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明 苏怅小侯爷于国难当头回京,充当了一回临都的保护神。他回京本是来荣这苏家满门忠义的,在临都儿女情长中步步深陷。他是安国的痞子侯爷,是未来安国的战神苏老侯爷的后代,是苏家几代单传的后代。又有几人能看得到,他这吊儿郎当的言行中,缠着的是忠君报国,却敌八百里的侠肝义胆,却也是不出世俗大纲的小心翼翼。 凭江分国,传苏怅进京 安历朔宇三十一年冬,望京刚刚过完了年,树上挂的红缎子还没替下来便迎来了这年的第一场雪。“当真是瑞雪兆丰年啊!”上官厉站在院子里的游廊下,看着鹅毛大雪片片坠地感叹道。 “大人,夫人让小的给您送茶来。”身后小厮走近,低眉顺眼道。上官厉并未疑心,拿过来茶便心不在焉地品了起来。他看着眼前的雪,心思还沉浸在明天要出征的事上。北面那群不把过年当节日的蛮人又打来了,皇上对此不在意,只是派他带十万人去赶走。毕竟那群蛮人就像苍蝇似的几百年间没完没了,眼巴巴盯着安国这块肥肉,又没胆子来抢,隔个几年便要来边疆闹一闹,抢上点东西便又龟缩到了骧马山北面苦寒之地。让几代皇帝愁秃了头都没办法真的损上几十万军队去跨骧马山那险要之地。毕竟当年的安武帝曾带了五十万精兵御驾亲征,却在骧马山头落得丢盔弃马,险些命丧其中。五十万军队被杀得连五万都凑不齐。后来直到晚年,骧马山就成了安武帝闭口不提的避讳。再后来的皇帝都是书生皇帝,晓得北面来的艰险,倒也只是在蛮人来犯的时候赶出去便再也不敢提出踏上骧马山半步。 本来这次蛮军进犯没什么大动作,如前几年一样,而前几年的蛮人也是上官厉带着兵打走的。可是几年后的现在,想到明天的出征,上官厉没由来的心悸,也不知道为何。到茶见底是上官厉回神了,转头正要回去便看到刚刚低眉顺眼的小厮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见他转头,便笑着问了句:“不知道上官老将军觉得,我这所谓的蛮夷之地产的剧毒,味道如何?”“你是蛮人?”上官厉大惊。随即一口浊血自口喷出。 钦点带兵的上官老将军出征前一天遭毒杀,满朝皆惊。文武百官正在早朝朝堂上争论不休时候,争论的却是“谁害了上官老将军?该怎么缉拿人?该怎么罚?”而不是“排谁去带兵打仗。”的问题。前线来报:“蛮人铁骑点兵十万,已经踏过了庆北关。” 朝中的文武倒是不甚在意。,以为又是以往的小打小闹,便推举了靠关系上来的新科武状元当了领兵将军,也算是给了顾丞相的面子,毕竟这位武状元顾贺是顾丞相的亲侄子。据说那武状元那天说的为母祭祀,所以旷了早朝,传旨的公公却是从青楼头牌的怀里把人找到的,武状元醉醺醺地听完旨,从身上摸出了十两金子塞给了公公。公公笑的见牙不见脸,回宫后在安帝面前把武状元“孝心可嘉,将是位难得的忠将。”一顿猛夸。 顾贺领了十万兵马的虎符便带着军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一路上做着得胜归来升官发财的美梦,真正到了战场上却是真真让吓到了。这群蛮人怎么是这种不要命的打法,和他那丞相大伯父说的“闹闹就没事了”不一样啊。而且,这何止十万,百万都够了啊! 武状元在前线没撑的了三天便城破了,他丢下几万人逃命,导致大军被尽数坑杀,而他自己也被蛮人逮住祭战旗了。 百万蛮军的消息传到了京城,这次安国的朝廷是真的慌了。可是此时蛮军已经跨过了新安关,距望京不足五百里了。 从蛮人入侵起的三个月内,蛮军势如破竹,安国大厦将倾,终于在蛮军逼近望京的时候,安帝带着权贵和十万御林军弃城跑了。一路向南,渡过了颂江来到了江南。再两个月后,安国江北地区彻底失陷。 蛮人在江北立了朝廷,定了国号为闵,因急于消化刚吞下的这块肥肉,便暂且缓了强攻,开始安定北方的统治。跑到江南的安国政权得以一息尚存。安国,闵国不约而同地默认了以江为界的统治。 “朕是安国的罪人呐!”安帝将政权缓在了江南的涿鹿郡,定了都城“临都”。此时他正站在颇具江南特色的楼阁上,望着北方,长年为求仙而食丹药使得身体尽是虚弱,阴沉的面上有了憔悴之色。“传景安侯带兵过来吧,来这临都,保安国最后的土地。”“是。” 请小侯爷接旨 传旨的赵公公急于传达安帝的圣旨,坐在马车上颠颇了一个多月从杏花微雨的江南到了一张嘴一口黄沙的西北府。从马车下来的时候可怜的赵公公两眼一摸黑,差点躺倒在地,所幸后面有两位御林军及时扶住了才没出丑。 抬头便是一座颇有历史感的府邸。为什么说有历史感呢?因为这座从安朝立朝时候便建成的景安侯府已经经历了四百多年了。而在这世代住着镇守西北的苏家人秉承着勤俭的美德很少休整过,这朱门的漆都掉的灰扑扑的了。 门口连个守门的人都没有,赵公公矜持地在门口等人来迎接,等了半大天都没人出来问他一句,只好郁闷地踏上了台阶,本来打算去敲门,结果破木门轻轻一推就开了。放眼望去,就是极为空旷的地势,零散地立着几处灰蒙蒙的简单建筑,只有一位家丁模样的人正扫着地,听见门开的动静抬头看了眼赵公公,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问道:“客人找谁啊?” 赵公公已经愣了好一会儿了,这个侯府走的是简约大气上档次的风格走过了吧?这怎么基本门里门外一个样子?他跟着皇上的时间久了,经常游走在各种大人的府邸中,倒真的是头一次见着景安侯府这么奇葩的侯府。按道理说这天高皇帝远的地儿,这些世家不应该活的跟土皇帝似的吗?这景安侯府要不要这么穷? 听到家丁的问话,赵公公勉强回神强挤了一抹笑:“咱家是来传皇上的旨意的。”“哦~”家丁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就是主子们前几天说的京里来的贵人啊!跟我来吧。”说罢便把扫帚放到了一边在前面带路。赵公公一路腹诽跟着家丁穿过破游廊到了一个小院。家丁对院子里的一位侍女道:“络夏姐姐,京里头的贵人来了,帮忙去跟老夫人通告一下。” 那个叫络夏的侍女打量了一下赵公公便转头进屋了。赵公公没忍住又打量了下周围。小院尤其简单,青石板铺着的地板上干干净净,只有西侧搁置着一处石桌子,摆放着几张石头凳子。四处的墙上爬满了深绿的爬山虎,把小院渲染得倒是恬静。 片刻后,屋子里便走出了一位满头银丝的老妇人。老妇人皱眉看了一眼赵公公便走到石桌子前坐下来:“不知公公来所为何事?”京里面的人倒是前几天就透露了皇上派人来西北府传旨,却未说是所为何事。见赵公公来了,老夫人便问了一句。 赵公公知道眼前的人是老景安侯夫人,顿时整个人都恭敬了几分。这老景安侯夫人可不是个简单的女子,她武将世家出身,年轻时候可是上过战场带兵打过胜仗的。这可是先帝都赞不绝口的奇女子! 听到老夫人的问话,赵公公自是不敢怠慢,忙弯腰回到:“不知小侯爷可在?这旨意是与小侯爷有关的。” 老夫人闻言侧身问旁边的络夏:“怅儿呢?” 络夏回到:“今天一大早侯爷便去练兵场了。” “去唤。” “是”原先接应赵公公的门口打扫的家丁领命便离开了。 老夫人又将目光转向了恭恭敬敬的赵公公道:“公公一路车马艰辛,我侯府人少地小,招待不周还请公公见谅。” 赵公公忙道不敢。 去寻苏怅的家丁叫青颂,本是苏怅的贴身侍从,只是今天扫院子的张大爷告假了,他才临时顶了去扫院子的,由于平常跟着苏怅跟惯了,所以没多时便找到了练兵场里翘着二郎腿看新兵比划的苏怅。 “爷,京里面来人了。”他凑过去小声道。 “哦!关爷什么事?有祖母应付着就好了,就说爷在这忙得走不开。”苏怅转头看到比武的兵里面一个壮兵用了个漂亮的背摔放倒了另一个兵,大声喊了句:“这招打的漂亮。”壮兵闻言向苏怅这腼腆地笑了笑抱了下拳“谢小侯爷夸奖。” “爷,宫里面的人是特意来寻您的说是皇上给您专门来的圣旨。”青颂有些急了,又凑了过去催苏怅。 “特意来寻爷的?莫不是要给爷这西北赐个公主来?”苏怅讥诮地问了句。但听闻是关于自己的圣旨,也不能怠慢,便起身带着青颂离开了。 快马加鞭没多会便回到了景安侯府。 谁说我不去了?我去 一路穿过游廊,苏怅很快便到了老侯爷夫人的小院,见着了从京里来传旨的所谓贵人——赵公公 见苏怅走来,赵公公忙上去行了个礼:“见过小侯爷。” “啧,见啥过呀?爷好像没见过你。” “这...侯爷...”苏怅这句话把赵公公顿时整得尴尬了起来,不知道说什么好,求助地看向了老侯爷夫人。 “怅儿,这位是皇上身边的赵公公,不得无礼。”老侯爷夫人缓声淡淡训了句。 “好~我亲爱的祖母~”苏怅拖长调子应道。 “赵公公还勿见怪。”老侯爷夫人先是一个警告的眼神把苏怅瞪安静了,又好言劝了赵公公一句。 “不敢不敢,咱家可不敢和小侯爷计较。”赵公公擦了把汗,这要是在京里面,任谁见了她不得礼让三分,可是这虎落平阳,哎!尽是些什么事。这年轻的苏小侯爷这莽撞性子,真的靠得住吗?赵公公只想早点离开,就赶紧拿出来了袖子里面的圣旨,尖着嗓子道宣旨,院子里的人稀稀落落跪了一地。 待赵公公宣完旨,苏怅便起身接过来了圣旨。赵公公道:“那侯爷早做准备,咱家就先行一步回京复命了。”他是迫不及待地想回去在皇上面前数落数落这不堪大用的景安侯爷了。 送走赵公公后,老侯爷夫人看着苏怅问了一句:“怅儿,你怎么想?” “我?我在想皇帝不但不打算往这西北送个公主来,还打算让我无偿卖身去他的新京为他卖命,保他皇帝当的顺遂。啧啧啧厚颜无耻呐。”苏怅坐在了凳子上,翘着二郎腿给自己倒了杯茶。 “这旨意来的强势,不给人商量的余地,拒绝起来不容易啊”老侯爷夫人坐在了另一张凳子上,叹息道。 “为什么要拒绝?爷又没说不去。”苏怅将手里的茶杯在空中抛了下又回到了手上,杯中的茶水滴水未漏。“用祖父的话来说,‘国难当头,就是我苏家子弟以身报国的时候了’现在皇帝都保全不了自个了,千里迢迢地赶来求西北府,我要是不过去让皇帝安心,皇帝恐怕也不会让我安心,毕竟这世道乱了,皇帝是怕的厉害,也忌惮我们这些世家忌惮得厉害,我苏家作为忠君报国的楷模,也该表个态。”说罢,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含笑地看着老侯爷夫人。 “唉。”半晌,老侯爷夫人重重叹了口气,“你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你要是觉得可以就去吧。我老了,就待在这西北府看你们这群年轻人瞎折腾吧。记住实在不行就回来,这是你的家,我苏家不是欠他们安家的,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不用把身家性命都搭进去。” “知道了祖母,等我几年,我回来了给您找媳妇生小孙子,保证让您三年抱俩。”苏怅转头便要回自己院子收拾。 “嘴没把风的臭小子。”老侯爷夫人轻轻笑骂了一句。先前的担心倒是消散了不少。用不着担心的,苏怅从小便是个有分寸的,自她儿子,也就是苏怅的父亲早早便战死了沙场后,苏怅是苏老侯爷扔军营里面由着一众糙兵带大的,从小便机灵又稳重,自前几年老侯爷去后,全靠苏怅一手撑起了这西北府,她不比担心苏怅会在天子脚下吃什么亏。 可是啊!京城那是个光鲜亮丽的大染缸,谁能知道她的小孙子去那浑水中混上几年,会变成什么样子呢?会不会变成了京城子弟那纨绔德性?会不会迷失在了那争权夺利的权贵战争中?谁能知道呢?唉,只希望怅儿能不忘初心,回来的时候还是现在这个乖觉又聪慧的景安侯。 辞别西北府 苏怅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心里面还惦记着明天出发的事情。听闻屋子里有动静便小心地上前推开了门。门刚一开就有一个茶壶直冲他脑门而来,苏怅伸手轻松接下。看着屋里面端坐着的老者挑了挑眉,皮笑肉不笑地问了句:“沈先生大驾光临,苏怅有失远迎实是罪过,但也不用上来就想破我这相吧?我这媳妇还没娶呢,脸毁了哪个好姑娘能看上我?” “啧,这样还能让你少祸害人家姑娘们。”沈先生看着苏怅这样子没好气道。 “天地良心,我这一向洁身自好,哪里祸害什么姑娘了?”苏怅语气里故作委屈的把门关上了,走到老者就近的椅子坐下,把茶壶放到了桌子上面。“沈先生是路过顺便来看看我?” “不是顺便,是专门来给你送礼物的,感动不?”沈先生见话题转正了,换了一副说正事的表情。从包袱里拿出了一把宽刀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桌子上。 那把刀没有刀鞘,通身呈暗银色,没有什么装饰,刀身上有一些细小但密密麻麻的纹路,看的像是快裂了一样。 苏怅拿起了刀用手抚过刀身,他猜不透这刀是什么材质做的,金属的刀身比寻常刀重,平常人用起来难免吃力。连他这种从小习武刚拿起来都险些脱手了一下。 “前一阵子北面大漠的旅人拾了一块金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就来了咱这西北想要找人瞅瞅,问了一圈也没人知道这是什么材质,恰好我路过瞧得新奇就买下来了,琢磨着打造点儿什么,可是找了几个铁匠试了试,他们竟都表示从未遇过这种难操作的材料,根本无从下手。我就想的正好要去青鸣山看望武老头,顺带着让他帮忙看看。半路遇到了个宫里面阉人的马车,听到皇帝想让你去临都,想到你还没有件趁手的兵器,就让武老头给你打了把刀。”沈先生看苏怅挺钟意这把刀的,见苏怅忙着琢磨刀,他就自顾自继续说了“这刀可打的不容易啊,武老头也琢磨不透这玩意,打刀的时候险些控制不住把刀废了,最后虽然有惊无险,这刀上还是迸裂了。 “无妨”苏怅越看越喜欢,倒是不介意这点瑕疵了。至于刚刚沈先生提到的阉人,估计是在赵公公要来西北的时候碰到的。 沈先生是祖父的至交好友,有好东西能想到自己苏怅倒是挺感动的。嗯,感动。 “你喜欢就好,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此番皇帝让你进京的意思你都懂,把握点分寸,别轻易把自己折腾没了。”沈先生说罢便拾起包袱要走了,苏怅起身去送到了府门口,期间在院子里还碰到了老侯爷夫人,但是沈先生似是有什么急事,只是打了个招呼说是下次再来拜访别离开了。苏怅送完了沈先生就回去拿着新得的刀在院子里练手。 第二天清早便要出发去临都了,按着安帝的意思,苏怅自西北府点了五万兵跟着去临都。这点兵也是得有分寸的带的兵比皇上自个的十万兵还多,那就不是去护国了,在皇上眼里那就跟要去篡位了没两样。 老侯爷夫人送苏怅出了府门口,苏怅转头劝她不用送了:“祖母你回去吧,天气有些凉了,着了风寒就不好了。” “唉,我的孙孙啊!此去道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了。”说着老侯爷夫人一向强硬的语气中不觉带上了哽咽。这小孙孙是她唯一的念想了,从小便是在这西北长大的,可是这一遭却是要去那么远的江南呆那么久,又群狼环伺的,唉。 “祖母可是不舍的孙儿?那便跟孙儿一同去吧!正好去京城给孙儿儿寻个媳妇去。”苏怅跨身上马,冲老侯爷夫人笑着说到。 “不了,西北是我的家,我活不了几年了,死也得死这儿。”老侯爷夫人的不舍被苏怅插科打诨打散了不少,勉强笑了笑道。 “瞎说什么呢,祖母必定长命百岁,等着抱您的重孙子吧。祖母我就先走了,您老要保重好身体,别让孙儿千里之外还要整天担心您了。”苏怅把沈先生送的刀绑在了马侧。便纵马前行了。 此去路长,他不能回头,也不敢回头。祖父告诉过他,他的志向不能只是图这西北府一方安定。此番国难当头,是时候去展示苏家人的脊梁了。 他,苏怅,必将有一番作为,不负苏家满门英烈。 崎南关 苏怅一路纵马去了西北府南面,五万苏家军已经准备就绪了,这五万人虽然谈不上多,但大多是他挑的军中好手,所以这五万人也能让他心里面有点底气。 西北风大不养人,养出来都是狼,而苏家军这群血性的汉子就是西北的狼,是几百年来保安国西北无忧西北的狼行军。 一眼扫过浩荡的队伍,苏怅声音不高,却极具威慑力地说道:“众位与我苏怅去临都,面临的是保家卫国的责任。我苏怅不能保你们荣华富贵,不能保你们升官发财,甚至遇到未知的凶险情况,我甚至不能够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国难当头,我苏家是安国的利器,不能只是安于龟缩在这西北,我苏怅是抱着随时准备为国捐躯的想法去江南。而你们是我苏家军的好男儿,你们如今要随我踏上这一条不归路,我苏怅在此向你们保证,给我几年,我必定还你们,还安国一个锦绣将来,这可能会是我苏怅用命为代价所执着的使命,但我不悔,而我希望你们可以同我一起,迎接安国的秀丽前程” 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言语成功地振奋了士气。眼前的士兵们大声喊到:“至死追随小侯爷,迎接安国锦绣前程。” 苏怅只是骑在马上,透过五万人看向了远方,边关风大,苏怅额前的碎发拂过他硬朗俊美的面庞,勾勒出了一副将军出塞图。 待士兵们安静下来,苏怅勾起了一抹笑,掉转马头道:“启程。” 苏家军行军速度是极快的,士兵们一天徒步几十里一声不吭,这是苏家军的骨气。 苏家军军纪严整,与其他世家大族的家养军不同。事实上苏家军向来看不起其他世家麾下的军队。那些军队一个个打仗不行,对装备要求都贼高,用着玄铁的兵甲和亮的发光的刀剑却去战场上故意送人头,着实让人不齿。 苏家军穷啊!西北地势穷,皇帝又不给添军费,西北多事又不能随意裁兵,以至于每任景安侯基本是把身家都贴了补了进来当军费,但纵使这样苏家军依旧穷的厉害,只能勉强保证正常运行,也不敢奢求什么。 可是西北军都是铁血好汉,拿着一柄大砍刀就敢上战场赤着上身与人厮杀。身上的血哧哧地往外冒也不在意,上战场就能杀红眼。 西北穷山恶水养不出来人,养出来的都是满身血性的狼,所以苏家军也叫狼行军,是安国盘踞在西北的一方安宁。 十几天后到达了崎南关,崎南关地势险要,两侧是高耸的崖壁,只有中间一条窄道可供同行。苏怅眯眼看了关口半天道:“天快黑了,先整理军队休息,等明天再走。” “是。”青颂下去传递军令安排休整。 太阳落下山头,天暗得连星星都没有。行军队伍扎起了帐篷燃起了篝火。将士们围着篝火说笑,苏怅也自然地融入其中听起了老兵们讲以往的战事。 夜渐渐深了,睡梦中的将士们偶尔梦里讲几句浑话。夜半苏怅突然就醒了,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就走出了帐篷。守夜的兵看到他也是轻轻颔首,瞌睡地厉害没什么力气唠嗑。 沿着营地绕了一圈后,苏怅正准备回帐篷,突然目光所至看到远方草丛里窸窸窣窣出现了数个萤绿色的光点,幽幽望了过来,像是。。。狼! 苏怅暗道不好,还未多想草丛里藏着的狼便纷纷跳来了,随着一声狼嚎,群狼开始嚎叫呼应,并且向苏家军营地逼近。 睡梦中的将士们都醒了,纷纷跑出营地,看到了苏怅道:“侯爷,我们这是让这些野狼包围了,怎么办?” 天太黑了,人跟爸妈没有这些牲畜眼神好,而且粗略看去四面都被群狼包围了,根本不可能跑的了。 “让将士们十人一组快速组队,向南进关。这里狼多,而且晚上我们不占优势,先边打边撤。”苏怅沉着地下令,眸里面染上了一层暗色,抽出了刀便和重将士开始南撤,后面不断有狼追来,刀破风声,人死前的悲鸣,狼嚎混杂在一起,给这夜晚添上了凄惨。 苏怅从杂乱的周围猛然听到一声细小的笛音,不知是谁吹着古怪的曲子。而狼群待他们涌入崎南关就不往来追了,尽数退去,像是故意把他们往关里赶.....故意?! “遭了!”苏怅猛然察觉什么,听到头顶有动静,抬头上望去,只见崖上巨石滚滚,飞速砸下。 “侯爷有敌袭!”青颂喊到。 “妈的!”