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待你及笄,我便娶你 如果不是事实摆在眼前,秦九永远都不会相信,这世上当真有穿越这件事! 可她更不想相信的是,她穿成了婴儿,刚刚出生的婴儿。 她直挺挺躺在床上,双眼无神的盯着帐顶,接受着这不能接受的事实。 “你就是父皇给本王定下的王妃吗?” 小男孩的声音忽的从床边上传来。 王妃? 秦九心头一抖,忽的转头朝床边看去,正好同那说话的小男孩视线相对。 秦九微愣,那正微微蹙着眉的小男孩也是一愣。 秦九必须承认,这小男孩当真是长得很漂亮。 大概六岁左右,皮肤很白,简直是又白又嫩。 五官精致,哪怕年纪还小,也能看出那棱角分明的轮廓。 眼尾微微上挑,眼眸中似带着暗紫的光,这般直直对上,竟是让人无法回神。 秦九呆呆看着他,小男孩也直勾勾的看着她,片刻,他也不知怎的,忽然就笑了,弯了腰趴在了床边。 伸出手去摸了摸秦九的小脸,软软嫩嫩的就好像豆腐一样,他忍不住,又拿指尖戳了戳,“唔,虽然你有些小,不过你很乖,本王就勉为其难,让你做本王的王妃吧!” 被人当做玩具一般又摸又戳,还有他说的话,什么叫她有些小,他勉为其难? 秦九的内心很崩溃,奈何她如今不能反抗,只能一声狂吼! “哇……” 婴儿的哭声让那小男孩吓了一跳,他手忙脚乱的握住小婴儿的胡乱舞动的柔软小手,学着自己母后哄妹妹那般哄起她来,“小宝儿不要哭,宸哥哥在这里,乖啊!” 小宝儿,宸哥哥? 什么鬼! 秦九更崩溃了,却紧紧闭上了嘴。 她已经知道,自己就算咆哮狂吼也不过就是婴儿哭罢了,这样丢脸的事儿,她做不出来。 可她的心思没有任何人知道,一旁的小男孩却是以为当真是自己将她哄了住,他的目光中透出一抹惊喜,又去摸秦九的脸蛋儿,去碰她的睫毛,玩得不亦乐乎。 秦九已经放弃反抗了,继续直挺挺的躺着,任由那个讨人厌的小孩在她脸上东戳一下西戳一下,她自己却是闭上了眼不想再理他。 万俟宸却是以为她睡了,看着小小的人儿熟睡过去,唇边的笑却始终没有落下。 他不是第一次看见婴儿,宫里的孩子不少,可是却没有哪个婴儿像她一样让他喜欢。 这么柔软的小人儿,她睁着那双小鹿般的大眼睛看着他时,他就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软化了。 手指轻轻的碰触着她的眼和睫毛,他轻声的道:“小宝儿,等你十五岁及笄的时候,我就娶你好不好?你要乖乖的、快快的长大!” 现下是大楚永和10年,6岁的万俟宸对着刚刚满月的秦九做了承诺,秦九听到了,此刻却并未当真。 这时候的他们也不会知道,这美好的承诺会在以后变成一杯淬了剧毒的酒,让人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命运的轮盘不断转动,它会指向何处永远无人知道! 第2章 秦九,是你害死了他! 风冷如刀,卷着鹅毛大雪纷飞扑面。 冷宫中本就幽冷,又没有取暖之物,秦九只穿着单薄的春衣坐在窗边,却似乎并不知冷,一坐就是一日。 她在等人,等那个可以带她离开这里的人。 天色越发暗了下去,夜就要来了。 看来,是等不到了。 也是,事到如今,她还抱着什么希望呢? 想要将窗户关上,门外却忽然响起了脚步声。 秦九一直死寂的眸光微动,转头朝着门前看去,片刻,身着正红色凤袍的女子出现在视线之中。 秦九面无表情的别开了眼。 一个月以前,陈璟封莫如怜为后,她身在冷宫,这消息却也早已经知道。 秦九并不意外,甚至还有些诧异,陈璟为何现在才封她为后? 毕竟,已经三年。 她在这冷宫,也已经三年。 莫如怜站在门前并未进来,瞧着秦九冷冷一笑,“知道本宫今天为何过来吗?” 秦九看也未看她,只站起身朝着房间另一侧走去,随着她的动作,脚下便传来铁链清脆的声响。 莫如怜垂眸,她的裙摆遮不住脚腕,脚上也没有穿足衣,细白的脚腕被铁链摩擦得红肿不堪,还带着干涸的血迹。 莫如怜便又痛快起来,她懒懒道:“陛下让本宫过来,送你上路。” 说话间扫了眼房中,寒酸简陋得她根本不愿意踏进去,便只站在门前抬了抬手,“将她带到院里去。” “你想做什么?” 看着宫女朝自己围过来,四只手伸过来要拉她,秦九终于忍不住了。 她想反抗,可如今的她根本无法反抗。 她被喂食了软骨散,平日里就是多走几步也会觉得累,哪里有反抗的力气? 只能任由宫女抓了她的手扳到身后,将她连拖带拽的拉到了莫如怜身前。 瞧着她有些狼狈的样子,莫如怜终于笑了。 她睨了她一眼,笑容明艳,“本宫可不想做什么,本宫只是奉陛下旨意行事而已。” 冷宫中的雪无人打扫,几乎已经三尺厚。 秦九被拉到雪地上,腿弯处遽然一痛,她站立不稳跪了下去,肩膀被人重重按着。 莫如怜勾唇轻笑,缓步走到秦九身前,“你可知道,陛下为何要杀你?” 秦九咬紧牙根,抬眸盯着她,冷笑,“莫如怜,你知道吗,你真的很可怜。” “啪——” 莫如怜抬手,一个巴掌狠狠落在秦九脸上,瞬间便是几道血痕。 “秦九,到了这时候你还不知求饶?你以为,这次你还能逃得过吗?” “你还在等着万俟哥哥来救你?我实话告诉你,万俟哥哥他来不了。” 秦九一直冷静的心脏骤然下沉,就连声音都颤了起来,“你什么意思?” “他死了!” 莫如怜眼底骤然闪过一抹恨意,她俯身,捏住秦九的下巴,“为了救你,攻城时死在城外,是被陛下亲手射杀。秦九,是你害死了他!” 秦九僵住。 莫如怜朝着身后人厉声道:“抬上来!” 有宫人抬了一面草席过来,草席上躺着个已经看不出模样的血人,浑身插满了箭矢。 草席被放在了雪地上,离秦九还有一段距离。 秦九愣愣的看着,无数刀片在凌迟着她的骨肉她的心脏,好像血肉模糊的那个人不是躺在那里的万俟宸,而是她自己。 第3章 阿宸,我错了 眼眶又干又痛,痛不欲生。 她唇瓣颤了颤,好久,才终于唤出了那个名字,低低的,如泣如诉。 “阿宸……” 秦九忽然剧烈的挣扎起来,她要看看他。 不,那不是他,不可能是他。 身边的人使劲儿按着她,后面一人拿着木棒重重敲打在她的膝弯,刚挣扎着站起来一点的秦九再次跪倒下去。 疼痛入骨,却不及心疼半分。 莫如怜看着她狼狈的模样,眼底恨意却越浓,她勾唇冷笑,“他若没死,陛下会送你上路吗?陛下留着你,不就是为了诱杀他。秦九,你总不会以为,陛下对你还有怜惜之情?” 秦九猛的盯向她,撕心裂肺,“莫如怜,你和陈璟绝不得好死!” 不知她哪句话触到了莫如怜的神经,莫如怜眼底冷芒一闪,“本宫不得好死之前,会先让你死无全尸!” 眉峰挑起,她冷眸看向身边之人,“将她的手脚给本宫切下来,记得,慢慢切!” 冰冷的刀刃从肌肤上划过,一刀,又一刀,刀刀入骨。 血,一滴滴,滴落在白雪之上。 哪怕内力皆无一身是伤,哪怕因为疼痛全身都在痉挛流血,秦九却始终一声不吭。 她只是看着那面草席上的人。 可眼前模糊,不管她怎么努力都看不清楚。 真的,会是阿宸吗? 是啊,如果阿宸没有死,陈璟怎么可能让她死呢? 她的亲人,朋友,她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早已经被陈璟害死了。 九族皆灭,独她一人苟活。 他所为的,也不过就是她生命中剩下的那最后一人。 万俟宸。 手脚最后一层肌肤被割裂,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脚离开了身体,就如同,眼睁睁看着至亲之人,一个个惨死她面前。 他们的眼中含恨带怨,恶狠狠盯着她。 莫如怜说的没错,是她害死了他们,是她害死了阿宸! 她忽然勾唇轻笑,眼底却只有一片荒芜,低低的,如同自喃,“阿宸,我错了……” 她骄傲一世,从不会在他面前示弱。 这许是她第一次,对他承认她做错了。 可他,再也听不到了…… 她的声音很小很小,一直盯着她的莫如怜却听到了。 莫如怜俯身,盯着她眼底的荒芜讥笑,“秦九,你的确错了,错得离谱。最错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秦九愣愣的看着她,莫如怜的目光忽然变得很幽远,“其实我和万俟哥哥从来都没发生过什么。就算我易容成你的模样,他依然一眼就认出了我并非是你……可惜,你只相信自己眼中所见,却从不曾真正相信过他。” 莫如怜顿了顿,在秦九骤然闪出的泪光中,带着报复般的快感,一字字道:“秦九,你根本就配不上万俟哥哥。” 秦九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是啊,是她不信任他,是她配不上他。 莫如怜站直身,眸中已经无波无澜,可话语却冰冷如霜,“把她的手脚扔去喂狗,身体拖去茅厕扔掉,我要她死,也臭不可闻!” 第4章 宝儿,我带你回家 杀戮,无休无止的杀戮! 秦九漂浮在半空,看着下方那片修罗场中浑身染血,宛若修罗的男人。 他身着银甲,手中是泛着银色光芒的长剑,身影移动间,只能见到血光飞溅。 她的阿宸啊…… 秦九说不出是喜是悲。 悲的是,她已经死了,死得那般肮脏又屈辱。 喜的是,她的阿宸还好好活着。 他来救她了。 陈璟身着明黄龙袍立于城楼之上,城已将破。 他很清楚,现在能让万俟宸停下来的,只有秦九。 他已经让莫如怜去把秦九带过来,可他没想到的是,最后带来的,只是秦九已经被莫如怜私下处死,而莫如怜也自尽于冷宫的消息。 陈璟目赤欲裂,一剑刺穿了传信之人的心脏! 山河将覆,他仰头狂笑,“万俟宸,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 他的声音穿透战场,落在万俟宸的耳边,“秦九已死,你就算得这天下,又能如何?” 鲜血刺得万俟宸周身血液沸腾,漆黑眼眸中透出腥红光芒。 他的模样落在秦九眼中,像是有一把尖刀,插着她的心脏死命搅动,心脏一阵阵痉挛紧缩。 如果不是只剩魂魄,她的眼泪早已经汹涌而下。 阿宸啊,她不值得他这般对她。 日沉星移,喊杀声终于停了下去。 身旁尸骨成山,万俟宸抬眸望向陈国高高的城楼,握剑的手微微颤抖。 “陈国之君,剜其眼割其鼻挖其舌,剁其手脚,将身至于坛中!” 声线冰冷,一字一字带着蚀骨寒意,“保其性命,本王要他生不如死!” 天色早已经黑沉,黑暗如一座不能移动的巍峨大山压在众人的心间。 万俟宸找到了秦九的尸体,用了最好的鱼线,亲手将她拼凑完整。 把她抱进怀里,他颤得厉害,却温柔轻吻她的眉心和眼,“宝儿,别怕,我来带你回家……” 他的声线也在颤,带着哽咽,“对不起,我来晚了。” 秦九的心脏处是抽离撕裂的痛,恨不得将一颗心都挖出来丢弃。 她这一生,到底做了些什么? 这么多年,其实他从不曾变过,不管她伤他再深。 她的阿宸……真是这世间最傻的傻瓜! “宝儿……” 万俟宸的手臂收紧,“以后,我不会再放手了!” 就算她不爱他,就算她恨他,他也不会再放。 这么多年,他日日都在想她,在他眼前不断晃动的是她满月时那乖巧可人的样子。 她那双眼看着他时,能让他一颗心融化成水,只想要将世间最好的东西捧到她的跟前。 他其实不明白他和她怎么就会走到了这一步? 万俟宸的眉眼间尽是悲伤,从血肉到灵魂,随着她的离去缓缓断裂破碎。 他低头,最后在她苍白的嘴唇上印下一个吻。 既然不能活,那就,一起死吧…… 秦九看到万俟宸抱着她的尸体疾驰几天几夜去了回鸾山。 她的尸身已经腐烂得如同一堆废肉,可万俟宸却始终抱着她,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一路都不曾松手。 他不曾停下,不眠不休,只偶尔低头看看怀中人,一双眼眸布满血丝,却泛着说不出的温柔。 好像怀中的并不是已经腐坏发臭的尸体,依然是那个娇艳美貌的,他深爱的女子。 回鸾山终年覆雪,茫茫雪山一片银白,天地一色。 万俟宸抱着秦九,弃马步行,一步步缓缓朝山顶上去。 他记得,秦九曾说过,她老了便要到这回鸾山来。若是死了,便能同这洁净天地融为一体,也算死得干干净净。 听得她随意说出那个死字,他当时自然是狠狠‘教训’了她,直到她开口求饶才罢了休,只那以后,她的确不敢再随意说那个字了。 可如今,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便也是如此了。 抱着她坐在回鸾山山顶,万俟宸垂眸看着怀中的人,却再看不出半点原本的模样。 万俟宸闭了闭眼,温热的液体从眼眶溢出,滴落在她脸上,快速凝固成冰。 片刻,万俟宸低头,从她的脸颊亲吻到她的唇瓣,轻声呢喃,“秦九,你要记得等着我……下辈子,别再丢下我了。” 寒风呼啸,大雪飞扬,纷落雪花中,他始终维持着拥抱她的姿势,同她紧紧相拥。 有鲜红的血蔓延而下,染红两人身下的雪。血色和雪色交融,再随着风雪被掩埋,包括那对紧紧相拥的男女。 那些欢喜和折磨、信任和背叛,在这一刻消散远离。 那些沉重到生命不能承受的伤和爱,终会随着时光慢慢远去! 第5章 同床共枕 春宵帐暖,红烛过半! 月色从窗外洒落进来,落一地月影清辉。 清风透过半开的窗户拂起屋内轻纱幔帐,宽敞的紫檀木大床之上,两个人儿相拥而眠。 夜色正酣! 那床上人儿却忽然动了一动,一声轻吟,打破了这安然幽静。 秦九只觉得浑身都像被拆卸重装了一遍,酸软、无力、疼痛! 试着动了动,半边腿和胳膊都像被重物压着,已经被压得有些麻木,动弹不得。 她还未曾彻底清醒过来,只迷迷糊糊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抬了抬还有些沉重的眼皮,眨了眨,待看清身边的人时,浑身都是一僵。 可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外面便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是女子娇叱着“滚开”以及男子低低的告罪之声。 不多久,房门被人砰一声推开,伴着女子不可置信的声音以及男人的告罪之声。 “宸哥哥,你竟然真的跟这个女人……” “殿下,属下该死,没拦住安郡主!” 万俟宸眉心几不可察的动了动,那被称做安郡主的女人已经冲了进来,“宸哥哥……你……你竟然和她……” 看万俟宸还维持着将秦九抱着的姿势,安淑媛恨不得冲上前去将秦九那张皮扒下来,就连声音都因为太过生气发了颤,“宸哥哥,你为什么要和她这样做?” 万俟宸掠她一眼,狭了狭眸子,“本殿要做什么,似乎不需要同郡主解释?” “宸哥哥!” 安淑媛声音更尖了几分,颤着手指着秦九,“这个女人分明就是不安好心,我知道你是不喜欢她的,你怎么可能跟她同床共枕?你知不知道就是她让人将我骗过来的。宸哥哥,是不是她使了什么诡计,否则……” 万俟宸眉心皱得更紧,可看一眼自己怀中发着呆好像已经完全傻掉的女人,薄唇轻抿,打断安淑媛道:“她是本殿的侧妃,本殿为什么不能和她同床共枕?” 安淑媛闻言差点尖叫起来,“可她不过是个罪臣之女,她有什么资格?我才是皇祖母赐给你的正妃……” 万俟宸眸色一暗,“本殿记得,本殿和郡主还未曾大婚。” 说完,他转眸看向门前的墨一,“送郡主回房,明日一早将郡主送回府。” 送她回府? 这一句话,几乎要让安淑媛发疯,“宸哥哥!” “滚出去!” 万俟宸已然不耐,声音骤然变厉,如同夹着冰渣子一般,让安淑媛猛的僵住,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万俟宸,墨一却是急急的进了屋不顾三七二十一的将她抗了出去。 “啊!你大胆,放开本郡主,本郡主是未来的太子妃,你竟然敢这样对本郡主……” 随着安淑媛叫嚷的声音越来越小,房间内再次变得一片鸦静,好像一场戛然而止的闹剧。 可身在戏中的秦九从头到尾却只是僵着身子,直勾勾的盯着身边的男人,当真被吓傻了一般不知如何反应! 万俟宸看了看她,凤眸之中划过一抹若有所思。 第6章 你竟然敢给本殿下药! 他垂眸,瞧了瞧自己身上还很周全的衣裳,显然,自己和她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狭了狭眸,他翻身而起,将自己身上的衣袍理顺,这才负手看向秦九,“秦九,本殿倒是小瞧了你,你竟然敢给本殿下药!” 哪怕是在兴师问罪,可他声线依然温醇,嗓音低缓,让人听不出丝毫的不满,那双如墨一般的眼眸之中也是波澜不兴,唯有一点点对她的探寻。 秦九怔怔的看着他。 朦胧的月色之中,他身姿修长,如松竹一般立在床前。 俊逸的面容之上笼着一层朦胧的月光,却好像踏雪而来,走过了千年的时光才走回到她的身边…… “宝儿,别怕,我来带你回家……” 他的声音飘得很远,飘过千山万水,飘回秦九的耳边。 阿宸,当真是她的阿宸。 秦九痴痴的望着他,眼底带着迷蒙的痛。 对上万俟宸墨黑的凤眸,听着他的质问,喉头堵着,却是说不出一个字。 若这是梦,她当真希望永远也不要醒来,可她方才咬了舌尖,铁锈的味道现在还在嘴里弥漫,钻心的痛! “怎么,哑巴了?” 万俟宸蹙了蹙眉,瞧着眼前只知看着他发傻的女人有些烦躁。 特别是她那双如含了秋水一般的眸子,其中似蕴着千言万语百般情绪,看一眼,就让人心头发痛。 万俟宸紧抿着唇,见她始终不语亦是越发烦躁,转身便朝外去。 秦九呼吸一哽,看着他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那种被窒息的绝望疼痛再一次侵袭而来。 她嘴唇颤动着,那个名字在她的唇边千回百转,却始终是叫不出口,只能任由房门再一次被关上。 幽静的夜,转瞬之间便只剩秦九一个人。 她傻傻的盯着被关上的房门,想着那道已经离开的身影或许会再次出现,好像那些被她无视的无数个夜晚,他会抱着她,在她耳边低低的唤她,“宝儿……宝儿……” 他的声音很好听,温醇而又低缓,好似沉了许多年的酒,足以让人迷醉。 可秦九却从来都是清醒的,她厌恶他用那样深情的姿态对待她,在那时的她看来,那不过都是虚伪罢了。 “阿宸……” 眼泪终于夺眶而出,滚烫却又冰冷,她抬手,捂住自己的眼。 如同小兽一般的呜咽之声从喉间溢出,在这样安静深沉的夜晚,飘得老远,飘到还站在房门前的万俟宸耳中。 他眼底划过一抹极诧异的颜色,双手负在身后紧握成拳,盯着那紧闭的房门,眼底光芒涌动,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片刻,他才转身朝着院外去。 