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来郜 大郜 房间里飘有一股淡香,沁人心脾。面积极大,装饰却偏向淡雅朴素。 最右边的闺房里只摆了些常用家具。正中间的一个茶几,留下了唯一的艳色。 一枝绽放的梅花插在花瓶里,成了整幅画面的点睛之笔。 茶几左右两边各坐一人。 一位妇人。 一位豆蔻女子。 茶几上摆着一盘象棋。红棋正占上风。 妇人拿一枚“兵”往前进移了一“步”。女子皱了皱眉,棋局明显对她不利。 妇人眯着眼睛笑,右边眼角有一颗泪痣。 房间里进了些冷风。 妇人朝窗户看了看,雕着蝙蝠的木窗被风吹开了,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妇人用手起身子慢慢站起身,走到木窗处,关上窗户。 怕女子着凉,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件羊毛毯,盖在女子的腿上。 柔声说:“殿下仔细盖好,小心着了凉。” 王乾朝荆京微笑,把羊毛毯往上拉了拉。 “京姨,我许久没有下棋,不如你了。” 荆京笑着说:“殿下谦虚了,殿下六岁开始学棋,奴婢只是运气好。” 王乾没有再说话,最近老是为一些事而忧心。 “殿下几年没见十五殿下了,奴婢前几日在宫里碰见她了。十五殿下越长越美,现在倒是比殿下还高了。十五殿下还向奴婢念叨:皇姐为什么不来看看湄儿?” 王乾无奈的笑,“京姨别骗我了。” 湄儿和自己是什么关系,没人比自己更清楚。 王湄狠不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来看她。 “奴婢愚钝,可世上没有什么比亲情更珍贵,殿下不要再使小性子了。” 世上没有什么比亲情更珍贵。王乾怎么会不明白呢。 “京姨,不是我放不下面子。只是……湄儿还在怪我。”王乾扶着额头,满脸愁容。 荆京话说完,叹一口气。 罢了,自己只是一个奴婢。主子的事,管多了,就是瞎操心了。 “殿下别忧心了。太子殿下的信到了,殿下要不要看看?”荆京着笑,手里正拿着一封信。 “令仪的信?快拿给我看看!” 王乾接过信,脸上的愁容全部消散了。 白色的信封,没有装饰,细闻却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像极了大皇兄的风格。 王乾心里涌入一股暖流,亲情的感觉真好。 信封用楷书写着“王乾亲启”。王乾迫不及待的打开信封。 “吾妹王乾:几月不见,孤甚念尔。孤身在郕国,每思及幼时之事,常痛哭流涕。尔何如?勿念。愿吾妹王乾平安康乐。兄令仪” 王乾眼睛红了一圈。 荆京握住王乾的手。“殿下,太子殿下知道殿下伤心,自己也要难过了。” “京姨,我舍不得令仪。”王乾流着眼泪。 “奴婢知道……”荆京把王乾拥入怀里,轻拍着她的背。 朝堂上 李公公皱着眉头,冷汗直冒,老腰弯得酸疼,等了许久终于听到龙椅上传来一声苍老却极具威严的话:“传。” 李广扬了扬右手的兰花指,尖声喊道:“传郕国太子面圣――”嗓音传得不远,不多时,又一位太监接上话: “传郕国太子面圣――” 李广传完话,额头上的汗却不见少,反而越冒越多。 察觉到身旁三步外的人一招手,连忙从身侧的小太监手里接过一杯茶水,小心翼翼地递上前去,再慢慢退回来。 李广站定后,忙从衣袖里拿出一块手帕,仔细擦净了脸上的冷汗。 李广看王坤的一杯茶见底,接过喝空的茶杯,状似无意地朝天汉帝脸上掠过一眼,把王坤脸上的不悦尽收入眼底,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 王坤皱紧了眉头,一张脸带着不满。 大郜与郕国两国相邻,因此两国间常起矛盾。王坤为此忧心忡忡、难以入眠。 深怕两国因此而结下什么矛盾。 一个月前,大郜向郕国派信示意——愿同郕国结“秦晋之好”!十日后,郕王回信:“如此甚好!” 大郜、郕国三日后大告天下:郜郕已结秦晋之好!即刻起,双方承诺将互派质子。 违此誓者,天诛地灭! 李广距传话的时间,已经等了两柱香,朝身旁一瞄,王坤已经是一脸不耐烦。 李广更是着急。 正着急时,衣摆被拉了拉。 李广回头一看,是监栏院的刘定。 李广平日趾高气昂惯了,此时心想:自己和刘定在宫中也没碰过几次面,今日怎的这般殷勤?莫不是有事相求?可凭他俩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交情,自己凭什么帮他,这刘定不至于这般傻吧? 李广心里不屑,只瞟了刘定一眼就又转过头了。 刘定把李广的动作看在眼里,眼神闪过一道冷光,但马上又消失不见。 刘定走到李广身边,行了一礼,客套道:“李公公安康。” 李广压下心里的不耐烦,一张肥脸堆满了笑,眯着眼睛回:“刘公公早安!时辰这么早就来阿房殿了?刘公公对这份活计定是万分的喜爱!” 刘定涨红了脸,李广每日在阿房殿必是对这张脸有几分熟悉。 自己不过是宫中的末等太监,平日的工作就是在阿房殿清扫院子。 李广这一番话,分明是在羞辱自己。 李广话出口后只觉解气,刘定受了这番侮辱,是该识相的离开了吧。 没成想刘定脸上一阵难堪过后,又开口:“李公公,奴才从出宫采买的相识口里得来个消息。李公公要不要听听?” 李广藏在肥肉里的眼睛亮了几分,直觉告诉他,这份消息对他很有利。 李广没有急着询问,只用一双眼睛盯着刘定。 刘定紧接着开口:“李公公就不好奇,郕国太子这个时辰了为何还不来?” 刘定看了李广一眼,压低了声音继续说:“这郕国太子不是不想来,而是没法来。” “十五殿下把人堵在十里街上了。” 李广脸色一惊,急忙跑到王坤身边禀报。 刘定看着李广的背影,一张脸埋在阴影里,明明灭灭的看不清表情。 第二章 杀机 一个时辰前 十里街 王湄站着,脸色冰冷。 小太监跪在她的脚边,头磕到流血,却好像没有知觉。 他今天必死无疑,原因是:他在王湄的饭菜里下了毒。 王湄扬了扬眉:“说吧,谁派你来的?”眼神一冷,又接着说:“是本公主的哪一个好皇兄呢?” 小太监不回话,只是使劲磕头。 暴露了自己的主子,同样也是死罪。如今这样死,反而还光荣些。 “想死?还要问本公主答不答应。” 王湄扬扬右手,喊道:“来人!把本公主的飓风牵过来。” 一名宫人牵出一只体格健壮的藏獒。 王湄冷着声音开口:“本公主的下人都夸,飓风跑地比骏马还快。本公主想瞧瞧,是不是真的?你骑着骏马和飓风赛跑,你若是能赢过它,本公主就饶你一命!如何?” 能活着自然是好事。 但他有些犹豫。毕竟这人肯放过自己,实在是件令人难以置信的事。 王湄猜出了他心中的想法,“怎么,不相信吗?” 小太监握紧右拳,抬头看了王湄一眼。她的眼睛睁大了一点,满脸写着“这就是实话”。 既然有活着的可能性,赌一把又如何? 他点头,发出的声音却还是有些颤抖,“好,奴婢愿意。” 小太监骑上了骏马,他上马的动作很熟练。 左脚踩马鞍,一只手握绳,双手一撑,翻身上马,动作一气呵成。 这样看,他赢得胜算很大。 他想活命,只要有任何机会,都会拼命抓住。 王湄抬头,示意宫人把飓风放出来,同时小太监一夹马肚。 另一头的宫人,手里端着新鲜的兔子肉,肉味香气扑鼻。 狗鼻子很灵,飓风撒开四条腿就跑。 两人同时起步。 这让狗和马比赛,确实非常匪夷所思。可王湄敢这么说,自然有她的理由。 结果已出,小太监毫无疑问是获胜者。 他还没有欢呼,因为自己的命捏在王湄手上。她随便的一句话,就能让自己掉脑袋。 活着,总比做死人好。 他下了马,第一时间看向王湄。 “来人!”那头的王湄开口。 王湄生得很好,一双桃花眼,很勾人。 她美得像天上的仙女。可现在,她比地狱的阎罗王更恐怖! 王湄伸出纤细白嫩的食指,指着他,“给本公主往死里打!” 小太监脖子一凉,脑子全是蒙的。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彻底绝望了…… 最令人痛苦的不是把人一棒打死。而是此人接受了必死的结局,你先给他希望,然后亲手把希望撕碎,最后把他一棒打死。 这样的伤害,是翻倍的。 两位宫人把他押走,他放弃挣扎了。 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为什么还要反抗呢?王湄闹这么一出,只是不想让自己死得那么舒服。 王湄靠近飓风蹲下,一只手帮飓风顺毛,动作轻柔。 “飓风你瞧,这些狗奴才嘴里没几句实话,只会讨我的烦。” 一位宫人跑过来传话。 “十五殿下,郕国太子来了。” 王湄一个冷眼扫过去,“让路。” 王坤坐在龙椅上,越等越焦急。从李广传来消息到现在,自己派去接人的宫人还没来。 这郕国太子要是在大郜出了什么事,实在是没法和天下人交代。 “陛下不要着急,奴才得到消息:郕国太子就快到了。”李广陪着笑,生怕王坤生气。 王坤想到王湄,怒气怎么也压不住。他把手里的茶杯,狠狠一丢。 李广吓得跪倒在地。 王坤脸色充血。自己众多的儿女里,就数这个最会让他心烦! 读书不行!女红不行!闯祸惹事倒是样样精通!没一天让他省心的。 成天惹事!哪像乾儿? 十三公主王乾,王孙贵族心里神仙般的存在。 王坤心里有这个对比,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王乾和王湄两人,就是两个极端。 王乾喜欢读书,四书、五经信手拈来;王湄不喜欢读书,却对戏子很感兴趣。 王乾经常救济穷人;王湄一发怒就杀人。 王乾精通六艺;王湄连弓也不会拿。 两者对比之下,王湄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王坤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王湄那里,就随她好了。 李广接到宫人的消息,朝王坤禀报:“陛下……郕国太子到了。” 王坤抬了抬眼皮,低低的一声:“传。” “喏。” 李广朝外喊:“传郕国太子面圣——” 赵玺原本跪在阿房殿外,听到传唤,整了整外衣正要进殿。 “太子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赵玺脚步顿了顿。说话的人是郕国的校书郎,文竹。 在郕国时,负责查校、勘正、整理太子官署的典籍。 是郕王派来“照顾”赵玺的人。 文竹朝赵玺笑的温润如玉,他特意把‘太子’两个字咬得很重。 文竹看着赵玺又开口说:“太子别生气,文竹只是提醒太子,太子在大郜做了些什么,陛下都清楚的很。” 赵玺眼神深了深。 “还请文先生转告父皇:父皇是父,玺儿是子。父皇的教导,玺儿自然铭记在心。” 赵玺行了个礼,“失礼,孤得去拜见陛下了。” 李广站了一会儿,看见赵玺进了殿门,这才松了一口气。 “郕国太子赵玺,拜见陛下。”赵玺跪地,朝王坤磕了个头。 “起来吧。”王坤笑的慈祥。 “路途遥远,辛苦你了。来了大郜不要想家,有什么事情就来找朕。朕会为你做主。” 王坤脸色有些难看的再次开口:“朕的女儿顽劣,冒犯了太子。” 赵玺低头,“陛下,孤并不计较。” 第三章 虚伪 王坤觉得再聊下去难免尴尬,忙转移话题。 “朕前几日,一直为大郜和郕国的关系担忧。你能来大郜,朕真是高兴。” 赵玺微笑。“父皇自大郜、郕国结交以来,每日都有笑脸。孤看到父皇开心,心里也非常愉悦。” 王坤心里对这位太子露出几分赞赏。这位太子仅仅两句话,倒是把局面交代的明明白白。 其一,郕王对郕国和大郜结交这件事没有偏见;其二,自己对这件事也很赞同;其三,自己一切听郕王的意思。 王坤笑了笑,和聪明人说话总是要轻松些。 “太子辛苦了,朕已经为你安排了寝宫。” “谢陛下,孤告退。” 赵玺再次行了一个礼,随领路的宫人离开,走出殿门,文竹还在下面等着。 赵玺抬头望了望天,天空万里无云。 大郜之行,并没有那么简单。 王坤因为赵玺的一番话,心情愉悦了不少。 李广看王坤高兴,心想时机到了。 “陛下,看到您高兴了,奴婢心里也快活。陛下……刘公公刚才托人来问奴婢:陛下是不是还忧心呢?奴婢听了,心里十分感动。陛下,奴婢们都记挂着您呢!” 王坤把视线移向李广,看了李广一会儿。 “刘公公?” “回陛下。陛下见了太子殿下高兴,刘公公可有大功劳。”李广谄媚的笑。刘定……我可帮了你个大忙,你以后发达了……我还得靠你拉一把。 王坤闭着眼睛,长出一口气,声音嗡嗡的。 “你的意思是:刘公公告诉了你太子被拦的消息?” 李广磕了个头,笑得更欢。 “陛下圣明!正是刘公公——刘定。” “刘定?阿房殿有这个人吗?”王坤看向李广,一脸疑惑。 李广为王坤解惑,“陛下,刘定是监栏院的下层打扫太监,平时负责打扫阿房殿。” “他愿意把消息告诉朕,倒是忠心。你告诉他,不用再打扫阿房殿了。朕还缺一个御前太监,你让他来伺候朕用膳。”王坤说完,挥了挥手,一双眼睛还是闭着。 “喏,奴婢告退。” 李广出了殿门,刘定一直在门外等着,看见李广出来了,马上走上来。 李广知道刘定在急什么,“刘公公放心。陛下对刘公公可是青睐有加。刘公公不用再来阿房殿打扫了,明日直接来伺候陛下用膳。恭喜刘公公,现在是御前太监了。” 刘定十分兴奋,“谢李公公,刘定能有今日,李公公可是头号功臣。” 李广眯着眼睛笑,“李广不图别的,只希望以后刘公公飞黄腾达了,还记得阿房殿的李广。” “刘公公,俗话说得好:一入宫门深似海。我也只敢当着你的面讲。这皇宫大的吓人,要是没个人扶持着,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刘公公,我想和你做个朋友。我常常陪在皇上身边,刘公公有什么困难,尽管告诉我。刘公公自进宫以来,都没见过亲人吧?” “宫里有一种人,比刘公公更可怜。他们每日被关在慎刑司,从来不知道宫门外是什么样。见家人是他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顿了顿李广接着说:“他们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刘定的神情却没有太多变化。 “李公公说的对,这种人确实可怜。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刘定从小胆子就小,不敢去招惹贵人。李公公说的这些人都是鼠目寸光之辈。刘定的路要想走远,还要麻烦李公公。” 李广乐出了声,一只肥手往刘定的左肩上重重一拍。 “刘公公……前途无量啊。” 李广说完,笑眯眯的走了。 刘定看着李广的背影,视线朝李广拍过的地方重重一剜,一口吐沫吐在地上。 “呸!阉竖!” 第四章 秦氏(补更) 王乾下午用完午膳后,倒是见了位特别的“客人”。 秦淑媛是母妃娘家的四哥的长女,长相温婉大气、谈吐有方。 自己小时候随母妃回娘家,秦家的其他姐妹都不敢和她玩,生怕惹上什么麻烦。用他们的话说就是:皇家的人能躲就躲,稍微得罪了,就是要掉脑袋的大事。 可秦淑媛不同,秦淑媛一点儿不怕!她主动亲近王乾,对王乾格外的好。 又因为两人同龄,彼此的共同话题总是很多,一来二去,两人成了好姐妹。 此时,四月份的天气。 秦淑媛穿了条藕粉色的裙子。 她一进门,就拉过王乾的手,柔声问道:“乾儿,好久不见了,你过得好吗?” 荆京端了一盘点心进来,摆在桌上,朝两人笑着说:“殿下,奴婢做了些酸枣糕,殿下和秦姑娘尝尝。” 秦淑媛先拿起一块枣糕,尝了一口,酸地眯了眼睛。 “京姨,你的手艺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好。” 荆京看秦淑媛吃得开心,笑着说:“姑娘喜欢就好。” 王乾也拿了一块,轻咬一口,也酸地眯了眼睛,“京姨,我记得你上一次做酸枣糕,是三年前。几年过去了,我尝着这个,还是从前的口味。” “奴婢记得,第一次做酸枣糕的时候,殿下馋嘴的很。殿下在晚上偷溜出来,吃了十多块。肚子都撑坏了。”荆京说着说着笑出了声。 “殿下那个时候才八岁。” 秦淑媛也捂着嘴,笑着说:“我倒是记得这回事。当时,给乾儿出主意的人,还是湄儿呢。做坏事的时候,就这个丫头鬼主意最多!因为这个事儿,我们笑了乾儿好久呢。乾儿生湄儿的气,楞是一个月没和湄儿说上一句话!” 说完,秦淑媛叹了一口气,“还是小时候好啊,无忧无虑。” 王乾听到王湄的名字,眼神暗了暗,刻意避开,“谁出的主意,我是不记得了。不过,令仪替我受了罚,我倒是现在还记着。” 提到大郜的太子,秦淑媛嘴角微微上扬。 “令仪是我见过,最重情义的男儿了。” 说完,秦淑媛的脸红了几分。 王乾打趣,“淑媛,你瞧瞧你脸都红了。让我猜猜……你想做我的皇嫂,对不对?” “乾儿,你再胡说我就不理你了!” 秦淑媛朝王乾轻推一下,脸红成了水蜜桃。 王乾止住笑,语气有些遗憾的开口:“淑媛,要是你成了我的皇嫂多好啊。我们就可以每天见面了。可惜……你对令仪无意,而令仪……也已经娶妻了。” 秦淑媛低着头,满脸痛苦。 如果可以……如果可以和那人永远在一起,做妾又如何! 无奈,王乾不明白她的想法。 秦淑媛苦笑一声。算了吧,自己的这份痛苦独自承受就可以了,不要再强加在乾儿身上。 “乾儿”,秦淑媛握着王乾的手。 “前几天,我去看了姑姑。姑姑精神好了很多,话也多了。” 王乾心里有些难过,自己明明身在京城,却很少去看望母妃。 秦淑媛知道王乾很在意姑姑的事情,于是,又多说了些,“姑姑每日起床后,都会念上一会儿佛经。在佛祖面前许愿,更是每天都不能少。主持告诉我:‘梅妃娘娘自从来了这,就没有吃过荤菜了。’姑姑倒是真的清心寡欲了。” 王乾眼睛红了一圈。 母妃前几年,不知为何,突然变了性。 宫里好好的富贵生活不过,硬是要搬到五行山“养心”。 说是“养心”,恐怕是打算在那儿待完下半辈子! 秦婉的子嗣不多,也就只生了自己一个女儿。 王乾心里惭愧,红着眼睛说:“我过几天去看望母妃。” 秦淑媛怕再说下去,惹得王乾更加伤心,忙转移了话题。 “乾儿,你整日待在宫里,人都要憋坏了!后天是我父亲的生日,我今日可是专门来邀请你,你可不许不来!” 秦淑媛的父亲是秦婉的胞弟,在家里的兄弟姐妹里,排行第四。 现在是刑部侍郎,在朝廷上,也算是“元老级”的人物。 王乾被秦淑媛逗笑了,“秦小姐盛情邀请,我哪里有不来的道理?就是今日没来邀请我,我也要厚着脸皮去赴宴。” 秦淑媛又取笑了王乾几句,看天色有些晚了,怕自己这么久不回去,父亲担心。 秦淑媛忙向王乾告辞。 王乾在门口站了许久,直到看不见秦淑媛的身影,才转身进屋。 荆京琢磨着:时辰不早了,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殿下饿了吗?奴婢这就去让厨房准备晚饭。” 王乾摇了摇头,“京姨,我心里闷得慌。晚饭待会儿再准备吧。你先帮我找一下,那只父皇赏给我的紫毫笔。我想练练字。” 荆京只找了一会儿就找着了。 “奴婢一直替殿下好好收着呢。这只笔可是好东西,千万不能丢了。” 荆京向王乾递了笔。 王乾接过,在宣纸上练起了字。 “秦姑娘好久没来了。奴婢今日见了她,打心眼里的高兴。” 王乾不理会,只专心写字。 “殿下长大了,姐妹们却一个接一个的疏远。秦姑娘实在是难得,殿下要好好珍惜。” 王乾停下笔,写不出一个字了。 “京姨,你说的道理我都懂。她们心里都嫉妒我,疏远了我,也是应该。皇家的亲情,实在是难得!”王乾苦笑。 荆京叹了一口气。殿下从小就优秀,在皇嗣里很出众。 郜王又那么宠爱她,那些人怎么可能不眼红? “京姨,说来可笑。我认为不屑一顾的东西,他们倒是格外看重。” 名誉?赞美?财富?皇帝的宠爱? 对她王乾来讲,通通都是狗屁! 她只想活得轻松自由些。 她出生富贵,所有人都在教她:这个怎么做,那个怎么做。 他们都不明白,她不想做一个任人操纵的木偶。 她想做她自己! 自从长大以后,自己几乎没有真心笑过。 郜王的期待、百姓的期待、亲人的期待,都压得她喘不过气。 因为优秀,所以人们认为,你就是要无所不能。有那么一点不好,这就是大错! 王乾活得很不自由。 荆京心里也难过,拉过王乾的手,轻轻拍了拍,“殿下,再忍忍吧。” 忍?王乾苦笑。她已经忍了十四年了! 第五章 赴宴 王乾这几日都在练字。 今日,王乾起的很早。 王乾揉了揉眼睛,朝外喊:“京姨,什么人在外面吵?” 荆京急忙走进来,后面跟了两名长相稚嫩、奴婢打扮的姑娘。 荆京笑着说:“这两个死丫头,一大早就打架。我刚才还在骂她们呢,生怕她们把殿下吵醒了。没成想殿下还是醒了。我待会儿就教训教训这两个丫头!” 后面的两个丫头,反应各不相同。 左边穿红色衣服的丫头低着头,不敢说话。 右边穿杏色衣服的丫头笑着开口,“殿下别生气,奴婢们刚刚闹着玩呢。荆京姑姑,虞陶知道你在吓唬奴婢们。宫里人都说,殿下心地最好了,从来不罚奴婢。殿下身边的荆京姑姑也好,对待奴婢们最亲善!” 左边穿红色衣服的是虞邵,右边穿杏色衣服的是虞陶。 这两个名字都是王乾起的名。 王乾起名字的时候,荆京还夸:“殿下真厉害。这两个名字不仅好听,而且部首也凑一对。” 确实,“邵”的右耳旁和“陶”的左耳旁刚好凑了一对。 王乾原本就没想责罚这两个人。奴婢打闹是很正常的事。况且,长大后,王乾就不敢再疯玩了。王乾听着她们的打闹声,心里满是羡慕,不忍心打破这份美好。 虞陶说完,王乾笑,“这个小丫头,倒是很机灵。京姨,我待在宫里闷得慌,难得碰上些热闹。随她们去吧。” 荆京也只是做个样子。 虞邵和虞陶都是这个月新来的宫人,都不了解王乾的性格。开始还很害怕,心想:万一十三殿下是个脾气火爆的主子呢? 王乾这么一说,这两个人明白过来王乾是不会责罚她们了。 虞陶是个大胆的人,脑子又挺聪明。 先前的一番话,也是因为胆大! 虞陶看王乾不生气,拉过被吓蒙了的虞邵,朝王乾磕了个头。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出去了。 王乾洗漱、吃完早饭,荆京递了张请柬上去。 红纸黑字,周围还镶了点金边。 荆京解释:“殿下,秦府一大早就送来了。今日是秦四少爷的生辰。前几日,殿下还答应秦姑娘去赴宴呢。殿下还记得吗?” 王乾还真是不记得了! 忙懊恼的说:“这几日练字练痴了,竟忘了日子。” 说完又十分自责,生日宴就在今天。自己这几日都在练字,寿礼压根就没准备。 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王乾把这事给忘了,但荆京却记得。 她一早就帮王乾挑好了寿礼,不说只是想吓一吓王乾。 荆京看王乾一脸担忧,也就不再逗她了。 “殿下别急。奴婢昨日就替殿下准备好了。殿下现在只要好好打扮,待会儿去赴宴就行了。” 听荆京这么说,王乾总算是安心了。 王乾平时打扮的很随意。这次,也只是任奴婢们帮忙。 今日的王乾和平日有些不同。 王乾平日穿的素雅,但今日要去的场面要严肃一些。于是,穿了一件艳丽的朱红色衣裳。 王乾本来就白,红色又很能衬肤色。 上完妆,王乾照了照镜子。 镜子里的人皮肤白皙,温柔的弯月眉、水灵灵的杏眼、圆脸。 王乾有些满意,这张脸长得端正又亲和。上完妆更是精致了些。 王乾打扮好,出发去了秦府。 一路上,王乾把秦家的关系缕了一遍。 秦府如今虽然富裕,但秦府和那些从祖上开始就富起来了的大家不同。 秦府的家主——秦宏,当年只不过是一个穷书生。 虽然家境贫寒,但好在秦宏肯吃苦、读书又有天赋。 当年的科举考试,秦宏打破了大郜往年的科考记录。 当时的大郜急缺文才,于是,秦宏得到了王坤的重用。 秦宏为人正直、对大郜也忠心耿耿。几年里,王坤对秦宏信赖有加。 经过一步步的升职。 如今的秦宏,已经是御史大夫了。 可惜人无完人。 秦宏政治方面很成功,但亲情上却很悲惨。 父母早亡,母亲只生下秦宏就去世了,所以他没有兄弟姐妹。 又因为常年不探亲,乡下的亲戚们全都和他疏远了。秦宏也就没有什么亲人了。 秦宏二十八岁娶妻,妻子冯氏却是个小娇娘。 两人差了整整十二岁。 虽然年龄差距大,但成婚后,两人伉俪情深。 说到秦宏的妻子冯氏。冯氏总共生了五个孩子。 大伯父秦永明是个政治奇才,年仅二十四岁就成了工部尚书。 如今在朝廷上,秦永明已经有了自己的势力。秦宏的三个儿子里面,秦永明也是最有出息的一个。 二伯父秦永庄相比秦永明就有些惨了。秦永庄十六岁参加科考,考了十年,楞是到现在还没考上。 如今,京城里的人倒是把这当成一个笑柄。王亲贵族的小姐们总是暗地里取笑他。 秦永庄的亲事也就这样耽误了。 因为这个,秦宏对这个二儿子很不满意。 三姑母秦晏性格豪爽、泼辣。嫁给陈太尉的二儿子,做了将军夫人。 四伯父秦永庆和秦宏最像,为人正直、品行端正,现任刑部侍郎。 母妃秦婉是五个孩子里面最小的一个。 王乾把思路理了一遍,秦府也就到了。 王乾进了秦府。 “乾儿!乾儿!” 秦淑媛在王乾一进门的时候就发现了她,提着裙子,朝王乾快步跑了过去。 秦淑媛今天穿了件绯红色的衣裳,小巧的嘴巴涂了点胭脂,性感又活泼。 王乾看见秦淑媛朝自己这边跑,笑着招了招手。 秦淑媛跑得有些急,缓了一会儿才开口:“乾儿,我一直在这儿等你呢。父亲和伯父们都在那边,你快随我去见见。” 王乾朝对面一看,果然,几位伯父和伯母们都在那边谈话。三伯母秦晏看见了她,笑着招手示意她过去。 王乾回秦晏一个微笑,今日是秦永庆的生辰,不管怎么样都要过去送上祝福。 走近了一瞧,几位伯父伯母们倒是都在。王乾挨个问候了。 秦永庆是寿星,王乾多关注了他一些。 “四伯父,乾儿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兄妹们基本上都回来了,今日又是自己的生辰。秦宏今日的心情也就特别的好。 再加上,秦家的人看着王乾长大,彼此比较熟悉,没有太多的规矩。 秦永庆又很喜欢王乾,立马哈哈大笑。 “谢谢乾儿的祝福,四伯父只希望家人身体健康,哪里还敢求什么长寿?” 秦永庆笑完,忽然,想到了些伤心事。有些遗憾的说:“可惜穆敏不能来,要是她来了,兄妹们也就凑齐了。” 穆敏是秦婉的字。女子一出嫁,家里人都会给她取一个字。 因为秦婉很喜欢梅花,所以她的字也是由梅字得来。 梅字一拆开,一个“木”、一个“每”。 穆和“木”是谐音,而敏的一半就是“每”。 第六章 刁难 秦永庆一番话,倒是让在场的几个人,心里都有些不好受。 想到母妃秦婉一个人孤零零的待在寺庙。 王乾最先红了眼眶。 秦晏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平时最见不得人掉眼泪。 她最先缓过情绪来,“伯庸,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该高兴才是。瞧瞧你们一个个大老爷们,没出息的很!都给我把眼睛擦擦。待会儿,谁哭我跟谁急!” 秦晏的泼辣劲儿,不说秦家,在大郜也是传出了名的。 百姓们都知道,陈太尉家的儿媳妇厉害的很。陈二少爷在战场上是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可在秦晏面前,乖的连个屁都不敢放。 秦婉的话,话糙理不糙。 秦永明身为长兄,面子在那摆着。他忙表态,“穆英说得有理。伯庸,今日是你的生辰,高兴些。伯成,快笑笑。今日来了这么多人,别让人看了笑话。” 秦永庆挤出一个笑。 秦永庄却没有秦永庆那么听话。他平日里最讨厌官场里的弄虚作假。 今日的宴会,秦永庄原本想找个理由糊弄过去的。 因为这样的场面,自己早就见惯了。 无非就是,互相客套客套,说些奉承的话。再有就是,看看有没有门当户对的贵门,互相定个亲,好巩固自家的地位。 秦永庄早就厌烦了这样的场面。 “大哥,二弟不胜酒量,先告辞了。伯庸,今日是你的生辰,玩得尽兴些。”说完,又朝王乾笑了笑,直接略过秦晏和秦淑媛,就这么走了。 秦永庄就这么离开了。秦晏有些生气,急着喊:“伯成!伯成!我们还没给父亲和母亲敬茶呢!伯成……” 秦永庄这么一走,倒是把秦永明尴尬住了。 这怎么看,怎么想是在给秦永明摆脸色。 偏偏秦永明又是个好面子的人。从小一直爱摆长兄的谱。秦家的兄妹们因为他是兄长,大多都让着他,不敢唱反调。 但秦永庄是个例外。秦永庄性子倔,又瞧不起秦永明摆威风的模样。 兄弟俩因为这个,没少闹矛盾。 秦永明黑了脸。 秦淑媛见局势不对,拉了王乾就跑。 两个人找了个安静的地方,一坐下来,互看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 秦永明和秦永庄吵架,她们是从小看到大了。以前见秦永明黑脸,觉着很好笑。到了现在,还是觉着有趣。 两个人正笑得开心。 一道又高又亮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 “你们都小心着!这些都是我给秦四少爷的寿礼。要是弄坏了,仔细着你们的皮!” 王乾和秦淑媛听了这个声音,脸上都收了笑。秦淑媛看了王乾一眼,面有难色。 陆嘉云朝奴婢们发完火,目光不经意的向四周扫了扫。倒是看见了王乾。 当下,朝王乾和秦淑媛走了过去。 陆嘉云是陆太守的孙女,性格从小刁蛮无礼,没少找王乾的麻烦。 陆太守如今在朝廷上,可是十分得意。 王乾不想伤了皇家和陆家的关系,平日都是能躲就躲。 陆嘉云倒是越来越嚣张了。 陆嘉云抬高了下巴,向王乾敷衍的行了一礼,“嘉云见过十三殿下。” 又对秦淑媛说:“秦姐姐好。” 秦淑媛很不喜欢陆嘉云,只看着前面,装作没听见。 王乾心里也不高兴,但礼仪必须做足了,“起来吧。” 陆嘉云站起来,一个“不小心”碰倒了桌子上的茶水,又“刚好”泼在了王乾身上。 茶水还冒着热气。 王乾被烫的一个激灵,疼得嘴巴里“嘶嘶”的叫,跳了起来,一直抖着衣服。 秦淑媛被吓住了,想帮王乾擦干净。手里拿着手帕,又急得不知道要擦哪里。 虞陶和虞邵一直跟在王乾身后,都慌了神。 荆京也在,因为年长些,遇事更加冷静。 荆京马上吩咐虞陶和虞邵,一个去拿冰块,一个去拿剪刀。 虞陶和虞邵动作很快,东西马上就拿来了。 王乾被烫伤的地方在大腿,让人看见不好。 荆京先是让虞陶帮忙挡着,再用剪刀把大腿部的衣料剪开,对王乾说:“殿下忍忍。” 王乾闭着眼睛,朝荆京点了点头。 冰袋敷了上去,王乾紧咬着下嘴唇,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疼痛的劲儿缓过去后,王乾的嘴唇已经被咬烂了。 秦淑媛心疼的流了眼泪。 王乾因为陆嘉云这一个“不小心”受了伤,反观陆嘉云,倒是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脸抬得高高的,像个孔雀一样。 秦淑媛见陆嘉云的这幅表情,气不打一处来。站起了身子,想过去教训她。 正想走,却被王乾拉住了手。 “淑媛,别去。”王乾朝秦淑媛摇头。 秦淑媛忍不住,抱着王乾哭了起来。 大郜的皇子、公主们基本上都狠透了王乾,因为王坤最疼她。 可让秦淑媛痛心的是:王坤疼王乾,不是因为有多爱她。毕竟帝王的爱,能分到多少呢? 王坤疼她,只因为王乾最听话。一个从来不给自己找麻烦的女儿,哪个皇帝不爱? 王乾这样不是怕,而是不敢胡闹。 从八岁开始,她就没有了任性的资本。 年仅八岁,又没了母妃照顾。她哪来的胆子和那些人斗? 她还很小就要想到很多事,小心翼翼是让她好好活着的最好方式。 秦淑媛凑到王乾的耳边,小声抽泣的说:“乾儿,要是……要是你不是公主,那该多好。” 王乾沉默。不是公主,她怎么会不想呢? 可不是公主,这可能吗? 王乾这边的动静闹得很大。秦永庆不放心,过来问:“乾儿,淑媛。这是怎么了?” 第七章 撞破 秦永庆来了。 陆嘉云不想在他面前留一个坏印象,立马换了一副表情。 她乖巧的朝秦永庆行礼,“陆太守嫡孙女——陆嘉云为秦四少爷贺寿。嘉云祝秦四少爷:寿与天齐,大展鸿图。” 秦永庆心系王乾,只朝陆嘉云点点头,算是接受了她的祝福。 秦永庆朝王乾走近了些,看得更清楚,心里一阵的心疼。 “乾儿,你可是伤着了?疼不疼?四伯父替你叫太医,好不好?” 王乾只觉得伤口火辣辣的疼,不敢动弹。 王乾不想把事情闹大。 陆嘉云一直这么嚣张,这个也算是原因之一。 秦永庄看了王乾一眼,心里猜了个七七八八。 陆嘉云脾气刁蛮,在大郜的名声坏得很。 自己又看着王乾长大,对王乾有些了解。 秦永庄心里明白,柔声问:“乾儿,可是受委屈了?” 王乾为秦永庆这样护着自己感动。 “四伯父,乾儿没事……乾儿不疼。京姨帮我上过药了。” 秦永庆别开脸,忍不住红了眼眶。以前多好的一个姑娘,现在这是怎么了?怎么疼了都不会喊痛呢? 秦永庆压下心里的难过,对陆嘉云说:“陆姑娘。我是看着乾儿长大的。她的性格,我最清楚不过了。陆姑娘在大郜,也是出了名的人物。陆太守年纪大了,定是不想听到任何关于孙女的非议吧?陆姑娘,女儿家最重名节。我想陆姑娘也是个聪明人,并不想把事情闹大。” 秦永庆这番话说的很明白。 他站在王乾这一边,并且表明了态度:陆嘉云要么向王乾道歉,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要么就告到陆太守那里去,王乾有他秦永庆护着。 陆嘉云碍于秦永庆在场,不好惹事。要是陆太守知道了,自己又少不了一顿责骂。 该选哪一个,陆嘉云自然清楚。 当下,不情愿的向王乾道歉:“十三殿下恕罪,嘉云不懂规矩,冒犯了殿下。” 其实,陆嘉云做过的那些事,王乾根本没有把它们放在眼里。 