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乌刹战场 数月前,璩云国神王于殿前封将,命池飞俞为镇西大将军,令其带领十万轻骑兵前往西戎乌刹城,斩杀敌军将领帕格达。 池飞俞带领着军队与驻守在荆竺关的池家军汇合后,趁夜围攻了乌刹城,敌军来不及反应,连连挫败。 攻入乌刹城后池飞俞生擒了帕格达,并斩下其首级,命人快马加鞭带回璩云国交于神王,以告知此战大获全胜,十日之后便要班师回朝。 战后,荆竺关守将安如山受命将伤兵和余下的轻骑兵带至荆竺关以作休整。而池飞俞则带着池家军清理战场,暂时驻守在乌刹城,等待荆竺关镇安府临时调军前来替换。 然而,就在第二日,发生了变故。 西戎兹墨国王子阿吉塔率领精兵杀进了乌刹城,战场厮杀,血流成河,城内哀嚎遍地,池家军连夜撤出城外,身后兹墨的军队一直紧追不放。 “援军呢!?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来?” 池飞俞手握长剑跨在战马上,血沾染了铁甲,已不记得身上被敌军的刀剑砍了多少道口子。 “将军!没有援军了..我们…我们被耍了…” 随同的副将眼含热泪,握紧了手中的剑。 “妈的!安如山这混蛋!”池飞俞恨得咬牙切齿。 早年间池飞俞的儿子就已战死沙场,如今他膝下只剩下一名年幼的女儿。他知道今日这严峻的形势,怕是无法再与女儿相见了,想到此他心内如针扎一般疼痛,怀揣着担忧询问那副将。 “叫你送的信如何了?” “将军,我们到荆竺关的前一天就已经送达了。” “那就好….” 或许是所忧之事得以安放,又或许是心底残存的一丝希望冉冉不灭,此时的池飞俞眼里尽是坚定和无畏。 然而,池家军后撤不足百里,便被兹墨军队给围堵了。 早已伤痕累累的池家军厮杀一天已是疲惫不堪,又加上敌军人数众多,此时根本没有办法再突围。 “各位兄弟,是我池飞俞对不起你们,今夜怕是要你们陪我死在这里了。” -将军,我们不怕死!- -对!我们誓死跟随将军!- 所有人仿佛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仅在一日内,数千名池家军,就被杀得只剩下了十来人,早间派去荆竺关寻求援军的人到现在也没有回来,池家军已陷入了死地。 阿吉塔手持着还在滴血的狼牙棒,骑在战马之上一脸严正,打量着池飞俞。 “池将军的威名早有耳闻,本王欣赏你这样的勇士,若池将军能为我兹墨效力,本王便赐你比璩云国更崇高的地位以及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手下这些将士们的命也可以保住,不知池将军意下如何?” “哈哈哈哈!笑话!我池飞俞岂会为畜生效力?有本事就杀了老子!别满嘴喷粪说一堆屁话!老子嫌臭!” 池飞俞仰天长笑,话里带刺讥讽着敌军。 “如此看来是本王自作多情了,池将军既然不愿意领这个情了,那就休怪本王了。” 阿吉塔冷笑着,举起手中的狼牙棒,眼神里充满了杀气。 “给我杀!!” 那夜,驻守乌刹城的三千池家军全军覆没,池家军将领池飞俞战死沙场,敌国王子阿吉塔割下他的首级悬挂在乌刹城的城门上足足七天七夜,并将他的尸身抛至荒野,任由豺狼野豹将其啃噬干净。 第一章:过往昔年 陈府后院中,一少年正挥舞着长刀,来回之间气势如虹,引得落在院中的秋叶飞扬而起,只得一瞬,刀光闪动,空中的秋叶便悉数裂成两片缓缓落下。 少年步态轻盈,带起衣袂翩跹,轻若游云。 “絮公子~絮公子~” 听得有人呼唤,陈絮将刀收回,侧转身来。 那一年,陈絮刚入陈府,不过才四岁而已,如今却已成长为翩翩少年,光洁白皙的脸庞上有着深邃有神的黑色瞳孔,高挺英气的鼻梁,厚薄适中如玫瑰花瓣般的红唇,微微上扬,就好似带着笑意一般,整个脸庞看上去犹如玉石雕成,棱角分明的脸庞俊美异常,飘逸的长发被金冠高高束起,显得十分精神,腰间悬挂的那枚雪兔玉佩衬着一身玄衣,举手投足间都散发着英姿飒爽的风范。 “絮公子,好消息!好消息!” “空青,怎么?你要娶媳妇儿了?还是捡着金叶子了?” 陈絮将刀放置在石桌上,端起茶杯轻浅一口入喉。 “公子,别开玩笑了,是少爷回来啦!” “什么!他回来了?真的吗?” “对啊!老爷让您快去前厅…额….迎接少爷…..” 听到陈季廷归来的消息,陈絮心里好似千朵万朵的花瞬间都绽放开来,激动得差点被刚入喉的茶水给呛到,他放下茶杯,胡乱的用袖子擦掉嘴角边的茶水,也不等空青说完,便健步如飞奔向前厅。 正厅里,陈学修跟前站着一人正与他交谈着。 “孩儿不负父亲期望,十年寒窗苦读,终于考得功名,日后就可与父亲同朝为国之栋梁。” “好好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日后定要克尽己任,全力为圣上效劳!” “是!孩儿定不会让父亲失望。” 陈絮痴痴的站在门边,明澈的眼里尽是柔情似水。 站在厅内的陈季廷,而今已是弱冠之年,眉目间就像墨画一般,睫毛长长的扑闪着。 