而房中,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秦九才终于停下了哭泣,她只是僵硬的躺在床上盯着帐顶发呆。 千般情绪,无数过往,好像电影一般在脑海中一幕幕闪过。 她从异世而来,生在镇国将军府,她是镇国将军府这一辈唯一的女儿,从小受尽长辈疼宠,说来当真是个好命的。 唯一不好的是,她出生就被指了婚,要嫁给宸王万俟宸。 她对这种包办婚姻当真是深恶痛绝,也因此,很长一段时间她很讨厌万俟宸。 若不是后来发生的那些事…… 她从不敢想,他们的生命还能重来一次! 而她的阿宸,还是那个风华绝代,能傲然天下的男子,这已经是上天对她的恩赐了吧! 第7章 有我秦九在一天,你就别想嫁给万俟宸 秦九紧咬着唇,不让自己再哭出来。 她的手压在心口处,想将那种从前世带来的疼痛压下去,却不想房门再一次被人重重的推开。 她目光一亮,以为是万俟宸回来了! 可方坐起身转过头,一个带着风的巴掌便狠狠的落在了她的脸上,直打得她耳中嗡鸣不断。 喉间腥甜更甚,秦九讶异的朝着来人看去,却是一名身着青衣的婢女,她正抡着巴掌,眼看着就要再煽下一掌来。 秦九神色一变,没有丝毫犹豫的抬手,紧紧捏住了婢女的手腕。 眼底寒光轻涌,在青衣婢女惊讶的目光中冷冷的勾唇,反手便是一巴掌甩了回去。 青衣婢女显然是习过武的,手劲儿极大,可她比起秦九来却是差了不知多少,被秦九这一巴掌直甩得眼冒金星,尖叫一声踉跄两步跌坐在地。 另一道尖锐的女声骤然响起,“秦九,你……你竟然敢还手?” 说话的女人是去而复返的安国侯府郡主安淑媛。 对于她的厉责,秦九只摸了摸自己被打得发烫的脸颊,冷笑一声,“难道郡主觉得,我该乖乖的让你们打?” “你,你大胆!” 安淑媛面色瞬间胀红,指着她的手狠狠的握成了拳,“秦九,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如今不过一个罪臣之女,竟然敢如此忤逆本郡主?” 秦九眸中闪过一抹狠厉,“我是罪臣之女?那你以为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在安淑媛越发难看的脸色中,秦九又忍不住轻笑一声,“安淑媛,你以为万俟宸他真的会娶你吗?我告诉你,只要有我秦九在一天,你就别想嫁给万俟宸。” 安淑媛的目光狠狠一颤,再也忍不住的叫嚣起来,“既然如此,本郡主现在就让你去死,来人!” 她的话落,两个暗卫便从暗处显出身来。 不等他们行礼,安淑媛已经咬着牙恶狠狠道:“把她的人头给本郡主砍下来!” 两个暗卫眸色一变,互看了一眼,有些迟疑。 “怎么,本郡主的话你们也敢不听?杀了她,什么事都有本郡主担着。” 安淑媛气急败坏,暗卫见状不敢再犹豫,直直的就朝床边的秦九抓去。 秦九狭眸,神色不变,只在那两人身形动时一个利落的翻身朝床榻内侧一滚,却是从最里侧抽出一把长剑来,剑光在月色下发着沁寒的光芒,没有丝毫犹豫的朝着那两人挥去。 两人目光一变,朝后退了两步避开那道锋利的剑芒,可秦九却是趁机跃下了床榻,纤细的身影无比灵活,对上两个训练有素的暗卫亦是丝毫也不逊色,招式凌厉,如同身经百战之人。 眼底幽芒寒厉,长剑在她手中舞出无数凌厉的剑影,身形在两人之间穿动,鲜血伴着剑光喷涌而出,刺得她眼底也带了猩红之色。 安淑媛和那青衣婢女都呆愣的看着这一幕,涌出的血溅到她们的脸上身上也恍若未知,直到砰砰两声倒地之声接连响起,安淑媛才猛然回神,眼底全是惊骇,后退着尖叫一声。 “啊——杀人了!” 第8章 太不像她? 当万俟宸赶到之时,两个暗卫已经没了气息,俱是被一剑划破了喉咙,血流了满地。 安淑媛和她的婢女瑟瑟发抖的站在门前,房中却只有秦九一人,低头看着那一地的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万俟宸眸色轻闪,眼底划过一抹疑惑。 安淑媛脸色煞白,已经吓傻了一般,看到万俟宸出现,才忽然哇一声哭了出来,颤着手去拉万俟宸的手臂,“宸哥哥……” 万俟宸不动声色的侧开了身,只看着房中的秦九,她手中的剑还滴着血,孤零零的站在那片鲜血之中,低着头,却是生出一种被天地遗忘的孤单之感。 万俟宸眉心微蹙,沉声开口,“谁来跟本殿解释解释?” 他身边的安淑媛不满的开口,“宸哥哥,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这个女人杀了我两个暗卫,这两人可都是皇祖母赐给我的,宸哥哥,你一定要替我讨回公道。” 万俟宸眸光一深,“若是本殿没记错,郡主应该已经回房了。” 安淑媛一窒,一时却是不知该如何解释,“我……我……” “墨一!” 万俟宸声线微提,他身后的男人急忙上前,颔首,“殿下!” 万俟宸只是扫他一眼,“是不是要让本殿亲自送安郡主回去?” 墨一神色微变,“属下知错,属下马上送郡主回去。” “宸哥哥,你这是想包庇她吗?” 安淑媛有些气急败坏,今夜万俟宸一再维护秦九,她再也忍不住了,一边推拒着墨一,一边威胁道:“她杀的可是皇祖母的人,若是宸哥哥你不给我个公道,我便进宫去找皇祖母做主!” 万俟宸眸光陡沉,眼底黑得如同没有星月的夜晚,他狭眸盯着安淑媛,低缓的声线冷漠无波,“郡主请便就是!将郡主请出东宫!” “你……” 这一回,安淑媛的声音戛然而止,却是已经被墨一点了哑穴扛起来朝外去,她那婢女不敢放肆,只能胆战心惊的跟了出去。 万俟宸忍着心底的火气,尽量忽略了心头那抹烦乱,抬步走进房中,在秦九五步远的地方停下。 目光掠过地上的两具尸体,瞧向依然没有反应的人,他唇角轻抿,缓缓的开口,“你不准备同本殿解释解释吗?” 阿宸…… 秦九提着剑的手一颤,方才还杀人不眨眼,此刻却连抬头都不敢,只咬着唇小心翼翼的退后一步,将手背到了身后。 她自然听到了方才安淑媛和万俟宸的对话,也知道自己杀了人的事没办法撒谎。 此时的她就好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害怕家长的讨厌和责罚,还意图将证据藏起来不让他看见。 万俟宸眸光轻狭,落在她身上的探寻更深。 他又想到方才她在房中低低哭泣着叫他的名字,心中有根弦莫名的一颤,负在身后的手亦是紧了紧。 今夜的秦九太过奇怪,给他下药诱安淑媛前来便算了,杀人对她而言好像也不算什么,可她现在这样受了惊吓的样子,是不是太不像她? 第9章 在秦九诧异的眼神中抬手抚上她的脸 万俟宸心绪有些乱,见她不说话便又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却不料他一动秦九便是一惊,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又退了一步,将手中的剑朝旁边一扔,又将手在自己的衣裳上不断的擦着,好像要把那些血迹都擦去。 在万俟宸诧异的目光中,她小心翼翼的终于开了口,“我……我不是故意的……” 分明应该是灵动的女子,这时候对着他却局促不安到有些笨拙。 万俟宸的眉头终于深深的皱了起来,一步步朝前,她便一步步后退,直到砰一声撞到床沿跌坐了下去。 万俟宸的步子顿住,瞧着她那笨拙的样子终于忍不住火气,声线亦重了两分,“秦九,你到底想做什么?” 此刻这语气才真正像是质问,秦九身子一僵,双手揪着床单茫然无措的抬了头。 房中只有从外洒落的月光,衬得秦九那张脸比月光还白。 她是很美,可比她美的女人也不是没有,但是在万俟宸看来,她就是有一种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目光的魔力。 特别是那双眼,小鹿般的眼眸亮得好像落满了星光,又好像盈着秋水,宝儿动人。 这一点,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每回见到她时,她那双眼都让他移不开目光。 就好像现在,她那张白得不太正常的脸上一道巴掌印极为明显,血丝都冒了出来。 嘴唇有些干裂,许是咬得太狠了,下嘴唇上也有一道明显的血印子,头发有些散乱,分明是极狼狈。 可他瞧着她那双眼,不知是因为哭过还是什么,红通通的,还蕴着水汽,当真像只被惊吓到的小兔子,让人心怜的紧。 万俟宸晃了晃神,在他自己还没察觉之时,便已经微微的弯下了腰身,在秦九诧异的眼神中抬手抚上她的脸…… 两个人都是一僵! 他的手指上带着薄薄的茧,却很温暖,触在她那带着血痕的巴掌印上有些刺痛,好像触到了她的心脏之上。 虽然还是痛,可那种温暖的感觉却能将她心脏上的伤口抚平。 秦九眸光一闪,眼中瞬间就蕴出了水光,她又咬住了唇,克制着忍耐着不让自己流眼泪,更害怕自己会忍不住抱住他。 他已经忘了前世过往,若是她那样做,他会更讨厌她吧! 可万俟宸瞧着她眼中透出的克制和忍耐却是微微抿唇,本来也很无奈自己这般不受控制的动作,但她这样子就是让他有些抑不住的心疼。 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落了落,只看那巴掌印就知道打她的人下手多重。 他的眉头就不曾松开,还是忍不住问,“很疼?” 声音中是不自觉的温柔,是秦九最熟悉的温柔。 下唇快被她咬出了血,她不敢开口,只怕自己一开口就控制不住自己已经溢到了喉咙口的崩溃情绪。 万俟宸忽然有些头疼了,他收回自己的手,站直了身子瞧着她,“之前还敢给本殿下药,胆子不是很大?现下是怎么了,傻了?还是……装疯卖傻!” 第10章 软禁 他后面四个字有些重,也说不出是对她气恨还是对自己气恨。 秦九心头一痛,她怕他讨厌她,便越发没有办法解释,只能不断摇头,“我……我不是有意的……我……” 看她无措又不安的样子,万俟宸挑眉,打断她的支支吾吾,“你想让安淑媛看见本殿在你房中,为什么?” 万俟宸心底有些不能对人言的隐秘滋味儿,一个女人会如此做,是不是说明,她吃醋了? 可他的想法秦九不知道,她只当他在质问她,身子一僵,脸更白了。 若是以前,她会很清楚很明白的告诉他,因为她讨厌他和安淑媛,她不想让他们好过。 安淑媛借着太后旨意赖在东宫,这东宫中如今就她一个侧妃,她自然是不断来找她的麻烦,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可她一口一个的罪臣之女却是让她心中生恨。 她秦家满门忠烈,最后却被满门抄斩,若非她已经嫁给了万俟宸,她这条命又何曾保得住? 既然安淑媛这么喜欢万俟宸,那她就让她亲眼看到自己喜欢的男人躺在别的女人床上。 她就是想要让他们两个人的日子过不安稳,如此而已。 秦九还记得,前世的时候,她给他下药之后自己是未曾昏迷的,安淑媛来的时候她正替他宽衣解带,那一次安淑媛亦是被气得大哭,当夜便离开了东宫。 其实他和她虽然已经成婚了半年多,可万俟宸却从未碰过她,她想让他留下,只能给他下药将他迷倒,做出自己同他发生了什么的假象。 不过前世之时万俟宸醒来之后却是什么都没问她,只是从那天以后,他对她的态度就慢慢的变了。 再后来,他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邪,竟是夜夜都要到她房里来,虽然还是什么都不会做,却总要抱着她睡。 那时候的她,总是僵在他怀中听他叫她的名字。 生命虽然重来一次,可好像事情的轨迹却同以往不一样,后面这些事以前不曾发生过,而他看她的眼神也只是越来越陌生。 这样的认知让秦九的心里复杂难安,若是她这样无耻的心思让他知道,他会如何? 她却不知,她越是沉默,他越是烦躁。 又站了片刻,他实在是忍不了这样的沉默压抑,只丢下一句“这一个月不要出门,好好呆在你的院中”便离开了。 秦九怔住,他这是软禁她了吗? 因为她杀了安淑媛身边的两个暗卫! 她有些委屈,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好像还残留着他指尖的温度。 若是以前,他怎会这样对待自己? 终究,他还是都忘了! 可其实这样也很好,没有那些不好的记忆,他会过得很好! 秦九纠结着疼痛着,一颗心千回百转,而出了门的万俟宸心头也是复杂难言,唇角抿得很紧,路过墨一时只道了句,“让人将里面收拾了,三十鞭刑,自去领罚!” 墨一的脸瞬间垮了下去,一旁的墨二看他一眼,眼底带着幸灾乐祸,跟着万俟宸离开。 第11章 喜欢 天已经是隐隐发白,万俟宸并没有回房,缓步走在院中,抬眸看一眼将沉的月,忽然道:“南境那边的事查得如何了?” 墨二眉一沉,摇头,“没有丝毫进展,那些证据当真似铁打,就连属下看着,都觉得秦将军或许……” 他的话不敢说完,可意思已经十足明显,他也觉得秦阳或许没被冤枉,秦家当真是叛了国。 万俟宸闻言闭了闭眼,“秦家的其他人许不一定,可秦阳,本殿知道,他一定不会。” 墨二眉心动了动,看着万俟宸带着两分孤清的挺直背影,心底暗叹。 在他看来,当真觉得殿下在此事的看法上有些太过感情用事。 或许因为秦阳算是殿下的授业恩师,所以从感情上言,他才不愿意相信秦阳会叛国。 可在墨二看来却不是如此,人总是有欲望的,越是手握重权之人,便越难控制自己的欲望。 秦家一门几代为将,替大楚驻守南境两百多年,在大楚同陈国不断的纷争之中,许多的秦家人为之付出了鲜血和性命,他们的确算得上为了大楚鞠躬尽瘁。 这一点,谁也不能否认! 也因此,秦家在大楚位列将门之首,已经有三代的秦家人世袭镇国侯! 而秦家向来男丁旺盛,女儿却少。 到了秦阳这一代,秦家只一位独女秦九,也因此,秦九一出生就被当今圣上赐婚给当时不过六岁的宸王万俟宸。 圣上的做法,或许是为了拉拢秦家,也或许是为了替万俟宸顺利坐上太子之位而谋划,巩固王权。 但不管是为什么,这当真是极大的风光了,秦家可说如日中天,荣耀至极。 只要万俟宸成了太子,登基为帝,秦九就是皇后,若是生下嫡子,很可能便是太子。 按理说,他们也不该不满了。 但是人心又如何能测?有时候权利越大,心自然也会越大。 秦家两百多年都在为了大楚,也难免就会生出些不甘来,一个皇后一个侯位,也许已经满足不了他们了。 所以说在半年前秦阳谋逆造反时,虽是满朝皆惊,可也好像人人都觉得这一日早晚会来,并没有多少的怀疑。 那些证据也当真是实打实容不得人半点抵赖,就连秦阳自己也不曾喊过一个冤枉。 而在那时,万俟宸刚刚被册封为太子,秦九也正好及笄,嫁入东宫不过一月。 秦家出事,对于她这个太子妃并非没有影响。 圣上本是要将她一同获罪的,是万俟宸力保了她,最后才只是将她的名分降了一阶,从正妃变成了侧妃。 这对秦九而言,其实已经是不算惩罚的惩罚了。 而万俟宸对秦九的心思,更是谁也猜不透。 若说他因为喜欢秦九才如此,可东宫中的人都知道,从两人大婚,万俟宸就不曾留宿思南阁,也不曾同秦九有过什么亲近,实在是让人看不出什么喜欢! 可若说他不喜欢秦九,他平日里对秦九却也算得上是纵容至极。 第12章 她越是喜欢他,便越是讨厌,越是害怕! 从秦家获罪之后,秦九的性子也越发的怪异,见天的不消停,总要闹出些什么事儿来才满意。 可不管她闹出什么事儿来,万俟宸亦从不曾怪责过她,只是在她身后默默的收拾残局。 就好像今日她给他下药,引安淑媛前来,最后还杀了安淑媛身边的暗卫,这一切若是落在其他男人那里,怎可能如此轻描淡写的就过去了? 也正是因为万俟宸这种让人看不清摸不着的态度,这东宫中的人对秦九的态度也还算好,她的日子过得可以称得上‘滋润’。 而万俟宸身边的墨卫却是觉得,万俟宸这样的态度,很大程度上许是为了报秦阳的师恩。 墨二显然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也不敢多说什么秦家和秦九的坏话,每每这种时候都只能保持沉默。 他沉默却不代表万俟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万俟宸叹了叹,也不多说话,只是交代,“安淑媛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些日子让人好好守着思南阁。” 秦九的性子他最是清楚,要用一句话让她老老实实呆着,定是不可能的,她许会想尽一切办法偷偷出门。 可在这时候,当真不是能够让她胡闹的时候。 只是万俟宸不知道的是,他了解的是以前的秦九,却不是重活一次的她。 如今的她,只要他一句话,莫说让她一个月呆在院中不出去,就是让她这一生都不要出去,只要是他说的他要的,她就会听话。 可秦九再听话,万俟宸的担忧很快还是发生了。 当秦九被人带入昭慈宫时,万俟宸还在早朝之上。 太后的人墨二等人自是不敢拦,而且也不知为何,秦九这回竟是没有闹腾没有反抗的就跟着走了。 昭慈宫中,“砰”一声膝盖触地之声,秦九被人狠狠一踢腿弯跪倒在地,腿弯处一阵剧痛,可秦九没有哼一声,只是紧咬着唇直直的跪着。 昭慈宫的门在她身后缓缓的关上,太后安氏高坐在上,她身边站着的,是一脸得意的安淑媛。 主位两侧站着两个嬷嬷,大殿两旁各站了十名太监,更不说殿外的侍卫,这阵势分明是要兴师问罪。 秦九放在两侧的手紧紧的攥着,却低着头没动。 这样的阵势她见过太多,从她秦家没了之后,她在这些人眼中就是可以随意欺辱的软柿子。 哪怕她现在还占着一个太子侧妃的名号,可她这样的罪臣之后,又哪里有资格做太子侧妃呢? 只是上辈子的她总是学不聪明。 她本就来自异世,讨厌这些人总以皇权压人,更何况她在秦家也是受尽疼宠,性子难免会直爽冲动些,每每面对这样的局面,是绝不愿忍耐的。 每次都是闹得鸡飞狗跳,可每一次都是万俟宸替她善了后。 以前的秦九觉得,他做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他越是纵容她,她便越是讨厌他,甚至有一种不给他找些麻烦心里便不痛快的感觉。 直到后来她才看清楚,原来自己一直是那个最傻的人。 她越是喜欢他,便越是讨厌,越是害怕! 第13章 委曲求全 秦九默默的跪着,想这前世今生,面对一样的局面,她又应该怎样用不一样的方法去破局。 万俟宸和安氏之间还不到能撕破脸皮的时候,她若是太过不敬,会让万俟宸很难办。 “秦九,人是你杀的?” 