陆嘉云找王乾的麻烦,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王乾一直把她当个透明人物。 陆嘉云这种人不可怕,只要顺着她的脾气,不去唱反调,她也不会怎么样。 王乾真正怕的,是那种笑里藏刀的人。 “陆妹妹年纪比我小一些,不懂事也正常。我是长辈,不应该斤斤计较。陆妹妹,我不生你的气。” 王乾原谅了陆嘉云,秦淑媛对她狠得牙痒痒。 秦淑媛学着陆嘉云刚才的模样,抬高了下巴,又冲她做了个鬼脸。正好被陆嘉云看到了。 陆嘉云气得要命,不好发作,只能使劲瞪着秦淑媛。 秦淑媛只觉得解气。 陆嘉云没讨到好处,生怕再待在这里,只会讨来秦永庆的嫌。 没有朝秦永庆打招呼,慌里慌张地逃得远远的。 陆嘉云一走,秦淑媛心里开心,边笑边挽着秦永庆的胳膊撒娇。 秦永庆看着女儿这般娇憨,心都化了,嘴上却说:“你这傻丫头!带王乾去你房里换件衣裳。” 秦淑媛笑嘻嘻地去拉王乾。 “乾儿。前几天,我刚得了块天蓝色的布料。我觉得特别适合你。快,我带你去试试。” 王乾被秦淑媛拉着走,低下头,掩饰掉刚才眼底的一丝羡慕。 王乾换了一件樱粉色的裙子,出了秦淑媛的闺房,四处看风景。 用冰袋敷了一会后,伤口已经不疼了。 秦淑媛方才被四伯母施氏叫过去说话了。荆京又怕王乾这么久没吃东西肚子饿,到厨房做桂花糕去了。 虞陶和虞邵那两小丫头早就馋得不行,王乾也打发她们走了。这会儿,估计在厨房偷吃。 王乾一个人走着。 秦家人的房间是男女分开的。男辈住南院,女辈住北院。除了尚且年幼的孙辈外,秦家的男辈都是独居。又因为秦府家规森严,秦家的弱冠男辈一律不允许进北院。 秦淑媛住在北院靠东的位置,因为喜欢花。桂花、月季、木槿、梅花,还有些叫不出名字的花,都种了些。 王乾边走边赏花,不知不觉,竟走得有些远了,到了北院和南院之间的小巷口。 秦府刚建成时,两个院子之间,留出了个两米宽的地方。 因为不知道拿来做什么,所以就一直留了下来,只在路上简单地铺了些石子。巷口的两边也都砌了高墙,据说只有一扇门能通到这。 但这扇门具体在哪,王乾也不清楚。 再加上处在这样荒凉的地方,来这里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王乾到了这,正想按原路走,却又止住了脚步。 秦永庄?这里怎么会有秦永庄的声音? 王乾耳朵贴墙,仔细的听了听。 “殿下未免太过自信。秦家的二少爷最不屑于和官场打交道,这是大郜人尽皆知的事情。殿下找我合作,未免有些可笑。” 王乾惊讶了。 刚刚并不敢确定,现在王乾彻底相信了。 这个人就是秦永庄! 王乾又把刚才听到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合作?这个想和秦永庄合作的人是谁?秦永庄称这人为“殿下”,难道是自己的哪一个皇兄? “我的话还没有说完。秦二少爷怎么知道,自己不会感兴趣呢?” “这人”接下话,语气里带着几分反问。 王乾细听,确定自己认识的人里面没有谁是这个声音。 “这人”刻意把声音弄得有几分低哑,掩盖了原声。只能听出是个男性。 好狡猾的一个人! 过了一会儿,秦永庄的声音响了起来,带有几分犹豫。 “殿下的意思是……还请明示。” “这人”轻笑了一声,“我就明说了吧。秦二少爷,我缺个帮手。秦二少爷难道不想找一个机会,一飞冲天吗?秦永明在朝廷上,可是越发得意了。秦二少爷不羡慕吗?” 王乾心里对这人佩服。秦永明和秦永庄兄弟不和这件事,倒是有不少人知道。但能把这件事利用的这般好,“这人”也算是厉害。 秦永庄安静了许久,随即大笑。 “殿下好生狡猾。” 王乾一直贴着墙,有些累了。移了移脚步,正想换个姿势。 “啪。”这一动,倒是不妙。王乾慌了神,也不记得左、右脚到底是哪个踩了树枝。 “谁在那里?” 王乾暗叫不好,只想着逃命要紧,转身就跑。心想这墙这么高,好歹也能拖上一会儿吧。 王乾刚一转身,头顶就罩下来一片阴影。 不好!这么快过来了? 这轻功也太厉害了吧! 王乾还没有回过神,后衣领就被抓住了。 王乾只觉得对方比自己高很多,她被对方提着衣领,脚离地面很远。 王乾呼吸困难,像是要断气了,心里痛骂这人真不懂怜香惜玉。 王乾使劲睁开眼睛,想瞧见对方长什么样。心想自己做鬼也不放过他。无奈身高不够,王乾只见到了一件衣裳。黑色,上面还绣有瑞兽纹样。 “主子,是个女的。” “打晕。” 王乾后颈一痛,晕过去了。 第八章 文竹 王乾一醒来,发现自己躺在秦淑媛的闺房。 后颈还没缓过来的疼痛,提醒她:之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那个人没有杀她,而是把她送到了秦淑媛的闺房。 是因为害怕,有所顾忌吗? 王乾有些想不通。 那个人为什么不杀了我?难道被秦永庄拦下来了吗?秦永庄发现了我吗?以后要怎么面对秦永庄? “乾儿。” 秦淑媛推开房门走了进来,看到王乾躺在床上,有些惊讶。 “乾儿,你不舒服吗?”秦淑媛伸出一只手,摸上了王乾的额头。 王乾有些犹豫。 要不要把秦永庄与人密会的事告诉秦淑媛? 可告诉秦淑媛不但不能解决问题,还很有可能让她遇到危险。 这么一想,王乾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 “淑媛,我没事。我只是有些累,躺一会儿就好了。” 秦淑媛没有多想。 “乾儿,我们还没有去给外祖父和外祖母敬茶呢。” 秦淑媛拉着王乾的手就走。 王乾此时心事重重。 他是放过我了吗? 若只是因为人多不想惹麻烦,那以后……会不会赶尽杀绝?要是这样……我又该怎么办? 质子府 夜静得可怕,赵玺的房间却还亮着灯。 赵玺倒了一杯茶。茶杯上的白烟,有种迷幻的美。 赵玺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先生还要躲多久?”赵玺的声音温和中又带些青涩。 文竹从阴影里走出来,笑得无奈。 “文先生跟了孤一路,不想解释一下吗?” 文竹看着赵玺,“今天的所有,不都是太子殿下故意让文竹看见的吗?” 他一身白衣,脸上挂着笑,温文尔雅。 赵玺不想再卖关子,“孤直说了吧。文先生是个难得的人才,要是能为我所用。孤定然万分欣喜。” “殿下,文竹之前说过。文竹虽是郕王的人,但也不会针对殿下。殿下只要不做太出格的事情,文竹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殿下不必对文竹如此顾忌。” 赵玺看向文竹,摇摇头,“文先生,孤并没有把你当成敌人。父皇能派先生来这,我想先生必定有过人之处。” “郕国的那一位现在自身难保,文先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不过得了个从九品上的校书郎位。文先生甘心吗?” 文竹安静了许久。 赵玺右手的中指一下下敲着桌面,食指微微抬高。 这是赵玺足够自信时的习惯动作。 赵玺接着说:“可孤不同,孤还有很多可能性。如果孤赌对了,文先生得到的,可不止是如今的十倍。” “孰轻孰重,文先生应该很清楚吧?” 文竹和赵玺平视,赵玺抬着头,任文竹看。 那双眼睛有满满的自信和希冀。 文竹先转移了视线,心里已经猜到答案,但还是问出口,“他的毒……是你下的?” 赵玺低头,掩饰掉眼底的情绪。 “是……我。” 文竹竟哈哈大笑起来,一脸讽刺。 “郕国花费如此大的人力、物力,去寻找下毒之人。郕王怕是做梦也想不到,他如此痛恨的人……竟然是你。” 赵玺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文竹笑出了眼泪,“可笑,实在可笑!受害者痛不欲生,可下毒之人却逍遥法外。” 又拍手,“高!殿下的高超手段和心狠手辣,实在令文竹佩服。” 赵玺站起来,转过身,声音透出一丝丝的森冷。 “文先生,世上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多得是。我受过的屈辱和这比起来,这个又算得了什么?文先生若是我,也会这么做。我们互相获利,何乐而不为呢?文先生不如考虑一下?” 文竹安静了一瞬,朝赵玺作揖。 “文竹愿誓死追随殿下。” 赵玺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文先生,我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先生替我看看,秦永庄如何?” 文竹直言:“人在最低谷的时候,会抓住一切机会。越是什么都没有,越会发了疯的想得到。殿下正是明白了这一点,才会把秦永庄收入自己的羽翼吧。” “不错。”赵玺赞赏地鼓掌。 “再有一点。秦永庄藏得太深,实难揣测。文竹认为,殿下与此人短期合作尚可,若是长期合作……殿下应该再考虑考虑。” 赵玺深不可测地笑,“孤自有打算。” 赵玺顿了顿,“大郜的十三公主——王乾,你了解多少?” 文竹方才犹豫着要不要提起王乾,他一路跟着赵玺。王乾“听墙角”一事,他也知晓。 如今,他们三个是盟友。少一个知情人,总归更安全些。 文竹原本打算自己动手。现在赵玺问起,也就不打算多操心了。 他如实回答:“王乾性格温顺,很得郜王喜爱。其母妃秦婉在家中排行第五,是秦御史大夫之女。” “今日之事,秦永庄为她求情,恐怕是因为秦婉的缘故。殿下,文竹了解的只有这么多。” 赵玺点了点头,喊了一声:“吴卫。” 文竹只觉得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回过神,吴卫已经单膝跪在了赵玺面前。 吴卫身躯高大,身上穿一件夜行衣,脸用黑布蒙着,带有浓浓的神秘感。 “你去查一查大郜的十三公主——王乾。关于她的一切,我都要了解。” 吴卫收到命令后动作很快,马上又离开了。 赵玺目光森冷。 他等了那么久。 如今,怎么也不会放手! 那些拦路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王乾坐着马车回宫。 宴会结束后,时辰已经很晚了。 陆嘉云吃亏后,聪明了很多。在宴会上,没有再找王乾的麻烦。而且总是躲着王乾,吃饭的时候,刻意坐了一个离王乾很远的位置。 王乾也乐得清静。 给外祖母马氏敬茶的时候,马氏拉着王乾说了很久的贴心话。 马氏年纪大了,极易伤感,哭着让王乾替自己带几句话给秦婉。 还安慰王乾:想家人了就到秦府来,这里就是她的家。 从秦府出来之后,王乾觉得胸闷,而且她的右眼皮一直在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王乾不是个特别迷信的人,但今天遇到的倒霉事,让王乾有些不安。 轿子突然晃了晃,王乾差点跌倒,朝外面喊:“怎么回事?” “喵呜~” 车帘被拉开。王乾警惕地朝里面靠了靠,一双眼睛盯着车门,一眨不眨。 荆京掀开车帘,看到王乾的举动,忙安慰:“殿下别害怕,方才一只小野猫冲了过来。现在没事了。” 王乾重新坐稳,长呼出一口气。 “没事就好,接着赶路吧。” 夜色黑得深沉,像一张密密麻麻的网笼罩在天幕之上。 第九章 梅妃(补1) 四月份已经过去,五月份的天气更加炎热。 去五行山的队伍,王乾只带了十几个人。 还没到山脚,正赶上正午的太阳。 十几个人热得直冒汗,一路上,队伍停了好几次。 马车上,王乾穿一件浅紫色的纱裙,左手摇着蒲扇,右手把冰袋贴在脸上降温。 天气太热了。 王乾庆幸,出发的时候,让荆京多带了些冰块和冰果子。 “殿下,再走一会儿就到山脚了。殿下要不要先歇一歇。”荆京在外面问。 马车上不了山,王乾待会只能步行上去。所以现在能歇一会,自然是最好。 “不用了,京姨。” 王乾坐了一路马车,身上有的是力气。 何况,她几乎一年没见秦婉了…… 王乾上山只带了虞陶、虞邵和荆京。剩下的人,全都留在山脚等着。 王乾不想招摇,这么多人跟着,太过声势浩大。 而荆京,王乾是劝她不要去的。京姨年纪大了,上山太费体力,有很多未知危险。 可荆京的理由让王乾拒绝不了。 “奴婢进宫起就服侍娘娘。一年没有见娘娘了,殿下,奴婢想她。” 王乾不忍拒绝。 因为,她也想秦婉。从八岁开始,每年每月每日。 王乾还未出嫁又不便被认知晓身份,便戴了帷帽。 四人各撑着一把伞上山。 上五行山,要走过九百九十九级台阶。很多上山拜佛的人没能坚持,走了一半,就回去了。 一路上,王乾和荆京并着肩,慢悠悠地走。 荆京年纪大了,腿脚不方便,走了一段路便有些迈不开腿。 王乾三人都背不动荆京。 无奈之下,王乾和荆京共撑一把伞。虞陶和虞邵走在前面。 王乾和荆京走一会,停一会。不求速度,只希望能走完就好。 京姨照顾了她十四年,这份恩情,她恐怕一辈子也还不完。这一小段路,又算的了什么呢? 王乾虽然撑着伞,却还是很热。 她们上来有一段时间了,可抬头往上看,密密麻麻的楼梯,好像走不到尽头。 走了很久,终于到了山顶,王乾和荆京都出了一身汗。 王乾先用手帕替荆京擦了汗,再给自己擦。 看到寺匾上的“五行寺”三个字,心里五味杂陈。 秦婉明明就在这里面,自己却没有勇气进去。 荆京握住王乾的一只手,柔声说:“殿下,有一些事,早晚都要面对。奴婢想,梅妃娘娘一直在等着殿下呢。” 王乾深吸一口气,眼神坚定。 没错,有些事,自己早就该面对了。与其逃避,不如勇敢一点。 五行山坐地面积很大,有前院和后院之分。前院用来上香和讲学,后院是和尚和留宿的香客们住的地方。 虞陶和虞邵来得早,已经向主持告知了她们的身份。 王乾和荆京一进寺庙,弘忍住持已经候在门口。王乾和荆京不是第一次来这。弘忍和王乾也算熟悉。 “阿弥陀佛。殿下,许久未见了。” 王乾朝弘忍笑,确实是许久,上一次两人见面还是一年前。 “住持。这一年,母妃的身体可有什么不适?” “殿下放心,娘娘没有患过大病。娘娘的膳食一直是贫僧安排,每隔七日,就会用一次药膳。” 王乾认真听着。 之后,两人之间是久久的沉默。 王乾想开口,关于秦婉的事,她每次都会打听的很清楚。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从哪问起。 弘忍知晓王乾的为难。 “殿下还是当面问娘娘吧。” 王乾点了点头。 也好,还是亲自去问问吧。 王乾去了后院。 五行寺的后院也很大,或高或低的房间一眼望过去根本数不清。 秦婉住在最高的那间房子里。 路不是很远,没多久就到了。 王乾到了门口,停下步子,再也迈不出一步。 秦婉就跪在正对门的菩萨前,双手合十,闭着眼,嘴巴开开合合。 荆京抖着声音喊:“娘娘……娘娘!” 秦婉听得清楚。她睁开眼,神情慌乱地回头。这一看,僵住了。 秦婉一眼就最先看到了王乾。 王乾和秦婉互相看着对方发愣,都说不出一句话。 秦婉迅速红了眼眶,终于忍不住喊道:“乾儿!” 刚喊出声,身体早已经站起来,冲向王乾。 秦婉一把抱住王乾,喃喃地开口:“乾儿,乾儿,乾儿……” 却只是重复这两个字。 王乾哭出了声,不停颤抖。 “母妃,我在。是我。我是乾儿呀。” 王乾和秦婉抱着哭了好久。 母女相见的场面把虞陶和虞邵也感动哭了。 秦婉擦干眼泪后,拉着王乾坐下说话。 “乾儿,过得还开心吗?有没有人欺负你?你父皇对你好吗?” 王乾听着秦婉的关心心里温暖,斜过身,窝在秦婉怀里撒娇。 “母妃不用担心。乾儿是大郜的公主,谁敢欺负我啊。” “母妃,父皇对我可好了。” 秦婉把王乾的几缕碎发挽在耳边。 “乾儿,母妃不可能永远在你身边。你要学着自己长大,知道吗?” 王乾心里明白,母妃也有很多无奈。 她早就学着长大了。 可现在,在母妃身边,她只想做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王乾搂着秦婉的脖子,“乾儿才不要长大呢,我要一辈子赖着母妃。” 秦婉虽然听着高兴,但还是反驳:“胡说,人哪有不长大的?母妃也会老、会死。” 王乾把秦婉抱地更紧了些,语气诚恳。 “母妃,乾儿希望你长命百岁。” 秦婉叹一口气,“乾儿,我的心肝。母妃不奢求你一生富贵,只要你平平安安。你将来再找一个真心爱你的人过一辈子。母妃就算是走了也安心。” 王乾摇头,“母妃,乾儿不想嫁人。等我老了,我就让父皇下旨。我搬到这来陪您。我来照顾您,好不好?” 秦婉感动的落泪,但女儿的话并没有打动她。 “又在胡说!女儿家哪有不嫁人的道理?你要是敢搬过来吃斋饭。你就别想再见到我了。” 王乾红了眼睛,明白秦婉是不想自己过来受苦。 可对自己来说,能一辈子陪在母妃身边,就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王乾看秦婉不高兴,忙哄她:“母妃,我开玩笑的。您放心,我要是嫁了人。我就要他磕头。从山脚磕到您面前来。母妃,您说好不好?” 秦婉轻打了一下王乾的手,笑骂道:“臭丫头!从山脚磕到这,那还不把人给磕死啊。” 王乾把头埋进秦婉怀里。 “我不管。我就是要让他知道:母妃在我心里,是最重要的人。” 秦婉哽咽地说:“傻丫头,在母妃心里,你永远是最重要的。” 第十章 讲经 秦婉和王乾说了很多知心话。王乾没忘把冯氏的话带给秦婉。 秦婉悄悄擦了擦眼泪,连见一面都做不到,自己这个女儿做的实在狼狈。 但自己不应该现在难过,否则王乾看到了也会伤心。 秦婉强压下悲伤,勉强扯出一个笑。 “乾儿,你之前不是来信抱怨:每次来都碰不上鉴真方丈的讲座吗?今天,你也是走运了,正巧碰上。这个时辰,讲座还没开始,你想去就去吧。” 王乾一脸兴奋。鉴真方丈的讲座确实可遇不可求。 “母妃,我马上回来。” 王乾丢下这句话就要走。 秦婉笑着说:“瞧你冒冒失失的样儿。它还能跑了不成?帷帽别忘了带上。注意点儿,别让人认出来了。” 王乾抓过帷帽往头上一扣,走得匆忙。 “放心吧。” 王乾只带了虞陶和虞邵。秦婉留下了荆京叙旧。 前院有一块面积很大的空地。除了举办重大庆典外,平日都留给鉴真方丈讲经。 王乾每年来这一、两次,早前也在这转过。 找到这儿并不难。 到了这一看,地上设好的座都坐满了。还有一些想听但又没占到座的人,他们选择站着听。 王乾找了块面积稍大些的空地来站。这样不会很挤,更何况她们有三个人。 王乾朝四周扫视一圈,心里打起了算盘。 这里面多多少少有一些王亲贵族,因为他们身上有一、两件不俗的饰品。 王乾确认了一遍,里面没有熟人。 收回目光,朝前看。王乾有些为难了,因为视线被前面的人挡住了。 那人是个男子,又比王乾高出许多。从背影看,玉树临风。 这可怎么办?王乾有些为难。 要不要提醒他?王乾犹豫着,还是壮着胆子喊了一声:“公子。” 那人没有反应,王乾琢磨着应该是声音太小,没听到。 她又提高了些音量,“公子。公子!” 那人总算是听到了。 那人转过身,王乾的声音略带善意的提醒:“公子,你挡着我了。” 那人愣了愣,大概是没想到王乾会说这个。随后挠了挠头,咧开嘴笑。 他露出一排整齐好看的白牙,一双眼睛弯成月牙。 阳光又灿烂。 “姑娘,实在对不起。我这就让开。”那人道了歉,身体朝右手边移了些。 王乾被这个笑容感染,也跟着笑。记忆中的一个笑容和它重合在一起。 下意识的,王乾语气带些疑惑的开口:“攸宁?” 那人一脸惊讶,顿了顿才问:“姑娘,我们认识?” 王乾的语气变成肯定,“攸宁哥哥,我是乾儿。你不记得我了吗?” 唐攸宁瞪大了眼睛,一脸难以置信。毕竟这样的事实在是太巧了。 无意中相遇的陌生人,竟是自己的青梅竹马。 他还没有从惊讶中脱离,朝王乾走近几步。 “乾……儿?”语气里是难掩的惊喜。 王乾微笑,“攸宁哥哥,四年没见了,你一点都没变。” 一点都没变,笑起来还是那个简单快乐的大男孩。 唐攸宁红了脸,挠着头。 “乾儿,这几年我很想……”唐攸宁正想开口,钟声却响了五下,话硬生生被打断。 五行山的钟声敲五下,意味着讲座开始。 “攸宁哥哥,开始了。”王乾视线直视前方,等待鉴真方丈出场。 鉴真穿一件淡黄色的袈裟,左手拿一串佛珠,右手拿一个木鱼。身材精瘦,灰黄色的脸上留一簇白胡子。 他落座后,王乾转过头问唐攸宁:“攸宁哥哥,你刚才想说什么?” 唐攸宁憋红了一张脸,刚才被打断,他现在更加不好意思说了。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啪”一声打开扇子,朝脸上扇风。 满口遮掩的意味:“没什么,不是什么大事。乾儿,讲座开始了,快看。” 王乾又看了唐攸宁一眼,他的表情镇定自若,认真看着前面的鉴真。 或许真没什么事吧? 于是,唐攸宁没说完的话是什么,王乾也没有再多想了。 鉴真讲经从来不带书,因为他够自信。可也确实如他所言:书里的知识全在他的脑子里面。 鉴真落座,讲座正式开始。 “上次,贫僧为施主们讲解了《金刚经》的第十四回。现在,贫僧想谈一谈‘贪’。” “在施主们眼中,什么是‘贪’呢?” “贫僧认为‘贪’是欲望的不满足。佛教鼻祖——释迦牟尼佛曾言: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为何此三者皆不可得?只因一个‘贪’字” “贫僧举一例:施主们饿肚子时,会想‘我要吃饭。’施主瞬时产生的想法,我们称之为‘现在心’。可马上它又会变为过去,从而成为‘过去心’。此过程是‘现在心’和‘过去心’的转换。” “如果施主想的是:‘吃什么’,此为对未来的期待,属于‘未来心’。” “贫僧对‘三心’的解释到这里。那为何会不可得呢?原因有二:其一,对事物的想象无止境。想到过去,自然想到现在;想到现在,自然想到未来;想到未来,自然想到过去。施主们回想一下,自己是否如此呢?人心贪得无厌,想要的东西很多。到头来,便什么都没有了。” “其二,本就是假。贫僧所提到的‘三心’皆为虚无缥缈的东西。无法捕捉、立马消散。原本就是假的,又如何得到呢?” “‘贪’只会得到一个结果,那便是万般不可得。鼻祖也曾言:‘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施主们若能做到这般,便不用害怕贪念了。” 鉴真方丈缓缓说着,一段不是很长的话,倒是被他说了许久。 他又敲了五声木鱼,示意讲座结束。 王乾还有些恍惚,轻轻地念出声:“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则见如来。” 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又是假的呢? 第十一章 有意 鉴真方丈的讲座,令王乾沉思了好久。 唐攸宁见王乾发呆,喊:“乾儿,乾儿……” “乾儿。” 王乾听到声音,回了神。 唐攸宁一脸担忧,“乾儿,你怎么了?” 王乾摇了摇,她只是容易伤感。有时遇上一件事,会思索半天。 王乾看着唐攸宁笑,“没事,鉴真方丈讲得太好了。” 唐攸宁点了点头,但心思好像并不在这儿。他两手紧握着扇子,低着头,耳朵红彤彤的。 王乾觉着奇怪,问他:“攸宁哥哥,你不舒服吗?” 唐攸宁不是身体不舒服,他是憋得难受。讲座开始前的一句话,他憋到现在还没有说。 这句话他憋得太久。其实在四年前,要搬走的时候,自己就该告诉她了。 如今,王乾十四岁。再过两年……兴许就定亲了。 “乾儿,我有一句话想告诉你……”唐攸宁的脸也跟着红了。 他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我……我想说……我其实……” 为什么要害怕呢?唐攸宁在心里告诉自己。 说不定,乾儿对自己也…… 唐攸宁抬头,一双发光的眼睛直视王乾。 “乾儿,我们相识十四年。其实我一直对你……” “殿下!” 唐攸宁好不容易要说出来的话,又被打断了。荆京在对面喊了一声,走过来。 王乾转身,看到是荆京,喊:“京姨。” 荆京刚才离得远时。模糊间,看到王乾和陌生人站得近,举止还有些亲密。可两人在说什么,由于离得远,听不清楚。 荆京心里奇怪。 殿下很少出门,女子又最重名节。殿下除了郜王和皇子们外,从来不和男性交往。 更不要说这般亲密了。 荆京打量了唐攸宁一番。何况这个人……自己貌似并不认识。 这人虽然打扮普通素净。但手里拿的扇子,一看就不是凡品。 殿下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一位人物? 唐攸宁听到王乾对荆京的称呼,便认出了荆京。京姨是梅妃娘娘的陪嫁丫鬟,一直照顾王乾。 记忆中,荆京总会陪在王乾身边。 京姨很喜欢他们。每次来都会带上一些好吃的点心和糖果,自己和令仪他们每个人都有一份。 小时候的美好记忆,唐攸宁现在仍清楚地记着。以至于,他对荆京的印象很好。 唐攸宁朝荆京笑,“京姨,我是攸宁呢。您还记得我吗?” 攸宁…… 荆京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王乾小时候的玩伴,她每个都记得。 荆京笑着说:“攸宁,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京姨当然记得你。” “你小时候老是跟在乾儿后面闯祸,像个小跟班似的。” 唐攸宁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 其实,跟着王乾不是为了闯祸。而是为了离她更近一些。 王乾听着笑出了声,也想到了从前。笑道:“攸宁哥哥,你以前就是个小尾巴!” 唐攸宁脸红,“乾儿,你别笑我了。我以前那是……” “好了好了,我就是逗逗你。”王乾瞧着唐攸宁的窘迫样,心想还是不为难他了。 这几年不见,怎么越发腼腆了呢?动不动就脸红。以前……也没有那么严重啊。 荆京明白过来这人是唐攸宁,心思也就变了。如今看着两人亲近,怎么看怎么顺眼。 “殿下,娘娘正等着你过去吃饭呢。我看攸宁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京城,应该还没有用午膳吧?” “不如,殿下请他一块过去?娘娘和攸宁好几年没见了,心里肯定也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荆京出言劝道,王乾再过两年就该定亲了。不出所料,最差也是个贵家公子。 照理说,这是个不错的归宿。 可荆京和秦婉的想法一样。更希望王乾能嫁一个珍惜她人品又好的人。 唐攸宁就很不错,每一项都符合。荆京是过来人,王乾不明白的东西,她倒是看得通透。 把唐攸宁叫过去吃饭,聊着聊着总能聊出些不一样的感情。 “好啊。”王乾答应得爽快。 唐攸宁这次回来,少时朋友一场,以后少不了要再见面。这早一会儿晚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边请唐攸宁去吃饭的事,秦婉毫不知情。 秦婉坐在饭桌前,向门口张望。荆京出去有一会儿了。 现在还没回来,难道是遇见什么事了吗? 她心里着急,但荆京办事她再信任不过了。还是耐着性子再坐了会儿。 又往门口看了一眼,总算是看到荆京回来了。 不过…… 怎么还带了个人?而且,还是位公子! 秦婉走过去招呼唐攸宁。不管怎样,既然是客人,就要把礼数做好。 “婉姨,几年不见。您的身体还好吗?”唐攸宁先笑着开口问候。 荆京把怎样见到唐攸宁的事,仔细地和秦婉说了一遍。 秦婉高兴得合不拢嘴。亲切地拉着唐攸宁的手,十分关怀。 “攸宁,路途遥远辛苦你了。如今倒好,你这一回来。日后,见面的机会也多了。” 唐攸宁见到秦婉,心里很亲切。 秦婉和唐攸宁的母亲,是多年的挚友。后来,就算是互相都成了亲,两个人也经常约着见面。 因为唐攸宁的母亲进宫常常会带上唐攸宁,所以秦婉和唐攸宁也并不生疏。 秦婉对唐攸宁而言,也算是半个亲人。 “婉姨,说起来奇怪。这一路,我坐得骨头都要散架了似的。到京城那晚,我激动得睡不着觉。” “可下马车一个激灵,立马就精神了。倒是比什么神丹妙药都管用。”唐攸宁边说边做动作。 秦婉被他逗得笑出了眼泪。 “你啊!乾儿还老是说你傻憨憨的。这丫头净说假话。我这么一看,哪里有半点傻气?明明就是个猴精儿!” 王乾觉得冤枉,生气的瞥了唐攸宁一眼。拽着秦婉的衣服袖子撒娇:“母妃,乾儿真的没有骗您。攸宁哥哥平时都是那样的。今日不知怎么,见到您跟换了一副模样似的。” 唐攸宁被王乾这么一看,耳朵红了一圈。 秦婉一直关注唐攸宁,把这看得清楚。 笑得更加开心,拉着王乾的手安慰她。“好了好了,要真是这样,你下次就证明给母妃看。时辰不早,该吃饭了。乾儿,你快招呼攸宁坐下。” 王乾忙着说话,倒忘了把帷帽摘下来。她先摘了帷帽,后看着唐攸宁说: “攸宁哥哥,你先坐着吧。母妃已经吩咐人去上菜了。” 唐攸宁慌了神,王乾这一转身更是让他措手不及。 他刚才看王乾看呆了。 他心里窘迫,红了脸只管点头,动作僵硬地找个位置坐着。 偏王乾神经大条,只觉得唐攸宁离开京城回来后,又害羞了不少。 秦婉和荆京都忙着准备,倒是没有发现这个小插曲。 没用多久,午膳就开始。 秦婉看王乾不搭理唐攸宁,只顾着自己夹菜。皱着眉头说:“乾儿,攸宁比你大,你要多照顾他。” “攸宁,婉姨记得你最喜欢吃鱼了。对吧?” 又看了王乾一眼,“乾儿,帮攸宁夹一块鱼肉。” 五行寺里不让吃荤。这条鱼,还是因为王乾来了,秦婉叫人特意下山去买的。 秦婉礼佛不能吃肉。她只吃一盘炒青菜和喝一碗豆腐汤。 王乾不乐意的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唐攸宁的婉里。 嘴里嘟囔着:“红烧鱼就在前面摆着,自己夹也行嘛。” 唐攸宁愣愣的看着碗里的鱼肉,王乾帮自己夹菜,这还是第一次。 秦婉朝唐攸宁笑着说:“攸宁,多吃点。你正长身体呢。” 王乾瘪嘴。 心里默默想:我不是也正在长身体嘛。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这样结束了……秦婉只顾着高兴,倒是忘了问问好姐妹的近况。 王乾虽然不舍,但来这的时间太长了,不得不告别。 这次下山,倒比上山时轻松了很多。 第十二章 密信 这次有唐攸宁,他主动背荆京下山。 王乾和唐攸宁并排走,荆京趴在唐攸宁的背上,脸上挂着笑容。 “攸宁哥哥,柔姨现在还好吗?” 王乾所说的“柔姨”,是唐攸宁的母亲。方柔。 唐攸宁经过这一段相处,适应了一些。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 唐攸宁白净的脸上有些惆怅,“父亲被陷害后,母亲一直忧心。我们一搬到平洲,她就病倒了。” “这几年,虽然用药养着。但隔那么久,总会犯一次病。这次回京也是好事,京城里的大夫是最好的,兴许对母亲的病有办法。” 王乾一脸愧疚,“柔姨对我如亲身骨肉般照顾。她这几年病了,我却连一句关心话都没有。” 唐攸宁安慰王乾,“不能怪你。我们走的匆忙,而且你外出也不方便。” 又叹了一口气,“母亲这个病也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王乾献计,“皇宫里的御医们都很有资历。我找个机会和父皇说一说,让他派个御医去给柔姨瞧瞧。” 唐攸宁有几分犹豫,“我身为罪臣之子。陛下他……会答应吗?” 王乾笑着说:“这有什么。你们家的案子已经平反了,父皇不会计较的。而且,唐都转盐运使司运使为官时清正廉洁。父皇心里有数。” 唐攸宁的父亲唐原,在被贬并调遣往平洲前,任都转盐运使司运使。 现在被调回了京城,但还没有封官。王乾还是叫着他以前的官名。 唐攸宁语气真诚地道谢:“乾儿,多谢你了。” 王乾笑,“攸宁哥哥,你不用这么客气。柔姨对我一直很好。我这么做,是应该的。” “攸宁哥哥,如今你回京了。可有什么打算?” “我这几年都在准备科举考。明年,就打算去考试了。” 王乾惊声夸赞:“攸宁哥哥,你真厉害。十六参加科举考。在大郜,除了曾祖父,你算是头一个了。” 唐攸宁摸着头,谦虚道:“哪里,天下有才能的人多得是。” 两人聊着聊着就到了山脚。 王乾和唐攸宁不同路,她扶着荆京正想和唐攸宁告别。 谁知,唐攸宁说:“乾儿,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可以吗?” 王乾有些惊讶。荆京把她轻推出去,笑着说:“殿下快去吧。” 出去?王乾疑惑。他要带我去哪? 京城的大街上很热闹。 王乾和唐攸宁并排走着,四处张望。平日出宫的机会太少。就算出来了,也很少有机会能到街上。 她瞧很多东西,都觉得很稀罕。 王乾刻意戴了帷帽。这里人多,小心点总不会错。 虞陶和虞邵本来要跟过来,但都被京姨劝回去了。京姨很罕见得没有跟过来。 真是奇怪。 王乾心里有疑惑,可也没空多想。 这次上街,只有他们两个人。 同王乾的自然不一样,唐攸宁显得很局促不安。一会儿整整衣服,一会儿摸摸头发。 但王乾压根没有注意到这点。 前面有一个画摊。 王乾正想去看看。却见前面来了一波人群往这来,唐攸宁下意识得想护着王乾。 可苦于男女授受不清,只好把手里的扇子递过去。 眼见人群越来越靠近,各种各样的声音混在一起,嘈杂得很。 唐攸宁大声喊:“乾儿,快抓住我的扇子。快!不要松手!” 可王乾的个子小,早就埋在了人群里。 唐攸宁许久没得到王乾回复,彻底慌了。朝人群里吼:“乾儿!乾儿!” 王乾没能及时抓住扇子。 