他一身淡蓝色锦袍,胸间绣着一簇兰花,腰上系着墨绿色的长穗宫绦,手中的玉骨折扇轻轻扇动在腰间,好似淑人君子一般温文尔雅,玉树临风,谈吐之间,仿若带着一股凌云之志。 那身姿早已不是十年前圆滚滚的小胖子了,而是风度有佳的书生少年。 回想那年,还是懵懂无知的陈絮,不知家中奴仆为何悉数离去,他站在祠堂里,望着上面新摆放的牌位直发愣,他不知道上面刻着什么字,只知道之前哥哥死的时候,父亲就放了这样的牌位在祠堂里。 那年,陈絮还不叫陈絮,他原本叫池豫,他原本是女孩。 但,那前来安放牌位的人,却将他扮作男孩,给了他另一个名字,让他从此不准提及真实身份,并将他带回了陈府。 那年,陈絮见到了比他年长两岁的陈季廷,陈府唯一的少爷。 然而,陈季廷十分不满陈絮的突然到来,这个在陈府孤独成长的孩子,以为陈絮不过是来夺取父亲给予的那少许爱。 于是,他口无遮拦,出言嘲讽陈絮是因父亲抛弃才来陈府乞讨,要陈絮立刻滚出陈府。 最后,陈季廷此举彻底惹恼了父亲陈学修,被狠狠的扇了一巴掌。 后来,待安顿好陈絮后,陈学修询问陈季廷,才得知儿子不过是怕别人夺了父爱去,并非恶意为之。 陈学修顿时深感愧疚,夫人死得过早,他又整日忙于朝政,根本无暇顾及年幼的儿子,以至于忽略了那幼小心灵里的创伤。 看着满脸委屈的陈季廷,他细声道歉,并告诉陈季廷,带回来的孩子只是因为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才得陈府收留。 陈季廷本就心性纯善,他不曾想陈絮竟会有如此可怜的生世,为表歉意,他将母亲生前留下的雪兔玉佩赠予了陈絮。 那块有着兔子形状的圆形玉佩,白璧微瑕,内里隐约有一块红色斑记,那形状就好似一滴朱砂滴落水中,散开来变成了一朵绽放的絮花,甚是独特好看。 陈絮望着它,原本布满阴霾的心仿佛顷刻间照入了和煦阳光。 四年后,陈学修将陈季廷送进了四方书院,陈季廷读书很是认真刻苦,就连写诗作文那也是轻而易举,信手拈来,在诸多学子之中算是佼佼者。 而陈絮却恰恰相反,十二岁那年他也跟着进了四方书院,可他却是身在学堂心在外,整日昏昏欲睡,练字背书样样不行,让其作诗作对,所写出的诗句常常是牛头不对马嘴,为此常常挨先生的竹板子,可他却毫不在乎,仍是日日如此。 一年后先生亲自登门拜访陈学修,说道是陈絮思维异于常人,自愧能力不足,无法再教学陈絮,望陈学修为其另请高明。 陈学修好话说尽,也未求得先生收回主意,无奈只得将陈絮带回家中。 “说吧!是何原因,你要这般不思进取!?” 陈学修端坐于堂中,手中握着茶杯,「嘭」一声他将茶杯重重的砸在了案几上,淡黄色的茶水洒了一大半在案几上,杯中那小片茶叶随着剧烈颤动,在杯中旋了好几个弯,最后在边缘停了下来。 陈絮跪在地上,毫不在意陈学修的怒气,揉了揉已经发麻的小腿,噘着嘴懒散的说道。 “陈伯伯…絮儿也想像哥哥一样好好读书,但,那些字….絮儿看着他们就感觉它们在跑啊跑,跑得絮儿头晕眼花的,然后…不知不觉就有些昏昏沉沉……” 说着说着抬头去看,却见陈学修脸色铁青,陈絮瞬间就哽住了,他知道辜负了陈学修的一片苦心,内心的罪恶感瞬间涌上心头,愧疚的低下头不敢再过多言语,只等待陈学修的责骂。 “絮儿,你们家虽世代从武,但你毕竟是女儿身,习武终不是你该走的道,让你习文断字是希望你能成为一个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将来若得机会恢复女儿身,嫁人也能寻得门当户对的好亲事嘛。” 说到习武,陈絮瞬间来了精神,趁着陈学修此时提起,就想顺势再求求陈学修。 “絮儿不想嫁人..絮儿还是想要习武,絮儿想要参军,像父亲那样驰骋沙场。虽身为女子,但您若能给个机会,絮儿一定不会比那些男孩子差的!” 陈学修一听,脸色煞白,心中怒火再次燃起,气得嘴唇都开始哆嗦起来。 “绝无可能!明日我会给你找个先生,亲自到府上教你念书!习武的念头就此断了吧!” 说罢起身甩袖离去,只剩陈絮还跪在那里。 “陈伯伯,我….我….唉….” 陈絮自懂事时就跟陈学修提过很多次想要习武的念头,但每次都被陈学修拒绝了。 其实禁止陈絮习武并非陈学修本意,只是当年收到池飞俞从边境送来的信。 信中只言明三件事,除去为陈絮改名换姓,女扮男装以外,最后一事就是禁止陈絮习武参军。 对于逝去好友的嘱托,陈学修不敢违背,他亦明白池飞俞的用心良苦,不过是期望陈絮能安然度此生而已。 而这几年他将陈絮当作己出,早有着深厚的感情,自然也是不愿意陈絮重蹈覆辙,最后落得战死的下场。 隔日清晨陈絮迷迷糊糊打开门,猛地见门外站着一人,吓得他往后一退,差点坐到了地上去。 “絮公子早,小的空青给您请安了” 听那人说话,陈絮这才定神去看,是一个瘦瘦小小的男孩,额前的耷拉着两缕头发,正低着头,看不清是何容貌。 “你从哪冒出来的?吓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