦黑的痕迹十分相似! “所以,罗志强家的火灾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凶手将一个同样做过手脚的打火机放进了罗志强家!”沈严顿悟,“罗志强一点火,那火机也这么烧了起来。而且那天罗志强喝醉了,还砸了好几个酒瓶子,所以大火才一发不可收拾!” “是,这比罗志强自己失手点着家的可能性要大得多。”说到这里,程晋松皱了皱眉:“不过我们检查过现场带回来的证物,并没有发现打火机,就连残骸也没找到。我问过120的急救人员,他们说罗志强身上也没有打火机。所以目前这还只是我们的猜测。” 沈严也皱着眉头想了起来——如果真如程晋松所说,那那个打火机到哪里去了?那天只有罗志强在家,然后着火,接着…… ! “我知道那打火机在哪儿了!”沈严看向程晋松,眼眸中闪着晶亮的光芒:“你忘了么?当时还有一个人去过现场……” 重案组办公室。 “罗志源,男,26岁,他母亲叫张美舒,是罗鼎兴续弦的老婆。罗鼎兴这个人据说年轻时比较风流,他大老婆没死的时候他就跟张美舒好上了,还生下了罗志源。后来罗鼎兴大老婆去世,他就把张美舒娶进了门,罗志源也就成了名正言顺的罗家二少爷,那时候他都已经16岁了。四年后,罗志源在大一下学期的时候出国,之后就一直呆在美国念书。”秦凯对所有人汇报说:“我打给了罗志源的大学,据他的辅导员回忆,罗志源当时走得非常着急,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出国以后,罗志源就几乎不怎么回国,直到一年前他母亲去世,他才回来呆了一阵子,后来又回美国了。这次他是本月初才回来的。罗志源跟罗家人的关系比较一般,这次回来也没住在家里,所以基本上没有人知道他的行踪。不过,”说到这里,秦凯看向沈严,“我问过姜建东,他说罗志强死那天,罗志源确实是很晚才到医院的,也就比我们早了不到十分钟。” 江厉接着补充:“我去电话局查过,骆海在最近一个月与一个陌生号码通过几次话,这个号码骆海没有存在手机里,而且每次通话后也都删了通话记录,我们是在电信局查详单的时候才发现的。那个号码我查了,是一个用假身份证注册的新号,它第一次使用也是在本月初。” 月初,也就是王大庆的案子发生前十来天的时候。 “时间上的确说得通,”方礼源说,“可是罗志源跟罗志强和鹏程地产有什么仇,居然要杀掉自己的亲哥哥?” “这些事,我们问问罗志强的妻子,大概就会知道了。”沈严说。 坐在接待室中的王娟,眼睛还带着明显的红肿,显然还没有从丧夫的悲痛中走出来。沈严简单地说了句“节哀顺变”,便直入主题:“我们这次找你来,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这些问题非常重要,你一定要据实回答。” 王娟看着沈严无比严肃的神情,点了点头。 “你丈夫和他弟弟罗志源的关系如何?” “他俩……”王娟迟疑了一下,说:“挺好的……” “真的?”沈严直视着她。 王娟被沈严的目光注视,终于有些扛不住,嗫嚅着说:“他俩,好像有点矛盾……” “有什么矛盾?” “就……我家有个保险箱,有次我不小心发现里面放了份文件,我打开一看,是一份公证书,上面写着,罗志源在老爷子死后,会将所有分到的遗产全都转赠给志强……” “什么?”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沈严追问:“你确定?” 王娟看了一眼众人,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问过罗志强为什么?” “我问过,可是志强他不说……不过有一次他喝醉的时候,提起罗志源来说过一嘴,说……” “说什么?” “说那家伙是畜生,乱伦的事情都干得出来……”王娟声音越说越小。 “乱伦?”重案组所有人一听都陷入沉思,与谁?…… “头儿!查到了!!”秦凯大叫着跑进重案组办公室,“联系上了罗志源大学时的室友,他说罗志源那时候的确曾经交过一个女朋友!两人本来处得挺好,后来不知为什么突然分手了,而也就是那之后没多久,罗志源就出国了。罗志源出国后没多久,那姑娘就自杀了。” “自杀?死了?” “嗯。我查到了那姑娘的照片,”说到这里,秦凯的脸上现出复杂的神情。“你看看吧……” 沈严一看,大吃一惊。 “秦凯,打电话给睿恒,让他重新给罗志强验尸,其他人跟我去找罗志源!” 沈严和程海洋开车来到鹏程地产,沈严一冲进楼里就问:“罗鼎兴呢?” 前台被沈严的样子吓了一跳:“董……董事长他不在……” “他去哪儿了?那罗志源在不在?” “也……也不在……” 就在这时,沈严的手机响了,沈严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方礼源焦急的声音:“头儿,不好了!