她被挤到一个铺子前面,用手抓紧了撑帐篷的竹竿。 摆摊的小贩都很聪明。他们在地上打四个洞,再把竹竿插进去,这样竹竿不容易倒。 唐攸宁个子高挑,王乾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一脸焦急,一直挤着周围的人群,嘴里喊:“乾儿!乾儿!” 王乾用力的挥手,以自己最大的声音回应:“我在这!攸宁哥哥我在这!” 可很快就被人声淹没了。 王乾喊着,又一个人被挤到了这边,动作却诡异得狠狠撞了她一下。 偷钱的? 王乾下意识得去抓那人的肩膀,不甘心自己的钱就这么没了。 那人却灵活得很,动作很快,马上就扎进人群里了。 王乾没跟上去。为了一点钱去冒生命危险,实在不值得。 她心里叹息,不死心的摸了摸钱袋。居然还有钱?掂了掂,重量还是没有变。 奇怪。不是偷钱的人,那刚才一撞岂不是莫名其妙吗? 她皱着眉往身上仔细摸了一遍。腰带里,不知什么时候别了一封信。 恐吓信吗? 王乾抬头,发现人群疏散了很多。唐攸宁已经看到了她,往这里跑过来。 王乾抿紧嘴巴,把手里的信攥紧了些。动作随意地把信藏了起来。 她心里已经有了打算。 这几天一直担忧。寿宴的事,她记忆深刻。自己惹下的麻烦,她不愿意把别人牵扯进来。 “那人”若是要灭口,她就想尽一切把戏和他斗智斗勇。要是真没办法,没了命。就只能怪自己命不好了。 唐攸宁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信上。他刚才跑得快,再加上一直吼,供氧不足。 一张脸涨得彤红。 “乾儿,你还好吗?” 唐攸宁开口,声音却嘶哑难听。 他刚才吼得太卖命。好好的一副嗓子,硬是给喊破了。 王乾心里感动,“攸宁哥哥,我没事。” 茶馆二楼 桌上的一杯热茶在冒气,赵玺的右手敲击着桌面。 中指用力,食指微微抬高。 他坐在靠窗户的位置。这个视角,刚好能看到王乾和唐攸宁。 吴卫进来了。 他这次没有穿夜行衣,是普通人的打扮。 吴卫单膝跪地,“主子,吴卫前来汇报。” 茶依旧很烫。赵玺微皱了下眉头,用右手在上面扇风。 “讲。” 他话语简洁,带着些干脆利落。 吴卫汇报:“信到十三公主手上了。人是雇来的,属下刚才已经灭口了。” “主子没有猜错。除了文先生外,还有一波人在跟着我们。而且,确实是郜王的人。 “虽然,这几次都被我们甩掉了。但难保下次,还能有这么好的运气。” 赵玺笑着说,“吴卫,你跟了我这么久。这点自信都没有吗?” 吴卫抱拳,“殿下,收拾这些人。属下自然有信心。可主子这几天动作太大,难保郜王不会起疑心。” 赵玺讥笑,“怕什么?我又不稀罕这大郜的天下。” “那个畜生一直见不得我好。这么多年,我都活下来了。多一个郜王又有什么关系?” 赵玺拿着茶就喝。这茶还冒着热气,他却直接把嘴巴凑上去。 吴卫惊呼,“主子!” 赵玺咽下一口茶,嘴唇被烫红了。他笑,“无碍,再痛我都忍过去了。” 那些都忍过去了,这些阻碍又算得了什么? 第十三章 心意 这边,人群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唐攸宁心里有几分踌躇。路已经走到这了,该不该继续? 以他对王乾的了解来看,她一向讨厌拖欠感情。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 待会儿自己把话说出来,她不是没有翻脸的可能。 但没有关系,他已经想好对策了…… 赵玺手拿杯子,看着视线里的两个人离开。 吴卫开口:“主子,需要跟上去吗?” “不必,现在还不是时候。” 唐家旧宅还没有拆除。实际上,当年的案子还有很多疑点。 虽然证据统统指向唐原。 可唐原为朝廷效忠二十多年,忠心耿耿。突然冒出个罪名,实在可疑。 但朝廷上一波势力的压迫,实在强大。郜王只好选择暂时妥协。把唐原调走,已作安抚。 对唐原来讲,这已经是最小的损失了。 当年的案子,涉及贪污。真追究起来,够要他这条命了。 这几年,唐原一族被贬去平州。可朝廷的银库,还是会隔三差五地的少那么几笔钱。 平洲离京城很远,唐原不可能把手伸那么长。 唐原的嫌疑算是撇清了。 因此郜王再次提出把唐原调回来,朝廷的那些老古董们总算是无话可说了。 唐家旧宅留到现在,许是郜王相信唐原的缘故。 唐攸宁带王乾来的地方,正是唐府。 唐府这几年没人打理,看上去有几分荒败。唐家人回来了,郜王便下令把唐府里里外外都修理一番。 虽然时间很抓紧,但要忙活的事情太多太杂。唐家人还没有入住,这股荒败气也一点没消。 唐攸宁和王乾进了唐府。 唐府的封条已经撕了,一些宫人在里面忙活。 负责指挥的刘嬷嬷认识王乾,立马走上来行礼。王乾把唐攸宁介绍了一遍,她又弯腰给唐攸宁行礼。 “嬷嬷。这么忙,辛苦你了。”王乾笑着关切。 刘嬷嬷擦一把眼泪。宫里的皇子、公主们大多爱摆架子。平日里,会关心她们这些下贱奴婢的殿下。 也就只有王乾和太子殿下了。 “谢殿下体谅。” 刘嬷嬷感激。又对唐攸宁说:“奴婢恭喜唐孙少爷回京。” 唐攸宁客套道:“多谢嬷嬷。” 这几天,院子里的草已经拔光了。 王乾和唐攸宁向刘嬷嬷打完招呼,两人逛起了院子。 唐攸宁指着一个生斑的木制秋千,感叹道:“这个秋千,还是父亲做的呢。” 王乾游神,视线里出现了五个可爱的孩童。荡着秋千,笑声一阵高过一阵。 那时秋千正兴起,父皇命工匠们在宫里做了一个。做工精巧,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秋千。 他们五个人看着眼馋。但秋千被几个强势的皇兄霸占了。 他们力气小,压根抢不过。 王湄被皇兄推倒在地,小小的身体沾满了地上的泥巴。 她委屈地大哭。 唐原为了讨他们开心,就自己做了一个秋千。 秋千很简单,由一块木板和几根粗麻绳制成。木板打两个孔,穿上麻绳打结,再吊在树上。 昔日吊着秋千的树,如今又高又粗。 王乾迈出脚步,走到树前。思绪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树皮上刻着两个火柴人,身子只用两三笔组成。都滑稽得有一个猪鼻子。 火柴人的下面互相刻有一个字。一个是“湄”、一个是“乾”。 王乾想到了很久以前的事。 “湄儿,快看快看。我画的你。”清脆的童声语气间带着兴奋。 另一个声音带些小抱怨,“皇姐,湄儿没有猪鼻子。猪鼻子不可以去掉嘛。” 一阵清脆的笑声传来。“可是湄儿就像小猪一样可爱唉。” 另一边久久不回应,大概是生气了。清脆的声音讨好道:“别生气啦,可是这个去不掉呀。湄儿也给我画猪鼻子好不好?” “我不会生气的。我不讨厌小猪。” 另一边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同意。 一会儿后,两人望着对方的画都笑了。 王乾摸着树皮上刻着的图案,心一抽一抽痛。 物是人非,便是如此吧。 唐攸宁站在王乾的身边许久了,他知道王乾在难过。他今日带她来这,也是自私的举动。 自私得通过这个地方,唤起她的回忆。 “乾儿。” 王乾没回应,但唐攸宁知道她在听着。 “我们都变了。你、我、令仪、淑媛和湄儿。大家都变得不像从前了。” 王乾低头,不想让唐攸宁看出自己的伤感。是啊,都变了。 “乾儿。这十四年,我一直是你的兄长。” 唐攸宁用手轻轻地去触碰王乾的手。 王乾的眼睛睁大了几分。她转身看着唐攸宁,说不出话。 “现在,我不想再做你的兄长了。”唐攸宁清澈的双睛,此刻柔情满满。 王乾惊呆了。唐攸宁喜欢自己,是她没想到也不愿意想的事。 她对他无意。只把他当成兄长,一个很重要的亲人。 仅此而已。 或许她以后应该离他远一些,由此断了他的念想。 王乾想拒绝。 唐攸宁苦笑。他太了解她,看来一切都被他猜中了。 但他还有对策…… 虽然不能让她同意,可至少不会彻底远离自己。 他原本就不忍心逼她。 唐攸宁接触王乾的手,松开了。既然她现在还不能接受,没有关系,他可以给她时间。 “乾儿,我可以等。多久都行。”唐攸宁直视王乾,眼里含情脉脉。 王乾突然间明白了。唐攸宁眼里那层看不透的东西,是什么。 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切太过突然了。 自己十四年的兄长对自己有好感,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 唐攸宁从身上掏出一个方块形状的木盒子。他从里面拿出一条红手绳。 他递给王乾。 手绳上穿了很多小方木块,模模糊糊地刻有字。最中间是一颗红豆。 王乾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一定是唐攸宁做的。 她迟迟没有接过。 唐攸宁笑着说:“乾儿,你不用害怕。我没有逼你。” “至少,我想为自己争取一下。如果你到了十六岁还没有遇到那个可以相伴一生的人,你就来找我。好吗?” 他语气坚定,“只要你来,我就娶你。它就是见证。可以吗?” 王乾不想流泪,可眼泪还是流下来了。 眼前这个阳光的大男孩已经这样求自己了。他这样卑微地说出这一番话,这让她怎么拒绝。 哭,是因为感动。 我这么不好,你为什么那么喜欢我? 唐攸宁看王乾的反应,知道她是同意了。 他开心地笑。露出一口整齐的大白牙,眼睛眯成弯月牙。 虽然她不喜欢他。但至少,自己还可以陪在她的身边。 不是吗? 唐攸宁把手绳戴在王乾的手上。大小刚好合适。 这本来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王乾戴上手绳,看清了小方块上刻的字。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四年未见,可我每一天都在想念你。你知道吗? 第十四章 可怜 王乾不知道。 收下这条手绳,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们真的会有未来吗?我……真的能喜欢上他吗? 唐攸宁和王乾回去的路上,两人各怀心事。告白的话一旦说出口,气氛就带着莫名的尴尬。 两人没有来时亲密,互相隔着那么一段距离。 都默契的保持沉默。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 唐攸宁一只手抓着衣服,“乾儿,你不必别扭。” “我不会逼你。” “如果你不适应。我还是你的攸宁哥哥。” 王乾在心里叹气。我只是不知道以后该怎么面对你。 你这样,反而更令我愧疚。更觉得,我亏欠了你。 可这些话,王乾说不出口。 她抬脚先离开,刻意不去看他炽热的眼神。 “攸宁哥哥,前面有个戏班子。” 唐攸宁看着她的背影,眼里闪过一丝落寞。可转念又想,来日方长。 他握紧拳头,又松开。也跟上去了。 前面围了一圈人。戏班主捧着碗走了一圈,看着碗里慢慢堆满的钱。鼻子下面的小胡子翘得高高的。 王乾找了个视线较好的位置。唐攸宁站在旁边。 咚咚咚—— 戏班主把手上的铜锣敲响,一双眼睛笑得鬼精鬼精的。 “来来来。各位看官,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刚才为看官们表演的‘猴子挑水’,大家都很喜欢。接下来的‘猴子撑碟’带给大家。” 戏班主鞠了个躬,然后开始表演。 王乾看着那只猴子,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小猴子瘦成了皮包骨,一双无神的眼睛写着麻木。它的身体本能的动作,却同行尸走肉一般。 最刺目的是它满身的伤疤,新伤叠着旧伤。 褐色的毛,沾着一层干枯的血迹。 触目惊心。 八个碟子转得又快又稳,大家齐声喝彩。 戏班主眯着眼睛笑。王乾却觉得,他越看越恶心。 下这么狠的手,这人的心是黑色的吗? “啊——” 也许是不小心扯到了身上的伤口。小猴子尖叫一声,松了手。 盘子全部掉在了地上。 人群传来唏嘘声。大家都觉得没看头了,都散开了。 戏班主慌了神。看表演的人走了,钱还怎么挣? “看官们……大爷!大爷们别走呀。我们接下来还有走钢丝的表演呢!” “大爷!大爷!” 被戏班主拉住的人甩开他的手,吐槽:“连顶个碟都做不好,这还有什么看头?” “走了走了!我家的那位母老虎还等着我回家做饭呢。没空跟你在这瞎耗!” 戏班主在原地楞了片刻,怒了。 直冲冲向着小猴子走过去,抓起旁边的鞭子就狠狠地抽它。 “坏了老子的财路!老子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不给老子好好挣钱?!” 小猴子一个劲的惨叫,一声盖过一声。 几个人骂了两声就走远了,生怕惹上麻烦。 王乾皱紧眉毛,大声呵斥:“住手!” 戏班主闻声停了挥起鞭子的手,看着王乾冷笑道:“哟!姑娘这是要行侠仗义?” 小猴子痛得直打哆嗦,尖叫着往旁边的木笼子里钻。 笼子间的缝隙有点窄。不可思议的是:它居然钻进去了! 激励它的,或许是对生的渴望。 王乾心疼的看着它。 转头对戏班主说:“多少钱?我买了。” 戏班主一听马上变了脸。他的眼睛骨碌碌的一转,心想:送上门的买卖,不赚白不赚! 他瞧瞧的打量王乾和唐攸宁。这两人虽然穿得普通,但气度不凡。 特别是……这位公子手里的扇子。一看就不是凡品。 不坑他们一把,怎么可能? 戏班主摸了一把胡子,掩饰下嘴角的笑意。 “姑娘,你要买它。至少得出二十两银子。”二十两?!王乾虽然没怎么买过东西,但宫里进贡的纯种金丝猴是五十两! 这只小猴子,先不说是杂毛。单是那奄奄一息的模样,就让人怀疑它能不能挺过今晚。 最多,也就值八两银子。 他摆明了是在敲诈! 王乾皱着眉犹豫。她这次出门没有带那么多钱,身上的碎银子还是京姨偷偷塞给她的。 加起来,大概是十两。 唐攸宁不服气的喊:“你这是行骗!” 戏班主耍无赖道:“一个子都不能少。少了……不卖!” 王乾咬了咬唇,问:“能不能少点?” 戏班主看着王乾,挑眉:“不够钱啊?行呀,用这把扇子来抵债!” 他指着唐攸宁手里的扇子,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王乾一脸为难。能买下这只小猴子,当然最好。 可是……这人看上的,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 王乾满面愁容。唐攸宁却是毫不犹豫地把扇子递给王乾。 “乾儿,一把扇子罢了。就当是我送给你的。” 王乾看着扇子又看着笼子里瑟瑟发抖的小猴子。 她咬咬牙,一个字一个字吐出来:“好,我买了。” 戏班主得意的笑。赚了不小的一笔钱,他马上讨好王乾。 挂着一脸谄媚的笑。 “我这就帮您把它给栓好。” 王乾心里记挂着小猴子的伤,跟着戏班主凑近笼子。 小猴子察觉到有人接近,又发出一连串的尖叫声。 它一双眼睛写满了恐惧,抱成一团。满是伤痕的背紧靠着身后的木栏,似乎准备随时冲出去。 “别怕。”王乾声音又轻又柔。她原本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 “我不会伤害你的。” 可小猴子的尖叫声却丝毫不减,人类的靠近已经让它有了阴影。 戏班主怕把王乾他们吓跑,生意做不成了。急忙吼道:“叫什么叫!再叫老子还抽你!” “够了。” 王乾示意戏班主住口。 戏班主现在不敢得罪王乾,笑着低头。“是是,我就是太着急了。” 王乾蹲在笼子前面。 戏班主凑到唐攸宁身边,磨了磨手掌,笑道:“公子,您看……这扇子,是不是能给我了。” 唐攸宁朝王乾那看了一眼。王乾还是蹲在那里,一直看着猴子,一动不动。 “可以。” 唐攸宁说完就要把扇子递过去。戏班主正要去接。 “等等。”王乾站起身,“这只猴子,我不买了。” 戏班主和唐攸宁都停了动作。 “什么?!”戏班主惊呼道:“姑娘。您……您您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或者,价钱方面。优惠一点也不是不行。” “不是”王乾摇头。“我不是不满意。” “那……那是?”戏班主疑惑了。刚才还那么肯定的想买,现在怎么就变卦了? 王乾没有回答。 她低着头,不让他们看出自己哭过。 突然改变主意,是因为那双眼睛。 小猴子的那双眼睛。绝望、祈求、恐惧,以及希冀。 那么多。 何必呢?就算买下它,把它带回皇宫。结果又会好多少呢? 照样是关在笼子里,供人欣赏玩乐。 所以,她犹豫了。 连我都厌倦了的生活,它又怎么可能会喜欢? “姑娘,你看这……”戏班主踌躇着不知道怎么开口。 到手的生意就这么打水漂了,谁会甘心? 王乾解下腰间的钱袋,递给戏班主。 请求道:“对它好点吧。没有它,你早就饿死了。” 她又看了一眼笼子,一脸不舍。但还是转身离开了。 唐攸宁跟了上去。 戏班主拿着钱袋,楞在原地。 没有它,你早就饿死了。 第十五章 合作 今日的事情让王乾郁闷了好久。 回宫后,荆京拉着王乾的手问:“怎么了?殿下。” “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事?” 王乾反握住荆京的手,叹气。“京姨,我在戏班子那看中了一只小猴子。可惜没有买。” 荆京贴心地为王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既然喜欢,为什么不买呢?” 王乾低着头,闷声说:“我怕它变得跟我一样。” 荆京摸着王乾的脸,安慰:“殿下,你还有我。你不止是一个人。” 王乾扑进荆京怀里。 “我知道……我知道的京姨。” 晚饭过后,王乾一个人在房间里。 她已经锁好了门,荆京和虞陶她们不可能进来。 王乾挑着灯,摸出了那封一直藏着的信。 封面上一个字都没有写。 她盯着封面看了许久。这封信……到底写着什么? 王乾把信打开,有些惊讶。信不是很长。应该说……是非常短。 明日未时,静心亭见。 ——赵玺 赵玺?前阵子来大郜的郕国太子? 王乾不敢相信,又把信读了好几遍。眼睛最终死死地盯着那两个字。 赵玺。 他为什么要约自己见面?该去不去。 静心亭—— 六月的天气,一阵风吹过来总是异常的舒服。 赵玺手里拿着鱼饲料,一点点朝湖面上撒。 看着鱼群们一个个争先抢后,他笑了。 “墨竹,什么时辰了?” 身边扇风的奴才回答:“太子殿下,已经午时了。马上到未时。” 赵玺点了点头。 墨竹低着头没有再说话,他心里抱怨:太子殿下都在这等了三个时辰了,这约的人怎么还没来?这人不来,他们这些奴才又不能走。只能跟着受罪! 他心里虽然有怨言,但主子的话还是不敢反抗。 默默地替赵玺扇风。自己身上也出了汗,却不敢去擦。 赵玺看了他一眼,“你先下去吧。孤现在不热。” 墨竹行完礼退下。心想:太子殿下这是在关心自己吧? 又过了一会儿,另一名奴才过来禀报:“太子殿下,已经到未时了。” “嗯,你也退下吧。” 赵玺把鱼饲料放在桌上。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倒了一杯放在对面。 刚倒完茶,赵玺抬头朝亭子的那边看过去。 人刚好到了。 王乾由一位奴才带路。她是一个人来的,今天的事没有告诉京姨她们。 王乾朝赵玺一福,“乾儿给太子殿下行礼了。” 赵玺笑着说:“十三殿下不必如此客气。请坐。” 王乾坐在赵玺对面。这时,才注意到桌上的茶。 心里赞叹赵玺的细心。 她用手轻碰了一下,温度刚好。 王乾把信放在桌上,先开了口:“太子殿下今日约我,目的是什么?” “太子殿下不妨直说。我这人最恨人兜圈子。” 赵玺喝了口茶。倒真的没有兜圈子,直奔主题。 “孤这里有一份买卖。想问问十三殿下,感不感兴趣?” 王乾挑了挑眉。 买卖?和自己谈买卖的人,他赵玺绝对是第一个。 “十三殿下不相信吗?” 赵玺笑,然后拿出一张纸递给王乾。 “这代表了我的心意。” 王乾接过纸,看了起来。 赵玺诚心与王乾结为盟友,并保证: 1.不干涉王乾的生活。 2.不损害王乾的利益。 3.不逼迫王乾。 “十三殿下,我想和你合作。” 赵玺朝王乾笑,眼里是满满的自信。 王乾一直握着茶杯的手,举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目的是什么?太子殿下为什么要跟我合作呢?” 她有些紧张,说不心动是假的。她早就想借着自己的能力离开这里,离开皇宫。 带着母亲和京姨,去过平常生活。 “十三殿下需要帮手,而我需要盟友。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这个人真聪明,一眼就能看出自己需要什么。 王乾藏在袖子里的手,狠狠地掐了一把大腿。尽量不让自己因为激动而发抖。 他说的很对。自己现在需要盟友,非常需要。其实,她一直在找一个机会。 她有很多东西,还没有拿出来。但这个人,真的信的过吗? 王乾沉默了片刻,她在犹豫。 赵玺等着她回复,用右手的手指敲着桌子。 终于…… “我需要做什么?”王乾直视赵玺。 赵玺跟王湄一样,也有一双桃花眼。但比王湄的更精致更漂亮。 王乾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很好看。 “七日后,我会在宫门外接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王乾咬了咬嘴唇,“可是七日后,正好是花阳节。” 赵玺敲着桌子,“十三殿下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就没资格接这单生意了。” 王乾握了握拳,“好,七日后。宫门外见。” “时间不早,乾儿向太子殿下告辞。”王乾又一福,转身准备离开。 “十三殿下。” 王乾回头。赵玺正看着她笑。 他举起右手,提醒道:“你的簪子掉了。” 王乾下意识地在头上摸了摸,束着发的白玉簪确实不在了。 她今日打扮的很朴素,只用一只白玉簪束起一小撮头发。 簪子一掉,头发就被微风吹起来了。 有点遮眼,她往耳边撩了撩。拿过赵玺手里的簪子。 “殿下的手绳真好看。”赵玺突然夸了这么一句。王乾拿完簪子,下意识地用袖子盖住手绳。 “多谢。” 她点了点头。说不清是感谢他的赞美,还是他帮她捡了簪子。 赵玺一直看着王乾离开。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他没有告诉她。 王乾,我们很像。这就是我为什么偏偏选中你的原因。 就连我们追求的东西都那么相似。 这个原因,或许永远都无法说出口了吧。 王乾。今后的一切,我很期待。 王乾回到宫里时,天已经有些黑了。荆京拿着扇子和手帕,边给她擦汗边扇风。 “殿下,这么晚了才回来。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王乾突然抱着荆京说:“京姨,我会让你过更好的生活。相信我。” 荆京摸着王乾的头,柔声说:“殿下,跟你在一块。奴婢就已经很好了。” “殿下不要说胡话。为了奴婢去做那些伤害自己的事,不值得。” 王乾抱得更紧了些,“京姨,我没有做傻事。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好。”荆京替王乾擦干净了脸上剩余的汗。 “奴婢等着。等着殿下带奴婢去过好日子。” 第十六章 噩梦 皇宫—— “救……” “救命……” “救我母妃!” “求你救我母妃!” 王湄躺在床上,一脸痛苦,眉头紧锁。 她的碎发黏在额头上。眼角的泪水,弄湿了枕头。 “救她!” 王湄挣扎着起身,脸上是惊魂未定的表情。她坐在床上,出了一身冷汗。 门口几个奴婢互相推搡着,谁都不敢进去。 其中一个大着胆子朝里面喊:“殿下又做噩梦了吗?要不要奴婢们……” “出去!都别进来!” 王乾眼里的恐惧变为暴躁,把床头的枕头砸在门上。被撞击的门不停摇晃。 门上的几道黑影又站了会儿,然后消失了。 其实,这不是王湄第一次这样。她们都已经习惯了。 房间里。 王湄把自己抱成一团,脸埋在膝盖上。肩膀一抽一抽,无声抽泣。 又做了这个梦…… 她的母亲,以及那片扑不灭的火海! 花阳节是大郜特有的节日。每年的六月初六,百姓们出门放花灯、看烟花。 六月份的荷花开的最好。每年的花阳节,陈皇后都会在望月阁摆席赏荷。 王乾这几天都没有睡好。 荆京正在为王乾梳头,手掌麻利地在王乾的头顶拧成个随云鬓。 借着铜镜,看到了王乾脸上的黑眼圈。忍不住叹气道:“殿下昨晚又没睡吧?” “奴婢这几日给殿下备的香烛,第二日都会用完。殿下从前,可是每次都会剩下些的。” 王乾在首饰匣里随便拿了支簪递给荆京,笑着说:“这几日的心事多。” 荆京看了看簪子,是支华贵的翡翠玉簪。虽然知道是王乾随意挑的,倒也对了今日的场合。 也就接过,插在了王乾头上。瞧出王乾在转移话题,也没有逼她。 虞陶和虞邵正在一边给王乾挑衣服,荆京招呼:“虞邵,你去找找姑娘的那盒细粉。” “我记着是红色盒子,上面还有牡丹花。” “嗳。”虞邵应了一声,就去找了。 趁着虞邵去找细粉的时间,虞陶挑了件间色裙。裙子绿白相间,上衣由蓝和粉混在一起。 简约大气。 “殿下瞧着可还喜欢。”虞陶提着裙子问王乾,两边脸颊各露出一个酒窝。 “嗯,还不错。”王乾笑着点头。 “那殿下今日就穿这件吧。”虞陶得到肯定后,笑得更开心。把裙子挂在了旁边的架子上。 虞邵的细粉也送到了。 荆京在王乾的眼窝上抹了些粉,把黑眼圈遮住了。提醒王乾:“殿下可以换衣服了。” 王乾换上这件衣服,身材高挑。 “殿下,荷花都开了呢。宫里的荷花最美了,殿下待会去看看吧。”荆京无意地向王乾分享。 “嗯,我会仔细看的。” 荷花,当然是要看的。要知道,她今日可全靠这花了。 陈皇后在望月阁设席。虽然各个妃嫔都会邀请,把礼数做足了。 但实际上,每年来的都是那么几个。 剩余的妃嫔都很识趣。要是她们真来了,哪有她们的位置?而郜王忙着处理政务,向来不参加这些宴席。 虽然妃嫔来的少,但邀请的皇嗣们基本上每个都会到。所以,这花阳节还是几分热闹的。 望月阁临湖,探出头就能看到荷花。它左右各连着两条石桥,下了阁楼就踩在石桥上。 王乾走在左桥,远远瞧着阁楼里已经坐满了人。还有一些人站在桥上赏荷花。 这些人倒是全都提早到了。 荆京凑在王乾耳边,说了句:“赵昭仪应该也来了。殿下待会儿要是想走,就支会奴婢一声。” 王乾握住荆京的手,安慰她:“没事。” 走完石桥,上了阁楼。 王乾把阁楼上的人都打量了一遍。目光停在陈皇后左手边的第二个位置上。 赵昭仪果然来了。 也是,作为陈皇后的狗腿子。她会不来吗? 赵昭仪长着一张圆脸。虽然是四十多岁年纪,但身材丰满。 赵昭仪正在和陈皇后说着话。王乾没有听清前半部分。不知道赵昭仪说了什么,把陈皇后逗笑了。 “赵昭仪,你这张嘴真是个无价之宝!”陈皇后用手帕捂住嘴,笑得正欢。 其他几名妃嫔为了讨陈皇后开心,也夸起了赵昭仪。 “赵姐姐的嘴可真是巧呢~” “是啊是啊,我听着赵姐姐说话。就是怎么听怎么舒服。” “妹妹嘴笨,真心羡慕姐姐有一张巧嘴。” “皇后娘娘。姐姐日后别忘了多陪皇后娘娘说说话呢。” 陈皇后听着这些妃嫔们谄媚的话。收起笑容,开始端后宫之主的架子。 后宫的戏她看多了。以前年轻的时候还会教一教她们规矩。 现在老了,没这个精力了。 赵昭仪最先注意到皇后变了脸色。刚才还憋不住的笑意,立马收敛了。忙打断她们:“胡说八道些什么?!皇后娘娘要和谁说话哪是我们能决定的!” 众妃嫔被吓唬住了,都低着头不敢再出声。 赵昭仪把一盘绿豆糕递给陈皇后,笑着说:“皇后娘娘吃块绿豆糕吧。这六月的天气热,降降暑气。” 许是赵昭仪的识相让陈皇后很满意。陈皇后接过绿豆糕朝赵昭仪笑了下。 王乾站在一边看了会戏。这下明白过来,为什么那些人都离这远远的了。这不就是三个女人一台戏吗?何况,这里还不止三个女人。 “皇后娘娘吉祥。见过各位妃嫔娘娘。”王乾行礼。 众人这才发现她。 陈皇后伸手招呼她:“乾儿,过来坐吧。”陈皇后的右手边还有几个位置。 “谢皇后娘娘赐座。”王乾挑个空位置坐下。这个位置也是刁钻,正好离赵昭仪最远! 气氛顿时显得有些尴尬,而这尴尬的中心就是赵昭仪。妃嫔们都犹豫着该不该帮赵昭仪打圆场。 但看这样子,应该是随便挑的位置吧。怎么就这么好巧不巧的挑出来了? 可王乾还真就是故意的!她本就讨厌极了赵昭仪。 明里的挑衅怕招来麻烦。但不张扬的讨厌,她是没有顾虑的。况且,她并没有做的太过分。陈皇后也不好说的太多。 赵昭仪四十多岁的年纪,生了一位公主、一位皇子。五皇子二十四岁,十六公主十四岁。 她出身卑微。若不是生了个皇子,恐怕现在还只是个贵人。又因为心眼小,嫉妒母妃有家人护着。看自己没有依仗,总爱来找不痛快。 所以,王乾心里对她不喜。 第十七章 皇子 十六公主跟赵昭仪一样小心眼。她母妃讨厌王乾,她便也跟着讨厌。 但五皇子王缜倒是个奇人。他不爱说话,见人也不怎么搭理。看人的眼神总是带着几分冷。 虽然他不像赵昭仪和王嫣一样找自己的麻烦,但王乾也不喜欢他。 这人给她的感觉太压抑了! “我今日熏的香有些重。离的近了,怕刺了娘娘的鼻子。”王乾还是卖了赵昭仪一个面子。 赵昭仪皮笑肉不笑的回道:“哪里的话,十三殿下天生丽质、气质脱俗。我巴不得和殿下多亲近亲近呢。” 听着赵昭仪的话,王乾只觉得心里倒胃口。明明对自己讨厌的很,但还是要装。可真是难为她了。 她装成这样,不过是因为陈皇后在这罢了。但她乐意演;王乾也乐意装瞎。 演戏谁不会呢?不过是看想不想罢了。 王乾只朝赵昭仪礼貌的笑了笑。转过头对陈皇后说:“皇后娘娘,乾儿带了些安神香给您。” 说完,一直站在后面的虞邵,双手捧着一个木盒子过来了。陈皇后声音柔和,“乾儿,你有心了。令仪离开大郜后,本宫整夜都睡不着。” “虽然令仪给本宫寄过信,但本宫心里还是不踏实。生怕他远在他乡受了委屈,只愿婉儿能好好照顾他。” 王乾适时的朝陈皇后递了块手帕。三皇兄去了别国当质子,她的悲伤跟陈皇后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陈皇后可是三皇兄的亲生母亲。 赵昭仪见这场面,还想说话。但被陈皇后扫了一眼又乖乖得闭上了嘴。 切,瞧皇后这护短的劲儿。好像我会吃了她似的!一盒香就被收买了!赵昭仪心里嘲讽。 陈皇后拉着王乾的手,“乾儿,你也下去看看荷花吧。这六月的荷花最美了。”朝某个地方斜视一眼,接着说:“这阁楼里的苍蝇确实烦的很。” 王乾离开前福礼,“乾儿告退。”赵昭仪在后面狠狠地瞪着王乾的背影。 “殿下,今日的赵昭仪倒是收敛了很多。”荆京凑在王乾耳边说话。王乾理了理碎发,“她还得靠着皇后娘娘呢。她没那么傻,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方才自己用一盒香讨了陈皇后的欢心。陈皇后护着自己,赵昭仪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不管怎样,少一桩麻烦事,自己也开心。 王乾下了楼,往四处打量。瞧来瞧去,终于在右边看到了那两个人。 她正要走过去。荆京皱着眉头拉住她,“殿下,那是五皇子和十六殿下。”荆京奇怪,平时王乾怕惹麻烦都躲着这两个人。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还自己撞上去了呢? 她实在是想不通。 “京姨,我自己有分寸。”王乾拿开荆京的手。对荆京笑了下,示意她安心。不这么撞上去,她可想不出别的理由,能顺理成章的消失。 王乾过去的时候,王嫣正好看见了她。王嫣皱了皱眉头,或许她也觉得王乾今日有几分奇怪。 王缜也看到了王乾,两人对视了一眼。这一眼,王乾觉得背上一凉。 再一看,王缜已经低下了头。是错觉吗?为什么总感觉这人很恐怖。 “十三皇姐。”王嫣一脸不情愿地朝王乾行礼。“五皇兄、十六皇妹。”王乾回礼。“这荷花开得可真美,五皇兄也是来看花的吗?” 王乾直接忽略了王嫣,问起王缜。王缜没有想到王乾会跟自己搭话,他楞了一会儿才回:“嗯。十三皇妹这身衣服搭得很好,美极了。” 王嫣气得要命,这两人聊天倒是把自己彻底忽略了。“你搞什么呢!到底我是你的胞妹还是她?!”王嫣推着王缜的肩膀,语气愤怒。 她本来就不喜欢这个胞兄。每天闷着一张脸,还发出一股阴冷气息。 王缜被王嫣推了一把。虽然旁边围了木栏,但肩膀还是狠狠撞了上去。王缜闷哼一声,皱着眉头不说话。 王乾细心留意着王缜表情,却因为他低着头没能看见。木栏晃动了好久,刚才那一推,用的力气肯定不小。 “十六皇妹。”王嫣抬头看王乾,眼里满是愤怒。王乾笑着说:“十六皇妹可以生气。但今日实在不是发火的场面,皇妹要是太过分,皇后娘娘要不高兴了。” 王嫣瞥了王乾一眼,转过头不说话。皇后娘娘最重礼仪,毕竟皇后在这。兄妹闹矛盾,这可是个笑话。丢脸的是赵昭仪。 王嫣生气是因为丢了面子,况且这面子还是在王乾面前丢的。 “十六皇妹要是真这么不服气,皇姐多跟皇妹说说话就是了。” “你!”王嫣气不打一处来。王乾明明知道自己不是因为她没和自己说话而生气,却还是这么说。她堵着一口气,一张脸阴沉沉的。 倒是王缜意味深长的看了王乾一眼。因为王乾平时是不会开口挑事的。可惜王嫣正在气头上,无心细想。 “皇妹生气了吗?”王乾声音带着歉意。“皇姐嘴笨,总说一些让皇妹不高兴的话。皇姐给你道歉。” “道歉?有皇姐这么道歉的吗?”王嫣皱着眉头,一脸不悦。