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三绝剑客 夜幕淡薄,安静的竹院内。 “溪儿,这一去生死难料,我恐怕不能继续陪伴你了。”萧酒看一眼熟睡的妻子,心中颤抖。 这恬静的面容此生还能再见吗? “溪儿,我不在,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被褥突然轻轻起伏,露出一个圆嘟嘟的小脸,不知梦到什么,轻轻咂着小嘴。 萧酒慈爱的笑起,伸手摸摸可爱的小脑袋,冲熟睡的妻子笑道:“也要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他小心从怀里取出一卷书册,放在床头,不舍的留下一声低语:“阿南,快些长大,长大了好好照顾你娘!” 他身形如轻烟飘起,落在屋外,忍不住回头凝望一眼,转身隐入茫茫夜色。 “人世间多少苦痛挣扎,悲与欢一起作罢。怪苍天捉弄谁呀,来一生又是嘻哈。嘻哈……嘻!哈……” 夜中燃起一摊篝火,习惯夜生活的太安国行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中间两个白衣小生载歌载舞,唱着滑稽《俚谣》,引得大家一起哄笑。 不少爱凑热闹的南离族人从旁围观,听他们吹嘘各种奇人异事。 “太安……我曾经的家。如今我却连南离也待不下。” 萧酒凝望一眼,避开热闹,往阴暗处行走。谁都没有发现,其中一名白衣小生忽然抬头,面露异色,舞在火焰阴影里,突兀消失不见。 群山影影绰绰,林深叶密。 萧酒贴着树木,不时四处观看,小心谨慎的疾行。忽然,他身形一顿,抬眼望向前方一颗松树。 “哈哈!想不到闻名太安的醉侠萧酒,有一天也会如丧家之犬般逃命!” 树后传来一声轻笑,走出一位身背双剑的健硕汉子。他长着一副高鼻,身穿紧身黑衣,脚步好像踏着节奏,恰在最后一声“命”字立住。 他缓缓拔出双剑。 “太安国,三绝剑,屠安?”萧酒凝重的问道。 “哈哈!正是屠某,想不到我小小的三绝剑客,能入醉侠萧酒的眼!”高鼻汉子狂放的笑起来,双手却稳稳握住双剑,伺机待发。 “绝天,绝地,绝神仙,如此狂妄的名号,萧酒怎会不知。天剑出,地剑诛,神仙一剑哭。传闻三绝剑名动天下,难逢敌手,第三支神仙剑更是威力莫测,无人得见。” “阁下深夜潜伏在此,拔剑相向,想必不会是来叙旧。不知萧某今日是否有幸见识你的第三支剑?” 萧酒拿起腰间酒壶,饮一口灌入胸腹。一股暖意涌遍全身。这是醉侠萧酒大战前的习惯! “萧酒,你可知道,不是无人见过我的第三只剑,而是但凡见过的人都已经死了。”高鼻汉子恍若未知,冷冽问道,“你若交出造化玉书,屠某就放你离去如何?” “哈哈!屠安,你当萧某是三岁孩童么!我若离去,必定吸引众人追杀。岂不正让你带着造化玉书安然退去。” 萧酒讥讽的笑着,抽出长剑。剑名千日,与酒同名。 “废话少说,想要就过来取吧!” “找死!”屠安大怒,身形瞬间欺近,双剑飞舞,如狂风肆虐。 “凝元境界圆满,半步剑意,三绝剑果然名不虚传。可惜!” 萧酒只看了一眼,就分辨出对方的修为。他提起千日剑,随手往剑舞中心一插,举重若轻,精准玄妙。 狂舞的剑势立即一顿,露出屠安惊愕的面容。剑势破开双剑不停,往屠安胸前刺去,如分山开岳,直捣黄龙。 “你竟然已经晋升化气!”屠安面色骤变,顾不得迎击,慌忙退后数步。 太安国武道盛行,修行境界分为后天、先天、凝元、化气、结罡。传闻后续仍有无数境界,鲜有人知。 结罡境界乃是开宗立派的大宗师,而化气境又称小宗师,能达到者寥寥无几。 屠安自身不过凝元境界圆满,卡在化气门槛十数年。此时见萧酒年纪轻轻已经踏足化气境界,他是既惊且羡,五味杂陈。 “屠安,修行不易,你若就此退去,我不为难你。”萧酒轻声一叹。 此番一切不过是场宝物争夺,双方并没有深仇大恨,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愿多造杀孽。 高鼻汉子面色阴晴不定,挣扎片刻,终于拱手认栽:“此次是我屠某有眼不识泰山,多谢醉侠宽待!” 话音才落,忽然两侧闪出两道剑光,森冷阴寒,直刺萧酒两肋! 他微笑的神情一滞,就见屠安如猎豹跃出,全身真元灌注,双剑一触即合,化作一剑绝杀。 “呵呵,三绝剑,三绝剑,原来说的不仅是你双剑化一之妙,还说的是你三绝剑本身就是三人三剑。难怪,难怪!” 面对凶险杀局,萧酒竟然毫不担心,反而有心情说笑。 “谣言误人,误的不是我……是你们啊!” 千日剑随手挥出,缓缓环绕一圈,剑尖指向四面八方。这一剑平淡无奇,朴实无华,宛如稚童举着木剑玩耍。 可屠安却仿佛被雷击中,保持前冲的姿势定住。两名黑衣人闷声跌落,四周一圈圈树木无声断折。 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剑意,以萧酒为中心,四面散开,摧枯拉朽。 “你……”屠安不甘的指着萧酒,一口鲜血吐出,口中模糊不清,“返……璞归……真……无上……剑道……” 双剑哐当坠落,他整个人仿佛散架的木偶,立时分崩离析,化作块块碎肉,血沫飞溅。 “哎……我给过你机会。” 萧酒轻叹着收回长剑。他拿起腰间酒壶,饮下一口,踏入清冷夜色。 …… “真不知这玉佩有何玄机,竟让他们不远千万里,舍命追杀。” 萧酒贴着树木遥望,手中把玩温润的古玉。这古玉呈扁平圆状,上有无名花纹。凝目细看,其中隐约有光芒流转,似乎无数经文在飞舞盘旋。 “造化玉书?天下第一至宝?”他举起古玉对着月光观看。 古玉温润无华,毫无异象。 他不禁撇撇嘴,将其随手揣起,嘀咕一声:“这名字不知是何人所取,当真狂妄。” 忽然,“窸窸窣窣”的虫豸爬行声传来,连绵不绝,密密麻麻,像有人操纵般越行越近。 “该来的,躲不掉。” 萧酒顿住脚步,提剑在手,谨慎的看着四周。草丛微微晃动,爬出一只只奇异毒虫,间杂着蜘蛛、蜈蚣、蛇,五彩斑斓,不一而足。 “阁下既然来了,那就出来吧!”萧酒对着前方密林冷喝,不理会团团围住自己的毒虫。 “嘿……太安国,醉侠萧酒,果然名不虚传……” 沙哑的声音从四面八方缓缓传来,似乎对方每说一次就变换一处位置,叫人摸不清底细,难辨虚实。 围困的毒虫听到沙哑声音,仿佛听到主人号令,猛然“窸窸窣窣”靠近一步,张牙舞爪,恐吓“猎物”。 第二章 重生南离 “既然知道我萧酒之名,这些魑魅魍魉的伎俩撤去吧。武者返本溯源,天人合一,五觉灵敏,这点迷惑的小把戏徒增笑耳。” 他冷笑一声,盯向前方一处低矮的树木。 未几,沙哑的声音轻叹,从树后转出,露出佝偻瘦弱的身影。 “太安国武修一脉,与我有河部落巫蛊之道截然不同,别树一帜,今日老朽倒是见识了。” 佝偻老者沙哑着声音抬头,枯瘦的面容在黑暗里宛如鬼魅。“窸窸窣窣”声大起,一圈圈毒虫蛊物涌现,比方才增多三倍。 “有河部落巫蛊玄奥,上炼天机,下通阴冥,博大精深。阁下不过圈养一些毒虫蛊物,也敢妄称巫蛊大道,不免有些狂妄。” 萧酒哂笑一声,拔剑相对。既然你死我活的局面已成,他自然不留情面,试图以言语激怒对方。 “萧酒,你这是自寻死路!看来造化玉书你是不会交出了,也罢,等你喂了我的毒虫宝贝,老朽可以慢慢寻找!” 佝偻老者语气阴森,蓦然一挥枯手,往萧酒方向指去。 密密麻麻的毒虫蛊物一齐沸腾,“嘶嘶……叽叽……”之声混杂,在黑夜里宛如一片阴影快速扑向萧酒。 空中响起微弱的穿梭声,扑哧,扑哧……似乎有异物飞行。若非耳力极盛,萧酒几乎听不到动静。 “不好,竟然有飞行毒物!”这空中的声响极弱,却让他面色大变。 黑暗中视线不佳,对付众多毒虫已经艰难,竟还有诡异难防的飞行异蛊……况且这些毒虫蛊物俱是带有剧毒,稍微碰触就有生命危险。 这一次真是九死一生之局。 “桀、桀、桀……”四面八方回荡佝偻老者阴森的笑声。 “萧酒,老朽固然只窥得巫蛊皮毛,却也不是你能抵挡的。宝贝们,享受这场盛宴吧!” 毒虫疯狂涌到脚下,狰狞的虫头隐约可辨,有黑白色的毒物,有五颜六色的奇虫,数量之多,种类之盛,令人心惊,也不知是佝偻老者从何处收集。 其中,一只绿蚕模样的小虫颇为显眼,远远撑牙吐气,一道细微的蚕丝直射而出。蚕丝透明纤细,白天都看不清,遑论夜间。 萧酒只觉不妙,飞身搭上一处树丫。密集的毒虫一起扭头,团团围住大树,疯狂迅速的往上攀爬。 毒虫经过之处毒液残留,腐蚀得树干“呲呲”作响,转眼消去手掌厚的一层,惨不忍睹。 “噗嗤”,细微的入木声传出。蚕丝射进另一棵树木。整棵树瞬间蒙上一层灰色,枝枯叶落,迅速消瘦,很快化作飞灰落上一地。 “呼——好厉害!”萧酒惊诧的望过去,暗呼侥幸,面对这些奇异毒虫,一时不敢轻撄其锋。 “擒贼先擒王!”他心念一动,抬头寻觅佝偻老者的身影。 只是这一看,顿时让他冷汗直冒。 只见密密麻麻的飞行毒虫将大树上下团团围堵,“嗡嗡”声四起,摄人心魂。 而树干上密集的毒虫快速爬行,紧追不放,直奔过来。这一下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桀、桀、桀……萧酒,这一次我看你是插翅难逃!老朽劝你还是不要挣扎的好,我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佝偻老者阴森的声音回荡,“你若执意抵抗,休怪老朽的小宝贝们将你吃得渣都不剩。” “哼,巫蛊之道,纵然奇绝诡异,你不过只得些许皮毛,我萧酒何惧之有!” 萧酒傲然抬头,面对汹涌的毒虫,反而从容起来。 “如今,便让萧某试试,是你的毒虫厉害,还是萧某人的千日剑更胜一筹!” 他稳稳握住剑柄,忍不住回望南离,想到熟睡的妻儿,露出甜蜜的笑容。 “等兰溪醒来,定会想我、念我、等我,我又怎能死在此处……阿南今年才两岁,还需要抚育成人……” “总之,不管多么艰难,多么危险,我都一定要活下去!” 长剑蓦然出鞘,轻轻一振。剑出无声,返璞归真。大片的毒虫被无形剑气击中,如雨落下。 …… “首领,枯骨大师和西白、北玄已经前往阻截萧酒。” 一道修长的黑衣人影躬身禀报,抬首间露出一副龙形面具,两只幽暗的眼眸在龙目内闪烁。 “不过,太安国也来了许多武者。属下担心……他们会坏了首领的大事!” “无妨!”一只宽厚白净的手掌竖起,示意不用担心。 手的主人是一位虎背狼腰的中年人,身着虎皮大衣,腰扣虎骨腰带,一双虎目沉稳内敛,隐含滔天凶光。 “枯骨大师巫蛊通天,传闻曾修习有河部落的半卷《炼蛊术》,统御奇虫异蛊,纵横无敌。此次能请到他老人家出手,我可是下了大价钱。” “况且,还有西白、北玄从旁照应。以他们三人的实力,对付区区萧酒,足矣。” 他浑不在意的思索着,忽然冷笑一声:“嘿,那些太安国的武者,如果非要送死,我想枯骨大师很乐意送他们一程!” “首领英明!”黑衣龙卫微微点头,深以为然,“既然如此,那属下就放心了!” “慢着……”首领忽然转身,吩咐道:“东青,醉侠萧酒一身傲骨,我早有耳闻。我担心即便捉住他也拿不到宝物。你去安排一下,将他的幼子擒下,带去与枯骨大师汇合!” “是!属下明白!”龙首面具的黑衣人拱手称是,轻轻一拢黑色衣袍,悄然消失在厅中。 “呵呵,萧酒啊萧酒……我倒要看看在你心里,是宝物重要,还是你的亲生儿子重要!” …… 棉被掀起一角,探出圆嘟嘟的小脸。 忽然,小脸上的一双眼眸睁开,露出深邃复杂的眼神,黑白瞳孔如浸光芒,在夜色里熠熠生辉。 白嫩小手扒住床沿稍微使力,小小的身影驾轻就熟的从被窝里滑落在地上。他深邃的目光望向窗外,夜幕低沉,月华如水。 “我前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新世纪年轻人,和大多数人一样,租不起房,买不起车,结不起婚,生不起娃,想活,交不起养老医疗,想死,凑不齐火化丧葬。” “没想到这一世……我竟然带着记忆重生在这奇异的蛮荒世界。” “修武,后天,先天,凝元……” “修巫,淬体,炼巫,炼蛊……” “过惯前世平淡如水的日子,对此……我倒真有些期待呢!”小小的脚尖踮起,他从床头摸下书册。 兽皮炼制,触手温润。封面用兽血写着四个太安文字,苍劲有力,剑意纵横,上书《萧氏秘录》。 这书册正是萧酒临行前的遗留。 第三章 险死还生 “老爹真是粗心!这么重要的秘籍随手摆放,万一被哪个毛贼摸去,岂不是亏大了!” 他随手翻开书册,只见扉页显出几行狂放小字,字迹鲜红,似乎才写下不久。 “安知天命何,魂去念长存。谷神通幽处,酒剑试群雄。” 稚嫩的小脸迷糊看着,他嘴里嘀咕念叨两遍,不得其意,于是摆摆小脑袋,凑近识别字迹旁更小的一行字。 其上写着: “未得祖宗许可,不敢擅传萧氏秘法。唯留基础武技一套,供子孙傍身。” 这字一看便知是萧酒所写,意思是留下一套武技,给儿子孙子学习,颇有些交待后事的意思。 “迂腐!”他小脸一摆,不屑的努努嘴,手里却迫不及待的翻开下一页。 简练的线条呈现在书页里,勾画出一个瘦弱人影,提掌收拳,脚踩弓步,身躯如灵猿蓄势待扑。 生动的人影一侧,写着“十二祖拳”四字。 他正待细看。 忽然一股瘙痒传进鼻孔,他下意识的嗅嗅鼻头,顿时脑袋一沉,天旋地转,身子不由控制的软趴趴扑倒在地。 昏厥前,他只觉小脸一凉,整个面部印在《萧氏秘录》的书册中间。腥臭的兽血气味塞入鼻腔。 “大哥,还是你的方法有效!如此一来,咱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劫走萧酒家人。到时何愁他不交出宝贝!” 一道细微的声音从竹院外侧响起。一个高瘦人影手持迷香吹管,兴奋的向身旁的矮胖武者说道。 “行了,少说废话。”矮胖武者略一摆手,沉声喝道,“女的杀掉,小孩带走。”说着率先往屋里掠去。 “大哥!为什么要杀掉女的?我们不如一起掳走,万一萧酒是个硬骨头,还可以杀掉她威慑一下,到时候,何愁他不就范。况且,咳咳,我看她倒有几分姿色,杀掉岂不可惜。” 瘦高个宛如竹竿一般紧随其后,咂咂嘴,不情不愿的向矮胖武者建议。 “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矮胖武者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将他打退几步,低声喝道。 “南离部落岂是善地,鹰卫四处巡视,监察森严。你我能将这孩童掳走已属不易。你这色迷心窍的蠢脑袋,竟想带着这么大个活人。倘若稍有不慎,十个你也不够死!” “知道了……”瘦高个讪皮讪脸的揉着脑袋,陪笑道:“大哥,我错了,都是我的错,还是您老人家英明!” “马屁少拍!给我赶紧的,女的杀掉,孩童带走!”矮胖武者冷哼一声,径自走进里屋。 瘦高个不敢怠慢,急忙进去,抽出腰间匕首,急欲立功表现一下。 兰溪昏昏沉沉的睡在梦中,又身中迷香,浑然不知夫君萧酒已经连夜逃离,自己与孩儿命在顷刻。 她娇美的容颜在夜色中朦胧,如蒙上一层轻纱,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似不忍辞别这残酷的世界。 瘦高个身份低微,平时里打打杀杀,多接触贩夫走卒和粗鄙武夫,哪里近距离见过这等美人儿,顿时看得痴了。 “这萧酒真有福分,可惜,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可怪不得我!”他举起匕首,手腕用力,刺向兰溪脖颈,意图一剑割喉,让其死得无声无息。 “小心!” 矮胖武者忽然低吼一声。 两道精铁箭矢猛然从对面墙壁射出,直取面门。他脸色微变,矮身退开,任由两支箭矢擦着头发,“扑哧”两声,射入身后竹墙。 瘦高个可没他这样敏捷的身手,匕首只挥到一半,便有一支乌黑细箭从床板下突兀射出,一箭贯穿其咽喉。 他双目圆瞪,犹自不敢相信,被箭势推动仰头跌倒在地,瘦腿抽搐两下,就失去了动静。 矮胖武者匆忙间看见他惨死的境况,恨得目眦欲裂。 这个小弟才跟随自己没有多久,还未带出去威风几次,竟然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了!这样一来,又剩下他孤家寡人一个,想想都觉得凄惨。 下雨再没个小弟撑伞,打劫也没人站岗巡山,就算偷香……都TM缺个人放(拍)哨(照)啊! 这感慨说来话长,实则转瞬即逝。 一道纤细绳索悄无声息的弹出,瞬间缠上矮胖武者的脚踝,随着他的步伐变动,骤然收紧,将他捆缚个正着。 他心下暗呼不妙,顾不得其他,急忙双腿一蹬,试图挣脱开。 谁知他双脚不动还好,稍一挣扎,立即刺激得绳索迅速收紧,脚踝随之割裂般刺痛。 这绳索细而坚韧,上面竟然密密麻麻的绑着三棱锥刺,这一下全部刺入矮胖武者体内,令他痛不欲生。 “啊!是谁!” 这刺骨之痛,痛彻骨髓,绝非寻常人能够忍受。矮胖武者惊呼出声,接连惨叫。 随着声音落下,又一道细索横空拦过,顿时缠住他的脖颈,使劲一拉,连人带索,滑向身后墙壁。 “不!不要!” 矮胖武者凄厉的叫出声,直以为绳索上的尖刺就要刺入咽喉。 谁知这道绳索滑入墙壁之后,并无异状,只是将他勒得闷哼一声,紧紧束缚在竹墙上。 这时才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似乎有什么人从地上爬起。随后,稚嫩的声音传来。 “嘿,伙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萧南,今年两岁,你呢?” 矮胖武者惊恐的望去,只见早就昏厥的稚童,用小手揉着鼻头慢慢爬起。 他嫌恶的踢两下死去的瘦高个,面色冷静的看过来,双目明亮,宛如夜空中的两颗星辰。 萧南不开心,非常不开心。他才重生不久,才对这个世界产生一点点兴趣,还没有好好的精彩的活过,竟然差点死在两个“毛贼”手里! 险死还生!奇耻大辱! 他眯眼看向这个胖墩,杀念涌起。经过这个世界两年的熏陶,他早已习惯生生死死,对杀个把人毫无排斥。 弱肉强食,便是这个世界的至理。 “呜呜,呜呜呜呜!”矮胖武者心胆俱寒,不知这孩童是哪里来的妖怪,如此邪异,让他这样的经年武者都禁不住寒毛倒竖。 “呵呵,不要杀我?”萧南轻笑一声,听懂他的哀求,却不以为意,而是拖过他常坐的小竹凳,翘起小小的二郎腿,宛如审判下属的黑社会大佬。 “想活……也可以。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来这里?” 他轻轻摩挲胸前的葫芦吊坠。绳索机关似乎得到指示,缓缓松动,放宽矮胖武者的脖颈,容他言语。 “饶命,小爷!饶命啊!”矮胖武者老泪纵横,哭天抹地,立即哀求起来,“我上有七十岁老母,下有……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啊!” “嗯?”萧南脸色微沉,冷喝一声:“就你这样的矮穷矬,还敢跟我拖延时间。从现在开始,你只有三息时间。是生是死,你自己选择。” 第四章 床底真脏 “我说!我说!” 矮胖武者听不懂什么是“矮穷矬”,可对这三息时间是极其敏感,明白生死存亡就在瞬间,不禁面色大变,立即没有了诸般哭求,生怕稍晚一步就命丧阴冥。 “小爷!不瞒您说,我们是为了造……呃……” 他话语说到一半,就永远停在了一半。一道轻微的穿透声贯穿竹墙,刺入肉体,仍然去势不停,从矮胖武者胸口刺出。 他双目圆睁,老泪未干,鲜血从口中不要命的喷出,落在胖乎乎的肚皮上,与胸前汩汩流出的血液混杂在一起。 “没想到因为一时贪念……竟将生命葬送,悔不当初……”这是他生命最后一刻唯一的想法。 他不甘的挣扎两下,彻底失去气息。 萧南双目微眯,只见血液中寒光闪烁,宛如露出狞笑的死神。 杀死矮胖武者的是一枚狭长尖锐的飞刀,透体而过,极其锋锐。这样特制的飞刀很少见。 “这下麻烦大了,来的竟然不止一波人。”他低声念叨一句,面色凝重。 三道漆黑的身影越过篱笆,轻轻落在院内。这三人身着黑衣,没有蒙面,是三个面貌普通的中年人。 他们面颊相似,眉下俱有一颗黑痣,似乎是三胞胎。 三人的身后各自背着一把弯刀。刀身的弯曲幅度较大,近似环形,应该是某种奇门兵器。 “老大,我刚才的蛇锥刃听声辨位,应该射杀了一人。”右侧的黑衣人低声说道。 “不错,老二,你的功夫见涨。”中间的领头人点头称赞。 “咱们收人钱财,受人委托,自然要将事情办好。醉侠萧酒之名,我早有耳闻,只是宝物无主,有德者居之,到底花落谁家,那可难说!” “嘎嘎,老大所言极是。没有我们参与之前,自然是群雄竞逐。但有我们参与之后……嘎嘎,这宝物咱们就不客气了!”左侧的老三怪声笑道,仿佛宝物已经是囊中之物。 “走,进去看看!咱们先擒了萧酒的妻儿再说!”老大忍不住露出笑容,挥手低喝一声,有些急不可耐! 三人会意,对视一眼,踏步就要冲出。 “吱呀!” 一声开门声突兀响起。 只见主屋的竹门忽然轻轻向两侧开启,露出黑沉沉的室内,宛如张开巨口的凶兽,正静静等待猎物落网。 三人心中一惊,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戒备的取下半月弯刀,紧握在手。 半晌,毫无动静。 “老大……”老三首先忍不住,压住嗓尖出声,“我们要不要……杀进去?” 他在脖前比划一下弯刀,面露凶狠。 老大迟疑一下,侧目望向身边的老二。老二反手将弯刀背向右侧,蓄势待发,其意不言而喻。 老大当下不再犹豫,低喝一声:“上!” 他率先两个踏步,如猎豹扑出,冲进屋内。老二老三毫不落后,弯刀指向两侧,掩护其左右,一起冲出。 “啪!” 似乎有暗器自屋顶落下。 “双刀揽月!”老大惊喝出声,持刀向上戒备,准备给予全力一击。 老二老三听到指示,蓦然扔出手中的半月弯刀。 双刀盘旋而出,绕着三人头顶飞舞一圈,交叉扣在一起,形成一轮圆月刀刃,呼啦啦旋转数圈,将空中落下之物来回切割成碎末。 随后双刀一分,各自飞回两人的手中。 这一套“双刀揽月”奇诡玄妙,端的难以破解。可以预见若真有敌人从上空偷袭,必然被双刀混绞之威碎尸而死。 就算侥幸躲过双刀混绞,也绝躲不过老大蓄势待发、全力以赴的必杀一击。 可惜,三人警惕片刻,只见零零碎碎的木屑自空中飘落。原来是一块屋顶的竹木松动,恰巧落了下来,被三人当成暗器防范,虚惊一场。 老大心有余悸,向两人点头示意,才放松心神。三人见主屋无人,料想萧酒妻儿是住在偏房卧室,一起握紧弯刀蹑脚贴到侧门。 老三凑上门前轻轻一划,切断门栅,脚尖一踢门边,整个人顺着门缝滑入卧室。老大随后进入,老二殿后。 竹门随着晃动,又轻轻合上,无声无息。 三人突进无碍,这才观察环境。 只见门后不远一个矮胖武者惨死在竹墙上,胸口露出的蛇锥刃血迹未干。由此透露,他正是方才被老二射杀之人。 床前地上,一个高瘦人影仰卧不动,鲜血流出一地,显然已经身死,一时看不出死因。 除此之外,只有一位美丽少妇拥着棉被熟睡,对四周发生的一切似乎毫无知觉。 “老大……有点不太正常。”老二谨慎的走到高瘦人影前,打算检查死因。 老三却目露精光,目光灼灼的盯着床上的美丽少妇,口干舌燥一般舔着嘴唇,表情猥琐到极致。 “老三,不要乱来,小心有诈。”老大环顾一周,仔细巡查,没有发现异常。他瞧见老三“贼瘾”发作,连忙喝止。 “老大,这个人已经死了,一箭穿喉。”老二缓缓后退一步,计算箭矢射来的方向,小心戒备。 “老二,好像有什么不对……劲。”老大迈步走过去,走到一半,忽然意识有些迷糊。 “我感觉……也是。”老三下意识的接上一句,话才出口,整个人头脑昏沉,不听使唤,顿时脚下酥软,一头栽倒。 “不好!”老二警觉,弯刀洒向老三身侧,却扑了个空,随即手脚不听使唤,抽搐两下软倒在地,眨眼晕厥过去。 老大紧随其后,来不及思索,只在昏倒前的最后一刻吐出半句言语:“是……迷香……” 短短片刻,三人相继中招。 “咳咳,咱家床底真脏。”萧南终于憋不住咳嗽,从床底露头。他用力吹开小脸上的两道蜘蛛网,用《萧氏秘录》捂住口鼻慢腾腾挪出。 “嘿,老爹这是得罪了什么人,仇家一波接着一波。亏得咱英勇与智慧并存,不教他们得逞。我看这些贼子出手狠辣,那就怪不得小爷我来几个杀几个了。” 他闷声自语,不敢松开鼻口的《萧氏秘录》。这书册看似记载武功秘籍,却被他发现另有妙用。 方才他被迷香晕倒时,无意间趴在书册中间,鼻孔正好闻着上面腥气浓郁的兽血字迹,竟好巧不巧破解了迷香效用。 这才有他后来用屋内的机关巫器突袭杀死矮胖武者和瘦高个之举。 至于刚才三人…… “不错,不错,没想到这两人身上竟然有些宝贝。”萧南随手摸出一只小玉瓶,上面连着迷香吹管,正是瘦高个迷晕兰溪之物。 第五章 你们不该来 原来他面对即将到来的敌人,先用竹屋布置的机关巫器敞开大门,后用屋顶废竹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他则抽空收拾场面,藏起瘦高个身上的箭矢、矮胖武者身上的绳索,又从二人身上摸出迷香等物。 更在短短时间内,萧南想出用迷香对敌,迷晕弯刀三人组,自己则藏身床底,用兽血气息抵消迷香效果。 一番斗智斗勇、心理战术,堪称惊险、侥幸。 若让他人知晓一个两岁稚童能在如此情况下,悄无声息的干掉五个经验不浅的太安武者,必定惊讶的合不拢嘴,直呼妖孽。 甚至惊而惧之,不敢直视。 “今夜真不平静,只怕危险不止于此。” 萧南尝试捡起他身体般大的半月弯刀,可惜根本做不到,只好摸出瘦高个的匕首,比划着三人的咽喉位置,迅速刺入。 “这修行的世界,弱肉强食,你们不该来,也不必怪我,要怪就怪你们自己走错路吧!” 他轻叹一声,放下鲜血浸染的匕首。 黑夜中,南离山森然肃穆。山脚下,小小的竹院死一般寂静。 院外浓密的树梢里,忽然枝叶松动,露出一双探视的眼睛,眸中惊疑不定,望向寂静的竹院。 荀二狗本是太安国丹阳城的市井混混,机缘巧合被无花公子看中收为杂役。 说来他也争气,一身骨骼因为年龄早过了修行的最佳阶段,偏偏头脑开窍一般在无花公子的点拨下,武学进境神速。 这两年来,荀二狗多次立下功劳,逐渐受无花公子器重,晋升为贴身亲卫,这才跟随无花公子到这蛮荒之地南离部落夺取重宝。 至于重宝的内容是什么,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能被无花公子重视,不远万里前来抢夺,必是天下了不得的珍宝。 荀二狗不贪心,不窥视,只求能帮自家公子取到重宝。可是这小小的竹院,让他心中惊惧,仿佛又回到市井街头,朝不保夕,刀头舔血的生活。 这种不安的感觉,自从他跟随无花公子,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过了。 荀二狗看得清清楚楚。一连两批人马,矮胖武者、瘦高个和三胞胎刀客,进了竹院就再无消息,比石沉大海还彻底。 敞开的屋门黑洞洞一片,宛如静伺的巨兽,将来人吞没得干干净净。 “公子,我们上吗?” 荀二狗下意识看向一侧斜倚树干的绿衣公子,心中略微安稳。 无花公子绿无花,他身背一把绿玉剑,面貌清秀,看起来很年轻,可在江湖上却是响当当的人物,一身修为据说已经达到化气小宗师境界。 他最出名的一场战役,就是与玄天宗人尽皆知的小宗师严寒对攻一掌一剑,全身而退。 绿无花没有说话,只将目光微侧,望向东首的另一颗树。 树内密叶中静悄悄潜伏四个蒙面黑衣人,一身衣衫融入黑夜,很难被察觉。可他们仿佛预知一般,一起侧目迎向绿无花的目光。 “嘿,大名鼎鼎的无花公子,想不到也来分一盘肉。”靠近树梢的一人低声冷笑,收回目光,“只可惜,僧多肉少啊!” “别废话,这竹院有点诡异。”另一人闷声出言,看向中间身形稍高的人,“头儿,我们上吗?” 高黑衣人目光冷冽的望向竹院,没有言语。 反倒最下方的一人冷哼一声,笑道:“我们南海四鳄怕过谁?便是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教它变成死蛇烂猫!” 绿无花忽然脚尖一点,整个人如春日飞花一般,飘向竹院。其身姿优雅翩跹,直如空中仙舞,完全看不出是要杀人。 “上!”高黑衣人蓦然出声。 四人一声阴笑,迅速冲出,宛如猎豹出击,轻身一跃就落在无花公子身边。 荀二狗连忙跟过来,拔出佩剑,戒备的看向南海四鳄。双方人马对视一眼,隐约有火花在空中飞溅。 “好大的胆子。”无花公子终于出声,声音轻柔,像是女子呢喃,偏偏话语中一片阴寒。 “哼,宝物本无主,自然是有德者居之。怎么,你无花公子抢得,我们便抢不得?”高黑衣人冷哼一下回道,十分看不惯无花公子的装叉风范。 最先说话的黑衣人更是目光灼热的打量无花公子,直欲一口吃下,似乎有什么特殊的癖好。 绿无花的目光变得很冷,他的手更冷,摸着森冷的绿玉剑。 “找死!”荀二狗自然忍不住,直接剑指对方。 屋内,萧南听了两句,便顾不上这帮妖魔鬼怪打架。他心知不妙,今夜想要活着度过,难比登天。 “我是否先将母亲救醒……”萧南摸着《萧氏秘录》,沉吟不语。 “不行,我母亲修为低微,从未与人争斗过。她骤然见到这一地尸体,说不得惊叫恐惧。万一打草惊蛇,惹得外面蹲伏的敌人冲进来就完了。” “这迷香可一不可再,他们并非傻子,恐怕有所防备。”萧南掂量一下迷香吹管,将小玉瓶一齐塞到床底,以备不测。 “我南离部落有鹰卫昼夜巡狩,倘有风吹草动,自然有人护卫。”他皱眉思索——当然是他自以为的皱眉,如今幼小的身躯眉毛初长,面容可爱,哪里皱得起来。 “方才用机关与两人争斗应该有些动静,可是并无鹰卫来查。要么是动静太小,要么就是有人调虎离山。现在只期望是前者了!”萧南小嘴抿起,目光垂下。 “既然你们想玩,那小爷我就陪你们好好玩一玩!” 要说萧酒家里最多的是什么,很多南离部落的族人可以毫不犹豫的答出——是酒! 可是此刻萧南面对一坛坛酒,却抓耳挠腮,束手无策。 他无奈的看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对比半个身体大的酒坛,禁不住长叹:“这酒坛小爷我搬不起啊!” 他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蓦然盯住矮胖武者的脖颈会心一笑,“有了!小爷我这回是生是死,就看你的了!” 他伸手摸进怀里,捏住脖子下面的葫芦吊坠,心念微微一动,就见一条长绳窸窸窣窣蹿出。 “呵呵,我管你们是调虎离山,还是动静太小。待小爷我来个火烧半边天,看你们来不来!” 他一把将长绳浸入酒坛,小脸激动的通红起来! 第六章 师父,请留步 绿无花抽剑的速度很慢,仿佛有一道光压抑在黎明前的黑暗里,正随着抽剑的动作即将迸射出来。 这是石破天惊的一剑,藏着吞云逐月的剑势,蓬勃着驱暗破晓的剑意。 这一剑在众人眼里变得唯一,变得纯粹,变得浩荡,像要驱除所有的黑暗,让黎明照彻四方! 南海四鳄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幸亏藏在蒙面黑布下看不见,不然他们一世英名怕要毁于一旦。只是,怎么也遮不住眼眸中透露出的惊惧。 “没想到……绿无花竟然……如此强大!” 高黑衣人的心里升起惧意,强行压下不敢抵抗的错觉,双臂用力一振。两道铁索冲天而起,随时准备横扫出去,对抗绿无花的无花剑意。 剩下的南海三鳄受头儿影响,立即从剑意里惊醒,纷纷亮出奇门兵刃,乃是一锤、一刺、一刀。锤是细索链锤,长而凶猛。刺是双手短刺,阴狠锋利。刀是两刃尖刀,威武霸气。 三人一起立在高黑衣人两侧,严阵以待,欲与无花公子一争高下。 终于,绿无花的剑抽到尽头,剑尖搭在鞘边。冲天的光一下子照彻半空,驱散无尽黑暗。 然而,轻微的炸响声音忽然连续传出,狂猛的热量扑面打来。 就要动手决斗的六人一齐愣住,不约而同的望向竹院后方。 只见火光连天,迅猛上扬,似要将整个天烧出个窟窿!冲天大火从南离山脚往山峰一路烧过去! “该死的!是!谁!”绿无花难得露出咬牙切齿的表情,一把插回长剑,冷眼看向竹屋深处,像在犹豫是孤注一掷,还是果断撤离。 南离部落中间,沿着归墟河畔巡视的一个中年汉子,忽然拉住奔行的角马,望向南离山的冲天火光,脸色极度阴沉。 “尔等继续巡视!切莫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我亲自过去看看!”他大吼一声,用力拍打角马后背,顾不得其他,迅速往着火处赶过去。 “是!副统领尽管放心!”黑暗中响起几声此起彼伏的应和。 这些人赫然是巡狩南离部落的鹰卫,骑乘角马的正是鹰卫的副统领王龙。 角马极快远去,空气中只留下一声森然冷哼:“这群太安的杂碎!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此时火灾的始作俑者反而好整以暇的坐在窗前,欣赏漫天大火,手里攒着改装后的迷香吹管。 春季的山林干燥风大,容易着火成灾。这在萧南前世的世界里是常识,不乏因进山野营烧烤酿成火灾的惨剧。 而他此刻不过是将浸透酒精的长绳扔进竹院背后的山林,再用吹管隔空点燃,于是就“嘭、嘭、呼啦啦”的大火冲天烧起。 火离得很近,几乎要烧到竹院这边,将萧南的小小身躯、小小脸蛋映得通红。 他却丝毫不为所动,而是津津有味的看着,任由风势挽着火舌又向山上蹿去。 “哈哈,烧吧,烧吧,死道友不死贫道,为了生存小爷我也是没办法。就是不知院外的贼偷们还敢不敢进来。” 荀二狗望着漫天火势,知晓动静闹得太大,再待下去将无法善了,于是凑近无花公子的身边催道:“公子,走吧!我们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同一时间,南海四鳄也察觉不妙,萌生退意。 就在此时,一声大喝盖过漫天火光,浩浩荡荡传来:“何方宵小!竟敢犯我南离!” 火焰上空突兀伸出一只手掌,掌面极大,横贯虚空,覆盖住整个炽烈燃烧的火势。 巨掌缓缓下压,在红色火光的照耀下,纹络纤毫毕现,宛如一只真实的手掌。 随着掌面落下,熊熊大火如遇天敌,火焰剧烈的晃动起来,火光明暗不定,随着掌风缓缓熄灭。 这一掌竟然覆盖半个南离山,徒手拍灭整片森林大火。 如此威势,如此修为,简直难以想象! 萧南看得彻底呆住,第一次发现自己太过轻视这个世界的修行了。 只是这样的法掌,这样的境界,这样的气势,恐怕远远超过自己的父亲萧酒吧。 “我想拍灭一只烛火都难,要拍灭半座山的大火……” 他忍不住竖起自己的小小手掌,对比望向森然肃穆的幽暗山峰,一时无语,随即神情振奋起来。 “修行,修行,这就是修行吧!从今天开始,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走!”绿无花罕见的大吼一声,整个人如箭射出,不复来时的从容优雅,恨不得多生两条腿。 南海四鳄不是傻子,一起向外狂奔。 “想走?呵呵,哪有这么容易!”粗犷的声音再次响起,一只缩小版的巨掌突兀探出,起落之间出手十数次,纷纷将逃窜的绿无花、南海四鳄抓回。 除此之外,巨掌探入几棵树木,竟然额外抓出两班人马。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已经“扑通”落在地上,滚作几团。 待众人回过神站起来,只见自己等人已经身处竹院之内。前方三丈立着一位魁梧汉子,用粗布蒙着面容。 众人下意识的看过去,只觉壮汉的面容极为模糊,竟连粗布的颜色都看不清。 “高人!”他们见多识广,心头一颤,“绝对是非常非常非常高的高人!” “爷!我们并无恶意,只是路过看看热闹!饶命啊!爷!”被额外抓住的两班人马一共七人,立即惶恐不安,纷纷哭饶求命。 高大汉子不言不语,粗目瞧向绿无花和南海四鳄。几人顿时觉得一座巨山压来,胸口沉重,几乎喘不过气。 绿无花,曾经与玄天宗小宗师严寒对决过一掌一剑的无花公子,此刻双腿打颤,蓦然膝盖虚软,跪倒在地,口中嗫嚅求饶:“前辈!饶……命!” 南海四鳄吓得话都讲不出,连忙跪地,“嘭、嘭、嘭”的磕头不断。 显然,这壮汉一掌覆山灭火,一掌擒拿诸人的手段太过惊人,已经令他们心胆俱丧! “哼!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高大汉子终于冷哼出声,赤裸的右臂稍微振动,一股磅礴巨力轰出,横扫眼前诸人。 太安国的一众人等如受重锤,痛呼出声,一起吐出鲜血,萎靡不振的坐在地上。他们稍微内视察看,经脉脏腑已然断裂七七八八。 “念你们初犯,略施小惩。你等十年之内,不得再入南离,违逆者,杀无赦!滚吧!” 绿无花、南海四鳄等人面色大喜,连称“不敢,谨遵前辈教诲”,努力搀扶着,或爬或跑,屁滚尿流而去,眨眼消失在黑夜里。 “这群太安的武者,太不懂规矩了,竟敢在南离部落胡来。幸亏守护长老韩石不在,否则用不着老子出手,你们一个个想要活命可就难了!”壮汉微微摇头叹息。 “族里的鹰卫应该快到了,老子可以收工回家睡觉了!”他下意识的摸着嘴上胡须,转身准备溜走。 就在这时,一道稚嫩平稳的声音突然传来—— “师父,请留步!” 第七章 倒戈一击 “嗯?” 蒙面壮汉下意识的回头,只见一个白胖小娃大步走出竹屋,圆嘟嘟的小脸上努力摆出庄严肃穆的神情。 “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萧南眼见这样的强者出现,再不抓紧就错失良机了,连忙恭敬的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下三个响头。 “好你个小娃娃!人小鬼大!”蒙面壮汉忍不住笑出声音,大手指着萧南问道,“你是萧酒家的小娃娃吧,你倒说说看,我怎么就成你师父了?” “师父,您老人家修为高超,举世无敌,却不闪不避受徒儿拜师之礼,岂不是天意。您老人家命中合该有我一徒。师父,请进屋稍坐,容徒儿奉茶!” 萧南的脸皮一时增厚十倍,先把马屁拍足,再顺势引导,深怕错失如此前辈高人。 “慢着,慢着!”蒙面壮汉险些被绕糊涂,连忙摆手喝道,“拜师是你一厢情愿,我可没有应允。” “师父,您老说笑了。这种生死危机的时刻,您老人家能正好路过,救下徒儿性命,可见冥冥中自有安排。若您执意不收,万一触怒上苍,可是有碍修行啊!” 萧南一双小眼睛滴溜溜乱转,不慌不忙的忽悠道。 “放屁!老子分明是看在醉……”他似乎发现自己失言,忙吹胡子瞪眼道,“老子分明是看在同属南离的份上,才救你们娘俩一命,跟冥冥、上苍可扯不上半点关系!” “师父,深更半夜,险死相遇,此乃天时;同属南离,同根同源,此乃地利;您与我相谈甚欢,相见恨晚,此乃人和。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占,此徒不收,更待何时啊!” 萧南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像不收他为徒就是罪大恶极一般,哄得蒙面壮汉越听越愣。 山野蛮荒,几时见过如此能说会道、坑蒙拐骗、歪理邪说,差点将这覆山灭火的前辈高人绕迷糊,直说得他目瞪口呆,几乎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人生观出现了问题。 “嘿!小娃娃,牙尖嘴利,可半点不像醉侠萧酒!”他蓦然伸手,五指虚抓,遥遥摄起萧南,哈哈笑道,“既然你执意拜师,那就让老子瞧个仔细!” 他说完探出大手往萧南身上一阵乱摸,尤其关照小胳膊、小嫩腿的关节部位,甚至打开双腿仔细瞧了瞧开裆裤里面…… “师父!请自重!您老人家这是要干什么?” 眼见情形不对,萧南吓得忍不住尖叫,心想:“完了,没想到小爷我处男一生,竟然遇到这样的老变态,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嗯,经络初成,根骨一般,先天闭塞,五行不全,骨骼未稳,修行尚早。” 蒙面壮汉可不管他乱喊乱叫,一双大手就像铁钳一样抓得牢牢的,一边摸索一边嘀咕。 “萧家娃娃,我看你这不是修行的料啊!老子奉劝你,还是熄了心思,老老实实,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在南离部落谋个生计吧。” 蒙面壮汉嘿嘿笑着,用大手捏捏他的小脸蛋,语重心长的用长辈教训晚辈的口吻说道。 “多用心学知识,但凡有一技之长,自然能将你娘亲照顾得好好的。以后少耍小聪明,别辜负了醉侠萧酒的一番心血!” 乱踢乱闹的萧南身形一颤,突然安静下来。一双明亮的眼睛宛如夜空星辰,静静瞧着蒙面汉子。 小爷我好不容易重新活过,好不容易见识精彩的修行世界,好不容易燃起对这世界的无限向往,难道就要在此当头一棒、迎面冷水中退却吗? “呵呵,若不能踏足修行,尝飞天遁地之能,观奇绝瑰丽之景,闯红尘喧嚣之世,穷天涯海角之极,荡天地不平于路,斩荒妖古兽于剑…… “乘风四海,逍遥自在,只如俗人庸碌,浑浑噩噩,朝生暮死,轮回虚度……我萧南生有何意。” 他思绪飘飞,目光逐渐坚定,对着明朗星空喟然长叹。其眼中似有一道剑意斩天破地,撕裂幽暗。 “好小子,看不出你竟然有此雄心壮志。既然这样,老子便给你个机会!” 蒙面壮汉看着面前的小娃娃,见他仿佛换了个人一般,目光灼灼的打量片刻,忽然哈哈大笑。 “小子,三年之内,你若能举起锻铁坊门口的石锤,老子便收你为徒又如何!机会已给,成与不成,就看你的造化了!” 萧南只觉身子一轻,落在地上。他踉跄退后几步,听到壮汉言语,心中惊喜万分。 待抬头望去,却见眼前空空荡荡,那便宜师父已经消失不见。 “锻铁坊……三年……小爷我偏不信邪!师父,您老人家可得等着我!” …… 一匹角马在黑暗中显现,轮廓自夜色里逐渐清晰。 一个高大的身影双脚横跨,随着“得、得”蹄声上下起伏,走到近前露出一身兽衣皮甲,高鼻瘦颊,眉目如刀。 “不知是哪位前辈出手,覆灭南离山火,护佑我族?” 他行到院内,沉声轻喝,目光扫向四处,见无人应答,于是转向呆立不动的萧南问道:“小娃娃,你刚才可看见什么可疑之人出现?” “你,你是谁?”萧南对这姗姗来迟的中年汉子隐约猜到身份。 奈何年幼稚嫩,他不得不装作怯生生的模样倒退几步,其实暗中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折腾了整整一宿,小爷我终于是安全了。不枉我迷晕亲娘,纵火烧掉半个山林。” 兽衣汉子翻身下马,谨慎的四下观望一眼,弯腰盯着萧南笑道:“小娃娃,不要怕,我乃是南离鹰卫副统领王龙。乖,你告诉我,刚才灭火的是谁?” “我……我不知道……有好多坏人要杀我……杀我!呜哇!我好怕!”萧南一时演技爆表,说哭就哭。 “小娃娃,不要怕,有我在这里,那些坏人不敢欺负你。”王龙轻声安慰,顺势套着话,“告诉我,那些坏人呢,我帮你打跑他们。” “坏人?”萧南止住哭泣,眨巴眨巴眼睛,随口说道,“那些坏人……那些坏人都被吓跑了!我看见有只大手……非常非常非常大的手,一下子就将火扑灭了!那些坏人就都被吓跑了!呜哇,我害怕!” “都跑了吗?哼,这帮蠢货!”王龙长身而起,看着哭哭啼啼的白胖小娃,忽然冷笑一声。 “既然如此,我亲自来做!” 他蓦然出手,封住萧南咽喉,大手一抓跃上角马,整个人不退反进,没有往南离部落方向,而是从院落的另一处篱笆上跃出,往南离山深处奔去。 “糟糕,完蛋了!小爷我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萧南这时哪里不明白这南离的鹰卫副统领是敌非友,想要叫喊却发现喉咙似被堵住,说不出半句言语。 他拼命扭动挣扎,奈何他的小胳膊小腿怎么可能掰得过王龙这样的成年人。 “没想到……我挡住了千军万马,却抵不过倒戈一击……” 第八章 须蓟仙宗(以后每日2更) 幽暗的树林里。 萧酒盘膝而坐,运功调息。千日剑横在膝前,剑身坑坑洼洼,几近报废。 剑外躺着密密麻麻的毒虫蚁兽,向四面延伸,已经死透。 “啪、啪、啪!”林中响起清脆的鼓掌声音。 “好一个醉侠萧酒!竟将我的毒虫宝贝几乎屠杀殆尽。”枯骨巫师佝偻着身体从树木背后走出,嘴上虽然在称赞,却牙齿咬得打颤,显然心疼至极。 这些毒虫蛊物看似简单,实际上却是他花费无数人力物力培育出来,如今几乎全军覆没,怎么能不令他心疼。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你还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吧!萧某接着就是!”他缓缓睁开双眼,平静的看着佝偻老者,语气不紧不慢。 “桀、桀、桀!天予你生,你偏取死,那可怪不得老朽辣手无情了!”枯骨巫师咧嘴怪笑,举起手中巫杖往虚空一指,“出来吧!我的宝贝!神通——炼傀!” 武道有真意,巫道有神通。各有所长,各擅专场。 随着一声令下,遍地死去的毒虫蛊兽剧烈颤动起来。令人反胃的恶心黏液或绿或黑、或白或红流淌到一起,汇聚成五颜六色的大杂烩。 一股无形的力量仿佛在以天地为烘炉,以毒虫蛊兽为药引,以诸般毒液为铅汞,炼制一具天地不容的怪物出来。 萧酒谨慎的握紧剑柄,起身后退,戒备观望。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短短一瞬。一具由无数毒虫蛊尸炼制的怪物成型,显现出一只蝎子模样的巨大妖物,头顶一对复眼,两侧生有巨鳌,背带一双斜翅,尾部挺着红、绿、黑三只尖刺,显然剧毒无比。 它静静匍匐在地上,一对复眼如罗盘转动,死死盯住萧酒。 “桀、桀、桀,萧酒,这是我炼制的绝顶妖物,由千种蛊煞凝炼而成,名唤千毒蝎。此蝎以生灵为食,行如奔雷,毒性凶顽,足以匹敌太安国的小宗师。” 枯骨巫师看见神通完成,得意的大笑起来。笑声在阴暗的森林里倍显可怖。 “萧酒,你如今就算是束手就擒,也已经迟了!乖乖给我的千毒蝎当口粮吧!哈哈哈!” 他枯瘦的手臂扬起,巫杖往萧酒一指。静静匍匐的千毒蝎蓦然身形晃动,只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 强烈的危机感直冲萧酒,令他神经绷紧、寒毛倒竖!仿佛下一刻,下一秒,他的整个人就会被千毒蝎的毒刺贯穿! 巨大的千毒蝎突兀出现,狰狞的红色尾刺直奔萧酒后背。 “叮!”千日剑反手拦截,搭在可怖的尾刺上,碰撞间如金铁交鸣。一股无形剑气顺势而为,将毒刺引往身侧。 红色尾刺落空,但危机不绝,另一根绿色毒刺紧随其后,刺往萧酒面门。 黝黑的第三支毒刺隐藏在阴暗里,潜伏蓄势,直待发出致命一击,将眼前的弱小人类撕成碎片。 “哼!”萧酒矮身转过身形,直面凶残的千毒蝎,手上长剑挽着剑花。朵朵涟漪升起,圈住凶猛的绿色尾刺。 就在僵持之时,一对巨鳌突然如刀剪来,锋锐的边刺宛如一根根噬命毒牙,露出残忍微笑。 “该死!”萧酒一直提防千毒蝎的第三根尾刺,浑然不知对方还有双鳌杀招,一时猝不及防,只得飞身跃起,避开锋芒。 “这妖物看似疯狂,实则攻守兼备,后招阴毒,智商完全不下于人类,实乃劲敌!” 萧酒思虑之间,只见黑色光芒闪动,第三根毒刺蓦然射出,在空中留下隐约残影。随后,一股沛然巨力轰击在千日剑上,狂暴的劲气爆发开来。 “不好!”他大惊失色,来不及思考,只觉手腕巨震。千日剑拿捏不稳,蓦然脱手飞出。他惊惧之下,已经丢失兵器,不由借力后退,落在松树下警惕的看着四周。 “哈哈哈!萧酒,我的千毒蝎如何?”阴冷的笑声在森林里响起。枯骨巫师佝偻着身形,阴森的看向萧酒。 “萧酒,别怪我不给你机会!你若此时认输,乖乖交出宝物,我可以做主饶你一命!倘若你仍然执迷不悟,别怪我辣手无情,教你死无葬身之地!” 萧酒看一眼落在远处的千日剑,忽然浑身剑意一敛,仿佛争斗的刺猬收起全身尖刺,以退为进,让人不敢轻视。 “世人只道我萧酒剑术通神,却不知我真正拿手的并非剑道,而是……” 他脚下虚探,弓步侧身,摆出一套拳法的起手式,“今日就让你见识一下萧某的真正手段吧!” 拳法看似普通,起手式毫无特别之处。但当他身形立定的一刻,却仿佛一座大山稳稳镇住四方天地,气势冲破云霄,博大恢宏。 枯骨巫师惊诧的看过去,不禁面色大变。在他这样的修行者眼中,却看到另一番景象。 只见一道龙龟虚影笼罩在萧酒身上,龙身盘旋,爪踏虚空,双目如日月同起,冷冷瞧向自己,龟身盘踞在地,四足占据四方,沉稳如山,不动不破。 上接天乾之风云,下接地坤之厚重,一动一静,暗含天数。乾坤无极,阴阳相合,天下莫能与之敌。 “六爪龙龟……武道真意……不可能,这不可能!”枯骨巫师不可置信的叫喊出声。 连凶恶歹毒的千毒蝎也感觉到沉重的压力,复眼快速旋转,缓缓后退。 萧酒轻叹一声,身形扭转,宛如龙蛇翻滚,拳势缓慢推出,遥遥指向千毒蝎。一股天地之威立即降下,磅礴的气势断绝四方虚空。 千毒蝎惊恐不安的蹿动,蓦然一抬复眼,凶狠无比的往萧酒撞去。 枯骨巫师只见龙龟俯视,如低空掠食,巨大的龙口一下咬住千毒蝎的半个身体,随即轻轻甩出。 “嘭!” 凶猛的千毒蝎顿时如断了线的风筝,随着一声巨响,摔在远处的地上,砸出半人高的深坑。 千毒蝎挣扎的挑动几下尾刺,就再无声息,悄然死去。 枯骨巫师惊惧交加,与他心神相连的千毒蝎死亡,立即让他“噗”的一口吐出鲜血。 “不!不要杀我!” 他知道凭自己的本事,绝难逃过萧酒的袭杀,当即跪倒在地,苦苦哀求。 萧酒怜悯的摇摇头,全身气势一收,龙龟虚影退散。 “啊……” 枯骨巫师突然一声惨叫,扑倒在地。 萧酒一惊,暗里竟然还有人,自己竟然毫无察觉。他上前一探,枯骨巫师全无声息,已经彻底死去。 “没想到名震太安的醉侠萧酒,拳剑双绝,竟然是优柔寡断之辈。” 一道身影白衣飘飘,宛如谪仙下凡,从空中落下。他手执一把折扇,面如冠玉,飘逸出尘。 “你是谁?”萧酒隐隐觉得不安,冷声喝道。 那白衣公子轻挥折扇,露出俊美的笑容—— “在下,须蓟仙宗,千槐。” 第九章 尿你一脸(每日2更) “唔唔……唔唔唔!”萧南被王龙裹挟着,拼命挣扎,心中只剩下最后一个希望,不住祈祷:“师父,快来救我!你的好徒儿就要没了!” “嘿,小子,我劝你还是老实点,不然我宰了你下酒吃!”王龙恶狠狠的拎着他,虚言恐吓。 这角马不愧是久经训练的鹰卫良驹,纵使行走在山路上,依然健步如飞,毫不停歇。 王龙骑着角马沿南离山腰奔行,不知道要去往哪里。 萧南被王龙一只手拎在眼前,口不能言,白嫩的小胳膊左右挣扎,皆是徒劳。他心中愤恨,佯作哇哇大哭,不敢表露出成年人的心绪。 “这王龙身居要职,潜伏多年,竟然一夜反出南离,不知是何方的间谍,又为了什么样的目的?”他思绪飘飞,患得患失。 “我可千万不能露出马脚,横遭杀身之祸。如今之计,唯有用这副孩童模样麻痹对方,再慢慢想办法脱身!” 王龙见他略微安静,以为恐吓有效,心情不错的“哼哼”两声。这次任务虽然前面有些不顺,可到底是拿下了萧酒的儿子。 此番事了,自己必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改头换面,可得去卜赌坊好好乐呵乐呵。 就在他高兴之际,蓦然一道水柱呲溜射到脸上。由于距离太近,他这般的修行者竟然没能避开,让水柱浇个满脸。 须臾,水柱似乎力竭,断断续续了两下,将最后两段水渍喷出。 “哼!竟敢挟持小爷,我既然打不过你,那就尿你一脸!”萧南小腿摆动,舒爽的并起来,“看来穿着开裆裤倒有些用处,不枉我走光一回。” 王龙猝不及防,沿着水柱看去,才发现竟然是面前的小娃娃在撒尿! 他竟然被尿了一脸!他竟然被尿了一脸!作为堂堂鹰卫副统领,他何曾受过如此光景,简直是奇耻大辱! “找死!”王龙勃然大怒,下意识的甩手一扔,将萧南远远扔进树林。 转而想到萧南的用处,意识到此举不妥,他暗呼糟糕,抓起马上的备用缰绳往树林里快速套去。 幸得他修为精深,竟然将被扔出的萧南一个绳索缠住腰身,安然无恙的捆缚回来。 王龙面对这样的两岁小娃娃,一时间打不得杀不得,只觉万般麻烦,面上神色深一下浅一下,变换不定。 “嘿嘿,发怒吧!发怒吧!你若一直稳如泰山,我萧南自认难有生机。唯有激怒你,我才有希望。”萧南冷眼直视,心中思量,表面却不露分毫,蓦然“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 “该死的,算你狠!”王龙用缰绳将他缠绕两圈,捆缚在角马后背,当即不管不顾,纵马狂奔。 “待我利用完你,定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倒不担心两岁的小娃娃听懂,也不惧两岁的小娃娃能有何心机,恶狠狠的嘟囔一句,擦去身上尿迹,眨眼远去。 不知过得多久,萧南隐隐感觉已经出了南离山,往更深的山林行去。他们中途也遇到几只妖兽,可惜萧南期待的两败俱伤并没有出现,俱被王龙以雷霆之势灭杀。 渐行渐远,越往山林深处,道路越是难走,王龙也越谨慎起来。终于在一僻静处,他将角马栓起,提着萧南纵身轻跃。 想来是靠近深山,有可怕的妖兽盘踞,王龙担心角马嘶鸣引来祸端。即便他轻装简行,也小心翼翼起来,不敢弄出大的声响。 “呜呜!”萧南努力挣扎两声,发觉嗓门的声带被一股无形力量封锁,根本突破不了,只能干瞪着一双小眼睛,憋屈无奈。 “谁!?”王龙蓦然一声冷喝,双目收缩,紧紧盯向右侧的一片丛林。 微风拂过,轻轻带起枝叶,发出萧萧之声。 “看来是我多虑了!”王龙谨慎的观察片刻,见毫无异样,才放松心神,往灌木里一钻,迅速远去。 微风如旧,草木下似有阴影一闪而过。 …… “头儿,我们都受了重伤,为什么不寻个安静地方休养,反而往这深山密林里钻。” “要是真遇到厉害妖兽,以我们现在的情况,可不好对付!” 黑暗中四个黑衣人依次盘坐,其中一人肥头大耳,面貌粗狂,冲着为首的高黑衣人一顿抱怨。 高黑衣人默默调息,神情沉稳,仿佛没听到他的抱怨一般,自是静坐不语。 “头儿,老三说得不无道理!”一旁的瘦脸汉子沉不住气,出言附和。他留着两撇胡须,小眼睛滴溜乱转,一脸的猥琐相。 “那南离的蛮子确实深不可测,咱们不是对手。可咱们南海四鳄怕过谁! “那蛮子既然没有杀咱们,就不会出尔反尔。再说了,咱们早出了南离地界,像他这样的高人,拉不下面皮食言追杀!” 瘦脸汉子胡须颤动,一边仔细分析,一边偷眼瞧着头儿的脸色。 原来这四人正是企图掳走萧南娘俩的南海四鳄。 谁知半路踢到铁板,不仅没有擒着萧南,反而被神秘壮汉一击重创五脏六腑,像丧家之犬般连夜逃窜。 “头儿做事,必有道理。”一侧默默不语的精瘦男子缓缓擦拭细索链锤,忽然闷声打断二人。 这人在四人中显然威望仅次于“头儿”,他一开口,老三老四立即不甘的憋回言语,不再埋怨。 “老三,你性格冲动,行事全凭喜好,长此下去,定会吃亏。老四,你虽然机灵,却缺深谋远虑,日后还需要多加注意。”高黑衣人轻呼一口腹中之气,忽然开口说道。 老三胖乎乎的肥眼与老四狭长的细眼对视一眼,也自知自己的缺点,平时没少坏事,连忙轻声应是。 “你们只道我担心那南离的蛮子出尔反尔,其实不然……” 盘膝静坐的“头儿”看一眼二人,微微摇头,“你们都小瞧了一个人。此人声名远扬,极好面皮,故作谦谦,却能屈能伸,出手狠辣,极为难缠。我们不得不防。” “谁?”老三与老四齐声询问,连默默擦拭细索链锤的老二也抬起头,颇为好奇。 高黑衣人目露沉重,轻声吐出几个字。 “无花公子,绿无花!” 第十章 无花公子 一提起无花公子四字,几人立即想起在竹院里与绿无花冲突的画面。 在竹舍前拔剑的场景历历在目,那压抑在黑夜中的剑光仿佛一块巨石悬在心头,沉重不可力敌的感觉萦绕不散。 高黑衣人下意识的握紧身旁的铁索,心头悸动。面对盛名之下的绿无花,他确实不敌,他害怕了! “嘭……嘭……”两道坠地的声音突兀传来,随后响起“骨碌碌”的物品滚动声音。 四人立即惊起,纷纷握紧兵器戒备。老二探步向前,借着月色望去,立即面色一沉。四人心思相通,凑前观望。 只见两件物事滚落到近前,赫然是两颗血淋淋的人头! “你们现在才知道害怕,恐怕太迟了吧!” 一道阴柔的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语气森然,音调越来越细,到的最后几乎尖细得如锥刺耳。 “不好,是他!绿无花!”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只不过一道声音粗厚,透着深深的凝重。而另一道声音轻不可闻,却隐含浓浓的忌惮! 第一道声音自然是南海四鳄的头儿发出。而另一道却是刚刚抵达附近的王龙发出。 “绿无花么……这也许是个机会。” 萧南暗自嘀咕,他没有王龙这样强大的灵觉,感应不到前方的情况,只从四周阴柔的声音和王龙的话语中获取信息。 “哼!藏头露尾!有本事给老子滚出来!”老三沉不住气,第一个对着密林喝道。他面露不耐,双手却悄悄探到腰间双刺,眼中露出狠色。 “呵呵!呵——哈哈——死到临头,还敢嘴贱!待会儿我必定好好的收拾你,教你后悔长过这张嘴!” 阴冷的笑声传来,绿无花似乎仗着轻功超绝,在四面游走,先以声色夺人,意欲瓦解对方的斗志。 “绿无花!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没必要在这深山里拼个你死我活!”南海四鳄的头儿暗暗将铁索缠上手腕,沉声喝道。 “你我皆受了那南离蛮子的重创,此时拼个两败俱伤,殊为不智!不如把手言和,就此揭过如何!哼,别怪我没提醒你,此处妖兽众多,可不是善地!” “咿呀呀……我无花公子的死活就不劳鳄老大操心了!夜深露重,你们可得保重好身体啊,莫像这几位一样落得身首分离的下场,那可就真是不美了!” 绿无花轻声笑着,口里的杀意就像夜色一样阴寒。 随着绿无花的话语,又有两声骨碌碌的声响,再次滚来两颗人头。死者面貌狰狞,双目圆睁,显然死不瞑目! “头儿,这是当时在竹院外窥视的几人。看来他们俱都遭了绿无花的毒手。”老四细眼微眯,低声说道。 他干瘦的双手往后一拉,握住折叠展开的两刃尖刀。 “你们先别冲动。”沉默寡言的老二拦住两人,目光左右打量一眼,沉声说道,“绿无花一直有个贴身的侍卫跟随,此刻迟迟不现身,怕是在暗处有些阴谋。我们伤势没有恢复,须小心谨慎。” “老二说得在理。”鳄老大微微点头,以眼色示意几人,口中不露声色的喝道,“绿无花,我敬你是大名鼎鼎的无花公子,名满天下,才一直忍让客气。你若执意找死,可莫怪我们南海四鳄将你埋葬在这荒山野岭!” “呵!你们接我一剑!”绿无花终于按耐不住,一声轻喝。绿玉剑夹杂在黑夜的草木里看不真切,随着话音落下,却蓦然从相反的方位一剑刺出。 南海四鳄虽然谨慎防范,但一时也没有料到绿无花如此阴险。好在四人守望互助,倒不易被偷袭。 老二和老四率先反应过来,立即出手以细索链锤和两刃尖刀迎向剑锋。 锤头与两刃尖刀左右夹击,封锁住剑势。随着“叮叮”几声脆响,三方一触即分。 剑光潋滟,招式精妙,却略微处于下风,仅占着偷袭之功勉强招架,并没有四人预料中的凶险。 绿无花,声名赫赫的无花公子,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不好!”鳄老大一声惊呼,察觉不妙,却已经迟了。 一道森冷幽暗的剑光,从真正的声音源头位置,从偷袭之人相反的方向突兀掠起。 没有华丽的出场,没有耀眼的光芒,没有精妙的剑招,就像植株隐去艳丽的花朵,只留那一丛绿,低调、朴实和纯粹的绿。 这是真正去芜存菁、返璞归真的一剑!比压抑在黑暗中的黎明,更加阴郁,更加急迫,更加危险! 好一个无花公子绿无花!剑出无花亦无双! 鳄老大拼死掷出铁索,绝地求生! 剑光如阴雷乍起,倏忽来去。 绿无花一身绿衣,自南海四鳄中间穿越而过。一柄绿玉剑逼退四人,更在无声间划过老二老三老四的胸前、手臂、后背。 “呵呵,南海四鳄,好大的威风!”绿无花稳稳落在偷袭之人面前,轻轻收剑冷笑。 “哼!”老二闷哼一声,胸口一道血箭这才喷出。他捂着胸口踉跄后退,跪地封住自身胸前要穴。 “啊!我的胳……膊!”老三一声凄厉惨叫,左臂齐根断折。他一脸肥肉在面上挤作一团,颤动不已。 而老四背部被剑气贯穿,一声痛哼。他努力的回头瞧一眼,只觉浑身力气一空,如被抽去全部的精气神,“噗通”一声扑倒在地,抽搐一下就再无声息,他竟然死了! 只一瞬间,一次交锋,南海四鳄就一死两伤。鳄老大与剩余二人忍不住冷汗直冒,心胆俱寒! “绿无花名震太安,没想到竟然是个只会阴谋诡计、暗中偷袭的小人!” 鳄老大满心不甘,目含怨恨。 那先前偷袭,模仿无花公子出手的人走出阴影,虽然身子挺得笔直,却掩盖不住市井无赖的气质。此人正是绿无花的贴身侍卫荀二狗。 原来方才由荀二狗出手偷袭,吸引南海四鳄的注意力。绿无花则从另一侧突然袭击,才一举重创对方,占据绝对上风。 “兵不厌诈,胜者为王。”荀二狗冷笑一声,剑指三人,“枉你们闯荡天下多年,竟然说出这样幼稚的话。” “呵呵,你们的怨言可以留到阴冥慢慢诉说。”绿无花拈着手绢擦拭剑身血迹,声音轻柔,像是女子呢喃。 可是话语里,透出一片阴寒。 第十一章 摘花真意(第1更) “头儿,不说了,咱们跟他拼了!”南海老三忍痛用仅剩的右手握紧短刺,嘶吼一声,就要冲出。 “杀!”鳄老大再不甘也明白今日绝无幸理,低喝一声,双臂齐挥。铁索两端如两柄利剑,左右夹击,直奔绿无花面门。 老二沉默不语,身形一矮,从铁索下方蹿出。细索链锤握在手中,隐而不发,似乎要在绿无花出剑的一刻以命换命。他这一去已是报了必死的决心。 “找死!”荀二狗冷哼一声,长剑一挺,迎向鳄老大的铁索。 一枚短刺蓦然出现,刺向荀二狗的胸口。鳄老三体型肥胖,左臂断折,身子却仿佛鸽子一样轻灵,比鳄老大的铁索更快,后发先至。 荀二狗心中大惊,连忙挥剑抵挡。但他毕竟修为远逊几人,应付一人尚且勉强,此时遇到几人拼命,立即捉襟见肘,险象环生。 短刺与长剑交锋,近身之战,一寸短,一寸强。锋芒之间,凶险万分。 不过半息时间,短刺绕过长剑,一下贯穿荀二狗的肩胛,将他打得吐血萎靡。 一道铁索如风卷至,直奔荀二狗咽喉。另一道则从荀二狗的肩上三寸位置穿过,攻向后方静立的无花公子。 “吾命休矣!”眼见铁索将至,荀二狗暗叹一声,闭目待死。他心中直后悔自己莽撞,没想到对方俱是拼命之人,一步迈错,万劫不复。 幽暗的剑芒蓦然亮起,从荀二狗身后,化作三道光芒掠向三个方向。 一道剑芒磕飞荀二狗喉前的铁索,另一道抹过鳄老三的脖颈,最后一道直刺下方袭击的老二。 鳄老三呜咽一声,哑在嗓中,肥胖的身体歪倒在地,两眼圆睁,死不瞑目。 剑芒不停,贯穿鳄老二的右背,鲜血溅射在荀二狗的脸上,将他惊醒。荀二狗见自己逃脱大难,一口气松,浑身劲力尽去,一下子萎顿在地。 鳄老二身受致命创伤,却一声不吭,仿佛剑芒贯穿的不是自己的身体一般。他冷静的抬起头,像一只负伤的孤狼,目光冰冷的盯着猎物。 荀二狗浑身略微哆嗦,感觉一股冷气直灌入体。他依稀看见曾经在市井街头血拼的帮派老大,如此时此人一样的凶狠,一样的不要命。 锤如流星,擦着荀二狗的耳朵,直奔绿无花左胸心口。这一锤恰到好处,正是绿无花剑势用老,新剑未出之时! 好精妙的一锤! 绿无花目光微缩,身形如电,避过要害,抬剑刺向鳄老二脖颈,意欲一剑封喉。 “嘿!”鳄老二冷声笑着,蓦然加速冲出。这一冲立即让绿无花的剑锋下移,刺入刚才被贯穿的伤口。 他手腕用力一抖,细索如波浪起伏,带起链锤一个回旋,划起一道圆弧。 链锤边缘布满密密麻麻的利刃,反向绿无花的脖颈缠去。鳄老二这一下以伤换命,着实凶狠。 无花公子终于变了脸色! “摘花式!”他低喝一声,弃剑疾退,双指并起,手上自生一股剑气如花绽放。朵朵百合虚影散开,撞在细索链锤上。 凶狠的链锤仿佛陷进水里,变得迟滞、缓慢,随着迎风消散的花瓣颤动几下,顿时势头一偏,擦着绿无花的脖颈射空。 “武道……真意……雏形……” 鳄老二双目圆睁,身躯轻颤,只觉百合花影从自己胸腹穿透而过,似乎要带走自己的全部生机。 他蓦然吐出一口鲜血,脸上闪过不甘、赞叹和视死如归的欣慰。 “好一招……摘……花……式!” 无花公子用完此招,脸色立即白了三分,显然并不舒服。他本就身受重伤,不过是依靠丹药临时恢复伤势,根本没有痊愈。此时全力出手之下,他顿觉一股虚弱感爬满全身。 “不好!”荀二狗担心的看一眼自家公子,立即脸色大变的望向南海四鳄的头儿。此时此刻,若鳄老大拼死相搏,自己两人绝对凶多吉少! 可是他一望之下,立即面色一滞。只见鳄老大甩完铁索之后立即逃之夭夭,全然没有在意舍命一搏的老二老三。 等到荀二狗发觉时,他已经逃出十多丈距离,眼看就要消失在视线里。 “呵呵……南海四鳄,唯鳄老二可入我眼。”绿无花轻叹一声。 他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倒下一颗绿油油的丹丸吞服。随着药力化开,他苍白的脸上略微恢复些颜色。 “公子,我们要追吗?” 荀二狗勉力站起来,将绿玉剑拔出,没敢用衣服擦拭,掏出一块锦帕擦去血迹,才递给自家公子。 “不急。”绿无花接过剑,缓缓摇头,“他走不了。他马上就会回来了。” “他好不容易逃走,难道还会回来吗?”荀二狗不解的眨着眼睛。 他内心思量,没有询问,而是孤疑的望向鳄老大逃走的方向,忽然看见一道黑影缓缓走来。 随着黑影走近,轮廓愈发清晰,却是一个人影背对着自己缓缓后退。 那人影的腿脚自然下垂,丝毫未动,也没有沾地,整个人像是鬼魂飘过来一般,甚是诡异。 等到辨得清黑影的衣着打扮,赫然发现那是刚刚逃走的鳄老大! “公子,小心!”荀二狗戒备的提起剑,低声提醒。 鳄老大脚不点地,背对着二人,缓缓飘了过来,只是脖颈处似乎匝着一双铁手。 那铁手来自他面向的位置,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单手掐着他的脖颈,将他凭空提着,缓缓走了过来! “你!是……你……”鳄老大竟然没死,无力的挣扎两下,从喉咙里憋出几个字,脸上布满惊恐和悔恨。 “咔嚓!” 清脆的咽喉断裂声传出,鳄老大全身一软,随着铁手松开,瘫软在地,死得不能再死。 任凭荀二狗久经厮杀,此时也吓得双手有些哆嗦。 来人露出面容,是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汉子,一身兽衣皮甲,高鼻瘦颊,眉目如刀,正是潜藏在侧的南离鹰卫副统领——王龙! 原来鳄老大逃走的方向好死不死正撞向王龙、萧南潜藏的位置。这一下真是自寻死路。 王龙担心萧南的身份暴露,立即以雷霆手段一击必杀,将鳄老大擒住。 而此时恰是绿无花说“他马上就会回来了”的时候。这些动静能瞒过荀二狗,却瞒不过大名鼎鼎的无花公子。 第十二章 异兽狍鸮(第2更) “你是何时发现我的?”王龙冷哼一声,走到对面。 他口中不说“我们”,只问何时发现的“我”,旨在试探绿无花有没有察觉还有一个萧南在隐藏。 “打吧,快打!最好打个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萧南静静躺在草丛里,浑身被王龙封住,丝毫动弹不得,只靠耳朵听着两人的对话,心中不断祈祷。 可惜天不遂人愿,无花公子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拈着丝帕擦拭绿玉剑,用他独有的阴柔声音笑道: “阁下修为精深,功法玄妙,若不是鳄老大自己送上门,触犯了你,我恐怕真发现不了。” “哼!”王龙自然不相信他的鬼话。他思忖对上绿无花此时的状态,自觉没有必胜的把握,加上萧南才是他手中最重要的筹码,因此不愿节外生枝。 “绿无花,我虽久居南离,也听过太安国名震天下的无花公子。现在你人也杀了,没杀的我也替你杀了。若没有别的事情,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在下告辞!” 王龙一脚将鳄老大踢向荀二狗,转身就走。 “慢着!” 绿无花突然握紧剑柄,犹豫片刻,终究手掌一松,没敢轻举妄动。他此时伤势未复,同样没有必胜的把握,不愿以身试险。 他用阴柔的声音补上两字:“不送!” “可恶,竟然没有打起来。” 萧南躺在草丛里暗恨一声,却瞧见一副白净面孔突兀凑到眼前—— 双目幽暗,面皮惨白,坍塌着丑陋的鼻子,脖颈处长满杂毛,往下连着一具野兽的身体,而前肢近腋处竟长着一对漆黑眼珠,正定定瞧向自己。 “鬼啊!”他何曾见过如此恐怖的场景,两眼翻白,几乎吓得晕过去。他如果全身没被王龙封住,必定吓得手足发软,尖叫不止。 “呜、哇!”一声如同婴儿啼哭的鸣叫响起,那人面兽身的妖物探爪捞起萧南,化为一道黑影融入夜色,眨眼消失在山林里。 “糟糕!” 王龙灵觉强大,率先发现异常,整个人如猛虎扑出。可惜他怕泄露踪迹,潜伏处离绿无花等人大战之地尚有些距离。待他扑到近前,也只见一道如同羊身的背影远去。 “何方妖孽,留下命来!” 他心中惊惶,忍不住厉吼出声,脚下运起全身功力追击。 南离部落王氏家族以《猛虎劲》刚猛无俦、暗劲连绵著称,其轻身功法《虎跃步》同样不可小觑。片刻间,一人一兽追赶着已下去半里距离。 “公子,此人行踪诡秘,形迹可疑,我们要不要跟上去瞧瞧?”荀二狗远远望着王龙方向,低声向绿无花询问。 “呵呵,今时今夜,在这荒山野岭奔波的,必是为了造……那件宝贝。”绿无花不急不忙的收起剑。 “而大伙儿为了取得那件宝贝,若在这深山里相遇,为少去一个竞争对手,拼个你死我活也属寻常。” “可他见了我,明以武力威慑,暗用言语警告,小心翼翼,能屈能伸,丝毫不愿节外生枝,分明是得了重要的线索。” 他说话间,整个人仿佛落叶飘飞,往一人一兽的方向追去。看他的速度,不知用的何种功法,竟比王龙的《虎跃步》更快三分。 待他话音落完,已经快要消失在远处的夜色里。 “公子,等等我!” 荀二狗疾呼一声,迈开双腿,往草丛树叶里钻去。他轻功远逊两人,只能依靠土办法拔腿狂奔,在后面远远吊着。 “这是天绝我也……” 萧南眼睁睁看着这可怖的怪兽将他掳走,奈何人小体微,全身又被王龙封禁,根本无从反抗。 这怪兽似乎知道身后有人追击,四足如飞,尽往山势险峻或低洼处奔走,意图甩脱王龙。 忽然,一股浓重的腥臭味传来。怪兽立即驻足不前,四只眼睛瞧向腥臭味传来的树林。它坍塌的鼻孔谨慎嗅着,全身紧绷,如临大敌。 “咦,这似乎是蛊虫尸体的臭味……”萧南毕竟是南离部落的族人,耳濡目染下,知道一些南离部落的看家本领。 南离部落地处蛮荒南部,位于牵奎山脉南离山脚下,与太安国以通天峰为界隔山相望,是蛮荒大族有河部落的一个分支。 有河部落以巫蛊立族,修行巫道。 巫道境界由低到高,分别是淬体、炼巫、炼蛊、元胎,对应武道修行的后天、先天、凝元、化气。 而能圈养蛊虫、驱使御敌的手段,至少也是炼蛊境界的修行者。 “此地腥臭味如此浓厚,不知死去多少蛊物。这人修为精深,怕是炼蛊圆满的强者。” 萧南心下思虑,小眼睛滴溜溜乱转,打量驻足踌躇的怪兽,寻找脱身办法。 然而不等他过多思索,那人面兽身的怪物突然“呜、哇”一声鸣叫,将萧南远远掷出,弃若蔽履。 怪物发足狂奔,冲进腥臭味浓重的树林,仿佛其中有着绝世宝物,对它存在致命的吸引力。 “哗啦啦”树枝交错、草木撞击的声音响过。萧南一头栽进远处的密林里,全身被沿途的枝叶划擦,鲜血不断溢出。 他艰难的用小手撑起身子,只觉浑身骨骼酸痛,又一屁股坐倒在地。 “这……我竟然能动了!” 他惊讶的举起双手,发现那怪物摔掷中竟然不知不觉撞开了王龙设下的禁制。 思虑间,他连忙噤声,谨慎起来。 他抬起头,目光透过灌木间隙,恰可以看见不远处低头啃食的人面兽身怪物。 “但愿不要再落入这个怪物手里。”萧南暗暗祈祷,身心如被凉气灌过,寒毛倒竖。 “孽畜!纳命来!”随着一声暴喝,王龙纵身跃到怪物后方。 那怪物撕碎一块赤肉,回头冷冷的望一眼,吞咽着嚼下肉块,丑陋的面孔吓得王龙一口凉气吞入腹中。 “人面羊身,目在腋下,虎齿人爪,音如婴儿。这是……狍鸮!” 王龙忍不住后退两步,极其慎重,心里甚至暗自后悔,不该为了一个小娃娃多生事端。 “三品妖兽狍鸮,喜食人,成年即拥有炼蛊圆满的实力。因其身负凶兽饕餮血脉,即便境界与我一致,也可轻易匹敌元胎、化气境的强者。” “我若与之一战,恐怕凶多吉少。” 第十三章 八臂青蜈(第1更) 他再度扫视一眼,顿时浑身哆嗦,寒气直冒。 只见月光下,凶恶的狍鸮四周,密密麻麻遍布蛊虫尸体。各种颜色的毒液血液混杂在一块,腥臭冲天。 而不远处静静躺着一具人形尸体,观其服饰样貌,竟是王龙相识之人。 “这是……枯骨大巫师!不可能……什么人竟然能杀死他……竟然能灭了他的毒虫蛊群!”他双拳握紧,想要悄然撤离。 “呵呵,既然来了,为什么要走?” 阴柔的声音遥遥传来,待话毕音落,一身绿衣的无花公子轻飘飘落在地,顿时引动吞食的狍鸮妖兽回头观望。 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息笼罩四周。 “可恶!” 王龙脚步顿住,看向绿无花,又看向继续吞食的狍鸮妖兽,不敢轻举妄动。 他权衡片刻,低声警告道:“绿无花,你自己找死,可莫拖上我!” “呵呵,是吗?”绿无花轻笑一声,摆出一副雍容潇洒的样子。 他随意的观望一圈,没有在意倒伏的枯骨巫师和遍地的蛊虫尸体,反倒盯住狍鸮妖兽吞食的对象好奇不已。 场中的这片深坑里,隐隐露出一只巨大的毒蝎,头顶一对复眼,两侧生有巨鳌,背带一双斜翅,尾部挺着红、绿、黑三根毒刺。 其脏腑部位已被狍鸮吞食大半。 “这情形似乎不妙。” 萧南小心翼翼的观望数眼,收回目光,担心被那怪物察觉。但在仅有的数眼里,他敏锐的发现—— 狍鸮每吞食一口蝎肉,身上就似乎变得亮了一点,惨白的面孔上隐隐透出红光。 “区区一只小妖罢了,虽长相奇异,但又有几分本事,你竟不敢一试。”无花公子慢悠悠摩挲绿玉剑柄,讥笑道,“阁下匆忙追赶,不知丢了何物,你若怕了,本公子可以帮你取回。” “哼!此兽名唤狍鸮,它吞食的乃是有河部落赫赫有名的千毒蝎,谅你也不曾听说。” 王龙也是心高气傲之辈,当即冷言还口。 “在下丢的倒不是什么贵重物事,想必已经进了它的腹中。无花公子若想取,尽管上前便是!” “哼,那我绿无花便来试试!”他纵身跃起,内气灌注剑身,身形翩跹若舞。 剑光莹莹,忽然在半空反转,掠过一道半弧。绿无花反手一剑,直取王龙面门! “遮遮掩掩,待本公子拿下你再说!” “可恶!”王龙生于南离,长于蛮荒,心中虽有些谋略,却到底心思简单。 他哪里料到太安国鼎鼎大名的无花公子,竟然如此阴险毒辣,一时间猝不及防,险象环生。 朵朵百合虚影涌现,清纯嫩洁,却绽放出致命的光芒。绿无花一出手就用上了全力,正是一招“摘花式”! “本命灵蛊——八臂青蜈!” 