我们问过罗鼎兴家的保姆,她说罗鼎兴和罗志源在大约半个小时前出门了。” “什么?!”沈严大吃一惊,“不好,罗志源要对罗鼎兴也动手!赶快找到他!!” “怎么了?”姜建东跑了过来,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知不知道罗鼎兴和罗志源去哪里了?”沈严抓着姜建东的胳膊满脸焦急,“罗鼎兴有危险!!” 此时,墓园。 罗鼎兴缓缓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便是一座冰冷的墓碑。他吃了一惊,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他惊惶地左右探视,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一辆轮椅里,双手还被紧紧地绑在了身后。 “醒了?”罗志源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罗鼎兴连忙转头,这看到坐在墓碑前的罗志源。他手里玩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正笑着看着自己,只是那眼中没有任何笑意,而是透着无尽的冷酷。 “志……志源?……”罗鼎兴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二儿子,被麻药弄得昏昏沉沉的大脑有些运转迟钝,他不解地问:“你……你这是干什么?……” “带你来见一个人,”罗志源看向身后的墓碑,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名字,满含感情地说:“一个对你我都非常重要的人……” 罗鼎兴看向墓碑,上面写着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名字:吴志雅…… “定位到罗志源的手机了!”疾驰的车子中,沈皓盯着电脑屏幕,大声叫道:“罗志源的手机在西南方13公里的地方!” “西南方13公里?”程晋松对照地图看了看,“是墓园!森林墓园!吴志雅的墓!” “快,森林墓园。”另一辆车中,沈严挂断电话,对开车的程海洋说。程海洋立刻按下警笛,车子疾驰而出,迅速驶向墓园。 车子中,姜建东焦急地拨打着罗鼎兴的手机,却始终无人接听。沈严看着手中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子微笑着——一张与罗鼎兴有许多相似的年轻笑脸…… Chapter 19 结局 看着眼前的女孩子的照片,罗鼎兴震惊得忘了言语。 “认识一下志雅吧,你大概还没见过她,你看,她长得多么漂亮……” 罗鼎兴看着那张略微有些泛黄的照片,照片上,罗志源亲密地搂着一个女孩子,两人的表情很是甜蜜。那女孩儿有一张与罗志源很像的脸——不,应该说,她更像罗鼎兴,尤其是笑的时候,那嘴角简直与罗鼎兴一模一样。 “这……你……” “对,她就是吴志雅,我曾经的女朋友。大家都说我们两个长得很像,他们说这叫夫妻相,我们也一直以为这是一种缘分……直到有一天,罗志强把一张亲子鉴定扔给我,告诉我志雅是你的私生女,我的亲妹妹!!” “什么?……”罗鼎兴震惊,“她是我的……” “没错!志雅是你的私生女!是你和又一个女人生下的孩子!”罗志源癫狂地大吼:“你到处花心,生出孩子却不管不顾,任她流落在外!而我,我却爱上了我的亲妹妹!!……” 罗鼎兴看着照片上的一对儿女,又看看面前的墓碑与墓碑旁流泪大吼的罗志源,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罗志源吼了两声,又突然笑了起来:“罗志强那家伙,还拿这件事来威胁我,要我放弃罗家的财产,否则就将我们俩是兄妹的事情告诉志雅。他根本不知道,我从来不希望自己是罗家的人!……” “我答应了他,然后狠心跟志雅分手,去了美国……这么多年来,我不敢回来,不敢打听关于志雅的一点点消息。我想,只要她不知道当年的事,一直不见到我,终究会忘记我,开始新的生活……可直到一年前我才知道,志雅早在我出国后没多久就自杀了!!”说到这里,罗志源双目通红地嘶吼:“这一切都怪罗志强那个混蛋!还有你!!” 看着无比痛苦的罗志源,罗鼎兴的心中终究起了一丝愧疚,他试着开口:“志源……我……” “你不用说了,”罗志源幽幽地打断他,脸上带着一种因绝望而生的漠然。“不就是钱么?呵,要不是因为钱,你也不会到处玩女人,罗志强也不会查我威胁我……我们都该死,都该死……” 说着,罗志源再次摆弄起手上的匕首,罗鼎兴大惊失色:“志源,你……” “罗志源!!”