王乾一副纠结的表情,“啊……这可怎么办。这荷花开得这么美,皇姐摘一朵送给皇妹吧。” “就当是给皇妹赔礼道歉了。”王乾看着湖里的荷花,笑得开心。摘荷花?王嫣迷糊住了。王乾在搞什么名堂? “虞陶。”王乾把虞陶喊出来。“嗳,殿下。” “虞陶,你去把那朵荷花摘给十六皇妹。喏,就是那朵。”王乾指着离桥最近的那朵荷花。那朵虽然不是最大的,但也开得十分娇艳。 望月阁左右两边的石桥搭得并不是很高,通常找个手臂长些的奴才就能摘到荷花。因为妃嫔们看上的荷花,总忍不住让奴婢替自己摘来。 虞陶伸手试了几下,无奈道:“殿下,奴婢的手不够长。”王乾皱眉,“可我答应了要送一朵荷花向皇妹道歉,不能言而无信。” “我自己试试。” “殿下!”荆京再次拉住王乾的手。今日的殿下太奇怪了,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王乾拿下荆京的手,给了她一个眼神。“奴婢摘的怎么能表达我的诚意呢?这荷花还是我亲手摘给皇妹吧。” 第十八章 妙记(补2) 怎么回事?王乾今日怎么这么奇怪? 王嫣心里觉得王乾怪。转念又想:会不会是自己太多疑了?王乾盯着那朵荷花,表情有些纠结的说:“皇妹,我的手恐怕不够长。你能拉拉我吗?” 搞什么鬼?!! 王嫣皱着眉头看王乾,一脸疑惑。“皇妹,荷花我自己摘才能表达我的诚意。皇妹拉着我,我心里也少一分愧疚。” 王嫣又盯了王乾许久,但王乾的表情确实十分正常。一朵荷花罢了,王乾能搞出什么名堂? 她伸出右手,王乾把左手放在上面,握住她的右手。“谢谢皇妹。”王乾对王嫣笑了笑,然后弯腰去摘前面的那朵荷花。 腰抵在木拦上,但右手的差距还是有些远。“皇妹握住了。”王乾又往前面探出一截身子。 荆京看着这场面,心里为王乾捏了把汗。十六殿下要是没握住,肯定是会掉下去的。 王乾眼看着手慢慢就要摸上那朵荷花,眼神一变。“啊!”王嫣尖叫一声,竟然把王乾的手甩出去了。 王乾已经探了半个身子出去,这一甩再一带力。肯定要把脑袋杵下去。但好在王乾站的这个位置好。 左手边是王嫣,右手边是王缜。王缜一直留意着这边。看王乾要掉下去了,伸出右手攥住王乾的肩膀。 王乾被王缜提着转了个身,踩在木栏缝里的左脚也跟着转了个圈。王缜心急之下力气没管住,王乾只觉得左脚疼得不轻。 捂腿坐在地上,疼得嘶嘶叫。 “这……这”王嫣楞在一边不知所措。她刚才就觉得手疼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甩开了。谁知道王乾会伤成这个样子? 一边的奴婢看到王乾这边的情况,一个急忙去找太医,另一个去告诉陈皇后。 “扭伤了?!怎么回事?”陈皇后语气震惊。奴婢在陈皇后低语了几句,把目睹的事件告诉她。 “荒唐!”陈皇后冷着一张脸,把手里的茶杯重重碰上桌子,溅出了一大半。 赵昭仪看事情可能不妙,叫身边的奴婢下去打听。奴婢回来通报后,赵昭仪脸色白了。 完了,这下惹上麻烦事了! 陈皇后冷着眼看着赵昭仪,赵昭仪结巴了:“这……皇后娘娘。我能为嫣儿解释。”陈皇后冷哼一声,“解释?赵昭仪去跟陛下解释吧!” 站在桥上的王嫣已经吓得发抖了。虽然王乾从来不告状,但这事要是传到父皇耳朵里。自己还真就说不清了。 况且,她之前咄咄逼人的模样。可是被这些奴婢全部看在眼里。王嫣心里慌乱了,便也没空细想。为什么自己刚才手上一痛。 莫非这真是错觉吗? 这些奴才的动作很快,王乾马上就被送回寝宫了。王乾躺在闺阁的床上,常太医已经赶到了这里。 常太医是皇宫里阅历最丰富的太医之一,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 常太医为王乾检查完伤口后,说:“十三殿下,这只是轻微的扭伤。臣为殿下开一副膏药,殿下用上三个疗程便能好了。” “但殿下切忌,不可剧烈运动。否则会令伤势更严重。” 王乾轻微点头,“谢过常太医。我记住了。” “这是臣应该做的。”常太医行了一礼,正要退下。“太医且慢。”王乾的一句话令常太医停了动作。 王乾撑着身子坐起来,“常太医医术高明,我一直很佩服。” “我有一位好友的母亲患了疾病。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太医闲暇之时能否帮我这个忙,为他的母亲看病?” “常太医洪福齐天、妙手回春。太医若能帮忙,我也放心了。” 常太医作揖,“殿下谬赞了。就凭殿下对臣的这份尊敬,臣也会去为这位夫人看病。这位夫人患了什么病?殿下可以告诉臣吗?” “应该是心疾所致。”方柔一家被诬陷过。王乾留了个心眼,没有点明方柔的身份。打算以后找个时机再告知。 “我这位朋友的母亲几年前因为一些事,太过悲伤。弄得身体也跟着不好了,这几年总是患病。” “常太医知道是什么缘故吗?” 常太医如实说:“这……臣还不好下定论。如果能找个时间让臣见上这位夫人一面,臣或许能帮上忙。” 王乾本来也不指望常太医马上就告诉她。毕竟她说得隐晦,而且从攸宁哥哥嘴里得来的消息也少。 既然常太医答应了,那时间还有很多。 “在此谢过太医了。”能为唐攸宁帮上忙,王乾是真心高兴。“殿下客气,举手之劳罢了。”常太医行礼退下了。 站在一边的虞邵跟上去,准备去拿常太医写的药方。 “虞陶,你也退下吧。”王乾对站在一边的虞陶吩咐。“是,殿下。”虞陶出去关上了门。 闺房里只剩下王乾和荆京。 “京姨,有话就直说吧。”王乾很早就发现了多次欲言又止的荆京。确实,自己这次的计划完全没有告知京姨。 “殿下,您为何要故意去掐十六公主的手呢?”荆京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来。她一直密切主意着殿下的动作。 若不是仔细看,根本不会知道,殿下在甩来她的手之前掐了十六公主一把。她现在只希望,十六公主没有想到这一层。 王乾沉默片刻,探出身子握住荆京的手。“京姨,还记得我对您说过的话吗?我想带你和娘去过更好的生活。” “京姨,难道您忍心看着母妃就这样青灯古佛,草草了却一生吗?”王乾看着荆京,满眼坚定。 “可是殿下。别说是奴婢了,就算是娘娘。她知道您这样伤害自己,娘娘……娘娘也会心疼啊!”王乾握着荆京的手,重了几分。“京姨,我有分寸的。相信我,好吗?” “京姨,帮帮我。求求您了。” 荆京被王乾握住的手,手心里早已出了几层汗。她看着王乾的眼睛,一脸纠结。 该不该帮殿下呢?说不心疼娘娘,每日坐在古庙里青灯古佛,是假的。可手心手背都是肉。 自己要是同意了,娘娘那边怎么说?娘娘会答应吗? 第十九章 被拦 宫门外。 “站住!什么人?”两名奴婢打扮的人被侍卫拦在宫门口。左边的一位扶着右边的一位。 听到阻拦声,两个人脚步都顿住了。“你们是什么人?没听到我说话?”侍卫说完就要走上去拽人。 左边的那位突然转过身。 “荆京姑姑?” 侍卫倒是楞住了。荆京是十五公主身边的红人,从小照顾她,也算是王乾的半个乳母。侍卫还是认识的。 “殿下扭伤了脚,馋刘老二家的烧饼。命我出去买几个。那是虞邵,刚才不小心用开水烫伤了腿。”荆京微笑着解释,语气像是在平述一件事实。 “既然是伤了腿,那为什么还要出宫?”侍卫将信将疑。 “因为伤了腿,所以顺便出去看大夫。小哥明白的,宫里的大夫哪里会给我们这些奴婢看病?”荆京接着解释,语气里毫无迟疑。 侍卫瞧了瞧低着头的“虞邵”,又瞧了瞧荆京。挥了挥手,喊道:“放行!” 宫门一开,荆京扶着“虞邵”出去了。两人一出去,一辆马车靠了过来,拉车的是一匹老马。喘出来的气“呼哧呼哧”的,看起来命不久矣。 牵马的是位头发花白的老翁。 “姑娘终于来了,公子命我带您去见他。七日之约,姑娘可还记得?”老翁摸了摸白胡子开口。 “虞邵”抬起头来,此人原来是王乾。 “自然是记得的。麻烦您等我片刻,我还有些话要说。”王乾见老翁点头,握住荆京的手。“京姨,我过几天就回来。您好好的,别担心我。” 荆京柔声道:“殿下虽然不告诉我此行去哪。但只要是殿下的决定,我都支持。长路漫漫,殿下要小心。不用担心,这里有我。” 王乾上了马车后,老翁一挥绳,马车走了。 荆京一直看着马车离开,然后朝另一个相反的方向走了。烧饼还是要买回来的,否则撒的慌就圆不了了。 马车上。 王乾看了看前面的赶车的老翁,“请问……该怎么称呼您呢?”老翁回头看了王乾一眼,“我姓胡。粗人一个,不喜欢讲客套话。姑娘叫我老胡吧。” 王乾笑了笑说:“您是长辈。我叫您胡老,可行?”胡老摸着胡子哈哈一笑,“姑娘可折煞我了。”但也没有拒绝这称呼。 “胡老,您是如何认出我的呢?”王乾道出心中疑惑。胡老笑呵呵地向王乾解释:“姑娘,我虽然是个粗人,没念过书。但看人的眼光很准。公子只让我在宫门口等着,说是等一位年轻的姑娘。” “当时我可愁坏了。这……年轻的姑娘这么多。我一个老头怎么认得出来!可公子说我肯定可以的。” “我在这等了五个时辰。还真是一眼就认出姑娘了。姑娘和别人不同,身上带种东西。这叫什么来着?好像是……那个那个。” “哦……对!叫气质。姑娘浑身上下都有一股气质。特别拔尖,一眼就能瞧出来。就跟那位公子一样!” “这像的人都聚在一块。我就这么一猜,谁知道还猜中了。”胡老笑着说完。 王乾真想在开口揭穿赵玺,但看胡老开心的样子又不忍心了。赵玺敢这么说,可不是猜中了胡老能一眼认出自己。 他是等着自己送上门去认胡老呢!这么一辆……额……“不忍直视”的马车停在这里。她敢打赌她的那些皇兄、皇妹们,连看一眼的打算都没有。 她认出胡老来,还是因为赵玺的叮嘱。当然,这些是后话。王乾是不会对胡老说的。 御书房内。 “胡闹!”王坤阴沉着一张脸,气得很。陈皇后坐在旁边,心里也为王嫣的行为生气。但在郜王面前不好发作,只能强压怒火。 “乾儿怎么样了?”王坤重重吸了一口气,缓了会情绪,才开口问陈皇后。 “陛下,常太医说乾儿的伤并不严重。只要这几日不做剧烈运动,很快就能好了。陛下不必担忧。”陈皇后开口安慰郜王。 “幸亏是如此,不然朕要她好看!都欺负到皇姐头上了。朕活这么久,第一次见这种荒唐事!皇家的脸都让她丢光了!!” 王坤越说越气愤,脸都红了。 “看看这赵昭仪干的‘好事’。两个女儿没一个让朕省心!前一个惹完事,后一个惹事!湄儿才被我禁足三个月,她王嫣也想来陪湄儿吗?!!” 赵昭仪只生了两个孩子。一个是王缜、另一个是王嫣。而王乾,寄养在赵昭仪名下。 因为王湄的母亲在六年前去世了。 “陛下别急,龙体要紧。赵昭仪这边,就交给臣妾吧。陛下还要批阅奏折,切忌太过操劳。”陈皇后声音轻柔。把皇后该有的贤惠懂事,体现得淋漓尽致。 王坤叹了口气,走过去握住陈皇后的手。“臻儿,你辛苦了。”陈皇后顺势依靠在王坤的怀里,“有皇上在身边,臣妾一点也不苦。” 多久没有这样靠在他身边了?陈皇后在心里仔细想了想。对了……大概是从他在做太子时,纳入第一个小妾开始。 不过没关系。她已经习惯了,再也没有眼泪了…… 此时赵昭仪这一边。 “母妃,您倒是说句话呀!怎么办呐?!”王嫣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现在可不是闹着玩的,陈皇后已经把事情告诉父皇了。 父皇那个脾气,怎么可能会放过自己?!她可不想像十五皇姐一样被禁足。 “急什么!我这不是正在想办法吗?!”赵昭仪来回踱步,脑子里把能想到的可能性都过了一遍。现在皇后在陛下那里,陛下肯定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想要瞒住是不可能了。陛下现在一定在盛怒中,一定不能让嫣儿撞上去,火上浇油。这几天,最好是让她安分些。 至于,现在怎么办。后宫的事情,一向是皇后打理。虽然皇后现在过得越发“寂寞”,但后宫的大权还是被她抓得很紧。 这也是她一直讨好皇后的原因。在后宫没有人依仗是万万不行的,特别是她这种出生贫寒,没有族亲做后盾的女人。 皇后那边好说。皇后心软,她去认个错就行了。现在最主要的就是看住嫣儿,别让她再出去惹麻烦! 第二十章 出行(补3) “你这几天都不要出房门。”赵昭仪停住脚步,对王嫣说。“凭什么啊?母妃!”王嫣不满的控诉。“你给我捅出了这么个窟窿。你还想出去?还嫌添的麻烦不够大吗?!” 王嫣不敢说话了,她本来就是没理的一方。赵昭仪呵斥道:“这几日你就给我待在房间里,好好反省!” 赵昭仪气得胸口不停起伏,转身就走。跨出门槛时,吩咐门口的奴婢:“看好她!” “喏。” 赵昭仪想着:现在就去找皇后,越快越好! 王乾坐着马车到达目的地时,天已经黑了。 胡老喊道:“姑娘,到了。姑娘往里面进去些,公子的马车就停在那了。” 王乾撩开车帘,往胡老指的方向看。里面是个条小巷子,周围又没有灯光,看着很吓人。 她掉头看胡老。胡老脸上是忠厚老实的笑容。 “胡老,谢谢您了。”王乾收回眼神,下车道谢。应该是她多疑了,胡老不像是会害她的人。 胡老手握缰绳,笑着说道:“姑娘客气了。能跟姑娘聊上这么一会儿,我们也算有缘。但愿下次还能再见。” “一定。” 王乾点头,看着马车扬长而去。再看前面的巷口,现在只她孤零零一人,更是害怕。 突然,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身边闪过了。但因为太黑,根本来不及细瞧。 她的神经紧张起来。 “谁?!”王乾贴着墙,心里开始打算。如果等会儿遇到危险,那她就先挠对方的眼睛! 她屏住呼吸,突然能清晰的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扑通! 掌心已经出了一层薄汗可她不能认输!于是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往前迈了一步。 只这一步却几乎用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万一赵玺真的就在里面呢?!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个机会,无论如何她都要赌一把! 终于,眼睛开始慢慢适应黑暗。周围的一切也在模糊间有了大概的轮廓。 还好……前面并没有人。 王乾正想松口气,突然肩膀一重。她的双腿像黏上了水泥,无力动弹。 耳边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有一个人在拍她的肩膀! 王乾脑子里嗡了一声,随后抬起右脚胡乱在地上踩。没有方向,只希望能侥幸踩上对方的脚。 “嘶~” 好在得到上天眷顾!王乾在乱踩一通中命中目标。她快速转身,伸出右手摸到对方的脸,然后去抠眼睛。 “王乾。是我!”可惜并未得逞,因为对方早就敏锐的察觉到并制止了。 王乾这时意识到,对方认识自己。 “赵玺?”她试探着开口。 “是我,吓到你了吗?”赵玺轻声问道,声音带了些歉意。 “没事。”这时,王乾想起自己的手还被赵玺握着。 她尴尬地看着交握的手。“那个……” “抱歉,失礼了。”赵玺看了一眼,立马松手,并出声道歉。 人在紧张时,总会做出一些冲动的行为。 两人之间有了片刻的安静…… “太子殿下为何……把马车停在这?”王乾开口打破沉默,语气却是落落大方。 赵玺清了清嗓子回答:“刚才遇上了些烦人的人。我已经把他们甩开了,停在这安全些。” 烦人的人? 王乾在心里思索一番。什么人会一直穷追不舍呢?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父皇安排跟踪赵玺的暗卫。 按常理而言,被派往别国的质子虽衣食无忧,却自由受限,形同人质。 如果说,这些人一直跟着赵玺。那上一次见面,赵玺又是怎么甩掉他们的? 直觉告诉王乾,赵玺并不简单! 胡老没有说谎。往巷口走,就有一个十字街口,这里停着赵玺的马车。 “太子殿下,胡老是什么人?他……”他是你的手下吗? 赵玺没有犹豫地回答:“一个普通的农夫罢了,让他去接你,只是为了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是拿钱办事。” 王乾有些不好意思了。胡老只不过是个朴实的老百姓,自己却怀疑他。现在……居然还跟着怀疑起赵玺。 别人一番好意,却反被她错怪。 因为心生愧疚,她低头沉默。赵玺看着王乾垂着的头。 “你放心吧,我们的身份会对外保密的。”这平淡的一句话,竟有了几分温暖。 “你放心,我不是恶人。不会伤害你。” 这句话轻轻地飘在耳边,王乾脸上开始升温了。她伸手摸了摸脸,表情无措。 是因为六月的天气吗? 赵昭仪此时正坐在乾坤宫。她坐立不安,因为陈皇后就坐在旁边。 藏在袖子下的手,早已经松开又握紧反复了很多次。“赵昭仪。”陈皇后的这一声叫唤,把赵昭仪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抬眼望着陈皇后,思索着如何先开口认错。好先消了陈皇后大半的气。哪知思绪还没有跟上,陈皇后倒是先开了口:“赵昭仪,你可知错了?” 赵昭仪低头回道:“臣妾知错。臣妾有错,错在没有教育好嫣儿。嫣儿已经知错,求皇后从轻发落。” 陈皇后喝了口茶,掩饰掉想抿紧地唇。 过了片刻才接着说:“本宫已经把这件事告诉陛下了。陛下表示,一切全由本宫处理。赵昭仪心里可服气?” 赵昭仪马上跪地,“一切全听皇后娘娘安排。” 陈皇后把手里的茶杯放回桌上,声音肃然。“十六公主王嫣对皇姐无礼,有失礼仪。罚抄《周礼》十遍,禁足两个月; 赵昭仪身为十六公主的亲生母亲,管教不严,有错!罚三个月俸禄!半年内扣除一切礼宴的赏赐。赵昭仪,你可认?” 赵昭仪磕头,“臣妾认罪。” 陈皇后叹了口气。一只手摸额头,另一只手在空中挥了挥,轻声说:“你退下吧,本宫乏了。想一个人静静。” “是。”赵昭仪走出乾坤宫,拉开袖子,凝视着被自己掐得发青的左手臂。 她咬紧后槽牙。要不是为了自己有个依仗,谁稀罕去讨好她陈臻儿!陈臻儿这幅大小姐脾气,想她赵素怜顺了她二十多年! 刚进东宫时,害怕自己比陈臻儿先怀上皇子,惹她不快。 她想尽一切办法,逃避侍寝。很害怕,却还是偷偷买来避子汤,流着眼泪喝光。 终于,等到陈臻儿怀孕并生产的第二年,她才敢断药。可陈臻儿这么多年只是把她当作一条狗! 招之即来,挥之即去!总有一天,她要让陈臻儿也尝尝这种“滋味”! 陈臻儿捂着胸口,觉得此刻得心脏跳得很快。刚才要不是刻意压制,可能当场就要发火了。 她揉了揉眉心,苦恼自己最近为何总是容易上火。又叹了一口气,兴许是因为老了吧! 第二十一章 有钱 王乾和赵玺的马车,此时正行驶在路上。王乾从赵玺口中得知,他们现在正行驶在连州的上元县。 离京城不远,这样也方便回去。跟着来的只有一匹马和赶车的一个中年匹夫。 匹夫一路上都十分沉默。 “太子殿下,我们这是去哪?”王乾下意识地朝赵玺的方向看了一眼。 却发现他也正在看自己,视线刚好撞上了。王乾有些尴尬地转移了视线,强装镇定。 “我们要去的地方,是上元县观冢镇。” 观冢镇?王乾努力的想在脑子里提取出一些,有关这个地方的信息。 无奈长时间被关在皇宫里,见过的地方太少。她对此地一无所知。只好求助赵玺。 “我们为什么要去观冢镇?”王乾有些不明白了,既然是来做生意。难道不应该去些繁华的地段吗?来这么个小镇做什么? 赵玺看着王乾一脸高深莫测的笑,一双桃花眼很是好看。“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王乾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吐槽:这郕国太子怎么这么爱卖关子!没猜错的话……他上几次也是这么说! 因为路程短,他们又抓紧着赶时间。到观冢镇时,天还没有黑。这里是观冢镇的闹市。 王乾下车打量着四周。不得不从心底赞叹一声这里的好景色。 这是个建在水上的小镇,不远处就有一条河。上面停了许多的船,还有些小贩竟划着船在那做起了生意。 这的水又清,如今正好是开荷花的六月。一朵朵“花中君子”开着粉红色的花朵,冒出水面。 真乃人间仙境也! “我第一次来着,还是来大郜路过的时候,很美吧?”赵玺见王乾看呆了,站在一旁问她。 确实很美。王乾甚至有些后悔,没早些来这。 “先走吧。”赵玺先走在前面。 啊?王乾楞楞地看着赵玺,样子有些傻气。赵玺转头笑道:“你以为我们只是来这里的吗?还没到呢。” 又接着说:“等事情忙完了,你可以慢慢逛。”慢慢逛?他的意思是:他可以等着她一起回去吗? 王乾在心里琢磨起了这句话。为什么听着有些暖心? 看着赵玺靠近之前一直沉默的车夫,说了一些话。王乾思索着:他们在说什么? 她开始有些警惕。 突然,赵玺正好转头,发现王乾正直直盯着这边。 他面色平静,对王乾说:“走吧,你好好跟着我。” “嗯。”王乾点头,缩在衣袖里的左手下意识地握紧了。里面有一把小匕首。 那是她最后的武器。没错,她不信任赵玺。而且,她原本就是个很谨慎的人。 ———————— “瞧一瞧,看一看嘞!新鲜的白菜~白菜~” “糖画——又甜又好看的糖画——”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嘞!” “姑娘买个发簪吧。我们这儿有花样的,还有镶珠子的!” “胸口碎大石!有钱的捧个钱场!” ———————— 王乾兴致勃勃,左瞧瞧右看看。心想这闹市可真热闹!她一向爱热闹。 看着面前毫不起眼的小店铺,王乾呆若木鸡。为什么她觉得有些滑稽?做生意?来这里吗?这么个小店铺。 看这个门匾,应该很久没有擦拭过了,上面都落了些污渍。不过,门匾上题字引起了王乾的注意。 无勿。 这激起了她的好奇心。里面到底是什么? 可迈脚进去后才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是的!什么都不卖,整间店铺形同摆设! 嗯……无勿,还真是“无物”。 王乾表情疑惑。既然没有东西卖,还来这做什么? 正巧一位身材肥胖,衣着富贵的中年男子也进了这里。却瞧见他径直往里走,目空一切。 这应该也是顾客吧。但……好奇怪。店铺奇怪!顾客也奇怪! 没有东西还进来?! “这家店的东西全在里面。准确来说,是在下面。”赵玺开口解释。 王乾马上联想到。在下面?难道这里有地下室? 正打算问清楚。一位笑容满面的小厮弯腰迎上来,“公子、姑娘里面请。”然后,在前面带起了路。 两人跟了上去。 这里面有条暗道,也算是别有洞天。而这暗道,还真通往地下。 “这是一家拍卖行,从各国来的商人,基本上都会进来。看到刚才进来那个人了吗?我们今日的目标就是他。”赵玺边走边向王乾解释。 王乾一脸惊讶。莫非是刚才那个肥胖的中年男子? “他叫简风行,是个有名的商人。他的生意,涉及各个领域。茶叶、羊毛、丝绸,还有很多。” “只要跟他扯上关系,我们今后的一切,会轻松很多。”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办法!王乾点头赞同。 “我们怎么接近简风行呢?”王乾看着赵玺,认真问道。 “嗯……这个嘛,还没有想到。” emmmm……王乾无语了。他们都到这了,他居然告诉她这个?! “不如,用钱砸死他?”赵玺摸着下巴问道。王乾真想给他一个白眼,这人真爱开玩笑! 既然简风行的生意涉及这么广,别人还会差钱吗? 简风行才像是拿钱砸他们的人吧! 而且……“我们没有钱。”王乾叹了口气。要知道她压根没有想那么多,身上也就只带着几天前的那个荷包。 也只是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能买点简单的口粮。 “我是骗你的。但是,谁说我们没钱了,那马车上的一个大箱子是什么?”赵玺笑出声,没有再逗王乾。 一个大箱子?王乾仔细想了想,好像还真有一个大箱子。 但那一个箱子看上去很旧了,而且还堆在角落里。 她也只是好奇,这么一个大箱子放在马车上不占位置?所以多看了几眼。 谁能想到这里面装的是钱?!而且看样子,应该有不少钱吧。 这么多钱,都是赵玺从郕国带来的?有钱真好……王乾心里羡慕。 可……他们带箱子过来了吗?王乾一想到这,表情呆住了。 这么说,他们白来了?! “可是,钱不是还在马车上吗?”王乾疑惑开口。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他们进都进来了,没有钱真的很尴尬的。 “我已经安排人等会送进来了。”王乾松了一口气。所以说,那个时候他跟车夫,其实在说这件事? 难道真的是自己多想了?赵玺,是真心想帮助自己? 第二十二章 渥丹(补四) “但是,为什么刚才下马车的时候不直接拿下来呢?”这样很麻烦的嘞……不过,王乾不敢说后半句话。 毕竟,拿人手短。这钱还是赵玺的。 “嗯?你想搬吗?”赵玺这句话,简直把王乾呛了个半死。搞什么嘛?!这种事情不应该是他做吗?! “我……不是……你。”王乾支支吾吾地开口。 赵玺半眯着桃花眼,一脸无辜。“我从小身子就弱,这种事情做不来的。你想辛苦些,应该早点告诉我。你有心了。” 王乾一股憋屈劲儿只能往肚子里咽。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笑。 行!你有钱你说了算!要不是这里有人,真想揍死他! “他还有事情要办,等会儿才能过来。”赵玺还是向王乾解释了。 王乾楞了楞,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不过……既然这样,自己就不跟他计较了。 她也不是个小气的人。 “姑娘、公子,我们到了。”小厮提醒着王乾和赵玺。 王乾认真打量着这里。这里的设计很有特色,有两层楼,每一层都是密密麻麻的房间。 楼层像圆一样把展厅围一个圈。 每个房间都有不同的门牌号。二楼贴着“天地号”;一楼贴着“平行号”。 这样一个门牌号,却足够能反映主人的身份。 进二楼的人,非富即贵。而一楼的。要么是真的普通,要么就是像王乾和赵玺一般不爱招摇。 小厮带王乾和赵玺去的,是“平行三十一号”房间。 每个房间还会安排一名小厮候着。只要客人有想拍下的东西,小厮就会举红牌子。如果没有,则举绿牌子。 候在门口的小厮还有一个用处。那便是能把看到的宝贝,描述给里面的客人。 带王乾和赵玺过来的小厮,是负责领路的。 “姑娘、公子,还请稍等一下。招待二位的人马上就来了,请二位先进去稍坐片刻。” 小厮弯腰交代清楚后,告退了。 “姑娘、公子,小的能进来吗?”王乾和赵玺刚进门,门外便传来这么一声。“请进。”王乾朝门口喊道。 “给二位客人准备的冰果,二位请慢用。”房门打开,是另外一位面相白净的小厮。 王乾接过果盆,摆在桌上。朝他点头,“多谢。”同时,在心里赞叹:这地方的待遇真不错! 白净小厮笑容和善,“姑娘、公子,不知该如何称呼二位?待会儿拍卖的时候,有个称呼小的也好报价。” 称呼?王乾还真没想到要报称呼这一步。 该怎么说呢?难道告诉他我叫王乾?这不是相当于直接告诉别人,自己就是大郜的十三公主吗?! 该怎么说呢?正当王乾犹豫的时候。 “渥丹。” 王乾惊讶地转头看向赵玺。 “她叫渥丹,我叫予。”赵玺再次重复了一遍。 “噢!渥丹姑娘、予公子。我们这的拍卖会再过一个时辰便开始了。二位先在这坐上一会儿,休息休息。” 白净小厮热情地开口,“等会儿看上了什么宝贝,尽管告诉我。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提。” 赵玺朝小厮点了点头,道:“多谢。” 王乾压下心底的惊讶,有小厮在又不方便询问。他是什么取的名字? 只能默默在心里夸赞赵玺的细心周到。他居然早就考虑到了! “哟~是简老爷呢!久仰久仰!” “不敢当,不敢当。林公子这话谦虚了啊!” 门外有些喧闹,好像是有人在外面聊天。 门并没有关上,因此王乾能清楚地看见外面。 那里站着两个人,一位是身材肥胖、打扮富贵的中年男子;另一位是身材干瘦的青年男子。 而前面那位,正是赵玺说的简风行!! 实在是太巧了!他们正打算去找他呢! 她本想提醒赵玺,转过头,却发现赵玺也在看那边。 于是,王乾继续观察着。这两人谈得认真,并没有注意到王乾他们在看自己。 “不不不,能再见到简老爷确实是久仰啊!我记得上次遇到您,还是去年九月份呢。听说,简老爷的生意已经做到草原了。” “简老爷这次,又是来淘点小宝的吧。”干瘦男子语气调侃的说道。 简老爷?在草原做生意?王乾想着。能被对方用如此恭维的语气,这人肯定不一般。 而且,他还能把生意做到草原。 要知道草原人大都性格固执,坚持只用本地商品。对别国贩卖的商品,大多是持不屑的态度。 这位简老板居然能跟草原人做上生意! 难怪赵玺要那么说! “这位简老爷是什么人?”王乾问起小厮,想从他口中得到一些信息。 谁知他答得模棱两可,“简老爷是我们这的常客。平时很喜欢收藏些奇珍异宝,一有空便会到这来。” “他很厉害吗?”王乾再次试着开口,但白净小厮只礼貌地朝王乾微笑了一下。 “简老爷在大郜也做生意吗?”王乾毫不放弃。 “抱歉,渥丹姑娘。我们这有规定,顾客的信息保密。姑娘还是不要为难我了。”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王乾心里一阵失望。要是能抱上这样一位大腿,后面的事情,肯定能简单很多。 “简老爷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赵玺笑着问道。 王乾丢给赵玺一个佩服的眼神。不愧是赵玺啊,一句话就问到点子上了! 知道了简风行的喜好,再做个人情。肯定能成! 王乾心想:这个问题不保密吧?打听个爱好不算隐私吧!看他还说不说! “这个……”白净小厮还是想推脱。 这时,一个荷包朝小厮丢了过去。 “你不说、我们不说,谁又知道你在这里做了什么呢?”赵玺的声音充满诱惑。 “况且,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吧?你并没有出卖客人的隐私。” 白净小厮低着头,用手攥紧了里面的荷包。对啊,谁又会知道呢?白来的一笔钱,不要就是傻子了! “简老爷拍得最多的就是瓷器了。简老爷最喜欢古瓷,年代越喜欢。 等会儿第三件拍的就是唐朝的玉兰白瓷,公子可以多注意些。” 赵玺点了点头,对这个回答很满意。朝小厮丢了一个荷包。 “多谢,荷包好好收着吧。” 白净小厮弯腰感激:“谢公子赏赐。” 王乾被赵玺的话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刚回过神来,看到了小厮手里的荷包。 不对啊!这颜色、这款式、这花纹……这明明就是自己的荷包啊! 再摸了摸空了的腰间,瞬间明白了。赵玺这是把自己的荷包送人了! 第二十三章 老爷 真是好样的! 王乾在心里把赵玺痛骂了一顿。但气归气,什么是正事,她还是分得很清楚的。 赵玺虽然拿了自己的荷包,却是用在正事上。 看在这个份上,王乾决定卖赵玺一个面子。 至于这钱嘛,为时尚早。她以后一定要狠狠宰赵玺一笔! “二位客人,拍卖现在开始了。待会儿,二位看上了什么宝贝,可一定要告诉我。”白净小厮语气热情。 想到这里,王乾的心情好了很多。她好脾气地回答:“一定会的。” 说完,笑着朝赵玺看了一眼。 赵玺低着头,默默地摸了摸脖子。为毛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王乾再次看向门外的时候,简风行和那位精瘦男子已经走了。 如果王乾没有猜错的话,简风行一定去了二楼。毕竟,他有这个资本。 想到这,王乾已经有了想法。待会儿,一定要多留意二楼。 拍卖开始了。 “诸位贵客,欢迎各位远道而来。我们这有从各国收集来的奇珍异宝,贵客们要是有喜欢的,千万不要留情啊!” 说到这,站在展厅中心身材适中的黑衣男子笑了起来。四周的房间里的“贵客”们也都乐了。 “诶,陈老板客气了。我这人最喜欢到这来拍东西,要是碰上了我喜欢的宝贝。我可谁都不让啊。” 陈老板看着发声处笑得开怀。说话的,是二楼“天地八号”房间的客人。 “林公子也是我们这的常客了。要是您真看上了什么,我肯定是要给您个优惠的。这林公子既然到了,不知道简老爷是不是也来了?” 林公子?莫不是简老爷口中的林公子?而且听这位陈老板的话,这位林公子和简老爷的关系貌似不一般。 如果真是这样,或许他们还有另一条路……从这位林公子入手,也能接近简风行! “害!陈老板!我不过是碰巧在路上遇上简老爷几次罢了,这……和简老爷一起来了几次。你们竟然以为我和简老爷……” “哎哟~这要是让简老爷听了不高兴,我这有十张嘴也解释不清呐! 况且,我何德何能可以高攀上简老爷呐!” 二楼“天地八号”房间里的林承之,说着满嘴不敢冒犯的话。但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天知道,他为了让外界以为自己和简老爷的关系不一般,花了多大的功夫! 不仅要花钱派人打听简老爷的下落,还要费尽心思制造机会“偶遇”!不过,还好这般辛苦没有白费。这效果……看起来还真不错! 而且,他这次还特意抢到了简老爷旁边这个房间。 林承之话说完,从“天地九号”房间里传出一阵豪爽的笑声。 “哈哈林老弟谦虚了!不过,这几番‘偶遇’我也觉得巧得很,明明我们才见过几次面呐。” “林公子要是愿意,不如我们当着众人的面,这就交个朋友?” 