苏怅骂了一声,没办法了已经没有退路了,有人把他们逼进来就是想让他们都死在崎南关,现在外面都是狼,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顶住,给我拼了命地往前,都给我想尽办法活着,我苏家人是要死在战场上的,不是栽在这让人笑话的”说罢苏怅开始带着军队边防着头顶的乱石,边缓缓地向前前进。 “侯爷小心!”苏怅一时不查,头顶已经有乱石向他咱来,苏怅向怎么也躲不开了,完了要交代在这沟子里了。突然感觉到谁一把把他推开,替他收了那一下,整个人都被砸在了地上,那人猛地吐了口血就就没了生气。 正是那日苏家练武场背摔被苏怅夸了一句的壮兵。 苏怅眼睛猛然就红了,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吼道:“都他妈给老子赶紧走,活着走出这崎南关。” 临都 崎南关不远的淮佑城里,晚上的宵禁导致街上空无一人。 而在街道末的一个宅子的书房里,一位公子正点着灯饮茶看书。烛火跳跃,在他白玉般的面庞下撒下了一层细细的影子。这位公子长得着实好看的紧,温婉细腻,长得比女子还要美上几分,身上却不沾女气,有着翩翩公子风,像坠入凡间谪仙一样。 扣扣,有敲门声想起,公子轻轻合住书抬头:“进来吧。” 一个黑衣的男人走了进来,半跪在地上道:“公子,苏家军在崎南关遭到了埋伏。属下暂未调查出何人所做,先来禀报公子。” “哦?苏家?这时候最不想让景安侯到临都的人,除了蛮人就是我们的顾丞相了吧。”谪仙一样的公子轻轻笑了笑。“没事,你下去吧,这件事与我们无关,天明后我们准备回临都吧,我预感临都将会有大热闹的。” 黑衣人诺了一声就起身小心翼翼地关门退下了。 天已经开始泛亮光了,崎南关隘口处,苏怅坐在地上,身子斜靠在路边的树上,此时他俊俏的脸上除了血污就是灰土,还有眼里溢出来的满满疲惫。 “爷,咱大概损耗了五千多人,刚刚几个兄弟上崖看了,崖上只剩下了土屑,找不着线索是谁做的。”青颂上前来汇报。 “看来临都是有贵人不想让咱们去啊!”苏怅听完青颂讲说的话倒并不意外,他已经约摸知道是谁动的手了,这一把玩的好啊,那人不敢公然对他有什么大动作,就把地方选在了崎南关,如果能让他死在狼群还是飞石中最好,就当是景安侯为人不济,交代在了崎南关;死不了也算是给他个下马威。那人敢这样做,自然不会给人留下什么线索的。不过来日方长,他总会揪出那人的狐狸尾巴的,敢算计到他苏怅头上,就得有血债血偿的觉悟啊。 “通知下去,整顿好了继续赶路。”苏怅起身吩咐道。将士们也开始起身准备行军。 又过了半个多月,苏家军一路小心行事,没有遇到什么大的坎坷,很快便距临都不足十里了。 苏怅看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城,嘴角勾了勾笑,临都啊!我苏怅来了。 “公子,苏家军大约傍晚时就到临都了。” 听闻此言,被唤做公子的男子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看了看快要西下的太阳,眸里有晦暗不明的神色。 “走吧,去看看。” 这位公子正是苏家军崎南关遇袭那回淮佑城里的谪仙公子。 而这位公子是江南人士,名唤季凉,是朝中新贵季家的新家主,是这临都天子脚下新晋的天子宠臣。 苏家军队来到了临都城下,守城将领名叫徐青,一看这底下黑压压一大片人腿都吓软了。妈的不会是蛮人打过来了吧? 他颤颤巍巍地向下探头问了一句“来者何人啊?” 苏怅抬头弯了弯眼微笑道:“苏家,苏怅。” “原来是小侯爷啊!”徐青松了口气,转头喊到:“快快快给景安侯开门。” 苏家军留在了城外交给临京的人安置,苏怅只是带来青颂和几个将领入了城。 进城后自有人来领路,是个瘦小的守城小兵。 “小兄弟,你是望京人士还是这江南人士啊?”苏怅骑在马上,低头问了问走在马前毕恭毕敬的带路兵。 “回侯爷,小的是望京人,本来是御林军的,来临都后被分出来守城。”带路人听到苏怅的问话,诚惶诚恐地回道。 苏怅还想再问点什么,突然感觉似是有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向路边抬头望了一眼,便看到路边一处楼子二楼的窗户是开着的,一个着白衣的风光霁月的男子正看着他,被抓包了也不尴尬,就大大方方地站在那,勾了勾嘴角,给了苏怅个没有几分笑意的微笑。 苏怅眼睛没从那人身上移开,开口问了一句:“那是什么人?” “啊?”带路的小兵愣了一下,回头看苏怅,却见苏怅已经停马看着路边,便顺着苏怅的目光看了过去。看到那人后又愣了下,半晌才喃喃道:“是尚书大人啊......侯爷我们还是赶紧进宫吧,别人皇上等急了。”带路的小兵像是在害怕什么,拙劣的转移话题。 “好。”苏怅也不欲为难他,应了声就收住了目光继续前行了。 大概又是什么朝中权贵家惹不起的人吧。 长得不错,怎么能把人吓成这样的,说的不敢多说一句。 想到小兵吓得声音都带颤的样子,苏怅嗤笑了一声。 “公子,顾仲请你去相府议事。”待苏怅走远了,季凉身后的黑衣男子斟酌着上前打断了不知道正在想着什么的公子道。 “请我?呵,我们的顾丞相见苏怅来了临京有些急了吧,急得找人当枪使就想找我?”季凉讽刺地笑了下。 “就说我前一阵子出去寻药未果,回来后病情加重了,去不了了。” “是。” 苏家忠君报国! 来到这临都的皇宫前,苏怅下马递了牌子就有宫人接应了苏怅为苏怅带路。 苏怅小的时候随祖父进京为太后祝寿去过望京的皇宫,那是青顶红门的建筑群,上好的白玉铺在地上闪着温润的光,宫殿流光溢彩却又肃穆庄严,富丽堂皇且气势磅礴。 而这临都的宫殿楼台舞榭,高阁底瓦,天黑了更加显得幽静,少了江北的庄严多了些江南的清婉,显得秀气。 带路的太监不是个多话的人,苏怅因为顾着欣赏这西北少有的美色,所以两人一路上倒是没话。 “侯爷,皇上在这里等着见您,你且稍等,奴才去通报一声。”到地方后,太监恭恭敬敬的说到。 “昂,你去吧,我等着就好。”苏怅笑着说道。 太监进来殿不多时就出来了,颔首道:“侯爷,皇上传您进去。” 苏怅带着一抹轻佻的笑意,从容地走进了殿中。 因为天黑的缘故,大殿上纵容上了灯,却也暗沉。 苏怅半跪在地抱拳:“景安侯苏怅,拜见皇上。” 苏怅眸光看着地,大殿上方的人正打量着他,好一会儿缓缓道:“起来吧。” “朕记得朕第一次见景安侯是在母后的寿宴上,景安侯还救了朕落水的晋平公主。”安帝平静地看着苏怅缅怀“现在已经过了十年了啊!侯爷已经到了弱冠的年龄了,而朕也老了。” 苏怅不知道安帝唱的哪出戏,想到自己说话句句砸锅的尿性,强忍着没有瞎附和,保持着沉默。 “景安侯觉得这临都如何?”安帝见苏怅一言不发,就像落家常一样问了一句。 苏怅斟酌片刻答道:“此时已然十一月中了,西北的风沙大的能把树刮断,而这临都的花还开的正盛。” 安帝愣了一下,笑道:“那就是不错了意思了?” “......”苏怅没说话。 安帝叹了口气:“往年的这个时候,望京也开始冷了,朕这寒病也开始发作了,在这临都,倒省了些许寒症发作头疼的麻烦.....不过,要说喜欢的话,朕还是情愿待在望京,只有在望京,朕才觉得,朕真真正正是这天下万人之上的主人。” 苏怅明白了,安帝这是想回望京,想过去那尊贵无比的九五之尊生活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人呐!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无论在哪,都是安国的天,这天下,也是皇上的天下。”苏怅摆出了恭敬的态度道。 安帝听闻苏怅说的话笑了,“景安侯初来这临都怕是还不知道,朕现在这皇上,当的着实不容易啊,除了苏爱卿你,还不知道会有几个真正把朕当皇帝看。”说着皇帝声音里竟有了些哽咽“现在这朝堂上啊,让顾仲为首的权贵把控,宗庙上有宁亲王操纵,就连朕在这临都上给官员们发的俸禄,皇宫的日常支出,都得仰仗季家,离开了望京到了这儿,朕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啊!安家的天下已经在朕手上毁了半个了,朕怕朕连手上这另半个也捂不住啊!百年之后朕该怎么面对列祖列宗?” 安帝掉转了身子,怕在臣子面前失仪,但事实上他声音里不甘于委屈于人的痛苦已经一览无余了。 苏怅在心里叹了口气,说实在的他看不起这个皇帝,但是没办法,苏家以忠君报国为训,纵然对这个皇帝再不满,对这个国家再失望,苏怅也逃不过为这个国家,这个人肝脑涂地的命,否则他百年之后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苏怅再一次半跪在地上:“苏家与皇上荣辱与共,苏家不止是安国的盾,还将是皇上手中最锋利的刀。”没办法,忠心也好愚忠也罢,苏家跟这个安家的皇帝绑在一起,一荣不一定能共荣,历代皇上过舒坦了都惯于打压苏家怕无法操控苏家,但是有难的时候偏偏第一个就想到了苏家,可谓一损俱损。 最后在皇上赐下了苏怅一道铁券丹书允了一大堆事后必将封赏苏家的好听话把苏怅送了出去。 苏怅出宫门的时候已经半夜了,青颂守在宫门口等着,见苏怅出来忙迎上去请苏怅上马车,这一天苏怅虽然累,脑子却清醒得很,只是靠在马车里透过车窗望着外面。江南没有宵禁,路过繁华的街道,街道两旁的秦楼赌馆依旧热闹,发出了吵嚷的声音,透着纸醉金迷的精彩,倒与西北的荒凉冷清大为不同。 臣有事启报 朝廷拨给他的宅子离皇宫不远,只需穿过这条闹市便可。 马车悠悠停下,青颂的声音从马车外穿来:“爷,到地方了。” 苏怅疲倦地按了按太阳穴,掀开车帘扶着车缘跳下了车,透过稀疏的光线观察他的新家,准确地说,是他的新房子。毕竟没有家人都房子怎么能叫家呢? 倒是比西北府的祖宅好了不少,至少大门是新漆了红漆的。门上的匾额写着“景安侯府”四个大字,苏怅一看到那四个字脸上就写满了难以接受的表情问了句:“这狗抓似的玩意谁写的了?” 青颂对苏怅的话略表无语,但是他可以准确捕捉到苏怅是真的打心眼为这匾额闹心,便回了一句:“爷,这是万岁爷亲笔御赐。” 苏怅:“.....”你说说这皇帝当的还真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苏怅对安帝书法差的可以的事在西北就有所耳闻。 安帝的老师是先帝三顾燕居山请出来的名满天下的隐士华先生来给安帝当太傅,这华先生才高八斗,是位不可多得的人才,而华先生的字也是极好的,被称为当世一绝,可是师从华先生的安帝字却写的连平庸都达不到,实在是有碍瞻观。 可是这世上就不缺会溜须拍马的啊!安帝的字在一众大臣:“字风新奇华丽,开一代字风先河”的“赞誉”中认不清自个了,开始觉得自己的字是真的好,于是不光每天写上几十张自我欣赏,还要把这些分发给权贵宠臣以示奖赏,碰到官员们立府还有亲笔御赐匾额,把原先个拍安帝马屁现在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是佞臣们整的是后悔莫及,只能对着隔几天便收到皇帝亲笔的“御赐之物”唉声叹气,然后好好地供起来。 苏怅强迫自己把目光从匾额上移下来,压下自己想换匾额的冲动进了府。 府内倒是装扮是简约大气,装修风格是一种江南味道,碎石子铺就的小路两旁是各式各样的花草树木,被修剪成得规矩却没有太整齐,有种自然的美。 苏怅突然困劲上来了,也就没心思欣赏了,青颂在苏怅进宫便把新府找人打理过了,苏怅也懒得挑,直接找了个最近的院子进屋休息了。 没睡多时天就开始泛着光亮了,苏怅在青颂“爷,起床早朝啦!”的喊声和拍门声中穿戴洗漱好出了府门,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骂了一声:“这早朝可真他妈的烦。” 青颂也困得不行,等马车来了上前掀开车帘让苏怅进去后说:“以后每天都得这样,爷你习惯就好。” “唉!这他妈比老子在西北练武的时间都早。” 听到苏怅这话青颂无语的一下,他还是知道点的,比如苏家军练兵时间比这早朝时间实际上早少半个时辰,但是苏怅贪睡得厉害,在老侯爷的各种惩罚中死性不改,宁愿每天半上午起来围着西北府跑十圈也不要早早起来训练,后来老侯爷去了后苏怅大概是良心发现,念着老侯爷的好了,没有彻底放飞自我,而是每天开始早起训练了,但就算如此,也要比苏家军晚起来半个时辰。 但该训练的苏怅都会一项不落地完成,所以武功倒是从未荒废。 到了议政庭皇上还没有来,苏怅问清了自己的位置就开始了原地犯迷糊,时不时有几个大人上和苏怅过来套近乎问候,苏怅一律:“嗯...好....谢谢,赶天请大人喝酒....哈哈”等应付了过去,待顾相来的时候,苏怅是彻底地清醒了。 顾相正值不惑之年,身体倒是有着人到中年自然微胖的体型,笑起来很和蔼,看起来就像个八面玲珑的笑面虎一样,正乐呵地跟众位官僚聊着什么。在看到苏怅的时候面上什么都不显,还冲苏怅笑了笑,苏怅皮笑肉不笑地回笑。 顾相不是自己来的,还带了个穿着官服的男子。苏怅看过去,一眼就认出了那就是自己初来临都是街边看他的人,正含笑地看着他,苏怅当即勾了勾嘴角算是回应。心里面却在想:跟顾相关系好?莫非是顾家人?顾相那长得跟地沟里的爬虫一样的德性,家里面还能养出这等风光霁月之人?真是奇了怪了。 安帝到来的时侯朝中顿时静下来了,苏怅安安静静在自己位置站好。 陪安帝来的正是当初去西北府传旨的赵公公,例行公事地扯着公鸭嗓喊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朝中窸窣了半阵,没有什么人站出来。 正当赵公公清了清嗓子准备要喊退朝时,苏怅站了出来。 大清早地起来就是走个过场?啧,那岂不是白辛苦他早起了?他还是来个没事找事的玩法给临都这群酒囊饭袋找点事吧。 当即清了清嗓子跪在地上道:“臣有事启报。” 安帝愣了下,不解苏怅这一行为,但还是接了下去:“景安侯有什么事啊?” “臣昨日刚来临都,脑子糊涂得很,面圣时忘了提一件事,臣从西北来临都经过崎南关,遭到了袭击,损失了五千苏家军。”其实苏怅本不想说这件事的,他约摸着知道是谁干的缺德事了,毕竟这朝中想他死的也就那么一个有身份又有这能力的。但是介于自己大清早起来的不满还有想给朝堂中这群皇粮虫点事做的想法,苏怅还是说了出来。把这事挑到了明处。 他声音一落,满朝开始喧闹起了,一些有势力的权贵倒是早闻了风声,知道苏家军在崎南关死了不少人,但彼此都以为苏怅会把这亏自个吞下去,毕竟顾丞相是什么人?是朝中的顶梁柱,想拉顾相下马可比登天还难。何况就算苏怅要查,以顾相老狐狸性格,他也查不出什么都,白费心思罢了。还不如先打碎牙往嘴里咽,算是在顾相面前低个头,说不定顾相心情好了还能少给他添些些麻烦。 所以苏怅这一出把这些人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但他们终究不了解苏怅,苏怅这人是西北的二世祖,是军营里长出来的西北狼崽子,根本就不怕惹事。 试问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他还有什么人不能惹呢? 这小美人有点眼盲啊 安帝静静地听完了苏怅的话,内心里满是苦闷,身为皇帝虽然现在被制约得厉害,但是身边还是有自己的势力的,在崎南关事发的第二天他就知道了这事,也猜出来是谁做的了,但是他是真的不能为这事出头啊!现在明面上季家在朝堂上站的顾相的队,这样顾仲是既占了权又不缺钱,在这朝中吃的很开。 他这个皇帝在江南的政权还不稳,此时根本动不了顾相分毫。他其实是知道苏,顾两家一直都有间隙,才敢大胆地摆在明面上拉拢苏怅,希望能用苏怅和苏怅背后的西北军权把顾相钳制住。 昨日苏怅未与他提过崎南关之事,苏怅走后他还松了口气,觉得好在苏怅是个识大体的,懂得观察时局不直接跟顾相对上。如果苏怅非要让安帝出头还他个公道,那安帝只能抱歉了,他这个皇帝还不够格直接与顾相对上。 可是现在苏怅就狠狠在他脸上给了他个巴掌,直接把这事拎在明面上让他做主,他能做哪门子的主? 安帝花费片刻整理了情绪,一脸关心地问到:“这可是大事啊!苏家军每个人都是我朝的栋梁之才。这等损失着实令朕忧心,不知景安侯可提供什么线索证明何人所为?朕一定要严惩此人” “回皇上,臣虽没有什么证据,但是臣心里面有个嫌疑非常大的嫌疑人。”苏怅顺着安帝的话自然地接下来。 “哦?不知景安侯所疑何人?” “臣为人纯良正直,不曾得罪过什么人,只是顾丞相与臣家里有些私怨,这朝上除了顾丞相,臣实在想不到还会有什么人想害臣了。”苏怅一脸认真地分析着,在朝的大臣们都换上了看好戏的眼神,这位小侯爷莫非脑子让西北的的风沙吹傻了?什么证据也没有就能指认顾丞相。 那边顾丞相一向笑眯眯的表情已经由僵硬转为青紫了:“苏怅你血口喷人,没有证据你凭什么从我身上泼脏水,你这是诬陷!” “我只是说明下我的猜测和顾丞相交流交流意见,顾丞相何必这么大反应?莫非是做贼心虚?”苏怅嘴上不饶人,似嘲讽的看着顾相说道。 顾相气的说不出话来,气的一甩袖子:“伶牙俐齿!强词夺理。” 安帝在上面看的心里乐,何时有人能把顾相气成这样过?这苏怅倒是有几分嘴皮子本事。 “没有证据这样诬陷顾丞相的确不好,也不一定是顾丞相做的,毕竟顾丞相一向忠君为国,怎么会做这等损安国利益的事?”安帝看足了戏便出来打圆场,感觉到安帝安抚的意思,顾相的面色变得好看了些。 对于安帝的话苏怅不置可否,他自然是知道皇上在打马虎眼。 “这样吧景安侯,朕把这事交给刑部去查,定还侯爷个公道,还我苏家军五千忠魂一个公道。”说罢不等苏怅说什么,安帝就接着说了句:“季凉。” “臣在。” 朝臣中一人出列跪在了苏怅旁边声音就像幽谷穿风一样清澈好听,引得苏怅侧头看了一眼,果然是那个风光霁月的人儿。姓季?看来是季家人。他就说嘛,顾仲那泥沟子里的黑心蛆虫家里面怎么会生出这等清丽不凡的人来。只可惜这小美人看来是有点眼盲啊,竟然站了顾仲那黑心玩意的队,这无异于上了贼船,真是可惜了。 安帝满意地看着下面跪在的人道:“关于苏家军这事,就交给你负责调查了,务必查出来还景安侯一个公道。” “是。”季凉温和地接下了这烫手的山芋,心里面却道安帝这一手玩的着实好,明知道崎南关那事是顾仲做的,而他站了顾仲的队,却还是让他来查这事,这怎么查?必是查不出来什么的,安帝只是想逼顾仲想办法给苏怅一个“交代”了。至于这“交代”,真的假的倒也不重要,纯属就是给顾相找气受。 “臣在此谢过皇上。”苏怅看了旁边的人儿一眼,笑着叩拜谢恩。 这是结束后安帝怕再生变故,急匆匆地说了退朝就离开了,朝臣们开始往外走,三三两两地谈着刚刚发生的是,时不时瞟上苏怅一眼,苏怅对此豪不介意,边打哈欠边往出走,准备回府补个觉。 苏怅正下着议政庭门口百步的阶梯,走到一半突然身后喊了声“景安侯留步。” 苏怅转身看到了季凉正站在阶梯顶端,议政庭的门口,含笑看着他。晨光打在他的身上,像是给那人添了层金边。 “季大人有事?”苏怅勾了勾嘴角,笑问道。 季凉没有接话,只是脸上挂着笑意,一步一步缓缓从台阶上走下来。简单的动作却好看得像是在画里面走着的仙人似的。 苏怅错神的时候,季凉已经走到他面前了,不过没有停步,径直越过季凉,错身那一瞬间苏怅听到了季凉温和却没有温度的声音“躲在暗处慢慢计划未尝不好,太张牙舞爪不是个好选择。”说完便继续向前走去。 苏怅愣了一下突然笑了一声,转身看着季凉没走出多少步的背影道:“可惜了季大人,有些人天生是活在太阳下狩猎的,比如我。” 季凉旧事 季凉身影停顿了一下,似是低低笑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来不是一路人啊!季凉心想。 