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大叫声,罗志源抬头,只见姜建东和程晋松正在向自己这边跑来,后面还跟着一个他没见过的年轻人。 “别过来!”罗志源将匕首抵上罗鼎兴的脖子,“你再过来一步,我就杀了他!!” 对面的三人立刻停下脚步,姜建东试探地向前:“志源,你别做傻事……” “别过来!”罗志源大叫,姜建东立刻停住,“好好好!我不动!我不动!你别激动!!” 罗志源依旧拿匕首抵着罗鼎兴的脖子,两眼警惕地盯着三人。 “志源,”姜建东缓缓地开口:“我知道你的事情了,这不是你的错……” “不,是我的错!我不该爱上志雅,我爱上了自己妹妹!”罗志源大叫着,几近崩溃。“我爱上了我自己的妹妹……就算我知道她是我妹妹,我还是……” “你爱上她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你们是兄妹,那不过是普通的男女相爱而已,有什么错?”一直没有说话的程晋松开口。“吴志雅选择自杀,与你选择出国一样,都是因为你们太爱对方了,所以才会感到无法面对。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她大可以开始一段别的恋情,你也可以把她忘记,又怎么会这么多年还对她念念不忘?现在这年头,真心相爱的有几个?难得你们二人对这段感情都如此真诚,你怎么可以因为身份的变化就否定它?” 罗志源怔忡地听着,有些呆滞的脸上有眼泪滑落。 “现在,吴志雅已经不在了,你更应该为了她好好活下去,”程晋松继续开口,“你想想,如果她还在的话,她也不会愿意看到你做这种傻事吧?” 罗志源泪流满面,终于缓缓地放下了手。早已从后方悄悄靠近的沈严和程海洋立刻冲了过去,夺走了罗志源手中的刀。 罗志源跪倒在吴志雅的墓碑前,放声痛哭。 被捕后的罗志源,交代了自己的全部罪行。从一年前得知吴志雅死讯后,他就开始准备他的复仇计划,他的目的不仅仅是杀掉罗鼎兴、罗志强父子,还要摧毁鹏程地产,因为他认为这些财产才是导致他招致嫉恨的根本原因。为了达到目的,罗志源搜集了大量资料,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才借着母亲周年祭的时机回国,开始他的复仇大计。他先是趁着王大庆醉酒将他拖至工地,并拧开水龙头淹死他,而后让骆海假意自首,趁机散布谣言,引得警方与大众去挖掘鹏程地产当年的罪行。重案组从罗志源住的地方搜出了被烧得发黑的打火机,这个酒瓶型的打火机设计得非常巧妙,它不仅可以遥控打火,里面还装有监听设备。罗志强家发生火灾那天,罗志源就是利用监听器确定他家没有人,然后遥控操纵打火机点火,最终造成了大火。之后他冲进火场拿走打火机,顺便也让自己摆脱嫌疑。但是他没有想到罗志强居然没死,于是他便借探病之机再次对罗志强下药。蒋睿恒验尸发现,罗志强被人注射过微量的导致心脏衰竭的药物,他本就身体虚弱,这一点药,最终要了他的命。本来接下去罗志源就打算对罗鼎兴下手了,可没想到这个时候罗鼎兴却花钱买通了骆海,罗志源听说骆海反水的时候找到他理论,没想到骆海却反过来威胁罗志源要说出一切,罗志源一气之下便对骆海下了杀手。 “正因为他是仓促动手的,所以才会留下马脚,让我们查到他。我们一找王娟问话,罗志源就感觉到不好了,于是就加速行动,准备杀罗鼎兴了。”沈严一边说,一边抬起沙发的一侧,“说起来,这个罗志源也是个聪明人,他之前的设计太周密,我们被他牵着鼻子转了好久。” “嗯,”程晋松点点头,抬起沙发的另一侧:“聪明,却也可怜。” 两人一起使力,将沙发从一头搬到另一头。 “对了,”沈严想起当天的事,微笑着对程晋松说:“话说你还挺有两下子的,我只想让你帮我拖住他一会儿,没想到你竟然能说服他放下刀子……你不去当谈判专家可惜了。” “你以为我就会在实验室搞化验啊?”程晋松白了沈严一眼,“医院那次,你忘了是谁帮你抓贼的了?” “嗯?哪次?”沈严故作不解地眨眨眼,“你是说你妈一只手压着你去复查那次么?” “嘿沈严!你别以为我治不了你!我就让你见识见识程家点穴手!” 说着,程晋松撸胳膊挽袖子地冲着沈严就冲了过来,沈严连忙笑着躲开,两个大男人就在小屋里玩起了擒拿术。 “喂,两位大哥,”沈皓从门口探头进来,“我那屋可早就收拾完了,您二位能不能有点效率?我快饿死了……” 沈严和程晋松看看还一团乱的房间,都笑了出来。 这三人在干什么?当然是搬家。 在征求过沈皓的意见之后,沈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租下了那间房子,案子一结束,就带着沈皓开始搬家。他们二人都住在警队宿舍,东西倒也不多,程晋松一辆车就把两人东西都拉了过来。到了新房后三人就开始在大扫除,沈皓负责收拾自己的房间,沈严和程晋松则负责另一件卧室和客厅。