慵懒的声音,冰凉的语气,坐在上位的太后安氏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波斯猫,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眸同她怀中那只猫一样,只是其中的冰冷好似猝了千年的寒冰,看人一眼,钻骨的冷。 秦九的手捏的更紧,指甲掐着掌心,却只道了一个字,“是!” 安氏的眼角微微一挑,秦九的反应倒是出乎她的意料,她这时候不是应该跳起来说是她又如何吗? 她侧眸瞧了安淑媛一眼,安淑媛也是怔了怔,反应过来之后便是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拉着安氏的衣摆低低的泣,“皇祖母听听,她自己都承认了。那两人和平澜都是皇祖母赐给淑媛的,可她不但打了平澜,还杀了那两个暗卫。请皇祖母一定要替淑媛做主。” 安氏眉一挑,看向始终低着头的秦九,“淑媛说的话你可听到了,你还有何话可说?” 秦九紧咬了唇,忽然双手伏地倾下身去,“是郡主要让那两人欺辱妾,妾不管如何,也是太子侧妃,代表的是太子颜面,如何能轻易让人欺辱?妾是不得已才自保而已,请太后明察!” 安氏目光一闪,诧异的瞧着姿态恭敬跪伏在地的女子,这可不像是她记忆中的秦九。 秦九何时学会忍气吞声,委曲求全了? 安淑媛眉头也紧了紧,眼底划过一抹不安,却是出口反驳,“你胡说,我何时让他们欺辱你了?秦九,你休要冤枉我。” 秦九唇角挑出极冷的弧度,跪直了身,盯着安淑媛,“那郡主可说说,那两人是死在哪里?” “他们……” 安淑媛的话顿在嘴边,一时难辩,秦九却是替她补充道:“他们死在我的思南阁。” 安氏眼尾轻挑掠了安淑媛一眼,安淑媛一僵,腾的站起身抬手指着秦九,“那是因为你打了平澜,我才想让他们吓一吓你而已。可谁想你却一出手就杀了他们,秦九,你可真是狠毒,像你这样心狠手辣的女人,又是罪臣之后,你有什么资格做太子侧妃?你早该同你秦家那些人一起被斩了才是。” 安淑媛的话对于秦九而言可说是字字诛心。 若是前世,她必定是忍不住的。 秦九的指甲越掐越深,可她的面色却很平静,只是喉咙有些发哑,“我就算再没有资格,如今也已经是太子的侧妃。郡主让两个暗卫吓一吓我,如何吓?他们想要拉我,我自然要反抗,难不成郡主觉得我一个太子侧妃是可以随意让其他男人碰触的吗?若是如此,郡主将太子殿下置于何地?” 她说的平静,可她越是平静,安淑媛就越是难安,而她的话也让她有些无法辩驳。 可秦九的话显然还没说完,她看着安淑媛,唇角几不可察的微微一扬。 第14章 争辩 “再有,我该不该被斩,是圣上下的旨意,难不成郡主对圣上的旨意有所质疑?觉得圣上所做出的决定是错的吗?”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说过圣上是错的,我……” 安淑媛面色猛变,她有些词穷,再一次跪倒在安氏的面前,抓着她的裙摆急急的道:“皇祖母,淑媛不是那个意思,皇祖母千万不要被她误导了,皇祖母要为淑媛做主啊!” 安氏的眼底划过一抹厉色,“哭哭啼啼做什么,你有没有这个意思,哀家心中自是明白的。” 说完,她看向秦九,方才的那种随意慵懒已经消失不见,落在秦九身上的更多了探究和锋锐,“秦九,哀家不是可以让人随意糊弄的人,你也不必顾左右而言他。淑媛这话说的是有些冲动,可她的本意绝非如此。而你,就算是为了自保,你也不必真的杀了他们。不管怎么说,他们也是哀家的人,你如此做,不是对哀家的不敬又是什么?” 秦九垂眸,将所有的情绪掩下,“妾当时并不知道他们是太后的人。” 安淑媛目光一变,狠狠的刺向她,“胡说,我当时明明已经说过他们是皇祖母赐给我的,你当时还说那又如何,你分明就是不将皇祖母放在眼中。” 她这话分明就是在肆意污蔑了,秦九目光一狭,忽然抬眼看向了她,声音又缓又轻,“郡主当真是说过这话,我又当真是这样回过郡主吗?” 盛气凌人的安淑媛正好对上她那双黑亮的眼眸,不知怎的后背竟是一凉,只觉得秦九眼中锋芒好似一把出鞘的利剑,若是她点头,就会像那两个暗卫一样,被她一剑划破脖子。 安淑媛的话就这样堵在了喉间,她吞了吞口水,当真是不敢再说了。 可这样的安淑媛却让安氏恨其不争,她抱着波斯猫的手不由一紧,长长的指甲掐进了波斯猫的皮毛之中,那猫儿嘶叫一声,竟是伸出爪子就朝安氏抓去。 “啊……” “太后!” “快叫太医。” “抓住它!” 安氏一惊之下便将那猫扔了出去,可她的手背之上已经被抓出长长的几道血口。 她身边的两个嬷嬷亦是被吓到,一个忙着带人去抓那只猫,一个忙着上前查看她的伤势,一边让人叫太医。 殿中一时竟是忙乱起来,方才还严肃又紧张的气氛瞬间消散。 安淑媛有些茫然无措的看着安氏,而安氏却是盯着自己手背上的血痕,眼底生出一丝戾气。 她抬手便将那上前要查看她伤势的嬷嬷挥开,看着殿中那只东窜西跳的波斯猫,咬着牙道:“将那只没用的畜生给哀家抓住,既然养不熟,就剥了它的皮去喂虎。” 依然跪在殿中的秦九眼底生出一丝嘲讽,安氏这话看似是在说那只猫,实则也是在警醒安淑媛。 安淑媛自以为有安氏做后盾就可以任意妄为,却忘了她安家可不是只她一个女儿。 第15章 用刑 在安氏的眼中,她不过就像那只波斯猫,乖巧时抱着摸摸。 没有用,甚至会坏事,那等着她的便是剥皮抽筋的下场! 秦九能听出的,安淑媛自然也听出来了,她的面色顷刻间白得像纸,还抓着安氏衣摆的手下意识的缩了回来,有些瑟瑟发抖的撑着地稳住自己的身形。 殿中的猫叫声变得有些凄厉,秦九没有抬眸去看,她只是在心底计算着时间,这突然来的混乱对她而言是好事,只要能拖到下朝…… 指尖轻颤,心里涌起的一波波希翼快将她淹没,她不知道万俟宸会不会来救她? 可若是他来,那是不是表示他还是有可能会爱上她? 是不是表示,她可以大胆的去爱他,不必担心他会讨厌她嫌弃她,不必刻意同他保持距离。 指尖的颤抖传到了心里,只要他来,她便是倾尽一切也要留在他身边。 她会弥补前世的过错,弥补前世的遗憾,她会让他重新爱上她! 秦九的心思浮动之间,安氏的目光也正落在她的身上。 她不否认秦九一直很聪明,可她最大的弱点,便是她极冲动。 秦家没了之后,其实有很多次机会可以除去她,可一方面是因为万俟宸的维护,还有一方面是因为她还不想让她死。 如今秦家没了,她又只是个侧妃,对安家构不成什么威胁,留着她也有留着她的用处。 可今日的秦九真是让她刮目相看,就连安淑媛那般激她她也能如此平静? 各自思索间,那只波斯猫已经被抓住带了下去。 秦九没心思去想那只猫的下场,她只知道,接下来便是她的下场了。 安氏眉梢一挑,看了眼自己还在冒着血的手背,目光掠过面色惨白的安淑媛,眯了眯眼,最后才看向秦九。 “好了,多余的话哀家也不想再说,不管你如何狡辩,你杀了哀家的人便是错,既然犯了错自然要受罚。不过,你既然是为了自保,哀家也不会不讲道理,便随意打个二十板子就是。” 她说的当真是很随意,二十板子的确是不算多,可也要看如何打。 这一点秦九心知肚明,可若是她强硬的反抗,只会连累万俟宸吧。 杀那两个人时是才醒来一时冲动,可如今她清醒了,却不能再同以往一样冲动行事了,她不能再让万俟宸为难。 紧紧的咬着牙,秦九垂着眼睫不动声色。 安氏目光轻狭,看向刚才被她挥开的嬷嬷,勾唇,“就在这里行刑,哀家亲自看着,免得你们不知轻重!” 嬷嬷应了一声,看向一个早已经备好了板子的太监,提着嗓子道:“听到太后的话了,二十板子,好好的打,可别将秦侧妃给打坏了。” “是,奴才明白!” 拿着板子的太监上前,脸上带着的谄媚十足明显,朝着安氏福了身,这才带着诡异的笑走到了秦九身边。 秦九的手猛的一攥,太监手中的板子已经又重又狠的落到了她的后腰之上。 第16章 他来了 重重一声闷响,好似腰骨都错了位。 秦九猛的扑倒在地,腰背之上像燃起了灼灼烈火,分筋错骨的痛,喉间腥甜快要忍不住,她只能死死咬着牙根,将所有血腥都吞下去。 跪在安氏身边的安淑媛面无血色的看着这幕,连她都看得出这不是个普通太监,分明是习过武,那一板子下去没有丝毫手软,还带着几分內劲。 莫说二十板子了,就是两个板子,估计也能将秦九打废了。 按理说她应该很高兴,可此刻她的心头却只有恐慌,甚至有种想要逃出去的冲动。 安氏却是眉梢挑着,颇有意味的瞧着,太监的板子也再次抡起,依旧是朝着秦九的腰身上狠狠的落去。 背脊上凉意森森,秦九心知安氏是打定主意要废了她了,瞳孔紧紧的一缩,忍着剧痛想要提起内力侧身避开那板子。 却不料她还未动,那离她腰身不过分寸的板子忽然顿下,紧接着是太监的痛叫之声和着安氏的厉喝,“太子,你在做什么?” 秦九僵住,还不及反应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已经落在了她的肩头,另一只手落在她的腿弯,在她的怔楞中将她带入一个极熟悉却又极陌生的怀抱。 他来了! 秦九一颤,喉间的腥甜变成了酸涩,可还不等她有任何感动的表现,抱着她的人已经咬牙切齿的开了口,“秦九,你什么时候学会挨打了?” 阴测测的语气让她心头一抖,咬紧了唇不敢再说话。 万俟宸眸色森森的盯着不敢言语的秦九,他以为她不会随便同人走,知道她当真被人带走之后又觉得不管怎样她在他赶来之前不会吃亏。 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他来时竟是看到她正乖乖的被人打? 心底的怒火瞬间控制不住,一抬手间已经将太监重重的挥开,太监痛叫着飞了出去,砰一声撞到一旁的柱子上再掉下,口吐鲜血昏迷在地。 万俟宸也顾不得理会安氏的厉喝,只恨铁不成钢的抱起秦九,力道收也收不住,恨不得将她的骨头也捏碎了。 被万俟宸忽视,安氏的眼神一厉,“太子,你见到哀家连行礼都不会了吗?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哀家这个太后。” 万俟宸这才抱着秦九转过身,直直的对上安氏,“若是我的眼里没有太后,太后以为你的人能将她带来昭慈宫吗?只是我本以为太后是明察秋毫之人,亦是慈德的长辈,不会在宫中滥用私刑。可很明显,太后今日所为,却是有损太后的贤名。” 安氏目光一变,看一眼被他抱着低着头的秦九,狭眸冷笑,“她杀了哀家的人,杀人偿命。哀家如今不过是小小的处罚她一下罢了,何来滥用私刑一说?” 万俟宸深暗的眸子中没有丝毫波澜,可他本就低缓的声线带上了几分沉寒和霸道凌冽,便是自称也变了。 “若非他们先寻九儿的麻烦,九儿也不会动手。不管怎么说,九儿也是本殿的侧妃,难道太后觉得,她竟是需要给两个欲行不轨的暗卫偿命?” 第17章 他不是应该叫她宝儿吗 在安氏骤变的眸色之中,他又冷笑一声,“何况,在本殿看来,让他们死已是轻的。若是九儿不动手,本殿也不会轻饶了他们,那时便不是死这么简单。” 万俟宸几句话便让殿中人都变了色,太监嬷嬷低着头不敢参与主子之间的争斗,安淑媛还是惨白着脸跪着,细看之下,却是比方才还要白了些。 安氏长长的指甲戳在座椅扶手之上,太过用力竟是断了,看着万俟宸不起波澜的眸子,也不知是因为手上的痛还是心中的恨,就是觉得浑身都在颤抖,“太子,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万俟宸的神色冷漠无波,“本殿自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希望太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才好。” 安氏心头一震,万俟宸却又眯了眯眸子,缓了声线,“既然罚也罚了,那此事到此为止,我就先带九儿离开了。” 话落,不行礼也不等安氏发话,抱着秦九转身就走,秦九的伤要尽快处理,他没心思再同安氏逞口舌之争。 刚迈出昭慈宫正殿的门,就听里面传来一声尖利的哭声和求饶之声,是安淑媛的。 万俟宸的步子没停,抱着秦九大步离开。 秦九的心却有些乱。 前世的他明明不是这样的性子,他应该是个温润却让人感觉疏远的人。 可现在,她觉得万俟宸变了,因为重生,她甚至不确定他的变化到底是从这一世的什么时候开始,可这种变化却让她有些怀疑他是不是也有着前世的记忆? 若是没有,他为什么同安氏针锋相对? 他现在还需要安家的支持,惹恼了安氏只会多出许多麻烦。 可若是有,他为什么会叫她九儿,他不是应该叫她宝儿吗? 而且,她现在很清楚的感觉到,他在生气。 他抱着她的手几乎控制不住力道,腰背之上钻心的痛,她的眼眶却有些热,咬着唇,她忽然弱弱的开口,“对不起。” 万俟宸一怔,这回步子却是顿了顿,垂眸看她。 她窝在他怀中,低着头,还有些瑟瑟发抖,那声音细微的“对不起”更是让她显得可怜兮兮,好像怕被主人遗弃。 万俟宸本还带着的火顷刻间就莫名的熄灭,甚至觉得这样的她让他心软的一塌糊涂,舍不得再对她说一句重话。 闭了闭眼,他暗自一叹,手中的力道也不由的松了松,抱着她朝宫外去。 昭慈宫中,安淑媛狼狈的跌爬在地上,方才安氏那一脚正踢在她胸口,此刻她的胸口处还一阵阵的痛,可她不敢再哭再叫再求饶,只能颤着身子趴在地上。 安氏却将她凉了起来不再管她。 她趴了许久不敢动弹,直到太医都已经到了,替安氏将伤口处理好又战战兢兢的退了出去,安氏好像才顺过那口气来。 盯了还跪趴着的安淑媛一眼,终于冷冷的开了口,“没用的东西,见到那秦九就连话都说不了了。你说说,哀家留着你还有什么用?” 第18章 为什么不还手 安淑媛颤得更厉害,不敢抬头,也不敢再叫皇祖母了,“太后恕罪,请太后再给淑媛一次机会,淑媛一定会让宸……太子,会让太子殿下喜欢上淑媛的。” 安氏接过一位嬷嬷递过来的茶杯,拿杯盖轻刮着茶沫,抬眸瞟了安淑媛一眼,眼底带着逼人的寒芒,“哀家给了你如此好的机会,你却将事情弄得一团遭,你觉得哀家还会相信你吗?何况,哀家今儿看,太子分明是对那秦九上了心了,你觉得你还有机会吗?” 秦九被降为侧妃之后,安氏就趁机将安淑媛赐给了万俟宸做正妃,如今又让安淑媛借着陪伴秦侧妃的理由入了太子东宫,她的心思大概许多人都明白。 两人还未大婚,安淑媛就住进了太子东宫,这说出去哪里还有名声,万俟宸就算不想娶她恐怕也不行了。 可光是娶她有什么用,安氏要的是让万俟宸对安淑媛上心,只有这样,安淑媛嫁过去才有作用。 可她非但没让万俟宸对她上心,好似还让那两个人关系更进了一步,这才是安氏最不能忍的。 其实在安淑媛自己来说,也难以接受。 又想到方才万俟宸抱着秦九离开的样子,她心头亦是翻江倒海的难受,恨不得让秦九马上去死才好。 咬了咬牙,她伏得更低,整个身子都几乎贴了地,“淑媛这次的确是大意了,可淑媛保证,只要太后再给淑媛一次机会,淑媛一定会让太后满意的。” “是吗?”安氏眸光轻狭,眼底晃过一抹讥讽。 可安淑媛看不到,她只是低着头,恨不得将自己那颗心掏出来给安氏看看才好,“是,淑媛保证!” 安氏的唇角掠出极为阴狠的弧度,抿了抿茶,将手中的杯子递给一旁的嬷嬷,“如此最好,起来吧。” 等安淑媛战战兢兢的站起身,她懒懒的靠上椅背,“哀家倒是还有一个机会可以给你,不过这次你若是再出了岔子,那太子妃的位置,哀家就不能给你了。” 安淑媛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裙,姿态恭敬,“是,淑媛明白!” 安氏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眯了眯眼道:“再过上一月,这天儿就热了,圣上会前往九成山行宫避暑,众皇子公主同正三品以上大臣家的小姐公子都可伴驾同往。” 安淑媛心中一动,安氏已经继续道:“你这一个月就好好的呆在府中,到时候随哀家一同前往。” 安淑媛目光已经发了亮,福身道:“是,谢太后恩典!” …… 将秦九送回了思南阁让人替她诊治上药之后,万俟宸并没有马上离开。 他负手站在床边,瞧着趴在床上,面朝着下的人,眸色凌厉,半响才凉着声道:“为什么不还手?” 秦九揪着身下的锦被,脸也压在锦被之上,几乎快要出不了气了。 她很想将头抬起来吸吸气,可她又怕看见他,怕看到他生气的样子。 听到他的质问,她心里又是七上八下起来。 第19章 美人计 秦九觉得自个儿当真是造了孽了,前世今生的角色反了过来,定然是她自己觉得前世欠他太多心太虚,所以面对他时就连话都不敢说了,甚至也不敢看他。 哪怕她不久前才在心头下了决定,只要他去救她,她便要将他追回来! 万俟宸的手紧了紧,终究还是忍不住了,上前一步就去揪她的耳朵,咬牙,“秦九,你现在不止是哑巴了,还聋了么?听不到本殿的话?” 耳朵被揪得生疼,秦九终于“嘶”一声抬起了头,只不知是不是闷得太久有些缺氧,一张脸红得有些发了青,鼻头也红红的,黑亮的眼直愣愣的看着他,显得无辜至极。 万俟宸还捏着她耳朵的手僵了僵,无端端就生出一种自己欺负了她的感觉来。 他喉间堵着,对这样的秦九和这样的自己都恨得牙根发痒。 又看一眼她青红青红的脸,太阳穴再次一跳一跳的痛了起来。 深吸口气,他转身就走,可脚下刚动,一只很软却很凉的小手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 他一僵,她怯怯的声音已经从身后传来,“你别生气好不好?我……我只是怕给你添麻烦,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声音很软,那句‘你别生气好不好’更是带着说不出的味道。 万俟宸忽然有些晃神,他垂眸看了看紧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 那只手有些微微颤抖,且太过冰凉,凉意从他的手染到了他的心,让他差一点忍不住反握住她,想让她暖和起来。 她的话更是让他诧异,他眉头微皱,唇角紧抿的回过了头,而她正咬着唇,小鹿般的眼湿漉漉的,怯生生的看着他,好像当真怕他生气。 薄唇抿得更紧,片刻,万俟宸的眉却是一挑,莫名道:“这是你的新战术吗?” 秦九一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万俟宸眸光微微一暗,“你是不是觉得以往折腾本殿的法子已经不管用了,所以又想出了新法子?