性命攸关时刻,王龙顾不得藏拙,急忙就用上压箱底的功夫。 一只蜈蚣般的小虫在他面上一闪即逝,伸足蹬腿间化作八条手臂安插在王龙两侧。这八条手臂挥舞之间,如臂指使,宛如天生。 “神通——八臂!”王龙怒吼一声,挥动八条手臂、左右两拳,一共十只拳头迎向绿无花的摘花真意。 神通,对真意! 武道有真意,巫道有神通! 武者修行,后天,先天,凝元,化气,此乃境界!而真意与境界无关,只与悟性有关。 往往领悟真意的武者自己也说不清怎么获得,只觉冥冥间天地与自身的意志契合为一,不知不觉间就明悟性命之道,诞生真意。 不过,但凡领悟真意的武者无一不是万中无一的天才,战斗力远胜寻常武者。 而巫道修行,另辟蹊径,以有河部落而言,年满十二岁的孩童就会送往炼蛊窟滴血认蛊,融炼本命灵蛊。其后神通自成,领悟本命神通。 随着境界愈深,炼巫,炼蛊,元胎,还会不断领悟其他神通。 王龙在炼蛊窟融炼的乃是三品青蜈蛊。本命神通名唤八臂,一经使用可以幻化八条手臂,战力倍增。 八只拳头将一朵朵百合虚影依次击破,剩下双拳劲力微晃,震散残留的摘花真意。 王龙飞身迎击,《猛虎劲》与《虎跃步》全力展开,与绿无花斗在一起。 神通与真意俱是大为损耗神魂的绝招,不到紧要关头不会轻易动用。两人你来我往,拼斗自身修为,一时难分轩轾。 不远处,安静吞食千毒蝎尸体的妖兽狍鸮略显诡异,不时侧眼望下打斗的二人,腋间双目似乎在讥笑。 片刻间,荀二狗终于赶到,二话不说加入战团,助自家公子一臂之力。两人以二敌一,渐渐将王龙压制。 然而,不管他们打得如何热火朝天。 萧南此刻却遭遇生平以来最大的危险! 一只绿蚕模样的小虫倒挂在灌木上,撑着蚕丝落下。那小虫骤然发现萧南,瞪视片刻,忽然绿口张开,一道纤细透明的蚕丝射向萧南。 外有仇敌环伺,内有奇虫袭击,萧南是进不得、退不得,焦急的伸出小手试图阻拦。 那小虫似乎精力不济,吐气间有些踉跄不稳,口中微偏。蚕丝擦着萧南耳际,偏离半寸射入灌木丛中。 无声无息的,这一片坚硬的灌木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化作飞灰。 萧南惊恐万分的望去,深怕它再吐出一道蚕丝来。 小虫落在地面,朝着萧南比划两下,似乎力竭,终究没能吐出丝来。 它不甘的向萧南爬过去,只是这一爬,竟似用去它许多力气。它每爬近一寸,身形就缩小一分。 待爬过两掌之地,它已经整个缩水成一只瘦弱的纤细小虫。 新的奇虫模样,颜色由绿转青,尾部长有三条短须,头部泛红,顶着两条细长头须,像极蛮荒常见的草青虫。 即便如此,萧南也一动不敢动。谁也不知这般模样的小虫有没有危险。 若是它有危险,以自己现在的境况,恐怕难以应付。若是它没有危险,仓促行动让外面打斗的三人察觉,那才是真正的凶多吉少。 一时间,他咬咬牙,只能赌了! “不要过来,不要过来……”萧南不住祈祷,眼睛死死的盯着爬行的青色小虫。 可惜事与愿违,青色小虫越爬越近,越爬越近,眨眼凑到他的脸前。 这短短的一段距离,竟似耗尽它的毕生精气。小虫无力的仰仰头,忽然身形一翻,钻进萧南脸下。 第十四章 本命灵蛊(第2更) 那里树枝横生,在萧南栽进灌木丛时,脖颈、脸颊被划出数道伤口,正鲜血淋漓,血迹未干。 “它不会是……想要钻进我的身体里吧?” 萧南不禁想起前世电影里的“异形”等恐怖场景,越想越怕,忍不住转动小脸寻找小虫的踪迹。 突然,他感觉脖颈微凉,一股温润的质感贴上下颚。随即,这诡异的小虫果真化作一道青光,沿着脖颈血脉,钻入身体。 一阵难以言明的玄妙思维直入脑海,仿佛正在刻苦学习数学的孩童,突然想起一串串英文单词,明悟英语语法的诸般妙用。 这种突然顿悟的感觉,仿佛醍醐灌顶,玄之又玄,难以言述。 须臾之后,萧南眼中恢复清明。他若有所思的四处张望一眼,脑袋沉沉的有些发胀。 当真正明白自己获得了什么,他立即涌起一阵狂喜,喜从心生,喜形于色! “这……这莫非是……本命灵蛊?” 他微微张口,循着心中的感觉使用,只觉全身精气汇聚,脑海里似乎有灵蛊睁眼,随时能与自身融合,真真正正吐出一道蚕丝。 此丝正是方才绿色小虫的绝活。 一丝可敌百人,一丝可破千法。在我蚕丝至处,万物湮没,灰飞烟灭。 “这……这真的是……本命神通!” 萧南惊喜的差点叫出声。 “没想到我误打误撞,不等十二岁到有河部落的炼蛊窟滴血认蛊,就提前收服本命灵蛊,觉醒本命神通!哈哈哈,真是因祸得福,天助我也!” 本命神通在身,萧南心里顿时有了底气。他目光冷冽的望一眼灌木外缠斗的三人,小嘴微张,用仅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 “此丝霸道凌厉,无物不破,却藏于腹内,不露锋芒。入则人畜无害,出则一击必杀,与古鱼肠之剑何其相像。今后,我就叫你‘鱼肠’吧!” 他收回目光,暗自掂量:“鱼肠,今日我萧南能否脱身,就看你的了!” 说来,真是因缘巧合,冥冥中似乎早有注定。这奇异小虫不是他物,正是枯骨巫师驱使千百虫蛊围攻萧酒时的一员。 当时这异蛊极其危险,吐气之处无物不灭,连萧酒也不敢轻撄其锋。 后来,萧酒大发神威,以无上剑道和龙龟真意灭杀蛊群。 这奇异蛊虫侥幸逃脱不死,躲在周遭灌木里不敢露头。随后枯骨巫师身死,让它得脱自由。 可惜它终究被萧酒所伤,一身本事十不存一。因此,它发现萧南时,一击不中,就几乎耗尽精气,到了濒临死亡的境地。 它被枯骨巫师圈养多年,已经初步拥有灵性,自知难以独活,便以血祭之术认萧南为主。 这恰是类似有河部落滴血认蛊的仪式,阴差阳错,令他提前开启了本命神通。 这一番环环相扣,少去任何一道环节,都不能重现此事。当真是祸福相倚,否极泰来。 “绿无花,妖兽狍鸮窥视在侧,随时可以将我等一网打尽,你非要与我拼个两败俱伤不成?你这样……是自寻死路!” 王龙以一敌二,渐处下风,身上已经多处挂彩。 他本就修为略逊于绿无花,又有荀二狗从旁干扰。所以,绿无花即便重伤未愈,仍然稳稳压制住他。 “嘿,你似乎高看自己了!” 绿无花冷笑一声,剑光如电,刺他胸口要害,将他的下一句话憋回腹中。 “要本公子罢手也行,你方才被狍鸮所夺何物,不妨说来听听!” “哈哈哈,绿无花,你真当王某是三岁孩童不成!即便我告诉了你,以你的心性,难道你会相信吗?” 王龙怒极而笑,猛然双臂探出,逼退剑光。 “王某纵横蛮荒十数年,何曾惧怕!既然你执意要战,那便休怪王某不再留手了!” 他在哈哈大笑声里,突然纵身后退,整个人跃在半空,竟然停滞不落,维持数息。 就在这数息之间,一股强大的气势从他的身上勃然而发! “你竟然一直没有用出全部实力!”绿无花始料不及,眼里神色一紧,脸色微变。 “神通——吞天!”王龙怒吼一声。 四面八方的虚空里,点点灵气尽数灌注在他身上,滋润四肢百骸。王龙顿觉巫元充沛,肉身强悍,敢与天下一战! “哼,装神弄鬼!” 荀二狗剑锋陡然加快,刺向刚落地的王龙。他见自家公子忌惮,于是不惜以身犯险,试探对方的虚实。 “哈哈哈,拿命来!” 王龙右拳捣出,身随拳走,比施展《虎跃步》时更快三分,如猛虎下山扑向荀二狗。 “好快!我竟然完全看不清他的出招!”荀二狗大惊,连忙挥剑挽出层层剑幕,试图抵挡。 一道猛虎虚影出现在王龙拳头,若隐若现。虎啸之音响起,初时低不可闻,随即浩浩荡荡直冲脑海。 这是王氏《猛虎劲》达到第四层的景象,举手投足有虎影相随,拳劲之后仍有四重暗劲,如惊涛骇浪层层迸发。 随着拳头砸在剑上,荀二狗只觉剑身传来沛然难当的巨力,浑身颤抖一下,忍不住退后三步。 随后,噗,噗,噗,噗,他连吐四口鲜血,乃是剑上暗劲爆发,瞬间重创他的五脏六腑,经脉几乎快要碎掉。 他全身虚弱,委顿在地,只以能长剑勉强支撑、稳住身体。 半息时间,两次交锋,荀二狗眨眼落败,没有再战之力。 绿无花瞳孔微缩,没想到今晚最大的对手竟然是此人。当然,蒙面高人自然不算在内,那完全不是一个层面。 “好厉害的王龙!” 萧南睁大眼睛,望着仿佛磕药的王副统领,才得本命神通的喜悦一下子被冲淡。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鱼肠神通才能成长到如此地步,神通一出,战局扭转,胜负异手!” 他小手紧紧握住,就听王龙哈哈笑道:“绿无花,接下来该你了!就让王某见识下名满太安的无花公子,究竟有几分本事,又能在王某手下走过几招!” “吼——” 拳上响起连绵虎啸,低沉压抑,满含杀气。 王龙一步跃起,挥拳砸向对方。猛虎虚影在半空张牙舞爪。他在神通吞天的加成之下,《虎跃步》用出,快如奔雷。 “无花剑法——葬花式!” 绿无花目光清冷,手上蓦然绽放出无尽光华。待剑光飞出,却似众花零落,化作无尽凋零的花瓣。 花瓣有灵,如飞舞的蝴蝶,纷纷飞向冲来的王龙。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宁落红泥,忍葬此心。 第十五章 虚空生电(第1更) “好美的剑法……这绿无花生来不为女子,真是可惜。” 萧南望着漫天光华,统统化作凋零落花,忍不住赞叹。 “就算同为男子,其风姿也令人仰视。” 这是何等眷恋的一剑,何等凄凉的一剑,何等决绝的一剑!不能与君东流去,安然赴死抱尘埃! “葬花真意!好一个无花公子!” 王龙厉吼一声,自信满满的脸上勃然变色。 “原来你也不曾用出全部实力!葬花真意,摘花雏形,一个人竟然能同时领悟两种真意!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你真是绝世天才!可惜,可惜!” 王龙身后忽然冒出八条手臂,出拳如风,吹散漫天剑意花瓣。神通八臂,与神通吞天,王龙两项神通一齐用出,自身实力再度翻上数倍。 现在的王龙与开始的王龙简直判若两人!若生死对决,开始的王龙在此时的王龙手下绝对走不过一招! “巫道神通,好手段!” 绿无花闷哼一声,撤剑变招,剑尖连点王龙身上三处要害。 一串百合虚影在剑尖闪现,残影连绵。随即无尽花瓣飘出,剑意与杀气内敛,随时准备爆发。 眨眼间两人已交手数十招,难分胜负,看得萧南目眩神迷。 终于,两人舍弃虚招,拳剑相交,狠狠撞击在一起。 强大的力量冲击到一起,轰然爆发。两人身形暴退,一触即分,一齐吐出大口鲜血。 他们彼此对望,目光在空中炽烈冲撞,共同燃烧着熊熊战意! 这样的对手,真是令人惺惺相惜! “王某十二岁得本命灵蛊青蜈,悟本命神通八臂,十五岁突破炼蛊境界,悟得神通吞天,二十五岁臻至炼蛊圆满,二十八岁触摸半步元胎之境。” 王龙擦掉血迹,忽然朗声说道。 “王某纵横蛮荒二十载,鲜有一败,头次如今日一般痛快!无花公子,你果然名不虚传,若你身上无伤,我可能早就败了!我……不如你!” 他说的乃是实话,两人看似不分上下。其实绿无花早有内伤未愈,又经连番大战,损耗颇大。 即便如此,他与圆满状态的王龙一战,竟然丝毫不落下风。其修为之深,战力之强,可见一斑。 “咳,咳……彼此彼此,你也不差!”绿无花受伤更重一点,连咳两声。 他不甘示弱,抬剑指向王龙,气势恢宏,语气却一如既往的阴柔:“再战,再来!” “打吧,打吧!最好打个你死他死我活!” 萧南虽然对两人既惊且佩,可惜立场不同,注定是你死我活的局面。他心中暗喜,乐得看鹬蚌相争。 就在此时,一直静静吞食千毒蝎的狍鸮停止吞咽,回过头来。偌大的千毒蝎入腹,竟不曾撑得它体型有一丝变化。 狍鸮四目阴森,冷眼看着几人,吐出舌头舔弄嘴唇,竟似没有吃饱。 “不好,鹬蚌相争,莫非我竟做不得那渔翁!”萧南顺着两人的目光瞧去,顿时心里变得哇凉。 “在半夜三更的时候,看见这种鬼怪,真心令人恐惧。不过再可怕也不能胆怯,毕竟什么都不及我的小命重要!” 低调,低调,再低调。他静静潜伏,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口。 “噼、啪……”一道道雷电凭空诞生,围绕着狍鸮异兽纵横交错,配合人首羊身的相貌显得极为邪异。 天空飘来数朵阴云,迅速汇聚,眨眼形成云海,阻断月光。这阴云似乎只覆盖住几人所在的山林,周边仍然泛着星光。 “虚空生电!雷劫洗身!” “这是……要褪去肉体凡胎,挣脱自身桎梏的迹象!” “这狍鸮竟然是妖灵境圆满,要借助千毒蝎的精元,试图突破天命桎梏,冲击妖胎境界!” 王龙连番惊呼,随即苦笑:“绿无花,看来我们是打不下去了,甚至,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 “什么?突破……自身桎梏,晋升四品妖兽!”绿无花显然不是无知之人,神色凝重的望向仰头嘶吼的狍鸮。 它“呜哇、呜哇”的似婴儿啼哭般吼叫,透着无比兴奋,无尽喜悦。与之对比,在场几人无不沉重压抑,心头如被一块大石压住。 萧南闻听两人的对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根据二人所言,狍鸮乃是三品妖兽。可现在,它竟然打算冲破自身命格,晋升四品妖兽。 要知道命格与生俱来,乃是天定,如非意外,根本无法更改。这样逆天改命的事情,只在传说里听闻,从未有人见过,由不得几人不震惊。 一品妖兽只能自然修行到妖体境,对应蛮荒的淬体境,及太安国的后天境。二品妖兽可以修行到妖元境,对应炼巫境和先天境。 三品妖兽则可以达到妖灵境,对应蛮荒的炼蛊境和凝元境。四品妖兽却可以成就妖胎境,对应元胎境和化气境。 狍鸮属于三品妖兽,按原本的成长潜力,可以在成熟期达到妖灵境圆满,终生无法突破到妖胎境。 可是,因为未知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千毒蝎的精元非同一般,此时此刻它竟然面临蜕凡改命的际遇。 这一番若成功度过雷劫,突破桎梏,则会重塑命格,自此以后当海阔天空任它驰骋! “杀!”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无花公子倒出一瓶丹药尽数吞服,脸上重新恢复红润,长剑指向雷电中央。 王龙一言不发的纵跃到半空,八臂探出,自上而下,宛如猛虎下山,拳拳砸向嘶吼的狍鸮。 “呜——哇!” 狍鸮四目望向环绕的雷霆和迅速聚集的阴云,忽然侧头冲王龙尖声嘶吼。锐利的声音直灌入耳,宛如魔音鬼语,扰乱心神。 与此同时,妖兽狍鸮四蹄舞动,迅如闪电,轻松避过王龙的袭击。它张开巨口咬向王龙腰腹,丑陋的面孔下竟长着一副豺狼般的牙口。 “要杀此兽,趁它渡劫之时乃是唯一的机会。我有一招‘忘花式’,融合我毕生所学,出则无往不利!不过我需要十息时间准备,请为我争取!” 绿无花忽然舞起剑法,一招一式精绝巧妙。剑式由快变慢,由动变静,缓缓累积剑意。 到了最后,剑式几近停滞,仿佛稚子在玩耍,招法衔接变得缓慢无比,几乎要化作静止举剑的雕像。 “好,但请放心,王某必定全力以赴!”王龙长啸出声,与狍鸮瞬间交手数招。 “巫道秘术——八臂合一!” 他蓦然沉声喝道,八条手臂如风轮转动,猛地合并成一条粗壮手臂,带着泰山压顶的势,轰向狍鸮的面孔。 第十六章 三九雷劫(第2更) “想不到他们都还留有底牌,这些修行者可真不能小觑!” 萧南隐隐觉得不妙,自己真的太低估两人了。 “鱼肠是我最后的机会,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能动用!” “嘭!” 巨大的撞击声响起,王龙与狍鸮一触即分。撞击处隐约可见幽暗的盾形光芒。 “这是——神通音盾!化音为盾,攻守兼备,厉害!哈哈哈,厉害!” 王龙大笑三声,忽然借着巨大的冲击力迅速退入山林。 他落地后看也不看,转身运起《虎跃步》,全力狂奔逃去,竟然比狍鸮展现的速度更快两分。 原来这才是他吞天神通与虎跃步全力结合后的真正能耐! “王某的神通时效有限,不敌这即将蜕凡改命的狍鸮异兽!无花公子,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无期!” 王龙的声音在林中回荡,气得盘坐调息的荀二狗脸色铁青。 绿无花宛如没有见到,也没有听到一般。睁眼不见,充耳不闻。他目光专注,仿佛将全部的精气神融入剑中,只是缓缓抬起手中长剑。 “呜哇!呜——哇!”狍鸮眼见对面的人类落荒而逃,讶异的鸣叫一声,随即面露嘲笑一般,身形微微晃动,跃在半空,四目对准王龙逃跑的方向。 再听一声“呜哇”鸣叫,一道幽光似乎从四只眼睛中射出,汇聚成一条光线注入远方。 光的速度有多快?国际公认的答案是299792458米/秒。 远处响起一声凄厉不甘的惨叫,迅速中断哑掉,眨眼再无声息。 萧南冷汗直冒,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可一世的王龙恐怕……凶多吉少了! “好厉害的神通!”萧南与荀二狗同时瞪大眼睛,直愣愣瞧向雷电中间的狍鸮,心里充斥着恐惧。 “这神通不知道是什么,竟然比我的鱼肠厉害百倍不止!” 鱼肠虽利,终究是凡物,怎么比得过世间最快的光线。 “无花剑法——忘花式!” 恰在此时,绿无花剑势积累完毕,轻喝着举起长剑,缓缓刺向半空。 原本轻飘飘的绿玉剑此刻显得沉重万分,剑身慢到极致,偏偏给人一种绝无可能躲避的错觉。 “呜哇!”狍鸮故计重施,用啼叫声化作护盾,试图挡住绿无花的忘花一剑。 绿无花的身形突兀变得模糊,似乎化做剑的一部分,破开空间,穿透音盾,自狍鸮腹部贯穿而过。 随即虚影消失,绿无花静静立在原地,指着长剑,似乎从来没有动过。 可是,嚣张的狍鸮全身颤抖不已,跌落到地面,胸前露出碗口大的创伤,中间空洞通透,四周发出烧焦一般的恶臭。 这放在常人身上就是致死的伤势。 “可惜……我以全身精气神化作必杀的忘花一剑,竟然不能杀死你。” 绿无花一剑用出,全身虚弱到极致,瘫软在地上。他不甘的扶着剑,已经没有再战的能力。 “可恶的南离蛮子,若为我多争取三息时间,我这忘花剑法还可以更强!” 他遗憾的闭上双目。 “呜——哇——” 狍鸮仰天怒吼,四目转动对准瘫软的绿无花,就要给予与击杀王龙一样的杀招。 “轰隆隆!”雷声骤然响起。 巨大的闪电从天空阴云里劈下,轰在狍鸮头顶。三丈粗的雷电恐怖异常,将狍鸮的整个身躯覆盖。 雷霆里,四目光线合一,往外射出。可惜等它越过雷电区域,已经被削弱大半,只剩下一丝细小的幽光。 即便如此,光芒也在瞬间将绿无花的半边胸口射穿。 虽然幽光受雷电干扰,没能一击必杀,但是绿无花仍然受到前所未有的重创。他歪倒在地,口里鲜血不要命的喷出。 “好厉害的狍鸮!王龙和绿无花俱是惊世之资,竟然全部栽在这里!” 萧南只觉惊恐至极,口舌发干。他不由望向半空中的阴云。那里另一道闪电正在孕育,宛如一条雷电组成的蛟龙,在云中飞腾翻滚。 “蜕凡改命,雷劫洗身,世上真的有这种事情吗……可是这劫难又岂是可以轻易渡过?” 第一道雷电眨眼散尽,露出趴伏于地上的妖兽狍鸮。 此刻,它浑身焦黑,身躯毛发脱落大半,人脸上遍布血丝,显然硬抗下一道雷电极其不容易。 它惧怕的抬头望去,却见第二道雷电突兀的蹿出阴云,直落而下! 这天地残酷无情,根本不会给它休整调息的时间! 第二道雷电约有六丈方圆,如一座小山从天砸落,威力比第一道闪电至少强出两倍。 但它的速度却快到极致,几乎在跃出阴云的一瞬间就劈在狍鸮的面上。 “呜哇——呜——” 狍鸮焦急的长鸣,化出一层音盾抵挡,随即仍然不放心,四只眼睛陡然上扬,射出一道幽光直奔雷电阴云。 轰隆隆的声响过后,原地只剩下死狗一般瘫痪的狍鸮。它身上皮开肉绽,两只前肢断折,四只眼睛有三只爆开,几乎失明。 雷劫乃是天地之力,恐怖异常,根本无法抵挡。 这才两道雷电下来,便将强大凶残的狍鸮异兽轰得生死两难,惨不忍睹。 “蜕凡之劫,又称三九雷劫,一共三道雷电。这才是第二道。看来天助我也,狍鸮,你死定了!” 不知何时爬起来的绿无花吞下三粒丹药,虚弱无比的睁开眼睛看着前方。他向荀二狗招招手。 “二狗,你过来,剩下的丹药给你服下。你快点恢复,一会儿背我离开,找一处僻静的地方休养。” “是,多谢公子赐药!”荀二狗的伤势比绿无花轻得多。他接过药瓶,小心翼翼的倒出一粒,喂入口中,连忙坐下调息消化药力。 未几,他睁开双眼,见妖兽狍鸮仍然半死不活的趴在地上,不禁问道:“公子,这第三道雷劫怎么迟迟不至?” “咳,咳,我也不知。妖兽蜕凡之劫极其罕见,其中关窍鲜有人知晓。”无花公子静静摇头,闭目疗伤。 “这两道雷劫厉害如斯,若是换成我,早就死得不能再死。这狍鸮妖兽竟能抗住前两道,实属难得。不过,它不可能度过第三重雷劫。” 绿无花脸上露出敬佩又怜悯的表情。 “况且,它受我一招忘花式洞穿身躯,并不像表面这样无事。它如今不过是强弩之末,我们静观其变便是。” 说话间,阴云忽然散去,一道手指粗细的雷电如银蛇飞舞,直奔地面的妖兽狍鸮。 “这……就是第三重雷劫?怎么比前两道差了这么多,简直是萤火与皓月之别。”萧南疑惑的望向半空,以他两世的见识也想不明白。 “凝聚全部劫云的雷霆,化作手指粗细的闪电……这第三重雷劫该是何等霸道凌厉!” 与之相反,见多识广的绿无花忍不住叹息,神情凝重的看着半空的银蛇与趴伏地面的狍鸮。 他很想知道,这一次,狍鸮该如何抵挡? 第十七章 卸磨杀驴(第1更) 凝聚全部劫云的雷霆,化作手指粗细的闪电? 萧南听着绿无花的感叹,稍一思索,豁然开朗! 前面两次雷劫俱是粗大壮观,虽然声势浩大,却力量分散,破坏力平摊在雷电面积里,反而容易抵挡。 而最后一道雷劫将全部力量凝练成丝,以点破面,自然穿透力极强,破坏性更可怕! 就好像有人拿着一根木棍戳你,你只会觉得硌人。但若用针以同样的力道刺你,你会如何? “呜——哇——” 狍鸮似乎知道死劫将至,哀鸣不已。 眼见雷劫如银蛇般蹿下,就要将它劈得灰飞烟灭,它努力的抬起头,咆哮着无穷恨意。 逆天而行,竟然如此艰难,不留活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它忽然张开大嘴,一口将银蛇吞下,仿佛要将这天吞进口中,嚼烂咬碎。其用力的程度之重,甚至将遗留的最后一只眼珠崩碎。 它已成为无目之兽,投身黑暗,终生不见光明。 奇异的光突然从它口里绽放,可惜它已经看不见。一股来自太古蛮荒的凶兽气息自它身上一同绽放出来。 “咕噜噜”的血脉流动之声宛如瀑布洒落,一道道凸起的线条在它身躯内游走不定。 “这是……血脉觉醒?” 绿无花面色剧变,再也没有成竹在胸的模样。他对妖兽狍鸮一无所知,根本猜不出它觉醒的是什么凶兽血脉。 但是,仅仅这般异象,已经吓得名满太安的无花公子满手溢出冷汗,方寸大乱。 狍鸮用豺狼般的巨口不断咀嚼吞下的雷电,全身如筛子般颤抖不休。须臾,雷电溃散,异象消停,它突然站起身形,伫立不动。 不知何时,它的四肢已经恢复。 它仰天无声的嘶吼,没有任何声音传出,偏偏天空阴云翻滚,竟似遇到什么可怕的事物一般。 蜕凡之劫,逆天改命,三重劫雷,绝死之境,竟然被它真的渡过去了! 妖兽狍鸮转身望向骇然变色的无花公子与荀二狗,爆裂的眼珠透着死寂,却让二人觉得它真的在看自己。 它忽然四蹄迈动,蹿入山林,眨眼远去。狍鸮竟然放弃了在场的几人,没有大开杀戒。 难道它是勉强度过雷劫,表面无事,其实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所以需要尽快找一处地方疗养? 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他们猜测着。盏茶时间过去,绿无花、荀二狗和萧南三人,谁也没敢动弹一分,生怕远去的狍鸮去而复返。 “公子……我们还是尽快返回太安国吧。”荀二狗四面观望,低声请示道。 山林静寂,没有异动。直到此时,三人才确信,狍鸮是真的走了。 “二狗,你跟随我多少年了?” 绿无花神色放松下来,忽然一声长叹。他静静盘膝坐着,目光带有深意的看着眼前的侍卫。 “回禀公子,属下追随公子已经七年零六个月了!” 荀二狗自从被无花公子挑中,传授诸般武学,引领修行,就对自家公子视为天人,敬畏无比。 此时听绿无花问起,他立即恭敬的回答,显然不仅年份,他记得的更多更细。 “七年零六个月……时间过得真快啊,我记得七年前,你只是丹阳城街头的一个市井混混。” 绿无花的眼中满含追忆,遥想当年快意恩仇的岁月,分外感慨。 “没找到七年弹指即过,现在的你已经是我绿无花的贴身侍卫,凝元初期的高手,足以独当一面。” “公子对二狗有再造之恩,二狗时刻谨记在心,不敢遗忘。” 荀二狗见自家公子说得动情,心里涌起感激涕零的冲动。 “但有二狗在一天,绝不会让公子有任何闪失。” “是吗?”绿无花回过神,下意识的询问,叹息道: “二狗,实不相瞒,我以全身精气神用出忘花剑式,又受狍鸮的神通贯穿胸口,已经是苟延残喘,赴死在即。” “什么?公子你竟然伤得如此之重?”荀二狗大惊失色,忙道,“我该如何帮助公子?” “我需要用你的血肉魂魄为祭,恢复生机修为。你可愿意?”无花公子目光转冷,认真的说道。 “献祭?”荀二狗思量无花公子的话语,面色微变,却斩钉截铁的说道: “公子,你若需得用二狗的性命才能救回性命,二狗愿……” 他说到一半,忽然捂着胸口瘫倒在地,满眼的不可置信! “不,你并不需要考虑愿不愿意。”绿无花突然打断他,看着他无力的摔倒,清秀的容颜上布满狰狞。 “既然你身为我的侍卫,我活你死,乃是天经地义。那么,你便去死吧!能换回我绿无花的性命,不正是你的荣耀吗?” 荀二狗面色怔然,泪如雨下。 “好狠毒的心肠!”萧南被这一番变故吓到了,蠢蠢欲动的心再次安静下来。 鹬蚌相争之势半路夭折,渔翁独败鹬和蚌后飘然离去,现在是鹬群内斗,隔壁萧渔翁坐等收成的时候了! “为……为……什么?” 荀二狗凄然笑着,自己本已做好以命换命、从容赴死的准备—— 可却突然发现自己敬为天人,视他性命比自己性命重百倍的人,竟然从来不曾相信过自己。 这……真是莫大的讽刺! “丹药里的毒,是我下的。”绿无花静静说着,语气里似没有丝毫感情波动。 “这一瓶丹药其实我早已准备好了,在我从丹阳城众无赖中挑选你的那一刻就准备好了。 “我绿无花纵横太安,岂会不给自己留后路。我无数次想过,若有一天我面临濒死之境该如何活命,所以我不论做任何事,身边都会带着一名贴身侍卫。 “我从不指望他能保护我,我唯一考虑的就是在关键时刻,比如现在,可以用他的命,换回我自己的命。你,懂了吗?” 他陈述着,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公子,恕二狗斗胆,请问在我之前的护卫赵大哥……是怎么死的?” 荀二狗心如死灰,一直以来的世界观、人生观和价值观被一齐摧毁。哀莫大于心死。 “呵呵,说给你听听也无妨。你身上的毒,名叫惑心丹。它正在慢慢瓦解你的意志。你不用徒劳无益的挣扎。” 无花公子一点也不着急,静静等待毒性发作,笑着回答。 “三年前,我与玄天宗的小宗师严寒对攻一掌一剑,全身而退,名传天下。世人只道我已经登临化气境界。 “其实不然,那一战,我受了极重的内伤。玄天宗的玄天掌威力无穷,非我所能承受。 “于是那一次,你的赵大哥死了。” 第十八章 花落人灭(第2更) “可恶……我荀二狗真是瞎了眼,才看不清你的真面目!” 荀二狗得知真相,悔恨交加,几欲抓狂,偏偏惑心丹的药力迅速扩散,让他的意识逐渐模糊。 “你现在是不是很恨我?何必呢,这才是江湖,这才是人心啊!你跟着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学会吗?” 绿无花微微摇头,突然面容变得扭曲,咬牙切齿。 “其实,还有一层原因,我无花公子名满太安,却在此次被人逼得下跪求饶,颜面丧尽! “所有见到的人都得死!所以那偷窥的七人死了,南海四鳄也死了,现在只剩下你了!” 他目光如刀,剐进荀二狗的心里,将其搅得稀巴烂。 “哈哈哈!我荀二狗——死不瞑目啊!” 他蓦然大叫一声,随即脑海一空,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倒下去,彻底失去意识。 惑心丹的毒性发作,无形的毒素控制住他。 “呵呵,是时候送你上路了!”绿无花伸出右掌,缓缓按向昏迷不醒的荀二狗。 掌面赤红如血,五指张开,中间似乎长着一道邪异的嘴巴,正咂嘴舔舌要饱餐一顿。 “这上古奇功吸血掌果真妙用无穷,数次救我于必死境地。难怪玄天宗的小宗师严寒也忍不住亲自来抢。 “可惜,要逆转生死,必须对毫无反抗的人施展,连一丝精神抗拒都不能有,使用条件太过苛刻。否则区区玄天宗,我无花公子又有何惧!” 绿无花露出一丝冷傲,作为太安国顶尖的天才高手,他有这样的天资和资本。 “哈哈,精彩!无花公子不愧是无花公子!若是没有我,也许今晚你就是最大的赢家!” 一道稚嫩的话语忽然传来。不远处的灌木丛一阵晃动,从中钻出一个小小的人影。 月光洒下,肉嘟嘟的小脸清秀俊逸,面上横着几道邪异的划痕,双目明亮,宛如夜空中的两颗星辰。 “嗨,伙计,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萧南,今年两岁。” 那爬出来的赫然是一个小娃娃,用稚气未脱的话语笑道。 绿无花赤红如血的手掌顿住,不甘的缓缓撤回。 吸血掌的使用条件极其苛刻,要吸食他人的血肉魂魄续命,需要持续施展半个时辰,中间受不得任何干扰。 否则,就会前功尽弃,甚至遭遇反噬,身死魂灭。 “你?就凭你一个两岁的小娃娃?哈哈哈!真是天大的笑话!” 绿无花看清来人,不禁笑出声,恶狠狠的说道:“小子,不想死就给本公子滚远点!” “无花公子名满太安,不是愚蠢之人,怎么会说出如此自欺欺人的话来。”萧南丝毫不着恼,笑嘻嘻道。 “你不觉得我出现在这里非比寻常吗?你可曾见过一个两岁的孩童能深入妖兽四伏的山林?” 他负手望天,摆出高人姿态,笑道:“绿无花,以你的阴毒心性,若你真的有余力杀我,就不会废这句话了!” “看来……是我小瞧了你!你是谁家的娃娃,好生厉害!”绿无花面色一紧,目光凝重的重新打量月光下的稚嫩孩童。 “家父,上萧下酒,人称醉侠。” 萧南轻轻吐出话语,一字一句,同时观察绿无花的反应。 他听闻萧酒的名号,立即脸色变换,表情喜怒不定,几度流转。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原来你才是刚才那八臂蛮子的倚仗。可惜,他永远用不到你了。” 无花公子迅速镇静下来,仰面长叹。 “想不到我无花公子本想在南离擒住你,却辗转流落到此,到头来反而载在你的手里,一个两岁稚童的手里!真是天意弄人啊!” “嘿,现在说这话可不就是,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绿无花,你认命吧!”萧南冷笑道。 他虽然年幼,但有两世记忆,对自己的敌人绝不会心慈手软。何况绿无花这种杀人无数的险恶之徒。 “小娃娃,我这里有无数宝物,天材奇珍,神兵秘籍,都送与你。你放我离去如何?” 绿无花再不敢把他当成容易哄骗的小孩,柔声以诸多宝物引诱。 天材奇珍,神兵秘籍?真是缺什么来什么!萧南似乎颇感兴趣,踏前两步。 绿无花忽然右手急挥,一道锋锐的光芒闪现,几乎就要射出。 然而他的右手不曾甩出,就突兀全身一颤,手腕软绵绵的垂下,露出掌心一枚薄如蝉翼的飞刀。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积蓄力气伺机偷袭吗?”萧南摇头叹息,怜悯的看着绿无花。 “呵呵……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我绿无花……死不瞑目啊!” 名满太安的无花公子低声呢喃,整个人从头脚开始,逐步向心口变淡,须臾化作飞灰,迎风而散。 原地,只落下空荡荡的衣裳、武器等随身物品。 绿无花,彻底的死去了,死在一个两岁稚童的手里,死在一处偏远蛮荒的深山里,死在悄无声息的黑夜里。 一代天骄的无花公子,就这么灰飞烟灭,永远的消失了。 “无花剑法,摘花式之绚烂,葬花式之惊艳,忘花式之究极天人。你是真正的绝世天才。可惜……你是我的敌人。” 萧南轻轻摇头,闭上圆嫩的小嘴。那里刚刚射出一根锋利的鱼肠丝,杀死一位半步化气的绝顶高手。 他上前捡起蝉翼飞刀,在荀二狗的脖颈比划两下,轻轻用肌肤擦拭。他思索片刻,终究没有下杀手,而是收回手腕,饶了荀二狗一命。 “算你运气好,留着你带我回南离。否则妖兽众多,我一个人可回不去。”他小嘴里嘟囔两句。 “我死了吗?这里是哪里?” 荀二狗悠悠从睡梦里醒转,下意识的去握身边的剑。 他睁开眼,却瞧见一副肉嘟嘟的小脸凑在眼前,正使劲攒住绿玉剑横在他的咽喉。 “我劝你最好不要乱动,否则,你就永远动不了了。”萧南冷冷的警告,其实内心特别紧张,深怕荀二狗暴起发难。 自己这小身躯可没有修为,不一定制得住对方。 “你是……”荀二狗瞧着面前的孩童,越看越觉得熟悉,似乎对方是自己生命里不可或缺的重要一部分。 良久之后,他一拍大腿,恍然大悟的叫道:“少主,我怎么睡过去了!二狗该死,请少主责罚!” “少主?”萧南迷惑不解的对他诸般逼问,久久才理清脉络。 原来荀二狗昏迷前服下的惑心丹不知有何毒性,竟将他的神志摧毁部分,使得他认为清醒后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自己的主人,端的诡异无比。 然而,不管如何,荀二狗似乎真的奉他为主了,忠心耿耿,绝无二心。 荀二狗兢兢业业的打扫起战场。 狍鸮已经离去,什么都没留下。绿无花化作飞灰,仅留下一柄绿玉剑,一把蝉翼飞刀,一瓶惑心丹,和一本《无花剑法》秘籍。 他又去了王龙逃离的方向寻找,发现王龙的脑袋被狍鸮的神通一击贯穿,死得不能再死。 可惜,从王龙身上只搜到一些石币和一块古旧的令牌。 而枯骨巫师的身上,则搜到一只手掌大小的布袋,和一杆黑黝黝的巫杖。 第十九章 相思滴泪(第1更) “二狗,这套《无花剑法》你立即背诵下来。” 萧南把玩着古旧令牌,上面雕工精湛,刻着一只展翅欲飞的大鸟,形似传说中的凤凰,旁边用蛮纹字刻着一个“南”字。 “这柄绿玉剑也奖励于你。日后回到太安,戴上斗笠,你就是名满天下的无花公子!” 两人沿途找回王龙系在树上的角马,没有按绿无花、南海四鳄走的方向,而是按照王龙行进的路线,试图绕回南离山后山。 在靠近南离的地方,萧南令荀二狗背熟秘籍,装备绿玉剑,骑着角马离去。 然后,他将其他物事一起寻了个隐蔽处埋藏。 这次火烧半片山,在南离部落闹得动静极大。他担心回去后就受到盘问和搜查,白亏了辛苦挣来的宝贝。 而荀二狗自然是不能跟随他回南离,一是因为形迹可疑,难以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二是因为他可记得那便宜师父的话,十年之内若再入南离,杀无赦! 惑心丹毒性凶猛,竟然使得凝元初期的小高手荀二狗变得服服帖帖,比侍奉无花公子还要恭敬到位。 萧南对这白得的便宜小弟非常满意,最后两人依依惜别,约定他年在太安国再聚。 荀二狗骑着角马迅速融入夜色远去,背剑的样子倒真有几分无花公子的气势。 “是时候回家了,不知道娘亲怎么样了,有没有醒过来,会不会害怕……” 萧南收回目光,迈开小腿,小心翼翼的往山脚家里赶去。 此时没有荀二狗保护,他可不敢大意,指不定遇到什么妖兽毒虫,就够自己喝一壶。 …… 三天过去,萧酒没有回来。 期间,南离部落的鹰卫来盘问几次,自然一无所获。有擅长追踪的高手潜入山林,不知道发现了什么,随后南离部落的巡护变得紧密起来。 毕竟,损失一位炼蛊圆满、半步元胎境界的鹰卫副统领,绝不是小事。 “娘亲,我饿了!” 萧南一本正经的扮演着孩童模样,嘟嘴卖萌,小眼睛乱瞅,颇有一言不合就撒娇打滚的意思。 他心里却在寻思此次事件的经过。太安国的武者虽然嚣张,但不至于敢在南离部落的内部肆意妄为。 而那晚的几波人行事随意,分明有恃无恐。要说没有南离部落位高权重的人参与和指使,他第一个不信。 “娘亲来了,这就给我家阿南做好吃的银茶饼。” 兰溪一身素衣长裙,难掩天生丽质,头发挽起,眼眸如水。她宠溺的抚摸下萧南的头顶,去灶台前忙活起来。 “我这双眼睛八成是遗传自娘亲。”萧南乐呵呵的享受着被宠爱的感觉,心里忽然涌起莫名的酸楚。 “前世我只是个小白领,为工作辛苦操劳,忙死累活。偶尔想想,最幸福的时光莫过于童年,可惜却再也回不去…… “今世既然重活一次,我定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光。” 俗话说得好,心中想到的事情,就立即去做。 “娘亲,阿南最喜欢吃你做的银茶饼了!”他冲到门前向灶台喊道。 “娘亲知道了,阿南乖,娘亲一会就做好啦!”兰溪回头笑道。 萧南眼尖,瞧见她转身时,数滴晶莹落在面粉里。 萧酒生死未卜,她怎么可能安下心生活,强装的笑颜不过是演给自家娃娃看罢了。 她以为萧南什么都不知道,更不忍心将残酷的事实告诉他,于是收起所有的苦楚与担忧,独自一个人默默承受。 “阿南知道了!阿南很乖的!阿南去给娘亲泡茶!”萧南假装没有看见,笑嘻嘻的回答。 不一会儿,香喷喷的银茶饼端上桌。他兴奋的哇哇叫着扑上去,手脚齐用,两口并作一口,却被烫得呲牙裂嘴,直吐舌头。 