程晋松有洁癖,硬是拉着沈严跑了一趟超市,买了一套全新的锅碗瓢勺。 “不用这么麻烦,这些东西改天再买不迟。”沈严说。 “怎么不迟?我告诉你,新家都要开火燎锅底的,我可是连菜都买好带过来了。” “啊?”沈严吃了一惊,接着有点尴尬,“那个,我可不太会做菜……” “行了行了,我本来也没指望你,”程晋松像赶苍蝇似的摆摆手,“今晚我来,所以,你给我把东西都预备齐了,”说着,他故意一瞪眼:“别影响我发挥!” 沈严忍不住笑了出来,他拉长了声音说:“是——晋哥。” 在长达八年的分离后,沈严终于再次和弟弟住在同一屋檐下。兄弟的和好令向来面容冷峻的沈严脸上多了不少笑容。而与此同时,警队还传出来一个好消息——蒋睿恒的小说即将公开发行。 “各位观众朋友,现在坐在我身边的,是我市公安局的法医主任蒋睿恒警官,这个名字也许大家不太熟悉,不过如果说起著名的网络红人‘法医RH’,和他的小说《现代洗冤录》,相信喜欢刑侦故事的朋友一定不会陌生。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由蒋睿恒警官创作的刑侦小说《现代洗冤录》即将出版发行了!……” “靠!睿恒你行啊!不声不响居然连书都写出来了!”重案组内,一帮人看着网上的新闻报道,对蒋睿恒连声恭喜。 “就是,也不提前告诉我们一声,真不够意思!”李嘉宇说。 “其实我也没想到。”蒋睿恒微笑回答,“我一开始就是觉得咱们办的一些案子确实很有戏剧性,所以就想写写,本来就是一个乐,没想到前阵子竟然有出版社来联系我,说感觉我写的不错,想要给我出版。我也没当真,但没想到他们真把这事办成了……” “那你这录像是什么时候录的?”李嘉宇问。 “上周吧,应该就是光棍节之后那天……” “啊我想起来了!”秦凯一拍脑袋,“对对对,那天早上我们正好遇到案子要出现场,结果你没去,小王说你偷跑出去了!” 大家一阵哄笑。蒋睿恒无奈辩解:“秦凯,我当时有和领导请假好不好……” 那边,李嘉宇则笑道:“这么说,前一天晚上,你和那位美女主播‘约会’,也是为了工作了?” “嗯?”蒋睿恒惊讶地看向李嘉宇:“你怎么知道?” “我们当时都看见了,”沈皓笑道,“那天晚上我、我哥、嘉宇哥和晋哥往家走的时候正好看到你和那位美女一起走路,晋哥和嘉宇哥当时还以为你是背着大家偷偷约会呢!……” 沈皓的这话可是个大爆料,瞬间屋内沸腾起来:“真的?!”“有这种事?!沈皓你快讲讲快讲讲!” 程晋松本也是看着这帮人笑闹,听到沈皓这话才突然注意到,沈严并不在屋内。他问旁边的方礼源道:“礼源,沈严呢?” “哦,刚才姜建东代表他老板过来办一些相关手续,头儿带他去办去了。”方礼源说着,指了指隔壁的房间。 “办手续?”程晋松看看时间,他们来到这屋子已经半个多小时了,仅仅是个手续,早应该办完了。想到这里,程晋松决定去隔壁看看。 而此时,在隔壁。 姜建东对着相关手续,替老板盖章,而后转身想要离开。沈严见状叫道:“建东。” 姜建东转回头来。 沈严看着他,一时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姜建东见沈严没有说话,于是开口道:“沈队还有事?” 淡漠的表情,公事公办的口气,仿佛陌生人。 沈严心下微微有些失落,他不知为什么会和昔日的同事兼朋友变成如今这副样子。然而,自己并没做错什么,就算再来一次,自己恐怕仍会如此选择。 沈严叹了口气,说:“没事了。你自己保重。” 听到最后那句,姜建东表情微微一动,然而他终究没有回答什么,径自走向门口。他打开房门,正好与刚刚走到这里,正想敲门的程晋松不期而遇。姜建东看了看他,又回头看了眼沈严,最后无声离开。 程晋松发现自己似乎来的不是时候,有些不知所以地看看沈严:“出什么事了?我没打扰你们吧?” “没,”沈严苦笑着摇摇头,他凝望着姜建东离开的方向,目光中有无限的错杂…… ——卷三夺命诅咒完—— Chapter 01 刨锛 12月22日,清晨。 北方的冬日,天总是亮得有些晚,然而,这个时候的马路市场上却已是人头攒动了。 市场边的小路上出现了一位50多岁的老妇人的身影。老人一边走一边翻检着菜篮子里的菜和肉,今日冬至,照习惯晚上应该包点饺子。一个人迎面走来,从老人身旁擦肩而过。正在考虑晚上菜谱的老人没有注意到,那双脚在走过她身旁之后便停了下来,然后无声转过—— 半空中骤然闪过一道寒光——砰! 一声闷响,老人应声倒地,菜篮子里的白菜滚落出来…… 12月25日,上午9时。 今日的天有些阴沉,上午九点时,天空不见明亮的日光,倒是有些隐隐的微红。欢快的圣诞音乐飘荡在空中,播音员用甜美的声音说“今天有雪,将会是一个白色圣诞节……” 楼道中出现了蹬蹬的脚步声,一位30多岁的女人一边急匆匆地上楼一边讲电话:“喂,你帮我跟领导说一声,我把文件落家了,我取了东西就过去……” 女人脚步匆匆,迎面下来的人连忙侧到一旁,给她让开道路。 