这招又是谁教你的?秦将军教过你美人计?” 美人计? 秦九僵住,她的目光撞进他幽深的眸子里,却好像掉进了万丈深渊。 她看不懂他到底是在说笑还是认真,只知道他的话让她的心生疼生疼的。 她放开他的手,缓缓的将手收了回来,唇角抿了又抿,还是只说了一句,“对不起……” 手忽然一空,万俟宸微微握紧,盯着她,唇角的弧度亦是越发的冷,“你现在除了对不起,还会说其他的吗?” 秦九咬着唇,垂着眸子没有说话。 万俟宸的手握得更紧,忍耐着,最后却也只是冷笑一声,“既然你不愿意同本殿说话,那便随你。不过本殿还是想要告诉你,今日这样的事儿本殿不想再看到。本殿的女人可不能是只会挨打的人。若是你下回再让自己受了伤,本殿亦不会再管你。” 这次说完,他当真是转身就离开,目送着万俟宸的身影消失,秦九久久都不曾回过神来。 他最后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杀了人他没有生气,她挨了打,他生气了?可是为什么呢? 第20章 秦九也有这样呆的时候 唇角抿着,她趴在床上侧着头看着门口,双手垫在自己的下巴之下,却是发起呆来。 一边想着万俟宸如今到底是有没有前世的记忆,一边想着自己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万俟宸对自己改观? 可她想来想去,都还是觉得万俟宸应该是不记得的,否则他定然不舍得这样对自己。 若是前世,自己受了这般伤,他又怎会丢下她离开呢? 至于让他对自己改观…… 秦九叹了口气将头蒙进了被子里,这个任务太艰巨,她在万俟宸面前的形象分早就是负了吧! 她胡思乱想着,而万俟宸出了门后,那口闷气却一直卡在喉咙口,欲发不能。 他从来不知道,秦九也有这样呆的时候,只会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傻乎乎的看着他,让他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若这当真是她想出来折腾他的新招数,他很想告诉她,她成功了。 回头看一眼那紧闭的房门,眸光一凌,他忽然启唇,“守好思南阁,谁也不许再放入。” “是!”一道声音在暗处低低响起,转瞬便随风消散。 秦九还是被万俟宸‘软禁’着,不过就算不‘软禁’她,她如今也没法乱跑。 虽说只挨了一板子,可那一板子却是极重,不止让她的腰伤了,还有些内伤。 而那腰伤,就连侧身翻身都会让她觉得疼痛难忍,只能整日趴在床上。 这一趴,就趴了近一月。 若是以往,秦九哪里能趴得住? 可这回她却当真是变了性子似的,只整日趴在床上养伤发呆,就连一个不满的字都不曾有,简直乖得不得了。 乖得让万俟宸心头生出了极为怪异的感觉,总觉得秦九是不是被人掉了包? 他坐在书房中,听墨二汇报思南阁的消息,却依旧是那句侧妃在房中养伤不曾出过门,也不曾闹腾过。 可是不闹腾的秦九还是秦九吗? 万俟宸的眉心揪着,转着手上的墨玉扳指,眸色深重,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 片刻,他才沉沉的看向墨二,“她的伤还不曾好?” 算来,已经过去了二十五日,就算那一板子很重,可依着她的身子骨,怎么也该好起来了? 墨二其实也很奇怪,只道:“肖医女说,侧妃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了。可浅书说,侧妃的确是在床上养伤,没有下过床。” 万俟宸怔了怔,既然没有大碍,她还整日躺在床上做什么? 他眉心更深,“可有替她瞧过,是不是还有其他地方不适的?” “这……据肖医女所言并没有什么不适。” 墨二觉得越发看不懂自家殿下,分明是惦记着人家,每日都问好几次那思南阁的情况,可他却二十几日不曾踏进过思南阁一步。 这到底是对人家有意思,还是对人家没意思呢? 秦九还躺在床上发着呆。 她算着时间,已经过去了二十五天,他从不曾来看过她,他如今当真这么讨厌她么? 心脏有一种割裂的痛感,看到他还好好的,对她而言的确是种满足。 可那样爱的人如今对她冷漠如冰,甚至视如敝履,这样的感觉她受不住。 第21章 心疼 敲门声伴着浅书的声音从外面响起,“娘娘,您起身了吗?” 秦九没有答话,双眼无神的盯着床帐。 浅书等了片刻,没等到她回答,便又道了句,“奴婢进来了。” 还是没有回答,又过了片刻,她推开房门,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走了进去。 转过屏风走进内室,隔着纱帐瞧了眼趴在床上动也不动的人,她暗自一叹,将托盘放到一边去将那纱帐挂起,低声劝道:“娘娘的伤已经没有大碍,还是要多去院中走动走动才好,总这般躺着哪里能行?” 秦九的眼睫终于颤了颤,转头看向浅书,眼红红的,脸却很白,声音很哑,“浅书,我觉得我要死了。” 浅书紧张起来,忙去摸她的额头,“娘娘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 “这里!” 秦九抿了抿唇,抬手按了按自己的左心房,“这里不舒服,很痛!” 浅书一怔,眼圈忽然也红了。 她和浅画都是自小跟着秦九,后来又随着她陪嫁到东宫的。 对于秦九,她和浅画再了解不过,看似个极强的性子,可实则最是心软。 如今秦家没了,秦九又被万俟宸冷落,看她难过,其实她和浅画也是极难受的。 “娘娘若是难受便哭吧,哭出来就会好了。” “哭?” 秦九有一瞬间的迷茫,她忽然想到万俟宸前世时说过的话,他说:“本就长得不好看了,哭起来便更丑了。以后不许再哭了知道吗?我的宝儿还是笑着最好看。” 她喉间一堵,却是重新转过头去摇了摇头,“不能哭,他说过,我哭起来不好看……” 浅书眼底划过一抹疑惑,不明白她说的他到底是谁? 可瞧着秦九又回过头去趴着发呆,她心头也堵得慌,正想去拿了她带来的东西说些什么高兴的事儿来缓一缓,一转头便瞧见内室门前站着的人。 太子殿下! 反应过来之后浅书目光发了亮,正想开口,万俟宸却朝她示意让她不要开口,又挥了手让她下去。 秦九一直趴着,思绪早不知飘到了哪里,竟也没察觉到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已经来了。 万俟宸没走进去,只站在门前瞧着趴在床上的人。 她的脸半埋在锦被中,倒是瞧不出她此刻的表情,可她方才同浅书说的话他却是听见了。 听着她那话,他心底骤然升起的心疼却是压也压不住。 对秦九,他的感情其实一直很复杂。 他六岁时就知道她将来会是他的妻,那时他其实是很不满的,所以才会在她满月时偷溜去见她。 他想看看父皇到底给自己定了个什么样的妻子,却没想是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软软的一团,当真是惹人疼得紧。 他不过看她两眼,就觉得心软到不行,就连碰碰她都不敢太用劲儿,觉得她好像一个面团捏的小娃娃,一戳就会破。 那时他就想,既然她这么惹人疼,他便勉为其难娶了她吧。 后来他又溜出宫去看过她两次,直到她周岁时被秦阳带去了南境。 第22章 怕本殿对你行不轨之事? 而他年岁越大,功课繁重,自是不可能去南境看她,唯有每三年她随着秦阳回京述职时能见到她。 她永远不会知道,她每次回京,他都会偷偷溜去见她,也有那么一两次听到她同丫鬟抱怨过什么‘包办婚姻’。 他虽说不是特别明白那话,可其中的不满还是能听得出来的。 后来每次见到她,哪怕离得极远,他也能看明白,她看他时眼中那闪闪发亮的不是对他的喜欢,而是对他的不满。 直到两人大婚,洞房夜时,她在合卺酒中下了迷药想将他迷晕,他终于看清她对他当真是没有丝毫的情意。 也正因此,他同她才越来越疏远。 他也有他的骄傲,做不出那种强迫她的事儿来。 所以他越发难以明白,这不过一夜之间,她的改变到底是为什么? 万俟宸看着床上的人儿,眼底的探寻和怀疑越发的深。 也是因为他的目光太过强烈,秦九终于发觉了不对劲儿。 她抬头抱怨,“浅书,你这么看……” 话僵在嘴边,秦九眨了眨眼,拿手揉了揉眼睛又眨了眨眼,直到确定当真是万俟宸时,她喉间一动,慌慌张张的就朝上爬,“你……你怎么来了?” 她的紧张显露无疑,万俟宸不动声色的瞧着她那有些笨拙的姿态,走进房反问一句,“本殿不能来?” 秦九坐起身才发觉自己只穿着一件薄薄的里衣,猛的将被子朝上一拉裹住自己,下床也不是不下也不是,一张脸红红的。 听他这语气好似不满,又急忙道:“能,当然能……” 说完她就想敲自己的头,秦九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就像个傻子,他心底不定怎么笑话自己呢! 万俟宸果真是勾了勾唇,却是朝床边走近。 秦九的心都要跳了出来,抓着锦被的手越发的紧,头也越发的低。 万俟宸站定在床边,忽然低低一笑,“你这是做什么,怕本殿对你行不轨之事?” “……” 秦九脑子一乱,猛的摇头,“不,不是……” 万俟宸微点了点头,“那就好,本殿不会强迫女人,你大可不必担忧。” 秦九咬唇,这话没什么问题,可她听着却莫名觉得有些难受。 她心思乱转,忽然很想大吼一声她其实很想让他强迫她啊强迫她…… 她这诡异的想法万俟宸自然不知道,只瞧她低着头不说话便又道:“你既已经好了,还整日躺着做什么?” 等你来看我…… 这样的话秦九如今自然不敢说,她揪着手中的锦被,声若蚊呐,“外面太热了,我不想出去。” 万俟宸皱眉,忽然转眸看了眼之前浅书拿进来的托盘,沉吟一瞬道:“既是如此,过几日去九鸾山行宫避暑,你便一起吧。” 秦九一愣,终于抬头,“九鸾山行宫避暑?” 万俟宸挑眉,“不想去?” 秦九目光忽然一紧,她莫名重活一世,差点忘了算算时间,如今竟然已经是六月了吗? 而这次的九鸾山行宫…… 第23章 我的宝儿长大了 她的心猛然一跳,想到前世之时在那行宫发生的一切,那是她和万俟宸最终悲剧的根源。 虽说这一回的许多事看来已经偏离了上一次的轨道,可谁也不知道有些事还会不会发生? 她骤变的神色让万俟宸有些疑惑,却没多问,只是示意她看那托盘,“这是本殿之前让人替你做的衣裳,这次去行宫许要呆上一个多月,你让浅书她们将需要的东西都备上。” 他交代得很自然,也没解释为什么要让人替她做衣裳? 可秦九心头却是一颤,顺着他的目光朝着那托盘看过去,眼底流过一抹迷蒙。 她转眸去看万俟宸,他也正看着她,眉眼温润、神色淡淡,实在看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却也因此让她生出了许多的距离感。 她喉间一动,无数的酸涩忽然就涌了上来。 好像又回到他和她颠沛流离的那些岁月,他在发现她的裙子连脚都遮不住时眼底划过的苦涩和自责,他心底难受,却还是温柔的笑着摸摸她的头,“我的宝儿长大了,该做新衣裳了。” 如今,他当真将如此多的衣裳摆在了她的面前,可秦九知道,他再不是那时候的万俟宸了! …… 大楚永和二十五年,七月初三。 永和帝携一众皇亲贵胄前往九鸾山行宫避暑。 九鸾山位于昭阳城外百里处,三面环水,山中树木葱茏,可说四季如春。 也正因此,从大楚开国,便在这九鸾山修建了一座行宫,用于皇家避暑。 秦九并非是第一次来这行宫,对于这行宫的景致没有丝毫观赏的兴致。 因着前世的事,她的心一直悬着,可她从出发到入住了行宫别院也没见到万俟宸的影子,哪怕有许多的话想同他讲,也没那个机会。 而且就算见到了万俟宸,她怕是也不敢开口说什么的,难道告诉他她是重活了一次的人,上辈子是她害了他连累了他,让他原谅她吗? 秦九坐在小院中的软凳之上托着腮望天,浅书浅画对这样的画面已经很习惯了。 反正这近一个月,秦九一天十二个时辰,除去用膳睡觉便是发呆,谁也不晓得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又哪里有那么多事好想? 两人只自顾将东西收整妥当,浅画才对着秦九道:“娘娘,安顿好之后便要去给太后问安,您看,要不要奴婢去请太子殿下同您一同去?” 她有些迟疑,之前娘娘在太后宫中受了伤,她和浅书自然是明白其中原因的。 那夜她和浅书一开始就知道娘娘想做什么,想劝她,反被她下令待在房中不许出来,却不想让娘娘惹出了大麻烦。 这些日子在太子府还好,太子殿下不愿住在东宫,十五岁时便求了圣上出宫立府,虽说不合规矩,可圣上还是准了。 也因此,娘娘倒也能免了那些请安问安的杂事,可以不同那些人交往。 可如今来了这行宫,若还是不去请安,怕是说不过去,会让那有心人拿了娘娘的话柄。 第24章 请安 秦九听着她的话却是轻一咬唇,默了默才站起身来,“不必去找殿下了,想来他应该很忙,我自己去吧。” 浅书浅画互看了一眼,眼底闪过担忧,可秦九已经自己理了理衣裳和头发朝着院外去了。 对于这座行宫,甚至对于这九鸾山,秦九很熟悉,不需要任何人带路也能找到太后所在的安宁殿。 已经快近黄昏,秦九之所以敢独自前来给安氏请安,是因为她知道这时候的安宁殿必定是极热闹的。 她请了安便离开,只要不出什么差错,也不怕安氏会当众对她如何。 秦九想的不错,此时的安宁殿灯火已经通明,皇亲贵女和着伴驾前来的宫妃大多已经到了,都是前来给安氏请安的。 而这一次跟来的宫妃只有贤妃和一位新晋的柳昭仪,此刻,这两位也都在。 唯一奇怪的是安淑媛不在,可秦九知道安淑媛是来了行宫的,眼底划过一抹异色,安淑媛是最不敢对安氏有所怠慢的,此刻却会去了哪里? 安氏斜靠在一张凤榻之上,轻笑着听众人打趣逗乐,显得极为慈善。 这场面打眼瞧去,还当真是其乐融融。 直到秦九出现,殿中人才齐刷刷的朝她看了过来,场面竟是一时安静。 从听人报太子侧妃秦氏前来请安之时,众人就已经盼着了。 毕竟,以往秦九的名声也算盛,可从她嫁入太子府之后这半年,就甚少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而从秦家没了之后,大家其实早就想要看看,这个曾经被京中几乎所有女子羡慕的镇国侯府秦郡主,如今是怎样凄惨的光景? 这些人眼中的幸灾乐祸和讥讽嘲笑丝毫没有遮掩,秦九却显得有些无动于衷,就连那双明眸之中也没有一丝波澜。 可她心底生出的裂痕透着风,这种又凉又痛的感觉只有她自己明白。 碍于太后在场,没有人敢多说什么,可瞧着秦九那一张白得有些过分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就知道她过得当真是不好。 这样的感觉让这些曾经羡慕过她的女人生出了一种满足的快意,许是人的劣根性,总归都是见不得人家比自己好的。 秦九垂在衣袖中的手攥得极紧,可她没有丝毫迟疑,迎着众人的目光,步伐不急不缓的朝着殿中走去。 浅书浅画自然不能跟着入内,只能担忧的在殿外等着她。 秦九走到正中才停下,行了个全礼,“妾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娘娘千岁!” 她的姿态可说是恭敬到极致,任谁也挑不出个错来,安氏依然是那副慵懒的姿态瞧着她,眼底的光也依然寒凉,甚至于比上回还要凉。 秦九恍若不觉,只安静的跪伏着等她说话。 殿中其他的人也很安静,瞧着跪在殿中的秦九眼底的嘲讽都越发的深,唯有安氏下侧坐着的一个黄衣少女眼底有些担忧紧张之色。 她咬着唇看了秦九片刻,不等安氏开口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安静。 第25章 求之不得 在安氏略为不满的看过去时却是倾身朝着安氏娇声道:“皇祖母瞧瞧,秦姐姐这礼行的可真大,当真是将皇祖母敬在心上的呢,皇祖母怎生舍得还让秦姐姐这样跪着呢?” 安氏眯了眯眼,看回秦九,神色莫名的笑了笑,“晴丫头说的是,你起来吧,无事行这么大的礼,没得让人觉得哀家针对了你。” 秦九眸色紧了紧,只道:“谢太后娘娘!” 她方站起身,那黄衣少女又笑着朝她招手,“秦姐姐,你到我这儿来坐,我许久不曾见过你了,有许多的话想同你说呢!” 秦九没动,安氏不曾赐坐,她自然不能随意坐过去。 “既然晴丫头让你去坐便去坐,别杵在那儿。” 安氏摆了摆手,话中的不满和嫌弃十足明显。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安氏对秦九不满,就连贤妃和柳昭仪两位算得上长辈的人,眼底都生出些异色来。 可秦九却只是福了福身朝着黄衣少女走过去。 黄衣少女是丽妃所生的八公主万俟晴,以往同秦九的关系也算得上好。 只是在秦家众人获罪,秦九又被降为侧妃,丽妃便三令五申让她不许再同秦九来往,以免惹人非议。 可万俟晴的性子同秦九也有些相似,最是看不惯那些人踩高贬低,哪怕明知自己这番作为可能会惹怒了太后,母妃知道了也会生气,她还是忍不住替秦九说了话。 秦九自然明白,对她此举亦是感激在心,对着她笑了笑,所有情绪都在眼中。 万俟晴虽说是让她过去陪她说说话,可安氏在这里,她们又能说什么? 秦九不过是静静坐着,忍耐着旁人目光,听她们奉承安氏。 没多久,万俟晴却忽然说要离开,拉着她一起告退。 安氏碍着众人在场果然没多加为难她,甚至还嫌弃的让她以后没事不必过来请安了。 秦九暗自冷笑,她正求之不得。 待得离了安宁殿一段距离,万俟晴才拉住了秦九,眼底有关切还有抱歉,“秦姐姐,你这些日子可还好?” 秦九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她是知道自己在里面待得难受,才提前告退,对此,秦九唯有感激,她轻点了点头,“我很好,多谢公主关心。” 万俟晴咬了唇看她几瞬,“秦姐姐,你和我何必如此见外,你还是如以前一样叫我声晴儿可好?” 秦九默了默,终究还是笑了笑道:“晴儿。” 暮色霭霭中,万俟晴的眸色也带着几许朦胧,透出些无奈,“秦姐姐如今同我都生疏了。可姐姐知道,在这宫里,就算是个公主其实也不得什么自由。秦姐姐只要明白晴儿一直将秦姐姐当做姐姐就是。在行宫里,姐姐若是有什么难处随时都可以着人来寻我,只要能帮的,我必定都会帮着姐姐的。” 