苏怅看着季凉的背影缓缓走远,内心莫名有种那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似是扯开了一道深渊的感觉。 突然一条胳膊揽住了苏怅脖子,苏怅回过神来看见旁边面容俊秀的人,愣了下笑道:“安鸿,好久不见。”揽着他的人是安郡王家的老幺,安郡王是安帝的表哥,是苏怅祖父当年一起纵马沙场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后来老候爷战死沙场,安郡王也在那场大战中负伤,留了一辈子的病根,只能回了京城养病。 而苏怅和安鸿也是从牙牙学语就混在一起的兄弟,后来安鸿随安郡王入了京,他们也有五六年未见了。 “昨儿个就听说你来了,我可眼巴巴地在皇宫门口等你,最后实在等不到,我家有门禁,回迟了我老爹能打断我的狗腿,我就只得回府了。”安鸿把苏怅揽得紧紧的,像是生怕人跑了一样。 “昨天跟皇上聊的久了.....走开,你是不想勒死爷。”苏怅笑的推了推安鸿,“小心爷跟你比划比划。” 安鸿闻言赶紧放开苏怅,后退了几步惊恐地看着苏怅“别,大爷我错了。”开玩笑,他拳脚功夫可不如苏怅,同样是懒,可苏怅是表现在拖延上,从小到大该练的一点也不落下,而自己可是把学武这回事反抗了个彻底,宁愿被安郡王打死也死活不练武,也发了死全家的誓说以后不上战场。虽然后来被他爹打了个半死,但安郡王到底是心疼他这个小儿子,也就无奈地随他了。所以说安鸿只会点三脚猫功夫防个身,要说跟苏怅这种战场历练过的人打.....还是好好活着吧。 “走吧苏大爷,我请你出去玩。” 两人边聊边出了宫门,向皇宫西面走去。 一路上安鸿都是问他西北的现况,苏怅也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着,到了一个茶馆叫了茶水进了间雅间后,安鸿开始讲起来安国从今年年初的事。 “今年年初的时候,上官老将军在出征前一天被蛮子派人毒杀了,后来那群只会溜须拍马没分寸的所谓朝廷肱股之臣竟然让顾老匹夫的功名掺了不少水分的武状元侄子顶上,据说那小子是传旨太监大白天从妓子床上叫起来接旨的,他妈的十万人马和北面几十万的老百姓全给那小子给弄没了,自那以后,蛮军就开始打进北方了,后来撑不住咱只能来了这南方,唉,想想真是屈辱,咱那北方的地方全拱手让了外族.....”安鸿愤愤不平的讲着这些,带兵世家的子弟对待自己的国家土地有着特殊情怀,是那种寸土必争的忠国之气。安小郡王虽是不学无术了点,但身上到底还是有着血性的。 “会好起来的。”虽然满腔抱负,但是苏怅也不会随口就高谈阔论起来。只是安慰了眼角有些红的安鸿,顺便也在心里安慰了下自己“会好起来的。” “后来来了这临都,咱就像是京城跑来的难民一样,要不是皇上手上还有十万御林军,再加上各个权贵手里头的私兵震慑,咱估计会让人从江南直接赶出来,然后江南这块会自立个皇帝,活着直接就归顺了那群蛮子。 虽然有军队在手,可是皇上这逃难逃得穷了,连大军和官员们都养不起了,又不敢在这局势不稳的江南横征暴敛,怕激起民愤,正愁的不行的时候,江南三大家之首的季家去年刚刚上任的家主进宫拜见了皇上,说可以散财救济国库,又说服了其他两大家破费。 这江南的商人可真是有钱,拨了一批银两给了皇帝,那钱多的都快比得上当年望京国库的七八分了。于是咱安国这伙人才堪堪在南方站稳了些。” 听安鸿提起季家,苏怅不由得想到了季凉那张清丽的脸和脸上微微上挑的桃花眼,竟是走神了。当刹那失神后,苏怅为了掩饰尴尬抿了口茶继续听安鸿说。 “说起季家家主,那季凉,也就是现在的刑部尚书,别看他长得柔弱,跟个娘们似的,那手段可比咱这种糙汉子还很,当刑部尚书可一点都不屈才。” “此话怎讲?”苏怅不动声色问道。 “那可是个带刺而的,我听说啊,就是季凉从小不在这江南长大的,他十岁的时候离开了季家下落不明,去年又突然回来了,发动了一系列可怕手段夺了季家的权,据说他亲爹被他整得半身不遂的吊着口气活着,他后娘和他后娘的儿子直接让削成了人棍,想想就瘆得慌。我刚来这临都也不信这个邪,去了刑部想找他喝个酒顺便探探他,得知他在牢里面审犯人我就闯到了牢里面,我永远忘不了他一手血的手抓着把刀子在犯人的惨叫声中从那个犯人身上削了肉下来,看见我他冲我笑了一下,,就平时他脸上挂的那种笑,妈的差点没把我吓死,回去做了好几天噩梦。我就怀疑他不是个正常人!”说完安鸿还没有心有余悸地喝了口茶压惊,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而苏怅也是脸上有着惊讶的神情,他一直以为的谪仙人物,突然好像是从那九重天掉到了地下,成了拿着判官笔的地狱判官。 邀季凉夜游 “吓到了吧!”安鸿看苏怅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问道。 “没有。”苏怅眯眼笑了笑,轻抿了杯茶,诧异是有的,但不至于被吓到。只是觉得那等漂亮干净的人儿粘上血腥不太好罢了,不过本是陌路人,又干他什么事呢? 与此同时他们旁边的雅间里,一个茶杯被重重掷在桌子上,随即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西北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崽子,想借此掰翻我?做梦去吧!他老子都玩不过我死在我手里,更何况他?”说话的人正是刚刚在朝堂上被苏怅“诬蔑”了的顾相。 而旁边的椅子上,季凉正漫不经心地品茗,垂眼的眸里尽是嘲讽。 “顾大人这会儿不妨先想想怎么解决这事,我可是得给景安侯一个交代呢。” 顾相闻言冷静了片刻冷笑道:“他想让我接这破锅,我还就不接了,我会派人制造假证据直指宫里面那位,我倒想看看,他们还能不能合作得来,你到时候顺着线索摸,顺便把线索透露给苏家的小狼崽子” 季凉轻轻放下茶杯起身告辞:“那就提前祝愿大人能够事成了,季凉身体不适,先行告退。”在他转身的一瞬间,错过了顾相眼里闪过的一抹算计。 苏怅刚在茶馆门口跟安鸿告别,看着安鸿上车绝尘而去,转身就看见了刚出茶馆门口的季凉,恰巧季凉也朝他这看了过来。 苏怅挑了挑眉梢“又见面了,好巧啊季大人!” 季凉已经换下了朝服,穿着白色滚着金边的衣服,头发轻轻用同色的发带束起来,纤尘不染,举手投足间似有风情,是极为吸引人的存在,明明是个男人,却莫名让人看着有保护欲。 季凉微微笑着颔首:“是啊,好巧。” “不知季大人此时可有时间?”苏怅走近了季凉几步,站在了季凉面前,挨得近了,轻轻嗅着果然就闻到了那抹季凉独有的熏香味道,清凉好闻,却又好像会让人上瘾。 季凉未在意苏怅的小动作,只是笑的更灿烂了一些:“侯爷想邀季凉?”像个夺目的小妖精。 苏怅微不可见地舔了一下上唇:“不知季大人可否给苏某个邀大人同游的机会?” 季凉轻轻低头拨了下衣服上不知何时蹭出来的一丝褶皱:“侯爷初来临都怕是不知道,这临都到了晚上才会真正热闹起来呢,这白日里实是没什么看头。” 苏怅闻言心头一动:“那季大人的意思是,到了晚上与苏某同游?” 季凉未回答他,只是微微拉开了些与苏怅过近的距离,冲苏怅笑了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这最后的一笑把苏怅魂儿都勾走了,晕晕乎乎地回到了侯府脑海里都是季凉。他大概是疯了吧,竟然想一个男人想成这样。 “我的爷,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像是磕了五石散一样飘忽。”青颂见苏怅回来,扔下手里的扫院的扫把迎了上去,看到苏怅不对劲的神情问道。 苏怅给了他一脚:“滚一边扫地去,爷哪像磕五石散了?” 青颂边跑边不服的说:“本来就是嘛,您这一进来心好像不在身上装着,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不是吸了五石散那就是看见什么漂亮姑娘怀春了。” 漂亮姑娘?苏怅又想到季凉,赶紧摇了摇头,去他妈的怀春。 这一下午苏怅难得在书房里安稳坐着处理千里之外送来的西北事务,只是效率大大不行,处理着事务的人手上的笔写着写着就挺住了,脑子里重复着青颂的那句话“您这一进来心好像不在身上装着,一副丢了魂儿的样子,不是吸了五石散那就是看见什么漂亮姑娘怀春了。”怀春?他长这么大没喜欢过什么姑娘,最喜欢的就是宝刀好酒,他也不知道喜欢人是什么感觉,但是他心里明白他和季凉相识不过是从昨日的惊为天人到今天的短暂相处,他对季凉的确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但是这么短的时间就喜欢什么人....他不是这么草率的人吧!而且他晓得自己和季凉是两个世界的人,以后还有可能会弄到不死不休的地步,所以他和季凉绝对不可能。 华灯初上,苏怅换了身黑色劲装,偏紧身的衣服勾勒出了挺拔高大的身材。头发用冠束起,两侧的些许散发把俊俏的脸衬得九分不羁一分轻狂。苏怅对自己装扮满意,对着铜镜里的自己挑了挑眉,露出了一个轻佻的笑,旁边看着他的青颂满脸复杂。 终于青颂鼓起勇气试探道:“侯爷这么晚了可是要出去?” “嗯。”苏怅尝试将碎发整理整齐一下,漫不经心地回道 “可是要与谁见面?” 苏怅放下了摆弄头发的手看向了青颂:“你这还没嫁给本侯爷呢,就开始跟管家婆似的了?” “侯爷你想多了,我绝对对爷没非分之想。”青颂吓得摆手道。 “啧,什么反应?爷这么没魅力?” “不是,爷.....”青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行了,爷走了,记得别锁府门,不然爷还得翻墙进。” 与君夜游 苏怅来到了与季凉约定好的城内河越河的东桥上,桥上人不多,苏怅比约定的时间来得早,便爬在桥边的护栏上向下看河里的观赏锦鲤。 红锦鲤在水里翻腾跳跃吐泡泡,苏怅百般聊赖地把腰上系的玉佩取下来,手抓住系绳的一端,另一端系着玉佩放到离水面不过半指的距离逗鱼,正玩的欢快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句“小侯爷。”一个激动玉佩掉倒了水里。苏怅慌忙向下望去,连个影儿也没有了。 转头看见季凉的表情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小侯爷,我是喊的...不是时候?” 苏怅内心叹了口气,算了反正估计也找不到了,虽然那东西是父亲留给自己的念想,但是毕竟是自己掉下去的,也不能迁怒别人。 “没事啊!不是什么重要东西,走吧季大人,我们四处转转吧,看看这临都有什么好玩的。”苏怅上前笑道,但是季凉分明从他眼里捕捉到了一抹像小孩子弄丢心爱的玩具那样的失落。 季凉抿了下唇,从自己脖子下解下了一块白玉递到了苏怅面前:“我看到侯爷似乎是掉下去了一块玉佩,我赔你一块吧。”苏怅看了下递到眼前的那块白玉,玉石晶莹剔透,大约大拇指大小,上面打磨得光滑,什么图案也没有。 苏怅早就观察到季凉不喜欢带装饰品,甚至连权贵子弟习惯佩戴都玉佩也不戴,而这块玉却宝贝地戴在脖子上,一定很重要吧。夺人所好非君子所为,虽然他也不是君子,是一个莽夫,也不好要季凉的所好。 所以苏怅推拒了那块玉:“不用了季大人,一块玉石而已,我景安侯府穷是穷,区区一块玉还是不在意的,别让这事坏了咱夜游的心情。” 而季凉却很固执地走到苏怅面前,在苏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条胳膊圈过苏怅脖子,苏怅只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儿,心都酥了,看着眼前人近在咫尺的温婉眉眼轻轻咽了下口水。季凉的接近稍纵即逝,苏怅便看到自己脖子上多了块玉,正是季凉那块。 他抬头看着依然脸上带着淡笑的季凉不明所以,季凉说:“那便当做我送侯爷的见面礼吧。” 苏怅万年皮厚的脸红了,满心满眼都是那人的影子,和身上的淡香,挥之不去。 “侯爷这是不舒服吗?怎么脸红了?”季凉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小侯爷,内心恶劣地笑了,但是表面还是装作担心的样子。 “啊?没事,那啥,季大人我们要去哪玩来着?”苏怅慌忙表示自己没事,尽力掩饰着失态。 “揽云舟。” 揽云舟是河上的一搜画舫,画舫上有纵情歌舞的美人,风流倜傥的才子,每天日落后都是这临都最热闹的地方。 季凉在此订了位置,苏怅与季凉都未带随从,踏进了画舫门就有引路的小厮把他们带到了二楼的座位上。 揽云舟还有个特色是没有雅间,普通的人坐在在一楼,有些身份的人坐在在二楼。 季凉订了靠近二楼护栏的位置,坐在这可以对底下一楼一览无余,而一楼的展台上正有几个艺伎的歌舞表演,是不是下面传来一阵阵好。 “季大人不干一杯?”苏怅端起酒杯对季凉挑了挑眉。 “下官不胜酒力,恐要退却侯爷好意了。”季凉端着温婉的笑容拒绝了。 “唔,那倒可惜这好酒了。”苏怅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享受地眯了眯眼,西北的酒烈烧胃,而这临都的酒醇厚,饮起来似是一种暖意直达心里,喝起来舒服。 下面躁动更热烈了些,人们嚷嚷着是花魁姑娘出场了,苏怅侧着身子端酒向下看去,花魁罩着粉色纱衣,抱着琵琶轻轻拨动着,苏怅不懂乐理,只是这花魁对他来说比较新鲜,西北也有花魁姑娘,不过更倾向于烈性美人,少有这种温柔似水的人儿。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季凉见他饶有兴趣笑问道:“小侯爷若是有意,我唤她上来如何?”揽云舟花魁一夜千金,可是这些对于把握着江南命脉的季家来说是举手间就可以去挥霍的东西,不值一提。 苏怅闻言转过头来看着季凉,目光专注儿而认真,说的话似真似假:“再好看不过是个玩意罢了,哪比得上季大人分毫?有季大人这等人物身边作陪,我岂能还惦记着别人?” 季凉愣了一下,垂下眸子看了看弯曲的手指,不明情绪道:“侯爷说笑了。” 苏怅还想说些什么,一个胖子带着几个侍从出现在了他们桌子旁。胖子眼睛被肥肉挤成了缝,只是一种带着贪欲的目光尽数放在了季凉身上。 “季大人,没想到今晚能在此处偶遇,真是有缘呢。”胖子的声音带着种公鸭嗓的韵味来,让人听着不舒服。苏怅皱了下眉,看着面前这个满身珠光宝气,高高在上却又令人恶心的不明人物。 “能在此处与世子偶遇,真巧。”季凉淡淡道。 中药 “不知季大人可否赏脸喝一杯?”被称作世子的男人从随从那里拿来酒杯和酒壶,将酒倒入杯中递到了季凉面前,笑得龌龊又阴险,直勾勾地盯着季凉的脸瞧。 “季凉不胜酒力.....”季凉刚要拒绝,男人就有些不耐烦道:“季大人是不给我面子了?” 季凉看着男人坚持,知道拒绝不了,苏怅还未来得及阻拦就看见季凉端过酒杯一饮而尽,将杯子轻轻放在桌子上,季凉依旧是那副温婉的笑眼底却冰凉一片。说了一句:“世子可满意?” 季凉是真的不胜酒力,冷白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开始泛红,眼里波光粼粼。苏怅清楚地看见男人吞咽了下口水。 “时辰有些晚了,季凉便先回府了,祝世子玩好。”季凉起身整理了下衣摆,看着男人道,苏怅也跟着站了起来想离开。那男人伸手挡住了季凉的路:“季大人别急着走啊!好不容易来一回,不好好陪爷乐呵乐呵怎么行?爷请你玩好的。”说着伸手想去摸季凉的脸。 他觊觎季凉好长时间了,只是季凉一来身份摆在那,二来一般身边都跟着一个黑衣侍卫,他的人打不过那侍卫,今天好不容易季凉落单,身边只跟了个没见过的官家子弟,他又喝多了酒壮了胆,就借着色胆来拦季凉了。 他伸出去的手还没探到季凉便被从旁边伸来的一只手捉住了。那男人转头看向一旁的苏怅,笑道:“怎么,这美人也想服侍爷?长得有几分姿色,爷倒可以收了你。”他话音刚落,只见苏怅眼里戾色浮现,手上一阵钻心的疼,他不由得惨叫着抽出了自己的手。 苏怅生生把他手指掰折了。 “找死。”苏怅移步到了季凉面前,面色阴沉地看着惨叫着的男子。 “你他妈,上,给老子上,把他给爷废了。”男子叫着让侍从们上去揍苏怅。苏怅没把这些空有把式的侍从放在眼里,他死死把季凉护在身后,甚至步子都没有太大的移动就将五六个侍从揍得躺在地上呻吟。 季凉被他护在身后,看着护着他的苏怅的后脑勺怔然。被人小心翼翼护着的感觉,是他从小到大未感受过的,心里真是感受莫名。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那男子坐在地上,看到苏怅蹲在了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吓得语无伦次。 “你是谁....”苏怅语气停顿,那男子见势大喜,正准备拿自己身家压人,苏怅话锋一转道:“与我无关。”说罢将男子另一只手的手指掰断了。 “啊!!!!”男子惨叫着蜷缩起来。 “走吧季大人,我送你回...”苏怅起身还未说完,一个温润的身子贴在他身上,熟悉的香味传来,苏怅脑子一片空白,僵硬地看着紧紧抱着他的季凉。 “酒里被下药了。”季凉声音闷闷道,将脸埋在苏怅身上,苏怅从他语气里听出了委屈的意味。 “这玩意...”苏怅抬脚踹得躺在地上的男人惨叫一声。将苏怅横抱起来任由季凉将脸埋在他怀里道:“我送你回府。” 揽云舟离季凉一处宅子不远,出于莫名的私心,苏怅选择了就这样抱着季凉把他送回府。 季凉瘦的厉害,苏怅抱的都觉得轻飘飘没有重量,只是现在的季凉呼吸很重,呼出的热气都扑在了苏怅心脏的位置,苏怅抱人的动作都有些僵硬。 “小侯爷,知道那位世子是谁家的吗?”季凉闷声道。 “京里面有世袭爵位的人多了,我不知道。” “宁亲王世子。” 苏怅半晌没有说话,季凉抬头只能看到苏怅的下巴,笑的眉眼弯弯道:“侯爷刚来临都就又把宁亲王得罪了,怕不怕?” 苏怅也笑了:“那我现在把你送回去给了那满身膘的猪头,是不是可以将功赎罪挣扎一下?” 季凉:“......”默默抱紧了苏怅。 “哈哈,季大人别怕,你好端端的一苗白菜,我可不舍得让那头猪拱了。” 没多时就到了季家的宅子,苏怅直接踹开了门,守门的小厮看到他怀里的人时吓坏了:“公子您这是怎么了?” “给你家公子准备冷水,多的别问,你家公子要泡泡冷水。”苏怅直接往屋子走去,一边吩咐小厮。 小厮看自家公子没拒绝,就下去安排去了。 当苏怅和季凉进屋没多时,一浴桶的凉水就松紧来了。 苏怅捞起窝在床上难受得蜷成一团的季凉,一边催眠自己:“色即是空。”一边扒了季凉被汗浸得半湿的里衣,扒衣服的手都是颤的。 偏偏此时的季凉已经意识全失了,只觉得苏怅手凉凉的,靠起来舒服,一直往上蹭,蹭的苏怅觉得自己大概也需要凉水澡清醒一下.... 谋 好不容易把季凉扔进了冷水桶里,苏怅掬了把冷水扑在自己脸上大口喘着粗气,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对一个男人起了冲动和反应。 缓过来后眼神复杂地看了下还泡在水桶里,满脸潮红的季凉,转头走出了门外,靠着游廊看着院景,不愧是江南财权的龙头,这院子的景色在满月的照射下可以一览无余,栏杆上的白玉雕花熠熠生辉,院子中间的花池有一棵西府海棠,纤细的树干碧绿的叶子,在晚风中飘摇,拂得苏怅心痒,他想,如果要用花来形容季凉的话,季凉就像是这一树海棠,温婉而又艳丽。 想到了揽云舟发生的事情,苏怅嗤道:“去他娘的宁亲王世子。”他西北的小霸王纵使来了这临都,也绝不会去学着夹着尾巴在权贵面前讨巧,苏家人有忠心,但也有傲骨。 