他这猴急的模样,惹得兰溪抿嘴娇笑。她笑魇如花,口中不停的叮嘱道:“慢点吃,慢点吃,锅里还有,都是阿南的!” 银茶饼,是采南离山的银色茶花,辅以太安国行商带来的面粉、黄油、蜜糖等制作而成。 其酥软爽口,隐有花香,别具特色,是兰溪结合太安国的饮食文化,与南离部落的山野风味,蕙心独创,只此一家,在南离部落乃是一绝。 萧南放缓速度,慢慢嚼着,大是满足。前世的饮食文化极其繁荣,有千种美味,万种佳肴,比之现在有如仙宫神境。 可是,纵有山珍海味,满汉全席,又怎及得上这娘亲亲手揉捏,相思滴泪,融于一味的银茶饼。 “娘亲,你吃!”他用小手抓起两块,往兰溪面前送。 “乖,你先吃,娘亲不饿。”兰溪挤出一丝笑容,慈爱的摸摸他的脑袋,“若是不够,娘亲再给阿南做。” “不嘛,就要娘亲吃,阿南要娘亲吃。”萧南仗着孩童心性,不依不饶,硬是塞她吃下两块,这才舞着小手,展颜欢笑。 眼见这两日兰溪心不在焉,食欲不振,忧思难眠,萧南怎么忍心让她日渐消瘦。 情之越深,思之越伤。 又过五日,萧酒仍然没有回来。萧南心中焦急,却丝毫没有办法。 兰溪的脸色一日比一日苍白,话语一日比一日少。每每见之,他心如刀绞。 最可气的是邻里传出谣言,说萧酒丢下孤儿寡母,跟着别人私奔跑了。 这里面说得头头是道,煞有介事,如一根根尖刺扎在兰溪心头,直恨得萧南牙痒痒! 这届的春季通商临近尾声,太安国的商队陆续离开。行商们满载货车,装上蛮荒的珍奇特产。 这些货物一旦运回太安,就是几倍的价差,足以赚个盆满钵满。 也有一些实力雄厚的商队没有选择返回太安,而是往蛮荒更深处行进,去其他部落碰碰运气。 回去的队伍比来时少去很多人,可是谁又会在意。敢踏进蛮荒,穿越妖兽密布的丛林,本就是提着脑袋搏富贵。 还有一些不愿意离开的,俱被南离部落派人以各种理由遣退。 因为,南离部落的盛事,十年一度的凤鸣节,即将到来。全族都开始欢欣雀跃,大张旗鼓的准备起来。 连郁郁寡欢的兰溪都神色振奋,翻出许久不用的吊锅,说要给阿南炖几碗兽汤补补身体,好参加来年的巫道启蒙。 萧南得知消息后,就一屁股躺在仰椅里,长出一口气,随即开始老神在在的晒着初晨的太阳。 因为,守护长老韩石回来了。 有他老人家在,无人敢在南离部落里撒野。这意味着,他们娘俩是真的安全了! 第二十章 幽谷古洞(第2更) 南离部落,一处地下殿堂。 “首领,属下搜寻良久,发现枯骨大师和南朱已经不幸遇害……西白和北玄也死在不远处……” 修长的黑衣人影躬身禀报,全身微微颤动,龙首面具内幽光闪烁。不知他是害怕,伤心,还是愤恨。 “最严重的是,我们已经……丢失萧酒的踪迹。” “你说什么!”宽厚白净的手掌重重抓住椅臂,虎目中燃起滔天凶光,虎背狼腰的身形微躬,似乎愤怒到极致,随时如猛虎跃出,去杀个天翻地覆。 “枯骨大师蛊术无双,即便我遇上,也只能胜他,留不下他。萧酒竟然能杀了他……看来,我真是低估他了!” 煞气冲天的首领露出凝重表情,感觉一切正在脱离掌控。 “首领,这次参与争夺的太安国武者非常多,据属下估计,至少有三十位武道高手。萧酒即便能逃脱我们的追捕,也绝难从他们的重重包围里逃生。” 龙首面具的黑衣人幽目低垂,继续禀告。 “属下已经安排人手盯紧来往太安国的几处要道,一旦发现端倪,属下会亲自出手,定将宝物取回。” “哼,也唯有如此了!只可惜我王氏秘卫竟然一次折损三位领袖,南朱更是在南离部落的鹰卫里潜伏近十年的暗棋,这次一起葬送,可谓损失惨重。我须得想个法子向长老会交待。” 坐在殿上的中年汉子深深呼吸两口气,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燕氓山谷的训练情况如何?” “禀报首领,这批燕氓山的秘卫种子非常优秀,其中天资毅力俱佳者足有十三人,稍微培养数年就可以独当一面。” 龙首黑衣人的眼中露出喜色,颇为自得的抬首回答。 “此次北、西、南三方领袖全部覆灭,莫非首领您打算……” “不错!你去安排一下,从这批秘卫里选出十名最强者,参与三大领袖的争夺战。胜者统领一方,赐王姓,予南朱、西白、北玄之名!” 他起身背负双手,身后露出兽纹密布的虎骨腰带。 “至于萧酒……本座亲自去盯着!” “属下明白!”龙首面具的黑衣人躬身告退,“东青定不辱命!” …… 四面是幽暗的山谷,萧酒满身浴血的跌坐在树下。 “这迷神阵法竟然是真的,只是不知道能困住他们多久。”他遥遥望向后面的山林。 那里被他以奇异的阵法封锁,将追击的数十人尽数困住,包括须蓟仙宗神秘莫测的千槐。 “那老道莫非是隐世高人,赠予我这迷神棋子应劫,倒真的应验了!” 他想起在太安国洛都城遇到的神秘老道。 此人须发皆白,身形高瘦,穿着破旧的八卦道袍,左手拄着一杆迎风幡,上书“天机直断”,右手捏着一串铜钱叮当作响,看装扮活脱脱一个江湖骗子。 而事实上,这老骗子上来就对他诓道:“年轻人,我看你印堂发黑,乌云盖顶,不日怕是有大难啊!此劫命中注定,避无可避,甚至会累及妻儿,家破人亡。凶,大凶之兆,大凶之兆啊!哎!可怜,可惜,可叹啊!” “呵呵!”萧酒忍不住发笑,当年的自己尚未遇到兰溪,更不曾有萧南出世。他无妻无子,当然不会相信老道口中的“累及妻儿,家破人亡”。 最后实在被扰的烦了,他就想个法子把老道撵走了。 谁知今日一看,因福引祸,不仅自己,妻儿也深陷危机。遥想昔日老道的言语,岂不正是应验了他的“天机直断”! “不知道溪儿怎么样了,阿南有没有哭,他们……他们还活着吗?” 萧酒想起老道士“累及妻儿,家破人亡”的预言,心里万般不安,全身忍不住打颤发抖,抵死也不愿意去想那可能的事实。 “老道士,希望你这迷神阵法真有些许用处,希望你的一席善言能助萧某逆天改命!” 此时距离萧酒按诸般方位布置七枚迷神棋子,已经过去八日。这山谷四面环山,只有一面出入口。阵法不破,同样阻拦住萧酒逃离。 他费尽手段,仗着对阵法了解,才从阵法里脱身到此。他自知无处可去,无路可逃,唯有静坐调息,争取快些恢复真元。 一日后,一道血色剑光从阵内射出,直冲天际。 “好一个醉侠萧酒!我本已尽量高看你,没想到还是低估你了!”血色剑光落在谷内的一处古洞前,露出须蓟仙宗的千槐。 只是,此刻他手持断了骨架的折扇,面上沾染血迹,白衣凌乱,显得有些狼狈。 “若非本公子屠了九位太安国的凝元境高手,血祭追星法剑,要出这阵法确实艰难。” 千槐面色难看的叹道。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洞内静静调息的萧酒睁开眼睛,“须蓟仙宗……不知道是何来历,不论我躲到何处,竟然都能找出来,真是厉害。” “萧酒,出来吧!我知道你在里面!”千槐理顺了衣衫,才习惯性的挥舞折扇,冲古洞叫喊。 “本公子在你身上种下了追踪印记,不管你跑多远,都逃不脱我的感应!你还是束手就擒吧!” “阁下既然信心满满,那便进来吧!这造化玉书我要之无用,给你又何妨!”萧酒哈哈笑出声,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顺手摸出神秘古玉,其上花纹古朴,隐约有光芒流转,玉中似乎有无数经文在飞舞。 “若造化玉书真的是天下第一至宝,我萧酒又怎么会任尔等肆意追杀,有觉不能睡,有家不能回!” “既然如此,本公子便进来取。”千槐冷哼一声,迈步进洞,从容自若。 他每走数步,就伸手往上一弹,射出一颗夜明珠,依次镶嵌在洞顶。夜明珠投下道道光华,如星空连珠,照亮古洞。 “故老相传,造化玉书乃天地规则衍化,得之可以长生久视,无敌天下。以你们的见识,怎么会懂得其中奥妙。与其让宝物蒙尘,不如乖乖交给我!本公子可以饶你一命!” 他边走边用言语诓道。 这古洞不知是何年代生成,两侧石壁上刻满图腾壁画,随着一颗颗夜明珠点亮,依次显现,仿佛在循序渐进的讲着古老的传说。 千槐没有心情细看,借着夜明珠的光芒缓步前进,时刻提防萧酒偷袭。 不过,萧酒并没有深入洞穴,片刻时间就出现在千槐的视野里。 他静静坐在一处宽阔的石台前,面容在夜明珠下明亮,身后是一座奇异的雕像,鸟首人身,羽翼丰满,展翅如沐浴在火焰里。 第二十一章 白骨骷髅(终章) “萧兄,许久不见。”千槐摇扇笑道。 “我闯荡太安多年,自问算是见多识广,却丝毫不曾听闻须蓟仙宗的名头。不知阁下究竟出自哪里,好厉害的手段!”萧酒并不慌张,抚剑淡淡问道。 “太安国……呵呵!”千槐不屑的笑道:“弹丸之地,井底之蛙,怎么会知晓这天地有多大。” “萧兄,你若将造化玉书给我,本公子保荐你入我宗门如何?以你的天资,一旦入宗,十年化气圆满,三十年成就结罡,封号武道宗师,绝不是虚言。” “三十年成就结罡?萧某确实有些心动!”他捏起古玉,把玩两下,忽然笑道,“既然如此,那这造化玉书就送予阁下了!” 萧酒屈指一弹,一道玉芒射向洞外。与此同时,他运起全身真元,身上显现出六爪龙龟虚影。 龙口无声嘶吼,忽然低头撕咬,没有咬向面露喜色的千槐,而是一口咬在膝前的千日剑上。 千槐眼见造化玉书出世,脸上狂喜,脚下连踏七步,后发先至,在半空中将古玉紧紧攒住。 此刻,他丝毫不再担心被偷袭,张嘴吐出一口精血,滴在古玉上。 “哈哈哈——这造化玉书是我的了!自此以后,我看还有谁敢阻挡我!” 玉中模糊的经文突然大亮,散发出无尽光芒。一个个蝌蚪般的符文在半空飞舞盘旋,宛如天地间的精灵在自由徜徉。 千日剑本就在连番战斗中受损严重,此时受龙龟一击,顿时从中间断开。断面上露出手指大小的洞口,显出一株快要干枯的植株。 它色呈青褐,有狭长细叶,叶边有六组棱角。植株虽然干枯,却有一股清新的气味传出。 就在植株出世的刹那,山谷一侧的通天巨峰上方,蓦然响起惊天凤鸣,声传万里,清晰可闻。 随之一道压迫性的气势升腾而起,横扫八方,稍微露出一丝,就将静坐的萧酒压迫在地上,不能动弹。 “啊——这是什么?不可能!不可能!”千槐痛苦的叫喊起来,整个人蜷缩在地面打滚,面容扭曲。 他费力的将天下第一至宝扔出,脸上惊恐万分,如避蛇蝎。 古玉落在墙壁上,陷入石刻里。可是这些并没有降低他的半点痛苦。 “假的,假的!假至宝!假造化玉书!都是假的!我好恨,我好恨啊!”他一边翻滚,一边嘶吼。 通天峰顶,忽然探出一双巨翅,遮天蔽日,盖住万里星空,轻轻往山谷内一扇。 无形的力量从天降落,将古洞所在的方圆千里生生压进地底十丈。 四周的交界处断裂出一道道沟壑,有的深不见底,有的就此成为了悬崖。 迷神阵内,一位肌肉虬结的精壮汉子纵身跃向半空,试图找出破阵的方法。 他身姿矫健,凭虚御风,气势冲天,修为绝对不在王龙之下。他似虎踞龙盘,扫视八方,丝毫没有被困八天的窘迫。 他挥掌往前推出,暴烈的掌风将一排排参天巨树击倒。幽谷的静谧被一下子打破,起伏的地势一望无际。 远处似乎有武道高手察觉,远远望过来,却被掌风的威势吓到,自觉没有胜算,往相反方向小心翼翼的退去。 精壮汉子仔细观察树木倒地的方向,似乎没有找到阵法的规律。他大步踏在地面,飞身跃向下一处可疑地点。 他起落之间,竟然横贯十丈不落,可见轻功与修为至少达到了凝元巅峰。 忽然,一声凤鸣响起,如山的气势落下,轰在他的头顶虚空。精壮汉子如受重创,瞬间吐出大口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上。 他惊恐的望向夜空,眼里透出无尽的不甘与悔意。 “哇!”他再吐一口鲜血,双目圆瞪,气息湮灭,竟然彻底死去。 相似的场景遍布方圆千里,任何生灵,无论人类修行者,还是妖兽鬼怪,都在这一击下尽数灭绝。 连虫豸的鸣叫,也在一瞬间消失。 山林,恢复静寂。 转眼之间,存活的仅剩下萧酒、千槐两人。 天上的力量落在古洞上,轰得洞窟缓缓陷入地底。但它岿然不动,秋毫无损。 不过,这恐怖的力道快速透过洞窟,竟然不减半分,直直的压向萧酒和千槐! 诡异的造化玉书陡然飞起,上面经文环绕,护在千槐的周身飞舞,将这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恐怖力量悄然消弥,免去他身死之厄。 然而,这并不是结束。一劫既去,一劫再至。 翻滚不休的千槐忽然厉声嚎叫,痛苦不堪,再也忍受不住经文的折磨。须臾后,他只觉全身一轻,漫天经文飞快散去。 他虚弱的抬起头,俊俏的面容上被石块划得横七竖八,布满血痕。眼见经文散去,他稍微露出喜意,却面目狰狞,笑得比夜叉还要难看。 他张口想要说话,却突兀顿住,眼神渐渐涣散,没了声息。 一代英才,奈何天妒,竟然就此暴毙。 与此同时,毁天灭地般的力量落下,萧南叹息一声,怅然念道: “天地为炉,万物归灵。生死轮回,白骨阴冥。” 这艰深晦涩的咒言似乎蕴含莫名的力量,令他面对恐怖的力量,丝毫不改神色,坦然赴死。 一只怪鸟虚影骤然出现在古洞里,张嘴吞下千日剑中间的奇异灵草,随即消失不见,宛如元神出窍,倏忽来去。 然后,鸣声散去,巨翅收回,天空重新恢复明月群星。但那些被吓破胆的妖兽,仍然远远匍匐在各处,不敢妄动。 此刻,恐怖的力量才堪堪落下。 萧酒艰难的站直身躯,深深的望一眼南离部落方向。 那里,有他的家,有他的挚爱,有他的儿子,有他亲手搭起的竹院,有他每日必喝的窖酒,有他……至死也不敢忘的牵挂啊! “天地为炉,万物归灵。生死轮回,白骨阴冥。” 随着咒言念完,无形的力量自虚空诞生,融入身躯。萧酒缓缓抬头,就在抬头间,脸上血肉片片散去,化作飞灰,湮灭无踪。 刹那间,原地只剩下一具静静凝望的白骨骷髅。 “溪儿,此番追来的敌人,被我尽数引进深山,此刻想必已经全部死去。再不会有人去打扰你们的生活。” “希望……希望你和阿南……能好好的活下去!” 怪鸟的力量轰然降落,轰隆隆劈在他的身上。然而片刻过去,一切如故。恐怖的力量竟然不能损坏矗立的骷髅分毫。 白骨骷髅,静静矗立,一如生前的萧酒,凝望着南离部落。 一望,就成了永恒! 【卷一终】 第一章 十二祖拳 一年后。 竹院中,一道小小的身影纵横来去,宛如穿花蝴蝶在飞舞,轻灵飘逸。 未几,身影停下,露出稚嫩的小脸,眼眸似星辰般明亮。萧南深深吐出一口气,小手自左右收回,由动变静,缓缓收功。 这是《十二祖拳》里的鹤形桩,模仿灵鹤飞舞,锻炼身体的轻灵与变化,是淬体阶段打磨筋骨的根基功法。 与此类似的还有鹿、兔、牛、猿、熊、龟、鱼、蛇、鹰、凤、龙,一共十二种桩法。 每种桩法又分动功与静功,合计二十四种练法。萧南方才演练的便是鹤形桩中的动功。 这二十四式桩法行功下来,可以锻炼全身的肌肉、血脉、骨骼和脏腑。直至炼肌如铁,炼血如汞,炼骨如玉,炼腑如雷,就是后天大成,淬体圆满境界。 “阿南,明日就是巫道启蒙了,你可得给娘亲争口气。” 兰溪端上一碗浓汤,肉香四溢。她向萧南招手,“来来来,娘亲给你炖了碗虎骨汤。你快过来喝下,补补身子,明日里好好表现。” “知道了娘亲!” 萧南小跑过来,笑嘻嘻喝起汤,嘴里却暗自嘀咕,“一群小屁孩罢了。我两世为人,论天资天赋,难道还比不上他们!” 他虽然心里这么想,却有些没有底。他抬头望向远处的群山,忍不住想起便宜师傅给他摸筋断骨时的言语。 “嗯,经络初成,根骨一般,先天闭塞,五行不全,骨骼未稳,修行尚早。” “萧家娃娃,我看你这不是修行的料啊!老子奉劝你,还是熄了心思,老老实实,安安稳稳,踏踏实实的在南离谋个生计吧。” “多用心学知识,但凡有一技之长,自然能把你娘亲照顾得好好的,以后少耍小聪明,别辜负了醉侠萧酒的一番心血!” 难道……我真的不是修行的料?他死死攒住拳头,看向娘亲,目光坚毅。 靠知识,靠一技之长,在这个弱肉强食的残酷世界,可活不下去。 “不管有多难,我一定要修行!” …… 在这一年里,萧酒没有回来。 提起当时的事情,南离部落的人们只记得凤鸣节比往届提前了一天。他们略感意外后,就全身心投入到节日的狂欢里。 南离殿的高层虽然疑惑,但是在派出数人查探却一无所获后,也偃旗息鼓,不再追究。 南离部落在宁静安详的氛围里度过一年。转眼,萧南就三岁了。三岁,按照南离部落的风俗,是要进行巫道启蒙的。 所谓巫道启蒙,就是对孩童进行资质鉴定,判断适不适合修巫,然后对有天资的孩童进行修巫的启蒙训练。 “叶小五,老子打赌,萧家的娃娃今天绝对掰不动石锤!” 一个头发散乱的年轻男子斜倚在锻铁坊门口,嘴里叼着草茎,慢悠悠说道。 他叫小六子,是南离出了名的混混,整日里游手好闲,多在赌坊与黑市厮混。 “这次要是赌输,晚上卜赌坊的盘口算在老子头上。不过,若是老子侥幸赢了……前日里欠的债就一笔勾销如何?叶小五,你可敢跟我赌一赌?” “嘿,小六子,你真当我叶小五是傻子不成?”他对面的黑瘦青年摊开双手,一副“我是白痴”的样子,嘿嘿冷笑。 “这锻铁坊门前的石锤少说有一千两百斤,即便从侧面推着掰着也不是三岁的娃娃能够做到,这样与你赌岂不是稳输不赢的买卖!” 萧南站在石锤前仔细打量,不理会身旁的两个“傻子”。他踮起脚尖对比石锤的高度,小小的身影在高大的石锤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这石锤怕是有四尺长短,约是前世的一点三米,通体以不知名的石料磨制,表面粗糙,布满棱角,自带一种狰狞。 他细细打量片刻,伸出小手在石锤上触摸。入手有些冰凉,凹凸有致的表面更像是某种古朴的花纹。 “三年之内,就是五岁之前,要举起这样一杆巨锤,真是难如登天啊!”萧南仰望锤柄,喟然长叹。 可是便宜师父已经发话,要在三年内举起石锤,才能收自己为徒。这样的机缘千载难逢,不能不争啊! “不过,这世上又哪有不劳而获、唾手可得的美事,总要付出辛苦,流淌汗水,才能取得收获。” 他长吸一口气,扶住锤柄,用力推过去。果然,与半年前第一次尝试时一摸一样,与半年来每一次尝试也一摸一样。 石锤纹丝不动。 “哈哈哈——哈哈哈——”一阵嚣张的嘲笑声传来。萧南循声看去,是一群差不多年岁的孩童。 为首一人壮实高大,身穿昂贵的虎皮袄甲,正指着自己捧腹大笑。周围的一群孩童随着嬉笑不已,俱都一脸嘲讽的望过来。 “哈哈哈,我前日听娘亲说有一只蚂蚁竟然想推倒参天的大树,结果活活被累死。”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要衡量自己的能力,不要好高骛远,自不量力。我当时不太明白,现在我终于懂了,也亲眼见识了!” 高大的孩童挥洒着唾沫,向其他人得意洋洋的炫耀,指着萧南哈哈笑道:“你们说,他像不像那只蚂蚁?” “像!”一群孩童异口同声的大声回答。 “虎哥,我看不止是像,你看他瘦小的样子,分明就是一只小蚂蚁!不信大家让他趴下来对比一下怎么样?” 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响起,是站在高大孩童身后的鸡冠头男孩,他指着萧南猖狂大笑,一副唯高大孩童马首是瞻的样子。 “幼稚!”萧南低哼一声。作为成年人,他实在提不起和一群三岁小孩斗嘴的兴致。他擦擦手转身就走。 “慢着!好你个嚣张的小蚂蚁!竟然敢无视我们!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知不知道我们虎哥是谁?” 鸡冠孩童感觉颜面丧尽,不依不饶的冲上来。 “哦,你是谁?”萧南平静的看着他,目光像是在看一只表演的大马猴。 “告诉你!我叫王石,我父亲乃是南离的护卫副首领——紫刀王蛮!怎么样,怕不怕?” 鸡冠孩童一脸嚣张的指着萧南。 “告诉你,我们虎哥更厉害!狩猎队大统领知不知道,说出来吓死你!” 第二章 王氏绝学(第1更) “紫刀王蛮吗?护卫副首领,确实厉害,与鹰卫副首领王龙是一个级别。” “倒是狩猎队大统领……王筌,名满南离,号称部落第一勇武高手,据说不在族长伯离的修为之下。没想到我随便出来走走,就遇到两个南离部落的‘贵公子’。” 萧南暗自寻思,却微微摇头,笑道:“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楚,你刚才说你是谁?” 王石顿时气结,炫耀的话咽在喉咙里,一时说不出来。 他毕竟是个三岁的娃娃,虽然心智早熟,但论起斗嘴争辩的本事,怎么比得过前世在网络上久经言语磨砺的萧南。 “小子,我再说一次,我叫王石!”他嚣张的报上名号,挥起拳头恶狠狠笑道。 “今日我就给你点教训,让你知道以后遇见我要绕着走!”他话语才完,猛地蹿出,一拳砸向萧南面门。 “咦?”萧南并不慌乱,反而看着他的身手略显讶异。 “刚猛不足,迅捷有余,没想到这王石走的也是轻灵的路数,倒与我的鹤形桩有些类似。” 按照南离部落的惯例,每个孩童年满三岁,通过巫道启蒙后,才会接受正规训练,开始修行。 但南离部落大族的子女往往从两岁开始,便提前学习淬体之法,走在普通人家的前面。 王石就是其中之一,其父是南离部落排的上名号的紫刀王蛮,隶属王氏一族。 萧南脚下轻踏,身形如灵鹤展翅,高高跃起,然而身后就是墙壁,退无可退。 王石大笑一声,挥舞着拳头冲上去。他正准备大发神威教训萧南,忽觉眼前的身影一晃消失。王石一惊,已经来不及反应。 萧南蓦地伸出小脚蹬在墙壁上,借势跃起,体态轻盈,似灵鹤在半空翻转,瞬间落到王石背后。 王石暗呼不妙,只觉耳畔剧痛,“嘭”的一声被萧南横腿扫落在地。 萧南摇摇头,负起小手,一派高手风范。这样的小虾米实在提不起自己的兴致。连最基本的鹤形桩都抵挡不住,何况自己还有本命神通鱼肠呢。 “呜哇哇!气死我了!我要打扁你!”王石顾不得疼痛,气得哇哇直叫,爬起身就往萧南冲来。 可惜他气愤之下,拳脚乱挥,更无章法,看得萧南直摇头。 他蓦然踏前一步,身形掠过王石的拳脚空隙,结结实实一个肩撞将王石撞到背后墙上。 这一招以全身劲力汇集到肩部,给予对手沉重撞击,乃是《十二祖拳》中的鹿形桩。 王石痛呼一声,后脑勺砸在石墙上,只觉脑袋剧烈震荡,眼冒金星,看着眼前的人影儿,像是有三个萧南在笑。 那笑容里充满讥讽,如刀一般,刺进他心里。 “哇哇哇,可恶,我跟你拼了!”王石挣扎着就要站起来血战到底。 “够了!石弟,你退下!” 一声冷喝蓦然传来。虎皮袄甲的“虎哥”脸色铁青,大步走上前。 “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得看你有没有资格知道。”萧南瞥他一眼,负手而立,不屑的笑笑。 王石摸着墙爬起来,一头鸡冠塌了大半。他气哼哼的跑到袄甲少年身后,指着萧南咬牙切齿道:“虎哥,他欺负我,你可得帮帮我,好好教训他!” “哼!有没有资格?”袄甲少年摆摆手,示意王石稍安勿躁,向负手站立的萧南冷喝一声。 “小子,听好了,我的名字叫王古,大家喜欢喊我声‘虎哥’。我看你的身手,灵活矫健,轻灵精巧,倒有几分模样。 “不过我告诉你,修行之道,一力降十会,你若与我动手,绝对走不过三招!” “呵呵,三招?你太高看自己了,我担心你一招都走不过。” 萧南忍不住笑出声,心说我可没有撒谎,若是我用出鱼肠神通,凭你的能耐可真走不过一招。 “哼!”王古没有生气,而是再度冷哼一声,小脚往地上一踩。众人见了只道他是小孩子脾气发作。 可是一息过后,只见地面轰隆隆响起声音,竟然沿着王古脚底向四面八方坍塌出一片。 这塌陷的面积足有一尺方圆,对于一个三岁的孩童而言,简直不可思议。 “这是……王氏的绝学《猛虎劲》?” 一旁观看的小六子和叶小五见多识广,一下子认出王古的功夫。 “明劲浑厚,暗劲圆润,一息爆发,这是猛虎劲一层的表现啊!这王古真是惊世之资,才三岁就这般厉害!以后必然是我南离的一代天骄啊!” 叶小五忍不住赞叹。 “厉害,厉害,真是厉害!我小六子在这个年纪怕是每天在部落里玩泥巴,睡觉还经常尿床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小六子暗暗想道。 “我现在承认你有资格了。”萧南愣愣看着地面的圆坑,将一直以来的自得、骄傲缓缓收起。 这才是这个世界的修行天才吧?若没有鱼肠神通,恐怕自己真得甘拜下风。 他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们可记好了,小爷我叫萧南。” “萧南……你就是萧南?”王古忽然愣住,下意识的问道。这个名字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脸色变幻两下,继续喝道:“萧南,既然你不服气,虎哥我也不仗着武力欺负你。我便与你划下道来,赌斗一场,你可敢接?” 这台词,这气度,这姿势,萧南怎么觉着这么熟悉。敢情这是黑社会街头火并的画风? “敢,怎么不敢!有什么道儿,你尽管划下来!” 他心下不停嘀咕,嘴上却分毫不让,往前走上一步,小脸扬起,摆出一副高手风范。 王古学着大人模样踱着步,忽然抬起头,胸有成竹的指着锻铁坊门口的石锤说道: “既然你喜欢搬这石锤,我们就以此为赌。我们双方各凭自己的本事,不管用什么功法什么手段,分别掰动这石锤,能让这石锤晃动幅度大的就算赢,你看如何? “当然,这石锤重逾千斤,我王古自问搬不起来,你若是能拔得动、抗得动或搬得动,我自是扭头就走,以后凡是你在的地方,我王古退避三舍。” 他振振有词,宛如一个大人般,有理有据,条理分明。 “嘿,没想到我这个成年人整天装成小孩子的模样,你一个小屁孩反倒要装成大人的模样。若教第三人知晓,恐怕要笑掉大牙!” 萧南心生感慨,面子上却摆出宗师风范,潇洒的挥挥手。 “好,就依你所言!不过,赌注是什么?” 第三章 赌斗王古(第2更) “你若是输了,给我石弟赔礼道歉,每次见到我恭恭敬敬的叫声虎哥。” 王古傲然笑道。 “虎哥,太便宜这小子了!不行,我们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 王石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起来大叫道,显然不满意赔礼道歉就算了。 “嗯?休要多言!”王古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我王古说一不二。” 随即,他面向王石道:“石弟,胜败乃修行常事,今日吃点亏,权当是教训,你以后须认真修行,提高修为,下次再与他比过才是。” 王石一向以王古马首是瞻,见他决心如此,唯有不甘的点点头。 只是,他心中却不禁思量:“这不是虎哥平时做事的风格呀,难道虎哥有什么其他的考虑?” “虎哥真是宽宏大量,胸襟开阔,不与这样的小蚂蚁计较,哈哈!”一旁围观的孩童嘻嘻哈哈,称赞着王古。 他们仿佛胜券在握,根本不担心会有其他情况。 “呵呵,若是你输了呢?” 作为一个成年人,萧南对这样粗浅的收买人心的手段嗤之以鼻。 “哈哈哈,虎哥会输?这小蚂蚁真是太嚣张了!哈哈哈!”王古还没有回答,一群孩童已经哈哈大笑起来。 王石更是“呸”的一声,啐道:“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我若是输了,我若是输了……”王古面色有些铁青,到底是小孩子心性,沉不住气。 “我若是输了,以后在南离我们见了你绕着走!” “那倒不用,你若是输了,你们也老老实实给我赔礼道歉,恭恭敬敬叫声南哥。”萧南拍拍胸脯,大度的说道。 王古、王石等人的脸色更青了! “哼!那就请叶小五、小六子和诸位做个见证!”王古冲叼着草茎的男子和黑瘦青年拱手示意。 他大步走到高大的石锤前,伸出双手按在锤柄中间。王古回头,深深望一眼萧南,喝道:“我先来,看我的!” 他弓步前跨,深深呼入一口气,双臂肌肉鼓起,仿佛肩下盘着两条即将抬首的苍龙。 随着一声大喝,王古全力运起家传绝学《猛虎劲》,轰然推向矗立的石锤。 一股勃然凶猛的劲力涌出,立即让石锤颤动,往外歪斜一寸。但这一寸仅仅使石锤底部轻抬,根本没有撼动根基。 就在众人感叹可惜的时候,一股暗劲忽然在石锤上轰然爆发。第一股明劲尚未散去,第二股暗劲接踵而至。 两劲相合,顿时让石锤颤动不休,再度偏移一寸。锤底已经离开地面,让人能够清晰的看到锤面与地面的间隙。 “哈哈,厉害!不愧是我们南离部落未来的天骄,这一层猛虎劲用得出神入化,只怕离功法第二层也不远了!” 叶小五眼见如此成效,禁不住鼓掌赞叹。 以三岁之龄硬生生推动一千两百斤的石锤偏移两寸,与方才萧南掰来掰去却纹丝不动比起来,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一群孩童已经雀跃欢呼,环绕在王古左右,咋舌不止,惊为天人一般。 “叶小五,我改主意了!咱们要么这样赌,我赌王古肯定能赢萧家的娃娃,我出十枚石币,怎么样?是爷们就应一声!” 小六子眼睛发光,虽然赞叹,却仍然挂念着自己的赌债。 “嘿!我说小六子!你真当我叶小五是傻子么?要不这样,我出一百枚石币赌王古肯定能赢萧南,你敢不敢跟我赌?” 叶小五黑着脸,指着小六子一顿数落。 小六子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讪笑道:“别急,别急,我只是开个玩笑,开个玩笑,你切莫当真!” 叶小五还待发飙,催要前日里的欠债,就听一个稚嫩的声音高声喝道:“慢着!我赌了!” 萧南望着两个“傻子”,负手而立,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出一百枚石币,赌我自己赢!你们俩敢赌吗?” 换成任何一个成年人,能受得了一个三岁娃娃的挑衅? “敢!怎么不敢!” 小六子立即脱口而出,叫嚣道:“萧家娃娃,这可是你主动挑事,可不是六爷我骗赌!我小六子言出如山,就用……十枚石币赌王古赢!” 萧南不屑的笑笑,懒得搭理他,而是转过头好整以暇的瞧着叶小五,眼睛里充满揶揄。 “你呢,敢赌吗?” “我……我出一百枚石币!” 叶小五眉头微皱,隐隐觉得不妙,却想不出问题出在哪里,只好硬着头皮下注。 “好嘞!买定离手,概不拖欠!” 萧南吆喝一声,踏步走到石锤前,信心满满的说道:“接下来就看小爷我的本事了!” “好小子!买定离手,概不拖欠!连卜赌坊的切口都知道!我总感觉这回要栽!” 小六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萧南吆喝,畏畏缩缩的有些担忧。他是真穷,十枚石币已经是囊中羞涩。 更何况…… “咱们这种经年的赌徒要是输在一个三岁娃娃的手里,那脸可真是丢大发了!” 萧南伸出小手在石锤上四处比划,丈量尺寸,随即从容的笑道:“几位稍等,我进屋借个道具。” 他径自走进锻铁坊,倒真是巧了,刚进去就看见一位浓眉大眼的孩童坐在前屋。 萧南眉开眼笑的忽悠两句,就从憨厚的孩童手里借到一圈绳索。 这孩童傻乎乎的样子,长得壮壮实实,甚是可爱,听他自己称呼叫作铁柱。 本着看热闹的心思,铁柱晃晃悠悠的跟着萧南一起走出来,小脸红扑扑的,有些好奇他拿绳索做什么,大眼睛里生出许多期待。 与此同时,两位在锻铁坊内购买武器的顾客出门,立即让吊儿郎当的小六子点头哈腰不住解释。 看两人的打扮,明显不是南离部落的族人,而是太安国的行商。 原来小六子在此处并不是无所事事,而是陪着两位爷来采购装备,晚上甚至要去逛个地下黑市。 这一天下来,多少能够赚些,够他在卜赌坊潇洒几回。 两位太安国的行商见一群孩童围在一起赌斗,颇觉有意思,于是没有催促小六子走,反而留下来瞧个热闹。 萧南耳中听着小六子他们交谈,习惯性的收取一些情报,手上不慌不忙的理顺绳索,随后扯着一头栓在石锤柄部。 他双手往外拉扯,试完绳索的结实性,才满意的点点头。 第四章 天生神力(第1更) “你到底比不比!要我说,你不要想着拖延时间,赶紧认输算了!” “我虎哥宽宏大量,不会太为难你的!你若乖乖磕几个头,我们就放你离去如何!” 王石眼看他扯扯弄弄,花去好长时间,顿时忍不住了,于是跳出来尖声指责。 一副坍塌了的鸡冠头晃来晃去,像是折翅的家禽在摇头晃脑。 “石哥说得有道理,到底比不比了!小蚂蚁,你若是没本事,就赶紧认输!哈哈哈!”一群小孩跟着哄笑起来。 “聒噪!”萧南不急不缓的高喊一声,沉稳的气势令一群孩童不自禁的闭上嘴。 见吵闹声停止,萧南清了清嗓子,终于进入正题:“好了!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他缓缓拉起绳子,往外走开,仿佛一个技艺精湛的魔术师即将揭开密封的帷幕。 待绳索崩紧,他才稳稳抓住,脚下开弓,腰背微微弯曲。 十二祖拳之牛形桩! 萧南蓦然用力,腰背筋骨显现,巨大的拉扯力量沿着绳索传递,就像犁田的老黄牛一般,虽然朴实不起眼,却能爆发出非同一般的力气。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石锤受到绳索拉扯,一下子歪倒在地。 沉重的锤身砸在地面,砸出一道竖坑,吓得一群孩童面色发白,有几个胆小的甚至双腿不停颤抖。 “竟、竟……竟然真的倒了?” 王石不可置信的望着横放的石锤,使劲揉着眼睛,唯恐是自己看花了。 嚣张傲气的王古立在一侧,面色惨白,一言不发。 “不可能!不可能!我小六子怎么可能会赌输!你作弊!连我小六子都敢骗,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小六子张开嘴巴,任草茎掉落下去,随即像输红了眼的赌徒一样发起疯,直看得两位太安国的行商和叶小五皱眉头。 小六子大步冲过去,就要仗着自己成年人的体格“行凶”。 “嗯?找死!” 萧南挑了下眉毛,迟疑着要不要用鱼肠神通灭了他。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就怕这输急了眼的小六子不按套路出牌。 说时迟那时快,就见地上的石锤被人一把抓起,轰隆隆的砸在小六子前冲的脚面前,吓得他慌忙停住脚步。 这一千多斤的石锤可开不得玩笑,若真砸在他身上,恐怕当场就会将他变成肉饼。小六子冷汗直冒,拎起袖子擦拭几下,才顺着石锤看去。 只见一个浓眉大眼的孩童站在身前,正不忿的看着自己,壮壮实实的体型虽然比普通孩童宽大,却终究是个孩子。 他粗壮的小手紧紧握住半个石锤柄,让人丝毫不敢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孩童看待。 因为就是这双小手,突然从地上抓起石锤,挥舞着一下子砸在小六子的脚面前。 看他大气儿不带喘一口的样子,分明是举重若轻,还没有用出全力。 “……原来……原来……真正的高手在这里!什么天才,什么天骄,与他相比,真正是弱爆了!” 萧南看得目瞪口呆,浑然没有料到借个绳索,也能借出一尊大神。 “我……我……这是十枚石币,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小六子露出一个比死还难看的笑容,颤巍巍丢出十枚石币,屁滚尿流的跑了。 看他怂包的模样和两位太安国行商的表情,估计这一天的差事也多半要泡汤了。 “愿赌服输,这是一百枚石币。”叶小五倒是大气的很,走上前送上一袋石币。他深深看一眼大发神威的铁柱,转身追着小六子离去。 萧南掂量几下,虽然没有细数,但是感觉应该只多不少。 “南……南哥,小弟有眼无珠,多有得罪,您……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了吧!” 王石心惊胆颤,怯生生的赔礼道歉。 一群孩童刚才还“蚂蚁、蚂蚁”的称呼,这时一起“南哥、南哥”的叫个不停,生怕萧南找他们打击报复。 这脸真是打得赤裸裸的疼。 “南……萧南,这次我们认栽!铁柱是吧……你天生神力,确实厉害,不过别以为你们就真的赢了!” “明日就是巫道启蒙,待我们真正迈入修行的门槛,到时再行比过!我王古可没这么容易认输!” 王古脸色青白交加,一直以来建立的自信被打得粉碎。 他两只拳头攒得铁紧,甩头冲一群孩童喝道:“我们走!” 萧南站在铁柱身边,此时感觉底气十足,哈哈大笑起来,向着一群孩童摆摆手,不屑的喊道:“滚!思想有多远,就给小爷我滚多远!” 话语一出,立即气得刚走出几步的王古全身颤动,险些晕过去。 “来,见面分一半,是兄弟就拿着!”萧南兴奋的拨出一半石币递给铁柱,意气风发,豪情满怀,“咱哥俩以后就是好朋友了!有难同当,有福同享!” 铁柱将石锤立在一侧,接过钱袋,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傻笑道:“呵呵,俺叫铁柱。” “我知道,我知道,铁柱兄弟,你刚才借绳索时讲过了。” 萧南睁着明亮的大眼睛,上下打量一番,忽然低声问道:“这个……那个……铁柱,我问你啊,你是怎么举起这一千多斤的石锤的,有没有什么诀窍?” 铁柱眨巴眨巴眼睛,一对浓眉上下起伏,似乎思考了一会。他伸出“大手”指指矗立的石锤,然后重重拍打在萧南肩头,展颜欢笑,说道:“呵呵!俺叫铁柱!” 萧南只觉一股庞大的力量压在肩头,如泰山压顶一般。自己条件反射性的上抗,却像撞在岿然不动的山峰上,连着劲道一起弹回。 他顿时一个踉跄,如被重锤轰击,浑身虚软,“扑通”一声坐倒在地。萧南不禁咬牙苦笑—— 敢情你思考半天……根本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难道你真的只是天赋异禀,真的只是天生神力? 