秦九眸色一动,叹一声才低低开口,“我自是明白,也不会同你疏远,可就是因为这宫中人都不得自由,所以我才不希望你与我太过亲近,你的心意我明白,我的心意你也明白就是。” 万俟晴眼底暗色一碎,她看着秦九,眸光终是亮堂起来。 第26章 一对璧人 直到目送了万俟晴离开,秦九眼底的光才缓缓暗沉下去。 万俟晴其实只小她一岁,她上辈子没活过二十二,可万俟晴却连十五都没活过。 所有人的命运,好像都是从这行宫开始改变,可这回,她不止想要救自己和万俟宸,也想要让万俟晴拥有个不一样的人生。 秦九心思沉沉的朝回走,浅书浅画只是不近不远的跟着。 直到快要转过一道回廊时,秦九的步子才忽然顿住,在浅书浅画诧异的目光中慌慌张张退后两步。 浅书浅画互看一眼,正要上前发问,秦九却回头朝着她们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浅书浅画愣住,秦九已经再次转回了头,偷偷摸摸朝着回廊拐角那方探出了半个脑袋。 离着这方拐角处百多米远廊檐之下的人,可不就是她日思夜想的万俟宸。 他应当是才从圣上那里来,还穿着一身银白色绣金边的太子蟒袍,束着白玉冠,背着手站在廊檐下,身姿修长,俊挺如松。 从秦九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小半个侧面,看不到他的表情,可他对面女人的表情,秦九却是瞧得很清楚。 安淑媛今日明显是刻意打扮过的,竟是穿着件同万俟宸袍子极配的月华色花笼裙。 长发只挽了两缕,剩下的如瀑一般披散在身后,略施了粉黛,看来却是清纯可人,可她眉间却细细描绘着一朵粉色梅花,又衬得她整个人都娇艳无比。 她微仰着头看着万俟宸,露出一截优美的脖颈,唇边的甜笑更是让秦九喉间发涩。 从她这个角度看去,他们俩当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秦九眸光越发暗淡了下去,胸口处的酸涩快要将她淹没,紧咬着唇忍耐着冲上去将万俟宸拉走的冲动,只是默默看着他们。 此时安淑媛正在对万俟宸说着去摘星台赏景的事儿。 九鸾山西面地势极高,立于其上,似可摘星。 皇室便在其上修建了一处高台名为摘星台,立了八角亭,名为摘星亭。 这些个贵族的子弟喜欢附庸风雅,每回来了九鸾山都要去那摘星台上饮酒看景,自觉是极雅之事。 安淑媛此刻便是打着让万俟宸陪她去摘星台赏景的打算。 在太子府时她在万俟宸面前失了仪态,这回她须得让他对自己改观才是,所以才刻意这般打扮了一番,嗓子也是软了又软,娇哝得很,“宸哥哥,你就答应淑媛吧,淑媛从来没去过那摘星台,很想去看看呢!” 安淑媛本还想去拉万俟宸的手,可对上他那双陈墨一般的眼眸,终是忍了住。 只是微噘了嘴,眨着眼可怜兮兮的道:“你知道的,淑媛以往都在府中学习,甚少出门,难得有机会,宸哥哥就答应淑媛一次好不好?” 万俟宸眸子微狭,“孤男寡女,安郡主觉得合适吗?” 安淑媛眼睫颤了颤,“宸哥哥若是担心这个大可不必,淑媛的三哥哥也会去,如此,宸哥哥可放心了?” 第27章 醉的一塌糊涂了 万俟宸盯着她瞧了片刻,被他这样直直的看着,安淑媛的脸却是越发的红了起来,有些羞涩的微微低了头,小女儿娇羞之态展露无遗。 万俟宸唇角莫名勾了勾,唇角弧度很冷,可惜安淑媛垂着眸看不到,在一边偷看的秦九也看不到,她们都只听到他低缓又温醇的道了一个字,“好!” 安淑媛一瞬间心花怒放,“谢谢宸哥哥,淑媛现下就让人去准备,明日下午我们就上摘星台去好不好?” 她那方喜上眉梢,秦九的心却一瞬间沉到了冰凉海底,还撑在墙上的手一点点抠紧,指甲断了也不自知。 她只知道自己此刻胸腔中溢着的滋味儿复杂,说不出是酸还是痛,是苦还是涩,总归,难受得让她想落泪。 他低低唤她“宝儿”的声音还在耳边,如同擂鼓声一般时时的敲打着她,可现下他却对着另一个女子说了“好!” 就连深深的吸气都不敢,她怕被他发现,只能收回了目光缩回了头,如同逃跑一般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快速离开。 她却不知,她刚转身,万俟宸那双墨般的眼眸就盯了过来,别有深意的看了眼那已经没了人影的拐角处。 安淑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她有些好奇,“宸哥哥在看什么?” 万俟宸掠她一眼,“安郡主管得太多了些。” 说完,在安淑媛骤变的神色中转身离开,安淑媛的手猛的攥紧,整个人都像被架在了火上烤一般痛的颤抖。 脸上的红说不出是失望尴尬还是难堪,看着万俟宸离开的背影,眼底全是怨恨! 他既然愿意同她去摘星台,为何又这样的态度对她? 本想着能让他心甘情愿喜欢她,可既然他要如此,那也就怨不得她了。 …… 秦九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了院子回了房的,在见到床那一刻,她就把自己重重的扔了上去,把脸埋在被褥里,憋了许久的眼泪这才一颗颗的朝锦被上落。 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哭的样子,万俟宸说了,她哭起来很丑,所以只能将自己蒙起来,唯有那被子下一颤一颤的身子落在了浅书浅画的眼中。 浅书浅画有些手足无措,她们也不是普通的丫鬟,跟着秦九这么多年,自然都是习过武的,耳力不比旁人,也听到了安淑媛和万俟宸的对话。 虽然心头都为自己主子抱不平,可她们又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在一旁不停的劝。 直劝得两人嗓子都干了,秦九还将自己蒙在被子里。 浅书和浅画有些无奈,最后浅画目光却是一亮,忽然道:“娘娘可想喝酒,娘娘以前不是说这九鸾山的荔枝酒最是好喝,要不要奴婢替娘娘寻一些来?” “酒?” 锦被下颤抖的身子忽然顿住,片刻才有声音闷闷的响起,“好,去拿来!” 浅书在一旁对浅画使眼色,浅画却是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浅书默了默便退下去取酒,她不赞成自家娘娘借酒消愁,可娘娘的酒量却是极好的。 以往在军中就是许多的汉子都喝不过她,想来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才是。 娘娘心里难受,喝点酒也能缓缓。 可她却不想,本来千杯不醉的秦九今儿不知怎的,三杯荔枝酒下肚便醉的一塌糊涂了! 第28章 阿宸,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万俟宸正拿着一本折子瞧着,听到墨一的话微有些诧异的抬了眸,“喝醉了?” “浅画是这样说的,她还在外面候着,说是侧妃喝醉了之后吵着要见殿下,她才过来想请殿下去瞧瞧。” 墨一的神色很诡异,听到浅画说侧妃喝醉了时他比谁都惊讶。 他可是记得,两年前他替殿下去南境给那现在的秦侧妃送聘之时,可是亲眼瞧着她正同好几个军中将领喝酒来着。 那可是直接拿着酒坛子朝嘴里倒,那些个将领都趴下了她也不过只是走路的时候颠了些,那时候的秦侧妃才不过十三啊。 这样的人,会喝醉? 不说墨一不信了,万俟宸更是不信。 万俟宸的眼中带着些谨慎和怀疑,那丫头莫不是又想骗他过去对他使什么坏? 他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在墨一诧异的目光中站起身朝着外面去。 墨一目光闪了闪,想到前些日子同墨二打的赌,心里抖了两下,他觉得自己的五十两银子好像要到墨二的荷包里去了? 秦九的院中,万俟宸将房门推开时,一股子荔枝酒的酒香便扑面而来,地上是摔碎的酒壶酒杯,还有洒了的酒。 可那个说吵着要见他的人,此时却是安静的不得了,正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万俟宸目光一狭,掠了浅书浅画一眼,浅书浅画眼神一闪,小心翼翼的低了头不说话。 秦九的确没吵着要见万俟宸,她就算喝醉了也不过是这样安静的趴着,只是她的嘴里不停叫着万俟宸的名字,浅书浅画心疼她,才大着胆子去寻万俟宸了。 见她们闪烁的目光,万俟宸就晓得有问题,他就说,秦九怎么可能喝醉? 本想转身离开,可看着那一动不动的身影,他沉默一瞬还是走了进去,面色不改的绕过地上的碎片走到了桌前,垂眸看趴着不动的人,眉心微蹙,“秦九,你又想闹什么?” 秦九晕乎乎的,浑身都没劲儿,趴在桌上已经快要睡着了,却忽然听到了万俟宸低缓的声音。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因为太想他所以产生幻觉了,可有幻觉也好啊,总比见不到他的好。 这般想着,她便迷迷糊糊的用力撑起了头,朝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万俟宸站在她面前。 “阿宸,真的是你啊……” 她傻乎乎的咧着嘴笑,万俟宸的眉头却真的皱了起来,这女人真喝醉了? 脸蛋儿红红的,小鹿般的眼眨巴眨巴的看着他,眸色迷离,一看就知道她现在一点也不清醒。 他皱眉间,秦九已经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直直的朝他怀里扑,万俟宸一僵,她软软的身子便已经蹭到他怀里了。 她的手紧紧的圈着他的腰身,小脸埋在他颈边蹭,委屈又可怜的软声道:“阿宸……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看我?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万俟宸彻底僵住了,垂眸看着迷迷蒙蒙抱着他不撒手的人儿,她到底知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在说什么? 第29章 你会这么乖 屋外的三个人也僵住了,看着屋里的两位主子,只觉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好在,万俟宸不过僵硬了片刻就已经回了神,忽然朝着外面三人沉声道了句,“都退下去!” 墨一三人回过神来退了下去,浅画还小心翼翼的将房门给关了上。 回头正好对上墨一怪异的眼神,她挑了挑眉,轻哼了哼和浅书一起去了院门口守着。 墨一唇角抽了抽,看来他的五十两银子当真是保不住了! 房门被关上,万俟宸低头瞧了眼紧抱着自己的女人,不但没推开她反而揽了她的腰,将还在委委屈屈抱怨他的女人抱了起来,直朝着床边去。 秦九也只乖乖的抱着他的脖子,在他怀中仰着脸,目光迷蒙的看着他,神色颇有些痴,“阿宸,你真好看!” 她的脸越发的红了些,也不知到底是因为醉了还是羞了,那双小鹿般的眼中水汪汪的,透出来的缠绵姿态,让万俟宸目光深了不知多少,心头亦是软得不得了。 到了床边,他却没将她放下,而是抱着她一起在床上坐下,她坐在他怀里,双手依然缠在他的颈上,蹭着他胸口还在说话,声音又低又软好像在祈求,“阿宸,你为什么不说话了,你是不是又要走了,你别走好不好?” 万俟宸沉默了一会儿,眸色深深的审视着她,却是问她,“为什么让我别走?” “因为我不想要你走,你肯定想去找安淑媛。” 这语气带着几分任性,可转瞬就变成了委屈,“阿宸,你不要去找她好不好,不要不要我好不好,我会很听话的,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我保证。” 秦九眨了眨眼,泪珠儿就被眨落了下来,她眼底的光好像颗颗碎钻,晃得万俟宸心神皆乱。 安淑媛在他面前娇羞也好柔弱作态也好哭哭啼啼也好,他都仔细看过了,却当真都激不起他丝毫情绪。 可这女人,就眨着这么双眼直勾勾看着他,就能让他的心跳凌乱。 更何况,她此刻这么乖巧柔软的在自己怀里,对自己撒娇般掉眼泪? 万俟宸喉头动了动,捧了她的脸去抹她的泪珠儿,声线更低缓了,“你不是最讨厌我么?你会这么乖?” 骨节分明的大手在她的脸上磨蹭着,那种温暖的触感让秦九心底的痛被抚平了不知多少,就算是幻觉,她觉得也够了。 听他说她讨厌他,她一慌,拉着他的衣襟急急的解释,“我不讨厌你,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 “你喜欢我?” 心跳一顿,万俟宸心底那根绷紧的弦忽的就断了,他有些难以相信她说的话,这女人难道还有喝了酒胡乱说话的毛病? 他的模样和语气分明就是不相信她,秦九一抿唇,勾着他脖子的手微一用力让他低了低头,而她自己却是仰了头朝他的唇压了上去。 柔软唇瓣贴上他的,万俟宸微震,墨黑的眼底晃过惊讶,瞳孔中一抹幽紫光芒骤然一亮,光华瞬间无比炫目。 第30章 撩拨了他却不负责到底的女人 若是秦九能看到,必定会很惊讶,可她此时却只是闭着眼软软的亲吻他。 荔枝酒的酒香在唇间蔓延,和着她独有的清甜女儿香,让万俟宸心尖都发了颤。 他觉得自己也有些醉了,在她的急切凌乱之中抱着她躺倒在了床榻之上。 手从她腰背缓缓抚上,沿着她的背脊一直落到她细腻的后颈,轻轻磨蹭着,任由她不停勾缠着自己。 空气中除了酒香,还有暧昧之气,在两个人的纠缠间越来越浓郁。 夏季的衣裳本就单薄得很,她这样紧紧的贴在他怀中,更是让他浑身都发了烫。 就在万俟宸呼吸越发急促时,那个勾着他不断缠绵的女人动作却是忽然停了下来,就连脑袋都一下子低垂了下去。 万俟宸一怔,微喘着去看怀中的人,却发现她竟然就这么……睡着了! 还抚在她颈上的手微微一紧,他此刻浑身都在发痛,看着这个撩拨了他却不负责到底的女人,只恨不得将她这纤细的脖子捏断了才是。 他吸了吸气,抱着她翻了个身从侧面将她抱进了怀里,闭着眼缓解周身疼痛,房中好似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喘息之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将秦九微微拉开了两分,瞧着她已经熟睡的模样,眼底幽紫光芒渐渐暗了下去,剩下的是克制隐忍以及深深的探寻。 或许是因为哭过,脸上还带着眼泪的痕迹,让她看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可那脸颊上却又分明带着粉色的光泽,和着那张微抿着的被亲吻得嫣红水润的唇,怎么看都觉得撩人的很。 薄唇轻抿了两下,他忍着再次吻上那双唇的冲动,只是深吸口气坐起了身,替她盖上薄被,又看了看她才理了理自己的袍子出了房门。 交代了浅书浅画好生照看着她便带着墨一回了自己的院子。 墨一默默跟着,心头却好像有只猫在抓似得发痒,他现在特别好奇自家殿下在房里呆了那么久到底在干嘛? 若说什么都没发生他肯定是不信的,那嘴都被咬破了,可以想象战况还挺激烈。 可若说发生了什么,这时间上看是不是又有些短了?而且那张脸黑得,一点也不像满足了啊! 墨一眉头皱着,灵光忽然一现,对啊,他家殿下还是个雏儿,不会是长时间阴阳失调,早…… “看来三十鞭子还不太够!” 阴嗖嗖的语气让墨一骤然回神,脸上肌肉抽了抽,苦着脸低下头,“属下错了。” 万俟宸眯着眸子扫了他一眼,转身朝书房去,“从现在起,你就去侧妃身边。” 墨一一愣,“属下?” 万俟宸在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没有什么波澜,却让墨一莫名的发寒,咽了咽口水,他的头更低,“属下遵命!” 万俟宸眯眸,又补充一句,“不管她出了什么事,或者有什么异常的举动,都马上来告诉本殿。” 说到这儿,万俟宸一顿,又补充一句,“酒……便不许她再碰了。若是今日这样让她喝醉的事儿再发生,便是六十鞭子!” 第31章 顺了毛的猫儿 那女人喝了酒变得让他都有些招架不住,之前见到他还一个字都不敢说,方才却敢胡乱说什么喜欢他? 万俟宸这般想着,却又想到她软软的在他怀里说“我喜欢你”时的样子,心头一烫,那种剧烈的心跳之感再次袭来。 他对她这样的告白其实很受用,可对她这样突然的变化,更多的还是怀疑。 她以前分明很讨厌他,在洞房之夜能将他迷晕,见到他连个笑都懒得给的女人,会忽然变成一只顺了毛的猫儿? 软绵绵的就跟只可以任由他磋磨的小白兔似的,这样的秦九,怎么看,都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还有她叫他……阿宸? 万俟宸皱眉,这称呼,感觉怪得很! 墨一很快就明白了万俟宸的意思,让他在秦九身边,事无巨细都上报,这分明是想‘监视’秦九啊! 墨一能明白的事,秦九自然也能明白。 她这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午膳之后,以为自己昨日是在做梦,醒来时还觉得这梦做得可真是美,忍不住在床上滚了好几圈。 可等她见到浅书浅画怪异的神色还有多出来的墨一时,才骤然惊醒那竟不是梦! 她欲哭无泪,抱着自己的头不断的在桌上磕,恨不得将自己埋进土里,她昨日到底做了什么? 她好像是对万俟宸表白了,不止如此,她好像还主动吻了他? 天啊! 秦九要疯了,万俟宸现在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很轻浮很无耻的女人?下次见到他,她要怎么和他解释才好?他肯定又会和之前一样,以为她又在想办法折腾他了,会不会又以为她在用美人计?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把事儿越弄越糟,明明是想在万俟宸面前留下好印象,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秦九不断的揪着自己的头发,浅书浅画生怕她将自己头发扯光了,忙上前阻止。 墨一在一旁怔怔的盯着秦九,他和他家殿下一样,只觉得她真是变得莫名诡异。 好半响秦九才终于收拾好了心情,无奈的接受了自己在万俟宸那里形象全无的事实。 