至于那位肥得看不出原形的世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不会让他好过便是了。 斟酌了片刻,苏怅努力平复心情满心圣人伦理反复背诵地进屋将已经昏睡过去的季凉从浴桶里捞出来,擦干净之后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后有些狼狈地夺门而出。 在门关上的那一瞬,床上本该睡熟的人睁开了眼睛,缓缓裹着被子坐了起来,暗色的烛火映在他白玉般的面容上,精雕玉琢般的脸上多了几分仙气,他淡淡淡淡地喊道:“叙远。” 一个黑衣人出现半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道:“公子。” “事情办完了?” “回公子,属下已经将御林军的调职令伪造好,并且成功将景安侯副将引到孙让的江边府邸让他从孙让嘴里听到了公子想让他听到的。”孙让是御林军的副统领,是季凉安插在御林军的一颗暗棋。 季凉正想说什么,突然口中一片锈味,血顺着唇角溢出。 “公子。”叙远着急,想要过去看季凉的情况,却被季凉止住。 “无妨,晚上被安恢下了些药,诱出了些体内的毒,你给我取药就好。” 他底子虚,体内又有从娘胎里带来的毒,所以几乎是在他那位神医师父的药罐子里泡大的,虽然他那位师父很少教他药理,反教他治世纲常以助他顺入仕途,但那简单的媚药他还是能够察觉的。至于这会损身子以至于诱毒发,他也是早预料到了。 为什么明明知道了还要去喝那酒,理由也简单,只是为了给叙远拖延苏怅的时间来埋“线索”罢了。 只是那景安侯爷的反应倒是很怪,他查过苏怅的资料,那位景安侯是喜欢貌美温婉的姑娘无疑,可是却对他产生了一种莫名情感,还真是。。。有意思得很呐。 服了药后季凉进入了浅眠。 而在景安侯府的书房里,苏怅头疼的看着面前提着刀子满脸怒气仿佛下一秒就要出去砍人的罗文,他的副将。 “侯爷,我可是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孙让那孙子的话,咱崎南关损失那五千兄弟可不是那顾王八干的,而是皇帝那小人,怕拿捏不了咱们苏家军来的下马威,我还半夜去翻了御林军的出勤,在那事发生的前一个月也真的是有一对人去执行任务出了城,然后在咱们来临都前一天才返回来,他娘的,要不是您安顿过属下没有指令不可行事,属下早就带人进皇宫杀他个片甲不留。” “别妄下定论,这事的真假还不明确,不能贸然行事。”苏怅头疼,他一开始深信是顾丞相在崎南关所做无疑,但是听罗文这一段话,虽然也有些犹疑,不过他还是更怀疑顾丞相多些,因为从开始安帝就摆出了想要依靠苏家的姿态,不可能冒着让自己四面楚歌的困境去冒险得罪苏家,而最想让苏家和安帝翻脸,从中获得利益的且便于拿捏,只有顾相了。所以说,这件事极有可能是顾相设计的。 “侯爷,如果这事真的是狗皇帝干的,我苏家可不能轻易就这样算了。”罗文愤愤不平道。 “不能这样算了?呵,那怎么办?如果真的是皇帝做的,我苏家莫非真能因这事反了?”苏怅闻言声音冷道。 “也不是不行,侯爷我西北苏家要兵有兵,要胆气有胆气,怎么就不能把这毫无可看之处的皇帝推了再立一个,或者咱自己做也行,侯爷我罗文肯定第一个服你。” “荒唐。”苏怅将茶杯投掷在地上。怒极反笑“你这是在说让我苏怅,带着几代以忠君报国为信念的将士们造反?我告诉你这不可能,我就把话撂了这儿,哪怕皇帝眼瞎,看不见我苏家的赤胆忠心,要把我苏家屠戮尽了,我苏家甘之如饴。”苏怅这一番掷地有声的话把罗文说的愣在了原地,他一直觉得这位小侯爷和老景安侯爷不一样,小侯爷少了几分严肃,多了些肆意,更像个公子哥一样好相处,也似乎更好变通,没想到啊,苏家这死国之忠是嵌入了苏家人的骨肉里了啊! 苏怅径直越过罗文往外走去,罗文反应过来问道“侯爷将要去那?” “皇宫。” 谋失 “皇上!皇上~”正在新得的的江南美姬身上驰骋的安帝被嚷嚷得早泄了,气冲冲地穿戴好出去怒道:“赵公公何事啊!闵国人打进来了?” 赵公公被呵斥得冷静了些许,缓了音小心翼翼回道“景安侯进宫了,说有急事要见您,奴才说您已经就寝了,他便在殿前跪着不起,说今晚一定要见到您,奴才这也是没办法就来找皇上您了。” “景安侯?这大半夜的来找朕?是又来找朕要什么公道了吗?”安帝也压着怒气冷静下来,思索了片刻无奈道:“带朕去见他。” 远远地就看到苏怅略有萧瑟的身影跪在青石板的地上,安帝走近问道:“景安侯这是做甚?来皇宫欣赏月色了?” 苏怅抬头,眼里有些许赤色,哑着声问道:“皇上,臣想问半月前皇上可曾派使御林军出京?” 安帝被这一问愣住了,仔细想了想道:“未曾,临都不安宁,御林军在临都有用。” 见苏怅不语,安帝又问道:“景安侯可是遇到何事了?” 苏怅正了正表情,半垂着头不带感情地把罗文查到的事说了出来。 说完后安帝久久不语,半晌说:“难得景安侯愿意相信朕啊!朕定不辜负西北苏家的赤胆忠心。” ...... 宫里面的探子多,第二天休沐日,季凉一大早不用早朝倒是迎来了这样的消息,不由得笑叹道:“果真是生活在光下的人,景安侯倒是敢冒着万一是安帝做的他这一去可能活着出不了皇宫的危险去质问皇帝,这是在博弈啊,不过侯爷运气不差,赌赢了,这下是真真得了皇帝的信任了。” 果不其然上午季凉就迎来了顾相的邀请,依旧是上次的那个茶馆,季凉带着叙远走进了茶馆的大门。 一楼大堂里的茶客在季凉挂着得体的笑进入的那一瞬诡异的安静了下来,目光在触及那张暖阳般的脸的一瞬间都纷纷移开了目光,然而眼角却止不住往那人身上瞟。 这位无人不知的尚书大人,真是长了张仙人的脸,却偏偏有着阎王的心肠和狠厉的手段,真是可惜了。 茶客们的小动作尽数收揽于季凉眼底,季凉毫不介意,向二楼看去,看到了一个雅间门口伫立着两个侍卫,便走上楼梯向那里步去。 顾相正在雅间里品着茶,依旧端的是平静的面色,这是握着茶杯微微颤抖仿佛要把茶杯捏碎的手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见季凉进来就放下了茶杯,朝季凉带着讽刺地说道:“这事失败了,不知季大人可曾听说过了呢?”也不知道这嘲讽的语气是冲着季凉还是他自己。 季凉微微笑了下,笑意不达眼底,有着强撑内心不耐烦的意味。缓缓走到一边的椅子坐下,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是丞相操之过急了。” “哼。”顾相不置可否,“谁能知道那小子一来临都就敢跟皇帝袒露自己的老底,也不怕皇帝真把他西北军吞了。”顾相的语气像是在嘲讽傻子一样。 季凉轻轻垂了眸,用杯盖摩挲着杯沿,只是听着顾相发牢骚。 顾相自言自语了一阵子觉得无趣,问季凉:“那你说接下来该怎么办?” 季凉这才将茶杯放在桌子上抬起头来,迎着顾相的目光笑了笑道:“先观察几天吧,摸清景安侯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说罢起身离开,留下了错愕的顾相和未动过的杯中茶。 而这时景安侯府的书房里聚了苏怅的几个心腹,正说着什么。 罗文道:“爷,也就是说那事不是皇帝干的?” 苏怅靠在椅子上,两脚掸在面前的书桌边缘上眯着眼。闻言懒懒回道:“皇上否认了,而且我观察着他那错愕不似作假,咱皇上也不像个能藏住事的,应该是真的不是他做的。” 说实话其实苏怅真的看不起这个安帝,跟前几朝的安帝相比,这一任的安帝文不成武不就,说是书生皇帝都辱没了书生二字,书生皇帝是众人对皇帝无用的勉强褒奖罢了,安帝险些连国也让蛮人灭了,而为人又不作为,帝王权术用的一塌糊涂,不光驾驭不了众臣,反而还让各种势力挟制着,可是他苏怅终究是苏家人,纵然这是皇帝再昏庸无道,他也只能捧着,护着。 其他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青颂上前道:“那这样说的话,就是有人想栽赃给皇上让咱景安侯府和皇上反目了?” “没错。”苏怅懒洋洋道。 “那依爷看,会是谁呢?”青颂继续问道。 “不知道,有可能是顾相,也有可能是宁亲王,也有可能......”苏怅脑海中想到了那个清丽的人儿,嘴角勾了抹意味不明的笑“也有可能是咱的尚书大人季凉。” 众人选择性略过了“咱的”这俩字,问苏怅道:“那侯爷,咱接下来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急,咱先等着刑部尚书大人给咱五千苏家军的交代编出来了再说。” 作者的话:苏怅携妻季凉给各位读者大大请安了~ 泡他的可能性大不大? 苏怅抱着闲散的心境过了半个多月的安然日子。 每天早上起床早朝后回府练上一会儿苏家的武艺,再去城外苏家的驻军地方检阅,下午就呆在府里面看看兵书,有时候处理西北送来的庶务。 不知是对季凉有着戒备还是某种不可言说的想法,他总是在刻意避着季凉,而季凉对他的态度也如对普通同僚一样。 终于又在一个早朝之上,苏怅一个哈欠打到半,季凉在赵公公“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的话音落后出列端正跪在殿中央道:“陛下,臣有事禀报。” 得到安帝的应允后季凉:“臣不负皇上所望,已然查到了一个多月前崎南关伏击苏家军的罪魁祸首。” 此言一出,朝中肃静下来。有权势的权贵们自然一早就知道了这是顾相给苏怅的下马威,这半个月来经过口口相传,朝中的其他官员们也都多多少少了解了这事。 而季凉是顾相的人,这话的意思是......顾相要给苏怅个交代了?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小景安侯竟真能让顾相吃了亏。 此时顾相的脸上也不好看,这一阵子他已经察觉到安帝对他的疏远和戒备,这给了他压力,虽然对安帝的能力嗤之以鼻,但现在显然不是跟安帝翻脸的时候,宁亲王还在一旁虎视眈眈地想吞了他,他也就只能服软给苏怅个“交代”来向安帝示个弱先稳住安帝了。 “哦?不知尚书所查到的是何人了?”安帝不动声色,他知道季凉所要说的人必定不会是顾相,可是可以推出来挡剑的却只能是顾相队里的人,而且涉及到要有足够的能力去伏击苏家军,那人的份位只高不低,这也算是给顾相来了个放血受教训。 “回皇上,是左将军宋远。”说罢,满朝人的目光聚向了那个似是内什么存在感的中年男子,苏怅也看了过去,那个众人目光中心的矮瘦男子刺客面色灰白,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仿若认命一样缓缓地跪了下来。 “宋远,可有话说?”安帝有些意外,但这也似乎在意料之中,毕竟罪魁祸首是个武官才更有说服力。 “臣,认罪。”宋远颤颤巍巍地磕了个头说道。 “景安侯,这个结果可满意?”顾相突然阴恻恻问道。 “啧,不满意怎能办?不满意顾相也能像他那样跪着认罪?”苏怅笑了笑,混不吝地回道。把顾相顶得一口气险些没上来,侧了头不欲与他多说话。 “好了,竟然有人认罪,这一件事就告一段落了,来人,带宋远去天牢收押。”安帝有些疲惫地摆手,明显不欲多说什么了,想草草把这事结了吧。 苏怅也不添乱了,恭恭敬敬地跟着众臣作揖送别皇帝。 “多亏了季大人,这案子才顺利结了,不知小侯是否有幸能请季大人吃个饭?”苏怅上前拦住了季凉,眉眼弯弯地笑道。 季凉也笑了:“谢侯爷好意,只是季凉还有事,不便叨扰侯爷了。”说罢错身越过苏怅离开。 “啧,我说苏怅,你不会是想泡季凉吧?”安鸿端着一脸欠揍的表情过来调侃苏怅。然而他发现苏怅并没有立即回绝他这个玩笑,反而神秘地笑了笑,笑的他头皮发麻,他脸上的笑顿时僵了,带着试探问:“操,不会吧小侯爷,这是什么事啊?你不会真有这想法吧?你可别吓我。” 苏怅依旧没说话,只是意味不明地笑着看安鸿,看的安鸿心拔凉拔凉的,完了完了这跟西北的标杆要弯了。“你.....你别这样笑,我瘆得慌,你快告诉我你对季凉没意思,别他妈吓我。” “我把他搞上手的机会大吗?” 安鸿听完愣了“........”我的天。他如一根木桩子一样钉在了地上,直到连苏怅背影都望不到了才回过神来,表情凄然,像天塌了下来一样。 接下来的事就顺理成章了,宋远被处以了极刑,而家人被顾相以:“谋害朝廷命官祸不及家族”保了下来。 苏怅对这样的结果表现淡淡,他也不可怜宋远,毕竟宋远愿意给顾相当替罪羊,顾相也自然是许了他好处了,宋远必是觉得不亏才肯去赴死的。宋家本来就没落了好几代了,从开朝的骠骑大将军家族一直下落到了这一代的左将军的位置,而这次做出的牺牲,想必是想让顾相扶持宋家吧。 而对安鸿说的那些话,苏怅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他对季凉的确是有些念想的,想知道那样标致的人儿变成了自己的所有物,那漂亮的小脸在自己面前卸下那副虚伪的笑,展露出真实的喜怒哀乐,那将会是多么美妙的事呢! 可是这也只是想想罢了,他和季凉不是一路人,季凉想必也不会看上他的,他要是真的把主意打的明显了,季凉那精明性格,恐怕他会被季凉啃得连骨头都不剩。他手里的军权是安国唯一的希望了,他不敢赌这个。 况且苏家三代单传,要是他娶个男人回去,苏家的列祖列宗都能被气的活过来。 安郡王到访 苏怅回府时也想开了,再怎么说他和季凉也是不可能的,他说的想泡季凉当然也是不可能实现的,自己明白就好,别有太多迤逦想法了。他还是得娶个姑娘正经过日子呢,男人什么都还是别瞎肖想了。 回府后苏怅先到了后院打了一套苏家拳,拳法凌厉有劲,虎虎生风,举动间隐隐有破风声不绝于耳。 “爷。”青颂走进后院唤了他一声,“安郡王到访。” 苏怅收了拳,微微皱了下眉,安郡王自打来了临都养伤就再没插手朝中之事了,那他这次来只是为了和自己叙旧情?还是安鸿那二傻把自己对季凉那点心思告诉了安郡王,这是来劝说自己了? 内心万种想法去了正堂看到那虽因病而显得虚弱憔悴但眉眼仍有狠厉之色的男人他还是恭恭敬敬地做了个礼道:“安伯父。” 安郡王放下茶杯,自上而下打量了苏怅一遍赞道:“怅儿有名将之风啊!” 苏怅礼貌地笑了笑说:“像伯父这样的才称的上名将之风,小辈资历尚浅。” “哈哈。”安郡王爽朗地笑了笑“你比你祖父会说话。” 缓了会儿,安郡王问苏怅:“今天早朝的事我听安鸿说了,我想问问你怎么看?” 安郡王来养病时便推脱了朝中事务,奏请安帝把他的早朝也免了。所以早朝的事是听安鸿回去后说的。 而苏怅听到安郡王的问话,面色也稍稍收敛了些,不过眼里还是有些轻狂和讽然:“顾相派在朝廷果然只手通天,替罪羊一抓一把。” “呵。”安郡王不置可否。只是凝视着苏怅的眼睛缓缓道:“这朝中本是一滩死水,纵使水面下什么肮脏的事都有,可是这外面看还是显得波澜不惊,而你此番来这临都,就好像是投湖以石子,激起来了点浪花。”安郡王停顿了下,道“然,也仅仅是道浪花,很快,水面又平静了,而石子则沉入湖底,得学着跟湖底的垃圾们打起交道。” 说完,直视着苏怅微微皱着的眉头笑了笑。 “怅儿可知本王的意思?” “伯父是想让我融入朝堂?与那些人勾心斗角去?” “哈哈,怅儿不想融入,可是已经融入了,不是吗?”安郡王接着说:“从你进入临都的第二天,在早朝上跟皇帝要说法的时候,你就与这浑浊的朝堂密不可分了。怅儿啊!你来临都之前,朝堂上的顾相管的是朝上的政权,大半的朝臣以他为中心,而其他的则是清流一派,不与顾相结盟,但也不敢下绊子。而宁亲王管的是宗庙那面的事,皇亲贵族们,也包括我,则是在他们那派的,平时与顾相一派也是虚与委蛇。最后是皇帝的御林军勉强算是军权,可是那些个酒囊饭袋的御林卫,还不如各边世家豢养的私兵管用,而你来这临都,就是带着真正的军权站到了皇帝那面,为安家的天下添了份筹码。” “谈不上站队吧,毕竟......苏家本来就是皇室养的狗啊!”苏怅打断了安郡王,笑道。 “哈哈。”安郡王笑了“说起来朝臣们不都是帝王养的狗?只是都没有苏家看的这么清罢了,都在挣扎着想翻身。” 苏怅没有说话,看见安郡王笑的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安郡王止住了笑说道:“苏家人都是死脑筋,说上战场就上战场,把保家卫国都能当家训让世代子弟遵循着,可是怅儿,现在天下乱了啊,你该怎么走呢?” “以一人之力救天下之危。”苏怅声音清朗,且掷地有声,带着一股认真而又倔强的少年意气。 “真傻。”安郡王不置可否,随即似是缅怀地笑了“当年你祖父骗我上战场的时候好像也说过这么一句,好像是‘以你我二人之力救天下之安危’哈哈,我当时还觉得挺热血的,现在觉得啊!那太渺茫了,简直可笑。” “怅儿,伯父要告诉你,你想要上战场打仗,不是你带上兵直接莽上就行,你要知道,你后面还要财权,政权的支持,你要面对的不是前面的强敌,还有后面心怀不轨的同朝之臣们,还要面临着功高盖主带来的君王猜忌,这些你都要在打仗前处理好,才能安心把后背裸露出来呆在前线杀敌。”安郡王话落了就放下茶杯缓步出去了,在踏出门外的那一刻停顿了一下说道“本王就先回府了,侯爷不必相送,不过安家宗庙这边的人想和侯爷暂时联手,先把顾相搞下去,伯父不逼你答应,你自己仔细想想” 苏怅站在原地,衣角被攥得褶皱。他仿佛明白了什么,都踏入泥潭了,自己还可笑地清高什么呢?安郡王说的没错,自己要学着笼络朝臣啊,而不能只是满腔爱国抱负地上战场把后背留给居心裹测之人,到时候恐怕辛苦打下来的天下反倒被别人卖了。 而安家宗庙那面的人啊! 。。。。。。 夜色 又是一个晚上,苏怅倚在游廊的柱子上饮酒,江南的清酿比不上西北的烈酒,而他也觉得,这繁华的临都也比不上贫瘠的西北府。 他有些思乡了,只可惜学识浅薄,写不出那些个穷酸气的诗来应景。把空酒坛子一扔,苏怅找出了屋子里悬挂在墙上的刀子去了后院,轻抚着刀上的裂纹叹了一声开始练起了苏家的刀法。 苏家刀法刀刀致命,没有花哨的把式,招招都是以命搏命的狠厉。苏怅像是失控了一样开始手腕翻转地横竖砍着,震得旁边清秀的树叶都抖动得厉害。 突然苏怅把刀插进了地面跪在了地上,头抵着露在外面的半尺刀柄红了眼。 祖父唯一夸过他的就是说他比寻常武将多了个七窍玲珑心,有着武将的豪爽不拘,但心里面也难得细腻,看的通透,是个聪明人。 今天安郡王来时他的确是藏拙了,他其实知道自己来了这临都,就是踏进了泥潭,要做好随波逐流的打算,可是他不甘心,他不甘于与人勾心斗角,他是西北的狼崽子,他只是想单单上阵杀敌,赢得生前身后名,为苏家再挣份荣耀。 可是他不是个普通的只管上阵杀敌的武将,他是苏家军众多武将之首,他还要负责为苏家军谋份生路,而且现在他身上还背负着光复安国,却敌百里的国恨,还有与顾相不死不休的家仇。 可是他堪堪及冠,本应肆意纵马的年纪呐。他真的怕自己哪天撑不下去就倒下了,那一切就毁在了他手里了。 他莫名想到了与他同年的季凉,那般娇弱精致的人儿,是江南季家的家主,又是朝上的尚书大人,据说还挂着个锦南侯的虚爵,他深陷朝堂与朝臣虚与委蛇,想必也很累吧!那么支撑着他的又是什么呢?值得他这么牺牲么? 累么? 苏怅握紧了刀柄,约摸半个时辰后起身抽刀离开,路过一个侯府的下人的时候哑声说了句:“告诉青颂,让他把后院种上海棠让爷养养眼。” 城西尚书府,月光照在院子里的西府海棠上,斑驳的影子撒在了年轻的尚书大人锦衣之上。 季凉眯着眼坐在树旁,半倚在柔弱的树干上,沉浸在了某种回忆里。 十几年前他还是季家的嫡出大公子,母亲是知府家的千金,是位温柔的美人,当初因为所谓的爱情下嫁给了商贾之家的季家,而季家趁着外家的势快速成长为江南三大家之首,可是母亲却在他五岁的时候香消玉殒,母亲的棺木刚刚入土,父亲便把外面养的外室领进门,还带回来了一个比他小一个月的“弟弟”。 