难道你这样一个牛逼哄哄的孩子……竟然只会说这一句话? 你在用自己的存在来验证上苍是公平的吗? 他忍不住以手抚额,索性平躺在地上,仰望浩浩穹宇。朝阳自云层里迫不及待的跃出。 真心为铁柱的智商着急啊! 第五章 巫道启蒙(第2更) 次日,南离部落,祭天台。 一年一度的巫道启蒙仪式如期举行。 祭天台四方中正,高低错落,分成三个阶梯。 祭坛中心是祭鼎,位于第一阶梯,鼎上云雾缭绕,焚烧着蛮荒特有的萦雾草。 第二阶梯是祭天大典等重要活动时,部落内重要人物的立身之地。 每年一度的巫道启蒙就在祭天台的最外围第三阶梯举行,由传功长老伯阳主持。 这一期年满三岁的孩童足有十五人,较去年多出一半人数,颇显得南离部落一年比一年人丁兴旺。 伯阳长老看着一个个朝气蓬勃的小家伙,老怀畅慰的摸着胡须,露出和蔼的微笑。 传功长老伯阳,为人和善,修为精深,隶属于南离部落三大氏族的伯氏,为部落培养出一代代年轻俊杰,非常受大家的尊敬和爱戴。 萧南凑到前面,四处打量起来,像他这样独自一人参加巫道启蒙的孩童不多。 最靠近祭台的位置,立着一位瓷娃娃样的小男孩,好像也是孤身一人。 不过看他身着锦衣华服,头发理得整齐流畅,神情高傲谁也不理的模样,绝对不是普通人家的小孩。 与之相反的,是他对面的另一位孩童,身上穿着满是补丁的衣服,面黄肌瘦,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出自穷苦人家。 他怯生生站在一位同样肤色偏黄的瘦削男子身边,相貌与他极为相似,想来是他的父亲。 其后是两个非常可爱的小女孩,一个身着红裙,略高一点;一个身着青衣,好奇的打量四周。 她们被一位鹰脸尖鼻、蓄着三角胡须的清瘦男子一手一个分别牵着。 红裙女孩发现萧南在打量自己,立即恶狠狠的瞪眼,做出凶恶的表情,小嘴里还嘟囔一声:“哼!看什么看!” 萧南不以为然的笑笑,作为一个成年人,当然不可能被一个小女孩吓着,更不可能跟一个小女孩计较。 他继续往后打量,就见王古傲然站着,身后跟着王石和几个孩童。传说中的紫刀王蛮和狩猎队首领王筌好像都没有来。 想来对于他们这样家族的孩童,这多半是走个过场。他们私下肯定有很多办法,直接测定子女的资质。 王石见他看过来,小身子微微打颤,讪笑道:“南……南……南哥!”昨天的一场变故,看来是真的吓着他了。 “石弟,不必多言。”王古不满的皱起眉头,阻止住变了气节的王石,然后挑衅的看过来。 “萧南,我承认你有些本事,但昨天你赢得并不光彩。若你真拳实腿与我比试,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铁柱护得住你一时,可护不住你一世。此时他不在,你可敢与我再比一场?” 他不屑的撇过头,一副瞧不起萧南的样子,却见王石颤巍巍指着萧南后方,嗫嚅道:“是……是……是铁……铁……” “石弟,你越来越没出息了,一个小小的小屁孩,就把你吓成这样?” 他皱着眉头,循着指尖望去,就见一个宽厚的体格逐渐靠近,露出一副浓眉大眼的模样,不是别人,正是力贯千斤的铁柱! 他刚想嚣张的撂点狠话,犹豫再三,终是乖乖闭上嘴巴,没敢言语。在正式修行巫道之前,他可不是这种占着先天优势,天生神力的变态的对手。 萧南只盯着王古看,浑然不知铁柱到来,刚想讥讽王古几句,忽然觉得肩头一沉,暗呼不妙。 他抖动肩头卸力,却已经来不及,整个人被一股巨力压倒在地上。 这一下变故,立即引得一群孩童哈哈大笑。尤其王古,更是讥讽的不断冷笑。 刚才恶狠狠的红裙女孩也指着他捧腹大笑。 他跌坐着回头,露出一丝苦笑,就见铁柱不好意思的摸摸脑袋打招呼:“呵呵!俺……” “呵呵,俺叫铁柱!我知道了!拜托不要再重复了!”萧南崩溃性的呼喊一声,感觉自己的面子快要丢光了! “呵呵!小……南子,俺也是来参加巫道启蒙的。” 谁知铁柱摸摸脑袋,浓眉大眼里洋溢着笑,宽厚的嘴唇间竟然蹦出这样一句有条理的话。 “啊,什么?太好了!铁柱,原来你不是傻子啊!”萧南惊喜的跳起来,围绕着他上下打量,更是伸出小手左摸摸右摸摸,“难道你是突然开了窍?” “呵呵,老爹说俺比较迟钝。”铁柱傻乎乎的笑着,伸手就要来搭萧南的肩膀。 萧南哆嗦一下,赶紧连退三步,避开危险区域。 这只手看起来小,却连千斤重的石锤都能舞动,小爷我可不想在同一个地方栽倒三次。 “王古,你刚才说什么,你可敢与我再比一场?”萧南底气十足的将王古的原话奉回。 不过,作为一个成年人,整天仗着一个小屁孩,欺负另一个小屁孩,说出去都觉得没有骨气。 “你!你……”王古气呼呼的指着两人,似乎想到什么,忽然嚣张的说道,“今日既然是巫道启蒙,你们两个可敢与我比一下修行资质!” 他眼睛一亮,仿佛抓住了扬眉吐气的机会,越说越有底气。 “你们现在不过是仗着先天优势,随着修行只会越来越弱。如果修行资质不佳,一年之后你们谁是我王古的对手? “呵呵,三年之后呢?我王古会将你们甩得越来越远,让你们永远只能仰望和追逐我的背影!” 巫道启蒙,是对孩童的修巫资质进行鉴定,鉴定的结果分为三等九星,以测评时点亮的星辰数目决定资质高低。 上等为七到九星,中等为四到六星,下等为一到三星。 往年南离部落的孩童大多是中下等资质,能点亮五星的少之又少。今年参与测评的孩童较多,说不定能出现几个天纵之资。 萧南有心想与王古比个高下,挫挫他的嚣张气焰,但一想到便宜师父的摸骨断言,就不由得熄了心思。 这可是真材实料的比拼,不像昨日他仗着前世知识,用杠杆原理侥幸取胜。 “呵呵,俺和你赌!”铁柱瞪着一双大眼睛,忽然咧嘴笑道。他说得突兀,让萧南想要拉住他阻止都来不及。 这时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大多是闲着无事的南离族人,中间夹杂着十几个太安国的行商。 时辰不早,祭台上的伯阳长老正了正嗓子,示意巫道启蒙的仪式正式开始。 第六章 定星盘(第1更) 铁柱与王古两人不再说话,于是狠狠的对望一眼,有一种“比试现在开始”的感觉。 王古的表情阴沉片刻,随后嚣张的看过来,挑衅的张开嘴巴,哑声放着狠话。 铁柱则始终傻呵呵的笑着,恍若未闻。 “日吉时良,万物开张,南离部落传功长老伯阳在此宣布,巫道启蒙正式开始!”伯阳虔诚的向祭坛中心的祭鼎祷告,“恭请星尊定星盘!” 随着一声请言,祭坛上蓦然亮起一道光芒,从祭坛底部缓缓升起一面三人大小的圆盘。 盘面上花纹古朴,渐渐交织,汇聚出一颗颗星辰模样,迅速化作一副古老的星空图。 “好了,小家伙们,你们谁第一个上来?”伯阳长老扶着胡须,笑眯眯的看着台下众人。 锦衣华服的少年踏前一步,恭声说道:“长老,我愿做第一个!” 伯阳满意的点点头,似乎对他极为熟识,冲他招招手,笑道:“伯禹,那就你先来吧。过来,站到定星盘的前面,伸出手贴在这里。” “我认得他,他是伯离族长的侄子,名叫伯禹,据说天资聪颖,深得伯离族长的欢心。” “你说的是,小小年纪就这般聪慧!哎,我家那混小子要是能及得上他一半就好了!” 围观群众里有不少人知道根底,指着伯禹议论纷纷,多是羡慕和赞叹之词。 定星盘繁星点点,从纵向观看,主要分成三大片星宿,每片星宿内有九颗主星。伯禹依言站到第一片星宿前,伸出白嫩的小手贴在盘面上。 第一星宿内的繁星突然隐去,变作一面光滑的镜子,其内倒映出伯禹的模样。须臾,镜面仿佛被风吹起,泛出涟漪,荡漾开来。 伯禹的镜像随即变得模糊,显现出一根根经脉一处处穴位,逐渐拼接成一副清晰的经络图,宛如将人体解剖了分析一般。 那图像时明时暗,眨眼消失不见。刚才的一切宛如昙花一现,是镜中花、水中月,转眼成空。 伯禹也是第一次见到定星盘,禁不住看得有些发傻。 就在他愣神之间,忽然星图显现。第一星宿的主星一颗颗亮起,片刻之间冲破三星之资,直登六星巅峰。 随即星图一颤,第七颗星辰缓缓点亮。至此,星图终于停止变化。 “七星之资,上等修行资质!千里挑一的修行天才!” 伯阳长老大声宣布道,激起众人的纷纷议论。 “第一幅星宿是根骨测试,根骨决定未来修行的道路能走多远!七星的根骨,伯禹日后只要不陨落,定会成为坐镇一方的长老级人物!” “七星的资质,我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了?这几年最厉害的娃娃是叶三爷的侄女叶雯,当时不过定了六星资质。今年竟然出现了七星资质,看来我南离要大兴啊!” 看热闹的人群里爆发出一声声惊叹。伯禹远远的听见,立即高高的扬起小脑袋,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独立在平凡的鸡群里。 “不错,不错!小家伙们,这定星盘一共分为三幅星宿图,分别测试你们的根骨、气血和悟性。” 伯阳长老反手下压,示意大家安静,借着伯禹的测试讲解资质评定的要点。 “伯禹的根骨资质是上等七星,就算放在主族有河部落,也属于千里挑一的天才!剩下的娃娃们,你们待会可要努力啊!” 伯禹的头仰得更高了,生怕别人看不见。王古冷眼看着,暗暗握紧拳头,似乎是嫉妒风头被别人抢走了。 “好了,伯禹,你过来,将手贴在第二幅星宿图上。” 伯阳长老引导着他进行第二项测评,即气血资质的评定。 伯禹尝到甜头,喜滋滋的将小手掌依言贴上。忽然指尖一疼,他条件反射性的抽回小手,只见指尖破开一个小洞,正溢出一滴滴鲜血。 所谓十指连心,这一下其实剧痛无比,顿时将伯禹心里的喜悦冲刷得干干净净。 可他难能可贵的聪慧,没有像普通小孩一般哇哇大哭,而是一言不发,默默的将手指含进嘴里。 这一幕,看得伯阳长老暗暗点头。 “小南子,这是做什么?俺看不懂。”铁柱在下面看得迷迷糊糊,忍不住发声询问。 “呆子,快看,星图变了!”萧南扯下他的衣袖,睁大眼睛看过去。 星图剧烈晃动起来,中间有红色的痕迹若隐若现,似乎要从星图里渗透出来。 红色越来越明显,像一个红色的人影在星图镇压下上蹿下跳,直欲开天辟地,挣脱星图束缚一样。 未几,星图的颤动慢慢平息,红色人影缓缓消失不见。一颗颗星辰迅速点亮,眨眼定格在第五颗星辰处。 气血之资,中等五星! “气血,主要是指肉身的潜力。对于三岁的孩童而言,由于年幼体弱,未经淬养锻炼,往往资质评定结果不会太高。你能达到中等五星之资,已经是人中龙凤,难能可贵了!” 伯阳见他情不自禁的露出失望表情,微笑着出言解释。 “伯禹明白,多谢长老解惑。”他轻声言谢,表情舒展开来。 “气血?”萧南想到铁柱的一身怪力,不由上下打量一番,暗自嘀咕,“不知道铁柱的气血资质能达到多少,会不会爆表啊……” 他心里隐隐担忧,根据便宜师父的摸骨断言,自己的资质不高。可是究竟有多不高,就难说了。 希望,不会把老脸丢光吧! “接下来是悟性之资的测定了!伯禹,一样的方法,你将手贴上。” 伯阳长老走到最右边,站到伯禹身侧,继续第三幅星宿图的测评。 一回生,两回熟,三回驾轻就熟。 随着伯禹伸手往上一贴,星图隐去,变作一面光滑的镜子。镜内雾气蒙蒙,宛如仙境。 待视野拉近,就见到一个光着腚的小屁孩在浴桶里左扭扭右扭扭,甚是开心的洗着澡。看他瓷娃娃一般的相貌,不是伯禹是谁? 这就尴尬了!虽然大家才三岁,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洗澡,可着实不是什么雅致的事情啊! 围观群众一愣,忽然爆发出哈哈大笑,心想今儿个是看足热闹了! 近处的红裙女孩更是怒目而视,啐道:“流氓!不要脸!” 伯禹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伸出小手,慌忙的遮住定星盘。 可惜他这么小的个儿,只能摸到定星盘的一半位置,正好指着浴缸里洗刷刷的自己,立即羞臊无比,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放在哪里好。 很快,镜面散去,星图流转。 一颗颗星辰仿佛发出“嘭嘭嘭”的声音,快速点亮,转眼间定格在第六颗星辰处。 悟性之资,中等六星! 第七章 惊世之资(第2更) “根骨七星,气血五星,悟性六星!我南离部落许久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巫道天才了!” “难怪伯离族长对他喜爱异常,我家的闺女比他小两岁,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要是……” 人群里响起议论。 伯禹冷着脸走下台,既喜且忧。 喜的是自己资质非凡,在族人面前出尽风头;忧的是被不靠谱的定星盘整得颜面尽失,以后该怎么立足。 “好了,伯禹的测评完毕,下一位谁上来?”伯阳长老和蔼的笑着,温声对前排的青衣女孩问道,“倾城,要么你上来试试?” 小女孩一想到方才伯禹被定星盘显现出洗澡的画面,立即吓得小脸煞白,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红裙女孩把她拉到自己怀里,抱着柔声安慰道:“倾城别怕,雯姐姐保护你。” 伯阳长老尴尬的咳嗽一声,转而引导其他人上前测试。随着定星盘一次次亮起,一个个孩童的资质被报出来。 “王巴旦,根骨四星,气血三星,悟性三星。” “兰花指,根骨三星,气血四星,悟性三星。” “叶良辰,根骨五星,气血二星,悟性四星。” …… 盏茶时间,十五位孩童测过大半,但修行资质出众者寥寥无几。像伯禹这样的天骄果真是少见,竟然没能找出第二个。 围观的人群随着一声声测评结果报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议论不休。 刚才吓得不住摇头的青衣女孩见其他人测评时,虽然悟性显影杂乱无章,但再没有出现过洗澡这样奇葩的场面,终于心中安定,大着胆子走上去。 “叶倾城,根骨六星,气血四星,悟性六星。” 此言一出,立即引得围观的众人惊讶不已。 “百里挑一,又一个天才!虽然不如伯禹出色,但已经是难得的天才了!放在往年就是我们南离部落一等一的宝贝啊!” “我认得她,是商队叶三爷的女儿。你们瞧旁边那三角胡须的清瘦男子,他就是叶三爷!” “叶三爷走南闯北,见多识广,难怪能生出这么一个宝贝闺女!改明儿我可得上门去祝贺一下!” “根骨六星,气血四星,悟性六星,只比伯禹略差一筹了。”伯阳长老见大家热情高涨,也说出自己的判断,同时冲叶三爷点点头。 他捏捏叶倾城的小脸:“倾城,你可是这几年最厉害的女孩子了,跟你雯姐姐去年测评的资质一模一样。” 叶倾城展颜欢笑,凑到伯阳长老的胡子前,甜甜的笑道:“倾城知道了,谢谢伯阳爷爷!” 说完她蹦蹦跳跳的下台,扑到红裙女孩雯姐姐的怀里。 “原来她姓叶……叶倾城……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青衣素颜,天生丽质,十足的美人坯子啊!将来恐怕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 萧南想的却与其他人不一样,不愧是经过二十一世纪熏陶的猥琐宅男,连萝莉都不放过。 “可是,这红裙女孩就不行了,凶巴巴的,没有女人样子,将来铁定嫁不出去!” “石弟,你先上。”王古忽然出声,打断萧南的沉思。 王石得到虎哥的指示,冲萧南和铁柱挑衅式的撇撇嘴,故意迈着八字腿,趾高气扬的走上祭台。 “王石,早就听你父亲王蛮说你资质出众,今日就正式测评看看,免得大家伙儿说他吹牛,哈哈。” 伯阳长老明显认识他,调侃几句,才开始引导他进行第一幅星宿图的测定。 “根骨六星,气血五星,悟性五星。” 资质测评结果很快出来,立即引得众人惊呼,竟然一连出现两个百里挑一的修行天才! 这是南离部落的大兴之兆吗? 王石傲气冲天的走下台,得意洋洋的站到王古身边。 “接下来,该我了。我会让你们失去继续比试的欲望!” 王古嚣张的转过身,宛如虎啸山林,居高临下的看着萧南和铁柱二人。 “我会将你们的信念踩在脚底践踏,让你们后悔曾经与我生在同一个时代。” 他大步流星的走上祭台,颇有一种万夫莫敌的大将风范。 “臭显摆!小心装叉遭雷劈!”萧南不快的嘟囔一声,倒也好奇他的评定结果,于是拔高了脖子使劲观望。 王古的动作很快,不等第一幅星宿图出结果,便移步到第二幅图。 随着鲜血滴落,第二幅星宿图迅速吸**血信息。忽然,一朵朵乌云浮现在万里晴空里,迅速汇聚到一起,半遮住祭坛上空。 “莫不是真的遭雷劈吧?”萧南心中一惊,连忙暗中补充一句,“老天爷,我只是开个玩笑,您可千万不要当真,弄出人命就不好了!” 王古的动作很快,已经进行到第三幅星宿图。 不过,伯阳长老站的位置,有意无意的正好遮挡住第一星宿。而第二星宿的星图流转,还没有显现出最终结果。所以众人暂时看不出端倪。 很快,第三幅星图隐去,显现出一只威风凛凛的万兽之王。它仰天长啸,蓦然窜上虚空,冲进暴雨雷霆,在滚滚乌云里游走奔腾。 画面之精致生动,活灵活现,宛如真的猛虎腾空一般,比伯禹的洗澡影像气派千倍百倍! “轰隆隆!” 一声霹雳炸响突兀响起,随后,一道雷电自上而下,劈开天空,如游龙惊鸿,降落下来。 它似乎拥有灵性一般,横贯不散,在祭鼎上空盘旋两圈,才缓缓消弭。 许久,乌云渐渐退散,露出一片晴明。 “这是……这是天地异象!云幕横空,虎啸苍穹,雷霆化龙,惊世之资!这绝对是惊世之资啊!” “这样的惊世之资,近百年不曾出现。恐怕在我有生之年,都可能是唯一的一次见证吧!” 定星盘上猛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第二星宿与第三星宿一起显现结果。一颗颗星辰飞速亮起,越过三星之资,越过六星之资,仍然毫不停留! 声声惊呼伴随着第二星宿第三星宿的爆发响起。 终于,星图完全定格下来。 众人定睛一瞧,这才看见结果,顿时一齐怔住,一时间竟然忘记言语,似乎惊叹到了极致。 伯阳长老忍不住揉下自己的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不是真的。 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惊才绝艳的人!莫不是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 未几,他颤巍巍的面向众人,郑重将结果宣布。 “王古,根骨八星,气血七星,悟性七星!万中无一,惊世之资!” 第八章 我是废柴?(第1更) 王古一下子成为目光的焦点,享受着众人的惊叹、羡慕和仰望,宛如众星拱月,光芒万丈。 “萧南,该你了!” 他负着小手,高傲的仰起头,用下巴对着萧南。 铁柱踏出一步,想要与其一决高低,却觉手臂一紧,被萧南拉住。 “我来。”萧南冲铁柱微微摇头,示意他不必着急。 不过是修行资质罢了,再差能如何?比不过他人又如何?受人轻视更如何?都阻不了我一颗坚定的修行之心! 再说了,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汉太祖刘邦生于微末,被沛县之亲邻所鄙,受尽白眼,却于芒砀山斩白蛇起义,后屡败屡战,最终一统天下,建立鼎盛的大汉王朝。 明太祖朱元璋出生贫穷,无钱买棺,四处躲债,剃度做过和尚托钵化缘,沿路也曾流浪乞讨,穷困潦倒。可他凭借自己的能耐,最终打下大明江山,名垂千古。 前世之鉴,可引今世。修行,未必不是如此啊! 萧南伸手贴上第一幅星图,顿时觉得一股奇异的能量沿着手臂钻入。 这时,他忽然眼前一亮,仿佛看见一条条经络绵延交缠,一块块脏腑起伏收缩,云雾缭绕的精神识海隐约在最深处显现。 “这是……内视?” 随着精神识海的波纹如同水纹扩散,阵阵玄妙的感觉一起出现在感知里。萧南仿佛初得玩具的孩童一般,体验着前所未有的感觉。 随后,就见一只青色小虫从识海里翻腾出来,抬起头,冲钻入的奇异能量张口一吸。 这股奇异的能量初时想要挣扎抵抗,却流转盘旋,无能为力,不一会儿就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靠近。 青色小虫轻轻张嘴,将它吞入腹中,然后意犹未尽的看向外面,似乎在看向萧南身外的定星盘。 “这……不是我的本命灵蛊吗?” 萧南不明所以的皱着眉头,才要仔细看个清楚,突然眼前一暗,重新恢复正常的视觉感知。 定星盘静静立着,上面的星图一片静寂,丝毫没有变化。 许久,一颗黯淡的星辰缓缓亮起。看它忽明忽暗的样子,似乎随时可能熄灭。 “萧南,根骨之资,一星……” 不仅伯阳长老哑然,而且连围观群众也一起愣住。这得是多么奇葩的天资,才能让定星盘明暗不定啊,竟然只有一星,真是旷古奇闻啊! “哈哈,根骨一星!千年罕见啊!” 王古立即哈哈大笑起来。他的一群小弟跟着起哄,或尖叫,或嘘声。 “这尼玛哪里是根骨一星,分明是被我的本命灵蛊吸干了好吗?” 萧南无奈的摊开手,苦于没法开口解释,只好移动脚步,进行第二幅星宿图的测试。 奇异的力量再次涌现,沿着手掌钻入,这次没有深入身体,似乎在刺探指尖,准备提取血液。 它缓缓聚集,蓄势待发,忽然,急刺的力量一滞。 一股不可抵御的牵引之力陡然袭来,迅速将它打包拖走。青色小虫微微张嘴,将其轻松吞下,满意的甩动起头须。 定星盘微不可查的颤动一下,不甘心的再次释放出一道奇异的能量。 可惜,这股能量如泥牛入海,转眼不见,杳无踪迹。青色小虫兴致勃勃的爬出识海,期待着探出头张望,似乎在说“还有吗”。 “灵蛊啊灵蛊,你还吃上了!这哪里是你的食粮,这是小爷我的巫道启蒙啊!” 萧南苦笑不已,真是欲哭无泪。 定星盘再次微不可查的颤动一下,没有再次尝试,显然是打算放弃了。 “这可不行啊!”萧南焦急万分,顾不得疼痛,伸出指甲往小手上一划,顿时挤出几滴鲜血滴在星图上。 一颗微不起眼的小星辰缓缓亮起。 “萧南,气血之资,还是一星!”伯阳面色铁青。 “哈哈哈,又是一星!萧南,你真是天才!我王古拜服了!”王古嚣张的嘲笑着,感觉上天都在帮自己。 王石跟着在他后面大喊:“我王石也拜服了!哈哈哈!” 红裙女孩叶雯同情的看着台上“手足无措”的小男孩,开始思索是不是自己太凶了,吓着人家了。 甚至,她隐隐生出后悔来。看人家多么可怜,自己竟然还凶他,真是不该。 围观众人简直快要麻木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葩的人存在。 若比起来,王古是那天上的明月,萧南就是地上的一块泥巴。不,也许连泥巴都算不上,顶多是粒尘埃! 这是真正的天壤之别啊! “我……”萧南只觉自己的心里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走到第三幅星宿图前。 “来吧,战个痛快!” 奇异的能量再次被青色小虫一吞而下,甚至让青色小虫满足的打起饱嗝。 萧南有种直觉,如果定星盘有灵性,恐怕这辈子都不想看见自己了。因为自己也有一样的感觉啊,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定星盘了! 果然,第三幅星图一成不变,连镜像显影都没出现。许久,一颗星辰静静的亮起来。 “萧南,悟性之资,仍然是一星!” “哈哈哈!哈哈哈哈!”王古和王石一群人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感觉再没有比今天更开心的事情了! “哈哈哈,三个一星!根骨一星,气血一星,悟性一星!这哪里是千年罕见,简直是万古独尊啊!厉害,真是太厉害了!” 萧南的脸上一片抑郁。 他在认真考虑,要不要用鱼肠神通给他一下,心里忍不住腹诽:“我是废柴?真当小爷我是废柴?小心我一开口就灭了你!我这叫扮猪吃老虎!” “哼!俺来试试!”铁柱一把推开王古,大步走上祭台。他憨厚的样子生起气来,像是在挤眉弄眼的逗人笑。 铁柱看见黯然神伤的萧南,伸出手想拍拍他的肩膀安慰。可是手伸到一半,不知道他怎么开了窍,竟然不好意思的缩回来。 毕竟以他的力气,要是真拍下去,稍微控制不好,就很可能让萧南变成一个滚地葫芦。 如果萧南真的从祭台上摔下去,那就万分尴尬了! 可怜的萧南还在不可置信的发着呆,浑然不知自己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铁柱捋起袖子,大手往第一副星图上一贴。星图立即变化起来,颤动不休,似乎承受不住一般,要亮起一颗颗星辰。 天生神力的铁柱,能赢过惊世之资的王古吗? 第九章 星图化灵(第2更) 璀璨耀眼的光芒陡然升起!星辰连珠,节节高升,盘踞如龙! 人群里骤然响起惊呼,许多人惊诧的望过去,就听伯阳长老颤巍巍的宣布。 “铁柱,根骨之资,八星!” 王古嚣张得意的表情立即滞住,不敢相信的脱口喊道:“不可能!怎么可能!” “你在质疑定星盘吗?还是在质疑伯阳长老!”萧南见状大喜,不屑的冲王古冷笑。 定星盘是南离部落传承千年的星尊遗物,伯阳是南离部落掌管功法传承的一方长老。这两个他一个也惹不起。王古顿时干瞪着眼睛,不敢多言。 “竟然又是八星之资,天才啊,又是一个天才!今年我南离部落注定要腾飞了吗?真是天佑我南离,星尊显灵,星尊显灵啊!” 一位白须白发的老年族人拄着拐杖,激动的喊起来。 “是啊,先有伯禹千里挑一之资,后有王古惊世之资,现在铁柱竟然也是八星的根骨资质,最差也是千里挑一,甚至又是一个万中无一的惊世之资啊!” …… 一时之间,群情鼎沸,议论纷纷,极尽赞叹之词。 “呵呵!”铁柱傻乎乎笑着,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他紧接着走向第二幅星宿图,伸手贴上。 随着鲜红的血珠滴落,星图被染作赤红,剧烈震颤起来。其内镇压的人影仿佛化身成巨人,在用拳头重重砸向星图。 未几,星图似乎要承受不住,蓦然化作一道白光窜上天空。天空随之一颤,一颗颗星辰迅速显现,星罗棋布,倒映虚空。 其中,九颗星辰大放光明,纵横连贯。一声声龙吟随着星辰闪烁回鸣,响彻寰宇。 “星图化灵,声如龙吟!绝世之资,千古未见,我以为这只是传说……没想到,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人群里响起一声惊呼,有人当场就用出留影巫术,赶紧记录这千载难逢的奇观。 “是啊!我南离部落已经整整一千年没有出现这样的绝世之资了啊!” 伯阳长老即便以精深的修为和心性,也被今日的一波波变化震住了! “此子若不夭折,日后必是我南离部落的绝代天骄,甚至在主族有河部落都能谋得一方长老之位!” “铁柱,气血之资,星图化灵,声如龙吟,九星!” 围观群众听到伯阳长老的宣布,坐实铁柱的千古资质,立即激起一片惊叫。赞叹声此起彼伏,宛如惊涛骇浪一般。 “九星资质,老夫只有耳闻,见所未见。即便他悟性资质是一星,也属于惊世之才了!”一位见多识广的族人摸着胡须感叹。 不理会议论的众人和面色铁青的王古,铁柱继续伸手贴上第三幅星宿图。 画面里显现出一个赤裸上身的少年,举着锻铁锤,一下下的砸着赤红铁块。 其双臂肌肉虬结,筋骨盘踞如龙,每一次挥锤都荡起一片火花。锻台发出震震轰鸣,摇摇晃晃,仿佛不堪少年的一身神力。 许久,定星盘似乎在思考一般,“腾”的散去影像,缓缓亮起一颗最大的星辰。 “铁柱,悟性之资,一星!” 伯阳长老的宣告令众人纷纷惋惜。没想到真的被说中了,悟性资质只有一星,太可惜了! 众人只觉得一块白玉上偏生出一个斑点来,虽然瑕不掩瑜,但终究是难以无视的瑕疵。 铁柱无所谓的笑笑,摇头晃脑的走下祭台,立在萧南身边,学着王古高傲的抬起头,用下巴对着他,摆出一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的架势。 “铁柱,根骨八星,气血九星,悟性一星!千古未见,惊世之资!” 伯阳长老高兴的抚须微笑,大声宣布出最终的评定结果,心里已经在暗暗寻思:“如此天才,绝对不能被埋没了!我得尽快向伯离族长禀报!” 随后又是一批孩童测评,然而再没有出现像王古、铁柱这样的天才。最好的一名结果,不过是接近叶倾城的水准。众人的议论淡下来。 最终,祭台迎来了最后一名孩童。 一直怯生生立在伯禹对面,身着满身补丁,面黄肌瘦,有些营养不良的孩子。 “兰云,你是最后一位,上来吧!” 伯阳长老的心情非常愉悦,和蔼可亲的向有些怕生的孩童笑道。 兰云不安的向父亲看一眼,得到鼓励肯定的微笑后,抿着嘴咬着唇走上前。 伯阳长老引导他将小手按上第一副星图。就见星图颤动起来,猛然化作一道白光窜上天空。 顿时风起云涌,倒映出星空九星,璀璨异常,一声声龙吟响彻天宇。 “这是——” 所有人一起石化。 伯阳长老傻眼了,围观的人群傻眼了,伯禹、王古、铁柱和萧南更是目瞪口呆,如同见了鬼一般。 兰云的父亲双脸通红,激动的快要流出眼泪。 “这是……这是星图化灵,声如龙吟!天呐!我南离部落竟然……竟然要再出一位千古未见的惊世天骄吗?” 九星的根骨资质,在南离部落千年的历史里,绝对是独一份。这与铁柱的气血资质不相上下,甚至比铁柱更厉害。 毕竟在修行上,根骨的作用远比气血重要的多。根骨天生不变,决定未来的前途。气血却可以通过后天的滋养淬炼,不断补足完善。 兰云不明就里,小心翼翼的张望一眼,将手贴上第二幅星图。天空星辰散去,渐渐恢复正常。第二幅星图缓缓涌动,点亮三颗星辰。 这回终于正常了。 一群人捂着心脏,深怕吓出毛病来。伯阳长老这时才回过神,连忙一起宣布。 “兰云,根骨之资,星图化灵,声如龙吟,九星!气血之资,三……三……三……” 伯阳长老说到“三”字,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因为此时,兰云已经将手按上了第三幅星图,让他见到了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场景。 一道光芒从第三幅星图内射出,瞬间横扫虚空,驱云逐日。 随着光芒爆开,空间震动,仿佛世界诞生一般,衍化出一颗颗星辰,照出无量光芒。 天空缓缓倒映出星图虚影。九颗主星照耀万里,一眨一眨,连绵不绝。天地间,响起通天彻地的龙吟声。 今天注定会被历史铭记。 王古、铁柱的名字将在南离部落的史册上闪耀千百年。 但是万载不变的,唯有兰云。 当然,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也许会提及“萧南”二字,作为反面素材佐证。 第十章 守护长老(第1更) 南离部落的中心位置,南离殿。 听见龙吟声阵阵,殿内忽然射出蓬勃剑光,接天连地,形成一柄通天巨剑,下摄群山,上指苍穹。 巨剑中间,陡然射出一柄白茫茫的小剑。 剑影才一诞生,就飞射到祭坛附近。 待白色小剑稳定立住,剑影缓缓溢散,烟雾缭绕,黑白衍化,逐渐化作一道灰色人影。 此人一身灰袍,中年面貌,脸颊尖瘦,头上发髻挽起,宛如太安国的道人。 以元识化剑,以剑影分神,如此手段,鬼神莫测,虚实相生,整个南离部落,只有一人。 这是惊动了南离部落的第一人——守护长老韩石。 “兰云,根骨九星,气血三星,悟性九星!万载罕见,绝世之资!” 伯阳长老颤巍巍的宣告最后结果,虽然他知道下面的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不一会儿,一位面宽体肥的老者匆匆赶来。 他两鬓斑白,长须垂落,呈和蔼模样,身穿宽袖灰袍,袍面左右绣着黑色凤凰,正是南离部落的族长伯离。 “兰云,你天纵之资,当世少见。老夫奖你入南离殿挑选两册传承秘典。” 韩石长老立在半空,凝视片刻,才缓缓开口。清冷的声音响起,传遍整个南离部落。 许多没有前来观看的族人纷纷探出头,面露惊讶的望向半空。 “韩长老所言有理。”伯离族长恭敬的回应,转身提点惊慌失措的孩童,“兰云,你还不快谢过守护长老,此乃你的大机遇大福缘,可莫错过!” 兰云年幼,不明深浅。他的父亲兰福连忙冲上祭台,拉起他纳头便拜,叩谢惊天恩赐。 不论是守护长老韩石,还是南离部落的族长伯离,对于他们这样的穷苦人家而言,都是高不可攀的贵人。 更不用提南离殿的传承秘典,非对南离部落做出重要贡献的族人不授,极其珍贵。 韩石长老点点头,身形一转,化作白茫茫的剑光飞回南离殿。 殿上的通天巨剑缓缓消散,剑光敛去,露出蔚蓝的天空和清澈的白云。 这一届的巫道启蒙仪式,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终于落幕。 这期间闪耀的一颗颗明星,给众人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足以在茶余饭后吹嘘无数个年月。 …… 三日后,南离部落四处传颂,讲诉着兰云的传奇故事。 据说他在南离殿里摸出两本传承秘典,名唤《三轻剑法》和《不转玄功》,俱是一等一的功法。 “阿南,娘亲听说你……你的资质都是一星?”兰溪犹豫再三,还是摸摸萧南的小脑袋,忧心忡忡道。 “娘亲……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说,阿南虽然只是一星,但是绝对不会比其他人差的。”萧南不知道怎么跟兰溪解释,组织着语言试图说服她。 “娘亲知道,阿南继续努力,以后会有出息的。”兰溪不忍的摸摸他的小脑袋,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 她心里定是不信的,只是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伤心。 “娘亲,你放心吧!阿南很厉害,很厉害的!”萧南举着小拳头,故作天真的说道。 兰溪划下他的小鼻子,开心的点点头,转过身,眼眶却被泪水打湿。 这个家如今只剩下他们孤儿寡母两人,唯一的希望就是萧南日后修行有成,或许还可以寻回失踪的萧酒,重圆一个三口之家的幸福时光。 可是,一星的天赋……这辈子注定只能是一个平凡的普通人。真是天意如刀,造化弄人啊。 “咳咳……咳……”兰溪忽然咳嗽起来,抬手用袖口捂住口鼻。 “娘亲,你怎么了?”萧南紧张的问,小脸仰起,挂满担忧。 “咳,娘亲没事,娘亲累了,需要休息。”兰溪挤出一丝微笑,掩住袖口的点点血迹。 她爱怜的摸一下萧南的额头,走进内室休息。中间,不时传来无力的咳嗽声。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是又怎么可能骗过萧南。 屋中正堂挂着一副画像,下侧摆着香炉,余烟袅袅。画中是一位中年道士,面目慈祥,持剑远眺。 这画像是萧酒所作,画中人似乎是萧氏的先祖。 萧南踮起脚插上一支檀香,只觉画中道士的眼里仿佛满是悲凉。他忽然意兴阑珊,走进自己的房间。 “来到这个世界多少年了?”他坐在小竹凳上,习惯性的翘起二郎腿。 “三年了,我几乎已经忘了自己是重生来的。这个世界的父亲、娘亲,已经彻底融入我的生命,不能或缺。” “老爹啊,老爹,你究竟去哪里了,难道你真的……死了吗?” 他颤抖着摸向胸前的葫芦吊坠,房屋角落的两块木板应声打开,露出幽深的地窖。 这整个宅院都曾是萧酒亲手搭建,一砖一木,一墙一瓦。 经过半年的时间,萧酒不仅搭建出竹院,而且通过秘法将其炼制成一件准巫器。 竹院里的大部分设施都可以通过控制枢纽,即葫芦吊坠,进行控制。 而这一切,就是萧酒送给萧南的出生礼物,并且花费半年时间教会他如何使用。 可是,现在葫芦吊坠还在,竹院依旧,篱笆瞻望,故人却已杳无音讯。 萧南一步步的走下地窖。 里面摆着萧酒的所有珍藏——一坛坛即使隔着土陶、麻布和黄泥,也能闻到浓郁酒香的千日红。 所谓千日红,酒过千日,退茧化蝶,饮在口中,红在心中。 这是真正的醇酿。 萧酒的遗留虽然很多,但是自此以后,却是开一坛,少一坛,饮一坛,痛一坛。 萧南选择最近的一坛千日红,使劲撬开封布,拿起酒提子轻轻舀上半勺,送到嘴前品尝。 这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饮酒。浓香馥郁,酒入愁肠,仿佛化作烈火在胃里灼烧流淌。 “我终于明白,世间有一种思绪,无法用言语形容,粗狂而忧伤。” 也许是对前世的念念不忘,也许是对今生的耿耿于怀,也许……是因前世与今生的交缠错杂,他忽然觉察对未来的迷茫。 就在这宁静与彷徨间,沉默与孤独中,他静静饮着酒,不知不觉的醉了。 他已爱上这酒香,爱上这混杂着泥土与红花的气味。闻在口鼻里,醉入骨髓中。 这一夜,萧南在酒窖中里沉沉睡去。明日醒来,将会出现一个全新的自己,永远不会如今夜般脆弱和感伤。 “我希望有一天,我可以站在世界的巅峰,让所有人一起仰望我。因为,只有无敌于世间的我,才可以真正保护我的亲人。” 第十一章 毕岐来客(第2更) 次日,竹院。 掌以五指张开,关节前曲,托肩上举。身以弓弦紧绷,腰腹收缩,筋骨相抵。 脚分阴阳而立,趾尖下踩。双眼平视,如观水流,如见沧海。 这是十二祖拳的熊形静桩。天还没亮,萧南就开始练习了。 