她虽然很想现在就去找万俟宸,可却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算算时间,万俟宸和安淑媛就要上摘星台了。 前世,就是今日发生的这些事让万俟晴芳魂早逝,她从侧妃再降一阶成了夫人,更让安淑媛如愿嫁入了太子府。 就算万俟宸从头到尾也不曾对安淑媛有过什么情意,更不曾碰过她,可只要想到安淑媛曾背着万俟宸妻子的名,后来还害得万俟宸中了莫如怜的计,中了双生蛊受尽折磨,秦九就万分难受。 想到万俟宸曾经所受痛苦,她心头便如覆了千年寒冰般的冷,连带着神色都点点的沉冷下去。 前世时她不知万俟宸所受之苦,却因为这些事让她对他的误会越来越深,等两人解除所有误会之时,所有的一切也早已经无法挽回。 但是今生却还有机会,一切都是重新开始。 这一世,她会弥补所有的过错,也会让安淑媛自食恶果! 当然,还有后来的莫如怜! 第32章 吃醋 自昨日万俟宸答应了安淑媛陪她上摘星台赏景,安淑媛的激动喜悦就无法掩饰。 她是安家这一辈最漂亮有才的,否则安氏也不会将她赐给万俟宸。 那秦九有什么地方能比得上她,以往还有个秦家,如今不过就是个罪臣之女罢了。 而过了今天,她就能嫁入太子府,至于秦九,呵……她会让她知道同她作对的下场! 安淑媛唇角挑着一抹冷笑,垂眸看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到时候你去寻秦侧妃,就说是八公主邀她前往摘星台,可听明白了?” 宫女的脸瞬间煞白,想摇头,“郡主,奴婢……” 安淑媛轻哼一声打断她,“不要说什么你不敢或者你不行之类的话,若是你不敢你不行,那你同那小太监对食之事,很快就会传遍宫中,你可想想,结果会如何?” 宫女浑身发僵,却还是知道安淑媛要她做的这事儿若是败露,是要杀头的。 她依然犹豫,安淑媛也不同她废话,直接了当的道:“你安心去做,只要这事儿成了,本郡主可以保证让你活着。何况,你不相信本郡主,难道也不相信太后娘娘吗?” 宫女面色一变,这回是当真不敢再说什么了。 安淑媛勾了勾唇,又交代了几句将宫女打发走了,这才懒懒的走到一旁的软塌上躺了下去,“三哥那里可准备好了?” 平澜正在给她打扇,闻言只道:“郡主放心,三公子都已经准备妥当了。” 安淑媛呵呵一笑,眼底带着阴毒的光,“那就好,这回一定要让宸哥哥知道秦九是个怎样的女人。我倒要看看,到那时她还有什么脸面呆在太子府中!” 只是安淑媛没想到,不等宫女去寻秦九,秦九已经自己上了摘星台。 摘星台上地势很开阔,种着许多的栀子花,花香浓郁。 秦九闭了眼轻吸了口那花香,才侧眸看向一旁的凉亭。 许是时间还早,凉亭中还没有人,可石桌上已经摆好了糕点水果和茶水,这一切和前世当真是一模一样。 其实前世时,她开始也觉得自己未曾中计,这计策在那时的她看来当真是弱智得很。 来寻她的那宫女虽是万俟晴身边的,可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一看就知有问题。 只是她将宫女拿下去寻万俟晴时却发现万俟晴不见了,宫女一口咬定万俟晴已经到了摘星台。 她当时不知万俟宸和安淑媛也会来这里,所以便急急的赶了上来,却不想来时竟是看到万俟宸和安淑媛在凉亭之中赏景。 秦九也说不得自己那时是什么心情,看着安淑媛言笑晏晏的娇羞模样,她就是觉得刺眼,当即就下了山。 后来她才明白,那种心情,叫吃醋! 直到了晚间她才知道万俟晴在山上出了事,说是她同安家的三公子苟合被安淑媛和万俟宸下山时当场撞见。 万俟晴被送回了宫,圣上已经准备替她和安家三公子赐婚,结果没几日就传出她自尽身亡的消息。 第33章 真当她是死人啊! 而万俟晴身边的宫女一口咬定是她约了万俟晴前来摘星台,虽然没有什么证据能证明,可她的确出现在了摘星台,这也是万俟宸和安淑媛亲眼所见,她似乎也找不到可以反驳的证据。 虽然两方都没有确切证据,可她还是从太子侧妃被降成了夫人,安淑媛也顺理成章入了府。 她因此更讨厌万俟宸,同万俟宸之间的关系也越发的僵硬。 所以说安氏的计策从来就不弱智,她们这计划其实很周全。 让安平阳毁了晴儿的清白再顺势娶了她,给安家再添助力。 又让秦九背上这莫须有的罪名,让她更加无法在太子府和宫中立足,也让万俟宸没有拒绝娶安淑媛的理由。 只是她们没算到的是,万俟晴会那样刚烈,选择了自尽! 秦九走进凉亭,拿起茶壶,茶壶还是空的。 打开盖子闻了闻,并没有什么异味,想来她们也不会傻到在这里对万俟宸做什么,所以最危险的只是万俟晴! 算算时间,安淑媛他们也该到了,秦九便先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 墨一一直在暗处瞧着她,本来还奇怪她东瞧瞧西看看的到底是来干嘛,此时看她偷偷摸摸藏起来他才腹诽开来。 他自然知道稍后自家殿下和安郡主也要来,所以这秦侧妃竟是来‘捉奸’来了! 他正想着,万俟宸和安淑媛果然便到了。 秦九藏在摘星台下不远的一块大石头后,从她的角度能看到摘星台上,可那台上的人不细察却是看不见她。 她紧咬着唇看那两人‘相携而来’,万俟宸一如既往神色淡淡,一手背在身后姿态闲适。 安淑媛面上的娇羞也是明明白白,一直侧仰着头看着万俟宸,只是秦九看不清她的唇形,不知她是在对他说些什么。 他们身后跟着两个丫鬟,都是安淑媛身边的,却没有那个平澜。 秦九忍着心头酸涩静静的看着他二人走入凉亭坐下。 她前世听万俟宸说过,他那时之所以会同安淑媛来,不过是因为不想那么早同安家撕破脸皮。 秦家刚刚没了,安家的势力却是越发的大,在这种时候不管是永和帝还是万俟宸都只能选择暂时安抚安家。 陈国还在南境虎视眈眈,再出了事对大楚而言并无好处,这也是为什么永和帝会同意安氏将安淑媛赐给万俟宸做太子妃的原因,也是秦九之前愿意在安氏那里咬牙受了那一板子的原因。 可这一世的万俟宸很明显对安家少了许多的忍耐,之前为了她还同安氏争执过,秦九有些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还要同安淑媛来? 安淑媛让人将准备好的水放在红泥小火炉上烧起来,她自己却是一直瞧着万俟宸,那赤裸裸的眼神让秦九恨不得将她的眼珠子抠下来再踩上两脚。 这么明目张胆的觊觎她的男人,真当她是死人啊! 秦九咬牙切齿,手指在石头上不停的抠着,浑身透出来的气息都是阴嗖嗖的。 第34章 秦侧妃昏迷了 一边的墨一禁不住抖了抖,有些担忧的看向自家殿下,好像已经看到秦侧妃冲出去甩了自家殿下和安郡主一人一巴掌,然后嚣张的骂一句奸夫**! 墨一正想着,后背忽的一凉,转眸朝秦九方向看去,却发现她正看着他的方向,唇角微微的翘着,眼底的光分外的,阴险。 墨一一抖,怎么看她都是不安好心! 他们两个人的目光太过直接强烈,特别是秦九,那阴嗖嗖的眼神儿就算万俟宸是背对着她的方向也明显的察觉到了。 他忍不住的弯了唇角,眼底却是划过一抹好笑,越发好奇那丫头到底想做什么? 在他对面坐着的安淑媛看着他唇边的笑却是一愣,轻咬了咬唇才道:“宸哥哥,你笑起来真好看。” 安淑媛以为万俟宸在对着她笑,心中更是得意了,笑亦是越发的灿烂。 万俟宸目光却是一凉,唇边的笑淡了下来,“安郡主现在可以说了,让本宫前来这里到底有何事?” 安淑媛一愣,对他骤然凉下来的神色有些不明,也有些不安,“宸哥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淑媛只是想让宸哥哥陪我来赏景而已,宸哥哥以为淑媛想做什么?” 万俟宸半眯了眼没有说话,而他此刻的神色已经不算是凉,而是冷。 安淑媛心跳一乱,暗自想着难道被他发现了什么,可一想到她们的安排并没有多余的人知道,她又稳了稳心神,继续道:“淑媛毕竟同宸哥哥已经有了婚约,只是想同宸哥哥多相处相处,难道也不可以吗?” 万俟宸垂眸看了眼丫鬟给自己斟的茶,没再说这话题,却又道:“安郡主不是说三公子也会来吗?” 安淑媛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压了压心头的不安,“三哥哥他许是被什么事儿耽误了,应该就快到了。” 万俟宸垂了眼眸,手指磨蹭着手中茶杯的杯沿,却没有再开口。 他当时不过是因为知道那丫头在偷看,所以故意答应了同安淑媛来。 想到昨日那个吻和那句我喜欢你,他眉梢微挑,虽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却让他觉得很是满意。 至于安淑媛到底想做什么他并不好奇,反正只要伤害不到那丫头,他便没有什么好担忧的,倒是可以看看接下来那丫头又要做什么? 气氛有些沉闷,安淑媛不安越发的重,算着时间秦九应该要到了才对。 她不断喝着茶掩饰自己的不安,一道黑影却忽然从外面闪了进来。 墨一如同一阵风般飘进了亭中,神色焦急,对着万俟宸急急的道:“殿下,秦侧妃她昏迷了,请殿下马上回去看看。” 墨一很急,安淑媛微愣,万俟宸却只是懒懒的抬眼瞟了他一眼,“她昏迷了?她说的?” 墨一目光轻闪,这话听来好像有点毛病? 可他还是只能重重点头,“对,昏迷了!” 万俟宸勾唇,神色莫名,将手中杯子放下站起了身,“既如此,那本殿就去瞧瞧她。” 第35章 太缺德了 “宸哥哥……” 安淑媛回神,见他当真要走,急忙也起身想要拉他。 万俟宸身形一动却已经到了凉亭之外,步子未停,“本殿还有事,郡主就等安三公子来了陪郡主赏景吧。” “宸哥哥!” 万俟宸速度极快,安淑媛竟是连追都没法去追,只能眼睁睁看他离开。 秦九!又是秦九! 安淑媛恨透了她,手死死的捏着,却是压不住心中怒火,她猛的抬手将石桌上的杯盘还有那正煮着水的红泥小火炉一起挥落了地,烧开的水溅到了一旁的丫鬟身上,滚烫的水让那丫鬟禁不住一声尖叫。 安淑媛却是一脚朝她踢了上去,恨恨道:“没用的东西,你叫什么?” 看那丫鬟被踹倒在地,因为疼痛面色都发了青却是咬着唇不敢再开口,另一个丫鬟更是埋着头不言不语。 安淑媛咬了咬牙,她也不蠢,今日这事儿分明是有些不对。 秦九怎么会突然昏迷了,那宫女难道没去找她? 随后却又摇头,她不信那宫女会不怕死,就算不怕她,也不敢忤逆太后。 平澜也一直不曾过来,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在亭中犹豫了片刻,想着还是去寻三哥看看他那边的情况再说,转眼又看那丫鬟还躺在地上。 安淑媛心中本就有火,忍不住又重重的踹了她一脚,骂道:“还不起来,躺着等死吗?” 丫鬟浑身都痛,却不敢再躺着,努力撑着身子站了起来。 安淑媛恨恨的瞪她一眼,转身就朝外走,可没走两步,身后突然传来砰砰两声倒地之声,她转头想再骂时,眼前却是一黑,后颈处一痛便已经昏了过去。 秦九看着软倒在地的安淑媛冷哼一声,“这么想男人,就送你一个好了!” 她说话间,浅书已经扛着一人进了凉亭,正是安淑媛口中的三哥哥,安国侯府的嫡三公子安平阳。 将安平阳扔下地,浅书还有些犹豫,“娘娘,真的要这样做吗?” 自家娘娘以前是爱胡闹,可从不会做这样毁人名节的事儿,更何况这两人还是兄妹! 这是不是,太缺德了些啊! 她后面这话没说,可秦九却明白,换做以前,换做别人,她的确做不来这样的事儿。 可对于安淑媛,只要想到自尽的万俟晴,想到万俟宸所受的那几年苦楚,秦九就觉得怎样对她都不为过。 若非她知道她们的计划,遭难的就是万俟晴和万俟宸。 若是她不先发制人,谁晓得安淑媛后面会做些什么,她做的事或许会更缺德。 她冷冷的勾唇,“我觉得自己对她已经够仁慈了。” 说完,在浅书诧异的目光中,她蹲下身就去扯安淑媛的衣带。 面不改色的将安淑媛扒光,又将她的衣裳来来回回的抖了抖,除了荷包玉佩丝帕这些,其他的什么都没有。 想了想,她将手中的衣裳撕烂扔在了地,看向目瞪口呆的浅书,“你方才从安平阳那里搜出来的东西呢,给他们都用上,然后将他们弄醒。” 第36章 一起胡闹 浅书看了看地上已经光溜溜的安淑媛和衣裳尚且完整的安平阳,心中一叹摇了摇头,拿出一个白色的瓷瓶来,将里面的粉末朝那两人嘴里各倒了一些,这才拿过一旁备着却还未烧的水朝着两人泼去。 秦九微眯着眼看她做完这些才转身离开,至于后面会发生什么,她不想看。 可她知道,安淑媛再也不可能嫁入太子府。 这是不是表示,万俟宸不用再受那双生蛊的苦楚? 直到秦九离开,万俟宸才从暗处出来,安平阳已经醒了过来,许是药效发了,看到身旁有个女人就抱了上去。 万俟宸目光轻狭,不再去看那不堪入目的场景,却是看向墨一,声色沉厉,“这就是你口中的她昏迷了?本殿让你在她身边是让你看着她,不是让你同她一起胡闹。” “属下……” 墨一心慌得很,他是没想到这秦侧妃竟然这般狠。 可他也很无奈,他也是被威胁的啊,要是他不照着她说的做,她便要赶他走不让他留在身边‘监视’她。 墨一是知道秦九的脾气的,反正闹到殿下那里去最后受罚的肯定还是他,他这是左右不是人啊。 正犹豫着这话要如何说,万俟宸却是掠他一眼转身就走,“将所有痕迹处理干净,还有,这场戏还少了几个观众。” 没人看,戏再精彩也无用! 墨一一时怔住,殿下的反应也太奇怪了些,不责问不帮忙,还帮着秦侧妃祸害这两兄妹?他这才是同秦侧妃一起胡闹吧! 秦九带着浅书下了山,却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万俟晴的院中。 浅画在院门口守着,见着秦九来了急急的上前,“娘娘,您没事吧?” 秦九点了点头,“我没事,八公主呢,她怎么样?” 浅画松了口气,“八公主也没事,正在房里等着娘娘呢!” 秦九点头,“你和浅书在外面守着,我进去看看。” 说着,她直接朝院中去,万俟晴正坐立不安的在房中走来走去,心头总觉得瘆得慌,不安得很。 直到秦九终于出现,她目光一亮忙上前拉了秦九的手,也顾不得许多只急急的问,“秦姐姐,今儿到底怎么回事?我……” 秦九的目光在房中一扫,万俟晴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忙道:“秦姐姐放心,我早将其他人打发下去了。” 秦九点了点头,拉着万俟晴到一边的软塌上坐下,这才叹了叹道:“其实这事你也应该想到了,安平阳他……” 她的话还未说完,万俟晴面色已经是一变,腾的站起了身,咬牙切齿,“他活得不耐烦了,竟然敢打本公主的主意!” “晴儿,你小声些。” 秦九有些无奈,她知道万俟晴同她以往的性子像,两个人都是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 可如今她重活一世,自是不会再同以往一般,她也希望万俟晴能够将性子压一压,不会再因为这样的性子成为别人的眼中钉或者是被利用的棋子,她想要万俟晴能活得比前世更好。 第37章 自打耳光 万俟晴死死的抿着唇,垂眸就看见秦九亮晶晶的眼,眼底的光很平静,也很……柔和。 万俟晴再一次发现,秦九不一样了。 她说不出那种感觉,就是觉得如今的秦九比起以往更多了种温柔的味道。 以往她和她在一起,两个人算是‘臭味相投’的损友,可如今秦九给她的感觉,更像是姐姐,是可以安心依靠的亲人。 万俟晴紧咬了唇,顺着秦九拉她的力道重新坐了下去,可她的气却还是不消,“秦姐姐,安家欺人太甚,今日若非是你,我……这事我一定要告诉父皇才行。” 她午间本是在院中休息,莫名的就晕了过去,等再醒来却发现是在山间,安平阳正一脸淫笑的看着她。 若非是浅画浅书及时赶到救了她,她现在…… 紧紧的捏着手,毕竟才十四岁多,发生了这样的事儿,万俟晴心底不是不后怕的。 秦九轻眯眼眸,却是摇头,“这事儿不能现在告诉圣上。” 万俟晴面色不甘,秦九一叹,继续劝道:“晴儿,你如今无事,我们也没有什么证据。若就这样去找圣上,不说圣上会不会信?就算信了,也不可能将安平阳怎样。” “毕竟安家的势力不容小觑,圣上不可能因为一件没有证据的事就将他治罪。反而若是你去寻圣上,将自己和安平阳扯上关系,要是安家以此为由让你嫁给安平阳,你要怎么办?” 万俟晴声音一提,“他敢!他要是敢,本公主就阉了他让他做太监!” 秦九低咳一声,有些无奈的捂了她的嘴,“小祖宗,你跟谁学的这么乱七八糟的话,这话也是你能随意说的吗?” 万俟晴眨了眨眼,将她的手拿开,很是怪异的看着她,“这话不是你以前经常说的吗?” “……” 秦九噎住,有种自打耳光的感觉。 好在万俟晴也没纠结这个问题,只又恨恨道:“不能告诉父皇,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吗?” 秦九目光一凉,唇角勾出一抹冷笑,“自然不能!” 万俟晴眼底划过一抹疑惑,可秦九却没再说什么,只再安抚她几句,又让她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院中就好,若有人问起她的行踪,便说她一直在房中休息不曾离开。 至于那个背叛了她的宫女,暂时先关起来,不过是个被人威胁了的小宫女,等回宫之后再打发了就是。 万俟晴虽然疑惑,却也信任她没有再多问,只秦九离开不多久,万俟晴就收到消息,说是安国侯府的郡主安淑媛和三公子安平阳在摘星台上出了事。 万俟晴心头咯噔一下,这才回过味儿来,秦九所说的不能竟是这个意思! 安淑媛和安平阳是被上山去赏景的几个公子发现的,传言当时那亭中的战况正激烈。 几人都是京中出了名的浪荡公子,只以为是哪家的公子哥和丫鬟在闹腾,当下起了坏心眼不但没退反而朝那亭中去。 一地破碎的衣裳还有凉亭中的一幕落入几个人眼中时,几个人目光都是一红,恨不得上前去分一杯羹。 可等看清楚那两人是谁时,几个人傻了眼,也知道这事儿不对劲儿了。 第38章 万俟宸压住心头的怒意,只问,“你碰了?” 他们就站在亭外,那两人却好像没有发现一般,而他们旁边还倒着两个丫鬟。 没人敢上前去,只能派了人急急的下山去找安家的人来。 几位公子却是没马上走,直勾勾的看着亭中的活春宫,安淑媛那细皮嫩肉尽数落入几人的眼中,那嘴里溢出的声音简直让几个人骨头都酥了,若非顾及安家,怕是都忍不住要进亭中去了。 直到安家的人收到消息急急的赶来,才将那已经失了心智的两人拉开送下了山。 太后安氏听闻消息之后大怒,下令无论如何要将害人之人找出。 秦九听到这消息时却不过是笑了笑,害人之人不就是她们自己么?这不过叫做自食恶果罢了! 