林承之的脸色难看了几分。简老爷这几句话虽然给了自己面子,但也当众否认了自己和他的关系。 难道……简老爷早就发现了自己私下里做的那些小伎俩? 想到这,林承之吓出了一身冷汗。 眼看气氛尴尬,陈老板笑着道:“简老爷的过人之处,我们都是很敬佩的。林公子想必也是仰慕简老爷已久。” “既然都来了这,那便是志同道合了。这不就是朋友吗?简老爷此言差矣啊!” “天地九号”里又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陈老板说得对。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接着,四周又传出一阵阵笑声。 气氛顿时便融洽了很多。陈老板作揖道:“诸位,拍卖这便开始了。” 然后,招了招手。一名小厮双手拿着盒子,走到展厅中央。盒子一打开,四周皆传出惊叹声。王乾也睁大了眼睛。 陈老板指着盒子里面的东西,说道:“此乃白玉萧,取白玉中最纯净、质地最顺滑的的部分制成。” 陈老板拿起白玉萧。这支萧白净无暇,白得像雪一般。用手拿起来,衬得更是白亮。 十分赏心悦目! “切!这第一件宝贝,不过就是个‘绣花枕头’嘛。除了看着漂亮,还能有什么用!”某处传出这么个鄙夷的声音。 陈老板拿着白玉萧,笑着说道:“客人,您想错了。这寻常物品,怎么能到这里?” 说完,嘴巴凑进萧上的小孔,随意吹了几下。 萧声低沉,好像有人在低声呜咽。王乾听了一会,竟觉得身体有些累了,眼睛也开始无神。 她使劲在大腿内侧掐了一把,才勉强止住困意。 王乾晃了晃脑袋。好厉害的萧声啊!这萧声,竟然能催人入睡! 方才还不屑的众人,顿时都哑口无言。这这这、太神奇了!先不说能治疗失眠难以入睡的疾病。 要是用来防身,这绝对是一把好武器啊!特别是对毫无武功的人来说。 陈老板满意地看着四周众人的反应。 笑了笑,说道:“此宝名为白玉萧,外观完美无瑕、触感温滑。最重要的是萧声可使人全身乏力。” “价值,一百两银子!” 陈老板说完这句话,又是一片哗然。这第一件宝贝就价值一百两,太贵了吧! 可……这效果。买了也实在不亏。 “林公子出价一百二十两!”二楼的小厮举着红牌子喊道。 陈老板满意一笑,“还有客人愿意出更高价吗?一百二十两一次,一百二十两两次。” “一百二十两……成交!恭喜林公子!”第一件拍品白玉萧被林公子抢到了。其余的人,都还在犹豫着。 兴许……下一件更好、更值! 二楼的林承之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还好没人跟他抢。这把白玉萧这么美,妹妹婉儿看了肯定喜欢。 而且,自从林婉儿和太子订婚后,林承之一直纠结着要送什么新婚礼物。现在倒好,可以把这个送出去了。 拍完了第一件,这第二件马上也送上来了。 而这第二件却更奇葩,是一条金鱼。但……又有些不同。 因为,它比普通的金鱼颜色更亮了许多,而且还有几颗浅浅的黑斑。王乾用手托着下巴,疑惑不解。 这个……是金鱼吧?但拍一条金鱼?这未免太搞笑了! 第二十四章 拍卖 况且,上一件的白玉萧都如此不寻常,这一件怎么可能这么普通!直觉告诉王乾,这不是一条普通的金鱼。 或者……它根本就不是金鱼! 那么,这到底是什么? “百福苓。” 嗯?王乾转头看着表情镇定的赵玺。刚才是他在说话吗? “竟然是神药!是百福苓!”周围不知道是那个人知晓了这条鱼的神奇之处,惊叹出声。 这么一说,懂的人也就多了。 “百福苓?莫不是古医书里的那味可解奇毒的神药吧?没想到竟能有幸得到!” “哗!我还一直以为百福苓一味珍贵的草药呢!谁能想到,竟是一条鱼?!” “陈老板,它出价多少?我要了!” 陈老板笑意满满,“客人们,这确实是百福苓。但也只是中期的百福苓,再养上四四十六天,这百福苓才能彻底发挥它的药效。” “所以,价格不贵。只要……三百两。” 三百两?!房间里的王乾打了个哆嗦,摸了摸早就空了的腰间。 买不起啊买不起! 陈老板补充道:“百福苓的药效,在场的很多位客人,想必早有听闻。可解极大部分的毒!” “而且,至少能活十年。活得越久,其解毒效果更佳。这条可是拥有五年寿命的百福苓。价值三百两,实在是不贵啊!” 百福苓之所以被很多人争着抢着去寻找,其最大的原因就是为了保命。况且,近年来草原的蛊术越来越知名。 草原人擅蛊,且为人狡诈。有了这个解毒的神药,关键时刻还能保命。谁不愿意呢? “我出价三百两!”一人高声喊道。能买到个保命的宝贝,这钱花的……值了! “三百一十两!我出三百一十两!” “三百二十两!” “三百三十两!这百福苓我要定了!” …… 百福苓一出,众人抬价狂抢! “三百七十两一次!三百七十两两次!三百七十……” “且慢!简老爷出价四百五十两!” 哗—— 这突然冒出来的一声,硬生生把陈老板的话打断了。 “好!”陈老板一挥右手,“简老爷出价最高。行内规矩:价高者得!这百福苓归简老爷!” “恭喜简老爷!” “听说简老爷如今正和草原人做羊毛生意,这百福苓应该比我们更加需要才是啊!” 楼上的简老爷听了这话,笑道:“哈哈多谢诸位礼让!草原人的毒虫子,我确实是怕得很呐。” 这第二样百福苓,自然是落到了简老爷手中。 “第三样,唐朝遗留至今的玉兰白瓷。实在是古董级的古瓷啊。价值一百三十两!” 接下来的第三样,在座的多数人都是心知肚明。这玉兰白瓷,肯定是简老爷要的东西了。谁敢抢? 此话一出,现场寂静无声。一些不清楚事由的,却也知道看局势。没人敢拍,他们便也猜到个七七八八了。 陈老板心里也清楚,只等着简老爷房间的红牌子举起来。简老爷房门外的小厮果然是立马举了牌子。 陈老板正打算宣布,谁成想…… “我出价二百两,买这个玉兰白瓷!”在场的各位脸色都惊了惊。这是哪里来的蠢包? 赵玺脸色沉了沉。身边的王乾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忍不住在心里叹道:惨啊惨!好不容易想找个靠山吧,居然还被别人抢先了! (赵玺心里yy:这货抢了我的台词!) “这位客人,不知如何称呼?”陈老板惊讶过后,问道。 “本人其木。”这人语气淡漠道。 “你不是说,价高者得吗?我出二百两买这个玉兰白瓷。你卖给我,可行?”陈老板有些为难了。 “其木公子是草原人吧?”楼上的简老爷开口问道。 “是又如何?”这语气间竟带着几丝不耐烦。 “我听其木公子的口音,听出了些许不同。竟跟草原人的口音有些相似。 莫不是之前对草原人的评价让其木公子不高兴了?我并非有意,简某在此道歉。” “这古瓷确实是为我所爱,还请公子手下留情。” 简老爷诚意十足、谦虚有礼的一番话,顿时换来了一片掌声。 “我草原的强大蛊术哪是你们口中这般阴险恶毒?!它是我草原郎儿的智慧!” 王乾这下是明白了。其木是草原人,刚才听到他们在讨论蛊术,觉得侮辱了他心中的伟大智慧结晶。 这才站出来,找简老爷的不痛快。抢他的玉兰白瓷!照这么说,不是来讨好简老爷的? 看来他们还有机会! 王乾朝赵玺招了招手,示意自己有了主意。赵玺向王乾凑近了些,于是,王乾凑在赵玺耳边开始低声嘀咕起来。 “其木公子稍安勿躁。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我们并没有辱骂草原蛊术的意思啊!” “简某一直与草原人做生意。草原人的热情好客和诚信,我是亲眼所见。” 简老爷开口解释,生怕其木误会。 谁成想此人如此固执,执意道:“我今日就是要拍下这玉兰白瓷,出价二百两!简老爷喜欢,不如加个价?” 房间里的简老爷面露为难之色。并非他不想加价,唐朝的古瓷,他已经收集的差不多了。 只差这么一件玉兰白瓷。不然他也不会丢下生意,大老远过来。 况且,他带的钱不多,只有七百两。之前,拍下的百福苓就用了四百五十两。 他并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出。而且,这人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 简老爷咬了咬牙道:“二百五十两!其木公子,私事还请私了。” “二百五十一两!简老爷,欢迎加价~”其木的声音多了些调侃和势在必得。 草原人性格鲁莽又固执,认准的东西从不轻易撒手。 简老爷脸色青了,二百五十两已经是他能给出的最高价。他又是个好面子的人,借钱的话……他是怎样也开不了口。 就在简老爷闭上眼睛,打算放弃时。 “我出价三百两。”轻飘飘的一句话,却瞬间点燃了在场看戏人的八卦心。 “方才说话的是一楼的哪位贵人?深藏不露呐!” 赵玺淡定地喝了一口茶。没错,就是这位“贵人”。 一旁的王乾两手托腮,满脸无辜。没办法……某位爷,有钱任性! 第二十五章 结识 赵玺的这句话,惊呆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玉兰白瓷,不过就是个普通的古瓷。跟前面两件比起来,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用三百两拍下来,毫无疑问是亏本的买卖。 铁定亏本了还要拍,众人都在想:这人不是钱多了没处花,就是单纯的脑子有病! 二楼的阿木尔·其木格表情有些惊讶,因为他没有想到赵玺会从中插这么一手。 简风行显然也没有料到,他开口问道:“楼下是哪位公子?能否报上姓名?” “我姓予。” “予公子,您能为简某解围。简某十分感激。但是,这玉兰白瓷用二百五十两拍下。这……简某研究古瓷多年,确实是不值啊!” “公子万万不要因为这,而过多损失钱财。” 王乾听了简风行的话,心里对简风行的好感多了不少。这人苦口婆心的劝赵玺,真是善解人意! 这个朋友交得不亏! 她此时真想跳出来,大声告诉简风行:你别拦他啊!他钱多得没处花啊啊! 赵玺语气坚决道:“简老爷,予某心意已决。不用再劝我了。” (作者君:∑(❍ฺд❍ฺlll)我是不是该给男猪脚加鸡腿啦~ 王乾:影帝! 赵玺:咳……低调低调~) 简风行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予公子,请三思。” “予公子好气魄!有我草原男儿的风范。但我草原男儿绝不认输!其木出价三百两!” 从一百三十两涨到了三百两。这速度,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 在感叹这位“草原其木”的固执之余,也在好奇。赵玺会不会加价? 现场顿时十分安静,大家都在等着赵玺的反应。屏息以待。 “三百零一两。”赵玺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开口道。 阿木尔·其木格皱紧眉头,继续加价:“三百一十两。” “三百一十一两。” “三百二十两。” “三百二十一两。” 坐在赵玺身边地王乾,在心里感慨:啧啧啧,赵玺实在是太不要脸了~光明正大得在这里欺负人。 这副加价的样子,不是刚才其木干过的事吗?他倒是搬出现成的,来反过来恶心别人了! 可怜其木好面子,做不到像赵玺这般厚脸皮。只能硬着头皮,十两,十两的加价。 “三百三十两。” “三百三十一两。” 阿木尔·其木格握紧拳头,有些咬牙切齿:“三百……四十两。” “三百四十一两。” “三百五十两。” 王乾突然有些不忍心了。其木只是为草原人讨个公道,被赵玺欺负得这么惨。 嗯……有点可怜! “成交,恭喜其木公子~我突然想起来。今日来得急,忘记带银子了。”赵玺一副恍然大悟的语气。 在场的各位被赵玺这句话惊住了。现场安静了好久。 阿木尔·其木格也是瞪大了眼睛。 王乾默默地喝了一口茶,悄悄地瞟了赵玺一眼。强……实在是强!以后一定不能正面对着,要果断避开! 陈老板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宣布:“其木公子拍下玉兰白瓷,花费三百五十两!恭喜!” 阿木尔·其木格的脸,现在是彻底黑了。刚才太冲动了!只想着加价,想着不能让简风行高兴。 三百五十两拍下来这么个玉兰白瓷。对他而言,毫无用处。 而且,硬是涨了一百二十两的价。几乎是原价的两倍! 他现在是一股气只能往肚子里咽。 简风行这两年一直在草原做生意,而且还干得火热。草原的几个族长,甚至还向阿爹推荐他。 想与他建立长久的合作关系。 这些中原人的狡猾,自己深有体会。自己绝对不会同意。没想到的是,居然会在这里碰见他。 所以,自己才会这般刁难。之前的话,只是借口。 现在,这位予公子让自己吃了这么大的亏。果然,中原人真狡猾! 阿木尔·其木格用鼻子狠狠喷出一口气,起身大步离开。他觉得自己丢了草原人的骨气,不愿意继续待在这里。 王乾听见其木下楼梯的声音,又听着脚步声朝这边靠近。 其木正在走过来。他身材高大魁梧,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手臂上露出的肌肉,展示出男性的魅力。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上,是一双透着凌厉的丹凤眼。五官立体。 阿木尔·其木格路过王乾和赵玺这个房间时,眼神恶狠狠地朝里面看过去。丹凤眼透露出不服气和几分敬仰! 其木对赵玺产生了几丝佩服。不过,后者只是淡定地喝上一口茶。 !!! 嗯…… “哎……其木公子!您的玉兰白瓷还没有拿呢!”陈老板在后面追着喊。然后朝身边的小厮挥手,示意他拿着东西追上去。 拍卖还没有结束。 但剩下的部分,王乾没有再认真听下去了。她摆弄着桌上零零散散的东西,竖着耳朵留意简风行的动静。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简风行已经留意到他们了。现在,只要等了。 因为,简风行一定会见他们! 果然,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拍卖终于结束了,外面的喧闹声也少了许多。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渥丹姑娘、予公子。简老爷有请。” 这就来了? 王乾放下一直拿在手里把弄的茶杯,看着赵玺挑了挑眉。 要过去吗? [天地九号] “简老爷,人带到了。”带路的小厮弯着腰,朝门内恭敬道。 “嗯,下去吧。” 里面的人声音有些粗犷。声音刚落,人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身材矮小又肥胖。一张脸肉肉的,眼睛却又大又圆。皮肤十分白嫩。 脸上有瑕疵。因为他的右耳和左耳不对称。右边的耳垂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咬下了一小块。 这位就是简风行?王乾现在才仔细地看他。 简风行同样在打量着王乾和赵玺。他看了一会儿后,爽朗地笑道:“渥丹姑娘、予公子,里面有请。” 然后,客气地朝两人作揖。 王乾心想:这人倒是没有什么架子。谦虚! 两人被简风行客气地请了进去。进门一看,二楼的装饰比一楼要华丽很多。摆的装饰品随便拿出一件都价值连城。 第二十六章 洽谈 王乾与赵玺对视了一眼,眼里有些警惕。 简风行看氛围略显紧张,打破僵局。“二位请坐,不必如此拘束。” 他是个直爽人,不喜欢别扭。 王乾虽然不安,但还是坐了下来。赵玺也坐在了王乾旁边。 简风行先开口道:“这几日天气晴朗,观冢镇的荷花都开了。”却没有直接切入主题。 “确实如此,这附近的一个湖面上就开了一大片荷花。就在西南方向,简老爷可以去看看。” 赵玺也跟着他瞎唠。 这两个人谈着风雅事,只王乾一个搞不清楚状况。只能呆呆地大眼瞪小眼。 不是来谈正事的吗?这怎么还扯上别的了呢? “简老爷的家乡在哪?听您的口音,是南方人吧?”赵玺仍是不慌不忙。 “予公子,鄙人确实是南方人。老家在平洲。”简风行笑着回道。 再这样下去太浪费时间。简风行认真道:“予公子,我很欣赏你。”他说得落落大方。 “多谢赏识。” “予公子是哪里人?” “京城籍贯。” 简风行眼眸一深,“可我听公子的口音,不像是在京城长大的。倒是……”说到这,语气顿了顿。 他转头看向王乾,接着说:“倒是这位姑娘,是地地道道的京城口音。” “爱吃萝卜的,就一定是兔子吗?” 简风行被赵玺这句话呛住了。楞了一会儿,然后大笑道:“公子说的好,是简某狭隘了。” “简老爷不必再试探了。总而言之,我们一定不会是简老爷的……敌人。”赵玺正色道。 简风行挑眉瞧着赵玺,“哦?” 对视间,似有火花飞溅。 “当然,如果简老爷愿意。我们之间的关系,或许可以更进一步。成为……朋友?” 简风行又看了赵玺一会,然后大笑。“好!够爽快!这个朋友,我简某交定了。” “承让。” 这就成了?王乾坐在一边,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没用。 这深深的挫败感呐…… 接下来,赵玺和简风行聊着天。王乾无聊地坐在一边发呆,时不时听上几句。 奇怪的是,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人,居然能聊到一块。 而且,还谈得十分开心。 简风行跟赵玺讲的,大概是他这几年的航海趣事。而赵玺,居然还能接上话!偶尔发出的几句见解,还引得简风行频频点头。 “妙啊!人生能得一知己,实为难得!”简风行拍着手称赞。 王乾看着赵玺,有些迷茫。这人还有多少秘密?为什么自己总是看不透赵玺? “予公子,这天色已晚。不知道,是否已经定了落脚的客栈?” “实不相瞒。我们出来的匆忙,银子……也是忘带了。这落脚的客栈,恐怕要另想办法。” 赵玺摇着头叹气道,脸上满是无奈。一边的王乾很是无语。 (作者君: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那一箱子银子被你吃了?) 嗯……能不花一分钱,坚决蹭到底。明白明白! 简风行一脸大度,“既如此,我正好要去前面的客栈留宿。两位不如一起?” “多谢简老爷。”赵玺作揖,再一次“毫不客气”地接受了! 走了一段路,三人在一间老字号的客栈落了脚。 当然!租房的钱是简风行给的。在赵玺一系列的“为难”表情下,简风行还代付了伙食费! 所以,王乾和赵玺一分钱没花! 王乾住在赵玺的隔壁房间。 “你厉害啊!” 赵玺正在收拾床铺。他听着声音,知道是王乾来了。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殿下,承让了。” 这句话,带着浓浓的疏离感。王乾默不作声地坐下,倒好两杯茶。 烟气袅袅。 “赵玺,我们谈谈吧。”她说的不是“太子殿下”,而是“赵玺”。 赵玺停住整理的动作,坐在王乾的对面。 “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的话吗?那个约定?”王乾有些不安的看着桌面,却不敢抬头看赵玺。 “当然,我与殿下约法三章。1.不干涉殿下的生活。2.不损害殿下的利益。3.不逼迫殿下。”赵玺慢慢背出合约。 “对,我当时说……再考虑考虑。但是,现在……” 赵玺静静地听着王乾讲,右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敲击桌面。 “但是,现在…我同意合作。” 王乾在说完这句话后,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刚才,她忽然明白了:不是赵玺需要自己。相反,是自己需要赵玺! 所以,现在的自己是请求。请求赵玺和自己合作! 久久听不到赵玺的回答,王乾不安地绞着衣服。 悄悄地抬头,却发现赵玺也正在看自己。桃花眼里是浓浓的审视。但是,好像还有……同情? 可是,为什么要同情? “很好,我同意。”赵玺收回视线,默默地停住了刚才一直在敲桌子的手。 于是,这份合约生效了。 大郜的荷花再美也开不到郕国。因为这里靠近大漠,常年炎热高温。 [郕国] “啊啊啊啊!父皇,我好痛!好痛!父皇救我!” 阴暗的地下室,发出一阵阵的惨叫。头发花白的龙袍男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他跑得急,地上吐的污血弄脏了龙袍,也顾不上。 “离忧!” 郕王跑一下子扑倒在床边,床上躺着一个痛苦挣扎的、满身血污的男子。再看郕王的脸,早已经是老泪纵横。 “杀了他……杀了他。帮我杀了他……杀了……杀了。”床上的男子痛苦不堪,嘴里还在喃喃自语。 然后,又是一口污血被呕了出来。 “来人!拿药!快给离忧拿药!”郕王歇斯底里地吼道。一边的侍卫哆嗦着掏出一盒药丸。 “快!给离忧喂药!”侍卫把手靠近男子的嘴边。 “我不吃他的药!我死也不吃!”床上的男子突然间反应激烈,像是碰到了什么剧毒物。 他的双手不停地挥舞,竟然把侍卫手里的药碰倒在地上。 喂药的侍卫“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我要说……让我说完。父皇,你听我说!”床上的男子语气激动。 为了安抚他的情绪,郕王面色柔和。把耳朵靠近在男子的嘴边,轻轻道:“离忧,别怕。父皇在,父皇听你说。” 男子一字一句的吐出来,声音里带着浓浓的仇恨。“是他……父皇,是他害我。他是……是……” 男子只吐出了半个音节。然后,居然从嘴里喷出一大口黑血。这口血正巧喷了郕王一脸。 郕王楞楞地转头,看到了昏过去的男子。吓得瞪大了一双眼睛。 许久之后,吼出一句:“传太医!” 男子的意识渐渐飘远。忽然,他看到了那张令他咬牙切齿的脸。那个人只是淡淡的笑着,却美得像是一幅画。 他狠他! 狠老天的不公平!狠自己还是不能说出他的名字!只要有这个想法,自己就会遭到反噬! 可是,他不甘心! 第二十七章 烦人 第二日,王乾早早就起了床。 因为没有带上虞邵和虞陶两人,所以她只是简单的打扮了一下。打扮好后,王乾吃完早就送上来了的早餐,打算走出去散散步。 毕竟,这清晨的空气最好。 走了一段路,王乾看到了个熟悉的人。于是她往回跑,躲到房间里。 来人正是林承之。 林承之?怎么会在这里遇见他?林承之现在,不应该是跟林婉儿在一起吗?他应该是在郕国才对啊。 她听着脚步声越来越清晰,然后又慢慢飘远。 林承之不是来找自己的? 王乾呼出一口气。这时,才想起来。不对啊。林承之只跟自己见过一面,而且还是在册封太子妃的典礼上。 当时他的眼睛,都要长在舞姬身上了。压根没注意她,自己害怕什么呢? 林承之不可能认出她的。 话虽如此,但王乾还是秉着谨慎小心的习惯,不敢太靠近。只是瞧瞧地开了一条门缝。偷偷观察。 走道上空空如也,王乾忆起方才的脚步声。 林承之既然经过了这,那么他只可能去找简风行。 因为路过王乾的房间便只有简风行的房间。它在走道的最里面,朝东。 所以,林承之去找简风行了? 犹豫再三,王乾还是决定去干这不道德的行为——听墙角。老话说的好:富贵险中求。何况,林承之为什么丢下林婉儿来这里。她实在是很好奇。 于是,王乾鬼鬼祟祟地听起了墙角。 “简老爷,多有打扰。”最先响起的,是林承之的声音。 “既然林公子明白多有打扰了。那么,这送客的话,就不用简某多说了吧?”简风行的声音透露着不悦。 “简老爷,我仰慕您许久。”听到简风行想赶自己走,林承之的声音有些激动。 “仰慕?林公子的仰慕就是四处打探我的行程,然后明目张胆地‘骚扰’我?”听着声音,简风行已经开始发怒了。 “这……”林承之尴尬地说不出话来。 “林公子,简某不想把话说得太难听。所以,请你离开。” 房间里沉默了许久。 “简老爷,还记得您之前想拍下的那个玉兰白瓷吗?” “哦?你想说什么?” “简老爷猜猜,我在这家客栈里见到了谁?”林承之的声音里,多了些得意。 “谁?” “其木。简老爷您说巧不巧,其木也住在这间客栈里。”林承之得意地笑了起来。 “所以呢?你到底想说什么?”简风行的声音里,是满满的不耐烦。 “简老爷,我刚才去找了其木。要您的玉兰白瓷。”林承之的语气里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荒唐!” “玉兰白瓷既然被其木公子拍下了,它就是其木公子的东西!何谈要回一说!” “哎……不对不对。这本来就是简老爷先看上的,自然是简老爷的。”林承之反驳道。 “你……你简直是无可救药!”简风行气得很,可惜找不出更多的形容词来骂林承之。 “简老爷,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这可是为了您。您不领情就算了,怎么还骂人呢。” “简老爷,我这次是来向您告状的。那其木实在是太不识抬举了!我让他快点把简老爷的东西交出来,否则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谁知道他居然说:‘我的东西还没有给别人的道理’。而且,还叫人把我打出来了。” “简老爷,您可要替我做主啊。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您!”林承之哭哭嘁嘁地骂道。 呸!狗东西! 门外蹲着的王乾听到这里,忍不住在心里骂道。打你是活该的,怎么就没有打死你呢? “为了我?”简风行冷笑一声。 “你把我当傻子忽悠吗?林承之。不教训教训你,你是不是就不会长记性了?” “听说林家最近做起了海上生意。林家的衣纺、茶馆、当铺、丝绸店……都还没有做出头,做这么大。吃的下吗?” 在王乾看不到的地方。简风行每说一个字,林承之的脸色就苍白一点。 他是真的害怕了。简老爷在什么时候,已经把林家的家底调查得这么清楚了! “求简老爷原谅!我知道,这对简老爷而言,只是动动手指的事情。” “我再也不敢了。日后见到简老爷,我一定绕道走。”林承之说得诚意满满。 简风行盯着林承之看了一会儿。“出去吧。”他挥手,示意林承之离开。 门外的王乾摇头感慨:简风行还是太仁慈了!要是换成自己。这种货色?不让林承之缺胳膊少腿,是不可能的。 “慢着,去向其木公子道个歉!” “是。” 听着脚步声靠近,王乾急忙跑进房间,关上了房门。朝门缝往外看,林承之正焉着一张脸走过来。 这样,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王乾心里不高兴,想着怎么做才能给林承之一个教训。忽然,她的视线扫向了桌子上。 有了!王乾露出一个得意的笑。 “吱呀”她把房门推开,扬手,便把手里的一大盆洗脸水泼出去。不偏不倚,正中目标。 做完这些,王乾毫不愧疚地把房门猛地一拉。再扣上了栓子。 “哎呀!哪个不长眼的东西干的?”林承之被淋成了落汤鸡,本来还魂不守舍的脸顿时精神了。 气得一张脸都黑了。但王乾已经躲起来了,他根本找不到人发泄。 林承之看着前面关着的房门,以为能打开,于是使劲儿一推。 没成想居然推不开,气没处撒。刚才又挨了一顿骂。他更加气了,吼道:“有种把门打开,我们单挑!” 用背抵着门的王乾,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找我单挑我就要同意啊?再说了,我一个姑娘家怎么打得过你。 你要不要脸?于是,王乾就是不说话。 自讨没趣的林承之气得只能踹门发泄,谁成想,门没事他的脚却疼得要死。 他只能骂骂咧咧道:“别让老子见到你!”然后,一瘸一拐地走了。 王乾又悄悄地开了一条缝往外面看,看到林承之屁颠屁颠地离开。她捂着嘴哈哈大笑。 活该!表妹我替天行道,收拾你! 第二十八章 逛街 眼看着林承之灰头土脸地离开,王乾一上午的心情都很愉悦。 “什么事这么高兴?” 坐在一楼喝茶的赵玺,远远看着下楼的王乾。她嘴里一直挂着笑,便好奇地问道。 “没什么。” 王乾笑着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赵玺看她不想说,也就不再问了。 两个人沉默着相对而坐。 “刚才,我碰见林承之了。就是,之前那个一直巴结着简风行的人。”王乾还是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嗯,后来呢。”赵玺有耐心地等着王乾继续讲下去。 “他去找简风行。说是自己去找其木要回那件玉兰白瓷,反倒被打了出去。找简风行讨个公道。” “这叫活该,简风行怎么可能给他好脸色看?” 王乾点头赞同,“是,林承之偷鸡不成蚀把米。简风行对他的印象,已经坏透了。” 赵玺点头道:“他闹他的,我们看戏就行了。” 王乾说完,有些犹豫地开口:“还有……我把林承之教训了一顿。因为我看不惯他狐假虎威的模样。” “我今日早上无意见碰见他,这才发现他是林婉儿的胞兄。其实我是认识他的。不过你放心,他对我没有印象,应该是没有认出我的。” “我下次不会这么莽撞了,不会再给你添麻烦。” 王乾低着头,不敢看赵玺。两手绞着衣服。 “你没有给我添麻烦,以后也不用再因为这种事情道歉。你没有做错什么。”赵玺的声音淡淡的,但又莫名得让王乾觉得安心。 她忽然间问出这么一句:“赵玺,如果换成是你。你会这么做吗?” 换成是你,你会和林承之发生冲突吗? “不会,再怎么愤怒我也会冷静下来。” 确实,现在想来。自己当时太冲动了。 王乾默默地再心里念道:我还需要成长,下一次我也能做到。冲动时先冷静。 “想出去逛逛吗?” 王乾惊讶地抬头。出去逛街?对啊,赵玺来之前确实答应过自己。不过,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还记得。 她还以为赵玺当初,只是这么一说。 “好啊。” 王乾和赵玺两人出去逛街,没有告知任何一个人。走在街上,王乾觉得这儿还是刚来时的热闹。 “糖画~又甜又好看的糖画~” “姑娘买一个糖画吧~” 王乾停在卖糖画的小摊前。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前面插好的糖画。有好几种小动物模型的糖画,而且都做得逼真又可爱。 “姑娘,你喜欢哪个?这个小兔子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可爱?”卖糖画的老板极力向王乾推荐。 王乾摇头,抱歉的笑。“谢谢老板,我下次再来。”然后拉着一脸疑惑的赵玺走了。 走到那位老板听不见他们说话的地方时。 “你为什么不买那家的糖画?我明明看出你很喜欢。”赵玺问王乾。 “你看那家小摊的位置,算不算好的?” 赵玺回头看了眼,“很好,是个人流汇集的地方。” 王乾笑,“奇怪就奇怪在这。他家摊子的位置这么好,但是卖出的糖画却没几个。这说明,不是对客人的态度差,就是糖画做得不好。” “你说,我为什么还要去买他们家的糖画?” 赵玺一时语塞。王乾不等他回答,抬脚去逛下一个摊位。 离两人不远处的前方围着一圈人,好奇的王乾拉着赵玺往人堆里凑。挤进去一看,原来是个猜灯谜的活动。 老板激动的嚷嚷:“猜灯谜!猜中了送奖品!” 看戏的人喊道:“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奖品呐!” 老板一拍胸膛,“您别急。我们这有三道题,这每猜一题都有奖品。猜中第一道,送金鱼一条。猜中第二道,送耳环一对。猜中第三题,送兔子灯笼一盏!” 兔子灯笼?王乾朝放着奖品的位置看过去。还真有一盏兔子灯笼,用白颜料上的色。 而且惟妙惟肖。白白胖胖的,特别可爱。王乾从小就很喜欢这种胖乎乎的东西。既然来都来了,不如争取一下? “老板。要是我们三道题,全部猜中呢!”又一个人叫嚣道。总有那么一些爱挑事的人。 “全部猜?那自然三件奖品就都归他。不过…客人这话说的太早了。”老板拿着锣笑。“我家的灯笼,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老板,既然你说不简单。那倒是快点出题,让我们见识见识!” “好!”老板拿起第一盏灯上贴着的纸条,念道:“画时圆,写时方。有它暖,没它凉。打一字。” 王乾思索一番,便在心里有了答案。四周的人都很安静,还在思考着迷底。“老板,是不是‘日’字?” 一个脑袋转的稍微快些的人最先回答。 “不错,客人好聪明!”老板鼓掌称赞,又接着报出第二个灯谜。 “烟火勿近便放心。打一字。” 这一题,王乾比起上一题想得更久了一些。但还是很快便猜出了答案。 是“恩”。“烟火勿进”便除去“烟”字左边的火。“放心”则是在因字底下放上心字。 猜出了答案的王乾,依旧是等着别人报出谜底。等了好一会,终于有人恍然大悟道:“恩!是恩字!” “对!客人聪慧!” 终于,等来了第三道谜题。“四面山溪虾戏水。猜一字。” 这最后一题,倒是把大家都给难倒了。包括王乾。 “四面山”王乾可以理解,四个山围在一起便组成了田字。但…这跟虾有什么关系? 虾? 王乾皱着眉思考。“钩。” 赵玺向王乾轻声提醒道。钩?对,钩!王乾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老板,我猜是思字!” “对对对!姑娘实在是聪慧!”老板一脸惊讶地拍掌。王乾猜出谜底后,在场的人一片哗然。 对啊。“四面环山”是田,这像弯钩的虾加上三点水。