武道淬炼,炼肌炼骨,一丝一毫都是靠日积月累,马虎不得。 随着熊扑、蓄势、站立、撕咬几式静桩之后,萧南只觉通体舒畅,充满了力量。 十二祖拳的桩法与前世的形意十二形颇为相像。 “天生动物各异其能,长于此者短于彼,未有能兼全者。唯人为万物之灵,故能采诸物之长以为已用。所以有十二形之别者,即此故也。” 熊形桩以力量见长,若练到高深境界,有一熊之力,举起一千多斤的石锤应该轻而易举。 要知道这里的一熊之力可不是前世一头熊的力量,而是这个世界妖化后的黑熊的力量。 “铁柱,你举起石锤真的没有诀窍吗?”萧南不甘心的问道。 “俺就是抓住它,想着抓起它……它就起来了。”铁柱伸手抓住锤柄,示范性的举起来。 他不好意思的摸摸头:“这算诀窍吗?” 萧南学着一样的模样抓住锤柄,尝试着抓起石锤,吃奶的劲都快使出来,石锤却纹丝不动。 他满脸黑线,不得不面对现实。 “我真是魔怔了。算了,只能尽快修炼了!” “按照伯阳长老的说法,淬体一层就拥有三石之力,约合前世的三百多斤,淬体二层有五石之力,淬体三层有七石之力。淬体四层拥有十石之力,也就是一千两百多斤。” “我只要认真修炼,在五岁前达到淬体四层,自然可以举起石锤,完成便宜师父的考验!” 不过,跟铁柱这样的怪胎真心没法比。他的气血资质高达九星,相当于起步就拥有淬体五层的体质。 他稍微修炼一下就可以达到淬体后期,也就是淬体七层以上。 看来走到哪里,都躲不过拼爹和拼天赋。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萧南翻着白眼,就见小六子远远走过来。 他想必是吸取了什么教训,将散乱的头发扎起来,打扮得人模狗样,但怎么也改变不了他好吃懒做卑躬屈膝的气质。 他唯唯诺诺的引着一行五人直奔锻铁坊。 “哎呀,这位姑娘,不是我小六子吹嘘,这南离部落方圆百里就没有我不熟悉的地儿。您要是找东西,那算是问对人喽!” 小六子拍着胸脯,吹牛完全不打草稿。 “就说这锻铁坊,乃是我们南离部落的老字号,出产的兵器俱是上等货色,由铁大师亲自铸造!哎,您请,您请,请里面看!” 领头的是一位十七八岁的少女,身着白衣,长发束起,手腕串着一对白玉镯,脚上穿着鹿皮短靴,显得干净利落。 她旁顾之间露出娇美的面容,一双大眼睛明亮有神,瓜子般的脸庞恰到好处,小嘴红扑扑的惹人爱怜。 “好一个国色天香的美女!”萧南在心中赞叹一声。 这少女清新脱俗,浑然天成,比起前世浓妆艳抹、橡塑硅胶的人工美女,不知道超出多少倍。 少女身后紧紧跟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看样貌比她略大一两岁,长得面貌白净,鼻梁高挺,骨子里透着高傲,不屑的看向四周。 其后是一位略小一点的少年,长得瘦弱一些,脸颊瘦长,背负一把长剑,正好奇的东张西望。 最后是两位侍卫装扮的中年男子,全副衣甲刀剑,神情冷漠,一看就是受过正规训练。 “一位家世显赫的美少女,一个追求她的贵公子,一位涉世未深的富家少年。”萧南习惯性的收集着信息,摇头晃脑的在暗里嘀咕一下。 “莫非我遇见了某个狗血剧情?让我想想——” “家世显赫的少女离家出走,追求她的贵公子私下跟随一路保护,结果遇到另一个背景神秘涉世未深的少年,发生一段缠绵悱恻、惊天地泣鬼神的三角恋情?” “这件软鞭怎么样?”白衣少女拿起坊内的一条软鞭,随手挥舞两下,打断萧南的沉思。 鞭身如灵蛇蹿动,鞭梢像蛇信一样左右探视,在空中环绕两圈后,随着少女手腕使力,落回兵器架上。 她的声音清脆婉转,仿佛百灵鸟的叫声,立即吸引住众人的注意。 “姑娘,您的眼光太好了!这条软鞭乃是用青鳞蛇作为主材料,辅以七种皮革炼制而成,坚韧柔软,可攻可守,一旦见血还有毒性,实在是一等一的兵器!” 小六子高声赞叹起来,马屁拍得响亮。 “区区一品妖兽青鳞蛇……在我们部落根本拿不出手。这哪里是什么一等一的兵器。”锦衣华服的少年不屑的冷笑一声。 “瑶儿,你若想要软鞭,等我们回去,我给你买上几条银蛟鞭。” “您说得是,您说得是……”小六子尴尬的憋红着脸,虽然心中不快,却不敢得罪,连忙应和。 “小六子见识浅薄,说的一等一只是在我们南离,自然比不上您们毕岐部落!这样的软鞭若拿到您们那里,自然屁都不是!”他又解释道。 “老板,将这条软鞭包上!”白衣少女玉手轻挥,止住想要开口阻拦的锦衣少年,“阎少典,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地形复杂,危险重重。多带点装备,有备无患,兴许可以用上。” 原来这位高傲的锦衣少年叫阎少典,“阎”氏似乎是毕岐部落的第一大族。萧南暗暗观察一眼。 毕岐部落是有河部落下辖的中型部落,规模足有十万人,物资丰裕,经济发达。难怪他一副瞧不上南离部落的模样。 “三十枚石币。”铁柱小跑过来,乐呵呵的笑道。 “三十枚!你这是抢……抢……”小六子一下子拔高音调,说到一半突然想起铁柱抡石锤的画面,硬生生吞回一个“劫”字。 他脸色憋得通红,叫道:“这样一件软鞭,顶多二十枚石币,绝对不值三十枚!” “三十枚就三十枚,不用说了。”白衣少女语气平淡,侧身对背负短剑的瘦弱少年示意。 少年收起四处观望的眼光,在前台倒出一把石币。不多不少,正好三十枚。 铁柱立即眉开眼笑,粗手粗脚的将软鞭包裹起来。 随后,白衣少女又接连买下壁爪、睡蓬、腕刃、铁索诸物。 第十二章 演武传功(第1更) 萧南略觉奇怪,毕竟这些装备多是深山探险所用。 他想不出一个千斤贵小姐,出门自有前呼后拥,哪里需要买这些杂七杂八的物事。 “难道……他们要进山?”萧南抬头望向不远处的南离山,想起她方才提到的地形复杂、危险重重,一时醒悟。 不过也仅仅是好奇,如果没有意外,这些人将是自己屈指可数的几次见面,日后几乎不会再相遇。 蛮荒之大,不知边际,即便毕岐部落与南离部落最接近,也相距数千里之遥,中间隔着无数山川河流。一朝辞别,几如永恒。 眼见时间差不多了,他与铁柱打个招呼,就连忙赶往演武场。 今天可是伯阳长老第一次正式传功,绝对不能去得晚了。 演武场四四方方,颇像现代的体育馆,宛如一只四方碗端平,中间空旷,铺满沙土,四面布置一些看台,供长老检阅和族人围观,边侧立着刀枪剑戟诸般兵器。 伯禹、叶倾城、兰云等人已经早早到了,各自在演武场上伸拳踢腿,活动筋骨。 王古、王石几人随在萧南后面,鱼贯而入,阴恻恻冷笑几声,挑衅的看向他。 萧南不屑的转过头,径自在一边摆起熊形桩,锤炼筋骨。 不一会儿,铁柱气喘吁吁的赶过来,站在萧南身旁,立即让嚣张的王古几人气焰收缩。 “好了,小娃娃们!”伯阳长老笑眯眯的走过来,让大家依次站好。 “今天是你们的第一次巫道修行,可要听仔细了。我知道你们之中不乏天资绝佳之人,但巫道修行,天资只是其中一点,机缘和汗水同样重要,缺一不可!” 他深邃的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仿佛将每个人剥离看透,尤其在兰云、铁柱、王古身上略作停留。 无形的压力一下子烙印在众人心头,让懒散的孩童们心生敬畏。 “巫道前三重境界,名为淬体、炼巫、炼蛊。 “淬体境,在太安国武道又称为后天境,顾名思义,就是不断打磨身躯,淬炼肌肉、血脉、骨骼、脏腑,直至炼肌如铁、炼血如汞、炼骨如玉、炼腑如雷,就是后天大成、淬体圆满境界! “而后,全身三万六千毛孔大开,呼吸间吞吐天地之气,突破至炼巫境界,又称武道先天境。自此,打破人体寿限极致,延寿五十载。 “至于后面的炼蛊境界……呵呵,不是老头子我藏私,而是现在告诉你们也没有用! “所谓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垒土!你们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淬炼身体,打牢根基!” 一众孩童正听得津津有味,仿佛饥渴的旅人吮吸着甘露,却被伯阳长老的一声“呵呵”无情终止,顿时露出失望的神情。 只有王古、伯禹等氏族子弟面色不变,显然早听家族里的长辈讲过。 “淬炼肌肉、血脉、骨骼、脏腑,直至炼肌如铁、炼血如汞、炼骨如玉、炼腑如雷……”萧南仰头望向伯阳长老,心里若有所思。 “这与我父亲留传的《十二祖拳》中二十四式静桩动桩的说法一致。看来殊途同归,武道与巫道在基础阶段都是一样。果然,身体才是根本,是渡世宝筏吗?” “淬体境界又分为九层,有前期、中期、后期的区别。”伯阳长老继续讲解起淬体境,意味深长的说道。 “这个境界的修行者战力差距并不显著,武技、功法、智谋、武器、环境对胜负的影响极大。尤其对于武道修行者,技近于道,一拳一脚暗合天地大势,战力极强。” 说到这里,他忽然停住下来,微笑看着孩童们。 一群孩童面面相觑,明明是传授巫道,怎么在夸耀武道,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长老,我有河部落以巫蛊立族,疆域辽阔,声震蛮荒。”萧南见状,知晓伯阳长老这是在考验诸人了。 他沉思片刻,朗声问道:“武道虽强,不过是与巫道并存于世,想必巫道必有其独到之处吧?” “不错,巫道浩瀚,岂止于此!”伯阳长老满意的点点头。 “我有河部落年满十二岁就可以获得本命灵蛊,若真搏杀起来,可丝毫不弱于武道修行者。甚至……以一敌三,又有何惧哉!” 本命灵蛊……这么厉害?萧南心中狂跳。 看来能与王龙这样的顶尖修巫者旗鼓相当的武者应该极少,由此可见绿无花的天资绝世,一柄绿玉剑纵横天下。 想起自己埋藏在南离山腹的《无花剑法》,他内心愈发火热:“看来,得赶紧找个时间把秘籍取回来了。” 伯阳长老扫视一众孩童,正色道:“我们有河部落流传最广的基础功法是《淬体术》,只要你们踏踏实实,按部就班的修炼,迟早能突破到炼巫境界。 “不过……武道与巫道在基础阶段并无太大区别,你们之中若有自己巫道法门,或武道奠基功法,也可以继续修行。” 萧南暗暗点头,一个人的精力有限,若同时修炼两套淬体功法,难免互相影响,拖累进度。 奠基阶段如果不分武道、巫道,自己就可以专心修炼家传的《十二祖拳》了。 通过一年的修炼,他感受自己脱胎换骨的变化,无不说明《十二祖拳》的强大,绝对不输于有河部落的《淬体术》。 当下,伯阳长老演示起淬体术。一共十六式动作,动静连贯,锤炼全身。 他虽然年老,但修为精深,将普普通通的淬体术演绎得返璞归真,浑然天成。 “淬体十六式,九动七静,从脚下趾尖用劲,沿着腿部筋骨向上,传递到脊尾,贯穿脊椎,向双臂延伸,汇聚到颈部,展劲上扬,止于头顶百汇……如此循环往复,带动全身血脉流转,日渐强大。” 一众孩童纷纷照着葫芦画瓢,一招一式的比划起来。 由此也显现出差距,悟性高的仅仅看过一遍便会。悟性中等的要学习三五遍,不断纠错完善才能真正掌握。 悟性差的几乎要学习二三十遍,才堪堪学得皮毛。 萧南眼睁睁看着铁柱不停比划,嘴里念念叨叨,非常认真的演练一次又一次,却迟迟不得要领。 他抬眼观望一圈,发现大家都在专注的练习,才心中讶异,依着伯阳长老的动作做起来。 第十三章 酒窖暗窟(第2更) 心到眼到,眼到,则手脚俱到。 萧南不比划不知道,这一做起来,才发现,伯阳长老的一招一式仿佛烙印在心里,稍一思索便觉要领全得,熟稔无比,像是曾经学过一般。 不过他毕竟巫道评测只有一星,不敢表现的过于张扬,当下装模作样的演练六遍,才略有所得,心满意足的收招。 “这一套淬体术,你们可要认真修习。我会每个月按时检查你们的进度!”伯阳长老巡视一圈,指点几处动作不标准的孩童,语气严肃。 “至于你们之中不愿意修行淬体术的,在我这里登记,报出你们的名字和修炼功法!” 几位孩童互望一眼,王古第一个走出来,大声说道:“禀长老,我叫王古,修习家传《猛虎劲》。” “王石,修习家传《紫气功》。” “伯禹,修习家传《点浪诀》。” …… “兰云,修习《不转玄功》。”面黄肌瘦、满身补丁的孩童踏前一步,怯生生说道,立即让所有人一起侧目。 兰云,万载罕见,绝世之资,惊动守护长老韩石和族长伯离的顶级天才,被奖励从南离殿选取两册传承秘典,分别是《不转玄功》与《三轻剑法》。 这些事情,早就传遍整个部落,人尽皆知。对于萧南这样普通的孩童而言,兰云几乎就是活生生的神话,是传奇的代名词! 不过作为成年人的灵魂,萧南已经过了“追星”的年龄,也没有升起任何嫉妒或艳羡。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起步在哪里,工具是什么,只是决定你行走的快慢,而不是决定你行走的方向,和能抵达的终点。 “萧南,修习家传《十二祖拳》。”他缓缓踏前一步,轻声说道。 然而伯阳长老的下一句话,立即让他后悔万分。 “好了,既然这样,老头子我也不能给予你们太多的指点。你们就自行修炼,按时汇报进度吧!我对你们唯一的要求是——淬体速度不许落下,不要拖大家的后腿!” 不能给予指点?自行修炼?萧南是真的傻眼了!若说别人,像王古、王石、伯禹等人,自然有家族长辈教导。 可是自己呢?父亲萧酒失踪冥冥,母亲兰溪修为低微,谁能教导《十二祖拳》,难道要全靠自己摸索吗…… 随后几日,伯阳长老果然鲜少指点几人,只是偶尔开口点评一下,略作提点。萧南宛如瞎了眼般无所适从。 南离部落在这几日又来了一些陌生面孔,其中还有一支小型的太安商队,仅有十几人。不过个个精瘦干练,全副武装,绝不是普通商旅。 夜幕降下,宛如一张大网,以群山作支架,将南离部落罩得严严实实。 萧南轻轻磨搓胸前的葫芦吊坠,房屋角落的木板应声打开,露出幽深的地窖。 浓郁的酒香远远传出。他不可抑制的抽动几下鼻孔,极为享受。 他走到酒窖角落,小手在泥土里拨弄片刻,从中抓出一把小土铲。他小心翼翼的将碎土铲开,露出一片一人宽的木板。 他摸着木板,会心一笑。 自从经历过上次的竹院袭杀事件,萧南就一直对自己和兰溪的安全耿耿于怀。 当时瘦高个和矮胖武者冲进来,虽然被自己用机关干掉,但也直接暴露出自家的不足——遇到危险没有逃生的手段。 于是,他苦思冥想之下,决定在自家酒窖里再挖个密室,用于藏身。 试想当时的情况,若自己能和娘亲悄悄躲进地底密室,匆忙来去的绿无花等人未必能发现。届时自然有更多的时间等待救援。 经过近半年的挖掘,今日终于要大功告成了!只要将密室底部的泥土铺平,夯实四壁,接上通气口,掩藏住入口的木板,就一切完工了! 萧南认真的检查密室情况,一丝不苟,没有一处遗漏。地底潮湿,需要注意的事项很多,稍有不慎就可能引发坍塌。 他人小力微,能挖出这样一处密室,真是难为了。不过为了保命,一切都是值得的,谁也不知道那群家伙会不会再来。 “嚓……”铲子没入土里,却好像铲到什么物事,“喀嚓”一声。 “嘿,难道我家地下有玉石?”萧南晃一下小土铲,自嘲的笑道。 然而,不等他翻开查看,忽然“喀嚓、喀嚓”的声音连续响起,数息过后,地面突然断开两尺长短。 “糟了!”他面色大变,抛了小铲子就往后面的阶梯跑。可惜他脚步才动,就往下一陷。 松软的泥土迅速下滑,带着他的身体不住往下,转眼没过鼻孔、眼睛、头顶,将他整个掩埋起来。 “莫非是穿山式地下河?竹院旁的归墟河从南离山里来,若与地下河水贯通,倒也说得过去。只希望小爷我别被淹死……我宁愿吃着土闷死……吃土……” 这是他在陷落时的最后一丝想法。 沉重的窒息感仿佛大山一般压下,闷堵的胸腹气息直欲从体内炸开,湿厚的泥土沿着鼻腔涌入。 血液快速流动,心跳宛如在耳边“嘭、嘭”的响起。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快要晕厥的萧南脑中蓦然想起《十二祖拳》里猿形静桩的最后两句。 这是静桩转变为动桩的转折点,是猿形桩的精髓之一。原本他一直无法理解。 此刻生死逼迫下,肉体与精神似乎分离又融合,口鼻呼吸转为腹式,一颗颗细胞在拼命分解仅剩的氧气。 全身毛孔仿佛在努力张开,如一株植物在吸收土壤里的养分。 “原来如此!营魄抱一,专气致柔!猿形桩之动桩——揽月式!”黑暗里,他恍然大悟的睁开眼睛,只觉浑身上下压抑着蓬勃的力量。 随着“轰”的一声炸响,萧南像一只猿猴般,双臂揽如满月,腰身躬如满弦,从泥土堆里纵身跃出。 这是从猿形桩的静桩养气式,变化成动桩揽月式的过程,积蓄着由静化动的力量,从内往外迸发出来,一举冲破积压的地底泥土。 入目是一片黑暗,抬头望去有隐约的光亮。这片洞窟约有六尺高下。密室里的火把角度不正,照不进来。 从湿润的空气可以判断出,这个地方很空旷。 每过一会儿,能听到远处“嘀嗒”的落水声,激起回音阵阵,经久不息。 第十四章 古老石刻(第1更) “这应该是一处宽敞的地下洞窟。”萧南暗暗想道。 这条洞窟曾经也许是地下河流冲刷形成,但年深日久,水流干涸,仅仅遗留下空荡的溶洞。 “此地不宜久留,我得尽早回去,免得娘亲担心。”萧南认清自己的处境,立即寻找方法脱身。 他摸索之下,从泥土里抓出自己的小土铲。他望向高处的密室亮光,心中有了些计较,沿着石壁敲敲打打。 须臾,他敲定地方,拿着铲子挖起来。这一处墙壁石质松软,裹着许多泥土,很容易下铲。 半个时辰过后,他拍拍小手,检阅自己的成果,欣慰的笑道:“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小爷我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哈哈!” 这处松软的石壁已经被他摸黑用小土铲,一点点改造成阶梯。 这座阶梯由于土质松软,若成人站上去可能承受不住,但供他这样的三岁小孩来往,绰绰有余了! 萧南握紧给自己带来好运气的小土铲,手脚齐用,开心的爬出洞窟。他回头一望,忽然计上心头。 酒窖里藏着密室,密室里连通天然的地下溶洞。只要稍作改造…… 即便仇敌发现酒窖,还要破解密室的机关。即便发现了密室,也绝难想到还有一处隐藏的地底洞窟。 如此层层相扣,互为隐藏,岂不正是绝佳的避难通道? 心动不如行动,他立即动工进行改造。片刻后,他举着火把,再次来到溶洞里。借着火光,他终于能看清洞内的景象。 奇形怪状的溶石上下林立,间或有积水从上面滴落。 水滴沿着溶石表面滑进地底缝隙里,向莫名的深处汇聚而去。两侧岩壁光滑平整,隐隐能照出倒影。 不对,这不是倒影。 简约的线条刻画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面貌,身着麻衣,躬身俯首,宛如向未知的存在朝拜。 人影依次排列,遍布岩壁,俱都朝着一个方向,像是一个族群在举行盛大的仪式。 这不是倒影……这是一副石刻! 这是一副古老的、神秘的、未知的石刻壁画,由不知名的古代族群沿着地底溶洞镌刻。 确切的说,这条溶洞就是他们举行仪式经过的一条线路。他们一边朝拜,一边行走,一边沿途用石刻记录自己的行为。 “真是神奇的世界啊!”萧南抚摸着触感鲜明的石刻,禁不住赞叹。 一是赞叹随便挖个密室都能挖出隐秘,二是赞叹神奇的族群竟然在地底举行仪式。 “按照前世的经验,古代氏族一般是在开阔露天的地方搭建祭台,或焚火舞蹈祷告,或屠宰牲畜祭祀,像这样在幽暗的地底举行仪式,简直匪夷所思!” 不知不觉,萧南沿着壁画行进的方向观看,约莫走出十丈,到达这幅石刻的尽头。 最后一处是一位高瘦的人影,宽衣长袍,高举着一把奇异的灵草,往祭鼎里洒落。 人影的面部因石块碎落看不出模样,他身穿细丝织就的祭袍,深色的背景上花纹点点,像点缀着夜空的繁星。 他手中奇异的灵草两侧开叶,三分而立,像在张牙舞爪,其上升腾着一圈雾气,石刻模糊,似乎潜藏着一双眼睛,似草木之灵在嘶声咆哮。 “看不懂。”萧南摇着头,不得要领,于是举着火把继续自己的改造大业。 “按照凯撒大帝的说法,我来过,我看见,我征服。以后这片洞窟就归小爷我管啦!不过,得抽空去看看洞窟的源头和尽头,找找其他出入口,给自己留好后路。” 半个时辰过后,萧南重新整理完密室与暗窟,爬到密室的通风口前,准备将其遮掩住。 为了防止密室被人发现,他没有将通风口连到酒窖内,而是用特殊的方法,花费数日时间,打通到竹院后方的山林里,距离竹院约五十步,可谓用心良苦。 由于地下溶洞的出现,通风口的存在其实可有可无。但是为了让密室更像一个密室,他决定保留下来,在关键时刻或许可以误导追踪的人。 他凑到通风口前,准备用竹板和泥土掩住。可是一道细微的声音忽然传来,让他心生警觉。 长期修炼二十四式桩法的效果显现了,他耳聪目敏,灵觉强大,第一时间发现异常。 未知的声音来自通风口里。 他从来没有料到通风口能当窃听器使用。虽然对方说得声音不高,但是等到他凝神细听,立即分辨得清清楚楚。 “表姐,我们为什么要提前进山?”只听一道清脆的男声问道。 “笨蛋,这份藏……图关系重大,可能涉及到……那位的遗宝。我怀疑阎少典不怀好意,不能让他一直跟着,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这是一位少女,她的声音婉转清脆,仿佛百灵鸟的叫声。 萧南立即想起锻铁坊里的那个白衣少女。刚才问话的想必是帮他付钱的那位背负短剑的瘦弱少年。 “遗宝?什么遗宝?”少年不满的嘟囔道。 “表姐,山里可是会有妖兽。我们没有阎五叔保护,随时可能遇到危险。以我们俩的修为,只怕……我们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什么遗宝能比生命重要。” “陆丰……遗宝什么的其实不重要。”少女沉默了一下,语气有些低落,“只是,我父亲上次从阴泉回来,就一直卧病在床。毕明巫师说我父亲受了重伤,恐怕……命不久矣。” “什么?孟长老他……他怎么会这样……”陆丰焦急的问道,“表姐,那怎么办?我听你的!” “传言……那位擅长培育一种灵草,名叫鬼灵草。据传此草来自幽冥,能生死人肉白骨,夺天地造化,让人延年益寿。” 白衣少女似乎咬着嘴唇,坚定的说道:“陆丰,这次为了父亲……无论如何,我一定要得到鬼灵草!” “那位……那位究竟是谁?竟然让她连提及名讳都刻意避免。”萧南不禁露出疑惑的表情,不明白他们说的藏……图又是何物。 “倒是鬼灵草,传言这么神异,不知道是真是假。” “表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边走边说。”陆丰心知干系重大,警惕的压低嗓门。随后,两人的声音逐渐远去,弱不可闻。 这些事与自己终究没有关系,萧南摇摇头,忙碌自己的事情。 本以为这就是结束了,忽然通风口又传来新的对话。 “五叔,他们……是去寻宝了吗?”一道阴沉的声音突兀问道。 第十五章 病如山倒(第2更) “少典,按照老夫对藏宝图的推测,冭……那位的遗府应该就藏在南离山深处的某个地方。” 一道略微苍老的声音沉稳的回答。 “现在看来,他们前往的方向,多半是宝藏所在地无疑!” 原来是锻铁坊那日的高傲贵公子阎少典,和他口中的一位五叔,也就是陆丰口中的阎五叔。 “嘿,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孟瑶,你真以为能逃脱我的手掌心?呵呵,就让你再快活两日!”阎少典冷笑一声,仿佛呼出一股寒风。 “等到本少爷取得了宝藏,我让你好好快活个够!” 此快活是否彼快活,已经是显而易见了。萧南暗暗摇头,真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阎五叔没有回话,两人静悄悄的消失在山林里,宛如不曾出现过一般。 次日,萧家竹院。 萧南照例演练三遍桩法,迎着朝阳吞吐呼吸,许久才收功进屋。 “娘亲,阿南饿了!” 他开启卖萌模式,远远冲屋外叫道。 可是,一向疼他的兰溪这次没有立即回应,而且传出阵阵咳嗽,随即哑在喉咙里,没有了动静。 “娘亲……娘亲?娘亲——”他迟疑着连续呼唤起来,心里忽然升起浓浓的不安的预感。 他猛地奔出竹舍,就见兰溪头发散乱,歪倒在灶台前,几摊深深浅浅的血迹洒在地面上。 “娘亲!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娘亲!”萧南焦急的扑在兰溪身边,大声呼喊。 他伸手探在苍白的面孔前——鼻息微弱,死气沉重,但还有一丝生机! “医生……我要找医生,不,是大夫……我需要找大夫!哪里有大夫,哪里有大夫?” 他焦急的想道,终于想起一处。 “南离部落……结草庐,对了,结草庐……医仙七苫!” 萧南的眼中释放出希望的光芒。 兰溪,心灵手巧,贤惠善良,是温婉慈爱的好母亲,也是惹人心疼的弱女子……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我……我绝不允许你有事!” 他艰难的将兰溪挪上板车,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我要救你,我要救你,我一定要救活你,娘亲!” 小小的身影拉起板车,不顾肩膀上勒红的血印,向结草庐狂奔而去。 片刻后,萧南来到一座枯草结成的草庐前。草庐一共三间,庐前用竹竿交错挂起,上面摆满各式草药晾晒。 外围斜立着半块石碑,碑上刻着“结草庐”三字。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翁手持乌木扇,正站在晾药架前清点数目。他一身粗布白衫,微眯着双眼,对匆匆而来的萧南看也没看一下。 他就是南离部落最出名的医师,名唤七苫,听说没有任何疑难杂症能难倒他。族人敬称他为“医仙”。 “小子萧南,恳求医仙救我娘亲!”他一步跪倒在结草庐前,“嘭嘭嘭”的磕头不已,口中坚定的恳求着。 “小子萧南,恳求医仙救我娘亲!” …… 老翁疑惑的看他一眼,随后望向板车上的兰溪,禁不住微微摇头。 望闻问切,这是医者的基本功。作为南离部落最闻名的医仙,他岂能不会。 可惜,磕头的萧南恰巧低下头颅,并没有瞧见。 七苫摇晃着乌木扇走上前,叹息一声:“孩子,我不是医仙,叫我七仙叔吧!你和我一起将你娘亲扶进去。” 不一会儿,入了草庐。 七苫将银针烫过,刺进兰溪的几处大穴,又熬出一碗汤药喂下。他须发飘扬,动作娴熟的样子,令萧南升起些许信心。 未几,兰溪终于缓缓醒来,只是睁开的眼睛里虽然美丽,却再掩不住深深的疲惫与哀伤。 “哀,莫大于心死……小丫头,你有什么看不开的事情吗?”七苫抚着长长的花白胡须,不解的问道。 心病,还须心药医。 兰溪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七苫。那眼眸里充满蚀骨的灰暗,情深至此,如何独活。 七苫深深的叹一口气,不再言语,转身离去。萧南如遭电击,内心如刀割一般绞痛。 哀,莫大于心死。问世间,情为何物,竟至于斯? “娘亲,您先将药喝了。”他含着泪,用汤勺撑开兰溪苍白的唇,“七仙叔神通广大,肯定会治好您的。” 兰溪虚弱的闭上双目,内心里充满对萧南的愧疚。 “七仙叔,我娘亲她……她怎么样了?”萧南走出草庐,努力挤出微笑,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向七苫问道。 “心如死灰,生机断绝。医仙束手,药石无力。孩子,你娘亲最多只有一个月的寿限了。” 七苫伸手摸着白花花的胡须,似乎不忍他受到如此沉痛的打击,出言宽慰:“生老病死,俱是人之常情。孩子,节哀顺变吧。” 萧南咬着牙,感觉自己的眼眶在瞬间湿润,却强忍着泪水不掉下来。 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想象前几天还言笑晏晏的娘亲,怎么突然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依稀看见温婉的兰溪,用布掩嘴,咳着血,转过身,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对自己微笑。 世事无常,苍天无情!命如蝼蚁,呜呼哀哉! “七仙叔,萧南求您……求您救救娘亲!”他再次跪下,一个一个头颅重重叩下,任由额头溢出点点鲜血,却丝毫不改颜色。 “您是南离医仙,药到病除,声名远播!您一定有办法,对吗?” 七苫仰天凝望,面露不忍,挥着乌木扇轻叹一声:“自古病来多痴儿,碧海青天求妙法。安知生死等闲事,伴亲余时免镜花。” 萧南如被电击,怔然立在当地,泪如雨下。 晨阳洒下清冷的光辉,照在草庐上,投下阴影半落在两人身上。 这光与暗柔软孤寂,刺骨冰凉,似要把心扯进深渊里。 那逝去的岁月里,温婉的面容,却光影明亮,轮廓清晰,温暖得令人心碎。 …… “娘亲知道,阿南继续努力,以后会有出息的。”兰溪不忍的摸摸他的小脑袋,脸上露出勉强的笑容。 …… “阿南,明日就是巫道启蒙了,你可得给娘亲争口气。”兰溪端上一碗浓汤,肉香四溢。 她向萧南招手,“来来来,娘亲给你炖了碗虎骨汤。你快过来喝下,补补身子,明日里好好表现。” …… “娘亲来了,这就给我家南儿做好吃的银茶饼。”兰溪一身素衣长裙,难掩天生丽质,头发挽起,眼眸如水。 …… “阿南乖,娘亲一会就做好啦!”兰溪回头笑道。 …… “乖,你先吃,娘亲不饿。”兰溪慈爱的摸摸他的脑袋,“若是不够,娘亲再给阿南做。” …… “娘亲,阿南最喜欢吃你做的银茶饼了!” 兰溪抿嘴娇笑,笑魇如花,不住叮嘱道:“慢点吃,慢点吃,锅里还有!” …… 想起与兰溪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萧南泣如雨下。 “娘亲,虽然我有着前世的记忆,但是我从拥有意识的那刻起,就是重新活过一生。” “在您胎中十月,相伴三年,您的样貌早已铭刻在我的灵魂里,生养之恩,永世不忘。” “娘亲,无论如何,不管多难……我一定要救您!” 第十六章 人发杀机(第1更) 南离山下,竹院。 萧南扶着娘亲躺下,端上茶水侍奉。他看着柔弱的娘亲,心中刺痛。 兰溪瞧着他眼睛红肿、额头渗出点点血丝的模样,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笑容一如往常般美丽,只是面颊上掩不住的苍白。 “傻孩子,娘亲没事。” 她忍不住安慰道,说着抬起胳膊,活动两下,似乎怕他不信。 “阿南,你去院子里的灶台上,把药篓子拿过来。” 萧南咬着嘴唇点点头,只觉娘亲在故意寻事情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依言将药篓子拿过来。 这是一只有些年头的药篓子,灰旧的竹篾上斑痕点点。他第一次见,因为这并不是自己家的物品。 “瞧,这是娘亲前日里从太安国商队买的宠物蛋。”兰溪摸索片刻,掏出一只巴掌大的鸟蛋。 “听太安国的那位商旅讲,这是一只宛雏蛋。只要你孵化几日,就可以变出一只可爱调皮的小宛雏鸟。喏,给你,喜欢吗?” “娘亲给的……阿南都喜欢。”萧南颤着手掌接过,愈发心酸。他用小手轻轻抚摸鸟蛋,然后紧紧握住,深怕失去一般。 兰溪看着他爱不释手的模样,心中稍安,暗中叹息一声—— “阿南,娘亲不能将你抚养成人了。若是娘亲……不在了,就让它代替娘亲陪在你的身边吧。希望你一定要坚强……坚强的活下去。娘亲,对不起你……” 然而,萧南的眼睛瞥在药篓子上,却忽然像坠进了冰窖一般,内心变得一片冰寒。 他冷冷看着药篓子边缘露出的半截衣衫,脑海里掠过万千思绪,随着衣衫的样式一条条串起。 “娘亲,这是谁的药篓子?”他突兀问道。 “药……篓子?”兰溪一时摸不着头脑,随口答道,“这是采药队王贤的药篓子,怎么了?” “没什么。娘亲,其实有件事,孩儿一直想对您讲,可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萧南的眼里愈发冰冷,一股无形的森寒气息直冲云霄。 那半截衣衫露出的部分,上面绘着一柄拇指大小的短剑,与正堂画中持剑远眺的萧氏先祖的衣角,一模一样。 他怎么可能不认得,这乃是父亲萧酒的衣衫! 难怪娘亲突然病入膏肓,若非受到某种致死的刺激,怎么会一夜间油尽灯枯! 鹰卫副统领王龙挟持自己,争夺宝物,追杀萧酒! 狩猎队大统领王筌之子王古,多番挑衅,意图不轨! 采药队王贤以兜售宠物蛋之名,故意带回萧酒的衣衫,试探兰溪的反应! 本以为一切都是巧合!如今看来,又怎么可能只是巧合! 王氏……是你们吗?萧酒失踪,兰溪病重,一切的罪魁祸首,原来都是你们吗? 他本就在跌落地底暗窟时,领悟熊形真意,有所突破,此时依稀明白事情的真相,心情激荡,杀意满腔。 内外刺激之下,立即觉得有一股无名的力量觉醒,游走全身上下。筋骨皮肉,血脉五脏,仿佛受到淬炼一般,莹莹然发出光芒。 这是淬体一层,洗筋伐髓的表现。 他终于踏入淬体境界的真正门槛。 也在此时,他隐隐有些觉察,冷眼望向屋舍的西墙。墙面用宽竹编制,密不透风,足以遮风挡雨。 “娘亲,其实阿南早该告诉你的,可惜……”萧南仰起头叹息,似乎要让时光逆转,悲伤回流。 “巫道启蒙评测,我萧南乃是一星资质,修行废柴。可是谁又知道,我南离部落有河一族,本是十二岁方能滴血炼蛊。可我萧南……呵呵,出来吧,鱼肠!” 他踱步两下,忽然面向屋舍西墙,张嘴嘶喊。 一道细不可察的透明蚕丝陡然射出,穿透两块竹板间的狭小缝隙,透墙而过。 “啊……你!你怎么会……”一声惊呼突然从墙后响起,充满惊诧、恐惧和悔恨! 这声惊呼自一半断掉,像被掐住脖颈般,戛然而止。 “窥我萧氏,迫我双亲!居心叵测,其罪当诛!”萧南冷哼一声,连外出看看是谁的想法都没有一丝。 采药队王贤以衣衫试探,随后跟踪监视。是敌是友,已然明了。 他转身面向惊愕的兰溪,挤出一丝微笑,叹息道:“娘亲,以阿南的天资,未来有何担忧,又有何惧?只要父亲一息尚存,阿南必定能将他寻回,您这是……何苦来哉!” 兰溪看着眼前一幕,以她的聪慧,如何想不出来龙去脉。她蓦然展颜欢笑,发自肺腑的欢笑。 “阿南……我家阿南,果然有出息了!本命灵蛊,鱼肠神通。娘亲……终于放心了!” 衣衫残存,人影杳杳。缘什不归,生机几何。这一声欢笑,来得太迟了! 心虽活,死相随。 …… “铁柱,我娘亲就拜托你了。” 夜幕时分,萧南将铁柱请到家里,郑重的嘱咐道。 “我这一去,短则数日,长则半月,无论顺利与否,必定在十五日内归来!若我……” “小南子,你放心吧!有俺铁柱一口饭吃,绝对饿不着你娘亲!”铁柱拍拍胸脯,大声的保证道。 萧南回望一眼,重重点头,转身步入地下酒窖,沿着密室入口,潜入地底暗窟。 他探出小手,抚摸石刻上仿佛张牙舞爪,嘶声咆哮的奇异灵草,眼神坚定不移,脑海里浮现白衣少女孟瑶的话语。 “鬼灵草……那位培育的一种灵草,据传来自幽冥,能生死人肉白骨,夺天地造化,让人延年益寿。” 他定定瞧着石刻上的奇异灵草,口中呢喃一声。 “若我所料不差……你……就是传言中的鬼灵草!” 他瘦小的身躯挺直,毫不犹豫,向洞窟深处行去。 “医仙束手,药石无力……这是娘亲……最后的机会了。” 至于孟瑶手里的藏宝图,也许指向南离山的别处。但萧南相信,两者必定殊途同归。 鬼灵草……宝藏……一定就在这洞窟的尽头,在这古老族群朝拜的终点! 地下河窟蜿蜒曲折,一直通向地底更深处。每隔百步距离,就能看见神秘族群留下的石刻壁画,记载着一场场盛大的朝圣祭祀活动。 隐约间,可以听见暗河流动的声音,这条洞窟几乎贴着地下河流,甚至曾经就是地下河流的一条分支,后来干涸落成现在的地下暗窟。 由于不知道暗窟的长短,一路上萧南异常谨慎,为了节约火石的用量,大部分时间都在摸黑前行。 第十七章 地底迷宫(第2更) 他刚刚突破淬体一层境界,已经踏入修行的门槛,身体素质大幅度提升,力气、反应、五感和六识都得到进化一般,拥有三石之力,约合前世的三百多斤。 眼睛能够看得更远,耳朵能够听得更清,即便在漆黑的洞窟里,他也能看见周身三丈方圆。 值得庆幸的是,虽然一路上崎岖难行,但是他始终没有遇见可怕的地底妖兽。 数个时辰之后,萧南再次走到一幅石刻下面,才突然觉得不对劲。因为这幅石刻绝对不是他第一次瞧见,至少已经见过三次了。 尤其是石刻中间的那株鬼灵草,由于年深日久,叶部断裂,缺失了半截,特征非常明显。 初时他只当是巧合,可是一幅又一幅同样的石刻出现,只能证明一件事——他迷路了! “这下麻烦了。”他面色难看的在鬼灵草右侧刻画一个圆圈作为标记,然后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回走。 一个时辰过去,他突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的看向墙壁上的石刻。 那里有一株断裂的鬼灵草,和一个粗糙的……圆圈。 往回走也只能走到这里……看来自己不是迷路,而是陷进了迷宫,一座庞大的地底迷宫!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若一直走一直尝试,万一被困个十天半月……甚至更久的话,不仅体力支撑不下去,干粮也不足以维持太长时间。 而且,一个人在这漆黑的洞窟里,是非常可怕的事情。 即便他有成年人的思维和灵魂,也会被黑暗和孤寂折磨得发狂。 他盘膝坐下,冷静的打量洞窟。