懒懒的半躺在软塌之上,拿出从浅书那里得来的瓷瓶,打开闻了闻,一股子说不出的香味儿,刺鼻得很。 她揉了揉鼻子,刚将那瓷瓶盖上,房门就被人推开了。 她以为是浅书浅画,懒洋洋的抬了眸正想问何事,却在看到门前的月华色身影时目光一闪,瞬间坐直了身将手背到了身后。 这做贼心虚的样子落入万俟宸的眼中,他神色却是不变,直直入内。 秦九心中懊恼到不行,他越走越近,她的头也越埋越低,脑子里不断的转着,她知道他其实是默许了她的行为,可她似乎还是做得过分了些。 再有若是他问起她如何知道安淑媛她们的计划的,她要怎么同他解释? 只是还不等她想出个主意,万俟宸已经站定在她面前淡淡的开口,“背后藏的什么?” 秦九背在身后的手收紧,紧紧的握着瓷瓶不敢松,头埋着咬着唇不说话。 万俟宸眉梢轻挑,又道:“把手拿出来。” 秦九将那瓷瓶握得更紧,下意识摇头。 万俟宸看她一瞬,默了默,竟是转身就要走。 秦九一愣,想也不想的就去拉他,“阿宸……” 万俟宸动作顿住,转头看她,眼神有些冷,也不说话。 秦九咬了咬唇,终于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那只瓷瓶摊在她掌心,她自己却还是微微垂着头,弱弱的道:“也没什么,就是……就是浅书从安平阳那里得来的……” 秦九不敢看他,一方面是因为自己今日做的这事儿的确有些过分了,她怕他讨厌自己,不想看到他厌恶的眼神。 另一方面却是因为昨日喝醉了酒做的那事儿,她到现在还觉得没脸面对他。 秦九已经没有办法想象自己如今在万俟宸眼中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形象了,反正好不了就是,说不定他早就想给自己打个负分让自己滚粗了! 她心思乱转,万俟宸却是瞧着她手中的瓷瓶,皱了皱眉抬手取过,同她一样拿开那瓶盖闻了闻,眼底瞬间覆上一层薄冰,“你知道这是什么?” 这语气冷的,秦九心尖一抖,揪着自己的衣裙,声音更弱了,“应该就是催……情药一类的吧……” 万俟宸压住心头的怒意,只问,“你碰了?” 第39章 你当真是秦九? 秦九连忙摇头,“没……就……闻了一下……” 似是松了口气,万俟宸的神色缓了缓,果然问了,“你早就知道安淑媛和安平阳的计划!” 他一直将心思放在了她的身上,想着只要她无事就好,自然没料到那安家竟然是从万俟晴身上打起了主意。 这可当真是一箭几雕的计划,万俟晴要是被安平阳玷污,父皇必定会震怒,秦九不管怎样都讨不了好。 之前秦家出事,他为了护她不得已接了安氏赐婚的懿旨,这次再要护她,安家说不得又会借机提出些条件来。 这次的事不得不说是他的大意,也正是因此,他才在后来默许了秦九的所做所为,甚至还替她收了尾。 他说这话的语气已经是肯定,秦九却还没想到该如何解释,唇角抿了又抿,她不想撒谎骗他,却又不能说实话,当真是有些欲辩不能。 可万俟宸这些日子却好像也适应了她面对他时这种笨拙的样子,见她不愿说也不再逼她,只将那瓷瓶收了起来,“这东西放在本殿这里,以后这样的东西不许乱碰乱闻,知道吗?” “哦……”秦九低着头,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万俟宸唇角微扬,不由的想笑,却还是沉着声线开口,“你方才去了晴儿那里?” 秦九低着头老老实实的交代,“嗯……” 万俟宸皱了皱眉,“她可还好?” 秦九又点头,“嗯!” 万俟宸眉头皱得更深,看了她一瞬,忽然道:“抬头!” “啊?”秦九果然条件反射般抬起头,万俟宸却是微微倾身,那张俊美的脸瞬间在秦九眼中放大。 心跳顷刻间凌乱起来,秦九一时僵住,直勾勾的看着他不知如何反应。 万俟宸的神色看来却是浅淡,同她四目相对,低低缓缓的开口,“你很怕本殿?” 秦九喉间动了动,下意识就点了头,可看万俟宸骤然黑沉的眸色,她一紧张马上又摇头。 万俟宸仔细的看了她片刻,她的眼一如既往的很亮,同他记忆中那只小鹿一样,可他总觉得她不一样了。 眯了眯眼,他忽然问,“你当真是秦九?” 秦九脸色一变,心头亦是咯噔一声,只想再次低头,可万俟宸的手却比她的动作更快,掐住她的下巴让她的脸仰的更高。 那张几乎只他巴掌大的脸此刻白得有些不正常,小鹿般的眼中有掩不去的惊慌,无措的看着他。 万俟宸凤眸微微一暗,“你瞧,若是以往,你必定会将本殿的手挥开,或许还会甩上本殿一巴掌,可你如今的反应,当真是让本殿怀疑得很。” 他的声音依然很低缓,听起来很温柔,可秦九却觉得从脚趾头到头发丝都冒着凉气,她咽了咽口水,唇角动了又动终于发出了声音,“我……没那么凶吧?” 秦九此刻特别想哭,她以前是有些骄横,可也不会随意动手打人啊,更别说那人是万俟宸,是当朝太子! 她的语气听来有些委屈,万俟宸抿了唇角,反问,“你觉得呢?” 第40章 再同上次一样只知道挨打,便别再说你是本殿的人 秦九更委屈了,眨着眼那眼底好似都要冒水了,“应该没有吧……” 万俟宸最是见不得她这样儿,皱了眉凉着声,“不许哭。” 秦九神色一变,下一瞬果然咬紧了唇,眼里的水意将落未落的,她连吸气眨眼都不敢了,就这么憋着,一双大眼直勾勾的看着他。 万俟宸太阳穴跳了跳,看着她憋红的脸又有些头痛了,正想再说话,墨二却忽然出现在门前。 房门本就未关,他也只当没看见里面的景况,直接道:“殿下,禁卫军统领苏昊带人来了,说是奉了太后之命,要带秦侧妃前去问话!” 万俟宸收回了还掐着秦九下巴的手,冷笑一声,“她们倒是连脸皮都不要了,这样的事也好意思如此兴师动众,还嫌他安家的人丢得不够?” 秦九揉了揉自己被他掐得有些痛的下巴,闻言目光闪了闪,还未说什么,万俟宸已经又道:“去告诉苏昊,本殿稍后亲自带侧妃过去。” “是,殿下!” 墨二退下,万俟宸看回一脸茫然的秦九,狭眸,眸色沁凉,“待会儿将你的脾气给本殿拿出来,若是再同上次一样只知道挨打,便别再说你是本殿的人。” 秦九愣住,他已经转身就朝外走。 看着他的背影,秦九半响才呼了口气,重活一世,变得好像不止是她,万俟宸的脾气才是越发让她捉摸不透了。 安宁殿中,安国侯安荣正一脚踹在安平阳的胸口之上,安平阳却是紧咬着牙根不哼不叫,只稳住身形跪着不动。 安荣此刻当真是羞怒之极无法控制,又狠狠的踹了他两脚,直到他嘴里都冒出了血,脸色越发的白。 安荣这才指着他怒骂起来,“没出息的东西,为父和太后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竟是连个女人都对付不了还反被人家算计了,这回我安家的脸都被你二人给丢光了。” 他们在行这计划时为了避免万俟宸发觉生疑,没有让安淑媛她们带多余的人上山,却不想竟是因此让秦九顺利的钻了空子,不止毁了安淑媛和安平阳,连安国侯府的名声都一并被毁了。 如今他二人这兄妹悖伦之事已经众所周知,压都压不住,哪怕都知道这事儿是被人算计了,可以后谁还敢让自家闺女嫁入安国侯府,谁还敢娶他安国侯府的女儿? 安平阳喉头动了动,将嘴里的血尽数吞回去,才磕了个头道:“是儿子无用,让父亲和太后失望了。请太后责罚!” “你……” 安荣指着他的手狠狠的一颤,对上他如此的态度那气便再也发不出来。 安平阳是他最看重的儿子,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他去做此事,就是想让他娶了八公主。 可如今事已至此,打他骂他又能如何,总归他已经是毁了! 安荣深吸口气,转头看向高高坐在主位之上的安氏。 安氏神色阴霾,一直不曾开口,只是捏在扶手上的手捏得极紧,紧得浑身都有些颤抖。 第41章 有人想要害平阳和淑媛 安荣面色变了变,也跪了下去,“太后,是臣教子无能,让太后失望了。” 安氏没有说话,殿中沉闷得很,安荣和安平阳也不敢再开口,至于安淑媛却是一直未曾醒来,让医女看过之后还在后殿之中昏迷着。 此刻殿中也只有他三人。 良久,安氏才沉沉的开了口,“此事哀家也有疏忽,哀家早便发现那秦九同以往有些不同了,倒没想她如今竟是心细至此。哀家只是疑惑,她是如何那么快让人找到平阳和万俟晴的?” “太后的意思是……有人漏了消息出去?” 安荣皱眉,为了以防万一,知道这事的人极少,就连暗卫都没安排。 除了太后和他,安淑媛和安平阳,就是八公主身边的宫女以及平澜。 将万俟晴带到山上去的人,也是平澜! 他正思及此,安氏忽然就问,“平澜呢?” 安荣一愣,“臣没有见到平澜。” 这事发生之后,他的心思都在安淑媛和安平阳的身上,哪里会注意到一个丫鬟。 安氏眸子一狭,忽然提了声音,“来人!” 殿门打开,一个嬷嬷快步走了进来,“太后有何吩咐?” 安氏的声音中夹着怒火,“让人去寻,就是把这行宫翻过来,也要把平澜给哀家找出来!” “是,太后!” 安荣和安平阳的目光都是一闪,平澜是太后的人,按理说不会背叛太后?可如今好像也只有她最有嫌疑。 毕竟,万俟晴身边那宫女是不可能知道安平阳和万俟晴到底在哪里的! 安氏的神色越发沉,声色俱厉的道:“你们也先起来,稍后圣上就到了,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自己好好拿捏着,若是不会说,就一个字都不要说,给哀家将嘴巴管严实了!” 安家的荣辱同她息息相关,她自然是要想尽一切办法让安家将面子掰回来。 如今也只有让秦九出来认了这罪,安家才能挽回一丝颜面。 两个人战战兢兢的应了,不多久,外面就响起太监尖利的通报声,“圣上驾到!” 永和帝万俟琰身着明黄的龙袍,随着太监的通报大步迈入殿中。 万俟琰不过四十来岁,十几岁便登基为帝,也算是少年天子,到如今已在位二十五年,那一身的凌厉压迫之气自是让人不敢多看上一眼。 他的面容依然称得上俊朗,一双凤眸眼尾微挑,同万俟宸那双眼却是极像。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安荣和安平阳忙跪下请安,万俟琰却是自顾走到了主位前朝着太后一拜,“太后。” “皇帝有礼了,来坐吧!” 安氏已将主位让了出来,她自己则是坐到了主位之旁。 直到万俟琰入了坐,才挑了凤眸看向殿中跪着的两人,声色沉厉,“安国侯起身说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安荣谢了恩站起身,安平阳却是一直跪着不敢动,安荣看了眼安平阳,有些犹豫的抬眸去看安氏。 安氏眉心一动,转头朝着万俟琰道:“皇帝,今日这事,分明是有人想要害平阳和淑媛。” 第42章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方才已经有太医和医女给他二人瞧过了,他二人乃是中了极烈性的药物,如今淑媛还昏迷不醒。此事已经不止是他二人受害,更是让安国侯府名声受损,哀家觉得此事必须严查才可。” 安荣方才的小动作万俟琰自是看到了,听安氏开口,他神色也未变,只微点了头道:“既是有人蓄意谋害,自是要严查才行。母后可有怀疑之人了?” 安氏面黑如水,“听平阳所言,他是同淑媛约了太子前往摘星台赏景,在途中被人打昏的,昏迷之前倒似看到了下手之人极像是太子侧妃秦氏身边的丫鬟。哀家已经让苏昊去寻了秦氏前来问话,想来也该到了。” “太子?” 万俟琰终是皱了皱眉,却还不曾再多问什么,外面已经又是一声通报,“太子殿下驾到,秦侧妃到。” 万俟琰眉心一动抬眸朝殿门口看去,正见到万俟宸同秦九一前一后的迈入殿中。 一眼就将殿中景象看明,万俟宸神色淡淡的上前行礼,“儿臣见过父皇,太后!” 秦九微低着头,跟着万俟宸行了礼。 她这回倒是没像之前请安之时行什么大礼,反正这次不管她行什么礼安氏都不会轻易放过她。 万俟琰此时自是也不会去管她行的什么礼,只是皱眉看了她一眼,再看向万俟宸,“太子,你今日可是同安家郡主上了摘星台?” 万俟琰开了口,安氏自然不好插话,她只是眸光森森的盯着秦九,一旁的安荣和安平阳更是低着头不言语,就怕多说多错,总归他们只要把这事交给安氏处理就好。 对安氏的目光,秦九低着头只做看不见。 万俟宸却是抬眸,一双同万俟琰相似的凤眸中看不出什么情绪,“儿臣今日的确是同安家郡主上过摘星台。” 万俟琰眉心一动,正想再问,万俟宸却已经继续道:“安郡主邀儿臣上摘星台赏景,说是有安三公子一同前往。岂料儿臣去了之后并未见到安三公子,自觉孤男寡女不宜久留,而墨一又正好前来告诉儿臣说九儿有些不适,儿臣便提前下了山。至于后面的事,儿臣并不清楚。” “哦?” 万俟琰这才看向秦九,神色有些莫名,“秦丫头哪里不适了?” 不等秦九回答,万俟宸已经一把拉了她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不过是天太热一路劳顿,九儿之前本就受了伤,现在又受了些暑气才会觉得有些不适罢了,父皇不必担忧。” 秦九被他拉的差点一个趔趄,刚靠着他站稳又听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禁不住嘴角一抽,更是觉得万俟宸像是变了个人。 以往的他也是一本正经,可从来不会胡说八道。 “受伤?” 万俟琰也不知道是不是相信了万俟宸,将秦九上下扫了扫,“秦丫头是怎么受伤的?朕如何不知?” 秦九暗自翻了个白眼:果然不愧是两父子,撒起谎来都是一样儿一样儿的,她在昭慈宫挨了板子的事万俟琰会不知道? 呵呵! 第43章 针锋相对 然而这两父子好像约好的一样,万俟宸也似没看到安氏更加黑沉的脸色,只答道:“九儿之前同安郡主有些小误会,却不曾想安郡主闹到了太后那里,太后小惩大诫罚了九儿板子,可那行刑的太监手重了些,一个板子下去竟是让九儿躺了快一个月。” 他这话说的不缓不慢,却是让万俟琰眉头皱得更深了,他转头看了安氏一眼,“太后宫里的那些人也该管束一番了,怎能如此不知轻重?” 安氏的指甲深深的掐着自己的掌心,僵硬的扯了扯唇角,“哀家回去自会好好的教训那些不知轻重好歹的奴才。不过现在重要的的却不是这教训奴才的事,皇帝觉得呢?” “太后言之有理。” 万俟琰点头,又看回万俟宸,严肃道:“太子,今日朕同太后在此只是为了摘星台上的事,安家老三说见到打晕他的人是秦丫头身边的丫鬟,这事可是真的?” 万俟宸勾了勾唇,看了还跪在一旁的安平阳一眼,“这话倒是好笑,九儿身边的丫鬟为什么要打晕安三公子?” 安平阳暗自握紧了拳头,安荣却是垂眸朝他微微摇头。 安氏已经冷冷的道:“太子,摘星台上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哀家也不遮遮掩掩。这事儿不止是关乎平阳和淑媛的名节,还关乎整个安家甚至整个大楚的声名。你身为太子自该明白,若是这事儿传了出去,大楚的百姓会如何看我皇室之人,又让他国之人如何看待我大楚?” “秦氏同淑媛之前是有些误会,哀家也承认当时有些偏信了淑媛,可秦氏若因此怀恨在心便做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岂非太过歹毒了些!” 秦九心底冷笑:她这话当真是没毛病,一个安平阳和安淑媛,竟是被她给上升到了国家的高度,这是不让万俟琰处置了她不甘心啊! 思及此她也终于开了口,“太后所言不差,安郡主和安三公子这事的确是有损国之体统。可太后却也不能凭白的冤枉了人,说是妾身边的丫鬟所为,不知道太后有什么证据呢?” “平阳他亲眼所见,难不成他还能冤枉了你?” “这可说不一定,毕竟安三公子和安郡主是兄妹,说不得都有一样的习惯呢!” “放肆!”安氏面色一变,怒意难忍。 秦九撇了撇嘴,安氏的手几乎要将那扶手捏断,倏地转头看向万俟琰,“皇帝,你就任由秦氏如此无礼吗?这样无德无礼的女子有什么资格做我大楚太子的侧妃?” 她的怒意几乎不能忍耐,可秦九听着她这话心底也是万分不爽,她莞尔一笑,不等万俟琰开口就道:“妾不配,难道太后是觉得有德又有礼的安郡主配吗?可惜,如今安郡主莫说嫁给太子了,能配个平民百姓就算是好命了吧!” “秦氏!” 安氏一拍扶手,竟是猛的站起了身,一手指着秦九,因为气愤浑身都在颤抖,“你莫要以为有太子给你撑腰,便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在哀家面前放肆。” 第44章 真当我是软柿子 秦九眉梢一挑,还没说话呢,一旁的万俟宸将秦九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侧了头朝她沉声道:“太后说的对,九儿,休得放肆!” 秦九唇角轻抿,他却又补充一句,“太后年岁已高,禁不得气!” 秦九眼角一抽,万俟宸可真是太会说话了。 就连上方的万俟琰神色都是诡异的一变,安氏却是胸口处一阵翻绞,指着秦九的手指向了万俟宸,张了张嘴竟是说不出话来。 万俟琰低咳一声忙起身将安氏扶着坐下,一边沉了脸对万俟宸道:“胡说八道什么?若是将太后气出个好歹,朕可不会轻饶了你。” 这话听着真的没什么毛病,可同万俟宸之前那句一联系,安氏就觉得无比刺耳。 万俟宸却是微颔了首,恭恭敬敬的道:“儿臣知错。” 万俟琰瞪了他一眼,这才转眸看向秦九,“好了,秦丫头,朕来问你,今日这事儿可当真同你没有关系?” 秦九低了头,也很恭敬,“请圣上明鉴!” 万俟琰点头,“可安家老三说是见到你的丫鬟将他打晕的,这话又如何说?” 秦九咬了咬唇,偏头,很是无辜,“许是安三公子眼花认错了人?圣上想想,若这事儿真的是妾所为,妾会这么傻,让丫鬟不遮不掩的就这样去打安三公子给自己留下隐患吗?” “你强词夺理!” 一直跪在一旁的安平阳终于忍不住了,也不顾安荣的阻拦,恨恨的瞪向秦九,眼底腥红咬牙切齿,“秦九,你可真是狠毒,敢做出这样的事儿却不敢承认吗?” 秦九看着他冷冷一笑,“我若是做了,自然敢认。可我没做,为什么要认?” 万俟宸在一旁微微狭眸,这样的秦九好似又变回了以往那个有些小小嚣张的丫头。 他暗自挑眉,如今的她也只有在面对他时才最不一样,这……说明什么? 万俟宸沉思,安平阳却是更激动了,“秦九,你敢发誓说这事不是你做的,若是你,你便不得好死!” 秦九眸色一沉,万俟宸的神色亦是一厉,如含薄冰,“安三公子,圣上面前,还是要注意些言辞才是。” 对上他的目光,安平阳激动的情绪有一瞬的凝滞,却还是强硬道:“若是她没做,怕什么发誓?” 