继母是青楼的花魁,眼界短浅心思狠毒,嫉恨他这个原配嫡出大公子拦了他儿子当上家主的路,在他十岁那年将他送给了这涿鹿郡的恶心权贵当**,那天晚上年幼的他顶着媚毒焚身的痛苦用花瓶砸晕了权贵,顺着府里的狗洞爬了出去,被偶然路过的师父捡走救了起来,从此他跟着师父四处游历,而自己的身子也因为那次媚毒引发了身上带的隐性胎毒,慢慢衰弱,师父经过几年努力才堪堪把毒控制住了,不久师父仙逝,他抱着复仇的心回了涿鹿郡,苦心经营一年终于杀了他所谓的后母和后母生的弟弟,亲生父亲也被自己一把毒弄的永远瘫软地躺在床上生不如死地度晚年。 是啊,他报仇了,可是他成了涿鹿郡人眼里的阎王,他手段狠厉,卑鄙恶心,趁着国难登上朝堂成了奸佞,为世人所不齿。他不知道他为了什么,他只知道他想要强大起来,变得很厉害很厉害,他想要万事随心,可以保护自己。 他想起来苏怅那句活在光底下的人,心里莫名委屈,曾几何时,他也可以成为一个光明磊落的贵公子啊!可是一切都被毁了,被那些恶心的人,也被自己,生生毁了。 他其实是嫉妒苏怅的,如果说苏怅是天上的太阳,那他呢?他连星星都算不上,他就是烂泥里怕见光的爬虫。 那次揽云舟上被宁亲王世子拦住时,那种满是情欲的眼神扫过他,像看个玩意一样,激起了他内心深处藏着的恐惧,他强忍着反胃想要离开,但令他想不到的是苏怅会帮他结尾,送他回家,帮他放水泡冷水澡,将他抱出浴桶放在床上的时候那么温柔,那么小心翼翼,他其实也有着被人珍视的感觉,他想,其实苏怅对他是有几分心思的,可是苏怅是真君子,怕是根本看不上他这种人吧。 况且他自始至终都跟苏怅走的的背道相驰的两条路。 多么可惜!他不敢再多想了,他怕到最后刀子架到苏怅脖子上的时候他下不去手。他不敢对什么人起旖旎心思,他怕最后被伤的体无完肤。 来自作者温璀璨 这本《拾阶锦霜雪》,我也写了十来天了,按照一天一章,嗯,也就十来章了。 这是我的第一部作品,但是绝不是试水作,我知道我的文笔或许不是很好,因为才能有限,一天也更新不出很多很多。 但我还是想要它成长起来。 我这本书刚刚起步的时候呢,审核失败了n次,我换了好几种小说名和简介,改了好几次内容,堪堪审核成功,特别高兴,一晚上不想睡觉,自己在那列框架。 我每天网课从早上五点半持续到晚上十点半,所以写它只能用课间十分钟下课时间和偶尔的熬夜,边想思路边写,写完还要自己看几遍补补空缺脑路。 不敢说辛苦,毕竟和大神们比我还是菜的一批是个弟弟,但是我在努力。 我想了想把我的笔名设为璀璨,而我的粉丝们就都是星星。 我想说,星河滚烫,你我皆是人间理想。 这本《拾阶锦霜雪》是写一个来自西北府的小侯爷苏怅,来到了鱼龙混杂的临都朝堂,在明白了即使要不忘初心,也要学会“随波逐流”的挣扎过程,他一面要为上战场收复江北沦陷失地,又要想办法扳倒心怀不轨且与他有私仇的顾相,还要扶持这岌岌可危的朝政,这些将还是一个少年的他压的连爱自己所爱之人都行为都不敢。 而他所爱的是朝上的“佞臣”季凉,是顾相一派的人,但无论别人怎么说,在苏怅眼中,季凉都是个风光霁月的人儿,是他心中的美好。 季凉在一次次的被打动后喜欢上了苏怅,可是苏怅心里装的是家国天下,是光明磊落,他也最终选择了离开。 先动心的人得以全身而退,后动心的人被伤的体无完肤。这大概是本文的一缩写。 无标题章节 无论夜里多么崩溃难耐,第二天的朝堂之上,依旧还是吊儿郎当的苏家小侯爷和风光霁月的尚书大人。是朝堂上当之无愧的权臣。 上早朝时苏怅看到了宁亲王,主动上去攀谈:“小辈见过王爷。” 宁亲王对苏怅忽如其来的示好似是了愣了一下,随即周全地笑道:“小侯爷客气了,前一阵子犬子得罪了小侯爷,还请小侯爷包涵。” 苏怅闻言弯着眼道:“小辈也有过激行为,对不住世子了。” 这就是所谓的客套,他折了王爷的儿子的蹄子,可是王爷却存着拉拢他的心,所以还是要强忍着不爽大方的表示不介意。 彼此言不由衷地客套了一会儿,安帝终于姗姗来迟。 苏怅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站着,听到了从赵公公嘴里念出来的闵国蛮人递来的国书。 大体意思是闵国想派使者来缔结个所谓“和平盟约”。对此朝臣们众说纷纭,立场始终站不到一块儿。 在气氛缓和下来时,安帝看向苏怅问:“景安侯有何看法?” 苏怅大大方方作揖道“回陛下,臣主和。”他话音一落,朝堂一片诡异的安静。 苏家好战,他们实在没想到这苏家小侯爷居然会主和?莫非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么,倒也难得,西北苏家还会出这等人物。 就连安帝也颇有些奇怪地看了眼苏怅,倒也没多问什么。最终朝中主和的人占了大多数,安帝也就下旨吩咐下去说是同意和平谈判。 而苏怅说的暂时主和也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他还没在这朝堂中站稳脚,他怕背后有人算计,腹背受敌乃统军大忌。况且江南的兵马不比北方雄壮,他西北府统共才三十万大军,而朝廷之内除却安帝不可外调的御林军之外无他可用之军,打起来还胜负难料。 众多思量下他也只能赞同暂时讲和。 下朝后赵公公来请苏怅说是太后娘娘前几日刚刚从祖庙返还了宫中,想要见见他。 太后祖籍也是景安侯一脉人士,虽同样姓苏,可这血缘倒是隔了许多层面,淡薄得很。 而前一阵子皇家把祖庙迁来了江南,安帝怕宗庙这方面真的让宁亲王一家独大,就拜请太后也去主持礼节了,所以他来这江南一阵子也未曾听闻太后什么事。 此时太后来请,苏怅不好推拒,便跟着赵公公走了。 太后宫里有股檀香的味道,堪堪将苏怅有些乱的心抚得平静了些许。 “西北府苏怅拜见太后娘娘。”苏怅对太后行了个大礼。 太后已经到了耳顺之年,头上的白发早已盖过了黑丝,纵使保养得当也掩不住满脸皱纹。长年参佛的缘故使得这位太后多了些慈祥温婉。 见苏怅行礼也从容道:“景安侯不必多礼,平身吧。” 苏怅进殿时没来得及多看,谢礼起身后才发现太后下首还坐着一个少年,约摸十三四岁的年纪,长得精致讨喜,眉眼弯弯,隐着双清澈透亮的眸子,正新奇地打量着他。 太后看见苏怅的目光中的淡淡的疑惑,笑着说道:“侯爷,这是太子,前一阵子随哀家去了祖庙陪了先祖一阵子,未来得及问候侯爷,侯爷瞧得眼生倒也正常。” 苏怅闻言又向太子匆匆行礼道了个不是。 原来是太子啊!安帝虽是个花心爱美人的,但是大概是老天想给他点教训来报应他的昏庸,安帝这么多年平安长大的孩子竟只有这位太子安苑,其余的不是胎死腹中就是幼年夭折了,所以这位太子殿下倒是金贵得很,从小在太后身边养大,据说是个剔透的人儿。 看太子这样子,倒像是不谙世故的模样,不像是皇家培养出来的继承人。但是苏怅看的对这位太子干净的模样倒是有些好感,冲太子和善地笑了下,小太子轻易就红了脸,腼腆地垂了垂眸子。 “哈哈,看来崇黎对小侯爷很有好感呢,以后不妨多走动走动。”太后瞅的两人的互动倒是笑了笑“崇黎自小在宫里长大,也没有什么玩伴,是孤单得很,侯爷可勿急着拒绝呐。” 这话把苏怅将要出口的拒绝堵了回去,臣子与皇子走进本是忌讳,可是安帝只有这一个皇子,也不存在什么站队夺嫡的事来,所以也算不得逾距,况且太后都金口玉言提了出来,再看小太子清澈的眸里投来的欣喜期待的目光,苏怅只好内心叹口气应了下来。 “是。” 听到苏怅未拒绝,太后温和地笑了笑,又问了些许西北的事,末了赏了苏怅些金贵玩意便表示乏了,苏怅自觉拜别了太后离开了太后的凤仪宫,未出宫门几步,听到背后有小跑声,刚转身看见来人还为来得及反应,那人就扑进了自己怀里,苏怅急忙推拒道:“太子殿下逾距了。” 来人正是刚刚殿中的太子殿下,感觉到苏怅的推拒也就自觉地放开了苏怅,小脸红红的,手足无措地将手伸到了苏怅面前,张开手掌,一块莹白色透着光的玉躺在太子细腻的掌心中,小太子微微抬头看着苏怅道:“哥哥,你答应会陪我玩的,那这块玉你收好,有了它你就能进出东宫了。” “臣担不起太子一句哥哥,而且这物什贵重了,臣消受不起。”苏怅退了一步,礼貌地拒绝了。 小太子眼底水盈盈的看向苏怅的眼睛:“哥哥是不是不喜欢崇黎?” 看到太子这样子苏怅就心软了,笑道:“那倒不是,只是太子天潢贵胄,唤微臣哥哥于礼不和,而且随意进出东宫的玉给了臣,会给臣惹来猜忌,还请太子见谅。” 太子认真地端详着苏怅,半晌喃喃道:“这样啊......那玉就不给你了,还是我有时间去找你玩吧,不过没人的时候我还是想叫你哥哥好不好。”没等苏怅拒绝,太子就上前拉住苏怅的手:“我没有什么兄弟姐妹的,刚刚一件哥哥就心生好感,哥哥可不能拒绝我哦。” 这话再次把苏怅堵死,任苏怅再浑不吝也没办法拒绝这端的单纯的太子,只好应了下来。 太子送苏怅出了宫,一番依依不舍后才放苏怅离开,快中午了,苏怅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就直接回了府。 这事传到季凉耳中的时候,季凉笑了笑:“太子倒是做足了功夫,吃准了苏怅心软这一茬子软肋。” 第二十章 苏怅在府中呆了一上午,快中午的时候青颂送来了张帖子,说是礼部尚书程大人在第一楼设了宴席,午时请了临都的多位权贵去吃饭。 苏怅端详了下这鎏着金丝的帖子,暗道礼部是个肥差。 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带上了青颂去赴宴了。 第一楼位于临江的地界,恰逢这已经快十一月的日子里,凉风习习中,第一楼优越的清爽地理优势就显现了出来,而此时正宾客满堂。 苏怅被接应的跑堂小厮带到了二楼的雅间,推门进的时候雅间里已经落座了许多人了。看见苏怅推门而入程大人笑的见牙不见眼,忙上来招呼道:“小侯爷来临都有一阵子了,未来的及拜访实在是下官罪过,下官在这给您赔个不是。” 苏怅也回笑道:“程大人客气了,本侯初来这临都,一介小辈还得劳烦大人们多多指点。” 程大人见苏怅平易近人的模样,笑意更盛:“指点不敢当,小侯爷有事下官定义不容辞,小侯爷来先落座吧。”边说着客套话边把苏怅带到了距离主座不远的地方坐下。 而其他的官僚们也纷纷与苏怅客套开来。 青颂安安静静地站在苏怅后方,却也细细提防着周围,以防不长眼的人上来伤了苏怅。 过了不一会儿,来来往往的人纷纷落座,这宽敞的雅间也坐的满当当的,觥筹交错之间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了,接这一个清雅的声音响起:“下官是不是来晚了呢?” 雅间里的众大人目光投向的门口,在看到来人是季凉时诡异得安静了下来,他们只是没想到一个普通的聚会,一向特立独行的季凉也会赏光而来,一时惶然。 还是苏怅端酒向季凉举了下,说道:“季大人可算来了,我这还特意给你留着座呢。”说完,众人才注意到苏怅旁边的座位一直是空着的,他们一开始还猜测苏怅这是为谁占着位置,原来是等着季大人啊!看来这季大人与小侯爷关系非同小可。众人心里活泛着,而季凉只是微微勾着嘴角,从容的走到了苏怅旁边坐下。 “季大人可来晚了啊,让我等人好等啊!”程大人也出来打圆场笑道。他是请了季凉,可是他和顾相立场有些不同,而季凉又是顾相一派的,他没有想过季凉会来,所以这季凉就来的突兀了。 “让众位大人等我这个小辈是我不对,我便自罚一杯吧。”季凉也笑着全了程大人的话,自顾自给自己倒了杯酒,沾上唇正准备喝时却被苏怅探过来的手一个巧劲将手里的酒杯夺走了。 苏怅看着在场看过来的众大人笑道:“季大人身子不好,不适合饮酒,本侯便替他喝了吧。”说着有意无意地呷着季凉唇刚刚碰过的地方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雅间里的人惶恐的看着苏怅这一举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愣愣地把眼神在苏怅和季凉之间打转。 青颂在旁边也一时愣住了,他家小侯爷这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调戏季大人? 而季凉看到此景身子猛的僵住了,半晌才勉强撑起了脸上淡然的笑意一派毫不在意的样子。 “众位大人怎么不落筷啊?莫非看着本侯就能饱腹?本侯秀色可餐?”苏怅三个问句把人们从胡思乱想拉回了现实,在场的都是人精,立马掩下了心中的猜想,继续了相互应酬,只是看向苏怅和季凉的眼神复杂。莫非......莫非这位小侯爷和季大人是那种关系? 苏怅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看到端上来了鲈鱼,苏怅夹了一块细细地拨完了刺顺手放到了季凉前面的碟子里。而季凉也平复好了心情,自然地用玉筷夹了鱼肉送进嘴里,细细咽下去后偏头问苏怅:“侯爷怎知我今日会来?” “我做梦梦到的。”苏怅微笑回道,顺手剥开了虾。 “......”季凉不知道该说点什么,顿了一下复笑道:“能入侯爷梦中,是下官的荣幸。” 苏怅把剥好的虾又放到季凉碟子里,这才擦了擦手道:“开玩笑的,我事先不知道你会来,我来这也纯属只是想蹭个饭改善伙食。” “哦?那侯爷这座是给谁留的?”想起自己刚刚进来时苏怅说的话,季凉又问道。 “我不习惯与旁的什么同坐,本来是打算空着的。”苏怅笑道。 “那季凉坐在这......会不会唐突的侯爷?”说着季凉就有起身的意思,苏怅收了笑意忙伸手按住了季凉欲起的身子道“这是闹什么脾气?我可是特别想和你同坐交流感情的。” 一直偷偷关注他们的众大臣:“......”这季大人和小侯爷着实恩爱。 青颂:“......”不忍直视。 “不知道小侯爷表现得和下官亲昵,是图什么呢?”季凉最终还是坐在了苏怅旁边,手握着桌上的酒杯垂眸缓缓问道。 “当然是图......”苏怅卖了个关子“你猜猜看。” 季凉莞尔笑道:“下官没兴趣猜侯爷想从下官身上得到些什么,但是下官想告诉侯爷,下官烂命一条,对手上仅有的一些东西可是会握紧的,侯爷可能就白费心思了。” “我对你手上的东西兴趣不大,我图的......单单是你这个人呐季大人。”苏怅说着又和某位大人遥遥对饮了一杯酒,回头微笑着看季凉。 苏怅眼神专注而认真,因喝多了就眼里有亮晶晶的色彩,像是期待般的神色,季凉差点就沦陷在了苏怅这样的眼神里。 堪堪稳住情绪,季凉手指摩挲着杯子道:“侯爷又说笑了。” “嗯,当我喝多了在说笑吧。”苏怅毫不在意,又接着饮了杯酒。 到宴席散了的时候,苏怅硬生生被这江南酒灌得半醉了,青颂半扶着苏怅一脸无奈地出了第一楼。正感叹回府之路漫漫的时候一辆贵气逼人的马车停在了他们主仆面前,季凉轻轻撩开了车帘到:“这天气渐渐凉了,侯爷饮多了酒再吹风怕是会感染风寒,我载侯爷一程吧。” 青颂本想拒绝,毕竟季凉是顾相一派的,万一马车上孤男寡男的把他们侯爷弄死了怎么破,但是又想到刚刚宴席上他家侯爷和季凉一副“恩爱”模样,他又拿不准了,一时间不知所措起来。 而苏怅微眯着眼看着季凉反应过来了季凉说的话后说道:“那就承蒙季大人照料了。” 青颂只好将苏怅送上了季凉的马车,眼睁睁看着这华贵的马车绝尘而去。 第二十一章 季凉身子不好,所以极为怕冷,马车上铺着厚厚的皮毛毯子,车窗也是用厚帘子遮住的,使得马车里的光线有些暗,车内却是尤其暖和。 苏怅喝多了酒本就身子发热,被车里的热气熏得无意间揪了揪衣领子,大片的蜜色锁骨就露了出来。他懒散地靠在车壁上眯眼看着季凉,直到季凉略尴尬地将目光移向了车上摆放的小茶几上的茶杯之上。 苏怅这才缓缓开口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看到季大人的第一眼,本侯就想这大概便是用来形容尚书大人的吧!” “侯爷谬赞。”季凉礼貌地笑了笑。 “我在西北呆了二十年,倒真的从未见过像尚书大人这般标致的人儿。”苏怅借着醉意说的话越发没有分寸了,所幸季凉倒也不介意,只是摆弄着茶杯浅笑不语。 “尚书大人去过西北吗?”苏怅看的口渴,夺过季凉手里的茶杯,径自为自己倒了杯茶喝完后问道。 “以前寻药之时去过。”愣了半晌后季凉回道。 “哈哈,西北很美的对吧!说真的比起这临都也不遑多让。”苏怅笑的眼睛弯起来,像是个炫耀的孩童。 “鸿雁大漠,确实是美。”季凉也乖乖附和着苏怅,又从车内暗格中取了个茶杯倒了杯茶品着。 “嗯......”苏怅禁闭着眼,似是睡过去了。季凉看着苏怅微微皱着的眉出了神,他当年随师父去过西北大漠里寻药治他的病,可是却遇到了流匪,本来以为要葬身于大漠之中,远处一位骑马少年搭弓射箭,破风声想起后箭无虚发,轻易放倒了那五六个流匪,救了他和师父的性命,他只是远远看了那少年一眼,连那少年都模样都没有看清楚,只依稀记得身段像是个年龄和他差不多的孩子,过了这么多年,那少年依旧保留着那天神下凡的形象留在他的心底,成为了他对于西北大漠的全部记忆。 收敛了思绪,季凉喝了口略微凉了些的茶,静静听着身旁不远处那人轻轻的呼吸声,也缓缓放宽了心思,又想到了酒宴上苏怅说的图他这个人,他没忍住嗤笑了一声,图他这个人?他也就只有这副好皮囊能勉强看看了。 到了景安侯府,季凉轻轻唤道:“侯爷,侯府到了。” 苏怅翻了个身,继续靠着车壁睡着,季凉无法,掀开了车窗的帘子想唤青颂,却发觉青颂并没有跟着,就问驾车的叙远道:“侯爷的侍从呢?” 叙远闻言恭敬回道:“他说要去采购侯府需要的米面物什,没有与我们同行。” 季凉:“......”只好凑到了苏怅身边,拉了拉苏怅衣角柔声道:“侯爷,到您的侯府了,该醒醒了。” 谁知苏怅竟翻了个身一把揽过了季凉,季凉一个不察趴在了苏怅身上,当时脸色就满是错愕,反应过来后挣扎着起身,却被苏怅越搂越紧,直到他一抬头间被苏怅的唇碰到脸时,他先是脸色爆红接着就有点暴起了。 察觉到马车动静的叙远问了句:“公子,发生什么事了?”说着撩开了车帘子,看到车内场景后叙远脸上的表情变的怪异起来:“公子这是......?” 季凉用力掰开了苏怅紧箍着他的手,黑着脸道:“叫侯府的人出来接他们侯爷。” 察觉到了他家公子心情的不美妙,叙远不敢多言,忙跳下马车去敲侯府的门,终于侯府的仆役出来把苏怅扶了下来。 季凉脸上冷清,直接让叙远驾车走人了,直到马车走远,原本还醉着的苏怅缓缓睁开了眼睛,对着马车离开的方向来了个好心情的笑容,看的周围扶着他的仆役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莫名被看的十分清醒的苏怅挣开了扶着的动作。 一个仆役大着胆子上前问道:“侯爷,用不用奴才给您煮碗醒酒汤?” “不用。”苏怅转身进府,直奔后院而去,今天难得心情这么好,他迫不及待地想练个刀抒发一下好心情。 当青颂回来的时候先安排了几个仆役去取他订好的府内常用物品,然后到了后院去寻苏怅。 后院已经应苏怅的意思种满了海棠,因为花期快要过去了,海棠开的并不热烈,却比别的什么花都要顺苏怅的眼,看着这些花,苏怅想到了他在马车上装醉亲了下季凉脸的那瞬间的触感,身上就不由得像吃了春药一样躁动,他觉得自己完了,可能真的要栽了,但如果对方是季凉的话,他也甘之如饴。 因为心情好,见青颂过来了苏怅手腕一翻,手上的刀堪堪划过青颂发梢,见青颂吓得往旁边一闪险些坐在地上,苏怅戏谑地笑了起来。 而青颂只是气鼓鼓地稳住了身形,气的深呼吸了片刻,换了认真的面孔问苏怅:“爷,您与那尚书大人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了?”苏怅收了刀,半靠在了海棠纤细的枝干上,扯了片花瓣放在嘴里嚼着,漫不经心看着青颂问道。 “在宴席上您与尚书大人那般.......那般暧昧。”青颂憋了半天憋出来了个形容词。“还装醉骗尚书大人送你回家,您骗得过别人可骗不过我,您那酒量连西北的几位老将军都甘拜下风,我才不信您会被几杯江南清酒灌醉了。” 