三丈之内,可以见到墙壁、碎石。三丈之外,是未知的黑暗。 “这座地底迷宫很大,走完一圈需要一个时辰。” “我的步距很小,每息能走四步,半个时辰是四千八百步,一个时辰是九千六百步。” “古老的祭祀族群曾经走过这里,说明迷宫不是封闭的,一定有起点与终点。” “我曾进来的地方,是迷宫的某一个隐蔽入口,随后被迷宫巧妙的遮掩了。那么出口也许同样如此,只是我没有找到而已。” “如果……那个白衣少女孟瑶陷入这种境地,会怎么出去呢?” 萧南思绪飘飞,开始推测所有破解迷宫的可能性。 …… 自从发现藏宝的地点指向地下洞窟,孟瑶就感觉到一阵不安。 因为据她所知,传说中的那位不太可能会将自己的洞府设在阴暗的地底里。 按她的期待,这样的传说人物应该住在仙山洞天,飞瀑流溪,云雾缥缈,才符合其尊贵的身份。 可事实上,这种不安很快就应验了。 一只磨盘粗的赤毒蜥蜴盘踞在一节洞窟的百丈处,头部呈三角形,一片赤红,体表的绿色鼓膜,随着呼吸不断起伏。 它隐藏在黑暗里,第一时间发现孟瑶、陆丰的到来,随即凶光毕露的看过来,四足微微弯曲,蓄满力气,杀机弥漫。 “小心,这是二品妖兽,赤目毒蜥!它成熟期有妖元境的修为,与我们有河部落的炼巫境相当。它的全身都有剧毒,千万不要硬拼。” 孟瑶凝重的叮嘱着背剑少年,右手从腰间摸出软鞭。 “放心吧,表姐,我手中的青河剑可不是吃素的!”陆丰抽出背后长剑,神情振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他这一路行来跟着阎氏众人,进退都有护卫保护,即便遇到强大的妖兽,也被阎五叔随手料理,根本没有自己出手的机会。 这可把第一次出远门,想要大显身手的陆丰憋坏了! “陆丰,不要妄动!”孟瑶眼见不对,低声警示道。 “赤目毒蜥口里可以喷吐毒火,非常难缠,它的弱点是下颚三寸的软纹。待会我用软鞭缠住它的嘴巴,你用青河剑找准时机,务求一击必杀!” 陆丰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赤目毒蜥的下颚三寸处果然白白净净,有着几道熠皱皮纹,与其他部位不同。 “表姐,我知道了。”他握紧手中的青河剑,死死盯住赤目毒蜥。 “嘶——” 赤目毒蜥低鸣一声,忽然从高处扑杀过来,它双目凶狠,化作一片赤红,骤然张开巨口,想要喷吐毒息。 “快!就在此时!” 孟瑶叫喊一声,手上软鞭“啪”的挥出,恰到好处的缠绕在赤目毒蜥的上下颚,将刚刚要吐出毒火的嘴巴紧紧勒住。 但赤目毒蜥来势不减,凶猛的继续扑来,头部剧烈晃动,眼看要挣脱软鞭的束缚。 “杀!”陆丰大吼一声,整个人迅速跃出。青河剑闪动,直奔赤目毒蜥的下颚三寸。 他自小修行,基础浑厚,剑术精湛,乃是毕岐部落的佼佼者,虽然出手仓促,搏杀经验较少,但是丝毫不含糊。 赤目毒蜥拼命挣扎,眼见青河剑就要贯穿下颚。它目中凶光闪烁,蓦然侧身撞向剑锋。 陆丰措不及防,到底经验太浅,招式用老,已经来不及变换。他牙关一咬,运转全身巫元,刺在毒蜥身上。 赤目毒蜥的皮异常坚韧,青河剑竟然不能刺穿,在皮肤上向后滑去。 剑锋连续割破数个毒囊,溅射出大片的绿色毒液。 些许毒液落在陆丰身上,立即腐蚀得“呲呲”作响。陆丰惊惧,连忙运转巫元到肌肤抵挡,双手卷起衣袖拍打。 就在此时,赤目毒蜥突然挣脱软鞭的束缚,对准孟瑶,张口蕴育毒火。 “不要慌张,快服下解毒丸!”孟瑶面色微沉,叮嘱一声陆丰,猛地撤开软鞭,欺身迎向毒蜥。 “吼——” 赤目毒蜥张口喷出毒火。爆裂的绿色火焰冲出,让阴湿的洞窟里,温度急剧上升。 这是它的本命神通——“绿焰毒火”。 陆丰闻言后退,从腰间摸出解毒丸服下,但是他的长剑已经在慌乱中跌落。他像失去爪牙的虎狼一样,干瞪着眼,帮不上忙。 “妖畜,受死吧!” 孟瑶冷喝一声,身形如电,瞬间绕过毒火的喷吐区域。 她的手腕上白光一闪,玉镯脱手飞出,从赤目毒蜥的下颚处切过。 锋锐的白芒带起一道红色血迹,环绕一圈从毒蜥背后返回,恰落在白嫩的手腕上。 气焰嚣张的赤目毒蜥全身颤抖,随即动作僵硬,轰然倒在地上,奄奄一息。 原来,她手上这对不起眼的白玉手镯,才是真正的杀手锏。 第十八章 黑暗鬼蝠(第1更) “陆丰,你没事吧?” 孟瑶捡起软鞭,好整以暇的走过来。 “我没事。表姐,还是你厉害!”陆丰不好意思的拾起青河剑,面露羞赧。 “亏我修行多年,自以为天下之大,哪里都可去得。今日才知自己是坐井观天,差点栽在一只妖元境的妖兽身上。” “你不用妄自菲薄,陆氏的观水剑法名满毕岐部落,绝非虚名。只因这地下狭窄,你的剑法施展不开罢了。” 孟瑶巧笑嫣然的安慰道,绝美的容颜看得陆丰不禁呆住。 “表姐,你真好看。将来不知道谁有这个福分能娶到你。”他摸着脑袋傻呵呵笑道。 “不论是谁,一定要先过我这一关!我手中的青河剑可绝不是摆设!哼,洞里的妖兽们,等会儿我就让你们好看!” 他知道孟瑶是安慰、鼓励自己,于是变着法子调笑一声,手里暗暗握紧青河剑,下定决心接下来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再丢脸。 像方才手忙脚乱的样子,万一真遇到厉害妖兽,不仅护不住自己,还会拖累表姐。甚至稍有不慎,就有性命之忧。可一而不可再。 休憩片刻,两人继续前行,比初进洞窟时更加谨慎。半个时辰过后,陆丰忽然停下脚步,示意孟瑶戒备。 “表姐,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他面露疑惑,前后查探一番,却没有任何收获。 “我没有听见。可有异常?”孟瑶秀眉微皱,心里泛起一丝不安。她美眸睁开,向前方看去。 一道白光自眸中生出,越来越明亮。她立在光芒里,仿佛仙女在黑暗里睁开双眸,洞彻凡尘。 一道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萦绕在前方,缓缓升腾到半空。 这是望气术,可以观前路吉凶,非特殊系的本命灵蛊不能修习。黑色的雾气代表煞气,乃是凶险之兆。 陆丰见她不安的摇头,脸色有些发白,愈发觉得不妥。 “表姐,我的本命灵蛊乃是音觉蛊,擅长听声,待我仔细听听。”他盘膝坐下,将青河剑放在膝盖上。 他闭上双目,耳朵轻轻颤抖,仔细倾听,口中低语一声:“神通——听音!” “吱吱!吱吱!吱——” 高频刺耳的叫声以特殊的波动传来,伴随着“扑棱、扑棱”的轻微的翅膀抖动声。 这些声音少且诡异,寻常人根本听不见,只有施展听音神通的陆丰才能够察觉。 “是蝙蝠。”陆丰陡然睁开眼睛,面色微变。要知道蝙蝠是群居妖兽,不是一只两只那么简单。 虽然声音少且轻微,但是极为可能是蝙蝠群中的个别蝙蝠在活动,所以造成较少的声响。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查探一下。” 孟瑶显然也想到了这些,她目光灼灼的望向前方,轻咬嘴唇,不甘心就此放弃。 一道若有若无的阴影笼罩全身,让她在黑暗中更加隐蔽。孟瑶运转巫元之力,步伐放轻,迅速向前行去。 一股恶臭气息扑面传来,随着步伐逐渐浓郁。这是蝙蝠的粪臭味。 不一会儿,一只只漆黑的蝙蝠清晰可见,倒吊在洞窟上方,安静,诡异。 “是黑暗鬼蝠!”孟瑶心神俱震,不敢打草惊蛇,立即抽身后退。 “坏了,竟然是黑暗鬼蝠!” 单个的黑暗鬼蝠并不可怕,属于二品妖兽,与赤目毒蜥相当,甚至比赤目毒蜥弱上许多。 但黑暗鬼蝠乃是群居妖兽,动辄就是成百上千只一起出没,往往占据一片地域,纵横无敌。 “表姐,这可怎么办?”陆丰也是眉头紧皱,束手无策。 “不急,我们借助你的神通先一步发现危险,没有引起蝠群围攻,已经占据到先机,事情就有解决的可能。”孟瑶镇定的开口,寻思克敌之法。 她虽是女流,却有一颗强大的内心,不会轻易被困难击倒,否则也不会跋山涉水,横跨千万里而来。 “你说的对。最坏的打算不过是先退回去,待准备好手段再来一次。” 陆丰被她一言点醒,恍然大悟,于是不再着急,苦思冥想,寻找解决办法。他盘坐在地,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只觉难有周全之策。 “黑暗鬼蝠,又名嗜血蝠,喜阴暗潮湿之地,群居,位列二品,成年可至妖元境(等同于炼巫境),本命神通多为惑神、贯耳、腐毒。” 孟瑶轻声念着黑暗鬼蝠的信息,寻找对策。 “嗜血……嗜血……”她忽然念叨两声,心中一动。 不一会儿,两人返回赤目毒蜥的位置,将妖兽尸体一路拖拽到黑暗鬼蝠的地方。 “表姐,我们拿这头大蜥蜴做什么用?”陆丰将赤目毒蜥扔在地上,揉揉胳膊问道。 赤目毒蜥体型巨大,重有六百多斤,若非他是炼巫境的修行者,经过淬体境淬炼,身有千斤之力,绝对搬不动。 “我问你,这赤目毒蜥是否全身含有剧毒?” 孟瑶俯身检查一番,见赤目毒蜥除了下颚处的伤痕外,均保存完好,满意的展颜微笑。 “那是自然!我听家中长辈提过,这赤目毒蜥全身皆毒,尤其以毒囊和血液为最。” 陆丰论起理论知识,立即侃侃而谈,随后耸耸肩膀,好奇的看过来。 “可是,这与黑暗鬼蝠有什么关系?你别一不小心毒着我们自己。” “真是榆木脑袋!”孟瑶不争气的看着他,提示道,“黑暗鬼蝠,又名嗜血蝠,对血液极其敏感,一旦发现必定扑上吞食。如今这赤目毒蜥体内的血液未僵,尚属活血,是它们的最爱。” “表姐,你的意思是——以毒攻毒?”陆丰恍然大悟,稍一思索,只觉办法甚妙,拍手称赞。 “表姐,你真是又美丽又聪明,胜我千倍百倍!赤目毒蜥的血液里含有剧毒,一旦被黑暗鬼蝠饮下,必定能让这群臭虫吃不了兜着走!” “少贫嘴!赶紧干活!”孟瑶呵斥一声,嘱咐道:“你将赤目毒蜥的伤口遮住,不要泄露血液味道,然后将它再往里面移动百米。切记小心,轻拿轻放,不要弄出声响。” “知道了,交给我吧!”虽然干的又是苦力活,但是陆丰一想到挑翻群蝠的盛大场面,立即兴奋的答应下来。 他小心翼翼的将伤口封实,用看似瘦弱的胳膊抓紧兽足,一把抄起抗在肩头,随后蹑着脚尖走向洞里。 第十九章 何以破局(第2更) 一股恶臭味逼近,像十年未打扫过的厕所一般。 陆丰忍不住皱起眉头,打眼望去,却见孟瑶面不改色,正在谨慎的查探环境。 两人在距离蝠群百步的地方停下。再近就很可能被黑暗鬼蝠发现,一旦形势不对,很难逃离。 陆丰轻手将赤目毒蜥放下,与孟瑶打着手势,一起蹑脚后退。 “陆丰,你撤退到两百步外,等我消息。” 她摸出一支手掌大的吹管,对准黑暗中不甚清晰的赤目毒蜥尸体。这支吹管小巧精致,上端有九枚极细的孔洞。 “表姐,我不能让你独自涉险!我留下,你退回去!”陆丰焦急的压低声音喝道。 “不要胡闹。”孟瑶用眼神威慑他一下,低声解释道,“放心,这是爆炎针,可在五十丈外轻易命中目标,造成爆炸,足以将赤目毒蜥炸得鲜血淋漓。我在此处射出,一旦命中,立即撤走,再与你汇合。” 陆丰点点头,依言退出两百步,在黑暗中侧耳倾听。他将青河剑紧紧握在手里,准备随时接应。 只听远处“噗、噗”几声轻响,随即“轰”的炸响一声。爆炸声里带着厚重的血肉崩碎声,和尖锐的刺破空气声。 蝠群一下子被惊醒,扑棱翅膀上下翻飞。“唧唧”的混乱低鸣以特殊的频率灌入陆丰耳中。 一道黑影宛如幽灵一般迅速飘走,在洞窟左右微微借力,落在陆丰面前,露出一身白衣的孟瑶。 两人谨慎的探头,暗自将巫元运转在双眼,远远观察。 一只只黑暗鬼蝠从洞窟深处冲出,宛如黑压压的乌云在移动。 蝠群飞到近处,蓦然嗅到刺鼻的鲜血味道,立即躁动起来。 随后,成片的蝙蝠群疯狂涌向爆炸处,扑在地面上啃食血肉,甚至争抢撕咬在一处。 许久,蝠群安静下来,洞窟里也不再有新的黑暗鬼蝠飞出。 赤目毒蜥的毒素缓缓发作,一只只蝙蝠全身发绿,控制不住翅膀颤抖起来。 不一会儿,黑暗鬼蝠一个个载倒在地上,没了声息。只有个别妖体强横的黑暗鬼蝠在挣扎翻滚,但也命不久矣。 真是物竞天择,一物降一物。 “赤目毒蜥的毒素竟然如此猛烈!”陆丰目瞪口呆,向孟瑶伸出大拇指,佩服得五体投地,“表姐,你真的是太厉害了!” “少给我灌甜汤,不过我也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看来老天爷都在帮咱们!”孟瑶巧然一笑,收起爆炎针,里面还剩余三枚,说不准还会用到。 两人观察片刻,见蝠群尽数倒毙,才捏着鼻子小心翼翼的越过去,继续深入。 盏茶时间过去,一道莹白玉光渐渐亮起,出现在洞窟里。 阎少典举着一颗夜明珠,领着六名护卫,陪同一位华服老者慢慢走来。 “赤目毒蜥……黑暗鬼蝠……哼,孟瑶,想不到你真有些手段!”阎少典探查一下,惊疑不定的望向洞窟深处。 前者倒还好说,后者成群结队的占地为王,怕是自己也绝不是对手。没想到,尽数载在孟瑶手里。 “投机取巧,雕虫小技!有我阎五指在,你大可放心!”华服老者摇摇头,沉稳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屑。 “五叔,您老人家修为通天,有您照抚,自然是遇神杀神,遇魔杀魔!是我想岔了。” 阎少典露出笑容,恭维一声,随即信心满满的带着众人继续前进。 阴暗的洞窟里,重归静寂。 许久,黑暗里似乎有风在流动。两道黑色的波纹飘到蝠群处,露出黑衣蒙面的两个人影。 “这群毕岐部落的人……似乎在寻宝……”其中一人低声说道,听语气颇为年轻。 “不错,一共有两拨人手。”另一个人肯定的点头,声音细微得如同嘴唇抿着缝隙一般,“那个老头儿很厉害,我们不是对手。” “此人气息雄厚,凝而不散,顾盼之间有无尽凶厉,恐怕是半步元胎境界的高手!” 年轻黑衣人语气沉重的望向洞窟深处。 “他们一时半刻出不得洞窟,我们到此为止,先回去向首领禀报,待准备充分再来。” “撤……”细微的声音传出,仿佛蚊子呓语一般。两道黑影如水纹似的融入黑暗,转眼消失不见。 此时,孟瑶和陆丰两人缓缓前行,浑然不知重重危险即将来临。 更糟糕的是,两人行走不久,就发现一个可怕的事实——他们迷路了! “恐怕是迷宫,我们被困住了。”陆丰颓然坐倒在地。 他们已经在山洞里绕了两个时辰,可是似乎一直在兜圈,不停的经过一个又一个相同的地方。 孟瑶没有回应。 陆丰低着头继续叹口气:“表姐,我们这次恐怕不妙了。依我之见,这应该是一座庞大的迷阵,不止是山洞布置成迷宫这么简单。” 陆丰抚摸着洞壁,皱眉推测。可是孟瑶隐在黑暗里,依然不发一言。 “表姐,你怎么不说话?我……” 陆丰回头望去,却见数丈之内,空无一人,远处是浓郁的黑暗,哪里还有孟瑶的半点人影。 “表姐!表姐!你在哪?孟瑶!你给我出来!你在哪?”陆丰焦急的大喊。 沉重的回音在山洞里回荡,除此之外,别无声息。孟瑶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完了,没想到我陆丰一世英名,竟然要栽在此地。” 他紧紧握住剑,依靠在墙壁上,只觉无边的黑暗与恐惧扑面而来,阴冷的气息环绕着周身,像是阴魂一般。 …… 另一处洞窟里。 萧南仍然在苦思破局的办法。 “我试过……不论如何行走,以什么样的步调,往什么样的方向,一定会经过此处。说明此处一定有什么地方与众不同。” 他盯着墙壁上的断裂鬼灵草和粗糙圆圈,陷入沉思。 “这洞窟的长度,走完一个时辰,是九千六百步。我用最简单的等分法,每隔一千两百步做一次标记。 “许多标记消失了,唯有这里和四千八百步那里的标记始终存在。” “除非……”他忽然双眼放出亮光,扫视一遍洞窟,喃喃自语。 “除非……这座洞窟是‘活’的!它一直在动!一直在变化!” 他飞快的捡起一块碎石,在地面上涂涂画画,迅速勾勒出一幅图案。 第二十章 洞里巧遇(第1更) “这也许是一座球形迷宫……无数活动的通道在球面变化。 “它至少有八个节点,每段节点之间都是单独的路程。他们沿着轴心旋转变化,组成无数种可能。 “所以我不论如何行走,始终会沿着球面一圈,回到最初的起点!就像前世的封闭式玩具球,里面布满复杂孔洞,却能用线从一端穿入,从另一端穿出!” 越是往下分析,萧南越是肯定。虽然他不懂这世界修行的奥妙,但是他觉得殊途同归,用前世办法分析出的迷宫模型未尝没有道理。 “这座迷宫复杂而庞大,入口和出口可能只有一处。而球体的轴心就是此处和四千八百步处!” 他皱着眉头给出定论,却苦笑着叹一口气。 “可惜知道是一回事,破解又是另一回事。要从这活的洞窟之中,自无数组合变化的通道里,找出唯一的入口与出口,简直比登天还难! “即便我将所有的节点找出,也要一种一种推演变化,才能寻到出口。以我目前的干粮,绝对撑不到那个时候,就会被活活饿死。” “或许,还有另一种办法。”他从腰间摸出一柄短匕首,向墙壁上刺去。 “挖通轴心与赤道处的主要通道,破坏整个球体结构,打破通道间的神秘壁垒。这样四通八达起来,碰见出口的概率会远远超出现在。只是……” 短匕首刺在石壁里,划拉两下,只觉刺进了河水里一般,虽然将石壁切开几道裂纹,却见裂纹的前端缓缓闭合,转眼修复如初。 “果然……这是一座活的洞窟。这不仅是一座迷宫,更是一座迷阵。当时布阵的人不可能没有考虑到被人暴力破解的可能,所以他将这座迷宫布置成自动修复。” “除非修为远超过布阵人,否则所有的破坏行为都无法奏效,只有像刻画墙壁等简单动作能够生效。” 尽管如此,萧南仍然抱着一丝侥幸,走到两千四百步的赤道处。他挥舞着匕首刺向石壁。 黑暗中,山洞似乎轻轻晃了一下,一切都变了,似乎一切又没有变。 他斜着匕首,像是刺在一种奇异的薄膜上,缓缓停滞一下才迅速刺出。 只是白影一闪,萧南突兀收住匕首。 锋锐的匕首尖部抵在一处白嫩的肌肤上。肌肤吹弹可破,溢出些许鲜血,带着处子般的清新体香。 白衣若仙,纤腰素抹,一双美眸静静凝视着用匕首抵住自己脖颈的孩童。瞳孔中惊惧未散,缓缓收缩。 “你……是人是鬼?” 白衣少女突逢乍变,骤然跌落在未知的迷宫里,就看见一个奇怪的男孩,已经用匕首抵在自己脖颈。 她竟然没有惊恐的大喊大叫,逐渐平静下来,睁着大眼睛用尽量平和的语调问出声。 萧南此时愕然不已,虽然他知道这很可能是一座不断变化的活迷宫。 但是他没有料到竟然这么巧,能在迷宫的一小段通道变化时,恰巧遇到寻宝的孟瑶。 更巧的是自己刺出的匕首竟然恰巧抵住孟瑶的脖颈要害! “你别怕,我是人,不是鬼。” 萧南踟躇一下,终究解释道:“我认得你,你可能也记得我。在南离部落的锻铁坊里,你曾买过一条软鞭。” “锻铁坊……软鞭……”孟瑶美目微睁,略一思索,立即想起在锻铁坊门口玩耍的那个瘦弱男孩,观其相貌,清秀可爱,与眼前一般无二。 “原来是你……可是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异,她与陆丰二人是依着藏宝图寻来,尚且遭遇赤目毒蜥、黑暗鬼蝠等诸多危险。 她想不通一个半大的孩童能有什么本事,竟然走进宝藏深处的迷宫里,而且深更半夜不在南离部落待着,反而出现在深山的洞窟里。 “我知道你不信我。只是我就是我,与你一样,是为探险而来。”萧南心知肚明,没有说寻宝,而是说探险。 毕竟有些事一旦点破,未必是好事。这里可不是奉公守法的安全地带。 “匕首可以放开了吗?”孟瑶皱着眉头,半信半疑的看他一眼。 她皱眉的样子却比平时更加娇美,显得楚楚可怜,让萧南禁不住心中一荡。 真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少女! “对不起,我信不过你,就像你信不过我一样。”萧南抑制住蠢蠢欲动的念头,忽然摇摇头,冷淡的拒绝。 他左手伸进怀里,摸出一粒黑色药丸塞进孟瑶口中。 “这是太安国的秘制毒药惑心丹,若三日之内拿不到我的独门解药,你将彻底失去心智,变成行尸走肉,任人宰割,与死无异。” 孟瑶皱紧眉头,虽然不愿意吞服,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丹丸入口,带着一股泥土气味,潮湿阴冷,仿佛要将脏腑一起腐蚀,肮脏得让她忍不住想吐。 萧南终于收回匕首。 “我叫孟瑶,来自毕岐部落。我可以保证三日之内不动你,反而会护你周全。现在我们可以坦诚相待了吗?” 孟瑶扶着墙壁站起身,发觉男孩的身高堪堪到自己大腿,应该不过三四岁。想到自己竟然栽在一个三岁孩童手里,她不由恨得牙痒痒。 “萧南,南离部落。” 他不愿多讲话,继续在石壁上试验,给孟瑶留下一种孤僻寡言的印象。 匕首切割在石壁上,断裂处缓缓愈合,像是人体的肌肉在修复外伤一般。 “这是一座迷宫,非常繁杂玄奥,我破解不了。”孟瑶见他不愿意言语,自顾自说道。 萧南不断的试验墙壁的状态。 孟瑶静静看着,想到自己被困此地,救治父亲的鬼灵草仍然遥遥无期,禁不住有些低落。 “跟我走。”萧南瞥她一眼,努力克制住她容貌的吸引力,冷漠的说道。 孟瑶嘟着嘴,开口想拒绝,却听到他的下一句话,赶紧快步跟上。 “你最好跟紧我,否则下一刻你很可能消失在这里,再次出现在一处陌生的地方。” 不一会儿,两人回到断裂的鬼灵草壁画下。这里是球体迷宫的轴心,只有这里和对端是保持不变的。 可是孟瑶的出现让萧南开始怀疑,这里也不是一成不变的,或者说这样的轴心点不止一处。 否则随着孟瑶、陆丰的走动,自己大多数时间都待在轴心点,双方应该更早碰面才对。 第二十一章 神通观运(第2更) “球体重叠,四维迷宫。” 他在地面上重新补充一段刻画,眉头紧皱。现在情形更复杂了! “这是什么?” 孟瑶好奇的看过来,只见地面上线条凌乱,隐隐刻画出一幅复杂的图案,像是某些圆形的事物。 她没有受过现代的教育,一时看不出立体图案的意思。 “这是……这座迷宫的地形图?”她虽然不懂,但是冰雪聪明,不一会儿就猜测道。 “不可能,你怎么会有这些?就算我的藏……我都没有迷宫的地形图!” “这也许是,也许不是。孟瑶,我想我们需要合作。”萧南抬起头,郑重的看过来。 他指着石刻上的断裂图案说道:“我需要这件东西。我负责带你出迷宫,你负责帮我取到一株这样的灵草!” “鬼灵草?”孟瑶此时才看见墙壁上的石刻。一群模糊的古老族群沿着古道行走,向神秘的灵草祭拜。 “我也需要它。如果你真能带我出迷宫的话,我可以在获得多株鬼灵草的情况下,让一部分给你。”她没有将话说满。 对于她的承诺,萧南早有所料,毕竟她需要鬼灵草给父亲治病,不可能放弃。不过,他终于确认这就是鬼灵草,心里稍微舒缓一些。 “一言为定。”冷漠寡言的孩童挤出这道言语,就继续研究起地面的模型。 “你现在有办法出迷宫吗?”孟瑶好奇和期待的问道。毕竟时间拖得越久,变数可能越大。 而且她等不起,陆丰失踪不见,生死未卜,她的父亲还在毕岐部落卧床不起。 “暂时没有。”萧南抬起头,认真的看她一眼,用平稳的声音说道。 “没有……就敢说大话,害我空欢喜一场!”孟瑶失落的叹口气,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竟然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孩子身上。 只是萧南认真的眼神,一丝不苟的寻找迷宫漏洞的模样,忽然让她觉得故作沉稳的孩童身上,多出一些奇异的魅力。 兴许,他多长二十岁,是自己喜欢的类型也说不定。 她伸出玉手掐起巫诀,在自己眸前掠过。浓郁的白光自她眸中升起,射出两道莹莹白芒。 这是比望气术更胜一筹的“观运”神通,不仅可以观前路吉凶,而且可以根据气运的吉凶分布、浓淡程度,趋吉避凶,勘舆破虚。 但见在神通观运之下,浓郁的黑色笼罩在洞窟前后,比夜色更重,像在黑色的石面上刷上一层重漆。 黑色之重,层层密布,全无半点黯淡虚弱之处。 孟瑶的面色立即一白。 自古望气观运之术,气色光明则发兴,气色暗淡则败落,气呈红色则巨富,气呈黑色则有祸,气呈紫色则大贵。 而以现在的黑色情景,分明是大凶之中的大凶,绝死之兆,没有半点生机! “这是什么?”萧南好奇的望过来,被孟瑶的动静惊动。 他虽然多活二十余年,却是在科技发达的现代社会,对神秘的修行世界不甚明白。 “这是我的本命神通观运,可以趋吉避凶。”孟瑶白他一眼,对他的直言询问有些不喜。 巫道修行,神通乃是自己安身立命的根本,不吝于医师的独家秘方,一般不会泄露于旁人知晓。 “情况怎么样,可有收获?”萧南也明悟过来,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原来他也有木讷可爱的时候,不全是寡言和冷漠。”孟瑶看着挠头羞赧的孩童,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她温和的说道:“我用观运神通看了一下,这两方通道俱是黑煞弥漫,凶险至极,恐怕……” 她说着说着,忽然情不自禁的摇头,觉得有些悲凉。 前路凶险,别无他处可去,难道自己就要葬身在这深山洞窟里吗? 她看一眼冷静思考的萧南,内心轻叹。所幸,自己并不孤单。只是可惜了陆丰与远在毕岐的父亲。 “两方通道俱是黑煞弥漫,凶险至极?”萧南自然不知道少女的心思跳跃流转,反而陷入深思,“也就是说,两边都是不能通行的死路?” “不错!若我神通无碍,这两方通道,不论我们如何行走,必是死路无疑!”孟瑶见他还在思索,顺着他的思路肯定的点点头。 “两方皆是死路……”萧南联想到此处轴心的特殊,忽然思绪一颤,像是发觉了什么了不得的线索。 “既然两边都是死路,那只能说明……” 他忽然转身,借助墙壁用力上跃,手中匕首突兀伸出,一下子扎在断裂的鬼灵草中间。 “我早该发觉的,这处鬼灵草的裂纹不是年深日久的自然断裂,而是在刻画之初就如此。 “既然古老的族群经常通过这条古道祭拜,定然不会每次都破解阵法。所以这迷宫之中必有一处通行的机关!” 他心念电转,就见匕首划开墙壁,鬼灵草中间的断纹处露出一个巴掌大的圆槽。 其中有一股水银般的粘稠液体仿佛因为暴露在空气中,开始缓缓流转,随着时间流逝,逐渐增长变多,似乎要覆盖圆环一圈。 “既然两边都是死路,那只能说明……生机就在此处!” 他满意的露出微笑,知道时间有限,不敢大意,连忙冲发愣惊诧的少女喝道:“孟瑶,你再观一次!” “好……好,我这就来!”孟瑶回过神,顾不得惊叹和询问,玉指掐诀从眼前拂过。 只见观运神通之下,一边漆黑如墨,另一边竟然奇怪的淡下来,仿佛只剩下天然的黑暗。 她往此处一指,叫道:“萧南,这边的黑煞不见了!” “跟我走!”萧南抓住她的纤纤玉手,往安全的那处通道跑去。 两只手握在一起,只觉细腻温暖,从未感觉过一般,两人的心里俱是禁不住一颤。 萧南感觉到的更多是柔软滑嫩,玉肌冰骨,动人心弦,口鼻间能闻到淡淡的少女清香。 孟瑶则感觉到一只奇异的温暖的手掌,虽然小,却稳稳抓住自己,让自己慌乱的芳心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是她从未感受过的。 说来话长,其实不过短短一瞬。两人似乎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想,就这么迷迷糊糊的,越过洞窟的一段段黑暗。 不知道过得多久,两人已经来到四千八百步处,也就是轴心的另一端。 第二十二章 星空浮棺(第1更) “你再看一次是否双方皆是死路?”萧南忽然停下脚步,脸色严肃的对她讲道。 孟瑶看一眼他,见他表情认真,依言掐指往眸上一按。神通观运之下,两边煞气升腾,黑烟弥漫。 她额头冒出些许虚汗,咬着嘴唇点点头。神通消耗的不是巫元之力,而是自身的魂念和元识。 连续使用三次观运神通,已经让她感到非常吃力。 “就是这里了,给我开!” 萧南对比两处轴心的布置,看准原来的石刻方位,一把将匕首刺入。 泥石划开,露出一圈一模一样的圆槽。银白色液体受到刺激,开始缓缓流转,充塞凹槽。 “跟我走!”萧南拔腿向洞窟深处奔去。孟瑶运转巫元两圈,略觉舒适,顾不得询问缘由,飘然跟上。 山洞幽暗反复。两人不断行进,转眼快过去小半个时辰。 萧南忽然顿住脚步,长舒一口气道:“成了!不多不少,四千八百零一步。” “我们出来了?”孟瑶将信将疑,运转望气术一看。果然后面黑气渐渐弥漫,而前路只有一些灰白的气息交缠。 死路隐,生路显。 “若我所料不差,那两个圆槽乃是固定住生路的机括。我们现在已经在迷阵之外了。” 萧南庆幸的露出微笑,回过头望望,仍然觉得有些心悸,差点就被困死在里面了。 孟瑶看着这三岁的孩童,心中竟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情。若没有萧南,自己恐怕很难从这庞大的迷宫中脱身。 洞窟地势渐渐上扬,远远的透出些许亮光。两人面露欣喜,没想到竟然越走越往外,通向地面出口。 一股草木之气迎面扑来,让人神清气爽。他们抬眼望去,却见星空万里,照耀下来,几如白昼。 繁星点点,缀在穹顶之上,布满整个天空,包裹住山谷,宛如形成一座天然的宫殿,以群星为顶,以山谷为墙,以草木为毯。 “真美啊!”孟瑶忍不住赞叹出声,陶醉在仙境般的景色里。 远处隐隐约约的树木在星光之下蒙上一层金色光辉。有奇花异草遍布在山谷中,个别在夜里开着花,与星辉交织出绚丽的色彩。 “这些似乎是……榕树?真是不多见呢!” 萧南虽然觉得如临仙境,心旷神怡,但是心性坚韧,不为外物所动,开始观察起地形走势、景物概况。 这座山谷四面环山,约有数里方圆。其内大多是榕树,奇花异草则各有特点,色泽艳丽。 不远处有河水奔流之声,应该还有一条湍急的河流贯穿谷内。 两人循着榕树间隙,穿梭过去,果然见到一道长河在星空下奔腾,源起地下暗河,自山谷碎石里登高越出,激荡汹涌,往另一处峭壁下灌入。 河畔,一棵高大的榕树仿佛蕴含灵性,枝叶柔顺,雍容典雅的立着。 树下是一座巨大的长方形祭鼎,横亘在前,与河流齐平。鼎身色泽暗黄,似乎是一种古老的铜制品。 “这祭鼎与南离部落的样式差异较大……不过有些眼熟……”萧南远远观望一眼,只觉这只祭鼎大而奇异,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沉思片刻,恍然大悟,暗道:“是了!这是地下暗窟里,那壁画上雕刻的祭鼎,身穿星袍的高瘦人影正是往鼎内投洒鬼灵草!” “快看!这些是什么?”孟瑶忽然惊呼起来,她玉臂抬起,颤巍巍的指向祭鼎周围。 “这是……这是……鬼灵草?” 萧南闻声望去,只见一片暗绿色的异草围在祭鼎周围,其草茎狭长,两侧开叶,三分而立,与壁画里雕刻的鬼灵草一模一样。 一株、两株、三株……灵草之多,竟然一时数不清楚。一时间,两人呼吸急促,只觉苦尽甘来! “按照之前的约定,你我各取一半!” 孟瑶低声说着,一双明眸在星光里亮起莹莹光芒,宛如一汪秋水,明媚动人。 她掏出一只玉盒,上身前倾,纤腿微曲,就要上去采摘。 “慢着!”一只小手忽然挡在她的大腿前面,与她迈起的步伐撞在一处。 由于年岁的差异,萧南的身高只到她的大腿处。 这一伸手本就上扬,恰巧抵在她的大腿根部。虽然没有触及私密之处,但是足以让她羞愤欲死。 这……终究是个男孩呀!就算再小,也始终是个男性啊!男女授受不亲…… 她满面通红,从脖颈羞到额头,幸亏有星光遮掩,若不仔细看也发现不了。 “萧南,你找死!”孟瑶用杀死人的语气狠狠说道。 萧南自然察觉到不对,早在第一时间就抽回了小手,不敢抬头看她。 唯有心里忍不住升起一股绮念,他下意识的搓搓手指头,这大腿……这触感…… 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孟瑶的目光顿时化作利剑,抬手就要给眼前的小流氓一巴掌! 萧南眼皮狂跳,连忙道:“孟瑶,小心有诈!”他讪讪的摸着脑袋,“不要大意,你抬头看看,那是什么东西?” 萧南说完,收敛心思,非常慎重的向半空望去。 白衣少女见他表情和语气俱是严肃,不由沿着他的目光望去。这一望,立即让她火热的摘取灵草之心冰冷窒息,如坠冰窟! 只见一只白玉棺材正静静悬浮在半空,比榕树高出数十丈距离。 棺身玉色晶莹,布满刻纹,棺后繁星点点,互相辉映,如梦如幻。观其位置,悬在祭鼎的正上方。 那玉棺凭空而立,不假任何外物,寂静肃穆,仿佛千万年如是。一股隐性的威压,笼罩在祭鼎四周。 如此手笔,堪称神迹! “榕谷星宫,白玉悬空。奉吾之灵,叩首九重。原来藏宝图里的最后一句是这个意思吗?” 孟瑶无法抑制内心的震撼,颤巍巍掏出一卷兽皮古卷,上面花纹繁复,山川走势之下镌刻着十六枚蝇头小字。 “什么意思?要我们叩首吗?”萧南眉头蹙起,疑惑的望过来。 他忽然想起暗窟里石壁上的刻画,那高瘦的星袍人影往祭鼎里洒落鬼灵草,身后是无数的族众跪拜叩首,仿佛在举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孟瑶凝望着星空下的白玉棺材,鬼迷心窍一般半膝微曲,就要俯身跪拜。 “啧啧啧!榕谷星宫,白玉悬空!好大的手笔!不知道是哪位存在的遗府?”萧南突然仰头赞叹,咂舌不已。 这一声赞叹顿时打断迷糊的孟瑶,让她浑身一颤清醒过来。 第二十三章 冭皓星尊(第2更) 她略带感激的看向萧南,却见神秘的孩童抬手指向白玉棺材,扭头叫道:“快看!那玉棺底下有字!可惜我看不清楚,你可以看见吗?” 孟瑶神情一怔,沿着指尖望去,果然见到白玉棺材底面隐隐约约有字体虚影,在星光下若隐若现,甚是模糊。 她蓦然抬手,纤纤玉指掐着巫诀,点在自己眸前。 一抹幽光萦绕在眼角,立即让她神清目明。她仰头望去,只见繁星辉映之下,白玉棺材散发出莹莹光芒,底部一笔一划刻着一行兽符古字。 “吾立万荒之上,星空之下,指点苍穹,永世长存。” 她喃喃念叨一声,似乎不敢相信,颤抖着声音呢喃道:“难道传言是真的……这里……真的是那位的遗府吗?” “那位?哪位的遗府?”萧南见她又一次提及“那位”存在,至今仍然不敢明言“那位”的名号,显然要么是敬畏到极致,要么是惊惧到极致。 他心中疑惑,隐隐有些不安,于是追问一声:“你说的那位,究竟是何方神圣?” “萧南,你年纪幼小,或许不知道。我问你,今年按我有河部落的历法,是何年份?”孟瑶仰天凝望,面容肃穆,既敬且畏。 “自然知道,今年乃是有河部落冭皓历一千两百九十五年。”萧南不明所以,没有多问,如实答道。 “那你可知,冭皓是何人?”孟瑶侧眼望来,语气平淡,娇美的容颜在星光下甚是恬静。 这一声追问,明显才是重点。 “冭皓?”萧南只觉得这个名字甚是熟悉,似乎经常听人说起。他平时总听人讲历法是什么年份,倒真没有注意历法的根源来自哪里。 不过三息之后,他忽然忆起娘亲曾经讲过,脱口答道:“冭皓,乃是冭皓星尊!是我南离部落的立族之祖!” 他略一思索,想起“冭皓”的来历。 “传闻冭皓星尊曾追随有河部落先祖,征战无数,晚年携家眷部族迁徙到南离山定居,久经传承,方才有我南离部落。 “平时里我们只以星尊相称,不敢直呼其名,所以一时间我才没有想到……” 他说着,忽然露出震惊的神情,直愣愣盯着悬空浮棺,口舌打颤:“难道……难道他老人家……他老人家竟然……竟然葬在此处?” “不错,就算不中……也不远矣。”孟瑶赞赏的看他一眼,眸中带着明亮的光彩。本以为他年幼识浅,不会知晓,没想到他一点就通,竟然想通此中关窍。 她继续望向半空的白玉棺材,眼中生出一丝火热。 “此地至少有八成的可能,是冭皓星尊的遗府,甚至可能……留有冭皓星尊的传承。” 萧南震惊得有些麻木,旋即想道:“可是冭皓星尊距今至少有数万年,为何用他的名号作为历法?” 他逐渐恢复冷静,没有被可能存在的传承冲昏头脑。况且,就算真的有传承,也绝非轻易可以获得。 不如趁此机会,向这个见闻广博的毕岐部落少女,多问一些秘闻。 “呵呵,尊之称号乃是至高无上的荣耀。”孟瑶听得此问,竟然展颜微笑,美艳不可方物。只是那笑容有些冰冷,笑声里隐约带着冷笑。 “我有河部落一向以尊者名号编年,以示尊崇。而今传承五万余年,天资高绝者众多,不乏绝代巫尊。 “然而,自有河部落先祖蛊仙飞升以后,终究是日益衰落,尊者数量缓慢减少。终于在一千三百年前,我有河部落的最后一位巫尊弦乐灵尊寿尽坐化。 “千载以来,已再无新的尊者出现。而在冭皓星尊那个年代,尊者足有五指之数,乃是我有河部落最鼎盛的年代。但是历法纪年只能有一人,当年并没有使用冭皓的名号。 “是以万载之后,千余年前,有河部落主族追奉冭皓星尊为年号,编历至今,直待新的尊者诞生。” 不愧是毕岐部落的大家族嫡传,孟瑶侃侃而谈,对有河部落的历史缘由如数家珍,让萧南听得如痴如醉。 这一番言语里提起无数他感兴趣之事。他思绪飘飞,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开口。 比如飞升,这世间难道真的可以修行绝顶,破碎虚空,成道飞升?飞升之后,又去往哪里? 还有尊者,什么样的修行者才可以称尊? 萧南只觉浑身气血涌动,魂念荡漾,向往不已。 他如今只知道修行的境界按巫道是淬体、炼巫和炼蛊境界,按武道修行是后天、先天和凝元境界。 其后的境界他虽然有些耳闻,但不甚了解,根本不明白尊者又是什么境界。 况且又以什么标准来区分称号,星尊还是灵尊,是否还有更多的类别? 他的心如被猫挠一般,心痒难耐,开口就想继续追问。 忽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后传来,伴随着一声嚣张的长笑。 “哈哈哈,陆丰,看见你阎兄为什么要跑?