错身而过时,女人正好讲完了电话,她刚准备挂断手机,就听到后脑一阵风声—— 砰! 女人倒在楼梯上,手机沿着楼梯滚到台阶下方,听筒里还传来对方不安的“喂喂”声…… 12月28日,晚。 一位40多岁的男子从饭店中出来,热热地打了一个酒嗝。饭店中还不时传来推杯换盏的呼声。男人笑笑——这些工人们辛苦了一年,也难得能这么轻松地聚聚。今天人人都领了过年红包,自己又留了钱请客,他们肯定又要不醉不归了。 男人披着外套往外走,冬夜的风吹得脸有些疼,路上的对面的行人都带着帽子缩着头,男人却被酒蒸出了一身的汗,他沿着漆黑的小路往家走,这一片的路灯总是不太好用。今夜月色昏暗,所以男人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跟着自己的那双脚正在无声地靠近…… 砰…… …… 咔嚓,咔嚓。 照相机的闪光灯闪烁,将昏暗的楼道映得一阵阵的明亮。闪光灯下,一个中年女性身体扭曲地倒在两层楼梯间的缓步台上,她的头蜷在一角,透过凌乱的头发,依稀可以看到女人那已经青白的脸庞。她的后脑一片黑红,血液在零下的空气中已经凝结成冰。程晋松站在尸体下方的台阶上,看着蒋睿恒轻轻抬起女子的头,仔细观察她后脑的伤口,而沈严就站在蒋睿恒身旁,看着他验尸。 “死因是颅骨破裂导致的脑出血,死者后颅骨有多处伤痕,这混蛋下手越来越狠了。”程晋松看到蒋睿恒站起身,摘下手套走到沈严身边,说:“这是第五起了吧?” 沈严脸色严肃地点了点头。 记不得哪位作家在哪部作品中说过一句话:年关难过。这句话放在警察的身上似乎特别准确。每年一到12月份,就进入了一年中发案率最高的阶段。这一时期北方苦寒,昼短夜长,诸如建筑、装修等临时工种都进入了歇业期,闲散人员大量增多,整个社会也开始显得不安定起来。再加上许多人都抱着“多捞一票好过年”的心理,盗窃等犯罪率几乎直线上升。而今年的年关似乎格外难过,因为从12月中旬开始,市内接连出现了四起刨锛案。凶手尾随独行人士进入偏僻地带,然后用锤子猛砸被害人后脑,算上今天这起,已经造成4死1重伤的极度恶劣的后果。从五天前,市里就将这起案件列为本市一号公案,要求所有部门通力合作,全力侦破此案。而沈严作为刑侦队重案组组长,自然是此次行动的总负责人。这段时间,沈严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局里,长时间的工作与压力令他比之前更瘦了几分,令他本就刚毅的面庞更显冷峻。 沈严盯着尸体看了一会儿,转过头来问程晋松:“怎么样?发现了什么?” 程晋松摇了摇头:“看过了,小区同样没监控。” 沈严眼中有丝不易察觉的失望一闪而过——这次的这个凶手十分狡猾,总是选择没有安保监控的老旧小区或者是偏僻路段下手,而且刨完抢了东西就跑,到现在为止,警方几乎没有掌握到任何实质性线索。这也是他们现在遇到的最大问题。 他刚想说点什么,程海洋却突然从楼上跑了下来:“头儿,王广薇的妈妈醒过来了!咱们可以过去问话了!” “好。”沈严对程晋松说:“你们把这里处理完就先回局里吧,我等问完了被害人家属再回去。 “嗯。” 沈严带人来到位于六楼的王广薇母亲家,王家的大门敞开着,有阵阵哭声从里面传出来。哭声引来了楼上楼下的邻居,有些人之前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当听说命案就发生在自己所居住的这栋楼时,每个人的表情都是既惊恐又后怕。 沈严带人走进卧室,只见一个年近七十的老妇人靠坐在床上,老人脸色苍白,但眉眼间都与王广薇颇为相似。程海洋正坐在床边安慰着老人。见到沈严进来,程海洋站起身来。 “头儿,老太太刚才受打击太大昏过去了,这才刚醒……”他低声说。 沈严点点头,他走到老人身边,轻声介绍:“阿姨,我是市公安局刑侦队的,我姓沈……” 沈严话还没说完,老人猛地拉住沈严的胳膊:“沈队长!沈队长我拜托你!一定要抓住害死我女儿的坏蛋!我求求你!我给你跪下了!!” 老太太说着侧身就要下床下跪,沈严等人连忙去扶,好说歹说才把老人劝住。待老人的情况稍微稳定些,沈严才开始询问案情。 “这事儿都怪我,”老太太一开口,声音中就又带上了悲意,“从广薇她爸死后我就自己住在这儿,这两年我身体不太好,广薇就说让我搬过去跟她一起住,我不愿意过去拖累她,就没过去。广薇不放心我一个人住,就动不动会过来看看我。结果谁知道,她就……”老太太说到这里,忍不住再次嚎啕痛哭起来:“都是我害了我姑娘啊!我干嘛不肯跟她搬出去啊!她要是不来也不会死啊!老天爷啊,你为什么不要了我的命去啊!!……” 因为老人情绪激动,众人花费了好一段时间才完成了询问,然而得到的有用信息却寥寥无几,据王广薇母亲介绍,王广薇并不居住于此,来探望母亲的时间也不固定。