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绝尘谷外 岁月更迭,宇宙洪荒。 多少亭台楼阁消逝在时间的流华中,而我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从哪些残存的书卷中找寻真正的历史。 千年前,万和大陆轩辕氏昏庸无道,民声四起,自此万和大陆一分为四,为临北顾氏,东兴轩辕氏,南安南宫氏,西宁江氏。 东兴国大,临北为草原,铁骑横行却也与世无争,偏安一隅,南安与西宁临海国富,国小却抱团,更有传言说其开国皇帝为义兄弟,立下遗诏世代联姻。 如此下来四方势力旗鼓相当,万和大陆才太平了数千年。可天下之势,从来不是安宁的。这几年,万和大陆并不太平…… 三月阳春,微微退去了冬寒,光秃秃的山谷显得有些意外的清冷。群山环绕,漫山遍野的海棠树如今也冒出了新芽,人迹罕至的绝尘谷也有了些许曲径通幽处的静谧。 绝尘谷外,不紧不慢的行驶着一辆价值千金的沉香木马车,看样子是在等什么人。 暮色四合,马车前的铃铛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就在马车主人耐心就要耗尽的时候,一黄衣女子御轻功而来。 “主子,有消息了。”黄衣女子沉声道。 “哦?”一道清幽的声线自马车内传出。那声音,清清冷冷,像是上好的玉石碰撞而出。 “上来吧初起,装什么正经。”另一紫衣女子调笑道。 初起二话不说剜了溪云一眼跳上马车说,“主上,再过几日便是东兴国平宁王轩辕枫二十岁加冠生辰,您不去探探水?” 世人皆知平宁王轩辕枫乃东兴国主轩辕敬最宠爱的儿子,主子应该不会不去,初起心想。 正座上的人撩起车帘一双凤眸望向星空,许久不说话,让人辨不清喜怒。 许久,才开口说,“去。” “好嘞,冷云,去东兴国都。”初起呵到。 “主子,你一向对这些不感兴趣,这么突然去了?再说以你的身份…”溪云担忧的说道。 还未说完便被截下,“我这个日沉阁阁主忘尘公子可是神秘了太久了,再说东兴国养精蓄锐这么多年,怕是战事将起,总要去探一探。” 忘尘公子理了理鬓间散乱的发丝,月光下,露出一张惑人的脸。 溪云初起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快入春了,海棠又要开了,”忘尘公子望着不远处的绝尘谷幽幽道。 绝尘谷,乃是西宁山王赠与南安国摄政公主南宫凉的及笄贺礼,绝尘谷方圆近百里,种满了海棠,春日里晓风一吹,煞是好看。 南宫凉,南安国最令人赞叹的传奇女子却也是最神秘的摄政公主。六岁时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前些年朝中暗潮涌动,十三岁的她突然回来以雷霆之势稳定政局,世人方知其在朝势力竟如此之大。 南安皇南宫景业非旦不忌惮,反而封其为摄政公主辅助朝政,成为千年来万和大陆上第一个手握重权的女子,不过却极少在宫中。 “说吧,什么消息,看你兴高采烈的,怕是查到了什么,说来听听。”忘尘公子说道。 “是这样的,平宁王身份特殊,虽不为储君,但也与太子无异,这次他加冠寿辰各国都应有皇室中人参与,临北太子顾君亲自前往,山王让我来问问您的意思。”初起正色沉声说道。 “是吗?”忘尘公子敲了敲手中折扇幽幽道,“给江山传信,就说不必了。“ 初起还要说些什么,却被溪云扯了扯袖子。 “不过二十岁寿辰罢了。”溪云说道。她太过于了解主子,主子性子看上去温和无害,实则不容违逆,主子决定的事,不多置喙为好。 “哎对了,我说主子啊,这轩辕枫可是万和第一美男子,将来召为男宠也无不可啊。”初起调笑道。 忘尘公子合了双眼,有些疲惫的揉了揉眉心,显然不欲再言。 初起悻悻的耸了耸肩,老实的低下了头。 “行了,主子你睡吧,明早就能到东兴国境内了。”溪云温声劝道。 次日清早,东兴国内。 马车内正用着早膳,溪云说,“主子,您真打算露脸啊,虽说我们也不惧什么,只是您都神秘这么久了,突然一露脸,以日沉阁的势力,怕是要在泛大陆掀起一番风浪。” “怕什么,日沉阁号令一出,江湖上谁敢不从?”初起咋呼到。 溪云一副你有病的脸色甩过去。 “行了,别吵了,初起你让我清静清净行不行。”忘尘公子不耐道。 “还有,入了东兴皇城再把我要去的消息散出去,这几天不太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忘尘公子揉了揉额头,眉间戾气削减了些许。 偶有微风拂过,车身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第二章 初见惊鸿(1) 马车疾驰几天,终于到了东兴皇城郊外的秋枫岭。进了秋枫岭,虽说枫林冬日落了不少叶子,却还是有一番意味。 “主子,晚上林间露重,加件披风吧。”溪云关切道。 “恩。” 忘尘公子刚刚闭目养神了片刻,初起突然喝到,“冷云,停下,有…” 话音还未落忘尘公子便接着说,“不必。”初起手中青锋已然出鞘,“主子,虽隐蔽的很好,但是有杀气。” “这么多呼吸声我都听不到的话,这些年早死了。” “主子,那您还…“ “一来根本没有人知道我们到此,所以不会是江湖中的仇人,二来杀气隐藏的这么好怕也不是劫匪,那么训练这么有素的杀手不是权臣手中死士也是皇室暗卫,他们是不可能认错人的,故而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忘尘公子解释道。 “所以说,刚刚那群人为了不暴漏行迹不会朝我们下手,若是一旦停下,才会招致祸患。”溪云接着解释道。 初起似是明白了,却猛地一抬头问道,“不会是……”他吧。 “他没有那么长的手。”忘尘公子答道,显然没有将其放在眼里。 果然,平稳的过了那段潜伏区,良久后,在那片区域看到了刀光剑影。 车内一行四人走了一段时间后,在林深处前方有受了不少伤的两人,其中蓝衣男子持剑而对,“什么人?” “主子,怕是刚刚的倒霉鬼吧。”初起掩唇而笑。 “不得无礼,车主,唐突了。”身着淡黄色衣衫的男子说道。 月光下,朦胧的光影给他的侧颜晕上了一层光晕。忘尘公子透过薄窗看到了那张温雅而冷峻的脸,浑身是伤并不敛一身风华,在暗夜下,依旧是冷峻的人神共愤。 忽而看到了他腰间一物,唇下却勾出了一丝冷笑。淡淡道,“无妨,走吧。” “车主等等,不妨我们做笔交易?“ “哦?什么交易,不过,我可不缺钱。“忘尘公子似乎有些感兴趣。 “公子是聪明人……我们是平宁王的人,还请公子出手相救,他日定然相报。”黄衣男子继续道。 “我不需要这样的…呵..他日。”忘尘公子声线中有一丝淡淡的失落。“走吧,冷云。” “公子,凭此牌可出入平宁王府,到时,你我再商议,这个买卖,你可做?”黄衣男子头也不回道。 “冷云,停车。”忘尘公子缓缓下车。“如此算来,这倒是笔划算的买卖。”,“不过,看样子,追你们的人不是我们能对付得了的,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忙。”忘尘公子似乎有些为难道。 “我相信公子与办法带我们出去,不是吗?”黄衣男子眸中带笑,似乎笃定了他会帮。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并无需多言。 忘尘公子嘴角勾起一丝笑,“这位公子挺有……自信的,为何笃定我一定会帮?” 黄衣男子状若不经的看了一眼忘尘公子身后的沉香木马车,继而言道,“公子是生意人,各取所需,不是吗?” 忘尘公子笑笑,拿起刀猛刺了马一下,扬鞭将马儿策向远方,流下一道血迹。“你…那是我们的马。”蓝衣男子怒斥道。 “一马换你一命,很值。”初起毒蛇道。 “你…”蓝衣男子被噎,却也不甘示弱到,“你的意思是我们不必再付其他了是吗?” “公子,请。”忘尘公子将人引往车内。 “不不不,这马换的是你的命,你家主子的命还是要牌子来换的。”初起一面跟着自家主子走近马车,一面回应道。 “不得无礼,”黄衣男子眸中笑意更深冲着初起微微一欠身,“姑娘,抱歉,下人不知礼,还请海涵。” “无事无事,本姑娘向来大人有大量。”话是回的黄衣男子,眼神却向着蓝衣男子微微一瞥,以示得意。 原本三人极宽敞的马车五人便显得有些许拥挤。 “初起,这些日子你话有点多。”忘尘公子夹杂着无限寒凉的声线传出,一边忙着给黄衣男子包扎。 “请主子责罚。”溪云初起一同下跪。 糟了,一时嘴漏将主子的意图暴露了。初起心中警铃大振。 忘尘公子不紧不慢的包扎,良久,才将伤口都包扎好。坐在正座上看着二人,“罢了罢了,下不为例。”不经意的一甩袖,广袖中发散出一道强劲的内力,压的二人喘不动气。 黄衣男子没多言,却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丛林深处,为首黑衣人沿血迹追到一匹马,之后咒骂了一声,“糟了,上当了。” 沉吟片刻,截然道,“追那辆马车,一定是在马车上。” 第三章 初见惊鸿(2) 忘尘公子看着这个身陷窘境却丝毫不损一身风华的男子,不禁多打量了一番,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竟然让人下这么大血本追杀,而且,也笃定了他一定会帮,他到底哪来的自信? 黄衣男子瞧见了忘尘公子的失神,不禁调笑道,“公子,我知道我是好看了些,不过可没有断袖之癖。” 忘尘公子感觉出了自己的失态,倒也不恼怒他的调笑,只是幽幽说道,“失礼了,我只是在想,公子到底是何许人,竟让人如此挂念你的项上人头。” 黄衣男子睫毛微颤,沉吟片刻,似是有些尴尬,有些伤怀道,“你知道的,平宁王深的皇上宠信,所以……” “是么,那公子倒成了被殃及的池鱼了。”忘尘公子听出了此话亦真亦假,也未点破,却总觉得此刻,对面人的侧颜有些寂寥。就像…… 就像自己一般。 许是动了恻隐之心,也没再刨根问底,戳人家痛处。往无关痛痒的人伤口上撒盐的事,他一向不干。 蓝衣男子看了一会,也知道黄衣男子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便转移话题道,“这位公子,你确定能带我们出去吗?” 这人有几分本事他不知道,可他还带着两个姑娘,别到时候折了块令牌还是没能跑的了。 蓝衣男子话音刚落,一只短刀自初起袖中飞射而出,削断了蓝衣男子的一缕头发,钉在蓝衣男子身后的车板上。 蓝衣男子无声的咽了口口水,这样的女子,平生罕见。 “这是第一次,只是头发,下一次,便是脖子。”初起冷冷说道。 忘尘公子也没有制止。对人脸色太好,便是软弱,他忘尘公子还没这么窝囊。 “公子果然爽快,在下替下人赔个不是。”黄衣男子谦和有礼道。 “无妨。”忘尘公子理了理鬓间的碎发。 “不过,我是不是该提醒一句,单凭那匹马,怕是拖不了多久。”黄衣男子眉间染笑。 忘尘公子笑笑,闭目养神的他忽然睁开双眼。马车后,有人追来了。 “溪云,出去和冷云拖一会儿。”忘尘公子吩咐道。 说完,脚轻轻勾起座位下足以盛下两人的暗格,轻语到,“进去。” 蓝衣男子微微皱眉,显然是有些嫌弃的。 “折了尊严保命,还是很值得。”初起白了他一眼道。 蓝衣男子刚要还嘴,却被黄衣男子拉进了暗格。 “车中什么人。”黑衣人拦下马车道。 忘尘公子一听便把初起抵在车板上,初起嘴角一抽,明白了主子要干什么,便配合的发出了女子的呻吟。 淡定如溪云,也嘴角微抽,主子真是的…… 暗格下蓝衣男子脑后一道黑线,黄衣男子唇边笑意更深。 “我们是途经此地的商人,你们是?”冷云插嘴道。 黑衣人也没再说什么,显然没有相信,上前便欲掀开车帘。 溪云连忙下去拦,“唉…别,里面正…”话音未落马车里便传出女子的轻吟声。 黑衣人收手,从帘外也只看到两人,四下还有些嬉笑的声音,轻咳一声恨恨的说道,“让他跑了。“说完便一打马,一行黑衣人便消失于夜色。 忘尘公子理了理衣襟,打开暗格,“出来吧。“ 两人出来之后,马车里静的出奇。 不一会儿,忘尘公子将一瓶药扔给黄衣男子说,“用这个,快一些。” 黄衣男子收下,虽然他不怎么通医术,但也知道这是有价无市难得的好药,便说了一句,“谢。“抬眼一看对面的人已经合了眼,倚在软垫上睡着了。 出了林子,忘尘公子将黄衣男子主仆二人送下车。 “公子,这是令牌,便送到这吧。”黄衣男子说道。 “好,咱们山水有相逢。”忘尘公子拱手道。说罢,转身便向车内走去。天生的机警,让他感觉身后有一道强劲的目光落在身上。便转身一看。 刚好对上了那人的眼。 那一双眼,冷而傲,孤而寒。像是春日里海棠竟放,像是千树万树梨花开。 两人对视良久,忘尘公子终而转身,身后一道声线,“公子,我的名字在秋天,秋风一过,如火似血。” 忘尘公子头也不回道,”我的名字在梦里,春风过境,亦梦亦幻。” 说完,不禁自嘲的笑笑,也只有在梦里才能忘忧忘尘。 入车内坐下之后,依然想着那道目光,怔然了许久。 多年之后,独自一人忆起往事才惊然发现,若无那惊鸿一瞥,可能,也不会痴缠许多年。 所谓一见钟情,也不过如此。 第四章 各有心思 初起办错了事,唯唯诺诺的不敢说话。“怎么?学会察言观色了?” “初起错了。” ”你这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罢了罢了,下不为例,还有,明早之前把马车处理掉。” “啊?主子,为啥,这可是沉香木。”初起问道。 “马车已经为人所见,若是刚刚的男子再出事,怕是会查到我们头上。”溪云解释道。 “主子,你为何要帮他?”溪云对着忘尘公子发问。 “各取所需罢了,他要命,我要这牌子,再者说,本尊倒想看看,这平宁王,到底能让东兴国平宁兴盛多久。”忘尘公子眼中无限寒凉。 ”还有,他必不是平宁王的手下,这块牌子据阁里消息非权臣皇室者不持,怕是权臣…等等,他是平宁王轩辕枫。”忘尘公子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 溪云大惊。 “主子,我去追。”初起说。 “等等,”忘尘公子沉静许久,扶在窗上的手一用力碾碎了千金一尺的沉香木,”来不及了。” “主子,赶的上的。”初起急切道。 “就算赶到,我们这辆车被人看到了,会有嫌疑,我们在皇城内,不好脱身。”溪云补充道。 两人看着望向虚空的人儿,辨不清喜怒。良久,“罢了,我倒想看看他能翻出什么花,这样我便不必以日沉阁阁主身份为他..贺寿了。” 溪云初起心领神会。 平宁王府内。 “主子,你为何要给他那块牌子,那可是……”蓝衣男子不忿道。 “青冥,若无那块牌子,他可不会救我。”轩辕枫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说。 青冥乃东兴国吏部尚书,与轩辕枫为多年至交,是轩辕枫最为依仗的臣子之一,东兴内有青冥主持朝政,外有华蒙守边关,京城有华阴掌管京畿军,可谓滴水不漏。 青冥虽不忿却也没再说什么。“属下告退。” 刚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事说,“王爷,您麾下的臣子们都在劝您纳妃,依我看那个丞相幺女吴昀晗就不错,陛下也中意,说起来也是您的表妹,皇后的侄女,她也倾慕您多年,拿下她就几乎拿下了朝中所有文臣。” “呵……树大根深,蛀虫也多,再说那老东西能塞给我好的?” 轩辕枫嘲讽一笑,淡淡道,“找一个有头脑的,远比那些空有世家皮囊的千金花瓶有用多了。” “那您一直说找,找了这么多年,除了一堆折子,还有啥?啊?”青冥挥着折子没大没小道。 轩辕枫望向秋枫岭的方向勾唇一笑,“那就是爷要的女人。” “啊?您说哪个,紫衣的还是黄衣的?”青冥看向轩辕枫看的方向,抓了抓脑袋问道。 轩辕枫饶有兴致的答道,“白衣的。” 青冥想起忘尘公子那一身男人的行径,下巴有些没了知觉,木木的说道,“这…他不是男…”青冥的话音未落便被截下。 “男女不辨,一般来说,是女人。”顿了顿又道,“想必,她应当反应过来本王便是轩辕枫了。”轩辕枫支着精致的下巴喃喃道。 那女人不算是绝色,甚至在美女中只是中等,但周身却洋溢着一股不自然的吸引力,使人在众人中一眼就能注意到她,这种女人,绝不是依附男人而活的,而是落地成凤,轩辕枫不禁勾唇一笑。 这,就是他要的女人。 “还有,将寿辰的事处理好,别出差池,再者,盯紧临北太子顾君,本王总觉得他的目的不简单,若是想与我们合作还好,若是不的话,怕是…,青冥,你知道该怎么做。”轩辕枫眼中迸出无限寒凉。 “知道了知道了,我走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在塌上浅眠,脑中却总是闪出那双透着自信与心机精光的眼,怎么也睡不着,一掀被子起身,“来人,” “主子,有何吩咐?”黑衣人单膝跪地。 ”去给本王查查,这几日入城的马车中有两男两女的人的身份,马车,应当是沉香木的。“轩辕枫饶有兴致的吩咐道。 ”是。”说完,黑衣人便消失在夜空中。 本是想她既为了那块牌子救人,就会很快就会拿着令牌来找,也不急于一时,可一闭眼,满脑子都是那副孤冷的面容,又怎么睡得着。 第五章 深藏不漏 次日清早,皇城的一家客栈。 忘尘公子正斜倚在榻上看书,一个不速之客踹门而入,“主子,起了没。”初起问道。 忘尘公子头都没抬一下,没搭言。紧接着溪云进门,轻轻将门关上说,“这也就是主子醒着,若是没醒,你怕是又要好几天不能说话了。”忘尘公子没说话,却抬了抬头表示同意。 初起看到这般态度,瞬间拉下了脸没好声的说,“嘁,好心办坏事,那,烈主子的信。” 忘尘公子一听态度便软了下来,接过信边拆边说,“好心用的方法不当,的确是能办坏事。”说着,便一目十行的看信。 “怎么了主子。”溪云看到忘尘公子眉间染笑问道。 其实,日沉阁阁主忘尘公子,便是名动天下的南宁摄政公主南宫凉,更是上一代神医门门主的独传弟子。 “烈儿因前些日子狩猎护驾有功今年被封为烈王爷,手握京畿卫。”忘尘公子望向窗外说道。“还有,他和江淮清好事将近。” “哦,不过我说主子,烈主子都讨到媳妇了,你这当姐姐的还不考虑找个驸马啥的?你是不知道,你的魅力啊,男女通杀,就昨儿晚上客栈老板娘还跟我打听你有无妻室呢,一个劲的夸我和溪云命好,讨到了如意郎君。”初起没大没小道。 “不愿,也不想。”南宫凉抿了一口茶敛去脸上喜色。 “主子,你为何让我们一直查平宁王的消息啊,这些年除了他倍受皇宠之外什么也没查到啊,看样子也就是个靠皇帝宠爱的皇子啊,不足为惧。”溪云看南宫凉不愿继续这个话题便连忙说道。 南宫凉听此消息不禁秀眉一皱。 “怎么了,主子?”初起问。 “继续给我盯着,翻一倍人手给我好好盯着,记得谨慎点,别露出蛛丝马迹。我怕是要遇到敌手了。”南宫凉沉声道。 “恩?你是说…”溪云问道。 “他可不是个善茬,东兴国一十三个皇子在三年内暴毙的暴毙,通敌的通敌,如今除了一个重病在床命不久矣的,再就是一个早年隐逸山林与世无争的,你觉得,这是巧合?”南宫凉反问道。 “如此说来,是得好好防着,一个人若是能将实力隐藏至此,怕真是主子的劲敌。哦对了主子,我们怕是被盯上了。”溪云担忧道。 “恩,知道了。”南宫凉毫无波澜的说。 “主子,要不要干掉他们?他们虽训练有素,但除掉也不费太多功夫。”溪云道。 “不必了,预料之中的事,他们应当是平宁王的人,来查查我是什么人罢了,杀了麻烦才大,这几日注意一点。如此看来,是得防着他,保守估计,我得亲自在东兴国都打听打听了。”南宫凉眼底一片肃杀,丝毫不掩自己的野心。 她有一种预感,轩辕枫将是她逐鹿中原的最大的麻烦。 “对了,让日沉阁给我造一个西宁国没落贵族的身份。”南宫凉敛下周身杀气幽幽道。 一来江山不会拆穿,二来西宁离东兴皇城较远,他的手暂时还伸不到这么长,即便查到了什么,日沉阁也来得及应变。 “行了行了,知道了,先吃饭吧,我肚子叫了很久了。”初起嚷道。 “恩。” 平宁王府内 黑衣卫单膝跪地,“王爷,我们并未查到几人行踪,倒是在垃圾堆中找到了不少沉香木的灰烬,再有就是皇城郊外确实是有这么一行四人,他们是步行进入的,还不太能确定身份,我们正在查。” “恩,下去吧。”轩辕枫吩咐道 轩辕枫伫立窗前良久,喃喃道,“果真是个…有趣的人。” “不过,我想,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春风拂过,梨花簌簌落在冷峻的脸上。 第六章 再见惊心(1) 客栈,吃完饭的一行人稍一休息正做着打算。 “主子,我们从哪查起?”溪云问道。 “这几日,正值平宁王加冠,消息自然多一些,不过,寻常人口中的大多鱼龙混杂,有心人散布的假消息居多,怕是有些棘手。”初起皱眉正声道。 其实,初起虽看起来有些没头没脑,但日沉阁中的人在正事上从不含糊,日沉阁中,从不留无用之人。 “那便去没有寻常百姓的地方。”南宫凉笑意盈盈的等着她俩反应过来,举步往外走。 溪云初起默默跟在后面,“没有百姓的地方….”初起有些摸不着头脑。 忽的,二人同声说,“秦楼楚馆。”说着便出了客栈大门。 走了一会儿,溪云悄悄与南宫凉并肩而行,用只有两人可闻的声音说,“主子,我之前还不太确定,现在确定了,跟踪我们的应当不是同一拨人,身手虽无太大差异,但隐匿方式与处事风格截然不同。” “哦?”那怕是有些棘手,“可能查到是谁?”南宫凉偏头沉声问道。 绝不是南安皇室中人,为了增加神秘感与威信以及出宫后好办事,她在宫中一直以轻纱覆面,莫不说大臣,就算是皇子中除了烈儿之外,也无人见过她的成年后的面貌。 “日沉阁正在全力查,估摸着正午就有消息了。”初起说。 “恩,若不是同一拨人,那就有好戏看了。”南宫凉唇边笑意渐浓。说着便进了衣装店给他们买了几身男装换上。 “主子,若是两拨人,另一波是谁啊?”初起边换边问道。 “我猜不到是谁,不过应该是轩辕枫的对头。要击败敌人,便要了解他甚至胜过他本人,知道他在意的事,关心的人及他的弱点。目前来说,我还是他感兴趣的事吧。”南宫凉轻抿了一口茶淡淡道。 “哦,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这人会帮到主子吧。”三人出了店。 “轩辕枫是虎,他暗处的敌人怕也不是善茬,合作就算了,早提防着点就好。我们得快些了。”南宫凉低头轻语,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难道…南宫凉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不远处一家茶馆中有人轻语,“主子,便是她了,看这样子是要去秦楼楚馆,您看呢?“墨衣男子婆娑着手中玉扳指轻笑一声凉凉道,“是个聪慧的女子,看样子不像是好合作的呢。” 墨衣男子敲打着桌面紧接道,“那就换个方式请她来。” 进了秦楼楚馆的南宫凉丝毫不知与自己想查的人擦肩而过,坐在大堂内静静地看着歌舞,耳听八方收着消息。 “这平宁王过了加冠礼,以这圣宠不衰的模样,应当是要被立为太子了吧。”一个公子哥说道。 “怎么,吴兄这是不要命了?还敢妄言储君之事,圣上的心思谁能懂?怕是平宁王没立过大功,难以服众吧,不过好说歹说就这么一个中用的儿子了,不传给他传给谁?”另一人附和道。 “我这也是为晗儿终身大事着想。” “东兴丞相嫡长子吴恪。”溪云在南宫凉耳边轻语到。 南宫凉点点头表示知道,一边不动声色的将所有消息尽收耳中。 第七章 再见惊心(2) 与此时刻,二楼雅堂上轩辕枫正一睛不眨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听着下人的奏报,“王爷,打听清了,此女子曾是西宁国没落的贵族后代,生下后不久便父母双亡了,多年来游历江湖,四处漂泊,经商为生。”黑衣人说完后还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恩,知道了,还有何事?”轩辕枫又问道。 黑衣人犹豫片刻说道,“似乎还有一方势力在盯着她。” “哦?是谁…恩,让本王猜猜,临北太子顾君是也不是?” “好像是的。”黑衣人如实回答。 轩辕枫眼中凉意具现,“顾君么,在本王的地盘上也不老实。” “主子,临北太子国书上说五日后才到,要不要乘此机会……”黑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你当顾君是吃素的,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绝不是简单人物,再说他若现在死了,于本王而言,不是好事,盯紧他就好,不必多事。” “是。”黑衣人退下。 他死了,临北届时一盘散沙,西宁南安抱团,要置东兴于何地?江山,江水,南宫凉,南宫烈哪一个是好对付的?现下他需要这样的鼎足之势。 