你接着跑,我看你能不能跑得掉!” 萧南面色微沉:“糟糕!定是我打开迷阵机关时,误将别人放了进来!”他抬眼却见孟瑶正同样看过来,显然两人想到了一处。 他轻声喝道:“走,我们先找地方躲一下!” 孟瑶犹豫一下,没有立即响应,有些顾虑的回头凝望,可能在担忧陆丰。 不过,她转念一想,自己绝非阎氏众人的对手,不如暂避锋芒,静观其变,再伺机出手。 两人展目望去,却见这山谷不过数里方圆,后面的声音越来越近,以两人的能耐短时间又能躲往哪里。 “跟我走,下水!”萧南眼神一亮,向她低喝一声,脚尖踮起,迅速冲向奔腾汹涌的河水。 孟瑶略微踌躇,运起巫元纵身跃起,轻飘飘向河流落下,后发先至,比萧南更快几分。 随着“扑通”的入水声音被滔滔河水淹没,两人落入河中,艰难的抓住河畔的岩石,维持身形不被河流卷走。 孟瑶毕竟是炼蛊境界的高手,能够维持长时间的内呼吸,在河水里不虞有其他危险。 可是,却苦了萧南。 作为一个淬体一层的修行菜鸟,他在落水的第一时间就感觉到巨大的冲击力,几乎是在咬牙苦撑。 不过,中间灌入嘴里的几口水,瞬间让他分辨出来——这与他家竹院外侧的河流乃是同一条。 这条河流,名唤归墟河! 第二十四章 寒潭淬体(第1更) 归墟河的特点太明显了。 其河水终年浑浊不堪,鱼虾绝迹,饮入口中带着一股泥沙味的苦涩,苦涩过后才生一抹清凉。 “倘若我顺着这道河流游下去,或许可以回到家里吧?” 他微微有些出神,突然感觉一股寒冷侵蚀入体,让他浑身肌肉僵持,手里一松险些被河水卷走。 一只柔软温暖的小手及时出现,拉住他的手腕,将他缓缓拉回。原来是孟瑶见他情况不对,出手救下了他。 萧南头脑被灌了冷水一般,瞬间清醒过来,感激的向她望去,只觉手腕处的温暖,浸满全身,仿佛烙印进灵魂里。 阵阵寒气从河底涌出,不时包裹住两人。萧南浑身打颤,只觉此处的归墟河水与竹院外侧的截然不同。 普通的归墟河水绝不会如此寒冷。 他下意识的往河底看去。只见河底散发着莹莹白光,不知藏着何物,在浑浊的河水里若隐若现。 “这样不行,恐怕我等不及被来人捉住,就要被生生冻死了!”萧南心中惶急,大脑在河水的刺激下,疯一般的运转起来。 孟瑶自己修为深厚,寒暑不侵,浑然不觉得河水里有什么异常,是以也没有过渡巫元给萧南护身。 眼见情况危急,萧南拼命的想办法。日夜修行的武道本能自然激发,他下意识的运转起《十二祖拳》的二十四式桩法。 “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 猿形静桩渐渐趋于圆满,他感觉慌乱的心境迅速平缓下来。呼吸由外而内,全身毛孔激发,竟然仿佛婴儿般在吞吐天地之气。 “见素抱朴,少私寡欲。” 他心念平静,渐至于一,四肢微微收拢,宛如玄龟攀附。 这是猿形静桩修习到圆满境界,受外界环境刺激,自动转化到龟形静桩的表现。 其人如龟,其形如龟,其心静寂。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其复。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他缓缓闭上双目,陷入半睡半醒之际,精神游离在虚实相生之间。 他的身躯仿佛游鱼一样,随着河水颠簸上下起伏,却稳稳贴在岩石上不被卷走。 刺骨的寒冷仿佛不存在一般。这隐在归墟河底的一片寒潭,反而变成促进他修行进步的外在烘炉。 萧南沉浸在寒气淬体的快感之中,浑然不知外面追赶的众人已经抵达巨大的榕树之下。 华服老者阎五指纵身一跃,将逃窜的陆丰轻易擒住,一把扔到地上。 陆丰哭丧着脸,嘟囔道:“五叔,您这是做什么,我是陆丰呀!” “嘿,少废话!我问你,孟瑶在哪里?”阎少典冷笑一声,高高站在陆丰面前,双手指节微曲,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陆丰却直直望着天空,瞳孔放大,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阎少典脸色顿时沉下来,不耐烦的喝一声:“故弄玄虚!真是不见棺材不……不……棺材……” 他下意识的顺着陆丰的目光望去,不由怔住,口中还在下意识的喝着“棺材、棺材”。 一只白玉棺材,静静的悬在半空。 不知道这是天意,还是巧合。他浑身冷汗直冒,死死盯住上方的白玉棺材。 “五叔……这……这是什么?”阎少典面色煞白,求助的看向神通广大的锦衣老者阎五指。 “哼,管他是什么,待老夫破了它,看看便知!”阎五指本就被迷阵困得一肚子窝火,此时见到白玉棺材,丝毫不觉害怕。 他艺高人胆大,脚下用力一蹬,冲天而起,直奔白玉棺材而去。 满天星光忽然仿佛流水一样流淌起来,星如彩带,流光四溢。 一道磅礴的力量从天而降,将冲天而起的阎五指重重圧住,“砰”的一声按在地上,轰出半人高的深坑。 阎五指瞬间没了方才的傲然姿态,像死狗一样趴在深坑里,口鼻之间溢出鲜血。 “怎么可能!”他低声嘶吼起来,充满了不甘,随即缓缓从深坑里爬起。 他修为精深,远胜在场诸人,虽然受了创伤,但没有伤及根本。 “五叔,您没事吧?”阎少典顾不得还在发呆的陆丰,连忙过来扶着阎五指爬出泥坑。 “当星空升起之时……万物不能凌驾在我之上。” 一名阎氏护卫忽然低声念道,神色惊恐。若非众人俱在,恐怕他已经逃之夭夭。 这是毕岐部落阎氏的一位中年护卫,名唤阿坝,一向忠心耿耿。 “恩?你说什么!”阎少典见他语出异言,行为异常,立即凶神恶煞的逼问道。 “启禀……少爷……阿坝曾听族里的老人讲过,但凡绝代星尊,即便是死去,也绝不容他人亵渎,更流传着一句故老相传的话……” 阿坝一副惶恐不安的样子,结结巴巴的回答。 “当星空升起之时……万物不能凌驾在我之上……阿坝看见这榕谷的星空异状,一时联想起来,失了方寸……请少爷恕罪!” “混账!胡言乱语!胡说八道!”阎少典见其他几名护卫交头接耳,人心浮动,当即厉声呵斥。 他仰头望向白玉棺材,眼中惧色一闪即逝,故作不屑的喝道:“不过是禁空巫阵罢了,真是少见多怪!不上去也罢,死了不知多少年,再厉害能跳出来吃了我们不成!” “咳咳,少典!”阎五指咳嗽两声,向他招手示意。 阎少典立即停止呵斥,觍着脸笑道:“五叔,您有事请吩咐。” 他深知自己的修为虽然过得去,但是在这危险的秘境里,远远不足,稍有不慎就可能命丧此地。 此时此刻,阎五指是他最大的倚仗。 “少典,咳……你脚下的兽皮是什么?”阎五指运转巫元流转全身,缓缓修复伤势,长出一口气后,望向阎少典的脚下。 “不好!”河水里的孟瑶心里咯噔一下,玉手伸向自己腰间。 果然,藏宝图不见了! 方才匆忙躲避,那兽皮古卷不知何时竟然失落了,她此时听到阎五指的言语才发现。 阎少典面上的笑容一滞,低头望去,见到自己脚下正踩着一卷古老的兽皮。 他捡起一看,双目瞪大,喜上眉梢,叫道:“五叔!这是孟瑶那丫头的藏宝图!我曾经偷偷瞧见过,就是这般模样!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第二十五章 惊魂观星(第2更) “咳……给我看看。”阎五指双眼瞳孔微张,开口要道。 阎少典手里不自觉的紧了一下,随即压下心绪,不露声色的递过去。 “不错,确是藏宝图无疑。此乃毕岐部落孟氏的秘传,没想到今日终于落在我们阎氏手里!”阎五指哈哈大笑,苍老的声音里带着喜悦。 他伸手拍着阎少典的肩头,赞赏道:“少典,就凭此物,你为族里立下大功了!” “五叔,难道这藏宝图里有着其他的秘密?”阎少典跟着笑起来,听五叔的意思,他不是傻子,立即明白更多的内容。 “咳……那是自然!孟瑶那丫头只以为这图里是鬼灵草的地址,却不知道这不是什么普通的藏宝图,而是冭皓星尊的遗府,一代星尊的传承之地!” 阎五指心怀畅快,并不藏着掖着。 只是他的话语一出,立即让四周的护卫面色变化,无比难看。他们也不是傻子,听到这样的大秘密,哪里还有可能活着离去,注定会被灭口。 “星尊传承之地……难道阿坝说的是真的?难怪,难怪以五叔之能,都不得纵横来去。”阎少典瞳孔张开,仰望星空,露出渴望之色。 “五叔,我们若能得到星尊的传承,这蛮荒之大,何处不可去得!”他开心的笑道。 “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冭皓星尊的遗府,就让老夫揭开你的神秘面貌吧!” 阎五指忽然抬起右手,磅礴的巫元透体而出,与天地交织在一起,绘制成神秘的符文巫诀。 一只幽灵般的黑色甲虫蓦然从他的头顶跃出,飞进符文中间。 黑白两色迅速交融,化作瞳孔一般,往外延伸,逐渐衍化成一颗头颅大小的眼睛。其气息幽暗,神色冷漠,仿佛来自幽冥古地。 “去吧!吾之本命神通——惊魂之观星术!”阎五指右手微微下压,仿佛使出全身力气。 幽暗的眼眸向兽皮古卷扑过去,像要张开血盆大口吞食一般。 阎五指的这一套巫法与神通合一之术,绝非凡品,尤胜王龙当日的神通叠加之术。 冷漠的眼眸附在兽皮古卷上,开合眨眼数次,才缓缓隐去。 阎五指迫不及待的凑前一看,本来成竹在胸的神情忽然一滞,不可置信的暴喝出声。 “不可能,不可能!我的观星术勘虚破幻,无往不利!又以本命神通惊魂加持,足以发挥出三倍效力!怎么可能破不掉藏宝图上的封印!” 一直面露惊叹敬佩之色的阎少典也仿佛被人掐住脖颈一般,脸色迅速阴沉变暗。 他不甘心的扯过藏宝图一看。 只见兽皮古卷上线条勾勒,山川走势,俱与初时一般无二。他的脸色顿时难看到极致。 “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五叔,你们在搞笑吗?”陆丰眼见一场好戏,风云变幻,仓促落幕,不由得捧腹大笑。 “哼,死到临头,还敢嚣张!陆丰,别以为我不会杀你!说,孟瑶在哪里?真正的藏宝图在哪里?” 阎少典气愤不已,怒火中烧,恨恨的将他一脚踹在地上。 “呵呵,想要藏宝图?我告诉你,就在那白玉棺材里,你去找呀!哈哈哈!”陆丰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了如此委屈,生出一股倔强的骨气。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竟然结识阎少典这样的卑鄙小人,简直是瞎了眼睛。他的犟脾气一下子冲上来,丝毫不让。 “找死!”阎少典抽出腰间短刀,就要抹过去,忽然听见苍老沉稳的声音喝道:“少典,且慢!” 他回头看去,只见自家五叔面露思索,皱眉向自己看来。 “少典,你看一下藏宝图最后写的是什么字?”阎五指似乎想到什么,指着兽皮古卷问道。 阎少典急忙打开一看,只见古卷最后写着十六枚蝇头小字: “榕谷星宫,白玉悬空。奉吾之灵,叩首九重。” “恩?这是什么意思?”他反复念读几遍,不明所以,疑惑的向五叔望去,却见他老人家也面露不解。 他抬头望向半空的白玉棺材,忽然心里仿佛有一道灵光闪过。 他不可置信的猜测道:“莫非……叩首九重?难道……难道是要我们跪拜?” 阎五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修行数十载,乃是炼蛊圆满半步元胎境界的高手。倘若放在太安国,就是坐镇一方的化气小宗师。 他如何能够撂下面皮去跪拜一具死去不知道多少年的棺材。 “哼!只怕是孟瑶那丫头在装神弄鬼,未必是真的!说不准她正躲在附近看笑话呢!” 阎少典见五叔的神色不愉,不便尝试“叩首九重”的想法,只好冷哼一声,转身面向一众护卫。 “阿坝,你去铜鼎下摘了那些鬼灵草,然后我们刮地三尺,也要搜出这座山谷的端倪!” “好的,少爷!”阿坝压下心里的恐惧,拿出准备好的药锄,走近祭鼎,伸锄往鬼灵草根部铲去。 他左手抓住草叶,想往药篓子里装,触感却觉得有些粗糙,不似正常灵草的光滑鲜嫩。 他略微惊异,凑近查看,只见草叶上密布颗粒状的草籽。 “这……就是传说中的鬼灵草?我怎么觉得不像。”他好奇的用手指碾一下叶子。 草籽瞬间破裂,流出一丝黑色液体。 不等他继续研究,草籽里突然钻出发丝般的黑色小虫,宛如缩小版的蜈蚣。小虫落在他的肌肤上,立即腐蚀出一片黑色脓水。 他顿觉一股锥心的疼痛。 “啊——救命!少爷救我!啊——”他忍不住大叫起来,直起身想要甩脱鬼灵草,却见越来越多的草籽破裂,仿佛被惊醒一般,生出无数黑色小虫爬满他的全身。 阿坝凄厉的惨叫着,整个人载倒向黄铜祭鼎。身躯没等载落,就在半空化为一撮撮脓水,洒落在铜鼎内外。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数息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尸骨无存。连衣衫都被黑色草虫尽数吞食。 这些草虫随着脓水滴落,仿佛完成使命一样,触地即死。 如此诡异可怖之景,吓得剩余几位护卫纷纷后退,跪拜在地上不停口呼:“请星尊恕罪!请星尊恕罪——” 即便是躲藏在河水里的孟瑶,也觉得毛骨悚然,万分庆幸自己没有草率的去摘鬼灵草。 她感激的看一眼当时拉住自己的萧南。 第二十六章 叩首九重(第1更) 阎少典与阎五指两人虽然修为远胜诸多护卫,但也是头一次见到这种邪异的情景。 两人戒备的退后几步,分别取出一面镜子和一只小鼓两件护身巫器,大抵是他们压箱底的保命手段。 “五叔……要不,我们试试?”阎少典见几位护卫不停叩拜,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冲动。 星尊的遗府啊,绝代的传承,叩几个头算什么,便是叩上几天几夜,自己也愿意啊! 他想着想着,再也抵不住诱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规规矩矩的叩起头来。 “愚昧!看我如何灭你!” 阎五指冷笑一声,手掌伸张,巫元凝聚,化作一个漆黑的狰狞骷髅头,往铜鼎下飞去,口中伴着一声冷喝:“去吧,十方鬼煞!” 陆丰眼见他们方寸大乱,悄悄挪至后方,瞅准阎五指施术之时,撒腿往来路跑去。 阎少典与一众护卫正在叩首,根本顾不上他。 阎五指不屑的望他一眼,心里暗骂道:“跳梁小丑,蝼蚁一般的人物!呵呵,老夫早在你的体内种下印记,便让你先跑三日又如何!” 与此同时,鬼煞骷髅头咬在鬼灵草上。鬼灵草如被抽走精气神般,迅速枯萎化作飞灰。 很快,鬼煞骷髅头吞噬一片鬼灵草,并不停歇,继续绕着铜鼎一周,将全部的鬼灵草尽数吞灭。 “哈哈哈!区区异草也想吓住我们!”阎五指见状,得意的笑起来,“今日老夫便将你们灭得干干净净!” 然而不等他高兴太久,就见飞灰里闪烁出一点点黑色幽光,迅速向这边扑过来。 跪拜在地的一众护卫来不及反应,就被黑色流光包裹,眨眼化作一堆堆脓水,满地流淌。 阎少典手里的镜子激发出一道光芒,笼罩住全身,将黑色流光隔绝在外。 这面镜子竟然可以自动护主,绝非普通的宝贝。 此时靠的近了,他才发现那黑色流光里,是一只只蜈蚣模样的黑色小虫,与吞食阿坝的一模一样。 这些黑色小虫被护身光芒弹开,有的落在地上,立即僵死不动,失去声息。 但是这些黑色小虫密密麻麻,几乎无穷无尽。护身光芒被黑色染上,层层腐蚀,摇摇欲坠。 阎五指修为精深,情况较好,但也面露难色。面对这种毒虫群,任何人都会头疼。 “这些是三品群居妖兽鬼眼虫!可怕程度尤在二品黑暗鬼蝠之上!不可力敌,只能智取!我们走,退守到山洞里!” 阎五指大喝一声,拉着阎少典飞身后退。一行八人过来,现在只剩下他们叔侄两人。 二品黑暗鬼蝠一旦成群出动,足以匹敌炼蛊境界高手。孟瑶当时也是仗着赤目毒蜥的剧毒,才侥幸获胜。 而三品鬼眼虫一旦成群,恐怖程度陡增十倍,让半步元胎境界的阎五指也面色剧变,不得不选择避其锋芒。 两人和鬼眼虫的打斗声音转眼远去,渐渐消失。榕谷重新恢复寂静,只留下满地的脓水,恶心瘆人。 铜鼎上忽然亮起微弱的黄光,星空下的白玉棺材随之轻轻震颤。 红白混杂的脓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向铜鼎流去。 …… 榕谷,归墟河里。 “外隐而内显,吞气以长生。” 随着龟形静桩的维持,萧南只觉外息几乎停滞,内里脏腑渐渐壮大,内息自然流转,滋补周身,仿佛前世传说中的龟息。 而且在龟息期间,神明隐而不散,对于外界的一举一动,不仅能够察觉,而是更加清晰明了。 他悠悠醒转的时候,正是阎五指叔侄退走的一瞬。 萧南睁开眼睛,觉得神清气爽,在河水里竟然能正常视物。 他这一番寒潭淬体,虽然没有突破到淬体二层,但五觉变得极其灵敏,宛如进化过一样。 待阎五指两人的声音消失,抓住萧南手腕的玉指轻轻描画摩擦两下,示意可以出去了。 玉指纤柔,肌肤滑嫩,让萧南的心神一阵荡漾。他表面是三岁的孩童,内里终究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 两人爬出归墟河,正好瞧见玉棺震动的奇异景象。铜鼎散发出一层黄光,将四周的脓液缓缓吸收,仿佛一只有生命的异兽在进食一般。 随着铜鼎吞食,玉棺震动得越来越强烈,像是随时会掉落一样。 “榕谷星宫,白玉悬空。奉吾之灵,叩首九重。” 萧南的心里闪过这句谶语,脑海里浮现暗窟石刻上古老族群祭祀的场面,前因后果如浮光掠影一样,渐渐明朗。 他仰头望向白玉悬棺,喃喃低语:“我想……我明白了。” 孟瑶眼中露出惊异的光芒,越发对这神秘的男孩充满好奇。她忍不住问道:“你明白什么了?” “榕谷星宫,榕谷说的自然是这片榕树密集的山谷。”萧南负起双手,老神在在的讲解,宛如书堂的私塾先生。 “而星宫,说的则是这片繁星密布的虚幻天空。” “虚幻?”孟瑶瞧着漫天繁星,不解的打断道。 “不错。”萧南不满的瞥她一眼,缓缓摇头道,“按我们进入洞窟的时间算起,直到现在,已经到了天明时分。 “但这榕谷上空不见初阳,仍然星空灿烂。而且你仔细看这繁星,自入谷以来可有半分变化。真正的星空不会如此安静和呆板。” “你的意思是说……这片星空乃是一座极其庞大的巫阵?”孟瑶赞叹的遥望星空,无法想象布置这样庞大的幻阵需要多大手笔。 她遥望苍穹的模样,宛如一幅画,白衣玉颜,在星空下,如仙如梦。 “正是。白玉悬空,指的便是这悬空的白玉棺材。”萧南继续讲着,指向震颤的棺材笑道,“那么重点来了。” “所谓奉吾之灵,就是用血肉、灵魂进行祭祀,辅以叩首九重,也就是跪拜之礼,从而完成远古朝圣之旅。 “这些鬼眼虫……便是用来吞食血肉、灵魂,将生贡转化为熟贡,祭祀入鼎,形成阴阳混生的局势。” 孟瑶听他所言,联想洞窟里看见的古老壁画,终于恍然大悟,一下子明白了前因后果。 壁画里,祭司伸手往祭鼎里洒落“鬼灵草”,现在想来,那不是鬼灵草,而是鬼眼草!鼎中供奉的也不是人类血肉,更可能是妖兽牲畜! 鬼眼草的草籽破裂,会诞生鬼眼虫。鬼眼虫吞食血肉后,落地就会死亡。如此,所有的生灵养分就会被祭鼎吸收。 随后,远古族众借助跪拜朝奉的仪式,用莫名的方式转化生灵力量,通过祭鼎滋养白玉棺材。 可是,白玉棺材里究竟有什么?朝圣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第二十七章 鬼灵草现(第2更) “鬼眼草,又称化尸草,茎叶细长,与传说中的鬼灵草极为相像。原来如此,我们险些错认着了道儿。” 孟瑶明悟之后,禁不住摇头感叹,为枉死的六名护卫感到不值。 “鬼眼草的叶上生有草籽,籽内孕育三品毒虫鬼眼虫,触之全身化脓。 “鬼眼虫的寿命只有一个时辰,落地即亡,靠吸收人兽的精血化作新的鬼眼草。如此轮回往复,算是另类的重生。” 孟瑶讲完,却让萧南心中一凛。 他正色道:“如果鬼眼虫只有一个时辰的寿命,那也就是说,我们最多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否则,阎氏二人必然返回!” 孟瑶点点头,抬头凝望震颤越来越厉害的白玉棺材,皱眉道:“只是不知道这祭祀仪式机缘巧合被阎氏众人启动,会引发什么样的异变?” “既来之,则安之。你我不妨稍等片刻,静观其变。”萧南盘膝坐下,并不着急,开始检查起自己的淬体效果,巩固自身根基。 不一会儿,满地的脓液被铜鼎吸收殆尽。白玉棺材仿佛收到某种指令,缓缓下落。 “来了!异变就在此刻!” 萧南与孟瑶两人戒备的退后数步,紧紧盯着白玉棺材和黄铜祭鼎。 但见玉棺下落的同时,铜鼎上凭空出现些许光影,交叉组合,化作两朵硕大的灵草虚影。 更令人惊奇的是,灵草虚影渐渐凝聚,竟然由虚化实,逐渐变作两株真实的灵草。 它们分别立在铜鼎边缘,扎根生长。 “这是……”孟瑶运转巫元到双目,仔细观察,只见叶面细而光滑,没有草籽。 她不禁惊呼出声:“这是鬼灵草!真正的鬼灵草!难怪鬼灵草罕见至极,传闻只有冭皓一脉会养植!没想到竟然是需要鬼眼草吞食血肉,再辅以秘法培育!” 眼见此行的目标出现,孟瑶的心头重新变作火热,目光死死的盯着铜鼎边缘的鬼灵草。 萧南也是呼吸急促,露出势在必得的神色。传言鬼灵草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夺天地造化,集日月精华。 这是救治娘亲的最后希望! 在两人思索之间,白玉棺材稳稳落在铜鼎上。铜鼎大小与白玉棺材相差无几,竟然刚好能容纳下玉棺。 两者相合,化作一体,静静立在巨大的榕树下。两株鬼灵草护持在玉棺两侧,迎风招展。 这一番变化,让两人赫然变色!棺与鼎合,化为一体…… 萧南熟知前世的典故,稍一联想,便忍不住惊呼出声:“糟糕,这根本不是祭鼎!这是……这是棺椁……其内为棺,其外为椁!这根本不是祭鼎,而是棺材的外椁!” 孟瑶与他对视一眼,心中骇然,目露惧色,低声道:“如此说来……这也绝非普通的榕谷,绝非普通的星宫,依我看,这里更像是一座……巨大的墓地! “以星宫为顶,以榕谷为基,着迷阵与鬼眼草守护,内棺悬空,白玉为阴,外棺食灵,黄铜作阳。待棺椁相合,阴阳相融,就是逆转乾坤,斡旋造化之时……” 随着她的话音未落,星空忽然一暗,群星退散,接着一亮,露出发白的天空。 夜去昼来,初阳从群山里探出头,露出空阔明亮的天穹。 一切都仿佛在印证孟瑶的话语。 “你的意思是……里面葬着的绝代星尊……可能就是冭皓先祖本人,甚至他会复生还阳,重返人间?” 萧南吓得牙齿直打颤,面色发白。 如果在前世,科技盛行,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定然不惧这些神鬼之说! 但是,在这个神秘莫测的修行世界,一切皆有可能,由不得他不相信。 孟瑶暗暗点头,萌生退意。但萧南死死盯着玉棺两侧的鬼灵草,怎么可能甘心! 他伸手握紧短匕首,目光望向玉棺。 “我离玉棺二十步,以我现在的速度需要一息,取草需要一息,返回需要一息,合计三息。” 他心里迅速权衡一遍,蓦然低喝一声:“罢了,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为了娘亲——拼了!” 他纵身跃起,以自己的极限速度冲向黄铜棺椁。 “糟糕!”他冲到半路才察觉不对,暗叹一声,“大意了!我习惯性的按成年人的步伐测算了!可我现在只是一个幼童啊……三息时间,根本不够!”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三步并作两步,迅速接近,匕首握得极紧。 一息,两息,三息。 他冲到玉棺前面,紧张万分。 玉棺静静躺在黄铜外椁里,并无异常。 他急忙挥出匕首,将两株鬼灵草铲走。东西得手,他惊喜交加,立即抽身后退,唯恐有变。 孟瑶见状,摸出两个玉盒递过去,紧张的提醒道:“鬼灵草需用玉盒保存,否则会很快枯萎,失去灵性。” 萧南感激的看她一眼,将两株鬼灵草盛起,随即犹豫一下,将其中一盒交给孟瑶,笑道:“同生共死,理应分你一盒,拿去吧!” 孟瑶本来就眼热无比,但鬼灵草是对方冒死摘取,她不便开口,更无法抢夺。此时见他愿意分自己一盒,她立即喜出望外。 这一笑起来,粉黛轻眉,容颜玉色,更添美丽。 “谢谢!”她郑重的接过玉盒,小心翼翼的装起来。随后,她心有余悸的瞥一眼玉棺,轻声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榕谷四面环山,只有一处洞窟入口。两人虽然明知可能遇到阎氏叔侄,但是别无选择,不得不沿原路返回。 一路之上,每隔数步,就能见到一堆鬼眼虫的尸体。 “萧南,若是有机会重来此地,请将这一路的鬼眼虫伏尸之处,用火烧一遍。” 孟瑶回望天色渐亮的天空。流光溢彩的星空奇景不复存在,唯有青绿色的榕树与各色植株在安静生长。 白衣少女轻声感叹道:“否则来年今日,循环往复,这一路又要长满凶险的鬼眼草。” 萧南目露奇异的看她一眼,想不到这位毕岐部落的女孩心思细腻,格外善良。 “我答应你。”他重重的点头,说道,“另外……惑心丹是假的,那枚黑色丹丸并没有毒,而是用洞窟里的泥土搓出来的。” “谢谢,我早猜到了!”孟瑶展颜微笑,玉手探到他的小脑袋上揉搓两下,不满的调笑道,“小小年纪就蔫坏蔫坏的,看姐姐我怎么收拾你!” 两人追逐着奔进洞窟深处。 “奇怪……鬼眼虫的尸体痕迹早就断了,怎么没有瞧见阎氏二人?” 孟瑶在洞窟里行走许久,预料中的遭遇战并没有发生,反而一路上风平浪静,顺风顺水。 “情况不对!”萧南突然驻足不前。 第二十八章 陆丰开棺(第1更) 他仔细的盯着洞窟墙壁,前后检查,有些不确定的推测道:“这座迷阵比我们想象的复杂。入口只有一条,但出口可能有许多条。” “你是说,我们与阎氏二人走入了不同的出口,所以才一直没有遇到。同样的,我们也因此遇不到陆丰?”孟瑶疑惑道。 “不错,正是如此。”萧南轻轻点头。 “这样也好。至少,陆丰应该是安全的,我们也是安全的。阎五指修行精深,远胜于我们。若真的遇到,反而会令我们陷入绝境。”孟瑶嬉笑一声,眉头舒展。 她快步向前,说道:“我们快走吧!” “凡事有利有弊,我们不知道这条路会通向哪里。在这种深山里,凡是洞窟,多有妖兽盘踞。我们须小心谨慎,切莫大意!” 萧南点点头,忍不住提醒几句,紧随孟瑶而去。 …… 幽静的榕谷角落里,窸窸窣窣爬出一个人影,瘦瘦弱弱的,年龄不大,脸颊瘦长,支着一把长剑。 剑身清冷,正是毕岐部落陆氏的青河剑。此人不是陆丰是谁。 “嘿,想追我陆丰,你们还嫩着呢!”他喜滋滋的笑道,扒开枝叶走出,理顺了衣衫。 原来他逃跑时留了个心眼,没有跑进原来的山洞,而是寻了一处山谷峭壁的幽静处藏匿起来。 这样,即便阎五指等人返回山洞追捕他,也会扑个空。 他的初衷是对的。阎氏叔侄退走时进入山洞,没有遇见他。可是阴差阳错,他也同时错开了孟瑶、萧南两人。 此时他浑然不知来龙去脉,对突然天明的山谷也以为是自然变化,大咧咧的走回祭鼎所在。 “可惜,鬼灵草被他们采光了,没办法帮表姐了。”他观察一下,仍然以为铜鼎四周的鬼眼草是鬼灵草。 他仰天望一眼,又探头瞧瞧铜鼎内,奇道:“咦!这玉棺怎么落了下来?” “哈哈,听他们的意思,这玉棺里似乎藏有冭皓星尊的秘密。我倒要打开看看,说不定就得了传承,从此纵横无敌,走上人生巅峰呢!” 他兴奋的大笑两声,伸手就向玉棺的封盖推去。 尘封不知多少岁月,也许千年,也许万载,也许更久的悬空古棺第一次被打开。 棺与盖的摩擦声在山谷里远远传出。 跃跃欲试的少年立在古棺前。榕树坦然观望,河水滔滔低语。画面似乎定格在这一瞬间。 …… 群山耸翠,林深叶密,相较于夜晚,白天的山林要安全许多。 孟瑶与萧南两人经过些许波折,总算顺利离开洞窟。 说起此事,萧南不得不感谢孟瑶。因为若非孟瑶这位炼蛊境界的高手带着,他恐怕很难安全应对洞窟里的各种危险。 尤其有一条极毒的金线蛇,速度快如闪电,隐藏在阴暗里,突然蹿出来袭击。以萧南淬体一层的修为,绝对抵挡不了。 幸亏有孟瑶,玉腕挥舞了两下,就将金线蛇斩成两截。 这种美救“英雄”的场面不常有,而且孟瑶温柔漂亮,国色天香,饶是萧南见惯大风大浪,也不禁对其生出更多的好感。 可惜…… 萧南低头望望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仰天长叹一声:“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奈何,奈何啊!” “小家伙,你在嘟囔什么?”孟瑶瞅着奇怪,探过头来询问。 “没事!没事……瑶儿,过了这座山峰,我们就到南离了吧?”萧南凑过去,抱住娇嫩的大腿,装作天真无邪的样子问道。 “人小鬼大!别想占姐姐我的便宜!不然,小心我揍扁你!”孟瑶扯着他的耳朵让他放手,随后训道。 “不过你说的对,过了这里就是南离部落了。”她思虑片刻,又叮嘱道,“我担心阎五指那老家伙在南离部落守着,我就不进去了。 “我会在南离山里躲避七日,你帮我留意陆丰的踪迹。一旦发现,就打开我给你的传音玉螺,我自会出现。 “若七日之后,陆丰不曾出现。我会直接离开,返回毕岐部落。你若再见到他,就将我的消息告诉他,让他在南离等我。我办完事自会安排人来接他。” “知道了,瑶儿你真啰嗦,快要赶上我娘亲了!”萧南摆摆手,不耐烦的应道。 他见少女的神情有些黯然,不忍心的安慰道:“瑶儿,你放心吧。陆丰吉人自有天相,定会逢凶化吉,安然归来的。” “希望如此吧。”孟瑶揉揉他的小脑袋,挤出一丝微笑。一颦一笑,柔情楚楚,简直要把萧南的心也融化。 “老贼休走!”山林里忽然传来一声暴喝,随后是轰隆隆的树木倒塌声音。 孟瑶心中一凛,伸手在唇前作“嘘”,低声言道:“切莫出声……有高手在打斗!” 两人急忙寻一处峰峦后躲避,探眼望去。打斗的地点在他们下方,两人居高观战,正好将大部分区域收入眼底。 “找死!”山林里跃出一道身影,身上的锦衣华服有些凌乱,手里还拎着一个锦衣少年,正是消失许久的阎五指和阎少典。 几道身形快速交手,在密林里时起时落。不断有高大的树木被交手的余波摧毁。 看情形应该至少有五个人在围攻阎氏叔侄,俱是黑衣蒙面,身手非凡。 “老贼,交出藏宝图和宝藏,我等饶你不死!”其中一名黑衣人高声叫道。他们打斗的身影越来越近,交谈声音清晰可闻。 “什么藏宝图?无稽之谈!我乃毕岐部落阎氏执法长老阎五指,尔等速速退去,不要自误!”锦衣老者一掌将众人逼退,惊怒交加。 “哼!老家伙,我管你是毕岐部落还是开齐部落,若不交出藏宝图,我教你肚脐肠道一起开开来!”那领头的黑衣人得势不饶人,咄咄逼来。 “好胆!一群炼蛊前期的蝼蚁也敢在老夫面前蹦哒!待我缓过劲来,定要杀得你们片甲不留!”阎五指怒喝一声,恨得须发直立。 他乃是炼蛊圆满半步元胎境界的高手,若在全盛之时,翻手就可灭了这群跳梁小丑。 奈何此时他被一群鬼眼虫追杀得疲惫不堪,又曾受榕谷的星宫大阵沉重一击,可谓心力交瘁。 更何况,他还一手抓着阎少典。 “哈哈哈!老贼,只怕你没有机会了!给我杀!”黑衣人哈哈大笑,再不留手,一起用出各项神通,罩向阎五指。 第二十九章 丝绢留书(第2更) “哼!神通——魂天鬼幕!” 阎五指大手往上挥舞,竟然是罕见的防御神通。他闷哼一声,转身就走,冷笑道:“想要宝藏,就跟老夫来吧!” 他七拐八绕,尽往偏僻处走,不一会儿,竟然到达一处偏僻的洞穴。洞口覆盖着一层藤蔓,若不仔细探查,绝对发现不了。 想来此处就是阎氏叔侄行走的出口。 孟瑶与萧南两人远远缀着,见阎氏叔侄与黑衣人全部进了洞窟,才敢露面。 “萧南,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我们别掺和。最好他们打个同归于尽,才皆大欢喜。”孟瑶眉头微皱,不知道在思索什么事情。 “理应如此。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走吧。”萧南抓紧她的手,下意识的蹭呀蹭,要是让人知晓真相,必被当成色中饿鬼。 三个时辰后,两人终于回到南离山脚下。太阳爬到半空,已经是日中时分。 “萧南,我们就此别过吧。”孟瑶停下脚步,转身直视他,眼眸仿佛投进他的心里,美丽动人。 “多谢,若非送我回南离,你可以不用过来的。”萧南心知肚明,认真的谢道。 自己见惯前世的尔虞我诈,才更明白这一世恩怨分明的可贵。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不必言谢,如果你真的要谢我,请帮我做一件事。”孟瑶掏出盛放鬼灵草的玉盒,交到萧南手上,郑重的托付道。 “萧南,姐姐这盒灵草暂时寄放在你这,我七日后再来拿。若七日后我没有应约,会有一位名唤孟非的中年人替我来取。你届时交予他即可。” “孟非?”萧南几乎要笑出声,但见孟瑶说得严肃,不得不忍住,认认真真的接过。 “瑶儿请放心,只要我萧南活着,这玉盒便会保管得安安稳稳。” “乖,等姐姐回来,后会有期!”孟瑶捏一下他的小鼻子,娇笑出声,旋即转身离去。 纤细的身影宛如一道线条,与山川草木融为一体,在天地之间勾勒出一道独特的风景。 可是,走出一个人的视野容易,走出一个人的心却极难。 萧南遥遥望着,直到她消失在视线里,才微微摇头,喟然长叹。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 “铁柱,这一日一夜辛苦你了。” 萧南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非常感激的给了铁柱一个拥抱。这大抵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朋友了。 “呵呵呵,小南子,俺不辛苦。你娘亲吃得好睡得香,根本用不着俺伺候。俺看她身体倍儿棒,没有生病的样儿。”铁柱乐呵呵的摸摸后脑勺。 吃得好睡得香……萧南听得却有些异样的紧张。娘亲油尽灯枯在即,如此反常,难道是回光返照吗?不行,得尽快喂她服下鬼灵草! “铁柱,一会儿还得麻烦你照顾我娘亲一阵子,我先去煎药。”萧南与铁柱打好招呼,火急火燎的去准备药汤。 “鬼灵草的服用方法共有三种。第一种是与碧玄参一起,辅以三种药草炼成丹药服用,此种药效最佳。 “第二种是以常火煎熬,药一水三,用文火熬一刻钟,武火熬一刻钟,最后仅剩三碗左右,每隔半刻钟,分三次喝下。 “第三种乃是最无奈之法,就是揉碎嚼下,胡乱吞咽即可。此种药效最差,十不存三,乃是应急从权之法。” 萧南的脑海中响起孟瑶说的几种服用之法。他果断选择了第二种。他将玉盒打开,取出青翠欲滴的鬼灵草,开始小心翼翼的处理。 中间兰溪来过几次,见他煎熬的极其认真,不忍心打扰他的一片苦心,于是温言笑笑,内心并不相信这是传说中的珍贵灵草。 “娘亲,药熬好了,您快趁热喝下。” 萧南端着汤药,让娘亲乖乖坐下,眼看着她全部喝完,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如此三次,每隔半刻钟喝一碗。 传说中的鬼灵草服完,并没有出现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药效情景,仿佛就是普通的草药一般。 兰溪喝完后,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很快就从容睡去。 萧南坐在床前观察良久,见她的玉颊渐渐红润温暖,才真正放下心来。 “看来鬼灵草生效了,只是不知道它的药效是否真如传言中那么逆天。” “我不奢望它能生死人肉白骨,只希望它能弥补我娘亲亏空的身体,让娘亲多活数十年。” “过两日,我再带她去结草庐检查一遍看看。” …… 竹院,酒窖密室里。 他摸出剩下的属于孟瑶的那盒鬼灵草,嘴角忍不住泛起微笑:“傻丫头啊,傻丫头,你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你要去孤身犯险吗?” 他缓缓打开玉盒,只见里面留着一只手绢,上面写着: “萧南,七日过去,我定是没有按时归来。我去寻陆丰了,我将他带出毕岐部落,就要对他负责,我不能抛弃他。如果可以,请托人将玉盒送到毕岐部落交给孟非。” 她是算准了自己七日后如果等不到孟非,定会打开看看吧。可惜,她低估了自己的智商。 “阎五指那老狐狸将黑衣人引入洞窟,一方面是想借狭窄地势避免被围攻的局面,另一方面恐怕是想借地底的迷阵困住对方,再逐一击破。 “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上一次是我打开机关才让他轻易通过迷阵,此番没有人破阵,只怕连他自己也要迷失在洞窟里。 “倒是孟瑶……以她的聪慧,定能再次找到机括。怕只怕,她半路遇到阎五指或那群黑衣人……我若想助她,只能走捷径,通过竹院下的暗道直接过去,兴许能赶得上她。 “唯一的难点就是如何在进入迷阵后,还能原路返回。否则,以我的能耐,万一寻不着孟瑶,从正常出口到了深山里,恐怕不够那里的妖兽塞牙缝。” 一道道思绪在他的脑海里起伏,千回百转,时隐时现。他试图在繁杂的念头里理出一条最佳的方案。 末了,他摇摇头,似乎没有想出两全的办法。但是他仍然打开地下入口,投身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