今天是因为得知母亲身体不舒服便临时过来的。也就是说,凶手行凶也应是临时起意。他大概是早就看中了这个老旧小区,然后独行的王广薇就这么不幸地成为了被害人。 在询问临近结束时,王广薇的弟弟与丈夫也都赶到了这里,两个大男人都悲伤得失声痛哭。王广薇的弟弟边哭边放声大骂凶手,而王广薇的丈夫则不知如何将这一噩耗告诉给他们年仅14岁的女儿。 一个亲人的死亡,带来的是对一个家庭,乃至所有亲人的无尽的伤痛。 尽管已经见过很多次类似的场景,然而每一次命案发生后,见家属仍是重案组所有人觉得最难过的一关。面对他们,任何的言语安慰都太过苍白。 从王家出来,每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几人心头都憋着一股恶气,恨不得立刻能抓到凶手,将其拨皮拆骨。然而更令人气愤的是,他们至今获得的线索实在太过有限,根本无法锁定目标。 “头儿,我们再去周边问问!我就不信这混蛋从作案到逃跑,竟然没人看到过!”程海洋走到沈严面前请缨。 沈严点点头,刚想说话,却见程晋松从楼下跑了上来,见到沈严等人,他眼前一亮:“太好了!正好你们出来!我和睿恒在外面找到了一个老头,他可能见过凶手!” “真的?!”众人立刻来了精神,沈严追问道:“人呢?” “就在外面!” “好,赶快过去!” 几人跟着程晋松奔到楼外,只见蒋睿恒正和一位六七十岁的老大爷站在一处,见到沈严等人出来,他冲几人招招手。 “老爷子当时刚刚遛狗回来,说见到一个男的从楼内出来。”蒋睿恒对沈严低声介绍,“具体你再问问吧。” 沈严点点头,走了过去,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后便向老人询问事情的经过。 “我当时刚遛完狗,正往家走,就看到有个穿羽绒服的男的从那楼洞子里出来,然后就往院外走了。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就是你们说的那个杀人犯……” “您看到那人的时候,大概是几点钟?” “快到九点半,”老爷子开口,“我每天都是看完了八点半的新闻带着狗出门,然后溜完回家正好九点半,那时候也就是个九点二十、二十五的样子。” 沈严抬眼看向蒋睿恒,蒋睿恒点点头——老人所说的时间,的确与推测的死亡时间很吻合。 于是沈严转回头去,继续问老人:“那大爷,您还能记得那男的长什么样子么?” “我没看着他正脸,他出来的时候扣着个帽子,然后直接往那边儿拐了,我眼神儿又不太好,就瞅见了个背影……” “没关系,您能记得些什么就说什么,多小的事儿都行。” “嗯,那男的大概也就我这个头,挺瘦,穿个羽绒服,扣着个帽子……别的我就真的记不住了。” “他的羽绒服是什么颜色的?帽子是什么样的?” “就是那种蓝黑色的羽绒服,帽子就是那衣服上自带的帽子……” 沈严又问了几个问题,无奈老人实在印象有限,除了之前说的几点,别的再也回忆不出有用的信息。沈严试了几次都一无所获,只得对老人表示了感谢,然后让人离开。 天空中再次飘起了零星的雪花,几人望着黑沉沉的天空,都深深皱起了眉头。 Chapter 02 案情分析 沈严一回到警局,就被局长叫去了办公室。 王局一见沈严进门,张嘴就问:“那家伙又作案了?” 沈严点点头:“被害人当场死亡。” 听到这回答,王局再次皱起了眉头。凶手在半个多月的时间内已经作案五起,手段之凶残,作案频率之高,都令人发指。 “有没有人看见凶手?” 沈严摇摇头:“凶手挑的依旧是没有安保的老小区,我们在附近问了一圈,只有一个老大爷记得在案发时间看到个陌生男人,但是他只记得那男人中等身材,穿着羽绒服戴着帽子,没有给出更多有用的线索。” “你们到现在为止都有什么进展了?” “结合之前几起案子中目击者的说法,我们现在可以基本确定的是,凶手是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年纪大概在30岁到40岁之间。他行动很小心,专挑没有老旧小区或是无人地段下手,而且袭击之后拿了东西就跑,作案时间很短。几起案子都发生在城东区,从这一点上判断,凶手应该是在城东区居住或工作。我们目前正在设法排查城东区符合条件的嫌疑人。现在最大的困难是,我们问不到被害人的证词,没法得到关于凶手的第一手资料。不过局长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尽快破案的。” 王局点点头:“沈严,你也知道,现在全社会都对这起案子非常关注,凶手一天不抓住,我们都没办法消停。很多人都跟我说现在不敢一个人出门。眼看到年根了,总不能让老百姓连春节都过不好。市长今天还来过电话,打听这个案子的进展。你们要想尽一切办法,尽快抓到这个凶手!” “是!”沈严立刻回答,面容中带着坚毅的认真。 