轩辕枫继续看着已经被各个娘子盯上的南宫凉,唇边不禁染笑。 “公子玩好啊,累了便找我,我给公子开个雅间,让茹柳姑娘去伺候着,她可是这儿的头牌。”收了南宫凉大票看戏银子的老鸨子朝南宫凉抛了个媚眼。 “那是自然,还是多谢您老关照,本公子经商途经此地,要逗留一段时间,还请多多关照啊。”南宫凉拱手道。 经商的自然有银子,那老鸨子一听更是将嘴挒道耳朵根的笑道,“哪里哪里,能伺候公子是茹柳的福气,”她笑着叫到,“茹柳啊,来伺候这位公子。” “唉,来了。”一声娇小的声音传出,一位小娘子缓缓走来。那老鸨子笑了笑一看便退下了。 “公子请用酒。”茹柳颔首道。 南宫凉看出了这位女子身姿曼妙却步步规矩,显然是受过训练,并且一眼就看出来这酒里有好东西。想是这么想,却还是一把将茹柳扯入怀中,在茹柳颈下烙下一个唇印,稳稳将酒杯托住。 换上男装的溪云初起浑身上下没有一处是舒坦的,初起悄悄在溪云耳边说道,“扮男人还真不是简单事,主子这些年是怎么扮过来的?这么轻车熟路…”话音未落,便被自家主子一记冷眼扫过来噤声了。 初起看出了酒有问题,刚要制止,却被溪云拉住了。 她们都看出来了,主子作为神医门独传弟子又岂会看不出?怕是有什么打算,贸然制止怕是会坏事。 二楼雅堂上的人自然也是看出此女有问题,却不为所动,只是眼中杀意渐浓。 “你再不去,怕是要给你关心了半天的小美女收尸了,那可是顾君的人。”青冥不知何时已到,调笑道。 “她要是就这么出事了,本王就只好空欢喜一场了,接着看戏吧。”轩辕枫毫无表情地说。 “本公子刚刚已饮了不少,怕有些不胜酒力,还是柳儿来吧。”南宫凉看似有些醉酒,眼底却一片清明。 这么好的东西,怎么能她喝,岂不浪费。 “公子,奴家不会。”茹柳柔声道。 “不会自然要学,来,本公子帮你。”说着便要将就喂入茹柳口中。 茹柳看着推脱不掉,便佯装一接,手一晃,将酒撒的一滴不剩。 “看来本公子是真的醉了呢,”南宫凉看似有些苦恼,扶着脑袋笑了笑,似是有些不胜酒力。 “茹柳扶公子歇了吧。” 南宫凉用扇子轻挑茹柳的下巴,一副醉酒耍酒疯的样子风流道,“你说,本公子若是在这大堂里要了你,会怎样?“说着,便俯身欲吻住她。 “公子,这样不好。”茹柳羞煞道。嘴中弯刀却将冲出咽喉。 第八章 再见惊心(3) 溪云初起的短刀已紧握在手中,准备随时出手。 就在南宫凉要触到怀中人的时候,茹柳口中弯刀迸出,直射南宫凉喉咙。南宫凉早就看出有问题了,怎可能被暗算?轻轻一避便躲开了。 四处的人一看有刀尖叫的尖叫,逃跑的逃跑,茹柳一看失败,心叫大事不妙,正要逃跑,被南宫凉一把制住,狠狠摔在地上,自后背未加内力一掌劈下,当场毙命。足见其功夫之深厚。 “老板娘,你这美人儿嘴里还带刀啊。”南宫凉调笑道。 老鸨子见状急忙跑来,“公子不好意思,我…我也不知啊…这…”她支支吾吾道。 南宫凉自然知道与其无关,笑笑道,“无妨,砸了您的场子,您见谅。”南宫凉客客气气道。 “给公子找麻烦了,我再给您找个姑娘,包君满意。”老鸨子一脸狗腿样子。 “不必了,今日没兴趣,改日吧。”南宫凉笑语道。 老鸨子一见人不走了,这才放心招呼着众人落座。 “果然有趣。”轩辕枫笑吟吟道。 知世故不世故,能向这等小人物恭恭敬敬,经商还好,若是从了政…… “你这小美女不简单啊,怕不那么好驯服啊,别再死在温柔乡里。”青冥浅酌小酒道。 “就你话多。来人,去把刚才大堂中的人请上来,就说…秋日里的故人请他一叙。”轩辕枫吩咐道。 “是。” 大堂下,众人渐渐平静下来。 天子脚下,这种事情虽然吓人,但也是常有发生,只要来了的客人不出事,大都懒得报官,至于这里的美人……卖身契都在这,人家都不计较了,他们做客人的也不好多说什么。 就是不知这公子得罪了什么人…… “主子,没事吧。”溪云担忧道。 “呵,能有什么事,对了记得查查临北太子顾君的行踪。”南宫凉凉凉道。 “主子,阁里查到他五日后才会到啊…哦,那是国书上,你是说…”初起有些许惊讶道。 “国书上都是假的,泛大陆有这么大手笔,能将手伸到别国皇城的,除了各国掌权人应当是没有了。”南宫凉眼底泛起一丝杀意。 “若是五日内能将日沉阁中四使调来,便除了他。” 片刻后,一青衣小厮缓步走来说“公子,秋日里的故人请您一叙。” 南宫凉怔了怔,沉吟片刻,莫非,他都看到了?不过也无妨,本就没打算瞒他自己有功夫。 “带路吧。” 二楼雅间内,南宫凉三人一进雅间门便被一道内力关上了。南宫凉唇边勾起一阵冷笑,看着负手立于窗前的人。 呵…果真不简单。 “平宁王伤可还好些了?”南宫凉柔声道,低眉敛了眼底的杀气。 轩辕枫转过身来,似乎有些惊异于她的直接。却也缓声道,“用了姑娘的药,好多了。“ 两人的对话各怀心思,步步试探。 最惊讶的便是南宫凉身后的溪云初起了,既惊讶于主子毫不隐瞒自己已知道平宁王的身份,也惊异于平宁王能看出主子是女儿身,要知道,主子这些年穿男装可是从未被发现。 看来,主子分析的没错,这平宁王,保不齐真是主子强劲的对手。 南宫凉未行礼,便自顾自坐下了。 轩辕枫见她如此无礼,倒也不恼,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先前不知本王身份便也罢了,现在知道了,怎么不行礼?“ “江湖儿女有江湖儿女的处事风格,江湖上,可没有平宁王。”南宫凉答道。 语气里大有你不待见我,我拍拍屁股就走的意思。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嘛。 笑话,想让她堂堂南安国摄政公主南宫凉行礼?开玩笑。这辈子他还没向那糟老头行过礼呢。 “呵呵…好一个江湖儿女,罢了罢了,以后也不必了。“轩辕枫笑的很浅,摆了摆手。可恰巧不巧的让刚刚推门而入的青冥听了个全。 “怎么,下巴收不住啦?“青冥调笑道。看到旁边的初起笑意更深。 轩辕枫一记冷眼扫过去,又接着朝南宫凉说道,“怎么,想好要什么谢礼了么?” “随手救人罢了,未曾想要什么礼。“南宫凉低头轻语道。 要是肯定要的,只是还没想好要什么。 “是么,”显然没有相信的样子,“姑娘家在何方,姓甚名谁?” 南宫凉当然知道这是在试探,饶是这样,她仍是怔了怔,饮了口茶,低头看着茶杯淡淡道,“四海为家…无名无姓。” 四海为家…无名无姓。 第九章 再见惊心(4) 那样落寞的眼神一下牵动了轩辕枫的心弦,也信了她的身份。 收回心绪,有意转移话题道,“那你那日还与我对对子。” “对着玩罢了。”南宫凉懒懒的回应道。 “本王寿辰要到了,要不要来参加?”轩辕枫听出了她语气里的懒散,也没深思,喝了口茶水问道。 “还没想好,在想生意重要还是王爷重要。”南宫凉调笑道。 去是一定要去的,但太过爽快易遭人怀疑,自然要以退为进。 “嗯?“轩辕枫显然有些不高兴。 “人家和你又不熟,凭啥参加你寿辰?哪有你这么死皮赖脸的让人参加的?”青冥憋着笑圆场道。 他真是太喜欢这个小公子......呃是姑娘,太有趣了,他认识轩辕枫也有十几载了,能让轩辕枫吃瘪的,敢让轩辕枫吃瘪的,第一个,牛。 “江湖儿女向来爽快,一句话,来还是不来?”轩辕枫有些不豫,语气中却不自然的流露出一丝期盼。 南宫凉有些诧异于轩辕枫的态度,但也知若再不答应便是不知好歹了,于是,轻笑一声道,“那便要好好为王爷备份礼了。” “恩。”轩辕枫满意的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若无别的事,我便也该走了,王爷,再会。”南宫凉拜别道。 “恩,再会。” 南宫凉刚出房间,轩辕枫便说,“来人,给本王护好她,若是出了差池,后果你是知道的。“ ”属下领命。“黑衣人自虚空回话。 到了客栈,溪云说,“主子,阁中查到确是临北太子顾君无疑,不过日沉阁四使近来兰香梅清有事出去查了,怕是五日之内来不了,不若就在宴会之后动手,嫁祸给平宁王?” 南宫凉微微一皱眉,“若是之前,我还可以一试,但是现下……来不了便再做打算吧,不急在这一时。” “别呀,主子,我好久没试试身手了,身子都快锈了。”初起嚷道。 “刚才一进门那道内力,你感觉不到?他的身手就算不如我,怕也是旗鼓相当,再说,在他的眼皮底下搞事,容易暴露我的身份,无论是南宫凉还是忘尘公子,我哪个身份也不想暴漏,我们此行是来探他的底细与实力的,不能偷鸡不成蚀把米。”南宫凉嗔道。 “哦。”初起还是有些犹豫。 “想问什么就问。”南宫凉爽快道。 “主子,我是想问,为啥你要告诉他你知道他是平宁王啊,这样岂不是…” “他肯定知道我知道他是谁了,再装下去便不是聪明而是小聪明了,他肯这般待我,无非是对我有了些许兴趣,胸怀大志的男人么,一般喜欢聪明的女人,而不是只会耍小聪明的。”南宫凉分析道。 论起猜人心思,这天下怕是也没人及得上主子。 “那您下一步要干什么?”溪云问道。 “自然是要好好为他备一份礼了,还要好好利用他对我的兴趣……留在平宁王府内。”南宫凉捋了捋鬓间的头发,幽幽道。 “这是不是有些危险了?主子,其实没必要的,让日沉阁查就好,虽然比起你来是慢了些,但速度还是可以的。杀鸡焉用牛刀?”溪云反驳道。 若让东兴皇室知道南安国摄政公主在皇城内,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那还了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天下战局将起,我总不能让他清完内政后再练好兵来收拾我,这种事要快,再说,你主子要想跑,谁能逮得住我?“南宫凉眼中露着一丝得意。 溪云摇了摇头,心道那倒是,主子早已练成了雪过无人之境,于千里雪原之上御轻功而过,不留一丝痕迹,速度比离弦之箭还要快。 只是雪过无人之境非十年不成,唉,当年主子为了速成,非要…… “主子,其实我们可以再等等的,毕竟他刚清完国内政敌,还是有时间的。”初起跟言道。 “初起,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先发制人,后发则受制于人。我教过你多少次了?” “恩,那我们可得小心了。”溪云拽了拽初起的袖子,示意不必劝了。 主子一旦定下来的事,谁劝也没用,便不再相劝。 “对了,最近先不要用东兴皇宫内的线人了,各国使臣到来,他怕是异常敏锐。”南宫凉补充道。 “记下了。”溪云初起齐声道。 茶馆内。 “主子,茹柳失手了,当场毙命。“黑衣人回复道。 “失手了?” 顾君有些意外,毕竟,茹柳这么多年可是从未失手过。不过… “也对,若是得手了,他怕也看不上了。有意思,果真有意思。”顾君端了端下巴,饶有兴致的笑了笑。 “主子,要不要再…“ “不可,且不说经此一事轩辕枫便会派人保护她,估么那女人的身手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轩辕枫能容忍我出手一次,可不代表会容忍第二次,他虽不敢杀我,但是使点绊子还是会的,这是人家的地盘,还是老实点好……”顾君笑着解释道。 说着话还将腿往前伸了伸,扭了扭腰,看起来好不惬意。 饶是跪在下面的黑衣人都抽了抽嘴角,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刚刚平宁王的怒火了,自家主子差点惹毛了人家,还……这么淡定?他快要看不清这世道了。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还是尽职尽责的问道,“您的意思是我们已经暴露了?那属下是否要去准备准备转移?” “不必,下去吧,他现下还不敢动本宫。“顾君说。 黑衣人看着心情明显好了很多的自家主子,没再问什么,径自下去了。 茶馆里的人开始熙熙攘攘,而后一点一点的走的差不多,店小二来催这位坐在角落里的爷,结果顾君也没再说话,自顾自的扔了一锭银子给他。 只见那人端起茶杯,浅抿了一口,掩不住的好心情和坏心思。 人渐渐的走光了,却仍旧改变不了某人的好心情,只听风中似乎飘着一道好听的声线,“东兴这趟水,可是越来越浑了。” “浑了点好,本宫也好浑水摸鱼。” 第十章 寿辰贺礼 “主子,你在想什么?”溪云看着站在院内一个时辰一动不动的人问道。 此时,初起也回来了。 院子里的花争相开放,这小小的一方庭院,倒是显得格外雅致。 当然,是在暗处没有不知道几方势力在盯着自己的情况下。 “我正想,该给这位正值圣宠的王爷送点什么礼好。”南宫凉闭目冥思。 这事溪云初起自是帮不上什么忙。 送什么好呢…他定然看不上普通之礼,他若是没了兴趣,这下一步棋可就不好走了。 “主子,不若我回阁里一趟吧。“初起建议道。 日沉阁中珍奇异宝繁多,琳琅满目,就算是各国皇室也比不了的。 “经秦楼楚馆一事,他定然加派人手,不好贸然行事。”南宫凉坐下扶额道。 真的是有些难选,再者说日沉阁中宝物虽非寻常,怕也入不了那人的眼。 “主子,你说他是在保护我们,还是监视?”溪云皱眉道。这几日,人手明显多了。 “都有吧,毕竟一个长年经商的女子,哪来那么好的功夫。”南宫凉叹了口气。脱身是没问题,就怕惹他怀疑。 “去送礼的定然是些俗品,不若就送些清新淡雅的,格外显眼。”溪云看主子一脸愁云,主子行事一向随意,在她印象里,无论是朝廷内乱还是速练神功,就没有什么事能让她思量这么久的。 “我也不是没想过,只是要选一件即清新又称他意的,怕是不容易。”南宫凉摇了摇头,忽而看到客栈里的小二正在修剪花,那花似是她没见过的便问道,“那是什么花。” 由于离得较远,小二不知她说的是哪一种,便一一介绍,“公子说的是哪一种?这是杜若,那边那个是芍药,再后面是牡丹,旁边的是玫瑰,稍远一点是月季……” 这话像是点醒了南宫凉一般,勾唇一笑,“知道了,多谢小二。”说着,便使了眼色,初起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将一锭银子塞入小二手中。 虽说有的客人为了方便是会给些碎银子,可哪有这位主这般大方? 想着便悄悄在南宫凉耳边轻语,“公子,前几日,有两拨人前前后后来打听您,不过我家老板也没说什么,还不让老板多言,公子有事便吩咐。” 反正那两拨人也没给他封口费,他拿来讨好这位爷有什么错。 南宫凉自然也知他们没说设么。他们不知道说什么?反正也不是因为这个赏他银子。 “那便多谢了。”南宫凉点了点头,笑道。 “好嘞,无事小的便先退下了。”南宫凉点点头,小二便下去了。 初起看了看这店小二的这副模样,不禁抽了抽嘴角。 可能……全天下的店小二都是这样吧,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 “主子,怎么了?”溪云看小二走远,便问了问。 主子从不随便赏人,今儿这是怎么了。 “他给了我很好的点子,自然要赏他些。”南宫凉深深的笑了笑。 “啊?什么啊。”溪云初起连声问道。 “再过段时间就是祈灯节了,日沉阁在皇城里秘密开的花店是不是该多进些鲜花了?”南宫凉有所指的暗示道。 “知道了。”溪云答应道。虽说祈灯节还有月余,但按往年各地商家早该有所准备了,只是东兴国平宁王加冠,还暂时未准备起来。 “主子,你这是想到了?”初起问道。 南宫凉并未答话,也懒得搭理她们两个,径自去床上睡觉了。忙活了这半天,也确实有些累了。 初起看自家主子显然不欲多言的样子,瘪瘪嘴去传信了。 日沉阁办事效率之快,三日便进来了各色各样的花。消息传到南宫凉耳中时,南宫凉正在秦楼楚馆继续敛着消息,听完初起的消息,喜上眉梢,起身便说,“走吧,去花店。” 老鸨子看着要走,便急忙跑来招呼,“公子不再歇歇?“ 南宫凉给了戏钱便说,”不了不了,还有事,便不留了,改日,改日。“ 老鸨子一见钱也便不再劝什么,这公子每次来也不要姑娘,倒是看戏钱比要姑娘的给的还要多,无所谓,反正都是钱,这样还快,何乐而不为?想着便说,“好嘞,好嘞,公子走好。” 南宫凉三人快步前行去花店。 对面客栈二楼一间有人正半掩着窗看着她。“主子,你说她是想干什么?” “本宫在想,她怕是想送花给平宁王吧。“顾君笑语。”倒是够聪明,不过要是只想用普通的花这般清新的礼讨好那个人,那个人怕是要失望了。” 想着,便说,“待会儿她挑完花,去打听打听她挑的什么,还有,去查这花店是什么来头,就算是祈灯节,也不可能这么巧。” 南宫凉正挑着花,天生的警觉告诉她有人在看她,想着便背对着门口从怀中掏出一把镜子往外一照,果然……自然的收起镜子继续挑花。 “怎么了主子?”溪云看着不对问道。 “顾君在对面看着我,别回头。”南宫凉不动声色的说。 初起有些皱眉,这人,确实是烦了些。 “初起,别打别的心眼,还不到他死的时候。”南宫凉警告道。 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主子的眼。 “知道了。”初起不甘不愿的说。 挑完了花,一行人到了客栈,刚才花店里管事的人来传话。 一进门便恭恭敬敬的跪下说,“主子,刚刚有人跟我们打听您挑的花,我们便说刚刚的伙计出去进花了,而且,他应该是派人监视了我们。” “无妨,所幸他也查不到什么,便由他去吧,最近和阁里联系小心些就是。”南宫凉嗤笑一声。日沉阁要是能被查到早就关门了。 “主子,他这般关注你是为何呀。”初起抓抓脑袋问道。 “无非是看看我到底有多大本事罢了,看看对他有益还是有威胁。”南宫凉淡淡道。 “明日就要开宴了,都打起精神来,今晚好好养精蓄锐。”南宫凉吩咐道。 第十一章 后院失火 平宁王府内。 “唉,我说,顾君虽没再做什么,但到是一直盯着她,看样子他是一定要和你抢了,你关心了半天的小美人可别被拐跑了。“青冥摇着扇子,没大没小道。 “知道收敛就好,早晚是要争天下的,先试试身手,看到底……花落谁家。“轩辕枫眼底一片杀意。 “报——临北太子顾君到,王爷,您要不要去接?”下人问道。 青冥看着一旁拨弄着梨花的人懒散的样子,一看就没有想亲自去接的样子,扯了扯嘴角。“不必,接人么,本官去就好了,王爷近来太忙了。” 轩辕枫抬眼看着一旁的人,以示同意。 轩辕枫和顾君在明争暗斗,殊不知推动这一切的是个小他们四岁的女子。 客栈内 南宫凉正在桌案旁笔走龙蛇,远远看去,倒真有几分翩翩公子的模样。 初起坐在一旁的座位上,支着下巴,看着自家主子,觉得自己要是个男人,绝对会迷上主子。就差嘴里流哈喇子了。 其实说来也怪,明明主子身在江湖,无论是天佗宫还是日沉阁,都是极具江湖气息的地方,但许是身上就带着皇族血脉,主子站在那里,就不会让人觉得江湖气息很重。 反而更像是流落在民间的贵公子。 “主子,有消息了,临北太子顾君到了,这会儿怕是已经到城门口了。”溪云进来,对着桌案旁的人行了一礼。 初起连忙站起来等吩咐,顺便抹了一下嘴角处并不存在的哈喇子。 “恩,是该去会会他,不过,主角应该不会来,确实有些可惜。”南宫凉伸了伸拦腰,幽幽的说道。 监视了她这么久,是该去看看,有仇不报可不是她的性格。想着便示意都贴上人皮面具。 “主子,什么主角?”初起挠头问道。 初起看自家主子不像是想说话的样子,咽了口口水。 “主子这是又要算计人了。”初起悄悄在溪云耳边咂舌头,一边跟着主子。 “主子是不是在算计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若是你再这般咂舌头,或者赶明儿宴会上说错了话,行错了事,你的舌头怕是不保了,索性也不是一次半次了,你要学会习惯。”溪云面无表情的说。 刚要还嘴,看到主子一记阴凉的眼神扫过来,便讪讪的瘪了瘪嘴,不敢再说了。 前段时间,主子嫌她烦,一阵药粉过来,可是大半个月没能开口,最后还是山王求的情…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溪云看初起一副苦逼的表情,显然是想到一块了,看着自家主子上扬的唇角,无声的笑了笑。却看着南宫凉并没有往城门出走反而是去了驿馆,也没问什么。 三人在驿馆外的茶楼等了很久,才看到浩浩荡荡的人们从远处走来,此刻南宫凉的茶壶已经空了三回了。此时茶馆里的侍女走过来压低声线问道,“主子,还要棠香茶吗。” 此人正是易容了的日沉阁四使之一菊离。 “不必了,我该去办事了。”南宫凉答道。 溪云初起先是一惊,而后打量了一下,确认了人之后便放下心来,反正日沉阁在各国眼线遍地,也见怪不怪了,估么着是来查事的。 不过,“我说菊离,你不在日沉阁整理消息,跑这来干嘛。”初起小声问。 “兰香和我打了个赌,她输了,三个月之内消息都是她整理。”菊离面无表情的说。 “赌的什么,说来听听。”初起有些愤愤不平。 她就奇了怪了,什么打赌啊之类的,总是她和兰香输,想着上次自己的下场,心情不禁郁闷了不少。 “主子会不会亲自来查。”菊离言简意赅答道。 “嘁。”初起不屑道。 “主子,你看,来迎接的怎么只有青冥啊?”初起瞥见了大街上的人,下意识问道。 尤其是这临北太子顾君面色黑如锅底,旁边的青冥却一脸嘚瑟,虽然长得不错,但在初起看来怎么看怎么欠扁。 “看来人是气得不轻,顾君多次不安分,轩辕枫自然是要给个下马威。”南宫凉唇边笑意不减。 “主子,那您打算?”不会看顾君挺可怜,不下手了吧,可别啊,她可是手痒了很久呢。 “这天干物燥的,你说驿馆起场火,东兴临北两国之间会怎样?”南宫凉看着进了驿站的一行人,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主子,其实这种事可以我来。”菊离不禁皱眉。 “不然,我已经在明处,若是你来,一旦查到你,便会想到我,自然会顺藤摸瓜找到日沉阁,得不偿失,何况…”南宫凉大步跨出。 何况她还真的很想看到顾君入住平宁王府内,二人那“欢快”的场景。想到这,她不禁笑了笑。 果然,驿站在晚上燃起了大火,在驿馆外的顾君听着下人的奏报,“主子,没能查到她买的花,倒是这场火……是平宁王放的吧。” 顾君抚了抚扳指,“应当不是,但一时也想不到是谁,罢了。” 他要是在东兴出了什么事,他得不偿失,轩辕枫应当不会做这般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 但又确实一时之间想不起还能有谁。 不知为什么,他脑子里第一反应竟然不是轩辕枫,这是十分可怕的感觉。 而且,看着眼前的大火,他倒不多么生气,反倒闲闲的靠在了外面的柱子上。 反正人在东兴,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就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狠,直接一把火将驿站给烧了。 “哈哈,主子,你看那顾君的模样,笑死我了。”初起站在南宫凉身后,一身夜行衣,已经十分努力的憋笑了,但仍旧不厚道的笑出声来。 南宫凉睨了她一眼,一向少言的她也懒得吱声,只是冷冷的看着驿站之外的人,仿佛三千幻境之内的仙人,俯首眺望红尘。 只是周身的煞气让人不敢逼视。 初起看了看自家主子,又瞅了瞅自己。 为毛同样是一身夜行衣,自己和自家主子穿出来的效果这么不一样捏? 自家主子穿出来,就算是去杀人越货,周身的气质也给人一种“老子虽然是来抢劫的,但不是什么人都抢”的模样。 而自己就不一样了,穿出来就像是吊儿郎当,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完全不让人放在眼里。 南宫凉负手站在驿站不远处的屋脊之上,春日里难得的冷风,倒也不那么冷硬,簌簌的还有些暖意。 只见她像是看够了热闹一般,闲闲的整理了一下衣袖,背过手去,转身淡淡道,“走吧。” 溪云初起连忙跟上。 只是不知是不是错觉,溪云总觉的听到了一声冷哼。 消息传到平宁王府内的时候,轩辕枫正和青冥商议着事。 青冥想了想,看着唇角上扬的某王爷便说,“你这小美人,脾气和本事倒是一样大哈。” “睚眦必报,也够聪明,果然是爷要的女人。”轩辕枫笑了笑。 不过总觉得她是连他一起算计了,正想着,下人接着说,“主子,驿站坏了,这临北太子该怎么办?” “果然睚眦必报。”青冥一拍大腿,幸灾乐祸道。 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某王爷这几日心情一定不怎么地,近日还是少来招呼他。 果然,轩辕枫皱了皱眉,随即又笑了笑,“这女人……” 但到底是摇了摇头吩咐道,“安排临北太子入住王府,送上厚礼聊表歉意吧。” 看某人还是一脸幸灾乐祸,冷冷的笑了一声,凉凉道,“近日南安国边关异动,本王打算派……” “王爷,下官有些乏了,先行告退。”青冥一见大事不妙赶紧开溜。 看着某官跑步离开的背影,轩辕枫眉间微动,眼前又浮现出那女子月光般的眼神和那张惑人的脸,不禁笑出声来。 下人不禁愣了一愣,王爷什么时候笑的这般温柔了?怎么就这么……不寒而栗呢? 就这样某王爷和某太子便如某公主的意住到了一个屋檐下。 