秦九呵呵一笑,“就是没做我才不会发誓,若我发誓,岂不是显得我心虚吗?安三公子也不必说这些糊弄人的话,若是有证据就把证据拿出来。否则,青口白牙的便想污蔑我,真当我是什么好欺负的软柿子吗?” “你……” 安平阳一时语塞,又因为气极本苍白的脸都胀红了,可他的确没有什么证据,只能干瞪着秦九,额上青筋直冒。 一旁的安荣双手也是死死的捏着,可他毕竟为官多年不会像小辈这般冲动。太后都没开口,他自然不能多言,再恨也只能忍着。 秦九挑眉,这才转头看向万俟琰,松开了万俟宸的手,恭恭敬敬的朝万俟琰行了个礼。 第45章 本殿是在保护自己的女人 “圣上也见到了,他们分明就没有证据。妾之前的确同安郡主有一些小小的争执,那也是安郡主深夜到妾的院中大吵大闹,妾从来不曾主动去招惹过安郡主,更不会做这样的缺德事儿,还望圣上明察!” 安氏面色极其难看,万俟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可不等他二人说什么,一声尖叫忽然从后殿传来,很快,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快速的朝正殿靠近。 秦九眉心一动朝着小门看过去,正好见着安淑媛披散着头发,双眸血红,手中拿着一把削水果的小刀,发狂般朝她的方向冲来,歇斯底里的嘶叫,“秦九,你这贱人,今天本郡主就和你同归于尽……” 安淑媛身后跟着两名宫女,面色惊慌的想要阻止她,可安淑媛拿着小刀胡乱的挥舞着,两个宫女不敢靠得太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安淑媛朝秦九那方冲。 安荣和安氏面色都是一变,安荣忙上前一步朝那两个宫女大声道:“还不快将郡主拦着。” 两个宫女有些犹豫,却也正是这犹豫间,安淑媛已经冲到了秦九几步之外。 靠得这么近,秦九将她此时的模样看得更清楚。 那双向来含羞带怯的眼蒙着一层血红,眼下却是一层明显的青黑之色,面白如纸,长发凌乱的披散着,一脸的狰狞。 打眼望去,当真像是从电视里爬出来的贞子。 她皱了皱眉,正想退后两步避开她,却不料万俟宸已经骤然抬手一挥,安淑媛还不曾靠近她就已经“啊”一声尖叫着飞了出去,紧接着砰一声重重的摔倒在地。 秦九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瞟了眼万俟宸,却见他眉眼不动,只是那双凤眸之中却似覆着一层冰雪,周身的戾寒之气又浓又重。 这样的万俟宸,秦九两辈子好像都不曾见过,她咽了咽口水,不敢再看他,只将目光落回到跌落在地的安淑媛身上。 安淑媛不过是弱质女流,不曾习武,哪里受得住万俟宸这一掌,在殿中几人震惊的目光中当即喷出一口血来,眼见着竟是要再次昏迷过去。 安荣面色一变慌忙上前,安平阳却是愣愣的跪着没有动,只是目光落在安淑媛身上,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太子!你这是做什么?” 安氏再也忍不住了,万俟宸这是完全没将她和安家放在眼中,竟然当着她和安荣的面,对安淑媛下如此重手。 对她的厉声质问,万俟宸不过是微一勾唇,淡淡道:“太后难道看不到,安郡主神智失常意图伤害九儿,本殿是在保护自己的女人。” 他说的很是平静,可秦九心跳却是一乱:他说她是他的女人,这代表什么? 这种时候,也许也只有秦九才能将重点放在这种事上面,安氏早已经被气得胸口都发了痛,她紧紧的按着自己的胸口,深深的呼吸才能保持清醒。 一直坐在一旁好像在看戏的万俟琰倒是挑了挑眉,目光在秦九身上落了落,眸色有些深沉。 第46章 不嫌事大 他正想说些什么,那方安淑媛却是未曾昏迷,更哇一声哭了出来,她靠在安荣的肩头,指着秦九大声的哭诉,“父亲,皇祖母,就是她打晕了我,还让我……” 她说不下去这话,便只能继续哭道:“父亲,皇祖母,你们要替淑媛做主啊……求皇祖母为淑媛做主……呜呜……” 她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秦九还真是佩服她,这么快就从疯癫变成了伤心绝望。 安荣身为父亲,到了此时也好像终于忍不住了,他将安淑媛交给两个宫女扶好,直直的跪了下来朝着万俟琰和太后拜了三拜,“圣上,太后,老臣为官三十年,历经两朝,向来是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却不曾想臣的儿女会被奸人所害,竟做出这样有失家风国统之事。如今老臣的确是无凭无据,无法将那奸人绳之以法。老臣只希望圣上能给老臣一个机会,让老臣能寻出证据查出奸人,以免让此等恶毒之人再伤害他人,请圣上准旨让老臣彻查此事。” 安荣老泪俱横,说得是有情有理,就是万俟琰好像也没有理由可以拒绝他。 安氏更是在一旁接了口道:“安国侯此言确是合理,既然有人口口声声的要证据,那就查,哀家就不信会没有丝毫证据留下。” 安氏说这话时目光始终落在秦九的身上,秦九神色淡淡就连眉心都不曾动,完全无视了她。 安氏手心已经是紧得不能再紧,目光冷漠到恶毒。 万俟琰的神色也终于缓缓的沉了下来,再不如方才那般看戏的姿态,一身的凌厉之气显露无疑。 沉默了片刻才终于开了口,“安国侯所言的确有理。只是若是要彻查此事,说不得便会闹得人尽皆知,这对安国侯府并没有什么好处,安国侯可是考虑清楚了?” 安荣苦苦的一笑,“这事怕是早已经是人尽皆知了,就算不查,安国侯也已经没了脸皮。既然如此,自是要彻查,只有将那作恶之人找出,才能让我安国侯府的冤屈得伸,还我侯府一个清白。” 万俟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朕便准了,此事……” “儿臣以为,此事的确该好好查查,且为了保证公正,应该让廷尉府出面来查,顾廷尉便是最好的人选。” 万俟琰的话说到一半,万俟宸却是插了话,一副不嫌事大的模样,将廷尉府都给搬了出来。 廷尉府主掌司法刑狱,如今的廷尉顾钰海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让他来查这事虽说有些越了职,却的确最能保证公正二字。 万俟宸的话刚落,安氏就已经疾言厉色的道:“荒唐,这事关系皇家颜面,如何能让廷尉府来查?” “太后此言差异,此事至多是关系到安国侯府的颜面,何来关乎皇室颜面?而方才安国侯也说了,安国侯府不要脸面,只要清白。既然如此,让廷尉府出面有何不可?” 安氏面色铁青,“太子,淑媛怎么说也是你未过门的正妃!” 第47章 秦九他是护定了! 万俟宸却只是冷冷勾唇,“太后也说了是还未过门。何况也正因此,本殿才更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如此大胆做下这等事来,不止害了安郡主还意图冤枉九儿?本殿也想替九儿讨回个清白,也好让大家知道,本殿的人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就算她如今没了家族庇护,却也不是可以任由别人欺负污蔑的!” 他字字若铁,不止安氏安荣等人闻言心惊,就连万俟琰也眉心深锁,看秦九的目光更深了几分。 唯有秦九像是置身事外,对他们的目光恍若未觉,只是转了头呆呆的看着万俟宸。 她从没想到万俟宸会如此维护她?他难道不怪她给他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他难道真的不讨厌她吗? 万俟宸转眸间就对上秦九那双迷茫的大眼,她正傻乎乎的看着他,方才的伶俐劲儿好像转眼就消失了。 他唇角莫名的一弯,将她重新拉回身边,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目光却如钉一般落在安氏身上。 他的意思很明显,秦九他是护定了。 万俟琰最终还是同意了万俟宸的建议,将廷尉府顾钰海寻来彻查此事。 哪怕安氏等人再不愿意,可顾钰海的铁面无私人人都知,把这事交给他不管是谁也说不出个不公来,就是安家也找不到不答应的理由,最终也只能应了。 顾珏海不过二十来岁,却显得极为老成,长得就是一副板正端方的样子,站在殿中也是一副恭敬却又不卑不亢的沉着姿态。 等万俟宸将事情缘由对顾珏海细说一遍之后,万俟琰才不急不缓的问,“顾爱卿,此事你如何看?” 顾珏海太阳穴一跳,之前他就听说安家郡主和公子在摘星台上出了事,却没想圣上竟然会让他来查这事儿? 他的目光在面无血色的安淑媛身上落了落,又看了看一脸淡然的秦九,忍着上方安氏毒刺一般的目光看回万俟琰,拱手道:“回圣上,依臣看,既是中了药,此事的确是有些蹊跷,想必安郡主和安三公子不会自己去吃那药的……” 他的话还未完,安淑媛已经哭着打断他,“圣上、皇祖母,就是秦九给我和三哥喂的药,求圣上和皇祖母为臣女做主啊……” 万俟琰眉心一动,顾珏海已经看向安淑媛道:“虽说是有蹊跷,可安郡主说是太子侧妃下的药,可有什么证据?” 安淑媛恨声喝道:“是本郡主亲眼所见,三哥昏迷前也见到了她的丫鬟,还要什么证据?你莫不是想要包庇她吗?” 顾珏海的脸沉了下去,“本官从不曾徇私枉法,更不会冤枉好人。郡主若只凭口言,却是不能作为证据的。” “你……” 安淑媛被他堵得一窒,正想再说什么,苏昊却是急急的从殿外进来,“圣上,狩猎场中发现了一具尸体,有人认出那衣物正是安国侯府的丫鬟。” 安淑媛目光一亮,若非是受了重伤怕是要跳了起来,“是平澜,一定是平澜!” 第48章 当堂验尸 她转头去看秦九,咬牙切齿的道:“秦九,你好狠的心,害了我和三哥不够,竟是将平澜给杀了。” 安氏眸色也是一动,朝着一旁的安荣使了个眼色,安荣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这事,也就是说平澜当真是被秦九杀了的! 安氏放下心来,冷冷的看向秦九,“虽说之前平澜那丫头护主心切打了你个耳光,可你也不至于当真杀了她。你之前便已经杀了淑媛身边的两名暗卫,莫不是当真以为杀人不必偿命吗?” 万俟宸蹙眉间,秦九却是勾了勾唇,“妾早就说过,不管是安郡主的事,还是这杀人之事,太后还是要拿出证据来才好。没有证据,妾也可以说,是安郡主杀了那丫鬟,想要借机陷害妾。” 安淑媛一愣,安氏却是一拍扶手,厉声道:“强词夺理!” “皇帝,既然秦氏不认罪,那便让人将平澜的尸体抬上来检查一番,总会有什么蛛丝马迹的。” 顾珏海这回倒是点了头,“臣也认为,可以验尸。” 万俟琰沉吟一瞬,看了眼面无表情的万俟宸,这才道:“既然如此,就让人将那丫鬟的尸体抬上来,请验尸官上殿,当堂查验!” 苏昊领命而去,万俟宸握着秦九的手紧了紧,看她一眼,却见她浑然无事,一点也不紧张。 他眯了眯眸,没有开口。 一时间,这殿中除了安淑媛隐隐的抽泣声,就再没了其他的声音。 很快,几个太监就抬着一面竹席上了殿,竹席上的尸体被白布盖着,后面跟着一名验尸官。 验尸官朝着万俟琰等人行了礼之后才有些犹豫的道:“圣上、太后,小的方才已经看过了这尸身,这尸身有些难看……且尸身晦气,圣上和太后可要先回避?” 不等安氏开口,万俟琰已经摆手,“不必了,你该做什么就做吧。” 验尸官这才安下心来,当着众人的面将白布揭开。 看清那尸体,殿中人都是一惊,这才明白验尸官说的难看是什么意思。 这岂止是难看,简直是恶心! 一张脸早已经血肉模糊,连五官都已分辨不出,还有那血糊糊的头皮上头发已没了,只有血肉裸露在外。 可以说,整颗头上除了血,就是发红的肉,可怖到了极点。她这是被人连着头皮一道给剥了脸皮! 安淑媛本就跪趴在殿中,距离那尸体最近,从被抬进来她就目不转睛的盯着,也不知是害怕还是什么,就是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而当那尸体完完全全的出现在她眼前时,她瞳孔一缩,禁不住尖叫一声,下一瞬,竟是……晕了过去。 安氏眼底闪过一抹厌恶,狠狠的瞪了安荣一眼,这就是他教出来的好女儿,简直无用到了极点。 安荣白着脸低头,其实不要说安淑媛,就连他骤然见到这尸体后背都渗出了一股冷汗。 而一直跪着的安平阳亦是极力忍耐着想呕吐的冲动,低下头也不敢再看。 第49章 是她认识的人,帮她杀人灭口? 倒是万俟宸眉色不动,而他身边的秦九除了面色稍白了些倒也还好。 万俟琰不动声色的将这几人的姿态一一看在眼中,心中清明。 从安家人的表现来看,杀这丫鬟的人并非安家人。 至于秦九,倒是瞧不出是不是她所为?毕竟她见到那尸体时也有几分惊讶,哪怕极快,却都落进了他的眼中。 顾珏海的神色也很正常,他主司刑狱,这样的也都见多了,甚至也曾对那极恶之人用过这剥皮之刑。 此刻只是目不转睛的看验尸官检验尸体,皱了皱眉,“这尸体已经没了脸皮,你们能肯定这便是那丫鬟平澜?” 他问的是安荣,安荣抬了抬头,努力的不去看那尸体,只看顾珏海,有些犹豫,“她身上的衣物倒是安国侯府丫鬟的规制,其他的……” 他的话还未说完,安氏已经道:“平澜的右手手臂上有道刀疤,看看就知。” 顾珏海点了点头,示意验尸官检查手臂,果然,右手手臂之上一道陈年的刀疤,也就是说这的确就是失踪的平澜。 殿中的气氛有些凝滞。 万俟琰眸色深深的看了眼秦九,这杀人的手法称得上残忍,当真会是她吗? 可秦九此时却微垂着眸子,目光始终落在平澜的尸体之上,看不清她到底是什么神色? 万俟宸始终握着秦九的手,薄唇轻抿着,看着那尸体,一双凤眸深不见底。 安氏几人神色就更凝重,总觉得此事不像她们想象中这般简单。 也不知过了多久,验尸官终于抹了抹额边的汗,将特制的手套取下,又用宫女备好的水清洗了手,这才朝着万俟琰躬身,“圣上,小的查验过了,这女子应是中毒身亡,死后被人剥皮的。” “中毒?”万俟琰若有所思的挑了挑眉。 验尸官点头道,“是,她的鼻腔咽喉部直到肺腑均是呈现乌黑之色,所以应当是中毒。” 万俟琰神色一动,又看了眼那尸体的惨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提声道:“传孟太医前来。” 秦九咬着唇,眼睫轻闪了闪。 她身边的万俟宸却是察觉到她听验尸官说平澜是中毒时那一瞬的僵硬。 万俟宸眼底流过抹有些危险的光,也就是说人不是秦九杀的,可她很可能知道杀人的是谁? 是她认识的人,帮她杀人灭口? 安氏和安荣等人更是没有开口,看万俟琰的样子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便都只安静的等着孟太医前来。 孟广对毒的研究是太医院之首,万俟琰向来是走哪里都要将他带上,来这行宫自然也不会列外。 他急匆匆赶来,不等他行礼,万俟琰就直接让他去看看那到底是什么毒。 孟广走近尸体,瞧着那惨状也是皱眉,之前验尸官已经将尸体解剖开来,这看起来便更惨了。 他瞧了两眼,面部已经是什么都瞧不出来,又靠近仔细瞧了瞧被剖开的胸腔之中,鼻子动了动,神色已经变得有些严肃。 第50章 有钱,有人 向验尸官要了一副手套,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盒子,取出一根银针插入尸体的胃部几瞬之后再抽出,银针一端显然已经变了色,却不是黑色,而是暗红色。 孟广神色一变,让人端来一碗清水,将那根银针扔了进去,一碗清水瞬间就变成了腥红的颜色。 孟广吸了口气,转身对着万俟琰道:“圣上,这毒出自千金楼,名为赤蝎。” 万俟琰神色有些怪异,“当真是千金楼?” 孟广点头,极为肯定,“是!” 其他几人神色都是一变,这里的人谁不曾听过那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千金楼。 千金楼,在江湖中享誉盛名的原因不外两个:有钱,有人! 传言其楼主最爱黄金,楼中能人无数,要求他们做事便要先备上千两黄金。 但千金楼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便是楼主不愿做的事,便是万两黄金也不做。 说白了,一切全看那千金楼楼主的心情! 而朝廷一直放任这千金楼的存在,有一个原因便是千金楼这些年不曾做过什么丧尽天良之事。就算杀人,杀得也多是该杀之人,所以手段向来便有些残忍。 “这杀人还剥皮的手法,倒也是像。”万俟宸神色淡淡的,声音冷冷的。 之前万俟琰必定也是因毒药和剥皮联想到了千金楼,所以才急急的传了孟广前来。 秦九的手不受控制的一颤,她的注意力全在平澜的尸体上,却忘了自己的手还被万俟宸握着,她的反应尽数被他察觉。 万俟宸眸色泛着凉,没有再开口。 安氏震惊之后却是冷声沉喝,“荒唐!平澜不过一个丫鬟,千金楼为什么要对她动手?莫不是有人故布疑云,想要混淆视听吧。” 她说着话,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秦九。 平澜一个小小的丫鬟,自然不值得谁花千两黄金去请千金楼的人来杀她。可若是没人请千金楼,千金楼的人为什么要对她下手? 这不止安氏不信,万俟琰也有些怀疑。 可孟广却在一边接口,“臣以前见过一个中了赤蝎之人,绝不会认错。而千金楼的赤蝎从不外传,这点当是做不得假。” 这事儿到了现在显然变得有些复杂,万俟宸挑眉,看向一旁面色难看的安荣,“看来安国侯应该好好想想自己有没有得罪什么人?本殿觉得,摘星台的事说不得也是那千金楼所为。” 安荣眉心跳了跳,有些诡异的不安。 官场之中竖敌乃是常事,更何况安国侯府数百年,就算有几个世仇都是正常的,莫非还真是有什么人想要找他侯府的麻烦,寻仇来了? 唯有安氏还强硬道:“那也不能证明千金楼的人不是秦氏所请。” 万俟宸笑一声,状若温柔的抬手抚了抚秦九的头发,看她一眼,在秦九有些发僵时开口,“九儿可没那么多闲钱,能花上千两黄金去请千金楼的人出手杀人。何况就是有,也不值当用在这么个下人的身上。” “再者她如今整日都待在府中,她做了什么本殿最是明白。太后觉得她如今能有那个本事去请千金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