沈严回到办公室,屋内的几人立刻凑了过来。方礼源关心地问:“局长怎么说?” “就是问问情况,让我们抓紧时间,尽快破案。”沈严简单地回答。 方礼源没有再多说什么,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局长绝对不可能就说了这么两句。这段时间局里光关于这个案子的专项会议都开了多少次了,宣传那边几乎每天都要接到各种媒体打来的询问案件进展的电话。所有的眼睛都在盯着这里。为了这个案子,最近十来天重案组办公室的灯就没灭过,每个人都在拼命努力着,可是,S市的常住人口有600多万,茫茫人海中,寻找一个连具体体貌特征都不清楚的人,谈何容易?而最可恶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凶手居然还在不断地犯案,简直是对全市警察赤裸裸的蔑视与挑衅。一想到这,所有人的怒火都烧到了头顶。 “妈的,等抓到这混蛋的时候,我非狠狠揍他一顿不可,这个人渣。”秦凯捏着手骨恨恨地说。 “揍都不够,我想活剐了他。”程海洋咬着牙。 “等抓到他,自然有人会收拾他的。”沈严拍拍自己的组员,“行了,咱们别想那些了,还是想想眼前的案子吧。”他靠坐到桌边,对几个人说:“来,咱们还是把之前得到的信息再整理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新发现。” 几个人点点头,于是大家再次从头梳理起案情来。 “按照时间顺序,”秦凯看着文件夹,开始逐个叙述:“第一起案子发生在上个月22号,被害人是52岁的退休大妈钱凤清,时间是早晨6点30分左右,遇袭地点是城东区的四季小区院内;第二起是12月25日,被害人是30岁的公司职员冯莉,时间是上午9点,地点是城东家乐福旁莲花小区的楼道内;第三起是12月28日,被害人是42岁的建材厂老板赵广建,时间是晚上9点40分左右,地点是建材厂附近的小胡同;第四起是12月31日,被害人是38岁的工厂职工李雪娟,时间是上午10点10分左右,地点是城东区锦园小区,不过因为有人经过,凶手逃走,李雪娟没死;最后一起是今天,也就是1月5日,死者是43岁的王广薇,自由职业者,时间是上午9点25分左右,地点是东江小区。所有这些人都是被锤子砸中头部,最多的砸了3-4次,最少的也砸了两次。关于凶手,目前有三个目击证人,他们的说法中比较一致的是凶手是中等身材,大概三十来岁,衣着低调,走哪儿都扣着帽子,看不清楚脸。” 沈严点点头:“凶手很谨慎,我们目前关于他的资料很有限,所以我们需要从他的行为上来分析。大家都来说说看法。” “一般来说,”方礼源最先开始分析,“用‘刨锛’这种方式行凶的,大多数都是想要报复社会。他们一般是在生活上受到了比较大的打击,转而开始忌恨整个社会。凶手的行凶对象不固定,随机性很大。这次的这个案子,凶手下手的对象大多数是女人,说明凶手对女性的恨意比较大,很可能他受到的打击就是和女性有关。又或者是他本身身体条件一般,担心会遭到激烈反抗,所以选择女性作为袭击对象。” 程海洋看着方礼源说:“你说,凶手这么恨女的,会不会是因为他被女朋友或老婆甩了?” “不太像,”沈严摇头。“凶手最初袭击的女性都在40岁上下,最早的一个更是50多了,而凶手大概不到40岁,不可能是女朋友,工作上的女性同事或上司的可能性更大些。” “从行凶时间看的话,”这次开口的是江厉,“它们大部分都集中在上午,说明凶手不是没工作就是工作时间晚或不固定,有可能是临时工或者是工厂的晚班工人。” 沈严点点头。 “地点的问题咱们上次研究过了,”程海洋说,“凶手行凶范围都集中在城东区,说明凶手对这一区比较熟悉,知道哪里什么时间比较僻静,方便下手。他很可能是就住在这一区,或是在这一区工作。再有就是……” “再有就是工具,”一个声音突然从门口处响了起来,所有人同时回头,只见程晋松正走进屋来。 “诶,晋哥!”几人跟程晋松打招呼。看着他手中拿着几张纸,程海洋充满期待地问:“怎么样?是有什么发现了么?” “发现是有点,但是并不太具备指向性。”程晋松说着,将手中的几张纸递到沈严手中。其他几人立刻凑到沈严身旁,一起看向那几张纸。 “我们刚刚对第五个死者王广薇的头部伤口做了复原倒模,经比对,这此凶手所使用的凶器与之前几次均不相同。”程晋松看着那几人眉头皱起的样子,继续说,“到目前为止凶手一共采用了4把不同类型的锤子,前两起一把,后三起每起各一把,而且砸的部位也不完全一致,我怀疑凶手是在……” “他在不断尝试,改进技术。”沈严接道。 “对。”程晋松赞同地点点头。 听到这句话,其他几人的眉头皱得更深。凶手有这样的举动,也就意味着,他接下去还会继续杀人…… 沈严也知道问题的严重性。这起案件,他们必须迅速破案,否则死伤的人数将会越来越多。