不就是思字底下的心吗? 王乾朝赵玺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她前面猜出的灯谜不回答,只不过是在等这第三个灯谜。 为了那盏兔子灯笼。她很感谢赵玺的提醒。 结果显而易见,王乾如愿以偿地拿到了那盏兔子灯笼。 第二十九章 惊险 这次的逛街非常愉快,王乾拿到了心爱的兔子灯笼。说来,这多亏了赵玺的提醒。不得不说,这让她对赵玺的信任更深了一层。 但愉快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王乾和赵玺回到客栈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咦?” 王乾表情诧异,她正盯着某处发呆。 出什么事了吗? 赵玺奇怪地看着王乾,也朝着王乾盯着的方向看过去。那里是林承之的房间,今天中午,他们才得知林承之住在这的消息。 因为林承之搬东西的声音太大了! 大概是小厮失手摔坏了他的东西,林承之的呵斥声传得很远。王乾当时还在心中感慨:不知是哪位这么可怜,摊上了林承之这么个有少爷病的人。 而林承之住在这的原因,王乾没有多去怀疑。毕竟,这间是镇上最好的客栈。林承之可不是会委屈自己的人。 林承之住在二楼,王乾三人住三楼。巧合的是,其木也住在三楼。而且,还离王乾他们不远。 这还是王乾特意去打听出来的。 而王乾惊讶的是,林承之的房间居然还亮着灯。要知道,现在已经是半夜了。这么晚了,林承之为什么还不睡? 赵玺也朝那个方向盯了一会儿。他转头时,正好和王乾的视线撞上。难道赵玺也发现不对劲儿了吗? 王乾怀疑。 但她终究没有说什么。现在,他们的身份还不能曝光。太过引人注目,反而是一件坏事,他们不该去多管闲事。至于林承之,只能先观察着。 “早点休息。” “好。” 王乾和赵玺朝对方互相问安,都默契的没有对这件事做出回应。林承之那边,他们并没有和他产生任何冲突,怎么也轮不到他们。 至于,林承之要对付的人。王乾想,只要不是他们。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如果,是其木。 王乾停下上楼的脚步,站住脚。赵玺没有察觉,他跟王乾已经隔了一楼的距离。她转身,再次看向黑夜里那间唯一亮着灯的房间。 心想:其木呢?如果是其木怎么办? 这边,林承之确实是在做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但具体是什么,王乾很快就会知道了。今夜,注定不简单。 王乾做了一个很美的梦。梦里,海眉婕妤还没有死。她梦见自己和王湄在荡秋千,海眉婕妤在一旁微笑着观望。 后来,婕妤从手帕里拿出来一颗梅子味的糖果,递给自己。 但是,画面一转换,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自己站在门口,看着在地上翻滚挣扎的婕妤。她趴在地上,衣服上燃着熊熊的火苗。 婕妤的眼睛里是恐惧和无助。她的嘴巴张张合合,好像是在说:救我。王乾想冲过去,却发现梦里的自己无法动弹。 只能眼睁睁看着婕妤被大火吞灭。婕妤伸出去的右手,慢慢开始抽搐。火!好大的火! 王乾惊恐地张大双眼,背脊上的汗和衣服紧贴了。被勾勒出瘦弱的身形。多次的喘息声后,她环顾四周。 发现自己如今是在客栈的房间里,她呼出了一口气。梦里的刺激过后,王乾已经毫无睡意了。她下床,把放在床边外衣披在身上。 王乾想:自己需要好好冷静一下。这样的梦,她已经做过很多次了。梦里的场景,她并没有亲眼见过,却还是总在梦里出现。 披上外衣,她打算出去走一走。但房间里只有微弱的月光,王乾猜测:现在大概还是午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空气有些闷热。 王乾不想开灯,借着月光慢慢摸到有房门的地方。一伸手,立刻反射地缩了回来。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了。 这房门为什么这么烫手? 她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王乾动作迅速地转身,抓着床上的被子丢到地上。 然后,把桌上的一盆水泼在被子上。又觉得不够,拿着铜盆在旁边的水缸里舀满一盆水。全部泼到了被子上,又反复做了好几次。 王乾顾不上迟疑,生死一线。 她吃力地抓起被子,披在自己身上。盖了个严严实实。撞门时,王乾觉得周围的温度升高了不知道多少倍。脚底下也烫得吓人。 所幸,门被火烧过以后没有之前坚固。撞过几次后便撞开了。 更值得庆幸的是,火只烧到了门上。当王乾冲出门后,可以说是安全了。因为走道和木栏上面几乎没有火苗。 这么说,火不是从自己这里烧起来的?王乾心里一产生出这个疑问,便立即想到了林承之。她那时就觉得林承之不对劲,果然如此。 如果说这把火是林承之放的,那么他的目标又是谁呢? 排除林承之忌惮的简风行和与林承之毫无干系的他们。王乾只能想到一个人,其木!况且,林承之今日心里不平。肯定会想去找其木的麻烦。 只是,王乾没有想到,林承之会下这么重的手。不惜杀了其木!看来,这把火的起源地,是其木的房间。 王乾睁大了眼睛。其木,他还有救吗?火势已经蔓延到了这里,其木那儿,必然是凶多吉少! 她手上用力,抓着被子的手一紧。眼神坚定。王乾决定了:她要去救其木!虽然不知道其木如今的情况,但只要还有一丝希望。自己就不能让其木死掉。 王乾跑得很快。因为接近点火的起源地,她能感觉到周围的温度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其木!其木!” 跑到其木的房间时,王乾感觉周围的火好像要把自己给烤熟了。这样被火烤着的滋味很不舒服,是一种火辣辣的痛。 “其木!你在里面吗?其木,你回答我一句!” “其木!” “其木!你在不在里面?” “其木!你快说话!” 反复的喊话无果。王乾已经顾不上这么多,裹紧被子开始撞门。她知道这样做很危险,但自己不希望其木就这样死了。 按理说,其木跟自己不过是一面之缘。这样冒险,根本就不值得。可王乾也找不出理由说服自己,说服自己就这么离开。 让她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一条生命消失,却什么也不去做。她真的做不到。 第三十章 万幸 王乾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面前的门。 身处高温环境,虽然身上有被水浸湿的被子裹着,但火焰的灼热程度依旧不可小觑。她只顾着想,不能让其木就这么死了。 全然没有发现,部分火苗已经烧上了裹在她身上的被子表面。火势已经十分严重了! 许是老天成全。门上的木栓被火烧得几乎断了,被王乾用力地撞了这么多下。她再次一撞,门成功被撞开。 终于开了。 但是,一打开迎接王乾的却是火红火红的火。这团火的颜色接近血色,势如破竹,透露出急不可耐。它直接往王乾的脸上扑过去。 而此时的王乾,还在为这忽然撞开的门而恍惚。这团火,来得措手不及! “王乾!” 就在这万分惊险之时,她被人环抱着转圈。虽然隔着厚重的被子,但王乾能感觉到,抱住自己的人用了很大的力气。 他也在为刚才的事情而紧张。 正是因为这突然的一个拥抱,她惊险地躲过了这一劫。劫后余生,王乾还有片刻的愣神。 她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赵玺,鼻子一酸,竟然哭了出来。王乾流的是高兴的眼泪,只有接近死亡时,才能明白活着有多么得好。 赵玺现在可谓是非常的狼狈。 他应该是正在睡觉的时候,匆匆忙忙察觉到起火了。所以,身上的外衣是随意披着的,鞋子也没有穿牢。 头发也凌乱地像个流浪汉,脸上还很脏。看上去很可笑又很可怜。 看着赵玺的模样,王乾不知道自己现在是该哭还是该笑了。但赵玺来救自己,她真的很感动。 现在,王乾发自内心地感觉。活着真好。 他们现在待着的地方,还是很不安全。因为火势完全有可能烧到这里,必须马上离开! 保命要紧。如今,两人顾不上说一些关于这次火灾的蹊跷,只一心想着活命。至于其木那边,照这个火势来看,其木是必死无疑了。 因为里面的房间,已经被大火吞灭了。 “赶快离开这里!”赵玺语气严肃,他皱着眉头,脸色是从未见过的严肃。 两人都拿出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火是在王乾他们这一楼被点起来的,由于被发现的时间较早,现在还没有烧到其他地方。 其他人,都还睡得很香。 “着火了!” “快醒醒!” 脱险的两人挨个拍响房门,想吵醒在里面睡觉的人。他们想把大家叫醒,然后一起去救火。 一间接一间的房间门被打开,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的救火队伍。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火总算是被泼灭了。 但是,其木。 王乾看着面前的一片狼藉,火灾过后,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了。 她望着那个被烧得最惨烈的房间,眼里是难以掩饰的悲伤。其木就这样被烧死了吗?人命为什么这么脆弱。 王乾就这么站着,其实细看就会发现,她的脸色苍白得不正常。 赵玺正好从客栈老板那里得到消息回来,告诉王乾:“这次的火烧得蹊跷,还在门缝里找到了煤油。其木应该没有死,他很早就察觉到了火情。 房间里的窗户被撬开了。” “是吗?这样太好了。”王乾微笑着说道,她殊不知自己如今的笑容苍白无力。赵玺发现了王乾的失常,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什么。” 王乾摇头,却是僵着身子,腿不敢动弹一分。 “其木既然活在来了,就应该会在这里。去看看?”赵玺提议道,并向她征求意见。 “好。” 她点头,却还是没有动作。 赵玺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转过身先离开了。走了好几步,却发现王乾并没有跟上来。 “王乾!” 他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王乾是被疼晕过去的,她没有听太医的话,剧烈运动。于是,脚伤加重了,痛上加痛。 她躺在床上,看着进进出出的小厮,还有正在为她开药方的大夫。 苦笑。 “你醒了?”赵玺一直候在门口,经小厮传话,知道王乾已经醒了。于是进来了。王乾有些无奈道:“小伤而已,不用这么兴师动众。” 她说完,伸出手去捏脚踝上发肿的地方。嘶的一声,被疼地缩回了手。 “你倒是很能忍。” 赵玺冷冷的看着,语气轻蔑。他也不阻止王乾,自顾自地看着她自残的行为。 王乾终于认命地叹气,“当时凶多吉少,我也不是逞英雄。不忍着这点痛,这条命恐怕早就被阎王爷收去了。我可不想死。” “你完全可以不去管其木。”赵玺无情地说道。 “是啊。” 她叹气,但自己还是去了。不是吗? “其木逃走了。他反应很快,猜测到是有人要害他。于是,撬开窗户,用布条绑着窗栏。就这么逃掉了。” “还有简风行,火救得快。所幸还没有烧到他那里,简风行也活下来了。” “但是。” 赵玺表情肃然,“但是,林承之不见了。而且,他的行李也被带走了。” 王乾认真听着。其实,林承之是这场火灾的始作俑者,她已经猜到了。昨晚的场景,就是证据。 林承之那个时候,是在计划这怎么把其木烧死吧? 但是,这个自投罗网的行为,却真的是可笑。一把火放完,这么多人就你一个逃走了,这不是做贼心虚吗? 不过,王乾想,自己和林承之应该不会再见面了。他怎么做,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这是后话。 “我之前就觉得,昨晚的场景不太正常。结果显然,不是我太敏感。” 赵玺点头,表示对王乾这句话的赞同。林承之动了歪心思,他自己也这么猜测过。而其木虽然惊险地活下来了,但人也是失踪的,赵玺猜错了。 王乾在心里祈祷,其木能顺利地活下来。 其实,她很希望能跟这个草原人再见。跟林承之比起来,其木没有因为他们之间的矛盾,而做出一些卑鄙手段。 其木是个心胸宽广的人,王乾期待着他们的再见。 第三十一章 猜测 在王乾离开的这几天里,荆京和虞陶几人已经十分不淡定了。 荆京站在窗口往外看,天空此时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马上就天黑了。她知道王乾今日也不会回来了,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荆姑姑,殿下今日也不会回来吗?” 虞邵躺在王乾的床上,一张圆脸因为吃了这几天送来补品,圆润了许多。一双小鹿般清澈的眼睛,直直地望着荆京。 “大概如此。”荆京叹着气说道,虞邵表情失落。 “殿下洪福齐天,人也机灵。肯定有法子回来。我们这些做奴婢的,就不要瞎操心了。”虞陶坐在小板凳上,嗑着瓜子。 嘟囔道。 “你这丫头。”荆京摇了摇头,没出言阻止。她已经习惯了虞陶的说话风格。 “我出去拿晚饭,你们好好守在这里。” “知道了。” 趁着荆京离开的时间,虞陶把板凳朝虞邵的方向挪近。凑在她的耳边道:“虞邵你是不是傻啊?这么好的日子,我求都求不来呢。你怎么还整天哭丧着脸。” “像你这样。睡殿下的床,吃殿下的补品,还不用干活,多好的事。”又侧侧的斜了她眼,语气阴森森的。 “你也是命好。刚好就被开水烫伤了腿,这消失的理由也有了。” 虞邵低着头,没有说话。 “整天阴气沉沉的,跟个死人一样。”虞陶把手里的一把瓜子,丢进盘子里。站起来拍了拍手里的碎屑,“对了,今日的衣服还是你替我洗。” “你懂的吧?”说完,也不理会虞邵同不同意,就这么走了。 一直把头埋进被子里的虞邵,听不到脚步声了。这才抬起头,那双眼睛红透了,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流下来。 “啪!” 王嫣把毛笔往地上用力一扔,抓起桌上的檀纸揉成一团。 “不写了,写什么破字!” 站在一边的奴婢低着头,不敢喘气。“你去禀告母妃,告诉她我要出宫。快点。”王乾看着她,命令道。 但奴婢哪敢这么做,摇着头示意不能这样。 王嫣皱着眉头,但是也没有再这样要求。她不是第一次这样要求,每一次都会被拒绝。这是母妃的命令,她心里清楚。 只是不这样闹上一闹,总觉得不甘心。 “五皇子来了。” 外面的人传报道。话音刚落,门便被人推开了。“妹妹又在生气吗?”这个声音有些沙哑,又充满男人的磁性。 王缜就这么推门进来了,屋子里的一片狼藉让他猜到。王嫣刚才又发了脾气。 他的脸色是不正常的青白色,好像是因为太久不见人,阳光晒得太少。眼睛下面又有两团黑眼圈,再衬着皮肤,全身笼罩着一股阴气。 很不讨喜。 “你怎么来了?”王嫣语气不善道。她似乎很不想见到王缜,这个和自己一点都不亲昵的胞兄。 “妹妹,我只是有一些疑惑,想问问你。” 疑惑? 王嫣皱着眉头。她不是个傻子,王缜平时很少搭理自己,这次或许真的有事。 “说说看。” 她朝王缜点头,示意他说下去。“我当时和你站得近,正好瞧得也仔细。你放开十三皇妹的手之前,好像喊了一声:好痛。”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听错了。” 王嫣一拍手。对啊,自己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呢。在自己放手之前,分明是感觉到手心一痛才松开的。 这一切都是王乾的安排! “我也是奇怪。难道是十三皇妹往你的手心里掐了一把吗?但我不敢再往细处想,十三皇妹或许是太害怕。没控住力道。” “兴许是我多想了罢。” 王缜的一番话说得很有道理。而且,不知道是他无心还是故意的。他好像在暗示一件事情:王乾是故意这么做的,她有秘密! 王嫣朝站在一边的奴婢招手,说道:“你去通报母妃,让她过来一趟。” 她表情严肃,“务必要让母妃过来,告诉她,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喏。”奴婢福礼,焦急地出去通报了。 站着的王嫣冷着一张脸。如果说,这一切都是王乾的计划。先暗算自己,把分寸掌握得刚刚好,成功扭伤。 制造一个可以消失几天的理由。 再一箭双雕,让母妃和皇后彼此间生出间隙。而且,她还预料到母妃会为了不让自己惹麻烦,把自己关禁闭。 并且,被关禁闭的自己忙着抄书。不会想起那些细节之处,也就不会怀疑她。 这是一手连环计!王嫣暗自在心里发誓,这次,她一定要拆穿王乾。 等着瞧吧! 此时,客栈里的王乾正在为如今的情况发愁。她脚伤复发,一动便一抽一抽地痛。疼得直皱眉毛。 只能这么躺在床上。 但她最近,总有有些不好的预感,感觉有什么坏事要发生了。 王乾尝试着抬脚,以细微的距离移动。她压抑住呼吸,小心翼翼地移动,想要尝试着下床。 只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额头上却冒起了一层冷汗。 实在是太疼了。 王乾无力地跌回床上。事实证明,她必须在这里躺上一会儿了。她叹气,有些无奈。 这样憋屈地过日子,她表示无法接受。 王乾眼睛望向屋顶的方向,开始无聊地游神。这几天过得太快,甚至让她觉得,这一切就好像是一场梦。 赵玺、简风行、其木、林承之,他们都是梦里的人。梦醒了,就全部都会消失。 离开皇宫多久了?她没有算日子,但应该不超过十天。现在想来,自己当时是多么的疯狂? 不顾一切,就这么逃出来了。 她不知道自己设计的这一切,如今有没有被拆穿。或许王嫣的脑袋突然转过弯来,去皇后那里打一个回马枪? 谁又知道呢?更何况,她的伤让她不能马上赶回去。 而且,京姨那边怎么办?王乾出宫这一切太突然。她能不能想出一个好办法,为自己拖延一些时间? 这些都是未知数。王乾想,她必须马上回去了。等她能够下床的时候,自己就回宫! 京姨还在等她。 第三十二章 帮助 王缜的话,让王嫣豁然开朗。被王嫣着急唤来的赵素怜,听完王嫣的分析,也觉得这一切不简单了。 她们万万不能吃这个哑巴亏。 于是,王嫣被放出来了。她走在去找王乾的路上,打算先去探探这件事情的真实性。 这边,对此事毫不知情的荆京三人,没有意识到危险正在靠近。虞邵躺在床上,表情闷闷不乐。 “怎么了?” 荆京笑着向虞邵递过去一个李子。虞邵接过李子,狠狠咬了一口,像是在发泄。 “荆姑姑,我整日呆在这里,无聊得紧。”她垂着头,似乎在为什么事情而忧愁。“想什么呢?”荆京用手帕,往她脸上轻轻一抹。 抹掉黏在她嘴边的李子汁。 虞邵一双眼睛水灵灵的,眼里带着惊恐。“姑姑,我这几日总是做噩梦。”,她吞了一口吐沫接着道: “我害怕皇后娘娘发现,我们骗了她。又怕十六殿下察觉出来什么。你说,要是十六殿下发现,现在躺在床上的不是殿下。 怎么办?” 她一脸恐慌,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姑姑,我会不会死?”虞邵带着哭腔问出口。荆京叹了一口气,弯腰坐在虞邵的身边,安慰道:“不会的。皇后和十六殿下不会发现,殿下马上就会回来。我们都会平平安安的。” “虞邵你太累了,睡一会吧。” 荆京轻柔地摸着虞邵的头,哄着她睡觉。许是这样说,真的让她安心了很多。虞邵半瞌着眼睛,就要睡过去了。 “睡吧。” 眼看着虞邵睡着,荆京动作轻缓地关上房门。走出去的时候,正巧看见脸色匆忙的虞陶。 “怎么回事?”荆京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 “不好了姑姑!十六殿下正在往这里赶,那边我让人不管怎么样先拖住她。姑姑,你快想想办法吧!”虞陶急得跺脚。 荆京皱着眉毛,突然想到了什么。拉着虞陶的手叮嘱道:“你现在快去里面把虞邵叫醒,不管发生了什么,一定不能让十六殿下进去。 我从后门出去找秦孙少爷。秦府还没有修好,我听下人们谈,陛下把他留在宫里了。” “你一定要记得我说的话!”虞陶只顾着点头,一双看向荆京的眼睛充满希翼。 荆京匆匆忙忙地离开。她必须用最快的时间,搬来救兵。出了后门还要经过御花园,她连跑带走,累得气喘吁吁。 突然,前面出现了一个穿着淡青色裙子的人。这人正蹲在地上,捡落下的各色花瓣。 荆京盯着她出神。大概是察觉到了什么,这人转过脸——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一直被拦在门外的王嫣,已经彻底没了耐心。站在门口的奴婢低着头,硬着头皮道:“十六殿下。殿下前几日伤着了,身上带了病人的霉运。您若是进去了,奴婢怕让您染上。” “霉运?” 王嫣轻蔑一笑。“皇姐伤着了,说起来还是因为我的缘故。她又是姐姐,我作为妹妹哪里有不看的道理?” “就算有霉运又如何。今天,我闯定了!” 她说完居然要硬闯进去,一把推开拦在前面的奴婢,气势逼人。王嫣进去后,直接朝王乾的房间的方向走过去。 “皇姐,嫣儿来看你了。” 就这么走到王乾的房间,站在门口的王嫣突然愣住了。 “皇姐?” 一位可人儿站在门口。一条淡青色的裙子,略显素雅。长发及腰,飘逸又蓬松。一张脸长得清心寡欲,但那双眼睛,却跟这身气质格外不搭。 是一双桃花眼。 那人听见声音转过脸,看着王嫣。她是王湄。 “皇姐怎么在这里?”王嫣表情有些不知所措。她这次来的目标是王乾,谁成想会遇到王湄? “嫣儿也是来找十三皇姐请教功课的吗?”王湄语气淡淡地开口:“今日先生留的功课好难。先生又常说,皇姐是他最得意的学生。” “我特意过来请教。” “啊,我?” 王嫣一紧张,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总不能说,自己是特意过来找茬的吧? “我,我来看看皇姐。前几日害得皇姐伤了脚,我总是过意不去。”她迟疑了许久,总算是组织好了词藻。 “妹妹不用担心,我方才刚见过姐姐。她气色红润,话也说了许多。还说要留下我吃午饭,我急着回去做功课,就推辞掉了。” 王湄语气一转。 故作犹豫道:“听说…妹妹最近被关了禁闭。如今怎么又出来了,昭仪娘娘不会不高兴吗?”她是被赵素怜抱养的,还是恭敬地称她为娘娘。 听到这句话,王嫣笑不出来了。 “是,是啊。” 她僵着脸,觉得没脸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了,却又不甘心走。 “我不放心。还是让我见皇姐一面吧,见完我也能安心些。”王嫣边说边靠近房门,而屋里的虞陶和虞邵,吓得气都不敢喘。 “妹妹!” 王湄伸手拦在王嫣前面,语气焦急。“怎么了?”王嫣挑了挑眉毛,鄙夷道:“难不成,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皇姐做贼心虚了?” 王湄还是让开了。 她藏在袖子里的手,捏得很紧。终究还是掩饰不了吗?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 里面的场景便全部暴露了出来。虞陶坐在床边的小板凳上打瞌睡,荆京在给床上的人扇风。但躺在床上的人,因为被荆京挡住了大半边的脸看得不是很清楚。 像是王乾,又好像不是。 “妹妹,你不要打扰到了十三皇姐休息!”王湄像是生气了一样,轻轻推开她,把房门关上了。 王嫣皱着眉头,说不上来这幅场景哪里怪异。 难道说王乾一直都待在皇宫里,哪里也没有去?她奇怪的想,会不会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妹妹该看的都看到了,该回去了吧?”王湄语气有些冲,开始赶她走。 “打扰了。” 王嫣朝她福了一礼,带着满脑子的疑惑,但还是离开了。看到她走了,王湄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一口气。 她再次推开房门,里面的场景完全不是之前的模样。 虞陶在收拾东西,荆京站在窗口往外面听动静,还有坐在床上的虞邵。三人听到开门声都一脸惊恐的转头,被吓得不轻。 看到来人是王湄,这才冷静下来。万幸的是,她们躲过了这一劫。 第三十三章 太难 王乾在床上躺了几天,但好在她毅力惊人。脚可以移动了,她便下地练习走路。现在,她的脚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我有一件事情想对你说。” 王乾看着站在一旁,看向窗外的赵玺,犹豫之下开口。她打算回去了,但还得经过赵玺的同意。 而另一边,闯下大祸之后的林承之,过得并没有多轻松。他在路上遇到了劫匪,带的钱被抢得差不多,跟带着的护卫们把身上所剩无几的钱。 凑在一块,也只能勉强够这一路的温饱。吃大餐,是万万不可能的事情了。 林承之这段日子过得憋屈。更倒霉的是,他们走的海路正好遇上了洪灾,禁止出海。 于是,他们不得不在同一个人待了好几天。 他们急着赶路,现在正打算穿过这片林子。“公子,前面好像有一个人。”旁边的一个护卫看着前面的草丛惊呼道。 有人?林承之往那边看过去,离得虽然有些远,但能依稀辨出是位姑娘。 往那边一瞧,他看呆了。 那人皮肤雪白,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整个人好像在发光。她侧过身站着,长发如瀑,蓬松间又带着点微微的卷。 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巴。 她转过身看向林承之这一边,林承之顿时感觉呼吸都停止了。那双眼睛懵懂中又带着一点无辜,让人忍不住生出一种保护欲。 太美了。 王乾表情疑惑地看着林承之。真是所谓的冤家路窄,好巧不巧,居然被自己给遇见了。 不过,林承之为什么要瞪着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她迷惑了。莫非,是我长得太丑,吓到他了? 此时的林承之,还沉浸在见到美人的喜悦和震惊之中。以至于,当王乾走到他面前时,他才回过神来。 可惜,王乾只不过是往他面前经过。完全把他无视掉了。至于理由,王乾想:就凭林承之放火的行为,自己没有把口水吐到他脸上已经很不错了。 “这位姑娘,敢问芳名!” 林承之急忙唤道,语气十分慌张。像是害怕以后再也见不到她。 “无名无姓。家在江湖,四处游荡罢了。”王乾笑着转头,挥手道。她在开玩笑,因为不想再跟林承之有任何接触。 他不认识自己,这样最好。 王乾像风一样地从这里飘过,又这么离开,什么都没有留下。林承之站在原地,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他很想再见她一面,多跟她说上几句话。而且,这位姑娘的个性。林承之回忆起刚才王乾的一番话,“无名无姓。家在江湖,四处游荡罢了。” 他笑,真是位性情洒脱的姑娘。 王乾正苦恼着怎么找到回去的路。要是她知道自己在林承之心里留下了这么个好印象,恐怕会当场翻一个大大的白眼。 她和赵玺在两天前踏上了回皇宫的路程,用最快的速度赶路。自己突然想去如厕,跟赵玺说了一声,就走到这来了。没想到的是,会在这里遇到林承之。 王乾环顾四周,有些头疼。 早知道就带上赵玺一起过来,害羞个鬼! 她揉了揉走得有些酸了的脚踝,找了块石头坐上去。刚才遇见林承之没有去问路,现在她有些后悔了。 如今,只能等着。也许运气好,能遇上个可以问路的人。 “姑娘,好巧。” 王乾听到有人,难掩兴奋,扭头看见来人后脸顿时僵住了。怎么又是林承之!这人真烦,怎么哪哪都有他! “姑娘,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可是迷路了?”林承之语气兴奋地跟王乾搭着话。此刻,他的内心十分雀跃。难道说这就是缘分吗? 缘分,让他们马上又见面了。 “噢,是啊。我正发愁着,怎么找回去的路。”王乾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心想:为了回去,自己还真是勇于“牺牲”。 林承之听完,眼睛一亮。 语气轻快道:“既然如此,姑娘不如跟我们同行一段路。姑娘进林子的方向,恐怕很难找。跟着我们一起总不至于在这里兜圈子。” “这……” 王乾心想命运捉弄人。这种情况下,不是逼着自己跟林承之一起走吗?但似乎也没有其他办法。 “好吧。”她点头,勉强同意了。 咻—— 突然,一块亮片闪过! “姑娘小心!” 林承之语气慌张地提醒道,但哪里有飞刀快。顿时,王乾愣愣的站在原地。离头发一寸的树上,正插着一把飞刀。 刀锋还发着光,好险。 “什么人?” 林承之马上警惕起来,拔出别在腰间的剑,凝视着发出飞刀的方向。“林公子,我来取你的项上人头!” 那里的草丛发出一阵的动静,然后,居然走出来了一个人。 他身材挺拔。脸上有硬朗的线条,剑眉锋利,皮肤透着健康的小麦色。其木!王乾惊呆了,差点喊出声来。 “其木?你怎么在这里?”林承之惊呼道。 “我在等你。” 其木面无表情地说,然后开始数数:“三、二……”林承之疑惑地皱着眉头:“等等你……” “一。” 啪嗒一声,王乾他们站着的地方竟然一下就塌下去了。没过多久,又听到几十声的咻咻声,然后是护卫们的惨叫声。 他们被一网打尽了。 王乾看着绑在自己身上的绳子,心里感叹自己这悲催的运气。 其木把林承之的护卫杀了个精光,然后便把她和林承之绑到了这里。王乾苦恼地想,大概是其木看到自己跟林承之走在一起。 以为他们是一伙的,这实在悲催。 “名字?” 阿木尔·其木格蹲在王乾前面,用一把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冷冷地问道。 王乾苦笑着回答:“渥丹。” “?” 他显然不愿意相信,“姓渥?诸国有这么个姓吗?”他把匕首往王乾的方向凑过去了一些,语气凶狠道:“老实点。” “自然是没有的。我没有说姓,我姓李。” “什么身份?” “我家里做茶叶生意,小富人家。我就住在旁边的那个镇上,那家‘李氏茶行’便是我家开的。” “一派胡言。”他皱眉,“茶女怎么会跟林承之扯上关系?” 王乾一副老实人模样,回答道:“我跟着家里的老仆出来采茶叶,不小心与她走散了。正巧遇上这位公子,便打算跟着他一起走出去。” 第三十四章 逃脱 阿木尔·其木格没有说话,他大概在思考这番话的真假。王乾默默在心里吐槽道:看来这人没那么好应付。 王乾叹气道:“你若是不相信,可以问他。” 她把脸朝林承之那边偏了偏。此时的林承之正处于昏迷状态,其木怕他们两个人互相使眼色。 便把他打昏了。 阿木尔·其木格用阴测测的眼神盯着王乾,后者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这个眼神太恐怖了,好像被毒蛇盯上。 “老实待着。” 他转过身朝林承之的方向走过去,看样子是想亲自去试探着番话的真假。 这人真不好对付! 王乾看着其木的背影,又在心里重复这句话。也许是巧合,就在其木朝林承之走过去的时候,他刚好自己醒过来了。 林承之刚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懵,当看到朝自己走过来的其木,迅速回了神。他记得其木想杀自己。 “其木,你要干什么!” 林承之挣扎着要起身,却发现身体被吓得浑身无力。如何动作都只不过是徒劳无功,这样,他在气势上就少了其木一大截。 其木没有回答,就这么直直地冲着林承之走过去。他的右手上还一直转着那把锋利的匕首。 它在阳光下闪着妖艳的光芒。 “你不要过来!” 林承之语气颤抖。他拿手指着其木,可惜全然不知,这样的模样如今毫无威慑作用。更何况,他的身体还在后移,做着没有意义的挣扎。 刷—— 匕首擦着风声飞过去。林承之睁着一双呆滞的眼睛,惊恐地大张着嘴巴。 “把我想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其木表情冷酷。那把匕首,此时就插在林承之的头发丝上,只要稍微偏一点点便要插入脑门。 这手法,精准无比。 “你,你想知道些什么?”林承之用力地吞了几口吐沫,劫后余生使他的心跳比平时快了很多。 “她是谁?” 阿木尔·其木格用手指了指王乾。林承之舔了舔嘴唇,正想说话。这时,正好跟朝这边看过来的王乾对视。 王乾明明对他笑得很温和。不知道为什么,林承之却看得心里发毛。 他摇摇头,再次看过去。王乾还是那样笑着,柔和的阳光洒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像白玉一样。林承之觉得,刚才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怎么不说话?” 其木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他大概是怀疑林承之在想什么鬼点子。 “我跟这位姑娘只见过两次,两次都是在林子里。这位姑娘在林子里迷了路,又恰好跟我碰见。 姑娘家的一个人在这里走终归不安全,于是我便想让她跟我一起出去。但也许是她怕生,对她而言,我又是个陌生人。这位姑娘自然是没有答应。 “没想到的是,后来又再次遇到了这位姑娘。一次遇见是偶然,两次遇见那便是缘分了。后来的事,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了。” 阿木尔·其木格低着头沉思,问道:“这么说,你和她之前并不相识?” “绝对没有。”林承之坚定地摇头道。 其木皱着眉头,表情不解。大概是被什么东西迷惑住了。突然,他站起身朝林承之伸出手劈过去。 林承之刚想说话,便眼前一黑,又昏过去了。 啧,好惨啊。 另一边被绑着的王乾,默默在心里同情道。谁知,下一秒就轮到她了。因为,其木又朝她那边走过去了。 王乾的笑容顿时僵住了,她不知道其木想做什么。 阿木尔·其木格走到王乾的旁边蹲下去,王乾正好能仔细地看清他的脸。他的皮肤是草原人一贯的小麦色,跟以前过来的草原使者一样。 脸部的轮廓分明,鼻梁非常高挺。薄嘴唇、丹凤眼,眼睛上面的一双剑眉此时正皱在一起。 其木看着王乾的眼神有几分犹豫不决。王乾隐约猜到了什么,但不敢擅自行动。他伸出手,但又在半空中缩了回来。 “得罪了。” 阿木尔·其木格低着头说道。说完,他在王乾的腰间点了几下。瞬间,王乾不能动弹了。 她被点穴了。 王乾想苦笑,可惜笑不出来。虽然她知道其木很谨慎,但他的谨慎程度还是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搜身,她应该早些想到的。 不过虽然说是搜身,但也只是大概地摸索了几下。毕竟男女有别,而且王乾直直地看向其木的眼神也让他很不好意思。 其木搜了一个大概,没有搜到他想要的东西。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其木想。一个姑娘家怎么会随身带着武器?这么一想着,他有些放松警惕了。 时辰一晃就到了半夜。 其木给王乾拿了些简单的干粮,盯着王乾吃完,又把她绑上了。而林承之,一直都昏迷着。 半夜,四周寂静无声。 其木在离王乾很近的地方,靠着树睡觉。王乾悄悄张开眼睛,右脚一抬朝旁边踢了一个石子过去。 看到其木没有动静,她放心地开始下一步动作。王乾晃了晃身子,小刀顺势沿着手臂从袖子里滑落。 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王乾小心翼翼地抬头,发现其木并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小动静。她又轻轻地捡起小刀。 开始慢慢割绑在手上的绳子。 这把小刀,原本是打算拿来防赵玺的。当初的自己一定不会想到,它如今会被用到这里。 正想着,绳子也被割断了。王乾弯下腰,开始割绑在脚上的绳子。 一段时间过后,她身上已经没有了束缚。王乾刻意地放缓脚步,不敢惊动其木。经过其木的时候,她再次确认了一下。 其木没有被吵醒,他睡得很熟。 太好了。 王乾想,这次应该能成功逃出来。忽然,眼角瞟到了林承之。她盯着林承之看了一会儿。 林承之虽然被打昏了,但看上去睡得很香,他正有节奏得打着呼。胸口有起伏地律动着。 王乾很想笑,但一想到现在不是该笑的时候,又马上忍住了。她默默地在心里念道:永别了,林承之。 抬起脚,只留下了一个背影。至于林承之的结果如何,王乾根本就不在乎。 第三十五章 得救 天空像是被笼罩上了一层黑幕,再加上夜晚的寒风,更添了几分凄凉。 “殿下,还等吗?” 吴卫双手握着缰绳,脸被一顶很大的斗笠遮住,只露出一张薄薄的嘴唇。传言,薄嘴唇的都是无情之人。 赵玺坐在马车里,低着头,眼神专注地看向茶几的桌面。上面放着一张已经被打开了的密函,封面上印着一个大红印。 一个鲜红的玉玺印。 “殿下同郜国十三公主的合约,恕吴卫直言,本就有些荒谬。这一次的机会,太过难得可贵。殿下实在,实在不该跟郜国的人扯上干系。” 赵玺把放在右手边的茶杯,压在密函上,有些烦躁地用手揉着眉间。 “吴卫认为: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十三公主的是死是活,不是殿下该管的事情。”吴卫硬着头皮,还是把这些冒犯的话说完了。 “你说的对。”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句话还是我教你的。在之前,王乾的死活确实与我无关。但现在,她是我的盟友。” “我必须管。” 这句话融入夜色,最终消散在风中。除了吴卫和赵玺自己,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王乾走了很久很久的路,累地喘起了粗气。她揉了揉两条酸痛的腿,又抬起手擦干了额头上的汗。 四周很黑,而且还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动物的怪叫声。因为怕自己成为它们眼中的“猎物”,王乾没有点火。 她发誓,这是自己这辈子遇过的最恐怖的事情。要穿出这片林子,而且还是一个人。 王乾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恐怖的东西。现在最要紧的事情,是赶快走出去。她不确定,其木现在有没有发现。 要是其木追上来了。王乾想,自己是百分之百逃不走了。毕竟,其木两次甩刀的手法已经说明了。 他身手不凡。 一路走来,王乾出了一身的汗,脸上也黏糊糊得很不舒服。她往四周望了望,想找个有水的地方,洗一把脸。 可惜的是,并没有。 王乾有些认命地捶了捶腿。她现在很想找个地方歇一会儿,因为脚上原本被伤着的地方,现在又开始痛了。 其实脚伤好了以后,自己本应该再在床上休息几天。 但当时急着回去,伤势刚刚转好就开始火急火燎地赶路,错过了最佳的愈伤时间。 她还是在逞强。 因为疼痛,王乾对四周的感知能力比之前强了很多。她感觉现在的情况不太妙,因为除了自己之外,这里还有另外一道呼吸声。 是其木吗?王乾有些怀疑,但不敢肯定。 那道呼吸声越来越清晰,它在朝自己靠近!王乾害怕地睁大双眼。她不能被其木发现。 快!躲起来! 出于生理本能,王乾用比之前更迅速的速度,躲在离自己最近的那颗树的后面。 或许这不是最好的掩藏地点。但出于高度紧张状态下的自己,暂时找不出,比这更好的地方。 听着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她强迫着自己把呼吸声放到最轻。 王乾背对着他,只能听到脚步声。声音到这就消失了,她感觉更加害怕了,难道这个人知道自己躲在这里? “李姑娘,别藏了。” 王乾因为这个称呼,变得更加紧张了。“李渥丹”这个化名,她只告诉过其木。这个人是其木,准确无疑。 “我已经看到你了,出来吧。” 她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害怕。说不准其木只是在虚张声势呢? 好巧不巧,正被王乾猜中了。 其木嘴上这么说,却是朝着王乾的反方向走过去。他刚才只是在虚张声势,想要把王乾引出来。 可是,其木怎么知道自己躲在这里? 但王乾的疑惑很快就解除了。阿木尔·其木格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声音低低地喊了一声:“李姑娘,受了伤就不应该乱跑。” 受伤? 她下意识地往脚下一看,开始感到了不对劲。这一路上,左脚一直黏黏腻腻的。王乾只认为是因为脚上也出了汗的缘故。 但现在这么一感觉才发现,为什么左脚的黏腻感比右脚多了这么多?她猜测:自己出血了。 或许是小腿不小心被什么带尖的植物划伤了,其木寻着地上的血迹,找了过来。 王乾默默地在心里责备道:自己还是太不小心了。 “李姑娘,你这么躲着又是何必呢?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不是个不懂得怜香惜玉的人。我们各自把话说开了,对你我而言,不都是一件好事吗?” 这还是王乾第一次,从其木嘴里听到这么长的一段话。 最重要的是,各自把话说开,这正好也是王乾的想法。她想把自己和林承之的关系解释清楚。不能再让其木误会下去了。 这一路上遇到的一切,王乾感觉太委屈了。 她这么一想,便没有再继续躲着,走了出来。“我们之间,大概是有什么误会。”她瞧着其木所在的方向,缓缓说道。 其木听到脚步声后,转过身。看着王乾,苦笑道:“你果然在这里。” “我说过,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我们只是碰巧遇到,然后做了一小段路程的‘同路人’。他叫什么名字、家境如何,我一点也不了解。” 王乾慢慢地解释道。虽然正在编着谎话,但她整个人此刻的状态,就好像在平述一件事实。 镇定得恐怖。 “无奈的是,你并不相信。我绞尽脑汁,实在是想不出原因。究竟是哪一点,让你对我不信任?” 其木盯着王乾看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道:“因为你太聪明、又太镇定了,这让我不得不对你多加小心。就像是现在,我费尽心机把你抓住,你还是逃出来了。” “我不喜欢太聪明的女人,因为这种女人太难对付。” 话刚说完,一枚银针擦着风声刺身划来,飞向其木。其木却只是微微地侧过身体,那枚针被他轻轻松松地躲了过去。 “在下斗胆,想跟公子抢一个人。” 来人靠着轻功飞下来,速度快得只能看清他穿一件黑衣。他动作太快,王乾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他虚握着腰带离地面。 “慢着!” 第三十六章 高手 “慢着!” 其木出声呵斥道。他动作迅速地伸手,刚好拽住了王乾的一只手。 “想带人走,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其木出言挑衅、率先出招。一个旋身蓄力,右腿腾空。打出一击漂亮又有力的侧踢。 这个侧踢踢的位置狡猾,朝着吴卫的小腹踢过去。因为他正护着王乾,人的本能会使他忘记下半身的防守。 如果不是足够细心又谨慎的武功高手,这一招根本没法躲过去。 吴卫看着其木出腿的招势,皱起眉头。他在空中顺势着打一个旋身,刚好躲过这一脚。右腿往树上一踩,一个借力,居然绕到了其木的背面。 又从手里飞出几枚银针,想打其木一个出其不意。 但其木也毫不示弱,他一个标准的弯腰动作,完美地躲过了这一击。眼看势均力敌,吴卫没有再带着王乾一起。 他使出轻功,步法像鬼魅一般。把王乾送回原地。 王乾站在下面,看着空中的两个人影反复交错、眼花缭乱。他们像是难逢对手般的激动,每次挡下对方的招数后,又马上出击。 打得难舍难分,实乃高手过招。 难分高下。 但其木的体力不敌吴卫,长期的剧烈运动导致体力不支。他出招的速度慢了许多,面对吴卫来势汹汹的进攻,也只能勉强接下。 吴卫找准时机,正中其木的要害。 他抬起左脚,再次朝其木的小腹踢过去。这一招,怎样也躲不开了。其木的小腹感觉到一阵胀痛,然后,竟然被踢倒在地。 他倒在地上。嘴里溢满了腥甜味,刺激着味蕾。嘴巴微张,竟吐出一口鲜血。 局势已定,其木输了。 吴卫借用轻功,脚步轻飘飘地落在其木面前。“打得不错,但是太年轻了。还得多练练。”说完,他在其木伸出右手。 右手的手心里有一个瓷瓶。 “丹药,可以治你的伤。”吴卫缓缓开口,谁知其木却把脸往旁边一转。不肯收下。 “我知道你们草原人的个性,都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你们草原人不是信奉‘胜者为大’吗?既然我刚才赢了你,你就要听我的。” 吴卫脸色淡漠,直接把手里的药朝其木丢过去。 “多谢。” 阿木尔·其木格伸手往空中一抓,接住吴卫丢过去的药。他的脸转过另一边,表情有些别扭,语气也很不自在。 “人我带走了。” 吴卫给王乾递过去一个眼神,就这么走在了前面。王乾慌慌张张地跟了上去。这可是一尊大佛,必须抱大腿! 月亮挂在天上发出柔和的光芒,微柔的晚风吹散了堆积在心里的苦闷。 吴卫就走在王乾的前面,他们之间的距离只隔了三步左右。王乾默默地跟在吴卫身后,倍感无奈。 他们就这么走了一路,因为彼此间没有交流,氛围相当尴尬。 怎么办呢?她一脸郁闷地叹了一口气。 因为无聊,王乾看着吴卫的背影发起了呆。有人突然出现并且还救了自己,这是打死她,她都想不到的事情。 有人来救自己,她当然很高兴。 但是,这个人是谁?王乾细细思索,她保证自己没有认识过这么一位,如此低调的武功高手。 这是哪一位高人? “真是个怪人。”王乾走着神,没有注意到自己居然嘟囔出声了。察觉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略带心虚地看向吴卫。 他有没有听到? 吴卫走在离她几步远的前面,天色昏暗,王乾看不清他的脸。应该没有吧?否则他为什么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她正这么想着,却见走在前面的吴卫突然停了下来。 咦? 王乾疑惑地看向他,吴卫正弯着腰从地上捡起什么。这是在做什么?她下意识地朝吴卫的方向走了几步。 “你这是……在生火?” 王乾往下面一瞟,正看到吴卫两手各拿一个尖头木棍,两个尖头对准下面的一根木头反复摩搓。 她惊讶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阻止道:“你这样,会把老虎和狼全都引过来。” 吴卫朝她淡淡地看了一眼,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 额…… 王乾回想起吴卫刚才的眼神,她刚才是被鄙视了吗?不过,以高人方才的身手。什么老虎、狼统统都是鸡毛! 高人一个手指头就能捏死! 这么想着,王乾开始乐滋滋地看着吴卫生火。她突然意识到,有这么一位大腿抱的感觉实在是爽歪歪啊!一定要抱紧高人的大腿。 “高人,我该怎么称呼您呢?”王乾毫无节操地顶着一张笑脸问道。 高人·吴:“……”不!想!说!话! “高人,您方才的招数好厉害啊。是拜的哪门哪派?” 高人·吴:“……”干!你!屁!事! “高人,您平时跟不少高手都打过交道吧?能跟我讲讲吗?” 高人·吴:“……”我!就!不!说! 唉,这人怎么不说话啊?王乾无奈地看向吴卫,眼神有些幽怨。不过,这些都被吴卫给无视掉了。 刷啦啦—— 忽然,面前的木棍蹿起一簇小火苗。然后,越燃越高、越烧越旺。 点着了? 王乾眼睛一亮,立马往吴卫的方向去瞟。她要看看高人长什么模样。吴卫长着一张平淡无奇的脸,普普通通。放在人群里,毫无辨识度。 丝毫不夸张的说,你看过一眼,转头就会忘记。而且,他还有胡子。 啊,高人不是个年轻的少儿郎呐。 王乾感到一阵的失落。这跟她在宫里偷偷看的话本,太不一样了。不是个俊美少年,而是个古怪大叔。 她有些沮丧地朝地上一望,突然又注意到了什么。 高人的衣服。黑色的,而且还绣了瑞兽纹样。王乾脑子一懵,想到了秦永庆的生日宴,想到了那个神秘人。 她看向吴卫的眼神慢慢地变了。 可能是被王乾一直盯着,很不自在。吴卫皱着眉毛,开口问道:“怎么了?”王乾淡定地眨眼,眨眼间已经恢复了原来的神情。 她笑道:“你这件衣服做的不错。” 吴卫觉得奇怪,但也没说什么。他站起身,把手上的火把递给王乾。 “拿着,你走前面。” “哦。” 王乾乖乖地接下火把,她仔细观察着四周的地形。凭借着记忆,她知道这里离出口不远了。 不管高人是不是那个让她提心吊胆的人,至少他救了自己,自己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危险。 “嗳,高人——” 王乾回过头,想再跟吴卫说几句话。可回头一看,四周空荡荡的,哪里还有什么人? 他走了。 王乾抬头看了看天空,天上的满月像一个白胖子,肥肥腻腻的可爱。但她无暇欣赏。 “吁吁吁——” 这附近有马叫声,王乾眼睛一亮,这里果然靠近出口。她长呼出一口气,告诉自己,其余的什么都别管。 马上出去! 王乾单手提起裙摆,抬起脚向前冲。被风吹灭的火把和吹乱的发型,她统统都不管。 听着马叫声越来越近,前面是亮着的灯光。 有人! 她一脸欣喜地望向那个方向。那个人长身玉立、月光吹亮了他白皙精致的侧脸。赵玺双手捧着一卷书,抿紧嘴唇,表情十分认真地看着。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来。看到王乾,赵玺严肃的表情慢慢趋向柔和,一双桃花眼带着浓浓的笑意,“回来了?” 他语气关切地问道。 王乾撩了撩被吹地遮住眼睛的乱发,回他一个微笑。轻轻点头道:“嗯,回来了。” 驾着马车的车夫,依旧戴着一个大大的斗笠。又宽又大的帽檐,正好能遮住他的脸。 只是,他的衣服变成了深蓝色。但他一路上默默无言,王乾早已经习惯了忽略他的存在。 一路劳累,王乾一上马车,便靠着车壁睡着了。她太累了,所以睡得很熟。 赵玺拉开车帘,问正在驾车的吴卫:“怎么换衣服了?” 吴卫语气淡淡道:“出汗,想换就换了。” 夜深人静,这辆马车终于驶入了京城。 第三十七章 归来 王乾手里拿着一张紫毫笔,专心致志地写着字。衣袖微微上挽,露出的一小截手臂,肌肤塞雪。 每写上那么十行左右,她总要瞧一眼往摆在右上角的《天工开物》。发现有错字,便划掉,再在旁边重抄一遍。但好几个大段写下来,被划掉的字,也仅有两三个罢了。 “殿下,药熬好了,您快快趁热喝了。” 如今是九月份,开门时带进的一股凉意,令正端坐着写字的人也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 王乾抬头来,朝虞邵笑。说道:“先放着吧,怪烫的。” 被端上来的汤药还冒着热气,黑糊糊、黏稠稠的一碗。虞邵两手摸了下耳垂,又把手凑到嘴巴前直吹气。 王乾皱着眉毛,看了一眼汤药。刺鼻的中药味一股接一股涌进鼻子里,让人直犯恶心。 真的要喝吗?一定很苦。 她想到了前几天的事情,一路上困难重重,但自己总算是回来了。京姨和虞邵看到自己的时候,两人都是一副快哭的模样。 特别是虞邵,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抱着自己打死都不肯松手。她看着,又是感动又是好笑。 人好好的呢,又不是不回来了。 晚上泡脚的时候,虞邵又掉了好大一把眼泪。摸着自己的腿,瘪着嘴说殿下你吃苦了。 她仔细一看,原来是小丫头看到自己的腿伤,心疼了。 又感动得不得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小丫头这么爱哭呢? 这不,因为腿上的伤又复发了。虞邵和京姨两个人轮流守着自己,死活不让出门。只要稍微活动一下,便会有两双瞪大的眼睛,紧张地看着她。 京姨为此又去开了一副中药,和虞邵每天监督着她喝,还必须亲眼看着喝光才走。 在房间里关上这么几天,王乾觉得心里闷得慌。好在这几天乖乖喝药,又被照顾得很好,伤好得快。 两人便没有再管得太严,但每日三碗药是必须要有的。 王乾闭紧眼,深吸一口气,把碗里的汤药勉强咽了下去。喝完,瘪着苦脸。“虞陶呢?最近怎么老是见不找?” 她环顾四周,发现虞陶又不在。 “上……上茅房去了。她最近闹肚子闹得厉害,许是吃坏了什么。”虞邵说完,又心虚地看了王乾一眼。 王乾皱眉,没有再问了。 “常太医来了吗?” “早就安排好了,常太医在宫门口候着。殿下打算现在去吗?” “对,出发。” 宫里已经传来消息:唐家人回京了。她要去一趟唐府,带常太医去为方柔看病。 唐攸宁站得笔直。站得太久,出了汗,衣服紧贴着身体很不舒服。他站在烈日下,却不急不躁。 “小孙少爷,夫人刚醒。让您进去见她。” 方柔面色苍白,明明是秋天,却仍是出了一层冷汗。动作吃力地撑起身,她有气有力道:“攸宁呢,攸宁来了吗?” “回夫人,已经让人去喊了。” “母亲。” 唐攸宁看着床上模样憔悴的人,语气担忧道:“母亲今日有没有好一些,这次的药方有用吗?” 方柔轻拍床边的位置,待唐攸宁坐过去,才笑着说:“我这个病又不是什么大病,咳嗽几句罢了。喝了这么多副汤药也不见好,习惯了。” “倒是你,之前急着赶回来,几天都不乐意等。难倒这京城里有什么仙女,把你的魂给勾走了?” 唐攸宁有些不好意思,捂嘴轻咳了一声,但也没有出声否定。 “十三殿下来了。” 王乾看到方柔,睁大一双杏眼。声音甜软地喊:“柔姨,乾儿来了。”她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常太医。 “快过来,让我好好瞧瞧。” 方柔朝王乾招手唤道,因为见到王乾,更精神了。拉着王乾的手,把她从上到下仔细看了一遍。 笑着轻拍王乾的手,说道:“高了,而且越发水灵了。” “我前几日看望你母亲,还念叨着要见你。宫里人都说,你在养病,不让外人去见你。好好的,怎么就生病了?” “现在呢,好些了吗?” 方柔拉着王乾的手,不停地关怀。 “柔姨,只是小病。” 王乾轻轻摇头,心里感动不已。想到来这的目的,她回头叫常太医:“快,帮柔姨瞧瞧。” “喏。” 方柔不解地问道:“乾儿,这是?” “柔姨,您这几年的身体愈发虚弱。常太医是宫里的老太医,十分有经验。让他帮您瞧瞧病,我也放心一些。” “可是,我这病……”方柔叹气。 吃过了这么多的中药,原本抱有希望的她,早已经认命了。尽人事,听天命。老天爷想让你走,怎样都没用! “就当是再试一次,柔姨?”王乾恳求道。很多事情,再稍微努力一下便成功了。 不能放弃! “行吧,反正也不差这一次。”方柔无奈点头,苦笑道。试过这么多药方都没用,想只好,大概是不可能的事了。 失望了这么多次,不差这回。 常太医表情严肃,皱着眉,反复把了很多次脉。王乾看着十分紧张。 “如何?” 王乾正想开口问,却被唐攸宁抢了话。用余光瞟了他一眼,她决定先不说话。 “情况如何?”唐攸宁担忧道,几年来,方柔的病一直是唐家人最记挂的。无奈求遍各路名医,始终治不好。 他们曾怀疑过,这是恶疾,但不敢告诉方柔。 “方夫人这病有些奇怪。我把脉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但夫人的表现,又不像是平常的体虚。” “治不好吗?” “倒也不是。只不过,我还需要几日时间,去寻找病因。还希望夫人能配合。” “当然。”方柔回答,但语气难掩遗憾。虽然猜到了结果,但得知时仍会失望。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知道答案,便意味着一切皆有可能。 也许并不糟糕。 “你们俩怎么了,闹别扭了?以前碰上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今日是怎么了?”想开后,方柔笑着打趣两人。 王乾因为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倒是唐攸宁,解围道:“我多嘴,说了她几句,她生气了。” 方柔责备道:“乾儿比你小,你又有错在先,该罚。” “是,以后不会再犯了。” 第三十八章 五竹 唐攸宁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 “罢了。” 方柔扶着额头,轻声叹气。年轻人的事情,不是她该瞎操心的。自己私自插手,反而容易帮倒忙。 若真有什么误会,也只能由他们自己解决了。 “乾儿,五竹节快要到了。到时候,京城又得热闹一番了。”方柔换了个轻松的话题,打算借此缓解气氛。 “是啊,柔姨。去年的五竹节倒是很精彩,今年不知道又会是哪位世家公子一举夺魁?” 王乾配合着方柔说道。 郜王有个传统,每年的九月中旬便要举行一次五竹节。其目的,是令部分的世家公子们施展才华,内容则是比试箭法。 而这五竹节,顾名思义。 箭取竹子削尖制成,不太锋利,便不会误伤到人。为竹箭。 两人一组,每人按顺序各射五箭,得分高者胜。 五竹节便由此得来。 “去年,我倒是没那个福气看到,但夺魁的定然是令仪。他回回赢,一次没落,神的很。名气都传出京城了,把那些姑娘们都给迷得神魂颠倒。” 王令仪,郜国的太子。相貌俊郎,风度翩翩。五岁把三字经倒背如流,十三岁写得一手好字。 世人皆称:得令仪,郜之幸也。 “表哥当日定然也会去吧?”王乾微微偏头,问站在一旁的唐攸宁,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啊?” 完全没有想到王乾会和自己搭话,唐攸宁楞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这毕竟是陛下安排的,推辞总归不好。我……”唐攸宁犹豫着,想再说些什么。但还是没说。 “我到时会去为表哥鼓劲的。” —————— 九月中旬,五竹节。 林承之左手插腰,右手拿蒲扇,翘着二郎腿、姿态惬意地躺在摇椅上。左右两侧各有一个仆人,为他扇风。 快活的很。 “哟,林少爷不是陪着妹妹去郕国玩去了吗?怎么今儿也到这来了。”旁边传出一道声音清凉温润,像是三月的风。 林承之头也不回,便语气轻蔑道:“贾少爷不去怡红院享乐,到这来做什么?” “害,怡红院的那些胭脂俗粉怎么跟这的美人比?”他半开玩笑道:“家里人说我年纪到了,该成家立业。让我来这,随便挑一个娶回去。” 林承之转头,看着他说道:“就你?你会缺女人吗?” 翠绿色的衣裳,墨发如瀑。眉目清秀,细眉弯弯,眼睛细长。明明是闺阁女子常穿的颜色,他穿着,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翠绿色衬得皮肤莹白,又因瘦的有骨感。若是个女子,定然是个弱柳扶风的类型。 贾子玉被他逗笑了,笑道:“我是不缺女人,换女人对我来说就像是换衣服。但家里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哪敢不从?” “你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太不够义气了。” 林承之轻哼一声,说道:“上次跟你去喝花酒,我爹跟你打听,你还不是把我卖了?” 贾子玉摸了摸鼻子,默默道:“形势所逼,形势所逼。”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坑林承之的事情没少干。 “嗳,那不是唐攸宁吗?以前老跟在十三公主屁股后面的傻大个。”林承之用手拉了拉贾子玉,问道。 贾子玉轻叹一口气,无奈道:“承之,这么说太无礼了。而且,唐老爷的官比你父亲大。你应该用尊称。” 撇了撇嘴,林承之小声嘟囔:“我就说说嘛,他小时候可没少骂我。 你听说了吗?他家的案子平反了。陛下怜悯唐家,让他们搬回京城。重新封了官,还给了不少的赏赐。” “那件贪污案,不是过了许多年吗?怎么查出来的?” “嘁,陛下又不傻。而且,唐老爷人品正直,怎么可能突然就冒出来这么个罪名。定然是有蹊跷。” 林承之眉毛挑了挑,得意道:“上书重审此案的人,还是我父亲呢。说起来,唐攸宁还得谢谢我。” “查到罪魁祸首了吗?” “还没有。”说到这里,林承之马上皱着眉头。“虽然唐老爷没了嫌疑,但毕竟过了许多年,一些账目都找不到了。要想查清楚,有些困难。” 贾子玉听到这里,也有些苦恼。 “嗳,唐公子朝这边走过来了。我们去打声招呼吧。” “我不去。” 林承之偏过头,不想搭理他。“只是去打个招呼罢了。你要是不想理他,站在旁边就行。”贾子玉看着林承之,笑道。 “你不会是怕了,不敢吧?”贾子玉笑着,故意激他。 果然,林承之听到这,忙把头转过来。瞪着他,回道:“谁不敢了?去就去。” “唐公子。” 唐攸宁听到有人喊自己,朝传声处望过去。翠绿莹白,略有骨感,像个弱不禁风的美人。 “你是……贾子玉?”他略有迟疑的问。 “正是,唐公子也来比五竹?”贾子玉笑着问道。“是啊。”,唐攸宁挠了挠头,接着道:“来这凑个数罢了。” “唐老爷吉人自有天相,案情平反,可喜可贺。” “多谢。”唐攸宁朝他作了个揖。 贾子玉用胳膊肘戳了戳,干站在一边的林承之。后者一副不乐意的模样,撇嘴,斜着眼睛。 林承之嗡嗡般地说了一句:“唐公子。” 唐攸宁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贾子玉身边的林承之。看他对自己的态度,对于他的身份,唐攸宁已经猜到了个七七八八。 这不是林承之吗?还是那副嚣张跋扈的模样。 “承之,别来无恙。” “好的很。吃得好,睡得好。我能有什么不好的?” 唐攸宁苦笑。几年未见,再听到他这副怼死人不偿命的语气,多少总有些不习惯。 “这个给你。”林承之语气别扭,拿着东西,塞进唐攸宁手里。他扭头便走。 “嗳,承之。”贾子玉见他走了,看了唐攸宁一眼,匆忙跑上去追。唐攸宁站在原地,带着好奇,打开被塞进手里的纸条。 白纸黑字,正上方写着“任职批准”。 “你不要以为,这是我帮你求的。我才没这么无聊!”远远的,林承之站在那一头插着腰喊道。站在一旁的贾子玉,朝唐攸宁笑得无奈。 这张是父亲的任职批准,陛下早就已经拟好了证明,但迟迟没有批下来。 唐攸宁清楚,是宫里的人动了手脚。这张任职批准,大概是林承之求着林老爷托关系拿到的吧。 林老爷四处经商,又在京城扎稳了脚跟。拿到这张批准,也就更容易些。唐攸宁把它小心地叠好,再仔细藏好,眼角有些湿润。 谢谢你,承之。 “承之,我们还走不走?” “走,现在就走。” 林承之见唐攸宁把纸打开,立马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离开。贾子玉摇了摇头,又急忙跟上去了。 “承之,你从郜国到郕国,再回来。肯定遇到了不少奇事,跟我讲讲呗。”贾子玉讨好地说道。 提到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林承之顿时心情不好了。他恼火道:“不说,倒霉死了!” “承之~” “贾子玉,收起你那一套。别来恶心老子!” “哎呀,承之你等等我。” 第三十九章 是她 看着林承之的背影,唐攸宁心里涌入一股暖流。 林承之这个人,刀子嘴,豆腐心。这点倒是没变。 “殿下,吃颗冰镇杨梅吧。” 荆京把手里的手帕递给王乾,里面包着几颗冰镇杨梅。凉丝丝的,还冒着冷气。 “谢谢京姨。” 王乾接过杨梅,小心地打开手帕。圆润润,红彤彤的,还闪着水光。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 “殿下,上一本《天工开物》看完了?” 看到王乾膝盖上的《本草纲目》,荆京不免惊叹出声。算算时间,那本《天工开物》,殿下只看了十天左右吧。 十天就看完了?而且,殿下还默出了一些。她家殿下是什么神人? “书这种东西,嫌多干什么?我看书,倒真能学到很多。书上的很多东西,都是我从未听说过的。就连夫子也没有讲过。” 荆京苦笑道:“奴婢倒是也想见识见识,无奈大字不识一个。看也看不懂。” 王乾挥手安慰道:“无碍,我看完就讲给京姨听。您想听的时候,就告诉我。” “有劳殿下了。” 五竹节在皇宫的猎场上举行。王乾来的最早,见还没有几个人到。也就拉着荆京,到旁边的亭子里,纳凉去了。 这个亭子里猎场很近,走那么几十步便到了。见时间还早,她也就安心地看起了书。 算起时间,已经在这儿坐了好一会儿了。 “殿下,我们该回去了。” “好。”王乾记下自己看得地方,再把竹简轻轻卷上,用绳子细心地绑好。 对于书,她一向都十分爱惜。 王乾低着头,收拾好手里的东西。“嗳,十五公主?”听到这,她的动作顿时僵住了。拿着东西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京姨好。” 那人的声音清清凉凉的,又带着些稚嫩的清脆。王乾身体僵着,不知道该不该抬头。 “皇姐。”王湄语气淡淡,朝王乾行礼。她面无表情,好像面前的是个与自己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王乾低着头,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她放下手里的东西,站着把衣服捋顺。然后,弯腰,也淡淡地回了一礼。 “皇妹。” “十五公主是来纳凉的?” “是,前几月热的很。这个月难得凉快些。” 王湄望着地上铺好的大板石,犹豫着,自己是不是现在就走。“公主,吃颗杨梅吧。”,荆京说着,朝王乾唤道:“殿下,杨梅在您手里呢。” 王乾被她突然这么一唤,有些楞神。 抬头看荆京,发现她朝自己挤了挤眼睛。明白过来她的用意,心里感到一阵无奈。她们的关系,哪有那么容易说清? 递上手帕,王乾问道:“吃吗?” “谢谢。”,王湄随便拿了一颗,放进嘴巴。“很甜。”,她点头。 看着手里红彤彤的杨梅,王乾深吸一口气,说:“我们谈谈吧。