第十二章 檐下共处(1) 第二天清晨,为庆祝平宁王加冠,家家户户灯笼挂起。 客栈内,南宫凉昨夜放火回来的太晚,今早还在榻上浅眠。好巧不巧的,初起这个不看火候的再次踹门而入。 “主子,今早吃啥?我可是饿了很……啊——” 果然,初起还没咋呼完,榻上浅眠的人骤然睁眼,一股内力直射门口,掌风将初起刮出去了不近的距离。 “再乱踹门,我给你修修蹄子。”南宫凉冷冷说道。 溪云紧跟其后,站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候着。初起一看架势,风一样刮到了溪云旁边和她站在一起。 “主子,可还要再睡一会?”溪云问道。 “睡饱了,吃饭吧。”又瞅了一眼旁边喏喏的初起紧接道,”怎么,哑巴了?送饭近来。” 说着,小二们就将饭菜都端了近来。 “吃饭吧吃饭吧,我已经习惯了。”南宫凉扶额,无语道。 溪云初起一起办任务这么久,也亏的是正事上都稳重,真不知道溪云怎么受得了她的,她严重怀疑当初将溪云初起分到一起就是个错误。 无法挽回的那种。 初起也不禁暗自腹诽,主子哪次不是早早的就起了,谁知道这次,唉,屁股肯定青了。 溪云一向不太爱说话,初起办错了事为了保住舌头也自动噤声,一顿饭南宫凉吃得还算安生。 南宫凉早早的吃完了,一手拿着扇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另一只手,想了半天,问道,“我们的线人,有没有安插在轩辕枫身旁,还不太起眼的?” 溪云初起放下筷子,吩咐外面的人道,“撤下去吧。” 溪云初起都在想着线人的分布,小二把菜撤下去后,对视了一眼。 又过了一会儿,溪云说道,“日沉阁刚安进去一个,叫碧荷。” “接头暗号是什么?“南宫凉浅酌一口茶问道。 “上句是今天天气不错,下句是不好不好要起风了。主子你不会是想……”溪云有些皱眉问道。 “恩,给我弄张人皮面具,我要去探探消息,晚上宴会前再和你们汇合一起去,记得把花准备好。”南宫凉勾了勾唇角道。 不消片刻,初起便做好了人皮面具,一边给南宫凉戴,一边想,这种事情主子一般吩咐她们做,今儿怎么自己去了。 南宫凉换了身婢女装整了整衣领。 探消息是一定的,她还很想看看顾君和轩辕枫在一个屋檐下的情景,晚上人多眼杂,自己好不容易把他们弄到一起,怎么着也得看看。 想着便施展轻功向平宁王府飞去。 外面剪花的小二打了个喷嚏暗骂道,“哪来的一阵风。” 不消片刻,南宫凉便来到了平宁王府内轩辕枫近身丫鬟的寝居所,在溪云给的房间顶上等着碧荷出来。 不一会儿,梳妆好了的碧荷出来如厕。 不愧是近身丫鬟,待遇就是不一般,如厕间都是单人的。 看着碧荷进去,南宫凉瞅了瞅四周无人也跟着进去。 “什么人?”碧荷感觉有人跟着便问道。一看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便警惕的看着。 “今天天气不错。”南宫凉看她一脸防备淡淡道。 碧荷先是一惊,进而缓缓吐出,“不好不好要起风了。” 看了南宫凉一眼紧接着说,“上面又有任务?” “恩,今天我在这儿一天,来探些消息,晚上宴会前来替我。”南宫凉答道。 碧荷走了两步,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条,“这是我日常习惯及今日侍候任务和换班情况,用阁里特制的香粉才能现字,好好看看,别露出破绽。” 想了想又嘱咐道,“再过小半个时辰就要近身伺候平宁王了,至少到现在看来,他是个极为小心的人,不过我伺候她不过两三天,应该还没与熟悉,凡事小心,我走了。” 说完,碧荷便轻跃离开。南宫凉拿出香粉,现字后一目十行的看完了,手中聚内力轻轻一捻,纸张化为灰烬,整了整衣领便出去。 刚一出门,便听到一声高喊,“碧荷姐姐,快些,要迟到了。” 转头一看,也是一袭婢女装,想了想字条上的内容,是碧月。 “急什么,不是还有小半个时辰么?”南宫凉不疾不徐的答道。 “我这不也是怕挨罚么。”碧月挽了南宫凉的手臂又催到,“快些啊。” 两人疾步进了茶厅,备好茶便要去前厅,轩辕枫身边的掌事太监元易便尖着嗓子吩咐道,“临北太子顾君在前厅与王爷说话,再多备一份茶,今儿都机警些,挨了板子可别怪咱家没提醒。” “多谢公公提点,公公慢走。”碧月柔柔说道。 元易走了后碧月便又备了一份雨前龙井催到,“该走了。” 二人刚进前厅,便听到一声带着调笑而黯哑的声线传出,“想不到平宁王的棋艺这般好。” “哪里哪里,顾兄也不遑多让嘛。”轩辕枫嘴里说着客套话,却也是针锋相对。 “王爷,临北太子,茶好了。”碧月低眉说道。 “恩,放那儿吧。”轩辕枫点头又继续道,“本王闲散着也是闲散着,多练练打发时间罢了。” 顾君拨了拨手上的扳指,笑了笑,没有多言。 南宫凉恭恭敬敬的站在旁边,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轩辕枫又落一子,在南宫凉看来,这一白子虽是要进入黑子的包围圈,却也有或引蛇出洞或警告的作用。 顾君浅酌了一口茶说,“这雨前龙井,不错。” 又看了一眼棋局变幻,眼底风起云涌,别有深意道,“王爷这一子,也不错。”说罢便往前围了一子。 南宫凉微微皱眉,这是要迎战? 轩辕枫眼底杀意具现。凉凉道,“这子是不错,不过,也是本王的子,这子旁边的子若是老实也就罢了,若是不老实,本王可不是会留面子的人。” 不经意的放了一子,将即将被包围的白子解救出来。 顾君浅笑迎战,“这局白子还是平宁王的,下一局,也该到本宫了,看来这白子,确实顺风水。” 南宫凉冷眼看着二人,她知道,这是在说她。 第十三章 檐下共处(2) 南宫凉远远地看了两个人一眼,勾唇冷笑,怒火拔地而起。这两个人,看来是不想好好过日子了。 顾君自知这是在别人的地盘,笑着说,“黑白子不都是一样的,王爷又何必防的这般呢,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是吗?” 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那小美人身边轩辕枫可是加了一倍人手,且自己的暗卫都有去无回。 南宫凉听了这话,眼底渐冷,这两人,是要联合了。 轩辕枫听了这话,将要落子的手微微一顿,这一子本可以直接封死黑子所有的路而大获全胜,轩辕枫却放到了另一位置,棋局又变回了难分伯仲的平局。 顾君瞧了瞧轩辕枫的动作,笑了一声,“王爷这是在让本宫?” “非是让,双赢罢了。”轩辕枫一手支着下巴淡淡道。 顾君说,“咱们不可再斗了,那个人,不好对付,她就是想看到这般局面吧。” 好对付现在也不会在这儿了,南宫凉腹诽。 “可惜她太狡猾,这么多年,没有她的一丝踪迹。”轩辕枫皱眉道。 “是人总会有踪影,现在只需等,等你我清完内政再说。”顾君不紧不慢说道。 想了想竟是笑了,又说,“不过可得抓紧了,我们要是斗不过小我们四岁的小姑娘,可就贻笑大方了。” 南宫凉冷悌着他们,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 “临北太子说的是,是要好好筹谋了。”轩辕枫点点头说道。 “恩,本宫还有政事要处理,便不奉陪了,这棋,经年后再战吧。” 想了想又说,“不过王爷可要手下留情,前日本宫遇到劫匪,昨儿驿站起火,今天早膳有毒,近来可是倒霉得很。” 轩辕枫看着顾君,似是惊讶道,“有这等事?那太子可得小心了,不过本王看是太子做错了事,老天有些怒了吧,略施惩戒。太子慢走,不送。“ 顾君笑了笑,不置可否,头也不回的走了。 顾君刚走,屏风后面便走出了一个人,正是青冥无疑。 我说怎么感觉到还有一个人的气息,南宫凉心想。 “再来杯茶,”轩辕枫吩咐道。 “是。“碧月应道。 “我看,他该知道收敛了。”青冥看着顾君远去的背影说道。 “我的地盘,他不收敛也得收敛。”轩辕枫冷冷说道。 “那便预祝王爷早日抱得美人归喽。”青冥又没大没小道。 “那女人可不是那么好抱的。”轩辕枫笑了笑,“不过早晚是我的。” 呵呵,口气不小,南宫凉心想。 “王爷,茶来了。“碧月端着茶进来。 “恩,下去吧。“ 南宫凉与碧月退出去后,碧月就说,“碧荷姐姐,我们去厨房领饭吧。“ “好。“ 领完饭后,二人在房间里吃了起来。 “碧荷姐姐,我们快些吃完,今下午得好好睡一觉,晚上熬得晚的可以多领些赏银呢。“碧月满嘴是饭口齿不清道。 “恩。“南宫凉点点头。 不是她想这样,碧荷平日里就是这个性子的。 午觉起来,南宫凉快速在府里转了转,路过了一个院子叫梨院,里面种满了梨树。 其实府中也有许多梨树的,只是没有那么多,看着这些白梨花,南宫凉不禁想到了绝尘谷中那满山的海棠。 他似乎,很爱梨。 “那是哪个宫女,怎么在那儿偷懒?马上就要开宴了,要脑袋吗?“ 这一声将南宫凉从回忆拉回了现实。“是我。” “哦,碧荷姐姐呀,今日不当班?” “下午不当班,正要回房。”南宫凉柔柔一笑。 “哦,那您慢走。”小宫女说道。 近身宫女地位自是不一般。 南宫凉回房后想了一下午的对策,直到下午碧荷回来与她调换才回去。 墨染晴空,月上枝头。王府内张灯结彩,下人们虽都忙,但到底是井然有序。 下人来报,“王爷,时辰已到,要开宴吗?” “门口侍卫还没传来持牌人的消息?”轩辕枫难得的显得有些焦急。 下人先是一惊,回了半晌神才说,“恩,还没有。” 王爷和从来不会因为什么原因误了大事,也很少这般焦急,这是怎么了? 轩辕枫眉心渐渐拧起。“说不定有事不来了吧,人家和你又不熟,再不开宴就要失了礼数了。”青冥进言。 青冥低着头,肩膀一耸一耸,就差笑出声了。 笑死了,等那姑娘来了,一定得和她交个朋友啥的,不得了啊。 轩辕枫沉默了一会儿,“再等等吧。” 青冥收起心里的小九九,也不好再劝什么,只是默默的想,这帝王有了情可不是好事,但愿他是一时兴起。 客栈里。 溪云初起眼看天色转黑,主子打回来也没什么动作,坐在桌旁练了好半天字了,心里虽急,也不好催什么,总以为主子是还有什么打算。 其实,她们不知道的是,她只是不太喜欢那样的宴会罢了。 眼见再不去就不合适了,南宫凉放下笔,走向窗前,看向无边的天际,半晌,红唇轻抿,“带上礼,走吧。” 她是真的不喜欢那样四四方方的天地,和只一眼就能望到自己一生的日子,她不喜欢做囚笼花,她想要……自由。 所以,这些年,她宁愿将自己装扮的不男不女,在江湖上结识一群朋友浑浑噩噩的过日子,也不愿在万人敬仰的皇城生活。 只是,她不知道,有些人,有些事,是早已命中注定的…… 几人乘马车来到平宁王府。 “请问是哪家的,可有请帖?”门口管家和声问道。 溪云拿出之前的牌子。 管家一看,便一副笑脸相迎,“公子怠慢了,里面请。”说完便朝身后的奴才使了个眼色。 “无妨,带路吧。”南宫凉当没看到管家的眼神,淡淡道。 “公子,王爷吩咐过,您可以不经前堂通传直接进宴,礼直接交给我便好,王爷会亲自过目。”管家笑眯眯的说道。 说完不禁多打量了几番,为了这位公子,王爷可是遣人来问了好几趟,王爷可从未如此过,看来是位大人物啊。 南宫凉喜静,听了这话,便微微勾唇说,“代我谢谢你家王爷。” “公子哪里话………………”管家又喋喋不休的说了一大堆讨好的话。 初起看见自家主子微皱的眉头,知道再这么下去,主子怕是要抬手杀人了,便圆场道,“劳驾快一些。” “好嘞。” 初起看着这位和死神擦肩而过而不知自的管家,禁不住叹了一口气。 别的不说,她敢保证,要是刚刚这个管家再多说一句话,他就会以他想象不到的速度离开这个世界…… 听到下人来报南宫凉到了,某王爷紧锁的眉心才舒展开,吩咐道,“开宴吧。” 南宫凉来到朋友席上坐下便听见旁边有贵女窃窃私语道,“那是哪家的公子,英俊的很啊。” “莫要乱说话,小姑娘家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另一红衣女子调笑道。 “吴姐姐已有了平宁王,还不许姐妹们肖想一下别家公子吗?” 红衣女子脸煞然一红,“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妹妹休要乱说。” “姐姐怎么的害羞了?八字没一撇这红衣穿给谁看?”旁边的贵女们虽是说着恭维的话,可大老远,南宫凉都能看的出她们眼中的嫉恨。 “东兴国丞相幺女吴昀晗,吴恪嫡妹,是几乎内定的平宁王妃。”溪云称倒水的功夫在南宫凉耳边轻语。 南宫凉点头表示明白。 行情真不错。转念一想也是,这一国之后,母仪天下的事,谁没肖想过。又不是所有人都像南宫凉一般憎恶宫中生活。 第十四章 寿辰宴上 公子棠宸(1) “王爷,已经开宴了,可要去?”下人问道 “不急,待会吧。”轩辕枫闲闲坐下,似是想起了什么,“那位公子的礼可送到了?” “回王爷的话,送了好大一家伙,红布遮着。王爷要看吗?” 还不等下人回过神来,轩辕枫便起身,“带路吧。” 想起什么似得,又朝青冥说,“一起。” 说完便健步如飞地出门。 “你说,这小美人给你备了什么礼?”青冥打趣道。 轩辕枫睨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唇角微勾,不难看出心情不错。 到了礼库,琳琅满目的寿礼让人目不暇接,轩辕枫扫了一眼,目光定在半丈高的红布上,缓步靠近,还未走到跟前,一阵扑鼻的清香让轩辕枫眉间染笑,眼中有些许期待和向往。 轩辕枫走到跟前,一把抽掉红布,红绸滑落,宕开一阵花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烫金色的对联。 上联“安平宁当困龙出海”。下联“住养心为紫气东来”。 养心殿,乃是东兴皇宫内皇帝的居所。 轩辕枫已然挪不开眼,上面的字有男儿的铁骨铮铮,傲气,甚至,有一股不自然的野心,只是这幅对联并非用红纸做底,而是明黄色。轩辕枫拨开对联,看到许许多多的花,任眼高于顶如他,也有许多花不认识,可是…… 她送他这么多花做什么? “这对联怎么没横批啊,这都什么花?”青冥有点抓不到头脑。 轩辕枫也猜不出,皱着眉头细细看着所有的花,半晌叫了身后的随侍,“去花房找花库管家,让他给本王看看都有什么花,记录下来,本王得去宴会了。” 说完便离开了,眉心皱的厉害。若只是花的话,他可真的要失望了。 宴会上南宫凉正在席上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吃着饭,看着殿中歌舞,和众人一起等着主角进场。 “主子,溪云不太明白,您送平宁王这么多花做什么,那些花是有什么寓意吗?” 主子心思一向深,可伺候久了,她们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可这些花真的让她摸不太到头脑了,这些花有什么寓意她不知道,可莫说是她,就算是主子也够呛能认识这些花,能有什么寓意? “主子,你说他能明白您的意思吗?”初起问道。 “他猜不到,便会对我失望。”南宫凉面无表情的说。 “那……”溪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同样,我也会对他失望。” “失望什么?”初起问道。 “他若猜不到,我便只好失望少了个可敬的对手了。”南宫凉低头饮酒,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溪云初起这才明白,不仅是轩辕枫在试探主子,主子也在试探他。 “平宁王到——” 舞姬们柔柔施礼告退,众人放下手头上的是纷纷起身道寿,贵女们纷纷凑到跟前现脸,赶忙去巴结这位正值圣宠的王爷。 南宫凉倒是没什么动作,只是深深的皱起了眉头,有些嘲讽的看向众人。 心下有些厌恶,真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有什么好的,手不自觉的抚上颈上的古玉,名唤裂魂玉,那是她母妃留给她的…唯一的东西。不禁有些自嘲,就是这样的生活,困了她母妃的一生…… 溪云看着主子抚上了颈上的玉,看着自家主子的的背影,不禁在想,主子性子本就沉静,这些年主子身边的人越来越多,却也越来越少言,脸上也再难有笑颜,背影也越来越寂寥,那种任什么喜悦都填不满的愁绪。 日沉阁上下几乎都是孤儿,溪云却也红了眼眶,伸手给她布菜,“主子十六了。” “多少年了?”南宫凉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溪云一惊,刚要开口,初起接了话,“十年了。” 南宫凉喃喃道,“母妃走了这么多年了啊……” 自己也漂了这么多年。却又突地看向天边月,不想让框中眼泪滚出来。渐渐的又恢复了常态。 初起虽有些大大咧咧,可有怎会想不到这些?有时候她也希望这个人能放下一些,开心一些,少背负一些。 可有些事,有些恩怨,是她一辈子也推不开放不下的魔障。 轩辕枫被众人围着,眼神却瞟向旁边有一丝异样的人儿。那样孤寂的影子让人心生怜惜。 “平宁王这是在找小妹吗?小妹刚刚脏了手去净手了。”吴恪看着两眼乱瞄的人调笑道。 轩辕枫低头微笑,那样的花瓶,他才懒得瞧。 可这一低头笑,却让旁人误会了别的花花意思,又不停的道开喜。 轩辕枫不得不硬着头皮应付这些官腔,也高声吩咐道,“今日是本王寿辰,大家吃完可以在园子里自行观赏游玩。” 本是客套的一句话,南宫凉可是如蒙大赦,叫上溪云初起便要离开这污秽的地方。 一直在旁边看戏的顾君看着不禁好心情的笑了笑,不过他并不打算接着搞事情了,毕竟……小闹怡情,若是他不及时收手,那后果,他不敢想。 轩辕枫余光一瞥,发现心心念念半天的人儿已经跑了,便向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急忙赶了上去,“公子这是要……” “我有些撑,四处走走,走不远。”南宫凉脚步渐快。 管家眼见就要跟不上便说,“那公子有事尽管吩咐。” 甩掉了管家,南宫凉才渐渐放慢了脚步,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今上午来过的梨院,又不自觉的走近,不远处来了几个抬酒的仆人。 南宫凉便要了几坛酒,纵身一跃跳到了梨林深处的一棵梨树上背倚梨树的主干,腿搭在梨树的分支上,一手枕于颈下,另一手抬着酒坛往嘴里猛灌。俨然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样子。 看着一轮皓月对溪云初起淡淡道,“你们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溪云初起对视一眼,默默地退下。 月光银辉泻下,笼罩在南宫凉身上,白色的梨花簌簌落下,掉落在南宫凉白色衣袍上,远处看就像是九重天上的花神一般。 宴会上的轩辕枫终于摆脱了一大票贺寿的人,刚要疾步向外面走去,花房的掌事人将记录的花程了上来,轩辕枫打开字条细细看,青冥也将头探了过来,“你说,你这小美人什么意思?” 轩辕枫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刚要收起来突地又拿起来细细地浏览了一遍,勾唇笑了起来。 青冥一看他笑了便问,“怎么了?” “自己看,果然是本王看上的女人,能猜出本王的心思。”轩辕枫忙问了管家南宫凉的行迹,快步向梨院走去。 “这……什么意思啊,不乐意说就说不乐意说呗。”青冥埋怨道。 看着人已走远,不禁冷哼了两声,这人最近和魔怔了一样,以前就够无趣的了,最近…唉,一言难尽,倒是小美人身边的那个…叫什么来着,恩,初起…嘿嘿嘿嘿…找点乐子。 轩辕枫大步来到了梨院门前,一眼就看到了斜倚在梨树上昏昏欲睡的人,不禁嘴角微勾。 梨树上的人觉察到有人的气息,便警醒了,突地睁开眼,看向门口的方向。 轩辕枫看见人醒了,笑笑说,“干嘛呢?“ 南宫凉看着他笑了笑,轻抿了一口酒,转头又望向星空。 “你的礼,到底什么意思?“轩辕枫也一手拿酒,坐在南宫凉旁边的树上。 “王爷才高八斗,猜不出吗?“南宫凉瞥了轩辕枫一眼笑着说。 “还有你那对联,连个横批都没有。”轩辕枫说着说着便笑了起来。 “那日想了半天,也未想出好横批,不如王爷出一个。“南宫凉也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姑娘送了本王九十五种花,不如……恩就作九五至尊吧。“ “那便等经年后,王爷亲自提笔写了。”南宫凉朝轩辕枫举杯。 二人相视一笑。 轩辕枫知道,这世人大都能猜到他是相当皇帝的,但能看出他的蛰伏的,怕是没有几个。 困龙出海,凤翔九天。 他相信,他是龙,且定能出海,只是,被困在深海的感觉,实在不舒服。 两人沉默着饮了一会儿酒,南宫凉问道,“王爷似乎很爱梨?” 轩辕枫沉默了一会儿,笑笑说,“是很爱,你呢?喜欢什么花?” 南宫凉想了想说,“海棠。” “海棠?无色无味无香的,果子还涩,怎么会喜欢这个?” “只是觉得一枝海棠,像是人生,人生不如意者十有八九,海棠无香,果涩,有遗憾,这才是人生。” 轩辕枫看着这个女子,忽然觉得,她吸引着自己的,不仅是她身上的这股劲儿,还有,她身上,与自己若有若无的相似。 轩辕枫忽然看向南宫凉,“与姑娘认识这么久,还未问过姑娘的名字呢。” 南宫凉沉静了一会儿,南宫凉是断不行的,忘尘公子也不行,便笑笑说,“名字嘛,代号而已,这些年行走江湖,都公子公子的叫着,也没什么正儿八经的名字,不若,王爷赏脸给取个?” 轩辕枫看看她,“一个宸字正好,不若,就叫棠宸如何?” 棠宸。 公子棠宸。 第十五章 寿辰宴上 公子棠宸(2) 棠宸,棠宸……南宫凉嘴里默默念叨这两个字,心里一出不知名的角落缓缓落下一颗种子,缓缓的生根,发芽,于漫漫雪原之上开出一朵一朵白色的海棠花。 没有花香,没有姿态,甚至在那白茫茫的一片中一点特殊的都没有。 但它就是开了,就在她心上,开的很好看。 “哪个辰?星辰还是早晨?” “紫宸。”轩辕枫笑着答道。 宸者,帝也。 南宫凉一惊,他怎么会给自己起这么名字? “王爷,这名字重了,我担不起。” “棠宸,还要四处游走吗?”轩辕枫并没有回答她。 她无父无母,这般四处走着实让人心疼。 “当散心了,我本就是浮云柳絮,无根无蒂的,四海为家也挺好的。” “留在平宁王府吧,你若觉得不方便,便做我的食客继续以男子自居也可,如何?” 南宫凉也是想想办法让他将自己留在平宁王府的,这样她也好继续行事,没想到这么顺利。 只是……留在这里,真的是好事吗? “棠宸,男子就是男子,女子就是女子,一个女子再强,也是需要人照顾的。”轩辕枫看她一脸不愿便劝道。 其实,就在刚刚,他还有一句话便要脱口而出。 一个女子再强,也是需要人照顾的。 让我来照顾你吧,棠宸。 但终究,他忍下了。 南宫凉微微一偏头,拿着酒坛的手微微晃了晃,看着他的眼,亦如初见那次,红唇轻抿,缓缓道出,“好。” 轩辕枫心情大好,“梨院旁边有一处房叫暖汀阁,赶明儿本王让人改成棠宸殿,那儿离本王的住所也近,景也好。” “都好。”南宫凉柔声道。 “此言当真?”轩辕枫有些急切。眸中闪亮如星光点点。 南宫凉有些诧异,说,“自然当真。”说这话,南宫凉自己都快听不出自己的情绪。 瞧了他一眼,忽然觉得,他似乎和她一样,过得,很不幸福。 可转念一想,不禁嗤笑一声,他有父亲的疼爱,有母后的呵护,能有什么不开心的,又不是谁都和她一样。 她叹了一口气,笑的无声无息。三分调笑,三分不羁,还有几分让人看不出的认真。 “棠宸可以问王爷一件事吗?”南宫凉突然没头脑的说了一句。 “自然,私下里,只称你我,好不好?。”轩辕枫笑意点点。 “好……你是真的喜欢那个位子吗?”南宫凉问道。 那样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孤寂的生活,为什么数千年以来,有那么多人为了那个位子争得头破血流。 轩辕枫顿了顿,似是有些惊异于她的直接,“不知道,我只知道,为了那一天,我等的太久,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喜欢,可能心中的执念吧。”轩辕枫猛地灌了一口酒。 “喝酒伤身,多好的东西,也要适可而止。”南宫凉提醒道。 “喜欢的东西,多吃一点,怎么了?”轩辕枫反驳道。 南宫凉沉思了一会儿,“有些东西,喜欢,不代表一定要个够,万物一理,一件东西吃多了,就会厌烦,这样,在这个世上,就少了一样你爱吃的。” 他喜欢和她交心,这样的感觉很好,却不喜欢她的伤感,“今日是我生辰,宸儿不表示表示?”轩辕枫挑眉道。 南宫凉却听出了几丝不正经,偏头看了看他,“没想到冷面王爷也有如此的时候,真让人难以相信。” “嗯?”轩辕枫有些不悦。 南宫凉笑笑举杯,“那便祝王爷万寿无疆喽。” 