被青颂几句话说的愣了下,苏怅眼神飘忽地看向别的地方,用手摸摸鼻子道:“他长得好看,我对他有好感不行吗?” “好...好感?”青颂强撑着表情,却还是犹如哭丧一样吊着脸问道:“敢问侯爷,是哪种好感?”希望只是欣赏的好感,不是他想到那些暧昧念头。 “想把他娶回来当侯府夫人的那种。”苏怅本是出于开玩笑的念头说出了这句话,但却掺杂了自己都没注意到的认真。 察觉到了苏怅的认真,青颂的希望是被彻底敲破了,他心里万念俱灰,完了侯府的独苗弯了,他会不会被侯爷连累让老夫人打断腿? 他哭丧着张脸道:“爷,青颂知道您下定决心的事旁人指定劝不住您,希望您保重,起码先想想怎么跟老夫人说,老夫人一大把年纪了,受不了这种刺激......不说了,青颂也得先下去缓冲一下这事儿了,告退。”说罢眼神复杂地看了有些懵逼的苏怅一眼,忙逃也似的离开了后院。 “什么和什么了,不过开个玩笑,至于吗?这傻小子不会信了吧?”苏怅看着青颂背影莫名其妙地说道。 第二十二章 在经历了数天青颂怪异的眼神和季凉有意无意的躲避后,苏怅终于遇到了份差事。 在一天的早朝上,安帝在众多朝臣上了缺钱折子后将征收赋税的事提上了日程。 当赵公公宣读过征税的大致流程和用意后,安帝扫视了一眼众朝臣问道:“不知哪位爱卿担得起税官的职位为朕分忧啊?” 底下的朝臣也众多思量,说起来收税倒是个肥差,多少可以摸着点油水,可是这江南地界,这次收税也是初次试水,这一说初次,就意味着是非就会多了,税收的多少和好坏也容易给人留了话柄,这倒是个棘手的问题。 “皇上,老臣事务繁多,虽想为皇上分忧却心有余而力不足,但老臣斗胆为皇上推荐一人。”说话的人是在朝堂上装了一阵子缩头王八的顾相,他突然情深意切地来了这一出,倒真有几分一心为国的意思。 苏怅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瞧着顾相装忠臣模样,却没想到顾相这把火接着就烧到了自己身上。 在安帝示意开口后顾相微微颔首道:“臣斗胆向皇上推荐景安侯。” 苏怅闻言愣了下,知道顾相这一出没安好心,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见安帝略微思索了一下就应允了。苏怅来了这临都快一个月了却毫无建树,安帝想要提拔苏怅也没个由头,所以这么个机会他倒也想留给苏怅去立个不大不小的功,这事成了后他也方便给苏怅放点权,又能堵住朝臣悠悠众口,这也是一举多得的事。 苏怅见安帝也应允了,不好当众落了安帝面子,而且他也需要一个崭露头角的时机,这看着棘手的事倒也是个机会,苏怅也不推辞,跪在地上接了旨。 而在一旁每天对着苏怅殷勤万分的小太子安苑见苏怅接了旨,也跟着站出列声音软软地说道:“父皇,儿臣也想跟着表哥出去历练历练。” 安帝愣了下,他这一直乖巧安静的儿子还是头一次主动提出关于参与朝事的请求,作为培养未来安国执政者的考虑,安帝自然也是愿意给太子这一个历练机会的,就高兴地同意了下来。 安帝离开后,苏怅无奈地看着安苑:“太子殿下,这可不是什么轻松差事,您一定要淌这浑水吗?” “可是这样就不必好长时间都见不到表哥了呀,不然我会很想表哥的。”安苑小鹿般的眼睛水辘辘地看着苏怅,苏怅半晌后只得无奈地叹了口气,看着小太子一副不谙世故的模样想沿袭这阵子的习惯摸摸安苑的脑袋,又想到这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就只好作罢。 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说道:“那明天出发的时候我来接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先回去准备一下吧。” 苏怅转身离开后,安苑收了脸上懵懂的表情,换了一副与他纯洁无辜的脸蛋不符的深沉算计之意。 “太子殿下好玩吗?”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句调笑意味十足的话来,安苑偏头看到季凉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故作无辜:“季大人在说什么?本宫听不懂呢。” 在苏怅面前自称“我”,在他面前就带上了“本宫”,季凉嗤笑了一声,也不戳破安苑这故作天真的伪装,只是说:“太子殿下好自为之吧,注意收敛着一些,万一被景安侯看到您的真面目,景安侯可是有可能会直接和您翻脸呢。”说罢也不愿多言,转身离开了,空荡荡的议事厅只剩下了安苑一人,盯着季凉那风姿绰约的背景,眼里的杀意一晃而过。 苏怅回府逮住躲了他几日的青颂说了这事,青颂眼神也变得凝重起来:“爷,这可不是个好差事啊!容易得罪人。” “啧,爷怕得罪人?”苏怅不以为然。 “在这税收跟江北可不一样,在江南这块地势收税,还得去跟那些富商巨贾打交道,那些商人个个老奸巨猾,侯爷您能应付得来?”青颂看着自家侯爷这没心没肺的样子忧心忡忡问道。 “如果那些商人都有季尚书那等姿色,爷还是很乐意去打交道的。”苏怅听到商贾一词就想到了他认识的最有钱的商贾季凉,随口开玩笑道。 青颂默了会,皮笑肉不笑道:“侯爷开心就好。” “行了给爷收拾去吧,明天接上太子咱就征税去,顺便去体验下地方风情。”苏怅挥退了青颂后从书架子上抽出来了江南的行政图,开始计划路线。 这一看就是一天,苏怅在纸上列满了章程后伸了个懒腰,向外望去的时候发现天色已经黑了,下人中午给送来的饭一动未动地在一旁早已凉透。 苏怅将章程又从头到尾看了一眼就把纸搁在跳跃的烛火上,昏黄的火焰慢慢侵蚀了薄薄的纸,片刻那张纸就化了灰烬,苏怅眼神晦暗不明地看着烛火,不一会儿轻轻叹了一声。 他一个武官为了打进朝堂尽做些文官的营生来,真是任重而道远。 索性也懒得回房,在吃完了下人送来的晚饭后苏怅就直接在书房的榻上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苏怅一脸起床气的被青颂送上了马车,青颂驾着车来到了皇宫门口,恰好安苑在侍卫的簇拥下出了宫,小太子看到青颂眼睛一亮道:“你是表哥身边的......叫什么来着?” “奴才青颂。”青颂一派谦卑的样子“太子殿下请上车吧,侯爷在车里。” “哦!”安苑乖乖地上了马车,撩开了车帘就看见苏怅偏居一隅抱着把黑鞘的刀睡眼朦胧,见到了他也只是懒懒打了个招呼道:“太子殿下随意坐吧。” “表哥这是没睡好?”安苑坐到了苏怅旁边偏了偏头问道。 苏怅极为不雅地打了个哈欠道:“可不是嘛,青颂说要早点走才行,所以这么早就硬把我推上了车。” “青颂也是好意,毕竟如果现在出城的话没什么人,也好掩人耳目些。”安苑微微笑道,又贴心说了一句“表哥如果困的话就先睡会吧。” “嗯~”苏怅拖着调子应了声,又对外面驾车的青颂道:“先去溟安郡。” 见苏怅一开口就挑了江南地界江南六郡中离临都最远的郡,安苑张嘴想问为什么,看到苏怅已经双眼紧磕的样子,把到嘴边的话又都咽了下去,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看着苏怅思绪纷飞。 第二十三章 景安侯府的马车后跟着数百来个随从趁着天黑出了城,城墙之上一身青衣的季凉远远望着,直到那辆并不起眼的马车消失在晨雾中,他才缓缓转身道:“叙远,回府吧,我有些冷了。” 叙远闻言赶紧把手上拿的狐皮披风给季凉披上,听见季凉轻轻的几声咳嗽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景安侯什么手段,竟值得他家公子天都没亮就在城墙之上目送他离开。 江南六郡中距离临都最远的便是溟安郡了,索性这江南地势并不大,从临都紧赶着些去溟安的话,也不消得十日。 一路上应着苏怅的吩咐,一行队伍都在赶路中度过,直到还有一日路程便到达溟安郡的时候,苏怅才终于松了口在一个镇子里找了个客栈歇脚,也算是体贴了下苦不堪言的众人。 “所幸带的人少,倒也好赶路。”在客栈里吃午饭的时候,苏怅颇为庆幸地叹了一句。安苑无奈,怪不得父皇说要多多派人跟随时,苏怅说只消百人便好,带多了恐生事端。原来只是为了好赶路? “表哥,为何我们要赶路来此征税啊?”安苑放下了筷子,一脸求知欲地看着苏怅问道。 “嗯...崇黎啊!你想想,如果我们到一个地方征税的时候,那个地方十分富裕,那自然税收就会比稍次一些的地方多了对不对呢?”苏怅径自倒了杯酒道。 “嗯,所以这和我们赶路有关系吗?”安苑又问道。 “表哥给你上一课吧,溟安是距离临都最远的一个郡,而从征税的旨意下来到溟都得知这消息为开始为了糊弄征税官员少收点税而想办法,这个过程最少也要消得七八日,而我们从开始便赶路,直接把溟都定为了收税的第一处地方,就能杀他个措手不及。” “哦~表哥大智!也就是说这样的话溟都就会来不及准备,我们也能得到溟安真实的税收银两了。”安苑一副了然的表情佩服道。 “这是其一,还有其二就是溟安距临都的距离最远,相对来说也最贫苦,若是我们这突如其来的一招能从这溟都郡郡守的口袋里多挖点出来,那么别的郡要比溟安富足,以溟安税收为基础,也得多交上几成。”苏怅翘了二郎腿饶有兴致道。 “那税收多了,会不会给百姓们增添负担呢?”安苑忧心忡忡道。 “我们家崇黎是个心怀百姓的好太子呢。”听到安苑问话,苏怅好心情地揉了揉安苑脑袋笑道。“其实每年朝廷征税,各地的地方官多多少少都能贪污大笔的钱财,而我们此次所要做的,就是从他口袋里,把这贪污的钱哄拿出来,至于他们会不会因此再去损害百姓的利益,就需要朝廷敲打敲打了,皇帝初到江南,待这次税收之后,也是时候该整治整治这些地方官了。” 看着安苑懵懵懂懂的样子,苏怅笑了笑“你以后可是要做皇上的人,你放心吧,表哥定会助你一片锦绣盛世的。” “我以后当了皇帝,我一定会做一个好皇帝的,不辜负表哥的一片苦心。”安苑眼睛里面满是坚定,看的苏怅内心莫名柔软。 “表哥相信你。”苏怅起身敛了下衣摆,“好了先去休息吧,休息好了表哥带你出去玩。” “好。” 午后,安苑睡醒了一觉后便去找了苏怅,推开苏怅房间门的时候看到苏怅还在榻上迷糊着就一阵哭笑不得,他这个表哥什么都好,就是瞌睡虫上脑,睡觉总是睡不够的样子来,这样哪像个上战场打仗的统帅,倒像是个天天不理外事的富家小公子。 “表哥,出去玩吗?”安苑站在门口看向苏怅问道。 “嗯?哦!出去,等等我收拾一下。”苏怅打了个哈欠起身收拾自己的穿着,又将乌发冠好,一派金贵小公子的打扮带着贵气天成的太子殿下和青颂便出了客栈。 他们所在的这个镇子隶属于溟安郡,叫做远山镇。 客栈转角不远处便是一处闹市,因是刚刚午后,集市上的人并不多,小商贩们相互聊天逗乐子取笑,偶有垂髫稚童玩闹追赶。 安苑长这么大大部分时间都待在皇宫里,开始是望京的皇宫,到了临都后又变成了临都的皇宫,这是第一次来到离京这么远的地方,真真切切地感受民众生活,不由得新奇不已,一直左顾右盼地看着周围的新鲜事物,却又极为克制自己,在苏怅跟前寸步不离。 苏怅瞧得有趣,半弯着腰将目光与安苑平视:“崇黎不过去看看有什么好玩的吗?” 安苑认真地看着苏怅道:“我怕与表哥走丢了会给表哥添麻烦。” 瞧得小太子如此懂事,全然没有其他天潢贵胄人家惯有的自以为是唯我独尊,苏怅心里欣慰,捏了下安苑软濡的脸蛋道:“走,表哥陪你过去看看。” 走近一处卖糖葫芦的老人家,苏怅随手给安苑买了一串塞给安苑道:“尝尝。” 安苑好奇地看着这一串红彤彤的冰壳山楂。 苏怅见状愣了下道:“不喜欢吃?” “不是,而是我从未见过这个,这个是此地的特产吗?”安苑亮晶晶的眼神落到了苏怅身上问道。 苏怅愣了半晌道:“这糖葫芦是一种小零嘴,很常见的啊!我小时候在西北的时候都常能吃到,临都的街头也不少卖糖葫芦的小贩,太子竟未见过?” 闻言安苑垂了垂眸子道:“我自懂事以来就一直在宫中很少出去,就算出去了也是坐的马车捂得严严实实的,路上的百姓也会被清场,我...我吃的东西也都是宫里的御厨过手的,所以从未见过此物。” 苏怅察觉到安苑心情低落,笑着牵起他的手低声道:“崇黎以后当了皇帝就更没有时间出宫了,所以,表哥趁崇黎还是太子,以后多带崇黎出去玩好不好?” 安苑笑着咬下一个糖山楂道:“那表哥可要说话算话不准骗我。” “当然,表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走吧,我们去别处看看。”苏怅拉着安苑向别处走去,却未注意到安苑脸上难过之色尽散,只有一种得逞的表情。 一直跟在后面的青颂却是看到了太子眼里的不对劲,当他细看时太子已经换上了一派纯真之色冲他笑了笑,他也只道大概是自己看错了吧。 第二十四章 苏怅带着安苑继续在闹市看似无目的地闲逛着,直到安苑着实不解想要开口问苏怅时,苏怅突然停在了一家粮店门口。 安苑走过去看了看米店招牌“庆丰粮店”,又不解地偏头看着苏怅问到:“表哥,你是想买米吗?” 苏怅只是勾了勾嘴角道:“进去看看。”说罢便抬脚走进粮店,而安苑和青颂懵逼地对视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一进粮店掌柜的就迎上来道:“客官可是要买米?”瞧着苏怅等人的富贵气质,掌柜的压下心头的疑惑,依旧笑眯眯招待着。 苏怅看到旁边槽里的米,伸手抓了一把,任由米从指缝间流出落回到槽里,直到手上的落尽,转头看着掌柜笑道:“这米莹润有光泽,可是今年的新米?” “客官好眼力,这正是今年新收的米啊!”掌柜向苏怅弯腰作揖道。 “今年的米价如何?”苏怅状若随意问道。 “今年米价五文钱一斗,若客官买的多还可以再便宜些。”掌柜的跟在苏怅身后热情道。 “平日里这米不是四文钱一斗吗?”苏怅淡淡地问道。 掌柜的闻言莫名生了些许冷汗,但话倒也不敢含糊:“客官是外地的吧?难怪不知道这临都的事。是这样的,本来今年好收成,米价甚至三文钱一斗我们这些米贩子也能赚一笔,可是这前几日朝中下令要征税了,郡守大人说今年是皇帝来这儿的头一年,要给皇帝表个态显示溟安的忠心耿耿,硬将往年的逢十取一变为了逢五取一,我们这也是没有办法只得抬高了米价,客官你也别嫌我这店家黑,您去别的店,也都是我这价钱不能再低了。” 掌柜说的情深意切,而苏怅听着他的话陷入了沉思。掌柜的见状也不敢打扰了苏怅,索性没什么客人,也耐着性子在旁候着。 “那打扰了掌柜的,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苏怅看了眼青颂,青颂上前塞给了掌柜一两银子,掌柜笑的见牙不见眼,殷勤招呼苏怅下次再来。 “幸好今年收成好,百姓们手里也有些余量,不然按这收法百姓们过一阵子就饿殍遍野了。”苏怅出了粮店后喃喃道。 “那表哥,我们接下来去哪呀?”安苑上前轻声问道。 “再找几家粮店问问吧。”苏怅拿定主意后又向斜对面不远处的一家粮店走去,安苑和青颂紧跟其上。 问了几家粮店后所得的结果都一样,税收改成了逢五取一,粮商们便提高了物价。 苏怅看的天色尚早,街上人们也渐渐多了起来,他又拐进了一家布店。 店里生意也一般,苏怅看着零零落落的几个客人漫不经心问掌柜道:“掌柜的最近生意如何?” “唉,别说了,自从两天前说的要税收,还要加税来着,这布匹的税制从逢八取一变成了逢四取一,布价抬了,这生意也不行了,客官您看现在还买得起布匹的哪个不都是富贵人家?”掌柜捋着山羊胡一脸愁闷道。 安苑拉着苏怅袖子小声道:“表哥这粮价布价都涨了,这阵子百姓生活肯定不好,溟安这郡守实在是过了。” 苏怅没有说什么,又同掌柜聊了会便带着安苑回客栈了。 回了客栈后苏怅沉着脸安排道:“吩咐下去整理行装,今晚出发去溟安。” “是。”青颂抱拳应了一句便转身出去安排了。 “表哥...”感觉到苏怅心情不好,安苑轻轻握住了苏怅的手。 苏怅看着安苑写满担心的小脸揉了揉安苑脑袋叹了口气:“崇黎,知道这些地方官是怎么打着天子的幌子来搜刮民脂民膏了吗?” 安苑点点头,握紧了苏怅指腹布满茧子的手。 苏怅一行人在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踩着官道向溟安行去。 而此刻的临都里,相府书房坐着许多个官员,而书房气氛有些沉重,终于户部尚书开口道:“相爷,那景安侯也是个有心机的,竟然直接就去了溟安郡打咱们个措手不及。” “是啊相爷,咱开始的布置都落在了新安,驰野两地,结果他们一行人走的山野小路竟甩了我们的探子直奔溟安,我们今日接到消息时他距溟安以不足几里地了。”户部侍郎也跟着说道。 顾相不说话,只是桌子上放着的手紧紧握拳...半晌抬眼看向季凉问道:“季尚书,让我提议景安侯去收税是你,让在新安,驰野做部署的也是你,可是这事儿就快泡汤了,你是不是该给本相个解释呢?” 季凉闻言轻笑,状似不经意地转了转大拇指上据说价值万金的红的透血似的赤色扳指道:“相爷别慌,可别忘了我季家是商人世家之首,而江南巨贾遍地,哪个不多多少少跟我季家有些关系呢?侯爷去收税,这商人可以不配合啊!” 顾相闻言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后开口大笑:“不愧是季大人,好手段啊!” 其他大臣略一思索也纷纷赞道:“是啊季大人,妙计妙计啊!” 苏怅去收税,可是万一商贾不配合哭穷,那苏怅最多只能收点民税,江南商人势力巨大,收不了商税光收民税又能收多少呢? 看着大臣们满脸喜色的样子,季凉心里嗤笑,暗骂了声蠢货们。 第二天清早时苏怅等人一路疾驰来到了溟安,因为换上了官道,所以溟安郡守也得了消息,早早地就在城上候着,见苏怅一行人来了满脸堆笑地下来迎接:“侯爷来这溟安,下官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无妨,本侯冒昧打扰了郡守,也望郡守莫怪。”苏怅挂着笑,一本正经得打着官腔。 郡守忙殷勤地把苏怅迎进城里,溟安郡内倒是还算繁华,苏怅不动声色地边应付郡守边看着外面的人来人往,楼台商铺。 到了郡守府后苏怅下马从后面马车内接下了安苑,把郡守看的愣了下,问苏怅道:“侯爷,这位是...”问到此才突然想到他得的消息是景安侯和太子殿下一起来负责的税收,看着这位贵气天成的小公子,他赶紧跪在地上道:“下官见过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安苑因为事先得知了他哄抬税收的事,对这位看似精明的郡守毫无好感,只是淡淡说了句:“平身。”就拉着苏怅径直进了郡守府。 第二十五章 苏怅率先拉着安苑得手走进了郡守府,郡守忙恭敬地跟了上去。 入了正厅后,郡守立马安排人们上茶,殷勤之意溢于言表。 “郡守不必如此客气,我等还是先说要事吧。”苏怅轻轻推开了茶,摆出了公事微笑道。 郡守愣了下,随即灿烂更胜,吩咐左右道:“快快快,把账本子拿上来请王爷过目。” 像是早已准备好得一样,低眉顺眼得左右侍卫将一摞摞得账册拿了上来摆在了桌子上。 “青颂,这玩意本侯爷看不懂,你瞧瞧看有没有什么问题。”说完随手推给了青颂。 郡守抹了把汗道:“侯爷说笑了,下官怎么敢糊弄侯爷呢?只是这政令刚刚颁下,这税收还未全部收完,这只是一部分民税...” 还没等他说完,青颂已经略过了十来页账册道:“侯爷,这里写的都是正常收的税目。”青颂顿了一下,意味深长道:“粮食税逢十取一,布税逢八取一。” “哦?”苏怅笑道“那郡守大人倒是在积极配合朝廷收税啊~” 没有听出来苏怅语气里淡淡的嘲讽,郡守应和着“自然自然,为皇帝分忧是臣的本分,臣自然应当积极配合皇上和朝廷...” “快差不多行了,屁话说够了吗?累不累啊?”苏怅嘴角勾笑,将敲着的二郎腿放下,注视着郡守的眼睛笑问道。 “说够了说够了...什么?”