我想,你一直在误会我,包括我的母妃。” 王湄眼里闪过一丝悲哀。 她马上转身,不愿去看王乾。“我先走了。”,低着头,就要离开。 “王湄,你到底在躲什么!”,王乾终于忍耐不住,朝她大吼。“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面对,婕妤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王乾红了眼眶。 王湄背朝王乾,听到这些话,僵得不能行动。她握紧双拳,不知道是被哪一句话激怒了。 王湄突然转身,朝王乾吼道:“对,她死了,被活活烧死的!死了好几年了!一个晚上,整整一个晚上,没有人知道她死之前,在如何苦苦挣扎。没有人! 但是,凭什么!凭什么秦婉,可以活着出来!凭什么死的人是我母亲!为什么秦婉不去死!她们明明在一起!” “啪——” 王乾看着自己的右手,有些不敢置信。这双手火辣辣的疼,还有些微微发麻。 对面,王湄捂着左脸上的巴掌印,双眼使劲瞪着她。 “没有人能说我母妃的半句不好,我不允许。”王乾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心疼。她语气冰冷地说道。 “当晚,母亲和秦婉困在一起。为什么秦婉能活下来?没过几天,秦婉就去了五行山,这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 王乾别过脸,忍无可忍地说道:“王湄,你在无理取闹!” “我有证据!” 王湄一脸倔强,一副不服输的口吻。 “够了,我不想听。”王乾转过身,不愿意再看她一眼。“你为什么就是不愿意相信?”王湄目光坚定,“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向你证明!” 王乾背对着她,没有回应。 “你等着。”王湄提起裙子,转身,跑走了。 荆京在一边看着叹气,语气无奈:“殿下,你这又是何苦呢?十五公主……也是个可怜人呐。” 王乾看着远处的风景,说道:“她总觉得别人欠自己的,我要她清醒些。有些人,没有那个命,就必须学会认命。” “时间到了吧?京姨,我们该走了。” 唐攸宁握着手里的竹箭有些心不在焉。乾儿说过,她会过来。但他刚才把整个猎场都转了个遍,然而,并没有见到她。 或许,她只是说着玩玩的。 他这样安慰自己,但心里仍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特别难受。 “秦二老爷怎么来了?” 听到有人这样惊呼,唐攸宁抬起头来往那边看过去。看到一身白衣,长身玉立的秦永庆。他也感到十分惊讶。 秦永庄?据他所知,秦永庄从来不喜欢来这种地方。而且,就连去年陛下举办的中秋宴,他也敢抗旨不去。 若不是有梅妃这层关系挡着,这肯定是杀头的大罪。 唐攸宁再去看秦永庄,却突然被他身边的人吸引了眼球。 他也穿一件白衣,但白色穿在他身上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除了翩翩公子,玉树临风;除了干净纯洁,灼灼发光。 还有一种,别人穿不出来的感觉。好像是一种,从骨子里养出来的尊贵和修养。 这个东西,是别人所没有的。 唐攸宁有些想知道,这样的人长什么模样,他抬眼去看那人的脸。 第四十章 痴儿 唐攸宁抬头去看那人的脸,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肤色极白,皮肤比玉还干净。一双桃花眼,弯成完美的弧度。往下是挺直的鼻梁和微薄的嘴唇,嘴角带着一丝浅浅的笑。 什么叫做从画里走出来的人?唐攸宁总算是见识到了。 这人不仅长得好,更要命的是那一身超凡脱俗的气质。只一眼,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郕国赵玺,向诸位公子问好。” 赵玺朝在场的各位,行了一个不卑不亢的礼。嘴角还保持着一抹,没来得及收起的浅笑。 “赵?是赵耶!你是太子殿下吗?”众多的郎才俊中突然传出这么天真的一句话,听到这个姓氏,众人也都朝这边看过来。 手里拿着一根草,专心把玩的青衣男子,抬起头,用好奇的目光看向赵玺。他的目光痴痴呆呆的,没有聚光。 方才喊出那句话的人,正是他。 见青衣男子这般反应,站在身边的黑衣男子,暗暗地露出鄙视的目光。 他穿一身黑衣,肩膀略宽,腰肢竟比女子还要纤细!摇着蒲扇的手,骨节分明。一双细长的眼睛微眯着。细眉微颦,巧嘴紧抿,右眼角的一颗泪痣,极度妖艳! “石岚。”黑衣男子用手上的扇子,去敲青衣男子的肩膀,目光里是藏不住的鄙夷和嫌弃。 “三哥,快看,是郕国太子。”石岚激动地拍了拍石昇的手,露出一脸天真无邪的笑容。他长相较稚嫩,一双大眼睛干净又纯洁,身子比黑衣男子矮一个头。神情带着些异常的痴呆。全然没有注意到,后者的鄙夷表情。 唐攸宁回过神来,对青衣男子招手笑道:“石岚。” “唐六哥哥!” 看到唐攸宁朝自己招手,他蹦蹦跳跳着就冲出去,抓着唐攸宁的右手使劲摇晃。两个年龄差不多大的男子,这样的动作,怎么看怎么怪。 石岚表情呆呆的,原本弄好的头发有些凌乱,应该是他在路上抓乱的。他的一双干净又纯洁的杏花眼,直直地盯着唐攸宁,嘴巴微嘟着。 “唐六哥哥,哥哥。要糖~” 唐攸宁摸了摸他的头,用宠溺的眼神看着他。伸手在腰间摸出一块麦芽糖,递给他。 “谢谢哥哥!”石岚高兴地接过糖,声音又甜又脆地唤了一声。收到糖,他立马拆开糖纸就塞进嘴里,边吃边轻轻地晃起了脑袋。 “石岚!” 石昇急忙往这边追过来,黑着一张脸,声音带着怒意。石岚见他跑过来了,双手捂紧嘴巴,使劲把糖往喉咙里一咽。声音委屈巴巴地道:“糖糖,没有。岚儿吃完了!” 石昇被他气得红了脸,心想要早点把这个傻子弟弟带走,省得他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 “石岚,跟我走。” “不不不。”石岚用力晃头,伸手抱住石昇的腰控诉道:“岚儿不走,三哥坏!跟着唐六哥哥有糖吃。” “石三公子。” 唐攸宁朝石昇问好,又摸了摸石岚的头安慰他道:“石岚,你先跟你三哥走。唐六哥哥待会儿还有事,忙完了再去找你,好吗?” “不行不行,岚儿要跟着唐六哥哥。”石岚小时候爬树,从树上摔了下来。大夫说,他得了弱智的毛病,这辈子,恐怕都只有几岁孩童的智力。 这是脑病,他医不好。 石昇被自己这个傻子弟弟,气得要命。 先气今天石岚边哭边在地上打滚,撒泼,死活要跟着过来;后气自己脑袋被驴踢了,蠢得要死,把这个傻子带了过来。 被这个傻子这么一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石家的脸都被他丢光了! “石五小公子。” “啊?谁在叫我呀。”石岚转过头,左顾右盼,看到前面一个穿白衣裳的哥哥在朝自己招手。 一身白衣裳,怎么看怎么好看。 他情不自禁地睁圆了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到他朝自己招手,双脚不听使唤地朝他走了过去。 “你就是那个,郕国的太子哥哥吗?” 赵玺看着他那双澄澈的眼睛,怜爱地拍了拍他的头,笑着说道:“我是,你过来。” 唐攸宁看到石岚朝赵玺直直地走过去,他想拦住,但想了想还是没有。看到石岚丝毫不害怕地靠近他,唐攸宁有些惊讶。 因为石岚对不认识的人,一向很防备。 他又看到赵玺在石岚耳边说了些什么,石岚惊讶地瞪大了一双眼睛,乖乖点头。赵玺又摸了摸他的头,对他露出微笑。 石岚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自己听话地走回石昇身边,默默牵上石昇的一只衣袖。乖乖站好,不哭也不闹了。 这是突然转性了? 石昇楞楞地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这个傻子弟弟。这个傻子怎么变得这么听话了,要是放在从前,他不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是不可能的事。 唐攸宁看着石岚的动作,一脸惊讶。他朝赵玺看过去,情不自禁地,目光带了些敬佩。 赵玺到底对石岚说了些什么,让他这么听话? “攸宁,二伯许久没见过你了。”秦永庄看见唐攸宁,特意从赵玺身边走过去打招呼。秦永庄长得瘦,虽然按辈分唐攸宁该叫他二伯。但若论年龄,其实两人差了没过十岁。 秦永庄长得瘦,身材也偏瘦。又因为常年跟书籍接触,身上带着股书生气,整个人风度翩翩。 他跟五妹秦婉关系亲昵,再加上唐攸宁幼时常来秦府玩。一来二去的,跟唐攸宁也亲了起来。多年后再见,难免有些亲情流露出来。 “攸宁,果然是长大了啊,高了也变俊了。”秦永庄亲切地拍了拍唐攸宁的肩,笑道。 “秦二伯谬赞。”唐攸宁弯腰,朝他行了一个恭敬地晚辈礼。 “对了,攸宁。这位是郕国太子,快来认识认识。”秦永庄往后退了一步,让赵玺走在自己前面,为二人做介绍。 “太子殿下,这是侄儿攸宁。姓唐,今年十七。”唐攸宁弯腰,朝赵玺行礼,心里有些期待这位太子对自己的第一印象。 “传闻唐家孙小少爷才华横溢,今日可算是见着了。”赵玺夸赞道,语气诚恳。 “不敢当,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攸宁这点才华不过九牛一毛罢了。日后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听说方夫人病了,不知道如今病情如何了?” 唐攸宁垂头道:“谢殿下关系,母亲已由御医诊断过,也已经开出了药方。相信不久之后,便能痊愈。” “如此便好。” 赵玺松了一口气,点头道。 “殿下今日是来图个热闹的?”唐攸宁好奇的问道。这位太子殿下来了郜国后,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百姓们甚至都开始传,说是这位太子怕是抑郁了。 他能来这,实在是让人惊讶。 “是的,图个热闹罢了。”唐攸宁看着赵玺笑,赵玺笑起来总有种独特的魅力,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舒服。柔和得跟三月的春风似的。 唐攸宁心想:这哪有半点抑郁的模样?想来从百姓嘴里得来的话,也不一定全是真的。 “唐公子,待会见了。” 唐攸宁又朝赵玺行了个礼,看着他和秦永庄离开,没空去揣测这番话的含义。若是他知道“待会见”是什么意思,恐怕会惊得瞪圆两只眼睛。 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唐攸宁蹲在石岚身边问道:“石岚,刚才那个哥哥跟你说了什么?” 石岚两只大眼睛骨碌碌一转,笑嘻嘻地说:“那个美人哥哥说,岚儿再缠着唐六哥哥,大家会笑哥哥。唐六哥哥会生气,哥哥一生气,以后就不会给岚儿糖吃了。” 第四十一章 红白 唐攸宁听完这段话,立马楞在原地。 赵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这样想着,唐攸宁又往赵玺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白衣少年仍然是在浅笑着,那么干净,散发出灼灼光辉。 这是个会在人群里发光的人。 “石岚,马上跟我走!” 唐攸宁正神思恍惚着,突然被石岚的惊呼声吓得回过神来。转头一看,发现石岚正被石昇拽着衣袖,打算带他离开。 “三哥~三哥!岚儿不走!过一会三哥射箭,岚儿要给三哥鼓气。三哥~” 石昇黑着一张脸,打定主意不能再让这个傻子弟弟给自己丢人了。他有预感,把这个傻子留在这里准没好事。 “三哥~” 石岚没有他的力气大,被提着衣领只能一个劲地后退。但出乎意料的是,石岚突然转了个身,一把扑在石昇腿上。 两只手扒拉着石昇的衣摆,嘴巴一张便嚎了起来:“三哥~~~我的好三哥!岚儿真的好可怜啊!没有爹爹疼、没有亲娘疼。三哥~~~” 石岚边嚎,边把鼻涕和眼泪全都涂到了石昇衣摆上。 “三哥~~~” 石岚这一哭,可谓是声情并茂!这嚎起来的声音,在场的诸位贵家公子听到了的往这边凑,没听到的发现动静不小也往这边凑。 他们指着这边议论纷纷,有一个爱声张正义的甚至喊道:“可是石三公子?四公子哭得这般伤心,让人看得怪心疼。四公子做得再不对,三公子管教弟弟时也不应太过于严厉才是。” 石岚挂着两串小鼻涕,听到有人替自己说话,嚎得更大声了。 铁青着一张脸的石昇,只觉得后悔自己今日出门没有看黄历。这个傻子,又用了这招撒泼打滚的把戏。 若是自己执意把他拽走,这么多人看着,铁定要落下个“欺凌幼弟”的恶名声。 石昇咬了咬牙,凑在石岚耳边狠狠说道:“别、惹、麻、烦,不让我回去就叫父亲收拾你!”听到他扯出父亲的名头,石岚身体抖了抖,忙点头道:“岚儿保证乖乖的。” 见他乖乖点头。 石昇冷哼一声,把被他抓着的衣摆,用力拽出来。见到那块污垢处,他眼里是不加掩饰的鄙夷、嫌弃。 看着三哥转头离开,石岚默默爬起来。见自己身上这么脏,嫌弃地皱紧了一张小脸。 “擦一擦吧。” 石岚顺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帕,往上,看向唐攸宁的脸。他原本暗淡的两只眼睛霁时镀上一层光,大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朝唐攸宁挤出一个璀璨的笑容。 至于眼底的苦涩和忧伤,怕是没有人能体会到了。 “谢谢唐六哥哥。” 王乾寻路来这的时候,心里是说不出来的闷。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上不去也下不来。她知道自己和王湄的误会必须要解开,但是,不知道怎么解。 今日她才明白:原来,王湄一直恨着自己。王乾忍不住苦笑,怪不得每次她都躲开自己。 她突然想起,母亲对自己说过的话:“乾儿,这世上有些东西让人无能为力。你要去做,它偏偏跟你对着干。你不能太要强,有时候要学会认命。” 认命?王乾摇了摇头,她不想这样的。 “殿下,还在为十五公主的事难过?”荆京被王乾搀扶着往前走,见她心不在焉的模样,出声问道。 王乾有些楞地回过神来,摇头道:“没有,京姨我没事。” “殿下,要想开一些。人们常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公主说的话不一定是对的,殿下若是想知道真相,去找便是了。” 荆京说着,用没被王乾扶着的另一只手,轻握住她的手。去寻找真相?王乾错愕地停在原地。 对,真相!她要为母妃讨回一个公道! “殿下,京姨!” 虞邵远远地瞧见了王乾两人,挥着手往这边跑。“呼~菩萨保佑,殿下可算是回来了。”她的说话声里带着些气喘,大概是一路小跑过来的。 “怎么只有你一个来,虞陶呢?” 虞邵有些心虚,低头看着脚尖弱弱道:“虞陶她……嫌太阳太晒。”王乾心里猜到了个七七八八,叹了口气,安慰她:“虞邵,你要是有什么委屈就告诉我。” “没、没有,殿下。”听到她这么说,王乾也只余无奈。既然她不愿意说,估计自己再逼她,也问不出什么。 唉,罢了。 “你这么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出了什么大事吗?”王乾知道问不出什么了,转了个话题问道。 “殿下!”虞邵突然想起自己出来的目的,急迫道:“您耽搁了好久,五竹赛已经过半了,现在唐孙少爷正在跟赵太子比箭呢!” 赵玺?! 王乾惊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赵玺不是郕国人吗?他过来瞎凑什么热闹?但依她对赵玺前段时间的了解,他绝对不会做无关紧要的事。 不得不说,她总是猜不透赵玺想做的事。 确实去虞邵所说的那般,当王乾等人赶到的时候,比赛似乎正是到了最为精彩的部分。 “唐六哥哥好棒~赵哥哥、赵哥哥太厉害了!”正看得起劲的石岚,此时可谓是非常为难。 他既希望自己最爱的唐六哥哥赢,又不想让神仙似的赵太子输。 纠结之下,只好给两方鼓气。 王乾看着唐四少爷这般可爱,忍不住笑出声。稳了稳神,找了个位置站好,抬眼看着前面那两个少年。一白、一红。放在同一个画面里,好像真有了几分硝烟味。 唐攸宁握着手里仅剩的三支箭,表情凝重。他嘴唇紧抿,用手拿起一支竹简,搭上弓。睁开的右眼盯住前方的靶心,心跳声已然十分剧烈,握箭的掌心里是粘稠的汗液。 下意识的,王乾也为唐攸宁紧张起来。 射箭极其考验功夫,必须精确的掌握好力度、方向、角度,才能确保命中靶心。 刷—— 竹箭离弦,朝着靶心射去。 眼见着马上便要射去靶心,众人正要欢呼喝彩。却被半空中飞出的两道银光,闪了双眼。 咯吱—— 刷—— 这局势变得太快,令人措手不及。 第四十二章 坑哥 这、这怎么会有两支箭?!! 不仅是王乾,在场的各位都被惊到了。谁能想到,赵玺他,他居然一下射出了两支箭!而且,精确度居然这么高! 这两支箭——一支拦截下唐攸宁射出的箭,堪称完美;另一支,竟直接命中靶心,没有一丝偏差! 赵玺他,简直是个天才! 王乾还久久回不过神来,这一系列的反转来的太快。 唐攸宁惊讶过后,眼底闪过一丝沮丧。他收起箭弓,朝赵玺弯腰行礼道:“赵太子,献丑了。” “承让。” 赵玺朝他回礼,嘴角挂着一丝浅浅的笑。他笑起来像是八月里柔和的秋风,和煦温暖,勾起人心底的柔软。 唐攸宁下了台,满心失望。突然看见王乾,眼睛一亮。他立马走过去,跟王乾聊了起来。 两人举止亲昵,且并不避生。 台上的赵玺,朝那个方向看了许久。直到身边的小太监,提醒他:石三公子已经上台了。他摇了摇头,想去掉脑子里的杂念。但没过多久,又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 他有些心神不安,居然很想知道:王乾她,为什么要笑这样高兴? 上台的石昇,先理了理衣裳。确定上面没有一个褶皱后,这才满意。但发觉赵玺没有搭理自己,有些不高兴,皱了皱眉。 上一场比赛里,赵太子跟唐攸宁比试,他在台下看着。虽然不得不承认,太子的箭术略微高明,但他自小苦练箭术,论排名怎么在京城也有个前三。要说对手,也就只那位去到郕国的太子罢了。 历年来,冠军都是那位太子的份,自己每次只能委屈地占个第二名。今年太子不在,他心里少不了一阵窃喜,这夺魁的总归是我了罢? 方才见唐攸宁被赵太子轻松拿下,虽然异常震惊,但骨子里的傲慢不许他低头。兴许是那姓唐的技术太差!这般出风头的事,他定要夺冠! 赵玺拍了拍衣服,朝石昇这处看了看。见他一副被拔了毛的公鸡模样,竖起鸡冠,眼里露出几分笑意,只客气地朝他作了个揖。 石昇右手握着弓,拉开弦,瞄着远处十米远的靶心。按照比赛规矩,上场获胜者后发箭,获胜者继续进入下场比赛,经过十几轮淘汰赛,他们是剩下的最后两位。所以说,赢了赵玺就是冠军! 想到这处,石昇握弓的手紧了几分。 他先开弓局势明显不利,赵玺在后者,更能根据情况进行应对,要想把获胜几率提高,必须尽量得高分! 因此,石昇的目标直指靶心! 确定要方向,石昇细致谨慎地拉弓放箭,他屏住呼吸,眼看着竹箭离靶心越来越近。七米……五米……三米……两米!……还剩,一米!眼看胜利在望,石昇内心闪过一丝窃喜和得意。 太子又如何?还不是自己的手下败将? 还差一米!石昇兴奋地想高呼庆祝,却在此时,半空中传来一阵风声,随后“咯吱”地一声,自己方才射出的箭竟然在即将射中靶心的过程中折了、折了、折了! 他一脸难以置信地望向赵玺,后者望着握在手里的弓一脸无辜。 “天呐!我三哥的箭被射折了,太子殿下把我三哥的箭射折了!我三哥的箭折了,连靶心都没挨到!!!”石岚瞪圆了一双大眼睛,双手托腮,小嘴微张地惊呼。 话音刚落,石岚的脸顿时黑了个透。人群中响起几阵哄笑,让石岚顿感无地自容。这个傻子!!! “太子殿下射的不应该是靶心吗?为何要拦着我的箭?”石岚尴尬地涨红了脸,语气愤怒道。 “五竹赛的结果比的是分数,至于过程中用了什么技法并无明确规定。”赵玺笑了笑继续说道:“况且手长在我自己身上,用什么方式取胜,通常看心情。” 石昇被他噎得说不出话,只能拉弓去射下一支箭。谁知这下一只箭,还是同上面一样,眼看即将中靶,又被赵玺在半空给折了。 心里满是期待又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石昇别提有多难受,可又有苦难言,别人没坏规矩! 第三只箭,石昇略带了些怒气,果不其然,又被折了。石昇转头瞪着赵玺,眼里不断翻滚着怒火。 “三哥啊~快射靶!三哥,你怎么不射靶啊?!太子哥哥这么厉害,三哥再不中靶就要输光光啦!”石岚站在台下又蹦又跳,双手呈喇叭状高声喊道。 王乾站在一旁,看台上石昇的脸色由黑变青变白又变黑,捂着嘴乐个不停。 石昇被耍得怒气冲冲,反观赵玺,后者倒是悠哉悠哉地把玩起了箭头。 还剩最后两支箭,石昇咬了咬牙,把两只箭全放弓上,心想赵玺再有能耐总不可能把他两支箭都折了吧?要是赵玺真这么打算,那他也得用两只箭,这样两个人同时射完了五支箭,顶多算是平局,总不算亏。 要是赵玺只用一支箭来拦,自己好歹能拿上一点分,总不至于想如今这般尴尬。这么一想,石昇已经有破罐子破摔的念头了。 大不了鱼死网破,你也别想赢! 石昇一拉弓弦,两支箭同时射出去。看着逐渐靠近靶心的箭,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可千万不要再出什么差错!眼看两支箭马上即将射中靶心,石昇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呵!这下你拦不住我了吧? 哪知就在石昇春分得意之际,又是“咯吱”两声,那两只箭、那两只箭居然都被切断在地上。最最难以置信的是,赵玺他只用了一支箭!只用了一支箭! “好!!!”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阵赞赏声。 石昇大张着一双眼睛,还没有缓过劲来。一支箭、只用了一只箭,就把自己的两支箭给折断了?!他顿时感到自己站在这无地自容,跟赵玺比起来,自己就像个废物。 有缝吗?地上缝吗?别拦着我,让我钻!!! 而此时的赵玺,手里还剩下一支箭。他不慌不忙地拉开了弓,不慌不忙地拉了弦,不慌不忙地放了箭。 正中靶心!完美! 石昇看着这一幕,像是有人往自己脸上扇了两个大巴掌。疼!!!他通红着一张脸,不打一声招呼就逃。 快走!快走!快走! 第四十三章 爱慕 石昇羞愧难当,直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原本又嚷又喊的石岚见他要走,急忙追了上去:“三哥!三哥等我。”站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林承之也火上浇油道:“诶诶诶!石三公子这怎么就急着走呢,怎么也要留下来喝杯酒吧?是不是输不起?” 石昇听见只是瞪了他一眼,懒得跟他吵。 看完了热闹,大家也都各自散开。叙旧的叙旧,喝酒的喝酒,也有些不爱热闹的人赶着离开。 秦永庄和赵玺走在路上,相谈甚欢。“今年的这届五竹赛,殿下可真是大放异彩。按往年的惯例,获胜者可向陛下讨赏,殿下可要好好想想到时去领个什么赏赐才是呐。” 赵玺听完笑道:“献丑罢了,天下能人并非只我一个。何况,若是那位太子在此,我还不一定能获胜。这次入赛,也是多亏了秦二少爷引荐。” 秦永庄大笑,“殿下客气了。” 说完,他脸色一正,又向四周各望了望,低声道:“此次大赛,也算是为殿下在各世家处扬名,日后在下与殿下的正事,想必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秦二少爷说得对,我自然是信守承诺。” 秦永庄满意得笑了笑,脑袋一偏,变了神色道:“有人来了。” 正说完,只见前面一位穿着桃粉色衣裙,头上梳着双环鬓的人走近。“殿下,真巧在此处遇见你。”陆嘉云往那处走近,语气娇羞,瞧瞧偏头朝赵玺脸上一瞟,立马又低下头,双颊绯红。 赵玺语气和悦道:“陆郡主,不知道有何事?” “我……我”,陆嘉云语气温柔道:“方才见殿下在大赛上的箭法着实是厉害,嘉兴自小蠢笨,这箭法如何也学不会。那位石三公子是京城出了名的恶棍,殿下教训的是,您是个为民除害的大英雄。” 赵玺听完,心里觉得有些好笑。“郡主的意思是?” “我……我其实”,陆嘉云两颊红得如霞云般,双手一直绞着衣角,手足无措。秦永庄见状,露出笑,十分识趣的离开了。 陆嘉云红着脸,把藏在衣袖里的东西拿了出来。“殿下,这是我亲手绣的香囊,上面的祥云和云朵都是嘉云一针一线所缝制。如今,我想把他送与殿下,我看殿下身上未曾有配饰之物。如若不嫌弃,不如将它带在身旁。” “也好……也好叫我安心。” 王乾和荆京两人聊着天往前走,虞邵和虞陶两个小丫头年纪小,喜欢热闹,便干脆让她们再留在那里玩上一会儿。她不喜欢跟那帮贵公子凑在一块儿,听着他们吹牛实在是无聊至极,于是把京姨带上一起回去。 前面正好有个便人消暑的凉亭,便估摸着两人先在这里乘个凉,消消暑气。 只是这凉亭四面寂静,让人生出几分寂寞之感。王乾不由在心中想,若是秦姐姐没有染上风寒,与她一同前来,想必会比如今更热闹上几分吧。 正想着,忽看到前面有两人凑得极近,像是在私语。其中一男一女,看这情形,王乾顿时明白过来。 她脚步一转朝荆京示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找条小路绕过去为好。正这样打算着,却听着那粉裙女子娇声道:“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听到这声音,王乾顿时觉得这世界实在是小。散个步还能遇见自己的死对头——陆嘉云,还撞到别人在这谈情说爱。 她这样想着,只见那男子也开了口,语气温润。 “郡主身份高贵,当嫁的是朝中贵臣,赵某凡夫俗子一位,恐怕是高攀不上。郡主还年纪尚幼,行事易冲动,婚嫁之事不得马虎,想是最近杂事太多尚不清晰。烦请郡主早日归家休息,闭目静心。” 陆嘉云听完,竟委屈得要哭出来了,“你觉着是我鲁莽,随口一说罢了?其实你并不知晓,你入宫之日,我随爹爹进宫见为妃的姐姐时,已远远看过你一眼。那日,我便已经心悦于你。” 王乾听到这,脑子一愣。跟陆嘉云说话的那位,是赵玺?听他们的话,好似是陆嘉云一厢情愿而赵玺并无此意? 虽说偷听这种事情,实在卑鄙。 但转念一想,既然都听到这了,不听完那岂不是很亏?再者,自己本来要走的便是这条路,又不是成心要听见,这耳朵长在人身上,话自己要往里面蹦,难不成还能怪我了? 这么一想,王乾顿时觉得偷听这件事,也变得光明磊落起来了。我这不叫偷听,是话非要往我耳朵里蹦…… “陆郡主,婚姻之事讲个你情我愿。相信郡主日后,定能求得有缘一人,相守白头。” 听到着,陆嘉云看着赵玺的脸楞了片刻。双眼泛红,终是忍不住哭着跑了。赵玺表情有些默然,抬头往前看,正巧撞进王乾的视线里。 双眼对视,着实尴尬。 虽说王乾一向觉得自己是个厚脸皮的人,但遇上这种场面,脸上也还是挂不出“镇定”二字。 所幸,赵玺只是看了她一会,什么也没说便走了。留下王乾一人,在原地不知所措,荆京见她愣在原地,轻拍了拍她的肩,提醒着再不回宫该耽误了时辰。 她这才回过神来。 进了宫,荆京聪明得没有再提起此事。走在宫道上,王乾回想起陆嘉云给赵玺送香囊的场面,竟奇怪地觉得心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具体为什么。 正思索着,忽然发现父皇身边的太监刘定从旁边的宫道里拐了出来。他形色匆匆,左顾右盼,十分不对劲。 王乾心中疑惑,朝荆京使了个眼神,两人便悄悄跟了过去。只见刘定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道,越走路上的宫人越是少。 他走了一段路,突然在某处墙角停了下来。王乾立马示意荆京,两人躲进了旁边的花丛里,大气不敢出一声。 不一会儿,这里来了另一位小太监,那人从袖子里掏出一瓶什么东西,交给刘定。两人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小太监便悄咪咪地走了,因离得有些远,听不清楚。那名小太监一直低着头,似是有意掩饰容貌,模样也看不清。 王乾在一旁偷偷看着,总感觉有些古怪。 第四十四章 说服 刘定来这里干什么? 那小太监慢慢走远,刘定朝四周又看了看,往另一条僻静小路走了。 躲在草丛里的王乾陷入沉思,荆京拍了拍她的肩,说道:“殿下,我看此事并不简单,要不要禀报圣上?” 王乾想了想阻止她,“不,这样未免太过冲动。在未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还是小心为妙,京姨你派人去查查刘定,看看他跟哪些人走得近。” “是。” 这日过后,又过去了许多天。宫中繁忙,大家期待已久的上阳灯会也快到了。 陈臻儿端坐在紫檀木椅上,把茶水捧到嘴边吹了吹,眼尾向上一挑说道:“过几日便是上阳灯会,不知诸位妹妹有何看法?” “皇后娘娘,臣妾有一想法。”赵素怜嘴角一弯,露出两个酒窝。 “赵昭仪,说来听听。” 赵素怜用手抚了抚脸,接着说道:“上阳灯会乃是我朝盛宴,每三年举办一次,自然应当十分重视。臣妾提议,应当越隆重越好,让百姓见证我大郜的繁荣盛世。” 陈臻儿微皱眉头,但并未多言。 “苏美人,你怎么看?”,皇后轻抬手,示意坐在一旁打扮素雅的苏巧巧。苏巧巧听完一愣,大概是未想到自己会被点到,她抬起一双剪月秋瞳,眼眸泛水,眼尾下摆。 再加上自幼体弱多病,身材瘦弱,细腰不堪一握,脸色也常年泛出病态的白。显得楚楚可怜,惹人怜惜。 “这……臣妾从不参与后宫之事,对此事并无看法,臣妾愚钝,请皇后娘娘恕罪。”陈臻儿摇摇头,多有无奈。 “其余的妃嫔们呢?也无甚想法吗?” 底下的妃嫔大都低着头,表示默认。陈臻儿见状,把原本捧在手上的茶杯放在桌上,说道:“如此,本宫倒是有点别的想法。” “朝中大臣大多奢靡,陛下最是不喜,因此近年来大力奖赏廉官。上阳灯会于我朝而言,是极其盛大的日子,确实不假。但那日全城百姓皆会围观,全力求奢,岂不是在助长奢靡之风?” 赵素怜听完回应道:“皇后的意思,是要往简约了办?可如此一来,岂不是显得太随意?” 陈臻儿笑了笑,“每回上阳灯会,不论是真龙天子或是王孙贵族皆会赶来,无一缺席。莫非,这还不够彰显出我朝的重视程度?百姓注重的是诚意,我们拿出百倍诚心,他们定然能体会到。” “是臣妾愚钝,今日受教了。”,赵素怜低头,眼里藏着不甘。 “你还年轻,自然是应当多历练。此次上阳灯会,便由你主持吧。我近日头痛的厉害,想是旧疾犯了,正好不宜太操劳。” “是,谢皇后。” 从中宫出来,赵素怜心里有些不高兴。虽说后宫的权利,她已经从皇后那陆陆续续夺过来许多,但昭仪就是昭仪,还是要听皇后的话。 只要她还没能坐上皇后之位,就注定要被陈臻儿踩在脚底下。 她不甘心。 第四十五章 说服 赵素怜用手帕擦着眼泪,察觉到王湄的表情有些动容,于是继续哭诉。 “与我情义深厚的妹妹死了,我比谁都要难过。虽说我活着窝囊,但近年来,我从未停止过寻找真相,还我妹妹一个清白,让她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母妃的意思是?我母妃的死……” 王湄反应激烈,朝赵素怜站近了几分。“活生生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阴谋。”,赵素怜擦着眼泪继续说道:“当年那火烧得异常大,婢女大多死在那里。就算是在火灾中侥幸存活的老宫女,也都被分配到了宫外,若不是做贼心虚,何必多此一举?” 第四十六章 生意 实在不好意思,这几天感冒了,有些发烧,头很昏。努力憋了几百个字,还是凑不够,今天打算睡早点,明天休息好早起码字。卑微作家为混个全勤,只好用先这样,章节我会在明天补上,昨天的也不会漏。十分抱歉……(哔——文明网络,拒绝网暴。) 第四十七章 入股 没关系,随便骂我,谢谢……今天肝不动 第四十八章 偷情 想到这里,王乾的心里一片心酸,眼睛泛红。为了不让李广看出来,她下意识低下头,拉着荆京说道:“京姨,时间不早,我们该回去了。” 趁着低头的功夫,把眼泪逼了回去。 “是,殿下。” 看王乾和荆京两个人要走,李广行了个礼,语气恳求道:“殿下,有空再来看看陛下吧。其实,他老人家也时常惦记着你。”王乾听完转头看他,吞了口吐沫掩饰住内心的心酸,回他:“好,我过几日再来。” 便扶着荆京,两个人又按着原路回去了。 虞邵拿着手帕,里面包着荆京刚才给她的酿梅。她刚才尝了几颗,酸酸甜甜的很开胃,特别解渴。想起方才荆京对自己说的话,要带几颗酿梅给虞陶,她犹豫着该不该不找虞陶。 又在原地踱了几步,她朝着小花园那边寻了过去。 第四十九章 惩罚 嗯……今天没有时间更。 第五十章 暗恋 今天不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