轩辕枫喝了一口,“怎么说的和个老头子一样。”月光下透出一丝惑人的笑。 “你觉得怎样就是怎样呗。”南宫凉看着他微动的喉结,怔怔的失了神。 “哈哈哈……“轩辕枫发出爽朗的笑声。 轩辕枫笑了一会儿,便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突地就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棠宸,你过去是……” 南宫凉拿着酒坛的手微微一顿,笑道,“我的过去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小事,没什么可说的。” 轩辕枫轻笑一声,倒是没再追问,一个女子,如此漂泊的在混沌的江湖上,如此潇洒的活着,怎么可能会有稀松平常的过去。 “王爷不回宴上么?”南宫凉开始赶人。天生的直觉告诉她,她不能与他走太近。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该回去了,你要和我一起吗?。”轩辕枫哑声道。 “不了,我不太喜欢那么乱的地方,一个人醒醒酒。”南宫凉答道。 轩辕枫旋即又吩咐道,“来人。” 元易从梨院外走近,“王爷,有何吩咐?” “去把暖汀阁改名成棠宸殿,再命人迅速收拾一下,从今儿开始,棠宸公子住在那儿。”说罢便迅速回了宴上。 元易先是一惊,便点点头退下了。也不禁细细打量了这位棠宸公子一番,这暖汀阁,平时莫说是闲杂人等,便是吏部尚书青冥也得经过王爷通传才能进啊。 也不知……爷今天是什么意思。 不消片刻元易便来汇报说棠宸殿已准备好,南宫凉便在林间四处走着,顺便想下一步的对策,想着想着,便听见了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声线,是初起。 林子的那一边,是溪云初起,为了好随叫随到,溪云初起并没有走远,这不,就在刚刚,不速之客来了。 “溪云,你说主子正打着什么主意呢?这破地方,我可不想多呆。”初起想到那个冷面王爷,又想了想某张人畜无害的脸问道。 这一问,自然没有得到倚在另一棵树上闭目养神的人的回应。 初起瘪瘪嘴,真不知道主子为什么要把自己和这么没趣的人组队,人生无趣,人生无趣哟。 忽的林间传来另一道讨人嫌的声线,“起美人这是想念在下了?” 来人不是风流才子青冥还能有谁? 初起眉心一跳,这是别人的地盘,受了调戏也不好拔刀,便只能憋着心里的火气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青大人好。” “行了行了,少来,心里还不知道怎么骂我呢。”青冥来到溪云初起跟前。 初起是打也不好,跑也不好,只得默然问道,“青大人有何贵干,是要找主子吗?” “不不不,本官特地来找你。”青冥调笑道。 哼哼,那天削他头发的仇是以为他忘了吗? 林间的那一头,南宫凉本想打断她们以免初起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现在看来,不必了。 溪云忽的睁开眼,默默地笑了笑,走开了。 初起一看溪云要走,便要拉她,“你干嘛去?” 可不能见死不救啊,这家伙显然是记着仇呢,现在走了,待会说不定就要给她收尸了。 溪云躲开笑道,“刚刚平宁王走了,我去看看主子。” “我也去。”初起咋呼到。 “恩,我也去。”青冥紧随其后。 “我们去找主子,你去干嘛。”初起骂道。 “唔……嘿嘿,我赏月。”青冥笑着说。 “……” “你……离我远点。”初起怒骂道。 ………… 南宫凉和溪云笑意更甚。 远远地,南宫凉便看到两女一男,溪云离得他们很远,显然是有些厌恶他们的聒噪。 南宫凉不禁笑了笑,老话说的没错,真是……一物降一物。 “主子,宴会刚刚散了,我们要回客栈吗?”溪云先到南宫凉跟前问道。 初起一看自家主子,不禁两眼放光,迅速跑过来,甩开了青冥。 青冥看着初起跑开的背影,深深地笑了笑。 呵呵,你就跑吧,反正你家主子已经入住王府了,咱们,来日方长。 “去给冷云传个信,让他收拾东西,今天开始,我们要在平宁王府住。”南宫凉淡淡道。 “啊?主子?你没发烧吧,要不就是喝多了。”初起问道。 嗯嗯嗯,一定是的,主子怎么可能…刚要问问青冥是怎么回事,一转头发现人不见了,不禁磨了磨牙,再一转头,发现自家主子已走了老远,只能认命的跟上。 溪云去传信,只有初起跟着,初起看着四处无人才正色问,“主子,这样是不是有些冒险?”显然是不太同意。 “这有什么,实在不行撤不就好了。”南宫凉满不在乎,说的有些心不在焉。 “可是……”初起还是想反驳。 “行了行了,一个个成天到晚瞎操心,真不知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南宫凉不耐的打断了初起的劝告。 前几天日沉阁也来信劝谏,估么着过几天烈都要知道了,弄得她头都大了。不行,得让日沉阁把嘴闭紧了,最近烈的事已经够多了,再说,已经到这一步了……想着便进了棠宸殿。 初起一看劝不动,也不再劝,心里却在想怎么把主子弄回去。 “这事告诉日沉阁,把嘴闭紧了,别放消息给西宁和南安那边。”南宫凉看透了她的心思,便吩咐道。 初起看了看她,知道没瞒过主子,喏喏道,“是。” 打发了初起去偏殿,南宫凉简单洗漱便躺下睡了,这几天搞得她头疼。 月光清华,笼罩山林。 半夜的月色朦胧,柔白的月光穿过窗户洒下,笼照在熟睡的侧颜上,床上的人儿却冷汗涟涟。 第十六章 午夜惊梦 南安皇宫,雕梁画栋。 高高的玉阶长廊之上,有一位善目慈眉的女子。 那女子一身红衣制服,百鸟朝凤,百花齐放,衬的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加透亮。被精心修饰过的眼尾更显神韵,朱唇似糖,眸中有光。 从这星星点点中便可以看出,再年轻些的她,是何等的风光。 “母妃,你好美啊。”天仙似的小女孩仰头看着凤纹女子,笑嘻嘻的赞叹道。 “公主殿下,说了几遍了,要叫母后了。”旁边的宫人嗔道。 “无妨,将来啊,也会有一个人,为我的小凉儿穿上嫁衣,十里红妆,迎你进门。”凤纹女子也不顾会不会弄皱了华贵的服饰,伸手便抱着小凉儿笑着说。 “那我会和母后一样漂亮吗?”南宫凉又问道。 “凉儿会比母后还漂亮的。”凤纹女子刮了一下小凉儿的鼻尖,轻笑着说,眼底除了即将迎来的荣耀,还有几丝抓不住的愁绪。 “怎么会,母后是世上最美的人了。”小凉儿张开双臂比划着。 “呵呵呵……凉儿今日怎么这么会说话了?”那女子似是被逗笑了,揉了揉她的脑袋。 “父皇说近日不许惹母后生气的。”小凉儿咕哝道。 “母后永远不会生凉儿的气的。” “凉儿什么时候这么听父皇的话了?”一身龙纹的人大步迈进。 “父皇——”小凉儿扑向走近的人。 龙纹男子伸手接过小凉儿,扶住将要行礼的她。 殿内一片欢声笑语,和乐融融。 画面一转,无尽的黑暗中,小凉儿躲在屏风后,捂着嘴哭,不敢发出丝毫的声音,满脸的泪水遮住了还未长开的如画容颜。 屏风之外的烛光透过屏风的缝隙洒在了她的脸上,年幼的她眼底除了惊惧,便是无尽的灰白,似是眸中星辰陨落。 她无力的看着一身凤纹的红衣女人满脸泪光,“南宫景业,你真对得起我,真好,真好,你真好的很。” 旁边一身龙纹的人想扶住她,却被她一把甩开,她跌跌撞撞的扶着床沿站起来,一口鲜血喷出,沿着脖颈缓缓向下,浸润了胸前的衣裳,首饰,和颈间那象征龙凤呈祥的青色玉石。 女子一手抚胸,一手指着南宫景业,嘴里满是鲜血,恨恨的下着毒咒,“南宫景业,我诅咒你,我诅咒你南宫嫡亲一脉,一生爱而不得,得而不守,孤老终死,哈哈哈哈……噗——” 鲜血涌出,一滴清泪砸下,落到颈上古玉,那上了年头的青色古玉发出妖冶的光。 “茵儿…不是的,你听我说,不是的,不是的……” 南宫景业无力的扶住女子的身子,女子狠狠地瞪着他,终而,眼角滑下泪,死不瞑目,南宫景业抱着她渐冷的身子痛哭。 “南宫景业,我诅咒你,我诅咒你南宫嫡亲一脉,一生爱而不得,得而不守,孤老终死。” “我诅咒你南宫嫡亲一脉,一生爱而不得,得而不守,孤老终死。” “爱而不得,得而不守,孤老终死。” 一遍遍毒咒压得南宫凉透不过气,梦魇中的南宫凉无助的伸手,想抓到一丝安慰。突地从床上坐起来。 她猛喘了几口气,从床上起身,跌跌撞撞的来到窗前,一把打开紧闭的窗户,双手撑着窗棂,脸颊上流着冷汗,迎着风才觉得渐渐平静。 溪云习惯了守夜,看到过无数次从梦中惊醒的南宫凉,静悄悄的拿起一旁的白羽大麾披在南宫凉身上。她知道,主子又做噩梦了。 她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的陪在一旁。 这时候,任何言语都是无力的。没有人能替她迈过心里的那道坎。 本以为近日主子心思在别的地方,加之又累了,思量着今夜能睡的好一点,没想到还是如此,主子的梦,她不知道是什么梦,她只知道,这梦,折磨了她许多年了。 南宫凉闭眼定了定神,大喘了一口气,淡淡的吩咐,“无妨,下去吧。” 溪云虽不放心,却也知道主子想清静,便退下了。 暗夜里,南宫凉并没有掌灯,只是直勾勾的看着远方,看着窗外的白月光,静静地等到天亮。 她想哭吗?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的泪早已在五岁那年的一个夜晚流尽了,那一晚,她失去了她爱的一个女人,也因为这个女人恨上了另一个她爱的男人。 那一晚不仅埋葬了她原本一世的幸福安稳,且连同她此生所有的悲喜,一同葬在了那一天,和这十年无数个梦里。 每次从梦里惊醒,她都会守着窗子从天黑看到天亮,从星光点点等到公鸡叫晓。 随着晨曦的第一缕光照射到南宫凉疲惫的面容上,依旧是清秀的面孔,但一直近身伺候的人知道,她心里早已风起云涌。 南宫凉抬头看了看将出未出的太阳,天又亮了。 真好……真好…… 天空暗到极致,才与可能见到繁星的闪耀。 南宫凉简简单单的洗漱,换上了一身她一向穿的白衣长袍,打理了头发,取了些脂粉盖了盖眼下的疲惫,正了正色,推开门口,又回到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早早站在门外的溪云初起也知道,主子又回去了,又变回了那一个喜怒无常,抬手动辄就取人性命的忘尘公子了。 不知该喜还是忧,无论是忘尘公子还是南安国摄政公主南宫凉都是该如此的,可是,她们都不禁有些心疼这个主子,本该在父母怀中撒娇,只有十六岁的年轻少女。 南宫凉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便吩咐道,“都瞪着我干嘛?去传膳。”俨然已经恢复了常态。 溪云初起不禁叹了一口气,她这般,又回到了以前冷冰冰的模样,也不知是好是坏。刚要应下,便看见元易公公远远的来了。 “哟,棠宸公子起这么早?爷还提醒奴才说您昨儿个喝了不少,今儿别吵醒您呢。”元易说道。 “多谢王爷挂怀,棠宸一向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到了点便早早的起了,不知公公此来所为何事?”南宫凉应声答道。 “别介,这谢您还是自个儿去说吧,奴才来传个话,王爷早朝了,下朝请您一同用早膳。”元易推脱道。 别介呀,我还饿着呢,没空等您家主子回来。虽是这么想的,可南宫凉还是认命的点点头“好。” 她虽然对等别人一起吃饭这件事情一点都不感冒,但还是觉得在人家的屋檐下,还是听话一点好。 “那既如此,奴才便退下了,有事公子便吩咐。”说完元易便退下了。 看元易走远了,初起才抱怨道,“这鬼王爷也太变态了吧,他自个儿上朝吃不上饭,还得让我们等着。主子,你不饿啊?” “主子又不是没上过朝,谁和你似的,一胃缺食就受不了。”溪云瞥了初起一眼。 初起刚要还嘴,南宫凉便说,“你们饿就先吃吧,我现在也不饿,以后我们够呛能一起吃了。我去院子里转转。”说完便朝门口走去。 初起一看溪云跟了上去,只能耷拉着脑袋跟过去。总不能让主子饿着,一个人瞎转吧。 “初起,你要是饿,就先去吃。”南宫凉关切道。 “不用了,也饿不死人。”初起讪讪的笑了笑。 笑话,她也是经过严苛训练的好不好,抗饿什么的,都不在话下。怎么在主子的眼里,就变成个什么都不能忍的人了? 刚一出门,南宫凉是顶尖的高手,溪云初起内力也极深,都耳尖的听到了,“这暖汀阁怎么改名了,唉?怎么还住人了?” “你还不知道啊,这棠宸殿里如今住着棠宸公子,据说是王爷新招募的食客,不过,也没道理住在这殿里啊,这可是……” 南宫凉微微皱眉,怕是要招来所有人的嫉恨了。 溪云侧身向前,“主子,曾有不少食客或贵女以为得轩辕枫的宠信靠近,无一例外,都……灭口了。” “可能查到什么?” “这间殿里,就没住过什么人,阁里只查到,这间房,轩辕枫的母后住过一段时间,自此他便经常来此小住。”溪云答道。 是有些古怪,他母后不就在宫里吗,犯得着……这平宁王府,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主子,要不要再查查平宁王和……”初起问道。 “不行,过段时间吧,最近各国使臣都在,他怕是敏锐非常,最近不能动宫中的线人,过了这阵子再查。” 南宫凉微微皱眉,难道母子不睦吗?不该啊,这东兴皇后只有轩辕枫一个儿子,怎么可能不睦。可南宫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恩知道了,不过怎么了,主子?”溪云偏头问南宫凉。 南宫凉轻轻摇头“没什么……就是……“说完又摇了摇头。 就是总觉得漏了什么,总感觉没那么简单。还是尽快查出来较好,不过就算有什么皇室辛密,怕是日沉阁也够呛能查出什么。 “主子,这棠宸殿是个好地方啊,景不错。”初起跑到湖边的柳树下逗着湖中鱼。 “是个好地方……”南宫凉喃喃道。 既是个好地方,那轩辕枫就算不是与这位母亲多么亲近也一定是敬重的,又怎么会为着一个院子大发肝火那么多次。 “主子,很棘手吗?你要是在明里不方便的话也可以让竹妍菊离办,反正她们两个现下肯定在东兴皇城。”溪云问道。 日沉阁里办任务为了好照应,就算是再利落的也至少是两人成队,前儿烧驿站的时候见过菊离,那竹妍也肯定在,吩咐她们两个效率肯定快。 “棘手是肯定的,不过这次就算是竹妍菊离也够呛能占到什么便宜。”南宫凉顿时有些头疼。 想要将轩辕枫这颗子抓在手里,就要知道他的弱点,可是至今也没发现什么,着实让人……烦闷。 第十七章 朝夕相对(1) 溪云微微颔首,能让主子这么没把握的事,也只有正殿里那一位了。可是……“日沉阁这些年还没有查不到的事,就算是再棘手,竹妍菊离也不可能没有一点头绪。” “你以为各国皇室辛密是那么好探的?就算是探到了,也必然会暴露,我可不想让世人知道忘尘公子就是南宫凉,这样会让南安国成为众矢之的,虽然不惧什么,但总归是麻烦了些。” 南宫凉抚了抚有些疼且发晕的头,身子也乏累的很,喝酒误事啊。 “可……”溪云有些吃惊。连竹妍菊离都占不到便宜,那岂不是…… “就算是占不到便宜,那同样轩辕枫不也查不到你吗?”初起幽幽说道。 “对啊,这也是我要亲自来的原因。一是日沉阁里的人摸不到底,二来这样就算是暴露,也不会有多大损失,况且,你主子像是斗不过他的样子?”南宫凉挑眉道。 虽是在说话,南宫凉是在强撑着,这身子最近是真的金贵的很。 初起看着主子一脸愁容,叹了一口气。 于世人而言,平宁王和摄政公主都太高太远了。 “敢问这可是棠宸公子?”迎面来了一个蓝衣公子哥。 南宫凉立马收了心续笑了笑,“正是。” “敢问你是?”南宫凉接着问道。 “华阴。“来人简洁明了。 “原来是华阴华将军,棠宸失礼。”说罢便要作揖行礼。 华阴连忙扶住,“不必,王爷吩咐过,棠宸公子乃是江湖儿女,在此无需向任何人行礼,还有,华将军是在下的哥哥华蒙。” “那棠宸该如何称呼?”南宫凉问道。 “名字就好。对了,今儿一下早朝就被王爷叫进府说是一同用膳,结果把我打发来喊人了。”华阴笑着说,眼底却没什么温度。 “是吗,那就请华将军带路了。” 南宫凉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友善,便直直地看向了他的眼,直到华阴先一侧头避开了南宫凉的视线。 笑话,一个小小京畿卫首领就想吓唬人,小孩过家家吗?也不看看她南宫凉是谁,她南宫凉可是十几岁就将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一辈子的人盯得抬不起头的人。 华阴也是武将世家,只是现下华家也只剩了华阴华蒙了,自入了军便一直暗自追随平宁王,这些年除了那个人,没有谁再能给他这种压迫性的感觉了,也难怪会入那个人的眼。 说起来,华家确实是忠良之家,当年宠极一时的华妃就是出自华家,最后传言是被皇后害死,也就是轩辕枫的生母,即便是这样,华家依旧跟随轩辕枫,也不知为什么。 一路上二人也没再说什么敏感话题,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即将来的祈灯节。可一路上初起可谓是聒噪,让南宫凉面色阴冷,南宫凉想发火,可一看马上就到正殿,也不好河东狮吼。 正殿前,远远地看见殿里坐着轩辕枫还有一个行为有点儿乖张的……青冥。南宫凉一路上阴冷的面色总算是有些缓和,溪云默默地笑了,不光是主子,她又何尝不是忍了初起一路。 可初起笑不出来了,耷拉下脸,“主子,我先回去吧。” “别呀,我自己一个人应付不过来,这就要到了,回去干嘛。”一向不多言的溪云也不禁调笑了两句。 主子没吩咐,她也不敢走,主子平日里看起来对她们都笑嘻嘻挺好的,可一旦做错事或是破了规矩可是杀伐决断毫不留情的。 进了内殿,南宫凉打了招呼便坐下了。 “宸儿昨夜睡得还好?”轩辕枫打趣道。 南宫凉眉心一跳,感觉太阳穴都鼓起来了。 青冥一口饭喷出,简直太…… 华阴虽不是莽撞的性子,但又不知南宫凉是女子,所以脸色顿时五光十色,也是好看极了。 “王爷,微臣还是回府吃吧。”拱了拱手请示是否要回避,难怪王爷一直不纳妃……想着便瞟向了南宫凉。 轩辕枫轻咳一声,本想逗逗宸儿,没想到被误会,便开口解释,“华阴,宸儿是……” 奈何女子的女字还未出口便被南宫凉截下了,南宫凉柔柔一笑,尽显妩媚之色。 “多谢王爷挂怀,昨夜睡的是极好的,不知王爷开完宴会后睡得可好?棠宸昨夜睡得早,也没去看看,还望王爷不要误会。” 哼哼,敢调戏我,此仇不报我非女子。 如此一来,华阴更是不敢多呆了,拉着青冥就往外跑,顺便遣走了所有的奴才,丝毫不听轩辕枫的传唤。 不行不行,他们可都是要找真媳妇的,不能被王爷盯上,难怪最近王爷老是叫他们一起吃饭…… 青冥只以为华阴是要避嫌,也是太过震惊,这抱得美人归也太快了。丝毫没有想到华阴不知南宫凉是女子。 外面的宫人们不禁多看了拉着手跑的二人,人心本就多疑,都不禁暗自腹诽。这华大人和青大人这么大了都没成家,这是…… 某王爷看着自家臣子们远去的背影,不禁叹了口气,早知道这女人不是吃亏的,哪知道她这么现世仇现世报。 转头看向嘴角微翘着吃饭的某女,又不愿发火,阴着脸无奈的说了句,“宸儿现下高兴了。” 南宫凉抬头看了看某王爷,起身给他布菜讨好道,“哪里,王爷高兴棠宸就高兴。” 轩辕枫看着眼前巧笑嫣然布菜的女子,清丽的面容,玲珑的眉眼,一张一合的朱唇,看着看着便在南宫凉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南宫凉眼底顿时风起云涌,周身杀意具现,想也没想抬手就是一拳。 轩辕枫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有这么一手,还好平日里敏捷了些,脸堪堪躲开了这一拳,实打实的落在了肩上,这一拳南宫凉虽未尽全力也没加内力,却也不轻。 轩辕枫通身一震,可南宫凉并没有罢手的意思,一拳,都没落脸上,能算完事? 想着便又是一拳,轩辕枫接招,一招一式,二人在殿内过起招,可南宫凉还在病着,浑身本就没什么力气,现下完全是靠平日里勤加练功的肌肉记忆,再加上南宫凉并不想暴露实力,虽看起来像是平手,其实南宫凉是稍逊的。 轩辕枫看出南宫凉脚步虚浮,趁她一时不妨,一个旋身来到南宫凉身后,自后面一把拥住南宫凉,眉头微皱,“你生病了。” 可南宫凉并不领情,用力一踩轩辕枫的脚,带着内力便是一掌,四周都是墙,轩辕枫只得御轻功向殿外躲。 这一躲一追,外面的侍卫便以为是行刺,拔了剑便相对,青冥和华阴没走远,听到有动静后便返了回来,溪云初起也不知是什么状况,赶忙在一旁伺机行动。 南宫凉顺势拔了旁边侍卫的剑,轩辕枫一抬手示意无事,拔了剑以剑相抵。 溪云初起一看没事便松了口气。还以为主子怎么了呢。 青冥早知南宫凉功夫不浅,看见无事便抱臂靠在柱子上看戏。 华阴面色沉了沉,这样的身手就连他都不是对手。 溪云初起本以为是小打小闹,可南宫凉今天算是疯了,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赚她便宜,今天非给他个教训不可,要不然她怀疑会天天牺牲色相。 二人对剑,南宫凉也不敢使全力惹他怀疑,二人老久才堪堪分开,轩辕枫一看她是真生气了,便扔了剑说道,“生气了?” 南宫凉并没有消气,三尺青锋在手的她恍若神明,轩辕枫走近柔声道,“别闹了,本王赔个不是。” 南宫凉知道自己要是再不扔剑便是不知好歹了,一甩手扔了剑就要走,轩辕枫连忙追上,“真生气了?” 下人们都惊呆了,都知道王爷不近女色,可这公子…… 南宫凉本想走,可没抑制住心里的熊熊大火,对着毫无防备的脸就是一拳。 实打实的落在了脸上。 “咝—你这女人还真是……”轩辕枫不知该说什么。 “平宁王,棠宸这是在告诉你一个道理,赚人便宜是要还的。” 说完了觉得不解气,又道,“还有,不要觉得我出拳重了,若是现在我没生病,你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南宫凉睨了他一眼,语气十分不佳。说完便叫上溪云初起大步离开。 轩辕枫抬起头喊道,“你生病了。” “死不了。”南宫凉头也不回道。 “怎样,便宜没赚着还赔了脸吧,哟哟哟,都青了。”青冥调笑道。 华阴一看自家主子没说什么,青冥也没啥反应,便说,“这棠宸公子脾气不小。” “何止啊,本事也是大得很,还很记仇,你是不知道,人家顾君不过跟踪了她几天,她就放了把火把驿站烧了……不得了不得了啊。”说完便也走了。 华阴看青冥走了,也不敢多呆,便拱了拱手退下了。 “元易……咝——给本王上药。” “王爷,这……“元易急忙上药想数落两句。 “无妨,叫太医给棠宸看看,他病了,本王下午再去看看,不太放心。” “轻点轻点。” ……………… “主子,你这是……”主子从不干这么莽撞的事啊。初起心想。 “没什么,借机试探试探轩辕枫的功夫。”南宫凉黑着脸说道。 试探是真的,总不能说你主子被人轻薄了吧,太丢人了。 “那……”溪云有些忧心。毕竟轩辕枫的身手她们都见到了。 “平手。”南宫凉如实道。 这样的感觉,可不妙。 第十八章 朝夕相对(2) 湖边微风漫漫,柳枝上已经有了新芽,绿油油的满是生机。 有的柳枝已经迫不及待的垂下,风一吹过,便能划破水面,勾起一道涟漪。 主仆三人很快便走到了这湖边。 “主子,那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溪云有些忧心。早知道死活也不能让主子来。 南宫凉抚了抚微烫的额头,脑子有些混乱。最近日沉阁里事情也多的很,南安国来了好几道急召,真是诸事不顺。 “且走且看吧,不过查清楚轩辕枫的软肋总是没错的。”南宫凉眼神放空,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本打算第一步先讨得轩辕枫好感好在府中立足,哪知道这么顺利。 “还有,过去这阵风,查查轩辕枫的母后,我总觉得这轩辕枫母后没那么简单。”南宫凉吩咐道。 “是。”初起应道。“哦,对了,主子你发烧了?” “没事,走吧。”南宫凉一面应下,一面从怀中取了颗药,懒懒的扔到嘴里。 轩辕枫手下的太医,哪比得上自己的医术。吹了一路冷风,回到棠宸殿,南宫凉摇了摇头,发现轻快了不少。 “主子,你睡会吧,反正还早,近来你都没好好睡觉。”初起劝道。 “恩,我先睡了。”南宫凉躺下准备小憩一会儿,又忽的睁开眼,“要是轩辕枫来了,就说我在休息,让他等着。” 哼哼,非晾他一会儿,让他知道我也是有脾气的。 “哦,不过主子,这轩辕枫怎么惹你了?”初起一脸好奇。 南宫凉脸马上黑了一度,变成了菜绿色,胸腔中憋了一口气,闷闷道,“没什么,我要睡了,下去下去。” 溪云初起退下,悄悄的带上门,无声的退下。 