可是他们目前实在是缺乏有效的线索,刚刚大家说了半天,都没有什么新的发现,于是沈严决定换一个思路。 “这样,大家来说说你们觉得有可疑的地方,或者是下一步的调查角度。” “排查我觉得还应该继续,”方礼源最先说,“虽然这个方法有些大海捞针,但是现在我们线索太少,任何能帮助缩小些范围的方法都值得去尝试。” 沈严点点头。 “赃物肯定是一条线,”江厉说,“我们目前知道的,被害人被偷的东西有包括手机,钱包,以及手电筒等零碎物件,虽然目前我们还没发现被销赃的赃物,但凶手总归会想办法处理这些东西。” “还有,锤子也可以再查查。”秦凯接着发言,“如果凶手不断换锤子是因为想找个最好用的,那他应该会买新的锤子或是改造原来的,咱们可以去卖锤子的地方再多看看。” “其实我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程海洋皱着眉头开口,“就是凶手为什么会杀赵广建?其他所有的被害人都是女的,只有赵广建一个男的,会不会凶手对赵广建这人有仇,所以特意杀他的?” 其他几人听着程海洋的分析,也陷入沉思。 程晋松一直听着大家的发言,视线也随着说话人而改变。此刻大家都没出声,他便看回沈严。这一看他才注意到,沈严的手一直在顶着胃——这个人,一定是又胃痛了…… 大概是感受到了程晋松的目光,沈严转过眼来:“怎么了?有没有什么建议?” 程晋松一怔,这才注意到,自己刚刚居然走神了。他挪了挪身子,轻咳一声开口:“关于锤子,我倒是觉得凶手不见得会去找人改造,现在全市风声这么紧,这个时候无论是买锤子还是找人改造都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我怀疑凶手可能会自己动手。我觉得你们可以再留心一下卖改造工具的,锉刀钳子都应该列入考虑范围。” 沈严认同地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按照这个思路继续查。礼源,你还是负责可疑人物排查这方面,把城东区的民警片警都调动起来,尽快缩小范围;江厉,你仍旧负责赃物这条线,各种手机市场、回收手机的摊位都要排查,要让每一个回收二手手机的人或网点都知道我们在找这几只手机;秦凯,你负责五金工具这方面,你跟法证法医再好好确认一下可能用到的工具,然后去卖这些工具的地方再仔细问一遍;海洋,你联系一下赵广建的家人,约个时间我们再去跟他们聊聊,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大家保持联络,有什么消息立刻汇报!” “是!” 所有人领了任务,立刻分头忙开。秦凯奔着程晋松走过来:“晋哥,能给我列个需要调查的工具的清单么?越详细越好。” “哦,这件事你上楼找嘉宇,他之前一直在做凶器的模拟与分析。”程晋松回答。秦凯点点头,转身上楼找李嘉宇去了。 大办公室一下子空了下来。程晋松走到沈严办公室门前,敲了敲门便走了进去。 沈严正坐在那里看文件,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是程晋松,问道:“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程晋松指着沈严还顶在胃上的左手,说:“看你一直捂着胃,是不是胃又疼了?” 沈严一怔,连忙放下捂在胃上的手,笑笑说:“一时忙忘了,没事。” “再忙也要按时吃饭,”程晋松教育道,“你胃本来就不好了,这么下去会落胃病的。” “没那么严重,我就是中午忘吃了而已。一会儿晚饭我会去吃的。”沈严说着,眼光又落回文件之上。 程晋松叹了口气。他早就注意到,沈严这段时间瘦了很多。连续半个多月的不眠不休让他本就瘦削的身形现在显得愈发单薄。然而程晋松也知道,这时候劝沈严休息是不可能的,市里面出了这么大的案子,身为刑侦队队长的沈严身上的压力有多大可想而知。在破案之前,他恐怕都无法真正地歇上一歇。见又已经埋头于卷宗的沈严,程晋松微叹了口气,或许自己现在出去给他买点吃的可能更实际一些…… 想到这里,程晋松开口:“那我先出去了。” “嗯,好。” 沈严并没有注意程晋松已经离开了办公室,他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卷宗上。这起案件,还有什么线索是可以继续调查的?他们是否还有遗漏?…… 正凝神思索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再次被人推开,程海洋探头进来:“头儿,赵广建的家人说现在就有时间,咱们现在就可以过去。” “好。”沈严起身拎了外套:“走,咱们现在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