郡守习惯性应承,说完了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问道“侯爷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郡守大人刚刚说了通屁话,本侯爷不想听了。”苏怅将茶杯放在手里把玩,眼神却一直都放在郡守笑僵了的脸上。 “侯爷,您...您怎么能骂人呢?”郡守脸因气憋得通红看着苏怅。 “哦?本侯骂人了吗?本侯骂的是个欺君罔上横征暴敛的东西而已。”苏怅手肘撑在桌子上,轻轻用指勾起郡守的下颚道,他声音平静温和,却带着森然的冷意。 “这......郡守声音颤了颤。” “本侯爷也不知道为什么,税收到了郡守这里,粮食逢十取一变成了逢五取一,布匹逢八取一变成了逢四取一,这翻了一倍的税钱既然也没有入这账本子,那么是到了哪去了呢?”苏怅松开了手,手放在身侧的刀柄上细细摩挲着,吓的郡守出了一身冷汗。 “郡守大人不解释一下?”苏怅笑着问了一句。 “侯爷,这...”郡守脸上的笑比哭都难看。小心翼翼地往后拉开了些与苏怅的距离,生怕这位小侯爷一个冲动把他给劈了。 “小侯爷何必动怒,这官场上的潜规则你我都懂,不妨通融一下,咱相互退上一步如何?”突然一道沉稳的声音传来,苏怅冲门口看去,只见一五官端正的中年男人出现在了门口正朝里走来,脸上挂着平淡的笑看着苏怅。 “哦?不知这位是?”苏怅将手从刀柄上拿开,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位不速之客。 “在下季连,只是这郡守府上的小小幕僚罢了。”季连冲苏怅作揖行了一礼。 而郡守看到男人过来后像见到救世主一样松了口气,转头对苏怅道:“小侯爷,这位是临都季家的人,可是刑部尚书的叔叔!”他提到季凉,大概是想让苏怅看在季凉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可是苏怅看起来不吃这一套。 “嗯?既然是季尚书的叔叔,怎么会在这郡守府当起了幕僚?”苏怅有些疑惑地看着季连,莫非这位季先生跟季凉有仇,被季凉排挤到了这里? “回小侯爷,草民只是季家在溟安生意分部的总管,作为一个商人,承蒙郡守大人看得起,招草民做了幕僚。”季连态度端正道。 “啧,言归正传,不知季先生方才那句话是何意啊?本侯爷一介武夫,理解能力不好,劳烦季先生为本侯答疑解惑可好?”苏怅嗤笑了一声,心道莫非季家人都是这副笑眯眯的笑面虎样子?这是季凉那张常挂着笑的脸上更多的是薄凉,而这位季先生倒是颇多算计。 “小侯爷,明人不说暗话,这税收贪墨俯拾皆是,就连郡下最低层的负责掌村税的村长都会自个黑一些下来,而这层层递进上来,到我们郡守手里的也算不上多了,这样吧,我们不妨五五来开?这样大家都有利可图不是皆大欢喜吗?”季连边说边伸手给苏怅倒了杯茶递到苏怅面前。 苏怅勾笑,缓缓用刀柄推开了送到面前的茶开口道:“分赃么?这倒是个好主意。”话音刚落察觉到手上一温,偏头看到一直没有说话的安苑满眼推拒地握住了苏怅的手,苏怅不由得好笑,握了握安苑的手暗自安抚,面上不动声色地看着胸有成竹的季连到:“不过五五分我不太满意啊!” 季连神情未变,势在必得地问到:“那四六分呢?” “呵,打发要饭的呢?本侯可不是个好打发的,既然你先开口了,本侯也不客气,二八分如何?”苏怅眼中的调笑意味居多。 季连以为苏怅在开玩笑,愣了一下道:“侯爷说笑了。” “本侯很认真地跟你说这话,你以为本侯是在说笑?”苏怅眼中冰凉,似是看一出好戏一样看着季连和郡守一派不可置信的表情和僵住的动作。 “不是...侯爷这事有些过了吧?”一直在装鹌鹑的郡守硬着头皮问了一句。 “过了?呵,不识好歹。本侯觉得本侯够宽容了,这次是朝廷转来南方第一次收税,朝中多少人等着看爷的笑话,爷这给你们放水也是冒着被砍头的危险,多分点赃不应该吗?还是你们觉得,这溟安郡守该易主了?”苏怅声音缓缓冰寒下来,上过战场淬炼的杀气蒸腾,倒把郡守和季连震慑住了。 “郡守大人,可别目光短浅把乌纱帽作没了呐!”苏怅缓缓扫了一眼郡守头上的官帽再次警告道。 “侯爷...侯爷下官听你的便是了,侯爷可别动气啊!”郡守忙劝道。 见状季连也没有应对法子了,也就保持了沉默。 “我还没说完呢。”苏怅一句话把郡守和季连心提到了嗓子眼,警惕地看着苏怅。 “刚刚听郡守大人说,这几天只是收了些民税吧?”苏怅拨弄着桌子上的账册子道。 “是这样的侯爷,时间仓促,不过只要再给下官五天时间,下官定把商税...”郡守忙自告奋勇地积极应答。 “不用了。”郡守话说到半就被苏怅打断“本侯爷时间急没时间在这耗着,商税本侯亲自去收。” “侯爷这不合规矩...”季连在一旁状若提醒实则威胁地看着苏怅缓声说道。 “别跟本侯爷提规矩。”苏怅笑着从身上摸出了一块令牌放到季连眼前晃了晃“现在爷就是规矩。”看清令牌上面“如朕亲临”的字样后,郡守和季连慌忙重重跪在地上行礼。 第二十六章 苏怅满意地起身走出来大厅道:“太子,青颂,走吧出去转转。” 待太子等人走后,郡守颤巍巍起身扶着桌子坐到了椅子上问道:“季先生,这可如何是好啊?” “莫慌,侯爷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纪,想闹腾就任他闹腾,他那恨不得把人家底都掏空的收税态度咱溟安的商人们怎么会乖乖配合?碰了壁他还是得找大人帮忙。”季连也让苏怅气的不轻,但也并未表露出多少,还能腾出精力来劝郡守,“况且临都的大人们也不会让他顺利收税回去的。” 出了郡守府不远安苑就忙拽住了苏怅袖子道:“表哥,你明明知道那个狗官贪墨,为什么不全跟他要上还反而跟他分赃呢?” “别骂人。”苏怅听到狗官儿子眉心突了突,“未来的皇帝陛下怎么能出口成赃呢?” “可是表哥你也常这样骂呀。”安苑不服气道。 “表哥是个粗人,你是太子,那不一样?让太后听到你开口爆粗得罚你抄多少遍《德训》呢?”苏怅淡淡威胁道。 “不说就不说,表哥你别转移话题,赶紧回答我的问题嘛。”安苑摇着苏怅的袖子撒娇道。 “好好好,那我问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苏怅不得不无奈地收回手问安苑。 “溟安郡呀。”安苑不知道苏怅问话的用意,乖乖答道。 “是啊,这是溟安,不是临都,也不是西北,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你可知道溟安郡守手里有三万护城军,府内还有五百私兵,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万一把他惹恼了他来个狗急跳墙我们都不好过,不如先与他虚与委蛇一下,反正咱手里有了他的把柄,待到了临都再从长计议也不迟。”苏怅一说起正事来声音就不自觉地偏冷了一些,脸色也端正了不少。倒是褪了平日里不着调的模样,开始和那传闻中的少年杀神的形象相吻合起来。 安苑听过顿时了然,心里却多了些计较。 他发现苏怅虽然平日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做事也习惯直来直去,但是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中却往往有着深意。苏怅不喜欢搞暗地里害人的手段,可是他内心却难得剔透,那些算计也看的清楚,认得清楚局势。经过这段日子的细致观察,他愿意相信西北苏家会在这个不过及冠之年的少年手上复兴的。而他要做的,就是当一个合格的弟弟,努力得到这个侯爷表哥全心全意的支持来换取苏家不二的忠心。 “怎么了崇黎?被表哥的睿智震撼到了?”苏怅见安苑一副陷入了沉思的模样,不由得笑着摸摸安苑头顶的发。 “表哥。”安苑抬头看着苏怅幽怨道“摸头长不高。” “长不高也没事啊。”苏怅微微弯腰直到自己目光能与安苑平视,才娓娓说道“以后你坐在王座上,你的朝臣们自然会为你弯腰,况且你比表哥矮上一点,就算天塌了有先有表哥帮你顶着。” 看到苏怅眼里满满的认真,安苑心狠狠颤了一下,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刻他是真的被眼前这个小表哥感动到了,这也是他生平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无味陈杂,一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走吧,表哥带你去打家劫舍去。”披着深情皮囊的苏怅下一秒就换成了一副土匪相拉着安苑向前走去,还朝后喊了一句:“青颂,找个路人带路,我们该去拜访拜访这溟安郡的有钱人们了。” 青颂摸摸鼻子,认命地去拦了一个路人,问清楚是本地人后塞了二两银子带着人在前面一处卖糖人的地方找到了苏怅和安苑。 看到青颂过来,苏怅顺手递给了青颂一个糖人,青颂随手接下来指指旁边的路人道:“侯爷,这是溟安的本地人,答应给我们带路了。” “好说。”苏怅上前一步打量了一眼长得平平无奇且有些紧张的路人道:“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大大大大人,小的王九,是清来茶铺的小二,刚刚是出来采买茶叶的时候遇到这位爷说让带路找人的。”在听到“侯爷”二字的时候王九就吓得腿软,他这种平头百姓何时见过如此大人物?听到苏怅问他话吓得结结巴巴地把自己的底子交代了一遍。 苏怅笑了笑,安抚地拍拍王九的肩膀“别怕,我能吃了你不成?” “不怕不怕不怕。”王九像为了给自己打气忙连着说了三个“不怕”。 “行了,我想问问你这溟安最有钱的商户是哪家?”苏怅也不绕弯子直接问了出来。祖父告诉他战场上擒贼先擒王,这样也可以震慑其余各方势力,而他机智活学活用,把这法子用到了收税上面。这个想法把苏怅自己都暗自逗笑了。 “溟安最富有的,那可数蒋家了,那可是真真钟鸣鼎食之家...侯爷小人没什么文化,这词也是听隔壁学堂先生说的,你看小人形容得对不对?”王九怯怯地看着苏怅问道。 “哈哈。”苏怅被取悦了下,打趣道:“真这么富有?” “是啊,小人没去过,但是听小人的一个远方亲戚说那蒋府的屋顶子都是南海运来的琉璃造的,那院子里随意摆的都是海里的大珊瑚,一尊就得几万两银子,那些个花草树木都是高价请来皇宫出来的人打理的...”王九说起蒋家来滔滔不绝,眼里放光,语气里满是羡慕。 苏怅等人也不打断他,就听了一路到了蒋府门口。 蒋府朱门金匾,门口处一左一右虎虎生风地摆着两尊石狮子。端看着这门口的气派就不难看出这蒋家是个高门大户。 “侯爷,小人就送到这里了,再不买茶回去掌柜的要数落小人了。”到地方后王九恭敬地行礼道别,苏怅随手又扔了二两银子给王九,王九赶紧欣喜地收下了。 青颂领了苏怅的牌子上前去对守门的小厮道:“通报一声,就说景安侯爷来拜访蒋家,叫你们家主快出来迎接。”为了方便苏怅一会儿的行动,青颂把侯府的派头做了个十成十。蒋府的人本来脸上就显得倨傲,可是跟青颂这种真正世家出来的人相比还是差了点味道,轻易就被青颂比下去了,悻悻地接过牌子看了看就忙进去通报去了。 “不错,有我苏家人的气势。”青颂回来后苏怅笑着夸了一句。 青颂也大方应了下来,有些骄傲的说道:“那是自然,毕竟再怎么富贵的商贾人家跟真正的世家大族一比都是比不起的。” “你这小子。”苏怅笑骂“夸你一句你就上天了啊?” 蒋府门打开了,蒋家主带着一众仆从出来跪在地上行礼:“小人拜见侯爷。” 因为太子也随苏怅出来的事只有郡守官员知晓,并未怎么外传,所以这蒋家主也不认得安苑,只以为是苏怅的侍从。他偷偷打量着,虽然这位小侍从看着年纪有些小,显得手无缚鸡之力,但是...万一这是这些王侯们的特殊爱好呢? 蒋家主心思转的飞快,虽然被苏怅突然上门的举动弄得措手不及了些,但也不至于乱了分寸,他现在已经活络地想着如何讨好这位远方而来的税官了。 “家主客气了,请起吧,本侯爷可是来聊正事的,家主应该知道本侯是什么意思吧?”苏怅虚扶起了蒋家主,眼睛里满是算计,在安苑眼里此时的苏怅像极了盯上猎物的大灰狼。 第二十七章 “侯爷来意小人也是不日前刚刚知晓,还未来得及怎么准备,还望侯爷莫怪。”蒋家主边说边将苏怅迎进了府里。 “没事,直接上账本子吧,本侯爷闲着也是闲着,就帮帮你吧。”苏怅毫不在意地接道,倒是使蒋家主呼吸一窒,干笑道:“侯爷客气了。” “本侯一向这么乐于助人。”苏怅本着大言不惭的德行接受了蒋家主的客套。蒋家主一阵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去了正厅蒋家主先安顿苏怅坐下,又叫人上了茶才带着下人去准备账本子。 “表哥,看蒋家主这样子,应该是乐意配合的吧?”见人都走了后,安苑看了看门口,转头问苏怅道。 苏怅随意给安苑踢了个椅子过去示意他坐下,说道:“但愿吧。” 不多时蒋家主便带着几个捧着账本子的下人赶来了,随行的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少年。 “侯爷,这是犬子。”见苏怅的目光放在那个少年身上,蒋家主忙出来介绍道。 “哦。”苏怅只是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他对这个少年还没有对这些账本子的兴趣大,索性也懒得多多说。 “茗儿,愣着作什么,给侯爷上茶啊!”蒋家主见苏怅兴致缺缺的样子,转头对少年低吼了声。 少年身形轻颤了下,才缓缓上前给苏怅倒了杯茶,倒茶的动作流利,配上这姑娘一样的纤细身段倒是赏心悦目,若是他再安分一些,没有在给苏怅递茶的时候用小指有意无意地勾苏怅手背,苏怅大概还会道声谢谢。 而此时苏怅脸色绝对谈不上多好,笑意也淡了些许,目光转向蒋家主问道:“家主这是何意?” 蒋家主愣了一下,随即以为苏怅这是在客套假意推脱,便挥退了左右,索性把话说明白了:“侯爷,这是小人家的三子,从小便是照着女子娇养长大的,这身段自然是好的不用说,他一直仰慕这您,这不见您来了,就想着要服侍侯爷您,还望侯爷勿要推脱啊!”说完还给了苏怅一个自以为彼此都懂的眼神。 苏怅简直气笑了,这蒋家也算是个大家子了,竟还能作出这种把自己亲儿子送出去讨好官员的作法来,真真是为人所不齿呐。 安苑闻言也看不下去了,言道:“果然常言道商贾之交无往不利,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连自己的儿子都能使...行此等事。” 蒋家长见苏怅未说什么,而安苑上赶着接话,全以为是这个侯爷的男宠怕侯爷将他儿子收了会分他的宠,便笑道:“这位小公子,这男子身边有个三妻四妾的很正常,你也不必如此说平白惹了侯爷不高兴。” “你...”安苑没听明白蒋家主这话什么意思,而苏怅倒是懂了,不由得失笑,他就说嘛,这蒋家主怎么一心笃定他好**的,原来是以为安苑是他府上的男宠才整出了这么一出。 “还望家主慎言,这位小公子可不是本侯爷府上的人,这可是真正的大世家的继承人,可是连我这个侯爷都开罪不起的身份。” 听到苏怅的话,蒋家主陷入了一阵呆滞,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安苑,这才发现他刚刚只顾着看安苑年纪小又长得好,他那双浸淫商场多年看人极准的眼难得失了水准,生生勿了这位小公子身上天潢贵胄的贵气。 “小人有眼无珠,还望侯爷和这位公子勿怪。”蒋家主便道歉便用眼神示意蒋茗赶紧退下,蒋茗眼含秋波的眼神恋恋不舍地看了苏怅一眼,见苏怅实在不为所动,只好有些不甘愿地离开了。 “这就是蒋家这一年的全部账册了?”苏怅不欲在男宠话题上多停留,拿起一本问道。 在经历了刚刚的事后,蒋家主生怕苏怅怪罪,所以面对苏怅的问话忙殷勤地配合着苏怅的问话。 苏怅状似不经意地听着,除了青颂指出的几处大的收支出入外,其余几处无伤大雅的错处也就没有点出来,微微给蒋家主留了些甜头。 一直忙到了深夜,虽然蒋家主最后得到的好处和保留没有原先想的那么多,但是面对的是这个年纪不大却脾气莫名的小侯爷,他还是觉得庆幸小侯爷没有赶尽杀绝,派人将要缴纳的十一万四千两白银和一千匹布昂随苏怅送去了郡守府。 而临都的御书房内,品阶高的文武大臣正争论纷纷,而身份高的皇族宗室在一旁缄默不语。待气氛缓了些许后,宁亲王道:“眼下皇上突然昏迷不醒,太子殿下又远在溟安,本王是意思是先封锁消息,以防这件事外传引起某些不安分的郡和闵国的注意。” 顾相难得地站在宁亲王的立场道:“这事的确不宜外传,我已派京兆遣护城军封锁了京城了。” “朝中之事先由本王和顾相主持,另外御林军负责皇宫安全,刘将军和京兆负责皇城安全,再派人秘密寻民间医士看看是否能救醒皇上,我已派人去通知太子了。”宁亲王有条不紊地安排各项事例,然后在群臣无异的情况下说道:“先散了吧,暂且这样安顿下去吧。” 一直没有发表什么言论,只作壁上观的季凉在随顾相回府后才道:“如此好的机会,相爷不趁机把握?” “今天早朝后皇帝在御花园晕过去后,太医诊断是所谓仙丹吃多了上了根本,一直昏迷的状态也救不过来,真是天助我也。”顾相也难得好心情,“恰逢苏家那狼崽子不在,远水救不了近火,而护城军尽在我掌握之中,御林卫首领王德的身家性命都掌握在我手中,他不得不听我的话,这下子临都内可保万无一失了。” “周围几个郡我也安排了人过去商谈了,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应该不难得到他们的配合。”季凉倒也配合,轻易将自己的部署给顾相交了底。 “做的好,季凉,待我当上这安国的皇帝,我必对你封王拜相以答谢你对我的帮助。”顾相赞赏地放着承诺,而季凉不置可否,只是浅笑着应对。 夜色朦胧,而临都的天也快要变了。 “表哥,既然蒋家这么配合,那是不是对我们去收取另外商家的税有利啊?”安苑回去后有些开心地问苏怅。 “是啊,这叫敲山震虎,擒贼先擒王。”苏怅得意地给自己和安苑倒了茶道。 苏怅等人在溟安郡呆了四天,本来几家像是被人授命般不合作的商户也终于被苏怅恩威并施磨得松了口。 然后苏怅脑海中已经构思着下一个郡的计划了。 第二十八章 半夜子时的时候苏怅突然听到院子里有打斗声传来,忙穿好衣服带了刀出去查探。 此时院里已打斗成一片了,苏怅趁着月光看出来了大致有两方势力,一方身着黑衣,攻势凌冽,身上没有什么特殊显目得标致,应该是哪方派来得死士,而另一方则是与他们前来收税带的侍卫,外带几个穿着皇家暗卫服得太子暗卫。 来得死士显然质量不行,没多久就纷纷倒下了,安苑有暗卫护着,在不远处看着这副场景。因为离得远所以苏怅看不清这位小太子的表情。直到最后一位死士重伤咬破了嘴里面含的毒药吐了血倒下,苏怅才放心地走向安苑,而安苑看着苏怅走过来勉强挤出了一抹笑:“表哥。” “没事吧?”苏怅拉着安苑得袖子细细检查了一下。 “没事,齐蜃一直护着我的呢。”安苑话音落了,苏怅确认安苑没受伤这才打量了下在安苑后面一直不苟言笑得年轻暗卫首领,长得倒是刚毅严肃,这就是传说中太子暗卫的首领齐蜃啊! “表哥,你说这些刺客是谁派遣的?”过了一会,姗姗来迟得郡守府的人来收拾残局时,安苑小声问道。 “不知道。”苏怅冲着看到他们无事松了口气得郡守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又接着对安苑说道:“先回去睡吧,其余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 “好。”出于近几天对苏怅的依赖和信任,安苑点了点头便乖乖回屋去睡觉了,而齐蜃也只是淡淡地看了苏怅一眼就沉默地隐入暗处。 “小侯爷,这是怎么回事啊?”郡守安排人把地上的死人抬走后才用袖子擦着冷汗走过来小心翼翼探苏怅的口风。 苏怅掀了掀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郡守道:“这是毕竟是郡守府,郡守大人不赶紧想想该给本侯个什么交代,倒反过来来质问本侯了?” “这...侯爷又说笑了,下官定会查清楚给侯爷个交代的。”郡守讪讪地笑了笑。 “怎么办啊郡守,本侯爷最喜欢胡思乱想了,刚刚这么一细想,莫非是这几天郡守对我这税收的事有意见,这是想给本侯个下马威?”苏怅突然恶劣地笑了笑,戏谑地看向郡守,看着听到他的话吓得惊慌失措的郡守心情顿时好了很多。。 “侯爷,侯爷就算借下官个胆子下官也不敢啊,这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郡守吓得头上匆忙戴的发冠都要往下掉。 “啧。”苏怅没说话,只是轻笑了声。 郡守都快吓哭了,生怕这尊佛爷真误会了他,到时候给他下点绊子,他这官途也就结束了,到时候说不定头上这顶乌纱帽都得丢了。 “郡守既然表现得不像是为了点钱就要害本侯和太子殿下性命的人,那么...”苏怅卖了个关子,在郡守忍不住要开口问的时候接着道:“那么本侯这几天辛苦收上来的商税就不给郡守分成了,算是给个精神损失费,如何?” “这...”郡守明显迟疑了,毕竟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虽然说苏怅这几天收税他听闻都是按照正常税目收的,可是按道理说该给他的抽成他还是能落点,但看苏怅这架势可绝对算的上威胁了。思索半晌,郡守还是肉疼地说:“这些都是侯爷收来的,孝敬侯爷也是应该的,应该的。” 得到自己想要是答案,苏怅也不想跟郡守多纠缠,直接进了屋子休息去了。 第二天难得睡到了日上三竿,苏怅是被青颂硬从床上拽到地上才拽起来的。 “啧小青颂你怎么今天这么暴躁?发生了什么了”苏怅迷迷糊糊地坐在地上揉了揉眼“郡守携款潜逃了?” “侯爷,京里面来消息了。”青颂脸色沉重,把衣服递给苏怅说道。 “什么事?”苏怅稍微提起了些精神边穿外衣边问道。 “皇上出事了。”苏怅听到身形虚晃了下,表情勉强镇定 缓和了会儿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谁出手了?” 青颂摇了摇头:“罗文哥说咱们宫里面的探子送来的消息是皇上吃的那些丹药损了身子,如今正昏迷不醒的,而顾相把持了朝政,宁亲王稳住了宗庙那面,前几日宁亲王派人来溟安通知您和太子殿下,可是报信的人在半路被截杀了。” “该死。”苏怅重重锤了下床柱,“这下子麻烦了,皇城的苏家军呢?现在怎么样了?” “顾相重用护城军,眼下正防着我们苏家,据说咱们刚离开临都的时候顾相那面的人就过去接触过苏家将领,想要拉拢苏家军来着,但是被罗文哥丢出去了。” 还没等苏怅继续问,青颂接着道:“临都的西门在我们苏家手里,守西门的邱正将军当年受过老侯爷的恩,若是我们到了迫不得已兵戎相见的地步,可以从临都西门入手。” 苏怅头疼地扶额,“嗯,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临都的事没传出来吧?” “顾相封锁控制了临都,除了我们的人,其他传话的人都死了。” 青颂话音落了,苏怅声音冷的掉渣:“这个老匹夫是真的怕引起恐慌,还是想要造反呐?” “那侯爷,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青颂请示苏怅问道。 “先去把这几天的税收集整一下,出发随安,注意别把临都乱了的事泄露出去。”苏怅也开始紧凑安排接下来的动作,青颂领命正欲出门时又被苏怅叫住了。 “防患于未然,派个人去西北再召集一批兵马随时候命。” “是。” 青颂走后,苏怅理了理衣冠出门向安苑的房间走去。 敲门得到应允后苏怅便推门进去了,安苑正在吃早饭,看到苏怅进来笑道:“今天表哥起的很早呢,吃过早膳了吗?” 苏怅看了眼安苑,不想打扰安苑吃早饭的好心情,就推辞了安苑一起吃早饭的邀请,随意坐在一旁闭目理着杂乱的头绪。 安苑见苏怅似是有话要说,就匆匆吃完了饭擦了擦嘴问道:“表哥,可是出什么事了?” 苏怅抿了下嘴,终究还是说了出口:“皇上昏迷不醒,此时顾相与宁亲王把持朝政。” “什么?”安苑一慌将桌子上的茶壶茶杯接连碰倒掉到地上,一阵瓷器摔落的声音过后,安苑强稳了情绪道:“那表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父皇会不会有事?” 第二十九章 “现在临都的事我知道的也不多,但是据现在我所知道的情况来看,皇上只是昏迷,还没有性命之忧。”苏怅把自己所知道的告知了急得手足无措的安苑。 “那表哥,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听到苏怅的回答,安苑也没有放松多少,毕竟现在自己的亲父皇不省人事,身旁又估计是群狼环伺的,他恨不得现在立马飞回临都去。 “崇黎,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个是跟我一起回临都,但是沿路我们还是要把税收了,以防万一我们起兵没有军费;另一个选择是你乖乖呆在溟安,我把侍卫都留给你,大概可以保证你的安全,我自己回去探探临都的情况顺带再想对策,等临都的事都解决了我再来接你,你且做选择吧。”苏怅把利害关系讲了后目不转睛地看着安苑,凭私心来讲他还是希望安苑留在这里,因为顾相和他有私人恩怨,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必定不会轻易让他回去的,安苑留在溟安至少比跟着他要安全。 而安苑却毫不犹豫地说道:“表哥,我还是跟着你吧。” “此去可能尽是风险...”苏怅开口想再劝一下,却被安苑直接打断了。 “我不怕,而且我相信表哥,你会保护我的对吗?” “好,那你收拾收拾,我去和郡守道个别,就说要到下一个郡继续收税去了。”苏怅见安苑坚定,自知多说无益便起身去安排事宜了。 苏怅出了安苑的房门,理了理思绪,换了一个体面的表情径直去了郡守那里。 郡守忙招待着苏怅,看苏怅表情与平常无异,他猜不出来苏怅这一番来找他又是为何,便在苏怅喝茶时候小心试探苏怅:“侯爷找下官可有事?” “啧,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了吗?”苏怅早上起来还没进过水,有些口干舌燥,此时正把郡守私藏的茶叶泡的水当白水一样灌,看的郡守一脸肉疼,内心直呼暴殄天物。 面上郡守还是强忍着心痛挤着笑道:“侯爷能来找下官是下官的荣幸。” “哈哈。”苏怅被郡守这副憋屈样子取悦到了,翘着二郎腿道:“行了爷不欺负你了,爷这次来是道个别的,爷就要出发去随安了。” “真的?”郡守一个喜出望外问道。 “自然是真的,不过若是郡守舍不得本侯,本侯也不是不可以多呆几天...”苏怅笑眯眯道。 “别,侯爷,您还是去随安吧,别呆在这里误了正事就是本官的罪过了。”郡守忙一脸义正言辞说道,生怕这尊神兽再留在这里剥削他,再剥削下去他这棺材本可就没了。 “得,那我先走了,郡守大人,咱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有缘再见。”苏怅拍了下膝盖起身告辞,又引的郡守一阵子惶恐才回到了自己院子里。 青颂已经把东西收拾好了,而太子那里也收拾得差不多了,苏怅安顿了一番后一行人出了郡守府上了马车,一路直奔城外。 出了城外不远处时,苏怅骑着马看到了远处十里长亭有一抹人影,苏怅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安苑撩开车帘子问道:“表哥怎么了?” 苏怅微眯着眼,待看清远处的人是谁后转头对安苑道:“崇黎,前面有个熟人,我去见见,你在马车上不要下来。”说完又对身旁的青颂低声道:“保护好太子殿下。” 这才跳下马向十里长亭走去。亭里站着的人真是苏怅来了溟安第一天见过一面之后就未曾出现的季连。 季连看到苏怅走了过来,脸上一派笑意。 苏怅走近问道:“不知季先生在此处是为何?” “等人。”季连看着苏怅笑眯眯道。 “哦?这城外有何值得季先生记挂的人?莫非季先生专门在此处等本侯?”苏怅见季连来的蹊跷,便调侃了一句试探道。 季连也大大方方地应了:“侯爷猜的不错,小人正是在此处恭候侯爷” “是吗?”苏怅眼里一抹杀气划过,原本虚握着刀柄的手也握实了些,他出城也是今日早上才决定的,那这位季先生特地在此等候,恐是别有居心。 “小侯爷莫激动,小人可没有不轨的心死,实在是我家家主说的要是小侯爷今日出城,便给小侯爷带句话,小人这才在这里截了侯爷的”见苏怅起了杀心,季连忙解释道。 季家的家主是季凉,听到季凉要给他带话,苏怅身上的警惕这才降了些,微勾着笑看着季连问到:“什么话?” “智者留于溟安。” 季连说完后依旧轻笑着看着苏怅,苏怅思索了片刻也笑了:“尚书大人是怕我活着回不去临都,所以想让我呆在溟安?” 季连生怕苏怅误会了季凉的好意,解释了一句:“家主这也是为了您好,还望侯爷勿要怪罪。” “我知道啊。”苏怅这才是真正地笑了“他还是舍不得我死的。” 季连感觉苏怅说这句话怪怪的,有种暧昧的氛围,但又一时说不上来哪里奇怪,也不敢多问,只是看着苏怅等着苏怅发表意见。 “可是啊,本侯爷可不想当个智者,本侯爷还是更乐意做个愚人。”苏怅笑了笑,似是感叹地说了这么一句。 季连愣了下,倒也没有多意外,想来季凉也提前告知了这么种情况。于是季连这是抱了抱拳笑道:“家主说如若侯爷偏向虎山行,那便告知侯爷临都必乱,还望侯爷早做筹谋,另外愿侯爷遂意。” 苏怅留了句“自当遂意”便转身向车驾走去。 季连微笑着看着苏怅上了马后才敛了笑,微微叹了口气离去。 “表哥,那季连是有何事啊?”安苑拨开车帘子探头问道。 “无事,只是劝我们此行小心罢了。”苏怅随口道。 而安苑只是信了的模样放下了车帘子,表情却暗沉了下来,他可不瞎,那季连分明是季家的人,季连本人又与他们无相干,怕是那季凉有话要交代苏怅,而苏怅却当是应付小孩子一样向他扯了谎....安苑忍不住胡思乱想了起来,却也理不开个头绪来。 不过终归季凉是顾相的人,苏怅还在意这侯府名声,且景安侯府和顾相的私仇未了,这些总不会使得苏怅叛了安家,他也勉强先压下来困惑,只端的一副哥哥弟弟的戏份来与苏怅交往。 第三十章 苏怅骑在马上,其实这心里也在思索着季凉此番用意。他心里清楚得很,季凉是顾相队的人,与自己的交情说起来也没有多深,那么季凉此番又是何用意?告诉他顾相要反了,让他做好准备吗? 苏怅和安苑君臣二人心事重重地走了两日来到了随安郡,随安郡的郡守是个圆滑的男人,早早便得了苏怅等人要来随安的消息,所以在苏怅一行人踏入了随安郡就从容地出来迎接,将这一行人迎入府内,没有太多的掐媚热络,却也礼全周到,叫人挑不出毛病来。 “曹大人,本侯虽说是刚刚从溟安郡税收而来,对着这税收之事倒也只是略懂了,此番而来还望大人多多配合。”苏怅揣摩不到这位郡守的性子,所以一本正经地打着官腔说道。 “那是自然,下官定竭力配合侯爷。”曹郡守俯首恭敬地应了。“侯爷一路辛苦,下官准备了宴席,待侯爷休息过后还望侯爷赏脸赴宴。” 苏怅没有多想便同意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还是要多花费些时间与这位郡守相处来探探这位郡守的底子。 待郡守走后,苏怅招来青颂派他去探询这随安的简要情况。 且说临都季府,金碧辉煌的花台楼阁,走枋游廊过后便是一处鱼塘,季凉正站在桥上漫不经心地喂着鱼塘里价值千金的锦鲤,而叙远正半跪在他身后低垂着头,一副等待吩咐的模样。 将手里的鱼食喂完后,季凉拿出帕子仔细擦干净手,这才缓缓道:“随安的人安排下去了?” “是的,公子。”叙远马上回答道。 “既然景安侯一意孤行想来搅一搅这浑水,不妨来把大的,只要拖他七日便好。”季凉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和偶尔露出脊背的锦鲤喃喃道。 “公子...”叙远欲言又止,咬了咬牙问道“你这是想要助景安侯扳倒顾相吗?” 季凉闻言笑了笑:“你觉得景安侯和顾相对上,谁胜的可能大些?” “顾相。”叙远毫不犹豫道。 “何解?”季凉对叙远的回答并不意外,随口问道。 叙远略一思索,端正了脸色恭敬回道:“在公子您两不相帮的情况下,景安侯虽然坐拥二十万苏家军,但是顾相和闵国达成协议,到时候闵国会出兵牵制住西北使得西北自顾不暇,无法出兵相助,而到时候若是景安侯回到西北处理战事,顾相则会一举拿下江南六郡,而若景安侯一意孤行不回西北,觉得用着临都的不足五万人可以对抗顾相,则会被顾相控制的十七万人马镇压,到时候西北群龙无首,自然会被顾相蚕食鲸吞,这也是公子让季连婉却景安侯留在西北的原因,公子的意思是让景安侯养精蓄锐。” “照这么说的确是顾相胜率大些。”季凉道。 “那公子为何要为景安侯筹谋?”叙远不解。 “筹谋?我只是想要他一个人情罢了,我既挑起来这场闹剧,接下来便该坐山观虎斗了,凡事都有变数,做两手准备总是有用的。”天已经寒下来了,一阵凉风袭来,季凉轻轻掩口咳嗽了一声。叙远紧张的想向前询问却被季凉摆手止住:“我无事。” 季凉将目光放在日将斜下西山之处道:“把皇帝的命先吊着,别让他死了。” “是。”叙远领命起身退下了,快走远时转头看了一眼。那贵公子模样的人白衣轻裘,姿态雅致,风吹动他的衣袂,勾金的衣摆随风飘摇,美的像画中仙一样。 晚宴定在了郡守府中,除了苏怅等人外,还宴请了随州的豪门大家,苏怅坐在席上,手上把玩着酒杯看着这觥筹交错的场景,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各种客套。安苑在旁看着,心道苏怅果真不是那种只懂的带兵打仗的莽夫,这人处事圆滑适当,倒也担得住官场世故。 “侯爷,草民敬你一杯。”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像苏怅举了酒杯,苏怅眯了下眼,想起刚刚曹郡守介绍的,眼前这位就是随安第一布庄赵家家主了。苏怅也举了下酒杯,但是举过后随手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没有喝下去的打算。赵家主也不介意,将自己手中的酒一饮而尽道:“侯爷,草民是想和侯爷谈个事的。” “讲。”苏怅轻轻扣着桌沿微微笑道。 “侯爷在溟安可是赚了一大笔啊!”赵家主看着苏怅,像是感叹般说道。 苏怅没有接他的话,只是笑意浅了几分。 赵家主又自顾自接着说道:“可是侯爷,我们随安商人向来不羁,也不会跟着溟安就同侯爷做这赔本生意。” 苏怅扣着桌子的手指停了下来,脸上依旧带着笑,却寒了起来:“不知家主这是何意?” “侯爷你可别嫌我这话说的难听,我这也代表的是在座这其他卖布商人来同侯爷谈谈,侯爷能不能通融通融我们这些生意人?”当赵家主话音落了,周围也安静了下来,那些穿金戴银的商人开始打量着苏怅这边,苏怅也看出来了他们与眼前这人一心的意思来,不觉好笑。 “通融?本侯通融你们,可是有谁来通融通融本侯?”苏怅似笑非笑,靠在椅背上翘起来二郎腿。 “侯爷本领通天,自是有办法与咱们双赢的不是吗?”赵家主见苏怅不见怒意,以为苏怅是被他哄住了,也就多了些恭维地说道。 而此时的曹郡守正在座上低眉饮酒,像是没发现这里的事一样。 苏怅给面露怒意的安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然后笑着看着席上众人手指一勾在众人没看清时迅速从腰间抽出一个匕首,连鞘都没有开直接插入了赵家主喉中,狠厉果断,当在座的人反应过来时,赵家主已经暴睁着眼软倒在了地上,匕首留在了赵家主的喉中,苏怅用脚碾了碾赵家主的头说道:“你算什么东西,跟本侯谈通融?” 这话明面上是对已经断了气的赵家主说的,但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位小侯爷意有所指,这都指到了他们身上。其他人一时间白了脸色,强压着不叫出声来引了这位杀神的注意。 苏怅一脚踢远了赵家主尸体,依旧端坐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微笑看着席中众人:“好了,该本侯爷跟你们谈谈了。” 第三十一章 在座众人都惨白着脸色,就连一直将自己置身事外的曹郡守也面上难看,一副被刺激到了的样子。 苏怅靠着椅背,双手交叉置于腹上,俊秀的面庞明媚,一派浅笑就像是打马过京华的世家公子,丝毫看不出来刚刚实施凌厉残忍手段的杀神与他是同一人。 “我想,各位今晚就留在这陪本侯过个夜吧。”苏怅依旧保持着微微笑,他觉得自己这样应该像极了总是把笑挂在脸上,心里什么意思丝毫不显的季凉,嗯,倒真有种高深莫测的韵味来。 “不知侯爷这是何意?”一位粮商大着胆子试探问道。 苏怅闻言笑意愈深:“我这刚一来,郡守大人就以行动告诉了我随安是知道我离了溟安下一站就要来此了,倒是做了些准备,本侯也不好辜负众位这样吧。”苏怅卖了个关子,扫了一圈正紧张着的众人道“众位就与我在此等候众位的府上的人送今年的税收来领人吧,正好郡守把大家这一道请来,也省了本侯一家家去拜访。” 苏怅话语里不乏“谦虚”地把功劳往曹郡守身上引,就好像他和曹郡守联手设的此局一样,果然当苏怅话音落了,席上的商贾们纷纷向曹郡守隐晦投去了怨恨的目光,曹郡守的脸上渐渐难看了起来。 一个商贾努力无事地上的尸体颤巍巍道:“侯爷,我等这些人消息落后,并未多早得知侯爷要来,这税收也未准备多少,这....”,他还未说完,苏怅笑着拿起了个酒杯掷向说话的那名商贾,商贾吓得闭了眼,想象中的疼痛感没有传来,耳边一声炸响,那个商贾颤抖着身子转头一看,杯子被打碎在了柱子上,碎了一地渣茬,他一时冷汗出的更厉害了。 闻声宴厅门被打开,一人目不斜视地走进来对着苏怅半跪下抱拳道:“侯爷。” “青颂,带着人去在座的各个家府里面,协助他们收税送来赎人。”苏怅一派吊儿郎当的样子吩咐道。 “是,侯爷。”青颂起身下去安排,正欲出门时苏怅又叫住了他。 “留几个人把郡守府围起来,以保证在座各位的安全。” “是。”青颂径直出了厅,在场的人听到苏怅那句话一阵苦笑,那那是保护,分明就是怕他们跑了,这下他们的小命是捏在这尊煞神手中了。 “表哥,这样会不会引起公愤啊?”安苑拉了拉苏怅袖子小声问道。 “没办法了,本来还想采取怀柔政策和他们周旋,可是临都的事致使我们没时间在这耗着了。”苏怅也轻声回了安苑。 安苑想到了临都他父皇还昏迷不醒,也就抿了嘴算是认同了苏怅的做法。 原本还热闹的席上此时正安静得出奇,商贾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敢大声说话引起了苏怅的注意。 终于曹郡守按捺不住问了苏怅一句“侯爷,下官身体不适,可否下去休息?” 在郡守府上,人家府主人都这样小心翼翼地问了,苏怅也没有为难他,就愉快地答应了这一请求。曹郡守忙出了厅,着急的差点绊倒门槛摔倒。 苏怅嗤笑:“郡守大人慢些,本侯又不在后面追着吃你。” 谁知曹郡守闻言走的更快了些,像是在小跑般没多久就看不到人了。 苏怅笑意更甚,缓缓将就满上饮入口中。 直到半夜时候安苑撑不住了,苏怅便让人将安苑带下去休息了,而他自己继续在席上独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