刚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不速之客来了。 初起看了看在院子里求见的顾君,脸色接着就变了,没有好脸色。 主子休息会容易吗,一个个的都来打扰,刚打发走几个来探口信的食客,不用想也是嫉妒主子,想也没想就打发了,可是这个…… 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做主,“临北太子等等,容我去通报一声。”说罢剜了顾君一眼。 顾君被剜的莫名其妙,回头看了看随行的太监,“你认识她?” 那太监摇了摇头,似是想起一事,“太子,陛下的病情有些恶化,怕是……” 顾君一皱眉,“还是没有神医的下落吗?” 下人摇摇头,道,“已经全力在找了,可是……” “行了,本宫知道了。”顾君敛目深吸一口气,“不惜一切代价,请神医来给父皇治病。” “哦,对了,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太监说出的话有些犹犹豫豫。 “不当讲就别讲,想好了怎么开口再说。”顾君眼神一直看着紧闭的门扉,冷冷道。 “……”他发现了,自从自家太子爷来了东兴,似乎就是驿站被烧了之后,就变得很……怎么说呢,就是很皮。 “……呃,就是,绯暨族的嫡女公羊悦,一直吵着要来找您,您看……” 那太监也像是习惯的样子,假笑着开口。他敢打包票,自家太子爷一听这消息,保准…… 果然,顾君一听这话,当即眉心剧痛,半晌,抬手捏上了眉心,长叹了一口气,没再说话。 初起悄悄地进门,看了看还在熟睡的人,有些不忍叫醒她。 南宫凉睡觉本就浅,加之警觉度又高,初起一进门就警醒了,只是知道是初起,懒得不愿意说话。 “主子,临北太子顾君求见。”初起小声的说。 “哦?”南宫凉一掀被子坐起来。 南宫凉略一思量,“叫他近来吧。” 说罢便稍微理了理发丝,整了整衣衫,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的准备出去。 虽然脸上平静如水,其实心里已经把顾君骂成狗了。 扰人睡觉恬不知耻,误人休息猪狗不如。 她觉得,自己近来实在是过于善良外加脾气好,搞得轩辕枫和顾君有点闲,得给他们找点事干才行,这样自己才能空出时间查事情。 想着顾君便进来了,“棠宸公子别来无恙。” 南宫凉眉心微微一跳,“临北太子莫不是糊涂了,棠宸可没有见过你。” “都是聪明人,何必呢。”顾君端起茶轻抿了一口。 这几天思量了思量,这驿站起火,怕就是这女人的手笔。 “棠宸愚钝,还请太子提点。” 烧了驿站,就有谋害临北皇太子性命的嫌疑,她觉得,只要她不傻,就应该继续装傻。 “棠宸啊,这饭可以乱吃,队可得掂量掂量再站。”顾君意味深长的敲了敲桌子。 南宫凉微微颔首,唇边勾起一丝冷笑,原来是说客。 南宫凉微微一顿,“太子哪里话。” 顾君挑眉,“棠宸公子莫不是……” “饭也是不能乱吃的。”南宫凉笑意盈盈的装傻。 顾君脸瞬间黑如锅底。 二人正在聊天的时候,某王爷就接到了下人的汇报。 “王爷,临北太子在棠宸殿。” 轩辕枫品茗的心情瞬间没有了,脸色阴沉的吓人。 “元易,带上太医,去棠宸殿。”说完便一阵风似得刮了出去。 元易连忙招呼了太医,这王爷最近和魔怔了似得,不是说下午晚些再去吗,这脸上的淤青还没退呢。 棠宸殿内,南宫凉正和顾君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 “宸儿——”初起显然没有拦住轩辕枫。 顾君笑了笑,“棠宸……公子,看来今天就只能聊到这里了,明天本宫就要走了,后会有期。” 南宫凉微微挑眉,他要走了?本还打算小小的算计一下他,计策都想好了,浪费。 “那棠宸便恭送太子了。” 顾君出了棠宸殿大门便看到了正在推搡的初起与轩辕枫,同样的,轩辕枫也看到了顾君。 “平宁王好。”看到了轩辕枫眼角的淤青,想到了下人的汇报,不禁笑出了声。 不笑还好,这一笑更是让轩辕枫怒火拔地而起,却也不好发作,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应了一句,“那也是托太子您的鸿福。”完全是磨着牙说的。 顾君笑意更甚,“王爷安好本宫也就放心了。” 下人们有的下巴张得都快都掉在了地上,宛如风中自然风干的石像,自家主子不会真的是断袖吧…… 经某公主和某太子精诚合作下,天下第一美男子的东兴国平宁王轩辕枫,不好女色好男色的绯闻传了数年,让无数闺中女子心碎不已,当然,这都是后话。 轩辕枫冷冷的笑了笑,勾起唇角道,“怎么,临北太子最近是有些闲,本王前些日子托人去世先长者那儿求了一卦,说是祈灯节将近,不宜出远门,更不宜惦念旁人的东西,怕是有血光之灾,搞不好还会丢掉半条命。” 这句话翻译过来就是,姓顾的,你最好现在就打哪儿来回哪儿去,否则我不保证会不会一时没忍住砍死你。 顾君是何等人物,自是听出来这是在下逐客令,却还是不怕死道,“刚巧,前几年,本宫也去终南山找过世先长者算过,长者说本太子是寿星命,定是能百岁的,就不劳王爷费心了。” 反正轩辕枫不可能在他的地盘上动手弄死自己,何必在嘴上吃亏呢? 轩辕枫冷笑一声,“据闻临北皇给太子发了好几道诏书,不过看样子太子倒是一点也不想念临北皇了。” 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了,顾君看了看,识趣道,“哪里,本宫自是已经收到父皇信件了,明天大概就要启程回国,你我便来日再聚。” “慢走不送。”轩辕枫大步越过顾君,自顾自的朝里间走去。 顾君笑了笑,抬眼看看领着一大票人进去的阵仗,摇了摇头低笑离开。 出了棠宸殿,下人低声在顾君耳边说了几句话。顾君先是一惊,又深深的笑了笑。 有趣……有趣,果真有趣,不禁喃喃道,“这趟浑水趟的真不错,像是捡了条大鱼呢。” 棠宸殿里屋里,南宫凉听见二人的针锋相对,好心情的笑了笑,施了内力将脉象打乱,制造出风寒甚重的样子,又改了改脉息,躺下盖上被子,装出一脸病容,病人就得有个病人的样子。 里屋外的轩辕枫清了清嗓子,敲了敲门,“宸儿可醒着?”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轩辕枫叹了一口气,这女人好像真的生气了,吩咐道,“先等等。”说完便自己先进去了。 轩辕枫轻手轻脚的进了里间,看着正裹着被子打摆子的人,皱了皱眉头,手抚了抚南宫凉的额头,发现有些烫,便吩咐元易,“去把太医请进来。” 太医进来后,轩辕枫示意先把脉。太医恭恭敬敬的把完脉,“王爷,公子这是有些寒气侵体,不过公子身体向来强健,想来喝几服药便好了。” 要是初起在这里,估计就要跳起来骂这太医是庸医了。主子身体强健?不是她吹,主子那身体,简直不敢恭维。 “恩,元易,跟着下去开方子抓药。” 太医有点儿摸不到头脑,这棠宸公子的脉象有点怪啊,与别的男子有些不同,但确是乾卦无疑。 不过这棠宸公子脉象除了风寒,竟什么也探不出,脉息弱的若隐若现,像个濒死的人一般,唉,还得继续钻研啊。 他哪里知道,其实,南宫凉已经死过一次了………… 第十九章 怦然心动(1) 内室的床榻上,南宫凉佯装翻了个身,先是一惊,又露出一脸防备和嫌弃。 轩辕枫只当是南宫凉还在生气,便劝道,“宸儿要是觉得不解气,可以再打几拳,不过待会儿还是要把药吃了。” 南宫凉剜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知道了。” “宸儿不打了,这是不生气了?”轩辕枫笑意盈盈的问。 南宫凉皮笑肉不笑道,“哼哼,打坏了,我看着糟心,损失的是我自己,生气是肯定的,至于消气,还要看你表现。” “那宸儿想要什么歉礼?”轩辕枫摸了摸下巴,好脾气的问道。 南宫凉没说话,倒是瘪了瘪嘴。心道我想要你人头,你给吗? 轩辕枫想了想,给别人礼还要别人想,似乎不太好,沉吟片刻,“赶明儿我要去送顾君,送完后陪宸儿在皇城走走,散散心如何?” 南宫凉瘪瘪嘴,“就这样?”想把他打发了?当她是三岁小孩,过家家吗? 轩辕枫无奈的笑笑,这女人也不像是爱金银财宝的,估摸着送那些俗物也没什么意思。 “那宸儿想怎样。” 南宫凉上上下下将轩辕枫打量了一遍,目光有些狡诈,看的轩辕枫背后一阵发凉。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想的整治轩辕枫的办法要是说出来,似乎有一丢丢的不合适,罢了,这次就便宜他了。 “这样吧,以后未经我通传,不许像今天这样出入棠宸殿,如何?”南宫凉一脸我已经做出很大让步的样子。 “这……”轩辕枫的面色有一点点龟裂。 南宫凉一下子就沉下脸来。 “好好好好好好,我答应,我答应。”轩辕枫只能一脸笑,尽量安抚被自己惹恼了的小女人。 这女人真是的,在自己王府,竟然还被限制自由出入了,岂有此理………… “爷,药来了。”元易在门外敲门问道。 “送进来。” 元易送进来便去外面候着,待会还有臣子来报呢,王爷今儿怎的不顾政事了。 “是宸儿自己喝,还是我喂你?”轩辕枫睨了他一眼。 “搁那儿吧,我一会儿喝。”南宫凉一脸嫌弃。 “搁那儿?宸儿是没打算喝吧。快喝掉,我还有正事,得快回去了。”轩辕枫有些皮笑肉不笑。先前听她的贴身侍女说她不喜喝药,怕是没那么老实,这才来亲自看着。 南宫凉瞅着这货不看着自己喝完就不走的架势,咬咬牙将药喝下。 轩辕枫满意的点点头,“以后本王会派元易监督你喝药的,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南宫凉看着走出去的背影,用内力将药逼出来,狠狠地翻了个身,恨恨的锤了锤床,自己都五六年没喝过草药了,苦得要命。 在床上翻来覆去,最终敲了个二郎腿。早知道就不装病了,这不活受罪吗。还有,这是什么庸医,她一闻就问出来药剂不对了。不禁又暗自想着怎么打发每天都来的元易。 午睡起来有些晚,起来有一会儿,溪云初起就进来了,“主子,南安国来信了。” 南宫凉抬手示意拿过来,迅速打开信一目十行的看着,看着看着便渐渐拧起了眉头,又渐渐的勾起若有若无的冷笑。 溪云初起看着自家主子笑起来,头皮一阵发麻,她们知道,主子这是要算计人了。 “怎么了,主子?”溪云问道。 南宫凉将信递给溪云,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另一只手心。 这是她思考时的惯用动作。 溪云初起看过信后也是一阵忧郁,“主子,这南宫和升你打算怎么办?” 信上说,许多明面上中立事实上早已是主子麾下的臣子,汇报说南宫和升近来频繁联系近臣,像是要图谋不轨。 “传信回去,让烈儿盯着他,他要是老实,我自然不会为难他,他要是一直不知死活的想要与我一争高下,那我会让他看明白本宫到底有多大本事。”南宫凉带着杀意的声线冷冷传出。 “主子,为什么不让日沉阁的人看着?就以南宫和升,应当也发现不了这是日沉阁的人。”初起问道。 主子手下好几批势力,日沉阁,皇城里,皇宫内各个宫中,不过除了主子的极为亲近的亲信,一般都不知道另一批势力的存在。 知道的也不过是烈主子,她和溪云,还有日沉阁四使,再就是主子放在南宫景业身边护他周全的明熙明凌,能号令皇城中眼线的除了主子也就只有烈主子。 可是这些人中,就属日沉阁里的人办事干净利落。 “南宫和升当然发现不了,你当轩辕枫和顾君是吃素的?”南宫凉冷冷道。 南宫和升那个草包当然发现不了,但就算再防,南安皇城里还是会有他们的眼线,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能暴漏日沉阁的。 溪云初起点点头,算是明白了。 “就这点事,还值得特地汇报?还说什么了?”南宫凉揉揉颇疼的眉心问道。 “哦,烈主子说,陛下身子虽康健,但也是大病小病的不断,陛下很希望您能回去看看他。”初起小心翼翼的说着,仔细打量着主子的神色。 以往只要一说起南安皇,主子就算不发火,也是脸色阴沉好些天的。 这些年烈主子为了调和这父女的关系,可是夹在中间左右不是人,烈主子和主子并非一母,生母出身卑微,难产而死,但这些年也是时时处处相互照应着,两人比亲姐弟还要亲,可南安皇心里只有主子一个孩子,烈主子就算再帮主子照应着,也不是个事。 唉,陛下对主子是真的疼到了极点,只是主子一直放不下茵妃娘娘的死…… 果然,主子一听,脸色立马沉了下来,看着窗外纷飞的梨花,花雨阵阵,南宫凉紧抿着唇,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良久,良久。 像是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疲惫地说,“从日沉阁的药房里拿些调血养气的药吧,传信回去,等我办完手头上的事,过段时间就回宫看看。” 宫里的药怎比得上她的药,那老头就算再不讨喜,也是自己的父皇,再者说,她长时间不回去,烈也不一定能镇住南宫和升,于自己不利,最重要的是,母妃的忌辰要到了。 棠宸殿背临湖畔,听着涓涓的水声,南宫凉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开来。 第二十章 怦然心动(2) “对了主子,秋枫岭杀手有着落了。”溪云扯开话题。 “哦?”南宫凉一挑眉,语气都有了些许的轻松,心情瞬间好起来了。 “日沉阁查到,这批杀手,在东兴国,能有如此大手笔的,怕是也只有轩辕枫自己和…………轩辕敬。”溪云如实报道。 轩辕敬,东兴皇。 南宫凉刷的看向溪云初起,显然是没有料到,略一沉吟,点了点头。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主子,你怎么看?“初起问道。 “若不是轩辕敬,那么便可能是轩辕枫的对头想嫁祸给东兴皇,挑拨离间,若是轩辕敬,那这东兴皇室辛密,本尊是一定要探个究竟了。” 本就觉得轩辕枫和他母后的关系就有些怪,和他父皇竟也……如此难以捉摸。 “主子,会不会是顾君?”溪云低声问道。 南宫凉摇摇头。顾君此来是为了和轩辕枫达成协议,在轩辕枫态度不明确的时候,怎么可能下这种杀手? “主子,我还没问你,当时在秋枫岭你怎么断定那不会是南宫和升派来杀我们的?”初起想起来便顺嘴闻闻。 “呵呵,南宫和升要杀的,无非是摄政公主南宫凉,你觉得,轩辕枫和顾君可能查到我就在东兴皇城里?”南宫凉冷笑一声。 初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扯到这两个人,摇了摇头。 “他们两个都查不到,南宫和升那个草包能查到?” 初起这才明白,点了点头。 “哦,对了主子,日沉阁在查的时候,还有一方势力再查,似是顾君,应当也是查到了。”溪云如实道。 南宫凉点了点头,满意的笑笑,看着渐沉的天色,东兴的夜,来得真早。 正殿里,轩辕枫和青冥正谈着事,青冥还是那副吊儿郎当懒懒散散的样子。 “我说,你不肯娶吴昀晗,那吴家你打算怎么办?”青冥有些担忧地说。 吴家太树大根深,要是不能据为己用,怕是大麻烦,这也是明明王爷麾下有些臣子知道娶吴家女并不是最佳人选,却也不得不劝谏的原因。 “你真的觉得,吴家能翻出很大风浪?“轩辕枫正在翻着密函,微微抬眼看了看青冥。 吴家什么情况别人不知道,他能不清楚?吴家如今子嗣稀薄,如今只有吴恪和吴昀晗,再就是几个不成器的庶女罢了。 再说,吴家虽影响力颇大,但究竟是真心服从,还是受什么胁迫,可不得而知了,吴家用家族们的丑事胁迫各大家族为他办事的消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其实无可厚非,一个大家族,想要让人办事听话,手里有些把柄是正常的,但就是吴家这个家族太过于庞大,所以不满的声音也会越多。 这样的依附于吴家的人,只要给予一定好处,悄悄的摆平,还怕不忠心吗?吴家,他轩辕枫从未放在眼里。 总之,吴家这个大家族兴盛了太久,物极必反,盛极必衰,气数已尽,不过强弩之末,无论是父皇,还是他,对于吴家,都是除之而后快,只欠缺一个时机罢了。 现在他若是娶了吴家嫡女,将来会不会受牵连还是两说,若是真娶了,指不定就被当成棋子了。 “哦,好吧,你自己心里有数便好,随你,还有那顾君,你想怎么处理?”青冥抓抓脑袋问道。 一提顾君,轩辕枫自是没什么好脸色。“既是盟友,那明日便好好地送走。” 送他走?他怎么觉得这话听着凉飕飕的? 青冥听出了别有所指,又看了看某王爷眼角的淤青,低头笑了笑,以示明白。 两人一块批了会儿折子,眼见天快黑到底了,青冥起身就要离开,走到正殿门口,想起了一事有折了回来,“我说,顾君好像知道了秋枫岭的事,好像已经怀疑杀手的身份,怎么办?” “什么都不用管。”轩辕枫打了个哈欠。 “什么都不管?我说敬爱的王爷啊,人家都查到家门了,你还不管?回头踩你头上,你是不是还得……” 还没说完就被轩辕枫一记杀人般的目光噤声,低头冷笑了一声,“本王想,本王的好父皇应该会帮本王处理的干干净净。” 轩辕枫沉默了一会,又紧接道,“没事就滚回府去,本王要休息了,明天要送顾君,你要是再起晚了,本王以后天天亲自去叫你起床。” 青冥看了看,瘪瘪嘴,识趣的回府了。 一室寂静,像是没有人气的死室,轩辕枫简简单单的用了膳,在窗前站了许久,眼神锋利如刀,望向被娇娇月色所笼罩的东兴皇城,喃喃道,“不知,养心殿上的月亮,是不是更美一些。” 他并没有多么喜欢争权夺势,可能,只是为了给自己争一口气…… 清晨,棠宸殿里梨花纷飞,院中女子持剑而舞,招招凌厉,三尺青锋划过青石砖的时候,起了不甚清楚的火星,女子一身白衣,恍若与梨花融为一体。 溪云看着自家主子,这个人啊,从来是在前进中度过的,闲一刻就觉得浑身不爽。 由于南宫凉不爱睡懒觉,所以一大清早,主仆三人早早的就起了,初起有些不情愿的看着殿内练剑的女子,瘪瘪嘴,她还没睡饱呢。 “初起,你去屋里小榻上睡一会儿吧,我一个人把门就行了。”溪云看初起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就关切道。 初起讪讪的笑了笑,“谢了谢了,也不是很困,就是没太歇过来。” 以前在日沉阁,或是偶尔在南安皇宫里整理消息或是陪主子批折子,经常好几天不合眼都不累的,最近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前几天被青冥那混蛋闹狠了,哼哼,等主子在这里办完事,看她不一把火烧了他府邸。 溪云也没再说什么,主子一般练一个时辰,这就要到点了。 忽的,南宫凉一个收势,青锋缓缓握于手中,剑入鞘内,溪云递上毛巾,拿了件披风披在南宫凉身上,旋即道,“主子风寒刚好,春日里天气诡异,早晚还是多穿点。” 南宫凉擦了擦额间薄汗,喝了一口水缓了缓便说,“知道了,赶紧更衣,去正殿。” 在青石凳上拄着头打盹的初起一下子惊醒,“主子,为何去正殿?” 别介,今天顾君要走,轩辕枫和姓青的肯定要去送,这会儿正是早膳点,她真的不想碰见那瘟神了。 溪云奇怪的瞅了瞅初起,嘲讽道,“初起你这几日没睡好,脑子都不好使了?元易不是说以后主子要和平宁王一起用早膳吗,你失忆啦?” 初起被嘲讽了,却也想不出辩驳的话,只能认命的赶紧帮主子更衣,然后主仆三人快步去了正殿。 “王爷早,青大人早。”南宫凉进了正殿便打起了招呼。 轩辕枫笑笑示意落座。青冥拱了拱手。 “吃些温补的饭菜吧,病刚好就别吃生冷之物了。”轩辕枫给南宫凉夹了菜道。 南宫凉点了点头,以示自己明白。 许是饭桌上没了初起,南宫凉倒是有些想念平日里的热闹,但是更喜欢此时的清净。 吃的差不多,青冥突然问了起来,“王爷,待会儿该怎么给顾君送行啊。” 南宫凉一口汤菜卡在喉头,多亏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这话说得,怎么有点像让顾君有来无回呢? 没错,若是可以,轩辕枫还真是这么想的。 “既是盟友,便手下留情吧。”轩辕枫不甚在意的笑笑,让人看着便觉得寒凉。 南宫凉看着这两人诡异的对话,不禁为顾君抖了一抖。 南宫凉吃好了便放下碗筷,轩辕枫一抬手示意将饭菜撤下。青冥抬眼看了看某王爷的面色,瘪了瘪嘴道,“微臣还有东西要备,待会汇合吧。” 轩辕枫满意的笑笑,点点头示意退下。青冥刚走,元易便来了,轩辕枫看见元易笑了,南宫凉看见元易手里的药便笑不出来了,元易把药放在桌上便招呼着下人们下去了。 下人们一走,南宫凉脸上的笑意终于绷不住了,垮了下来。轩辕枫没有说话,朝药的方向努了努嘴,示意南宫凉赶紧的。 南宫凉知道就算有天大的本事,这会也得把药吃了,一捏鼻子一仰头任命的喝了。 “我看你好的差不多了,赶明儿让太医瞧瞧,好了就别喝了。”轩辕枫看对面女人一脸不情愿温声哼道。 南宫凉刚想抬头道个谢,刚要开口便看见轩辕枫眼角的淤青,抿了抿嘴,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轩辕枫自是知道为什么,阴着脸说,“宸儿就是这么道谢的?” “棠宸不敢,棠宸只是在想,王爷是真的打算这般去送顾君吗?”南宫凉轻咳了一声,忍着笑意道。 也不嫌丢人。 轩辕枫尴尬的咳了咳,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堵这个巧舌如簧的小女人。说来也怪,从来没有人能在自己这儿赚到嘴上的便宜,这女人,总是让他哑口无言。 轩辕枫看了看南宫凉,坏笑道,“那反正是你打出来的,帮本王想办法。” 南宫凉看了看不怀好意的某人,悄悄地一侧脸,不再多言。 “嗯?”轩辕枫压低声线问道。 南宫凉觉得自己有点不太正常,待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来到了镜前。 第二十一章 怦然心动(3) 轩辕枫见她有些愣神,便试着唤了她几声,南宫凉这才回过神来,哦了几声,问道,“有脂粉吗?” 由于从不用这些东西,轩辕枫找了好久才找出了一盒在旮旯里落灰的脂粉。 南宫凉拿起脂粉笔沾了一点,凑到鼻子上闻了闻,确定没坏掉才往淤青上描,边描边数落道,“你自个儿的东西还要找这么久啊?” “本王又不用,再说,本王不用这个说明本王没女人,怎么,有问题吗?” 不知为什么,南宫凉的心里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了一朵小花,没说话却是嘴角微勾着。 “本王还没问你呢,我看宸儿已经活成了个男人,怎么还会这些?”轩辕枫调笑道。 南宫凉笑笑,手上一使劲,轩辕枫疼的皱了皱眉,南宫凉抬了抬眼说,“棠宸是活成了个男人,可还是个女儿身,有些东西不弄,不代表不会。” 轩辕枫笑意更甚,南宫凉放下脂粉笔,抬了抬轩辕枫的下巴,左瞅瞅右瞅瞅,确定完全盖住了淤青。 好巧不巧的,许是阳光有些刺眼,南宫凉一侧眼,四目相对。 正殿向阳,四月天里,暖阳正好,阳光的味道笼罩在整个房间里,院子里的梨树影子探进房里,星星点点的,仿佛屋子里也是花团锦簇。阳光的罅隙里,梨香弥漫,二人静默了很久。 不知是否是弯腰保持了太久,南宫凉腿下一滑,轩辕枫一惊,揽了她于臂膝之间,南宫凉没有回头看,甚至没有起来,只是耳根如火烧云一样。 南宫凉摇了摇头,心下有些乱,这是怎么了?她好像有些后悔来他身边。 “好了。”南宫凉轻声说道。 她没敢抬头,没敢再去看他,只是径自走出了房间。 轩辕枫眸光深邃似海,看着离去的女子,盯着掌心。 就在刚刚,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头发,发丝柔滑,有一丝淡淡的海棠的清淡。不同于梨花的香甜,更多的是清冽,就像是沉淀了千年的女儿红,忽的先开了酒盖,酒香溢满了鼻息之间。 这个女子,四海为家,开始他还不确定,这一刻,他几乎可以肯定,她,是他的劫,是他此后的人生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终南山上,长年幽暗如夜,倚在树上喝酒的一白发老者,看见天边星辰骤闪,两颗星辰正以不可观察到的速度慢慢接近,若不是道行过深的人,根本观测不到。 那老者先是一怔,手指一掐算,而后轻叹,“该来的,总会来的。”低头看着酒壶,手腕一转,晃了晃,而后喃喃道,”这天下,又要乱了。” 命运就是这样,本不该相遇的两个人,总会在命盘的轮转下相逢,该来的不该来的,都会随着轨迹一步一步到来。 轩辕枫跟着南宫凉走出正殿,“你跑这么快干嘛?” 南宫凉心下有些乱,“不是要送顾君吗?”说完便快步向王府大门走去。 轩辕枫在原地怔了片刻,旋即缓缓的笑了,不知为什么,这份悸动,这二十年来都未曾有过。 轩辕枫跟了过去,出了王府,招呼了人,又对南宫凉说,“我要去和青冥汇合去皇城门口送顾君,你在茶馆坐坐,听听评书等着我吧。” 南宫凉慌乱的点了点头,现下她真的不太想和他说话。 轩辕枫一行人走了后,溪云初起跟着南宫凉进了茶馆。 “主子,怎么了?”溪云老早就看出主子有点不对劲,顾着轩辕枫在一旁不好说什么。 南宫凉眼底一暗,旋即轻笑道,“没什么。” 初起也有些摸不到头脑,主子很少瞒她们什么的,就算是不说,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可最近,主子瞒她们的事越来越多了,心思也越来越难猜了。 说评书的人咿咿呀呀的说的跌宕起伏,大概是一对帝后经历千辛万苦最终一生一代一双人。 茶馆里的人大都被这样的气氛感染,许是都有些憧憬,原本嘈杂的茶馆,在此刻竟静了下来,最后,故事大团圆,大家都拍案叫绝,小二端着托盘收赏银。 溪云也给了些赏银,看了看一脸愁容的南宫凉,不禁叹气。只当她是因政事,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南宫凉听完故事,有些嘲讽的看着众人,又有些难过,敛目长叹了一口气,心下有些乱,又想不出因何而起。 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梦见母妃,梦见她的音容笑貌,梦见儿时一家人的欢声笑语,可最后,总是以那一声诅咒结束。 “溪云,你发什么神呢?”初起看溪云走神便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帝后传奇太过轰轰烈烈,我倒是希望得一人,终一生,携手天涯。” 南宫凉端茶的手一颤,险些将茶洒了,其实,这也是她所期望的。 “嘁,还以为有什么呢。”初起有瞅了瞅半天不说话的南宫凉,问道,”主子,你呢。” 南宫凉顿了片刻,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说,“人这一生总会是聚少离多,悲欢离合,生活又不是评书,哪能事事顺遂,不如意的十有八九的。” 忽而想起梦里那一阵阵诅咒,压得她喘不动气,“世上相爱的人千千万,真正携手天涯的能有几个?且不说相濡以沫,能够做到相忘于江湖的就已经很好很好了,就怕经历种种,最终却反目成仇。” 本是有感而发,随心而语,却不想经年后却一语成谶。 溪云初起知道,主子心情是有些不好的,也没再多言。却不想正好被送顾君回来的轩辕枫听了个全。 他从来就知道,这个女人身上有故事,他却很难想到,到底要经历什么,才能将世间情爱看的如此透彻。 世间的女人大都希望和自己的郎君岁岁年年,暮暮朝朝,她却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人行一世,谁不盼着事事顺遂,皆大欢喜,她却只盼着不反目成仇。 他一直很想知道,这个女人的过往,而且,这种感觉愈演愈烈。 敛了心神,唇角勾出一抹淡笑,大步跨进茶馆,径自座到了南宫凉对面,“怎么了,今儿听的是哪一出?” 南宫凉不欲多言,只淡声说道,“有些头痛,没怎么听。” 轩辕枫倒也不强求,便问道,“那是要回府还是逛逛?” “四处逛逛吧,这些天也闷了。”南宫凉说道。 轩辕枫打发走了溪云初起先回府,可着实让南宫凉恨的牙痒,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南宫凉看着四处走着精力十足的男人,不禁朝他背后剜了几眼,小孩子吗?还这瞅瞅那瞅瞅的。 突地轩辕枫回过头来,小步跑到南宫凉身旁问道,“吃过糯米糕吗?” 南宫凉奇怪的望了轩辕枫一眼,她只知道糯米糕是东兴的一种小吃,却没吃过。 轩辕枫见她不说话,便自顾自的说,“你一定没吃过的,不过特别好吃,说起来我也只是吃过几次。” 轩辕枫拉着南宫凉来了卖糕的摊子前,给了老板钱后,便拿起糖浆在切糕上写写画画,南宫凉奇怪的看着忙的满头大汗的男人,这真的是东兴国的冷面王爷吗?怎么和个三岁小孩子一样。 正在想着,轩辕枫拿了一块糕点给了南宫凉,薄薄的糕点上有一个美人,仔细一看,有七分像自己。 “我没看过宸儿穿女装的样子,只能自己想着画,尝尝好不好吃。”轩辕枫一边往嘴里塞着糕点,一边口齿不清的说。 南宫凉尝了一小口,眼角突然湿湿的。甜甜糯糯的入口,让南宫凉不禁想起小时候母妃做的糕点。 说实话,她自己也已经很久没见过自己穿女装的样子了。 轩辕枫砸了咂嘴,“唉,好些年不吃了,竟不似从前的好吃了。” 南宫凉收了心神,笑了笑说,“王爷正是因为好些年不吃了,才会如此。” 轩辕枫挑眉看了看她,示意她说下去。 “王爷本不常吃这些东西,吃的都是宫中的御食,忽的一吃宫外的甜点,自是觉得新鲜,但其实啊,现实和记忆里的总是有出入的,就像我之前说的,东西吃多了,自然就不爱了,这世上,就少了一样你爱吃的,所以啊,万事万物,都是回忆里的好。” 说完,又接了一句,“这世间所有的重逢,大都不如初遇也就是这个道理。” 轩辕枫在南宫凉身后半肩,目光灼灼的看着絮絮叨叨的小女人,不禁勾唇笑了笑。 说了半天,南宫凉好像感受到气氛的不对,眼中的热烈渐渐寡淡,两人沉默了下来。 南宫凉扯出一丝笑问道,“顾君走了?” 轩辕枫挑眉看着他,这女人最近关心顾君好像有些过头了,眼神微眯危险的看着她,“宸儿似乎很关心他?” 南宫凉不知为何,身子突地震了震,嘴角微抽,“没什么,我就问问,不行啊?” 轩辕枫看了看,什么都没说,只是冷哼了一声。 南宫凉看着轩辕枫的面色,突地有点担忧顾君的回国之路是否安全。 南宫凉没再说别的,二人吃了饭,一路上二人有说有笑的。可是好巧不巧的,迎面远远地看见了佳人聘婷身影。 轩辕枫看着走近的吴昀晗,又看了看一旁气定神闲的南宫凉,好心情的笑了笑。似乎笃定了吴昀晗会来找麻烦。 第二十二章 怦然心动(4) 南宫凉不甚在意的挑了挑眉,显然没将她放在眼里。 她不想和这些女人们斗来斗去,不是她怕什么,她五岁的时候就将南安后宫那一票女人们耍的团团转。 只是她从不是拘泥于后院争斗的人,她对平宁王妃,亦或是皇后之位也好,都没兴趣,若是她一再不知死活想怎样的话,她真的要考虑考虑是否要将吴家灭门。 “宸儿打算怎么办?”轩辕枫一副看戏的表情。 “托王爷的鸿福,能让一个女人吃男人的醋,不得了啊,不得了。“南宫凉瞥了他一眼,不甚在意的讽刺道。 说的自然是如今大街小巷传遍的平宁王好男色的事。 轩辕枫知道这个女人嘴上不饶人,缓缓低头笑了笑。 只见吴昀晗一身正红色襦裙,眼影拖出了一道红色,唇色也是艳红艳红的,颇有祸国的资本。 只是……这吴昀晗美虽美,美得祸国,却不倾城,眼神望眼欲穿,极能引起保护欲,不过……南宫凉托起了下巴,心道轩辕枫似乎没那个闲工夫去保护个女人。 她美得不同于南宫凉,南宫凉本不算绝世美人,只是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种惑人的自信与魅力,犹如月色般皎洁而润物无声。这也是为什么穿上男装的南宫凉能男女通杀的原因。 吴昀晗虽是笑着,南宫凉却清楚的看到,她看向自己之时眼底的冰冷。南宫凉颇想摸摸下巴算算自己自从来了平宁王府,到底立了多少敌。 想着吴昀晗便走到跟前欲要施礼,轩辕枫便说,“在外微服,虚礼就免了吧。“ 吴昀晗还是微微一颔首,“谢王爷。” 水汪汪的大眼睛无限娇羞,丝毫不掩饰对轩辕枫的爱慕之情。 南宫凉不禁砸咂舌,敲了敲手中折扇,物质啊,物质。 “王爷这是要去哪儿,是否要送临北太子?”吴昀晗问道。 轩辕枫单眉一挑,“吴小姐消息倒是灵通。”看似轻巧的一句话,实则暗藏戾气。 四月的东兴皇城本是人间天堂,微风徐徐过,天气清凉,可吴昀晗却不应景的抖了抖。 王爷不喜欢世家的这些个贵女们参与家国之事的。 南宫凉其实是有些烦的,真讨厌这些个官腔,不过这吴小姐蠢是蠢了点,审时度势还是会的,也不赖嘛,又看了看吴昀晗身后撑着伞的婢女,抿了抿嘴低下头。 “棠宸公子为何发笑?”吴昀晗终于找到了另一个话题。 南宫凉唇边笑意更深。还不算太笨。 轩辕枫显然也没再为难吴昀晗,转头看向南宫凉,似是有些好奇她的反应,直觉告诉他,这女人又要算计人了。 南宫凉先是低笑一声,随后答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吴小姐有些失了礼数。” “放肆,我家小姐可是吴家嫡女,岂容你在此胡说八道……”吴昀晗身后的婢女还没说完便被南宫凉一记阴凉的眼神禁了声。 南宫凉又勾唇笑了笑,只是没什么温度,这笑看起来温良无害,只是若是溪云初起在的话,便会不约而同的咽咽口水,因为他们知道,主子这是要杀人了。 “棠宸只是在笑,平宁王即便不是储君,也非帝王,却也有天家身份,平宁王问话,吴小姐却顾左右而言其他,便是怠慢,怠慢天家,便是失仪,吴小姐可知道,先帝在位时,乐家的事?只因一乐家的一女儿在宴会上多说了一句话,被判为在皇家面前失仪,被判了诛九族,啧啧啧,真是唏嘘……” 当然,若是寻常,只一庶女说错了话,断然不会如此,不过责罚几句,扣些俸银就算了,但东兴先帝时,乐家太盛,先帝不过择了个由头,就将乐家满门抄斩,后来这才有了吴家这一后起之秀。 这就是帝王心呐。 吴昀晗虽不清楚前朝之事,但乐家那件事太重,所以大家多多少少都知道些,只是碍于先帝和皇家的面子不敢乱言语罢了。 她看着眼前这个眉目清秀,看似温良的人,眉宇间仍是笑盈盈的,但笑意却不达眼底,明明知道先帝乐家的事情是夸大其词,饶是如此,还是不自觉的抖了身子。 轩辕枫低头笑了笑,显然懒得管两个女人之间的事。 南宫凉说完,也不管吴昀晗主仆两人的脸色,便扬手一挥,内力自广袖迸出,顷刻之间,那婢女便没了血色瘫倒在地。 四月微风而寒凉,梨花飘香,却有人在芳菲四月丢了性命,只因为一句话。 她南宫凉向来是你敬我一尺,我回你一丈。 后面有小厮快速探了探气,“小姐,断气了。” 小厮也是看的心惊胆战,要知道,这婢女是小姐的贴身大丫头,平时就算是偏房小妾们都要敬三分的,看了看平宁王身边的这一位,又看了看平宁王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便也不敢再说其他。 “你你你……”吴昀晗拽着手帕指着南宫凉。 南宫凉一脸风流的展开折扇,也不管轩辕枫在后面,自顾自的往前走,头也不回道,“我我我,我怎么了?吴小姐身边的人嘴巴不干净,我便代为处理了,免得以后出去闯祸污了吴小姐清誉,也省的祸害了吴家这百年旺族。” 走了两步便又微微一侧头,看向轩辕枫,调笑道,“不知王爷可否要怜香惜玉?” 说完便又往前走,折扇一挥,笑的一派风流。 轩辕枫好心情的笑了笑,就知道这女人不老实,这不,又把球踢回来了。 吴昀晗瞬间梨花带雨,“王爷,莲儿是小女的贴身婢女,平时晗儿都不舍得骂一句的,您要为晗儿做主啊……” 轩辕枫的好心情瞬间没了,“吴小姐还是别哭了,哭花了妆就不好了,如此,本王便只能与家兄好好聊一聊你的事了。” 说的自是刚才吴昀晗刚刚谈论前朝政事的事情。 又向她身后的小厮说,“送吴小姐回府。” 说完便去追刚刚气鼓鼓走的小女人。 轩辕枫终于追到了南宫凉,看着她眉目平平的样子,好似一点也不生气,调笑道,“宸儿惯会吓唬人,这些个女人们可不如宸儿胆子大。” 南宫凉睨了他一眼,轻哼了一声。 “生气了?”轩辕枫摸了摸鼻子。 南宫凉还真没生气,只斜了他一眼,“没有,有些累了。” 她每天都有好些事要做,要是每天都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生气,她忙得过来吗? “累了就回府吧。”轩辕枫看见她不生气便关切道。 南宫凉眼见要天黑了便点点头以示同意,她还想让溪云给她揉揉腿呢。 回府后,二人一同进府,不知引来了多少嫉妒的目光。轩辕枫有政事,送南宫凉回棠宸殿便走了。 “主子,干嘛了都?”初起一脸谄媚的看着自家主子。虽然是敌国王爷,但看起来对主子还是不错的,要是有了什么小火苗…… 初起那点小心思,南宫凉怎么能不明白?寒眸一扫,以示警告。 她此生都没打算嫁人,只想着一个人游历于江湖,五湖四海的走走。 只是,她想了想近来的事情,禁不住的想,她这打算,还作数吗? 初起瘪瘪嘴去倒茶,溪云进来送了封信,便径自走到南宫凉腿边揉着。 南宫凉看后勾起冷冷的笑,随后内力一捻将信散了。 “主子,怎么了,烈主子都说什么了?”初起问道。 “没什么,只是多方势力下,南宫和升知道收敛了罢了。”南宫凉闭目不欲再言。 初起还想再问点别的,但看着主子不愿意多说,总担心着南宫和升并不是真正老实。可转念一想,明熙明凌在那边,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对了主子,有线人来报,说是轩辕枫和他母后关系,并不是很亲切。”初起禀报道。 南宫凉秀眉一皱,怒喝道,“谁让你们近期动用线人了?” 越是这种关键时刻,作为上位者,敏锐度愈发高,要是让他看出来了可就糟了。 “主子,是碧荷来传话时带过来的。”溪云解释道。 南宫凉微微松了一口气,“最近都精神着点。”想到吴家的接下来的大戏,不禁笑了笑。 正殿内,青冥正与轩辕枫批着折子。 “哎我说,你说,你这小美人给你把吴家引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办?”青冥没好气的说。 他是真的烦了批折子这份工作了,还有无休止的被骂,这些都可以忍,只是能不能不要深夜把他叫来,一是他睡不饱根本起不来,二是他断袖之癖满城风雨的,他真的不想被卷进去。 “这把火是烧起来了,只是烧不大啊。”轩辕枫扶额轻叹。 他知道当时那小女人一定有办法直接套吴昀晗的话,他便可以借此机会拖吴家下水,估么着是生气了,唉…… “怎么会,那吴昀晗可是吴家的掌上明珠,这受委屈了,吴老爷子不和你拼了来要人,这样一来,吴家的根可就烧着了。” “不会,你当吴恪是傻子?”轩辕枫低头批折子。 青冥还要再说什么,轩辕枫截下话,冷冷的勾唇,道,“做你的事,吴家的事,不着急,反正,有人比我还急。” 青冥一展折扇,微微扇缘微微碰了碰鼻尖,也是无奈的笑了。 这一出红尘戏呐,出彩哟…… 只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第二十三章 祈灯节上(1) 吴府内,吴昀晗闺阁中,灯火通明。 “哥哥,爹爹,你们要为晗儿做主啊,晗儿决不能让莲儿枉死……”吴昀晗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小厮悄悄的在吴恪和吴老爷子耳边说了经过。 “岂有此理……”吴老爷子一拍桌子便要去平宁王府理论。 夫人生昀晗时难产而死,昀晗自出生便是被他捧在手心里,何况,吴家下一辈的兴盛,还挂在晗儿能否登上凤位上,她又何曾受过什么委屈? 吴恪拉住了吴老爷子,“父亲,容孩儿说一句,这天下说到底是轩辕家的,吴家便是再根深蒂固也是为人臣,父亲身为丞相此番去平宁王府为小妹理论,说好听的是为晗儿讨一个说法,不好的话,父亲你今儿去了,明儿说吴家自恃功高挟主的折子便要上了。先帝时乐氏,当年是何等荣耀,比之现下的吴家有过之无不及。若是以前便也无妨,这几年皇权大多都在平宁王手中,因着已故华妃的原因,陛下也不待见吴家,现在吴家的处境您不是不明白……” 吴老爷子一听便冷静下来,这道理他非是不懂,只是不愿让爱女受半点委屈。 吴昀晗一听哭的便更凶了,“哥哥,你不疼晗儿了……” 吴老爷子哪受得了这番,却被吴恪再次拉住,“父亲,我与您一般疼晗儿,这气吴家是不能咽下去的,要不然赶明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踩到吴家头上,只是此事不宜你出面,该孩儿出面,且要过了这阵,到时,那什么棠宸公子,这棠宸殿也该住到头了。” 说完便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平宁王是向着他的,若是……”吴昀晗担忧道。 吴恪稍一皱眉,“若是平宁王实在向着他,那我们便不能动他了。” “哥哥……”吴昀晗眼见又要落泪。 “晗儿啊,你将来,是要母仪天下的人,断不能因为一个棠宸公子便误了大局,你想啊,将来平宁王登基,你为平宁王妃,为后,等后位稳固,还怕一个棠宸公子吗,到时,你想怎样报仇,不就一句话的事吗?” 吴昀晗点点头,袖袍间的手暗暗攥起。 日子悠远而漫长,可转眼就到了祈灯节前夕,眼见明儿祈灯节就要到了,在棠宸殿外拨弄梨花的南宫凉不禁烦恼的抚了抚额。这十几天线索算是小有发展,只是还没达到效果,怎么甘心。 这十几日,南宫景业的病情算是稳住了,吴家兄妹没少找茬,还有那些个食客们……只是南宫凉性子一向随意,初起的话来说,就是能简单处理的简单处理,至于一再找死的,灭口就行了,这样的理论让溪云无语了很久…… 祈灯节,五月初,是四国的和平时期,无论多大的事,祈灯节都是要休战的,到祈灯节是要放天灯,祈愿老天保佑,这不,家家户户都已经张罗开了。 整个平宁王府,除了棠宸殿因着殿内主子喜静外,大都挂了红。 夕阳西下,棠宸殿是除了正殿之外最高的殿,南宫凉在二楼的凉台上,看着天边的残阳如血,梨花也开的越来越旺,满院梨花飘飞,在斜阳映照下,诉说着一种不一样的美。 南宫凉面朝西,看得出神,伸手握住一瓣飘飞的梨花,不禁怔了怔,梨花和海棠真像啊,突地有些想念绝尘谷里的一树树海棠,喃喃道,“不知道,绝尘谷里的夕阳,是不是更红?” 如此良辰怎可辜负?想着,便一伸手,“初起,去取我的琴来。” 初起将南宫凉的琴放到二楼的凉台上,南宫凉摆摆手示意她下去。 南宫凉缓缓坐在琴旁,青葱玉指微捻,一曲凤凰决跃然于指尖。 正殿内,轩辕枫刚刚批完折子打发走了青冥。 青冥挂着两圈黑眼圈,黑着脸走出来。 遇到这种没人性的主子,上辈子作孽了啊,想当年自己游历山水,何等逍遥自在,唉……往事不堪回首啊。 不给自己放假也就算了,两天两夜没回府帮他批折子,还要遭他骂,人生啊,一望无际的黑暗。 最关键的是凭什么自己在京城辅政,找别人不行吗?他一定是东兴史上最悲惨的吏部尚书。 轩辕枫伸了伸懒腰,说来两天没见那小女人了,怪想的,“元易,去棠宸殿。”说完便大步跨出了门。 一路上都是喜庆的颜色,唯独走近棠宸殿,确实清清冷冷的样子,连灯笼都没挂,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个棠宸公子多么不受他待见呢。 隐隐约约的听到一阵清亮的琴音,抬头看看二楼的凉台上,朝元易吩咐道,“去取本王的琴来。” 元易应下刚走了两步,却又被叫住,“等等,取瑟吧。” 第二十四章 祈灯节上(2) 梨香满院,梨花翻飞,虽还没有到漫天花雨的时节,但那人一身明黄色,仿佛九天下来的仙人,站在那里,高洁又明亮。 轩辕枫在院外等着,不消片刻,元易抬着瑟来了。 南宫凉在楼上依旧弹着琴,丝毫不知楼下轩辕枫的到来。神情放空,享受难得的寂静。 忽的,一道瑟的声音传来,与琴音交汇,无形之中勾勒出一副绝美的琴瑟和鸣。 南宫凉往楼下一探头,男子在梨树下闲闲拨弄着瑟,仰头望着二楼的南宫凉,唇角微挑,残阳斜照,映在树上,洒在脸庞,一种难言的,魅惑众生的美。 她不由的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从不被男色所迷惑的她,竟有些痴了。 轩辕枫眼神一瞥,示意继续。 南宫凉缓缓低头,继续拨弄着,隐隐约约,二人之间,渐渐牵了一条莫名的线,默契极了。 远远地看,一黄在树下,一白在楼上,满院梨花的映照下,成为了一种绝美。一种任任何人都学不来的……说不上的感觉。 溪云初起远远地看着,其实是有些欣慰的,抛开所有立场,他是深藏不漏的王爷,她是重权在握的摄政公主,他们身上独属于上位者的气息太过强大。 也正是因为他们身上隐隐的相似,才会互相吸引吧。 只是,若是有一天,主子的身份暴漏,他们还会如此吗? 溪云初起猜不到,甚至南宫凉自己也猜不到,只是那一天,已经越来越近了。 曲毕,轩辕枫着人将瑟撤下,懒得上楼,轻功一跃,来到南宫凉的身边,“宸儿这一曲很美。” 南宫凉许是习惯了他这种不正经,不甚在意的侧头笑笑。 南宫凉举步来到栅栏旁,轩辕枫见状来到南宫凉身后,微微一倾身,在她耳边轻语道,“人也美。” 南宫凉头也没回,只是耳尖发烫,相处的日子久了,突然觉得,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陪着,也挺好。 轩辕枫看看她没什么反应,好心情的笑笑,这是好现象,上次的淤青,他可是还记得呢。 他自她身后拥住她,精致的下巴抵在她额间,她刚要反抗,“祈灯节到了,怎么不挂灯笼什么的,弄得这么清冷?” 她突地一怔,她好久没过过祈灯节了。 祈灯节家家团圆,各个皇宫都会大摆筵席,她虽从不禁着日沉阁中的人们过节,却也好些年没回皇宫了。 见她发愣,他紧了紧手臂,南宫凉反应过来,如实道,“好些年没过了,都习惯了。” 轩辕枫没再深究,似是诱哄道,“待会着人布置一下吧,今年我们一起过好不好?” 南宫凉闻声一震,“你不去皇宫陪你父皇母后吗?” 轩辕枫沉默了半天,“那你陪我先去趟皇宫赴宴好不好?” 南宫凉稍一回头,碰上了他略显落寞的眼神,许是有些不忍,便点点头。 “可是,每年祈灯节,不是都要留至少一个皇子在宫中过夜吗?” 有是许久的沉默,轩辕枫说道,“父皇喜静,他不留人的。” 南宫凉点点头,唉,这皇家,就是这么奇怪,那老头几番召她回京,她都多少年没回了,更别提祈灯节了,轩辕敬也不留人。 有时候,皇家看似光鲜亮丽,寻常人几世都寻不到的福气,其实,比任何地方都要肮脏。 轩辕枫打了个哈欠,抚在她腰上的手有些不老实,被南宫凉一把拍掉,轩辕枫却咕哝道,“我好困啊,能在你这儿睡会吗?”说完便进了内室。 南宫凉没反对,索性是他的地儿,她能说什么? “批折子到很晚?”南宫凉关心道。 轩辕枫已然躺倒床上,疲惫的点点头,“恩,临近祈灯节,事情比较多。” 说完便闭上眼,南宫凉想去叫溪云初起备饭,却被他一把拉住了手,南宫凉一回头,只见那个被传颂的铁血王爷,眼泪汪汪的看着她,“宸儿陪陪我好不好?” 这样装可怜的神情好像激起了,南宫凉心间很柔软的,所谓母爱的地方,点点头。 暗光下,男人神色柔和,缓缓入睡。 南宫凉看着床上的人,眼中的柔情渐渐消逝,变得冷冽,她突然觉得,若是此刻,她杀了他,再嫁祸给临北,届时两国一盘散沙,这似乎…… 南宫凉手心凝聚了足以一掌毙命的内力。 南宫凉缓缓抬起手,掌心将要触到轩辕枫喉头。 “咚咚咚”一阵很轻的敲门声。 南宫凉收了内力,轻声说,“进来。“ 元易进来后,看见躺着的自家主子,不禁叹了一口气,王爷已经许久未睡了,也是累了。王爷睡觉一向浅,今儿倒是难得的宁静,说起来自从棠宸公子来了,王爷似乎也会笑了。 只是这礼仪伦常不和啊,王爷好不容易遇到个可心的人,唉…… “有事吗?”南宫凉淡淡道。 “哦,是这样的,公子今早肚子疼,王爷让奴才来问问,顺便送碗姜糖水。”元易答道。 南宫凉一震,点点头,“搁那儿吧。” “恩,奴才告退。”元易转身要走。 “等等。”南宫凉叫住他。 “公子还有何吩咐?”元易问道。 “去让小厨房准备点夜宵,等王爷醒了,送过来。” 元易先是一愣,一想自家主子确实午膳没吃,晚膳也没来得及吃,便应着下去了。 这棠宸公子确实有心了,不枉王爷如此上心。 元易走了,天也渐渐暗了,南宫凉没有出手,也没有掌灯,只是心情复杂的看着他。 这些日子的朝夕相处,那层神秘的面纱也渐渐揭开。 他并不是多受宠,也不是世间所传颂的那么幸福美满,甚至,可以说是孤立无援。 要不然,他不会这么渴望一个家。 要不然,也不会自己一对他好,他便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满足。 她知道,虽然他没有说,但机警如她,她感受到他的心向她,她好像也渐渐沦陷在这些温情中,哪怕她知道,这些是她骗来的。 可是,她真的难以抑制的情动。 她似乎和自己一样,想要一片没有腥风血雨的天地,一片安宁自由的地方…… 整整两个时辰,他安安静静的睡着,她也安安静静的看着他的侧颜。 轩辕枫翻了个身,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看见床边的她,笑得很开心。 就像是缠着母亲要冰糖葫芦的小孩子,终于吃到了一样。 其实,那些要冰糖葫芦的小孩子,有时候并不是开心于那串冰糖葫芦,而是,那份爱。 南宫凉笑笑,“要吃饭吗,我让元易备了。” “还真有些饿了。”轩辕枫满眼柔情的瞅瞅身旁的小女子。 元易将饭送进来,南宫凉给轩辕枫布了菜,二人开始用膳。 吃得差不多,南宫凉忽的想起一事,“明儿宫宴不是家宴吗,我去干什么?” 轩辕枫抬头,想了想答道,“就陪我去坐坐,吃完饭就走。” 吃完饭就走,都不等宴会结束吗? 怎么说起来像是个去蹭饭的。 南宫凉看了看他的脸色,抬头淡淡的问道,“怎么,你好似不太想去。” 轩辕枫眼神痛色骤现,犹如蜻蜓点水般拂过水面,涟漪般一瞬而逝,又笑笑说,“是有些不喜欢,但总不能失礼于人前,你要是不喜欢,就在外面外臣席上待会,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南宫凉点头表示明白,忽的又抬头,调笑道,“你也不怕我被人欺负了?” 轩辕枫被逗笑了,轻咳一声说,“你哪里是吃亏的,吴家女的贴身大丫头抬手就敢杀,还怕这个?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 南宫凉抬手就拿起了一个空碗,劈头盖脸的砸了过去。 轩辕枫眼疾手快的接住,连忙劝道,“说着玩,怎么,还恼羞成怒了?要不赶明儿我让元易跟着你?“ “不用了,谢谢了您嘞。”南宫凉翻了个白眼。 让元易跟着,无非是怕有些人因着那些个流言蜚语对自己不利,可元易跟着也没什么用,还更遭人嫉恨。 再者说,他说的也没错,自己确实不吃亏…… 第二天一大早,一只喷火龙怒气冲冲的来到正殿。 “我亲爱的王爷,您可否给微臣解释一下,今早的事?” 来人正是吏部尚书青冥。 元易拦住了青冥,“大人先等等。” “等什么?把他叫出来。” 青冥乃王爷至交,这是全国人民都知道的,感情虽好,但却三日一小吵,五日一大闹,青大人美曰其名,“调情”,但可也很少急成这样。 更奇怪的事,昨儿下午青大人不是刚走吗,怎么又来了? “青大人且慢,王爷不再正殿。” “诓谁呢?你别拦我,今儿祈灯节他又不早朝,不在这儿在哪?” 眼见就拦不住了,元易这得实话实说,“王爷昨儿在棠宸殿歇了,现下还在那儿。”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这话,青冥怒火拔地而起,拔腿就去棠宸殿,一边小跑一边骂着,“好啊,指使我干活,累死累活的,他倒在那儿花前月下,不让我好过,你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青冥到了棠宸殿破门就要进,可溪云初起插起手将他拦在门外。 青冥以最温和的语气商量着,“初起啊,我有急事。” 初起不为所动,眼睛一看不看盯着前方,“就是天塌下来,也得主子醒了再说。” 昨儿轩辕枫虽是睡在这儿了,不过想来也没发生什么。 莫不说主子那脾气,青冥这么闯进去,不死也得残。就是平时,哼哼,她也得晾晾他。 青冥终于明白从前那些个朝廷命臣,为什么还会巴结皇帝跟前的宦官了。 第二十五章 祈灯节上(3) 因着前些天没睡好,南宫凉也没被外面的叫嚣吵起来,但还是觉得十分烦躁,便被子里面钻了钻,鼻腔中还挤出了几个软软糯糯的音。 轩辕枫看着近乎“投怀送抱”的人,好心情的将人往里拦了拦,轻轻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轩辕枫昨儿已经睡过一觉了,他可是听了个全。好心情的笑了笑。 终于,在青冥卖力的叫嚣下,南宫凉朦朦胧胧的醒了,抬眼望见身边的男人,昨儿某王爷死皮赖脸的不走,她也困了,就迷迷糊糊的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迷迷蒙蒙的眼神很是勾人,轩辕枫倾身覆上她的唇。 南宫凉骤然清醒,睁大双眼,一个用力,唇齿之间弥漫了血腥味。 半晌,他放开了喘息不及的她,手抚了抚被咬破的唇,口腔中咸腥不已,但脸上却是不甚在意的笑笑。 这次没抬手打人,好现象。 南宫凉剜了他一眼,刚要打人,却忽的听见外面的吵闹,“什么声音?” “先起吧,应该是青冥。” 因着并没有脱衣服,南宫凉倒还算迅速,随意绾了个头便收拾好了。 “进来吧。”轩辕枫吩咐道。 青冥终于挣开了溪云初起的桎梏,冲进里间。一把将一封折子摔在桌上,“我要辞官。” 轩辕枫怔了怔,虽然知道青冥定然会不满,但显然是有些没料到某大人会辞官,便问道,“怎么了?” 青冥差点没吐出血来,还敢问他怎么了,他说他想一鞋底抽他脸上他信吗? “你你你,你在这谈情说爱,凭什么指使我去治什么淮水水患?” “爷又没让你自己,只是让你先去,激动什么?” 青冥还要说什么,却在轩辕枫幽深的目光下冷静下来,一双眼睛来回转动,仔细想着前因后果。 “你是说,南宫凉?”青冥拧着眉头问道。 南宫凉正在斟茶的手顿了顿,无声的笑了笑。 呦呵,还不笨。 淮水,南安和东兴的国界。 “淮水经常水患,可上游在南安,南宫凉又命人改了水道,将所有主干都引到东兴国内,尤其今年,水患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轩辕枫闭目道。 “可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不行我们也该河道。”青冥坐下皱眉道。 “哪有那么容易?淮水在东兴是下游,水太急,哪有那么好治?”轩辕枫捏了捏太阳穴。 呵呵,好治她就不叫南宫凉了。当年治水,她可是废了不少心思。 “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又筑坝吧?损时耗力还散财。”青冥一手拿扇子,轻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 “所以啊,这件事我只放心交给你,其余人我信不过。” “若是这次水患治好了,你的地位也好,民心也好,自然都稳了,只是现下……”青冥抿了抿唇。 南宫凉抚上轩辕枫的头轻轻地揉着。 轩辕枫一惊,撇头看看她,笑了笑。 “哎哎哎,秀恩爱别处秀去,别搁这儿。”青冥叫嚣着。 “宸儿有什么好办法吗?”轩辕枫一脸讨好。 “没有,宸儿一介女子,哪有什么办法。”南宫凉放下手,挑眉道。 “快说说。”轩辕枫看她一副笃定的样子,急忙问道。 南宫凉看着他一脸着急的样子,不禁笑出声,“凡事要从源头治理的。” “恩?”轩辕枫有些不解。 “你想啊,治水又不是止水,不要总想着怎么止住它,可以命人在水土疏松的地方种树,蓄养水源,再在下游地方引流分支,配合着治不就好了?当然,临时加筑小型的堤坝也是必要的。” “好主意唉。”青冥一拍大腿。 其实淮水千百年来一直是大灾,她也只是止住了,可这法子治标不治本,想一劳永逸,只能南安东兴一起治好,要不然,南安的水患过几年就会卷土重来。 所以,其实这也是她此次前来东兴的理由,反正,淮水治好了,最大的受益者,还是在源头的南安。 早治好的这几年,南安已经休养生息的差不多了,反正目的达到了,帮一帮也无所谓。 “那这样,微臣先去吩咐着,那你……” 轩辕枫微微一想,“这样吧,你先去,我得等祈灯节结束再去。” “好,知道了,那我走了。” “滚吧。” 青冥走了后,轩辕枫看看在一旁支着头小憩的女人,转到她身后给她捏着肩膀。南宫凉一个机灵惊起来了,连忙推拒着。 让一国王爷给按摩,太荣幸了吧。 却被他按住了,南宫凉身后传来淡淡的声线,“怎么想到的?” 南宫凉一侧头,眼神微挑的看着他,“治国策又不是只能皇帝看。” “你还看这个?”轩辕枫有些惊讶。 “怎么,不行啊?” “没有,只是觉得那东西枯燥的很,我都看不太进去的。”轩辕枫摇了摇头,幽幽道。 “前些年五湖四海的走着,什么书都看过,再说,你别小瞧人行不行,女人的耐性一般比男人好多了。” 她知道,这是在试探她。 轩辕枫点点头表示明白。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南宫凉扯开话题道。 “吃了午膳吧,反正不用太早。”轩辕枫坐下闲闲道。 午膳后,两人睡了好久才起,南宫凉本以为要晚了,结果看看轩辕枫比她还气定神闲,便放慢了速度,反正他这个主角都不急,她急什么? 暮色将至,二人乘马车进入东兴皇宫,宴会已然开始。 雕栏玉砌,金碧辉煌,是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的地方,但在南宫凉看来,这儿和南安皇宫无异,一样惹她生厌。 “去外席上坐着吧,饿了就吃点垫垫肚子。”轩辕枫拍拍她的肩。 南宫凉在太监的指引下,带着溪云初起径自走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屁股还没坐热,一个不速之客便不请自来了。 是吴恪。 这几天他可是没少来烦她。 “我靠,他抱这么多酒来干什么。”初起看着吴恪身后满手是酒的小厮惊叹道。 南宫凉看着走近的吴恪,眼神渐冷。 华阴在一旁看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吃着饭,偶尔喝点酒,看着吴恪的背影,不禁冷哼了一声,心道吴恪怕是要倒霉了。 这几天,青冥也告诉他棠宸公子是个女子,也告诉了他她那些个光辉事迹,所以啊,谁吃亏她都不会吃亏的。 这也就是青冥去淮水了,要是他在,早就开始幸灾乐祸了吧,估计得拍着大腿一顿狂笑。 “好久不见。”吴恪阴测测的声线传来。 南宫凉一手端酒杯轻抿,另一手轻敲着桌面,眼神正在宴会的舞姬身上,像是丝毫没有听见吴恪的话一样。 初起看见眉头都拧起的吴昀晗,吴恪,吴老爷子,自己倒是轻笑起来。 吴恪已经听见平时与吴家不对盘的人的嗤笑声,眼中寒芒骤现,冷冷的说,“棠宸公子便这么不给吴某面子吗?“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宴中所有人听见,包括在正座上的皇帝皇后,以及轩辕枫。 这一声吴某,意义可就重了,吴某,便是暗指吴家。 呵呵,这便是拿家族压她了。 可是……他可能真的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吧。 轩辕枫刚要开口帮她解围,南宫凉却像感应到了一样,朝他甩了个眼色,示意他放心,她自己可以解决。 轩辕枫笑笑,好心情的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清酒,用酒杯挡住了自己嘴角扬起的弧度,心道,果然是他看上的女人。 两人这一举动,包括连同此刻他未放下去的嘴角,被整座上的轩辕敬看的一清二楚,眼神微沉,握着汤匙的手重了几分,与精致的瓷碗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南宫凉故意多吃了几口菜,细细地嚼着,终于,吃的差不多了,站起身才开口,“我与吴公子并无什么交集,不知吴公子叫我有何事?” 在场不少嘴巴里有东西的人都噎得不轻,当然,吴恪最甚,就连一向稳重的溪云都嘴角微抽,忍不住的在心里吐槽,我说主子哟,京城里的在朝官员没有几个不知道你棠宸公子和吴家的梁子的,这主子还真是…… 实力装傻。 吴恪本是一心来找茬的,可当南宫凉站起来与他对立而站的时候,即便比她高上不少的他,却也被一股强大的气势镇住了,一种,独属于上位者的气势。 但为了面子,他还是缓了神色,硬着头皮看向南宫凉。 “刚刚本公子叫你,你还故意将本公子晾在这里,是何居心,未将本公子放在眼里吗,不该赔礼道歉吗?”吴恪定了定心神问道。 南宫凉结果身后溪云递过来的手帕,优雅的擦了擦嘴角和手,轻轻松松就将话驳回去。“非也,只是棠宸嘴里有饭菜,难道要让棠宸一嘴饭菜与吴公子答话吗?” “你放肆。”吴恪有些恼羞成怒,看着面容淡淡,似乎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的南宫凉,低声咒骂道。 此时,万籁俱寂,一阵笑声从正座上传出,低沉而优雅,打破了此刻宴会上的寂静。 第二十六章 祈灯节上(4) “父皇为何发笑?”轩辕枫微微颔首,一侧身子,礼貌性的问问,眼底却没多少恭敬之色。 “朕只是觉得这棠宸公子是个颇有趣的人罢了。” 轩辕枫随便问问,轩辕敬也随便答了答。 “犬子不知礼,让陛下见笑了。”吴老爷子见轩辕敬都开了口,明显是不想节外生枝,毕竟是祈灯节,举世欢庆,便起身作揖。 一来不让吴家落了口实,二来便是提醒吴恪不要太过于过分。 “吴爱卿请起,朕并无此意。“ 呵呵,演得不错,三两句就说她不知礼了。南宫凉微微低头,右手微微握拳,拇指在食指上婆娑着。 轩辕枫也是一肚子怒火,这吴家,是真没把他这个王爷放在眼里。冷冷的看向吴家众人,看的吴恪打了个寒颤。 南宫凉似是没听懂话中玄机一般,“棠宸便多谢陛下赏识了。” 又朝吴恪的说,“不知吴公子想让棠宸如何道歉呢?” 在场所有人,除了溪云初起和轩辕枫之外,都以为南宫凉这是真的想道歉了,可他们三个知道,好戏还在后头。 吴恪也是听出了自家父亲的言外之意,原本想要闹大的心思也歇了,但终究是忍不下这口气,便改了主意,很是不怀好意的一笑,阴测测的。 “这简单,不若你我干了这酒,喝了之后,之前的事便一笔勾销怎样?” 说完便直接将酒坛递给南宫凉,看样子是想直接让她干了一坛。 轩辕枫稍一皱眉,这是什么酒,他自是清楚的很,东兴有名的烈酒,就算是这种宴会,也不过几人一坛,怕喝醉了有人当众出丑,御前失仪。 但现在…… 其实,不光是轩辕枫皱了眉头,包括主位上的皇帝皇后,众人皆是,心下眼观鼻鼻观心。 这谁不知吴家大公子酒量过人?这什么……棠宸公子,这么瘦弱,恐怕几杯就倒了吧,还一坛? 但众人担心归担心,溪云初起可是丝毫不紧张,毕竟以前主子处理事时,常常一坐就是一夜,喝酒提神。 所以啊,主子喝酒的计量单位是坛…… 但主子自己喝归自己喝,并不在爱这种场合喝酒。主子喝酒的理论是,要么千杯不醉,要么滴酒不沾。 南宫凉看看他,又低头看了看他递过来的酒坛子,隔着上面的红盖子都能闻到浓烈的酒香,她轻蔑一笑。接过酒坛仰起头直接灌下去,喝完后抬起手将酒坛倒过来,表示自己已经喝完。 全场鸦雀无声,有的瞪大了双眼,有的张开的嘴巴还未来得及合上,主座的皇帝皇后眼中也是不免惊愕。 毕竟,能一次喝一大坛的人,少有。 唯有轩辕枫,眼里除了赞叹便是惊喜。 这个人呐,惯会给他惊喜。 轩辕枫虽是惊喜,但仍旧是最快反映过来的人,缓缓从椅子上站起来,轻哼了一声,佯怒道,“棠宸乃本王王府中人,吴公子是未将本王放在眼里吗?” 南宫凉只是将酒坛在手中转了个圈,状若无意道,“这酒,很烈,真不错。” 吴老爷子一看形势不妙,便顺着台阶下,“竟然棠宸公子有如此诚意,那我吴家也便受下了,希望你我……” 后面的话,南宫凉想着便觉得恶心,便打断了他的话,缓缓说道,“王爷且莫生气,想来吴公子也无此意,不若……” 南宫凉举起另一坛酒,送到吴恪手上,“吴公子也将这酒干了,有来无往非礼也嘛,你我之间,便一笔勾销如何?” 华阴笑笑,这两口子,不仅不吃亏,连话都原模原样的顶回去了。 吴恪自知喝不了,原本他是想着这酒根本无人能一次喝一坛,就算是他能,估计也是晕晕乎乎的了,自己再喝,就算是晕乎了,也不会太过丢人。 接下来再找机会让他当众出丑便好,谁知这棠宸公子非但不晕乎,还意外的清醒。 那双闪着精光的眸子此刻紧紧的盯着他的眼睛,让他无处遁形,下意识的往回退,谁知自己的背后也感觉到了一道强有力的目光,让他进退两难。 他知道,那是平宁王。 他咽了口口水,推脱道,“本公子不胜酒力,改日与公子再聚。” 说完转身便要走,南宫凉岂能让他,一甩手带着内力将酒坛摔在地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一道冷冷的声线回荡在每一个人脑中,“怎么,吴公子是未将本少主放在眼里吗?” 这一声本少主,将在场的人包括轩辕枫在内说的云里雾里。 一听这声本少主,轩辕敬当即在主位上坐不住了,微微直起身子说道,“不知棠宸公子是……” “本少主乃天佗宫内,神医门门主座下独传弟子,怎么,吴公子就这般不将我神医门放在眼里?” 天佗宫,乃是世间最诡秘之所在,据传闻,天佗宫分为三大门,武术门,神医门,通天门,分别掌握三大上古神术,乃是世间众人可望而不可即的所在。 这一句话,直直让轩辕敬都皱起了眉头,便是有心想袒护吴家都不能,说到底,他还是这棠宸公子的师叔呢…… 南宫凉一撩衣袍坐下,等着后话。 吴恪自知已无路可退,便只得硬着头皮喝下一坛酒,只是,这吴恪便没有南宫凉的潇洒了…… 南宫凉见吴恪喝完了,便直接坐下,冷冷的说了一句,“吴公子,你该回去了,莫要失了礼数。” 吴恪像是才睡醒一样,强打着精神,将酒坛放到桌上,转过身,尽量保持着直线往前走,但醉了酒的人岂能走直线? 是以,走了十几步,便直直的倒在了大殿的中央。 四下的人像是商量好了一半,微微低头,甚至有和吴家并不对盘的人挡着嘴窃笑。 其实,吴恪虽不能喝完一整坛还像南宫凉那样清醒,但他也是清楚自己酒量的,总不至于直接醉晕过去。 一是被南宫凉和轩辕枫吓的,二是被南宫凉和轩辕枫气的…… “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这话是轩辕枫说的,他眼见吴老爷子和自家父皇就要开口了,估计一开口便是调和,他可没那么好的肚量,便将话说在了前头。 轩辕敬虽然不是很赞同,皱着眉望向轩辕枫这边,奈何轩辕枫像是知道他要看他一样,就是不转头。 轩辕枫都发了话,吴老爷子自是不好多说什么,但眼看着来拖人的小太监都进殿了,终究舍不得自己儿子受此等大辱,尤其四周的窃笑都要钻进他耳朵里了,便朝主位上的皇后使了个眼色。 其实这事本就是吴恪不占理,皇后本也就想息事宁人,但哥哥的眼神过来了,她不得不开口。 她皱了皱眉,温声说道,“今日是祈灯节,按理说是举世欢庆,但有了这么一出,本宫深感遗憾,本宫代侄儿向棠宸公子赔个不是。恰好本宫好久没见侄儿了,先将吴公子扶到后殿吧,本宫好好说道说道他,改日定让他登门道歉,陛下,您看……” 这话可谓是滴水不流,卖了自己一个面子,既全了吴府,又安抚了自己,还不忘记这话题是轩辕枫挑起来的,抚平轩辕枫心里的火气,最后还是将决定的权利还到轩辕敬手里,不惹皇帝不快。 啧啧啧,这种手段,这种语言艺术,不愧是在宫里混迹了一辈子的老油条了。 毕竟,她要是直接越俎代庖,强硬的吩咐人将吴恪扶到后殿,轩辕敬指不定一个不开心就不允了,这样温和的语气,事事周全的方法,轩辕敬也不得不给自己正宫皇后一个面子。 眼见轩辕敬就要开口,南宫凉又掐准时机抢先一步,既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还不至于打断皇帝的发言。 “棠宸不敢,道歉便免了,晚辈们小打小闹罢了。”南宫凉连忙低头回了话,比皇后的语气还要柔和道。 这话一出,看戏的华阴直接暗地里竖起了大拇指,事不关己的轩辕敬抽了抽嘴角,一向优雅的皇后都险些绷不住那张温和的脸,就连是自己人的轩辕枫都差点失态笑出声来,只得先行喝了口水,挡住了弯起的嘴角。 四下的人可为更是雷的不行,心道这棠宸公子以后可不能惹,这哪是息事宁人,一句话,不仅敢映射皇后娘娘闲的没事连晚辈的事情都要管上一管,还说刚刚的斗酒是小打小闹,那语气好似完全没想到吴恪会喝不下那酒。 可偏生的,南宫凉的语气温和有礼的很,语气中还外带了几丝不好意思,以示自己让吴恪丢了面子的歉意。让人半分错处都挑不出。 小打小闹?这特么是小打小闹?众人心中腹诽,这棠宸公子歉意是假,想要讽刺吴公子没本事还来挑战,不自量力是真吧。 惹不起惹不起。 溪云倒是面无表情,只是初起都快咬断舌头了,还差点没忍住笑意。 原本想要再跟几句让吴恪丢脸的话的轩辕枫,听了南宫凉的话,也懒得说了,反正吴恪也就那样了,毕竟母后都卖自己面子了,自己也不好再坚持什么。 轩辕敬终于放缓了心情,看行殿里那两个不知道怎么办的太监,吩咐道,“将吴公子好生扶下去,仔细照料着吧。” 说完又觉得这棠宸公子不是个好得罪的便,安抚道,“朕多有怠慢,少主还请见谅。” “无妨,本少主一向大度。”南宫凉微笑着颔首说道。 大度……你认真的吗? 此时,殿里所有人的心声都是如此。 轩辕枫震惊之余,却还是被她逗笑了,摇了摇头,这女人……还真是什么亏都不吃,临了了还说了一句自己大度。 轩辕枫起身,“父皇,儿臣不胜酒力,先行告退。” “皇儿可要慢些,注意安全。“轩辕枫关切道。 南宫凉可是清楚的看到了东兴皇眼底一闪即使的杀意。 她禁不住皱了皱眉。 出了皇宫,来到附近的草地上,南宫凉似乎闻到了自由的味道,躺在郊外草地上看星星。 “宸儿真是神医门的人?“轩辕枫问道。 “造天佗宫的谣,世间还没有这么大胆的人吧。”南宫凉故作轻松的笑道。 “宸儿为何不告诉我?”轩辕枫顺势躺在了她身边,支着身子问她。 “告诉你干嘛,你又没病,不需要我治,但天佗宫行事一向隐秘,此次我怕是要挨罚了。”南宫凉状若苦恼道。 她知道,他在怀疑,不过,天佗宫一向不谙世事,应该也不会有事。 挨罚个屁。 还没走远的初起听到这边的声音,淬了一口,腹诽道。 天佗宫都没几个人了,主子师父也不在了,谁能罚主子? 轩辕枫被她逗笑了,倒也没再多问。拉着她便到了街上,买了个天灯。 “买这个干嘛?“南宫凉看着想一出是一出的男人无语道。 “祈灯节是要放天灯祈福的。”轩辕枫边扎着天灯边絮叨。 “你还信这个?”南宫凉挑眉道。 她知道祈灯节的习俗,但她从来不放这些,因为不信,也就觉得没用,母妃以前年年放天灯祈福,也没见有什么用。 “心理作用吧。”轩辕枫神色淡淡,边说着边把天灯递给南宫凉示意她许愿。 不知怎么的,看着轩辕枫手里点燃的天灯,双手合十,竟真的闭目想许起了愿望。 “一愿将来儿孙满堂,二愿所爱之人幸福安康,三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南宫凉嘴里念叨着,不知怎么,眼里只觉得涩涩的。 以前,母妃也是这般,对着不知存不存在的上天,祈求着自己和自己女儿幸福的吗? 真的有用吗? 南宫凉缓缓睁眼,看见轩辕枫已经将天灯放飞,拽拽他说,“你怎么不许啊?” 轩辕枫似是真的在思考,南宫凉眼看着天灯就要飞了,拍了他脑袋一下,轩辕枫捉住她的手,“我已经许了。” 南宫凉一脸疑惑,刚刚他连嘴都没张,怎么许的? 但轩辕枫却自身后拥住她,蹭了蹭她光洁的额头,“你看,我的愿望已经在天上了。” 南宫凉怔住了,耳尖骤然红了,火烧云似的。 突地,周围闪出了耀人的光亮,缓缓进入眼帘的千上万的天灯,南宫凉余光一瞥,这才看见附近已经没有人了。 南宫凉抬头看着天上的点点天火,心里百味陈杂,真的好多,好多好多…… 像数百万记的游龙下凡,横过江海,在暗夜中游荡,金光闪闪,犹如白昼。 突然,一颗火光冲向将暗的夜,在南宫凉眼中动作竟渐渐变慢,绽开一朵灿到绝美的烟花,随后,两颗,三颗…… 直到烟花的光亮遮过夜空中的天灯。 烟花和灯火交相呼应,将东兴的寂寂皇城照成不夜。 任眼高于顶如南宫凉,也不得不惊叹于此刻的场景。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许是烟花实在太多,太耀眼,有些许天灯下的字条被夜风卷下来,南宫凉下意识的身后接住,还未来得及看字条上的字,便听到身后的声音。 “我要去棠宸为妻。” 那正是字条上刚毅有力的字。 南宫凉盯着那张字条怔住了,轩辕枫只以为她是遗憾这字条没飘到天上,便道,“烟花甚美,天灯虽脆弱,但终究繁多,总有一盏能送到天上。” 那烟花绽开在千里之外的夜空,却好似炸响在她耳旁,震得人心里生疼,伴随着如雷贯耳的声音,她好似听到了身后温良的声线。 “宸儿,从小到大,我都没有一个如此想实现的愿望,所以我得多放点,宸儿喜欢吗?” 南宫凉仰着头,看向夜空,她点点头。 她想,没有一个女人会不喜欢此等繁华的场景。 她仰头看向还未飘远的天灯,下面的字都相同。 我要娶棠宸为妻。 天灯明了一整个夜空,没有一盏是为他自己。 盏盏是为她。 她何能不喜? “那宸儿能帮我实现愿望吗?”轩辕枫小心翼翼的问道。 南宫凉看着轩辕枫热切的眼神,眼神颇有些落寞。 轩辕枫知道她的犹豫,她的彷徨,她心里的芥蒂,她心中的自由。 但终究是他先动了心,是他先生了情,所以他可以等,他得等。 等到她愿意的那一天。 没再深究,便说道,“宸儿不必这么快告诉我答案,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的那一天。” 南宫凉点点头,她只是在想, 如果,你知道我是南宫凉的话,你还会如此吗? 此刻,她无暇去想这个问题,但她知道, 那一天,已经越来越近了…… 那一天,总归会到来。 第二十七章 绝尘谷内(1) 再灿烂的烟火也有沉寂的时候,再明亮的天灯也有燃尽的时候。 没有人能在这云谲波诡的世上永远站立再世界之巅,也没有任何事情是一成不变的。 没有什么可以一直在这红尘中奔走,唯有时间,是那样残酷的公平,一点一点流逝,让人空有后悔的时间,却没了改变的能力。 两人看着天上的火光渐渐沉寂,又在草地上站了很久很久,这才回府。 第二天,轩辕枫一早来了棠宸殿,因着昨儿后半夜才回府睡觉,所以南宫凉这会儿还窝在床上。 轩辕枫来到床边,理了理床上小女人的乱发,“醒了还装睡。” 他一进来南宫凉就醒了,只是困得很,懒得动弹。 “干嘛?”她眯着眼半梦半醒的说。 轩辕枫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我得去淮水一趟,得好些天。” 南宫凉刷的睁开眼,似是还有些睡意,眼中满是刚刚醒来的水光,雾蒙蒙的,像深林里的小鹿,清荠空明,迷迷糊糊的说,“要多久啊?” 轩辕枫看着南宫凉慵懒的模样,喉结微动,最终还是偏过头,好心情的笑笑,“得大半个月吧,怎么着也得治个差不多才行,至于到底多久,得看宸儿出的主意奏不奏效了。” “哦,那你小心。”南宫凉打了个哈欠。 “恩,你睡吧,别送了。”说完便在她发间落下一吻。 南宫凉目送着她出门,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刚刚那慵懒懵懂的模样消失殆尽。 恶狠狠的搓了搓额头,真当她舍不得他走啊?她想回去一趟很久了。 想着便迅速起身,穿衣洗漱,吩咐道,“溪云初起。” 溪云初起进来等着吩咐。 “我要出去一趟,你们在这儿应付着,轩辕枫回来之前,我会回来的。” “还有,年前我说的治水的方案,十天之后在南安境内实行。” 不等溪云初起回答,纵身一跃,施轻功出去。 溪云初起也是一头雾水。这是要干嘛去啊,这么久。 疾驰几天,来到南安境内,祈灯节上,路过绝尘谷,南宫凉不禁停下脚步。 春风过境,花雨阵阵,与棠宸殿里的梨花无异,只是,多了一点萧瑟的味道。 很熟悉,很伤感,又凄凉。 南宫凉举步进去,走过海棠林,禁不住伸出了双手,掌中未接住一片花瓣,却也固执的伸着手,任凭四周的花瓣在空中打了个旋饶了她的手一圈,缓缓洒下。 绝尘谷内全是海棠,南宫凉轻抚过每一棵海棠。因着很少在宫里,所以这些年来,除了在日沉阁,便是在绝尘谷。这里的每一棵海棠,都有她的足迹。 或倚在海棠上喝酒,或在林间起舞,或在树下抚琴,或在花间练剑…… 有时候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迷惑了,走失了,就喜欢来这儿。来这里,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与祥和。 她觉得,她应该在这样安静的地方好好想一想,想一想自己该干什么,这么做,自己是谁…… 她爱轩辕枫吗? 她不知道,她只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心里有些欣喜,有一点莫名的喜欢,有一点想停下自己的脚步。 要是,她能预知现下自己的心境的话,她一定不会自己亲自来趟东兴这趟浑水。 她有时候在想,要是有一天,江山,和他之间一定有一个抉择的话…… 若是之前,她不会犹豫,可是现下,她的心里好像一层浓雾,遮住了她所有的理智,前路泥泞,她不知道该怎么走…… 十年来,真的是大梦了一场,她将自己练得心冷如铁,她一直告诉自己该怎么做。 可她之前从未想过,她心里会这般牵挂一个人…… 她甚至在想,若是轩辕枫有一天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是怎样的心境,是矛盾,复杂,不知所措,还是想自己一样,变得不像自己。 她是谁? 南安国摄政公主南宫凉? 她并不喜欢这个身份,哪怕是世人敬仰,万人朝拜,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都是厌恶的。她讨厌那老头儿的宠爱,她不稀罕,每每想起,都觉得无比恶心。 日沉阁阁主忘尘公子? 可她从未以这个身份示人,天下人连她是男是女都不清楚。 神医门少主? 自从师傅死后,她便再也没有回神医门。 棠宸公子? 可棠宸公子从始至终都是个骗子。 一个欺情骗爱的骗子。 在谷里走了好久好久,突地看见远处一个熟悉的白色身影,揪的她的心阵阵发疼。 是江山。 “舍得回来了?”江山缓缓问道。 南宫凉快步走近,眼底恍然有泪。 “哥哥。” 今天,她只是西宁山王的妹妹。 江山抚上了她的头发,南宫凉抬起头,江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悠远而绵长。 记忆里,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会这般宠溺的看着她,就像大人看着一个爱闯祸的孩童一般无奈与包容。 派人拿了酒,两人席地而坐。 “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难道一直守在这? 江山淡淡的笑了笑,“猜的,在这小住了两天了,本以为碰碰运气,结果你真来了。” 南宫凉微微挑眉,以示怀疑,“是吗?” 江山的表情有一丝龟裂,平复心情后,看向远方,淡淡道,“这不是快姑母忌辰了吗?” 西宁南安世代联姻。 南宫凉的生母,江茵,西宁皇的亲妹妹。 以往母妃忌辰的时候,她都会在绝尘谷小住一段时间的。 南宫凉骤然失色。可明明,母妃的忌辰,还有好久。 “最近过得好吗?”江山知道她不愿继续这个话题。 南宫凉含笑点点头,“你呢?” 江山沉吟片刻,南宫凉看他一脸淡漠,“别跟我说客套话。” 江山又抬头看着她,一时之间,两人竟沉默下来。 知己就是这样,即便沉默一句话不说,也不会尴尬。 “你打算就这么一直不选妃?”南宫凉调笑道。 “西宁只能娶一个妻子的。”江山淡淡道。 西宁国开国皇帝立下国策,世世代代一夫一妻,就是皇帝也不例外。 南宫凉剜了他一眼,“哥,你是要当皇帝的,哪有皇帝连皇后都不立啊,子嗣怎么办?” 江山笑出声,定定的看着她,那眼神似是在说,你怎么知道我要当皇帝。 “舅舅给你起这个名字,你悟不到?” “不是还有江水吗?” 南宫凉不再多说。 江山若有若无的露出狐狸般狡猾的笑,似是得逞了一般。 果然,一提江水,南宫凉便哑口无言。 南宫凉沉默了良久,终于敛目开口,“他……还好吗?” 南宫凉想起那一身黑衣,便止不住的阵阵心痛。 江山砸了咂嘴,叹了口气,“还能怎样,老样子,脑子里一直混混沌沌的,自从那时起,脾气一直阴阴沉沉的不太好。” 想了一会儿,南宫凉幽幽道,“回头让明熙送些静心凝神的药去吧。” 江山点点头,沉默了片刻,又笑笑道,“其实这样,也挺好,留恋花草的浪荡公子,总比浑浑噩噩的西宁水王强得多。” 南宫凉没有说话,或者说,不知道说什么。 江山顿了顿,又道,“其实,生活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真的很好了。 又是长久的沉默。 江山试探的开口,“我明熙明凌说,你近来,在东兴皇城?” 南宫凉拿酒的手微微一颤,随后点点头。 从小到大,她很少瞒这个人什么。 江山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南宫凉打断了,“江山,陪我打一架吧。” 打一架,就不会这么烦了。 说罢,不待他同意,便带着内力一掌劈过去。 内力如刀,掌风如电。即便迅疾如江山,也差点没接下这一招。 江山迅速侧身避过,紧接着打出一道内力,与南宫凉第二道内力碰在一起,就近的海棠被震飞,漫天花雨,洋洋洒洒的飘飞了一地。 就知道,这女人不会只打一掌。 南宫凉在空中手掌一旋,成千上百的海棠似乎是听她指挥一样,时而成围阵,时而成护阵,时而成攻阵。 此乃天佗宫内,上古神功御花术,飞花大阵。 两道白色的身影交织在一起,伴着漫天的花雨,像是九天仙人在迎风起舞。 若不是内力极深,武功极高的人,根本看不清二人的动作招式。 很久,二人不相上下。 突地,南宫凉抓住空挡旋身一脚,江山转身避过。南宫凉却称他转身的功夫,一个扫堂腿过去,江山避闪不及,跌落在地。 江山掩唇咳了几声,迅速起身,“凉儿这几年功夫见长啊。” 南宫凉巧笑走近,“哪里是我功夫见长,是你落后了吧,哥你多久不练功了?” “军队由江水管着,我练功干嘛?” 西宁国一向以宫廷和睦著称,江山管文,江水管武,西宁井井有条。 “所以呢?你打算就这么自暴自弃?” “没有,真的觉得没意思,再说,本王能自保就行了,管那么多干什么,每天批折子就够累了。” “我懒得说你。” 南宫凉拿出药,轻轻给他擦着。 江山看着她,抿了抿唇说道,“你回宫一趟吧。” 南宫凉手一顿,状若平静,旋即又擦着,淡淡道,“怎么了?” 她没有问为什么,因为没有什么必要的原因,这个人不会这样要求。 “今天下早朝,皇帝姑父昏迷了,虽无性命之忧,但定会耽误明儿早朝,烈怕是镇不住大局。” 南宫凉颤抖着将药收起,红唇微抿,心下百味陈杂,手不自觉的抚上颈上的古玉。 母妃……连他都要走了。 南宫凉沉重的点点头,唇边扯起一丝笑意,“恩,今晚我会回去的。” 江山拍了拍她的肩,“明儿我也要早朝,就不陪你了。”说罢,便一跃御轻功而走。只要凉儿回去,姑父的病就没问题,他也不必再挂念担忧什么。 南宫凉遥望远方的皇城的方向,行行走走这么多年,还是要回去了吗? 她讨厌他,也因此厌恶了那座城。 可是…… 南宫凉转身走出绝尘谷,雪白的衣摆在空中划出呼呼的风声,漫天的海棠花下,既哀婉又悠远。 她只是头一次觉得,空气里海棠的味道竟这般的涩。 第二十八章 绝尘谷内(2) 云霞万里如火,巍峨的皇城伫立在这大地上千年。 暮色渐渐四合,南宫凉很快便到了皇城,可却怎么也不想进去。想了想便走近一所茶馆。 算了,先喝喝茶再说。 刚一进门,就被店小二拦了下来,“公子,这茶馆可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 南宫凉拿出了一块牌子,一块属于日沉阁的令牌。 店小二微微一颔首,“得罪了。” 当即便把人请进了二楼,相对安静些。这茶馆的地段和环境极好,茶也是上上品,价格自是不菲,所以渐渐的渐渐的,便只有达官贵人才会来这里饮茶作诗,附庸风雅。 所以,这茶馆里只接待五品以上官员及从属便成了不成文的规定。 但是,没有人知道这所茶馆的主子,甚至有人在这里闹事,闹到了官府那里都讨不到好,所以大家也都懒得猜了,能混到五品以上的人,都是聪明人,也都不敢追究。 也有胆子大猜这茶馆的主人是谁,却没人猜的到,这是她的茶馆。 因为这茶馆她本就没有用作情报站,就只是个敛财的地方而已,故而没出现过什么与政务牵扯的事件,所以大家也就渐渐懒得猜了。 南宫凉徐徐坐下,在茶馆坐了一小会儿,就听见一楼嘈杂的声音,她有些烦躁的掏了掏耳朵,觉得心烦意乱。 可见,内力太过于高深,也不是什么好事。 “六皇子请进,不知今日大驾光临,想喝点什么呢,咱这儿上了好几道新茶。” 还真是到哪儿都讨不到清净呢。 六皇子,南宫和升。 “和以前一样,今日我与几位大人有事相商,将闲杂人等都散了。”南宫和升凉凉道。 “好嘞,那,给您备间二楼的雅室?”那小二颔首问道。 只见南宫和升满意的点点头。 到了二楼,南宫和升进了雅间,南宫凉顺势座到了离雅间最近的桌子,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在空中流淌,淡绿色的茶水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馨香,与空气碰撞出嘘嘘的声音,让人的心情不由自主的跟着悬起来。 南宫凉细细的听着里面的声音,虽有些模糊,但大概还是能听到一些主要的信息。 “不瞒王爷,陛下已然昏迷,明儿早朝是断断去不了了,王爷可要抓住这次机会,趁着凉公主不在,拿到辅政的资格,进而借机换些自己人到要位上去。” 这声音她熟悉的很,是太医院一个不起眼的太医,梁太医。 “这消息可有假?”南宫和升说道。 “烈王爷应当是不知道微臣是您的人,迷醉散是微臣亲自配的,岂会不知真假?药量足以让人昏睡三天三夜。”梁太医说道。 恩,你就蹦跶吧,烈不知道,本宫可知道。南宫凉心想。她冷笑着端起青玉色的茶杯,神色淡淡,唯有温热的茶水氤氲出的水汽模糊了的那双眼睛,暗藏杀意。 她指间颜色很淡,原本白皙中应当是微微带些粉红,现下却是因着过度用力,褪去了血色,显得苍白无比,她将那青玉色的茶杯握在手中,转了几圈,终而轻轻地放到桌上。 “是啊,王爷,这种机会可不多,眼下皇城已然下钥,凉公主至今也未有进皇城,咱们明日一搏,还是有机会的。”另一位大人附和道。 “恩,此事已筹划许久,只等明日。”最终,南宫和升还是下定了决心。 里面的人畅谈了许久,一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一行人才离开,拱手道别。南宫凉手里的茶水已经空了好机会,便后脚也跟着出了茶馆。 南宫凉举步走近宫门,拿出了一块令牌,却还是被侍卫拦下,“皇宫已然下钥,您虽有烈王爷的牌子,却也是不能进的。” 南宫凉怒火拔地而起,今天怎么谁都敢拦她,站着平复了半天的心情。 算了,他们也是按规矩办事,尽忠职守,怪不得他们。 不过…… 真的只是尽忠职守吗? 还是,这是南宫和升吩咐下的? 南宫凉一手握拳,在另一只手的手掌中轻轻的敲,一面想着,一面走到了皇宫的背面,轻功一跃,进了皇宫,急速飞向太极殿。从后窗破窗而入。 “什么人?”南宫烈持剑对着窗边的人。 南宫凉缓缓转身,“臭小子,敢拿剑指我?” 南宫凉看着一身红衣的南宫烈,嘴角扯出了少有发自心底的笑意。 红衣,很少有男子穿在身上。即便是身着红衣,也是一副骚包的样子,少有男子能如烈一般穿出飘逸之感。 一时间,殿里明熙明凌惊住了,纷纷下跪,“主子。” 由于要将消息封死,所以殿里便只有南宫凉,南宫烈,和明熙明凌。 “皇姐,你可算回来了。”南宫烈跑到南宫凉跟前说着。 南宫凉狠狠地敲向南宫烈的额头,疼得他哇哇直叫。“臭小子,敢拿剑指我,胆子肥了!” 一时间,疼的南宫烈哇哇直叫。 一会儿,明熙便伺候了南宫凉更衣,换上了一件轻巧的素雪绢裙宫装。 南宫凉定定的看着镜中的自己,怔然了好久。 好遥远又陌生的自己…… “主子很美。”明熙眉眼弯弯,轻笑道。 南宫凉藏在面纱下的嘴角微弯,没有做声。 敛了心神,带上面纱,缓缓起身,虽是一贯穿的素装,但凡走过的地方,四周的宫人都纷纷低下头,尽显敬畏之色。 太极殿的宫人,哪怕是做杂活的下人,都是经过南宫凉精挑细选的死士,这也是那些个蠢蠢欲动的臣子们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 南宫凉坐到南宫景业的床边,看着一身明黄色寝衣,曾经十几年前叱咤风云的南安皇,突然有些可笑,有些可怜,有些可悲。 寝室里气压很低,没有一个宫人敢多说一句话,因为他们都太了解这位主子的脾气。 她不想救,谁都别想强迫她。 坐了很久,直到外面的宫人说要传膳,她也一口没动原模原样的又撤下去了。明熙明凌看了看,也无可奈何。 这种情况下,就连南宫烈大气都不敢多喘。所有人几乎是屏住呼吸,一时之间,大殿里静的落针闻声。 良久,南宫烈终于鼓起勇气说了一句,“皇姐,是表哥找的你吗?” 南宫凉沉默了一会儿,便点点头。 最终,南宫凉还是鬼使神差的搭上了南宫景业的手腕号脉,片刻,来到桌旁写下药方交给明熙。 明熙接过药方,没再说什么,就要交给太医院抓药。 “等等。”南宫凉叫道。 明熙转头等吩咐。 “今日太医院是谁当值?” “回主子,由于陛下圣体欠佳,所以所有太医都在。”明熙低眉道。 南宫凉点点头,“着可靠的人抓药。” 明熙细想了一会儿,“主子,您是怀疑……” “是。”南宫凉拂袖起身。 南宫和升,你想玩,本宫陪你玩个够。 只是,不知这代价,你承不承的起。 明熙刚走,南宫凉从怀里取了一颗药喂到南宫景业嘴里,轻敲着床板,随后起身。 “冷云。” 冷云应声从暗夜中跳出。 “吩咐下去,将宫门盯紧了,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南宫凉冷冷道。 冷云消失在夜色中,从始至终,一句话也没有。 “主子,这……”明凌指着桌上堆成山的折子。 南宫凉抚了抚头,径自走到桌边,埋头批折子。 南宫烈看着大局已定,没他什么事,便走近说,“皇姐,这些折子也不急,你早睡吧。没我什么事,便先走了。” “恩,”想了想又说,“我明后两日还是要走的,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南宫烈微怔,以往,皇姐在茵妃娘娘忌辰前,都会回皇城小住一段时间的,今年怎么…… 不过,也没说什么,悄悄离开,等明日早朝。 “明熙明凌,送烈王爷回府。”说罢又低头埋在成山的折子里。 看着折子,南宫凉嘴角不禁勾起一丝冷笑,眼底寒芒如锋,望向无边的月色。 这荣家,也就是南宫和升的母家,还真是蠢蠢欲动啊…… 不过,也快到头了。 只是,唉…… 月光下,淮水附近,一黄衣男子伫立在东兴的边界旁。 不知,府里的小女人怎么样了。 “怎么,思春呢?“身后一道不太正经的声线传来。 轩辕枫怒然转头而视。 “哎呦--,让我说准了吧。“青冥调笑道。 轩辕枫瞥了一眼便转回头不欲多言。 “哎我说,我看这棠宸公……姑娘是真不错,你打算怎么办?“ 单单是神医门少主这一条,做平宁王妃,甚至是母仪天下便也是足够了。 何况,还有那样的智慧和胆识。 “关你什么事,没事就滚回去。”轩辕枫转身就走。 月光下,没有人看到他微醺的面庞,就如月色般皎洁。 “唉我说你这个人,怎么卸磨杀驴呢。”青冥叫嚣道。 这水患治得差不多了,就这般口气了。 真是到了八辈子霉,答应他入朝为官,不仅做免费的劳力,还外带出气筒…… “杀驴?驴能推磨耕地,杀了吃肉,你能吗?”轩辕枫讽刺道。 哦,他难道还不如驴? 青冥怒火拔地而起,七窍生烟,看着走远了的轩辕枫的背影,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是顶不回去,而是气的…… 这这这……哪有这样的主子? 第二十九章 重回南安(1) 第二天清晨,太极殿外的金丝雀叽叽喳喳的叫着晓,昭示着日光再一次普照大地。金灿灿的晨光熹微,让人不由的一天好心情。 朝中官员陆陆续续进入议政殿,等着上朝,没有几个能知道这前朝中的风起云涌,腥风血雨。 太极殿里的南宫凉依旧埋头于龙案上的折子里,丝毫没有慌乱,只是周身寒气甚重,连明熙明凌都不敢轻易接近打扰。 “主子,早朝的时间到了。”明凌抱着南宫凉上朝一向爱穿的那件凤翔百花裙悄声问道。 其实主子是有正儿八经朝服的,只是主子一向不爱那些个繁文缛节,所以便一切从简了。 这早朝的时间就要晚了,今日怕是有变数,但主子却…… “不急,由着他们折腾,还能翻了天去?”南宫凉伸了个懒腰,面上覆着的面纱微动,看样子是打了个哈欠。 南宫凉一扔笔,往龙椅背上一倚,一手抚了抚额,另一手微微攥着拳,拇指在食指上婆娑着,眉间疲惫的厉害。 不给他们点时间,引蛇出洞,怎么能一网打尽呢? 果然,今日的南安朝堂上,是热闹得很啊。 南宫和升在皇子列上站着,一副必胜的样子。 哼,现在就算他的好皇妹南宫凉再有本事,过了今天,也无力回天了。 这摄政的权利有了,他可不会轻易交出去。 南宫烈看着蠢蠢欲动的荣家和南宫和升,不禁讥讽的笑了笑。 已过了早朝开始的时间,众位臣子不解,毕竟陛下这些年虽对前朝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了,但也很少早朝迟到啊。 “众位臣工,容荣某说一句话,太医院昨天下午已经确诊,陛下已昏迷,众位太医正在极力救治,所以这早朝……” “荣大人这话就不对了,总得有个说了算的,这国事不可废啊。”另一南宫和升麾下的臣子附和道。 众臣子都窃窃私语,能进这议政殿的人都是人精,朝堂上的倾轨都看的清清楚楚。 “按规矩来说,本官认为年龄资质为首,如今,便只有六皇子了。” 二人一唱一和的说着。 “您这就不对了,烈王爷虽为皇八子,但也有王爷封号在身,手握京畿卫,按资历来说,怎么也轮不到六皇子啊。”南安的丞相说道。 “是啊,是啊。臣附议。”南宫凉这边的人大都附和道。 其实谁是下一个摄政的,他们倒不是多么关心,只要和他们一样,追随这那位年纪轻轻的主子的便可,只是,他们追随的那位主子,可是嚣张放肆的很,这种情况都没回来,他们也很是担心。 “臣附议。” 虽然朝中反对声音极大,但就算南宫凉与南宫和升的实力差距再大,南宫凉不在,一切都会被掣肘。 南宫烈也不急,只是冷冷的看着这一切,这种时候,他不能跳出来,跳出来只会让南宫和升那一派挑拨自己与皇姐的关系。 就像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南宫和升主导的这一切,但他此时也不能多言。 所以,现下的南安,缺了一个说了算的人,一个可以代表皇室,或者说可以代表皇帝的人站出来。 正当大家都在等着局势的变化,一个不速之客来了。 “谁说不能?”大殿的尽头传来一道低沉的女声。 众人一愣,虽并不是很赞同来人随便进入前朝,但还是规规矩矩的行了礼。 “参见荣妃娘娘——” 南宫凉麾下的臣子背后皆出了冷汗,这荣妃来的目的他们很清楚啊。 荣妃就是心术再不正,也是皇帝的女人,是天家,他们为臣,就算再怎么样,也是不能多言的啊,这实在不妙。 “本宫身居后宫多年,替陛下协理六宫多年,今日深知陛下身体不康健,今日朝堂上既有变动,自是得出面。”荣妃一副铿锵有力的样子。 “既然朝中无人做主,那么自是得有人摄政,如今六皇子德才兼备,是不二人选,众臣工可有异议?“荣妃接着说。眼神微闪,一副大事将成的样子。 “历来皇帝无法上朝,只有皇后或是手持凤印位同皇后的后宫中人,才有资格置喙前朝政事的权利,敢问荣妃娘娘有何资格妄论此事?”丞相质问道。 皇帝与他为至交,也有知遇之恩,当年茵妃娘娘对他也有救命之恩,就算拼了老命也得替皇上与凉公主守住皇权。 “你你你……你这是目无天家,本宫替陛下协理六宫多年,毫无差错,如何没有资格?”荣妃怒斥道。 丞相脱了官帽,跪在大殿中央,“臣以两朝臣子,丞相之名,若荣妃娘娘执意不守妇道,本官便血溅大殿。” 血溅大殿,历代丞相死因都是要记入史册的,就算六皇子以后侥幸夺位,也会留有污点,何况现在情况压根没有这么糟糕,想必他们夺权前也得掂量掂量。 “本皇子念你两朝为臣,在丞相之位上兢兢业业,但你竟辱我母妃,来人,将丞相拖下去,送去大理寺。”南宫和升沉声道。 “六哥且慢,丞相并无大错,为何要送去大理寺?”南宫烈不卑不亢道。 虽然这看似是个疑问句,但南宫烈的态度和潜台词很明确。你敢对丞相不利试试。 他就这么一身朝服在身,丝毫没有任何胆怯之意,定定的站在那里,毫无退缩之意。 若是先前皇姐还没到的话,他还会忌惮三分,不会这般冷静,可他的皇姐回来了,他且看他们能嚣张到几时。 “从轻发落?他辱没皇家,可是株连九族之罪。”南宫和升嗤笑道。 “后宫不得干政,六哥这不懂吗?”南宫烈提高音量道。声音响彻整个大殿。 又转头望向荣妃,“还是,荣妃娘娘不懂?” “那你目无长辈,又是何罪?”荣妃咬牙切齿道。 “本王的生母早逝,本王的义母,乃是凉公主母妃茵妃娘娘,荣妃娘娘又不是皇后,本王也无需叫您母后,这长辈,从何而来?”南宫烈并不畏惧。 只是有些担忧,皇姐怎么还不来? “你你你……来人呀,把丞相和这个目无长辈的不孝子给本宫拖出去。”荣妃吃了气,便也顾不得自己原本的目的,指着殿外的护卫就开始吩咐。 “本王倒要看看谁敢。”南宫烈冷哼了一声,那声冷哼虽轻,但足够殿内所有人都听见。 门外的一队侍卫似是没听到南宫烈的话一般,不要命的往里走。 南宫烈皱了皱眉,但很快便想明白了。 大内的侍卫虽一直是在南宫景业手中的,但之前皇权没落,前朝的大权旁落在荣家一段时间,这大内有他们家的人,南宫烈并不惊讶。 荣妃轻咳了一声,很是不屑的抬起了下巴,眼尾处的灰青色眼影把眼睛拖拉的长长的,此刻的眼神又十分的傲慢,让人忍不住的联想到那傲慢的花孔雀。 眼见那一对人要靠近了,还不待丞相发言,南宫烈手下意识抚上腰侧,想要摸自己的佩剑,一时间没摸到,有些懊恼。 他怎么忘了,议政殿是不许带兵器的。 南宫烈睨了他们一眼,最终眼神落到荣妃和荣大人身上,落地有声,铿锵有力,“论品级,本王乃是一品大员,朝廷命官,论身份,本王是王爷,本王倒是想看看,除了父皇和皇姐,谁有这么大胆子,敢处置本王,是想谋反吗?” 那一队人被南宫烈的气势吓住了,便止步不前,看着殿内的荣妃,不知道怎么吧。 南宫烈虽然没正儿八经的打过仗,但也是长年混迹在军营里的人,是以,隐怒起来,周身的煞气也是让人不敢逼视。 荣妃被噎住了,确实,现下没人有资格去处置南宫烈,见形势不妙,便转移话题道,“那本宫问你,六皇子没有这个资格,谁有?你吗?”荣妃指着南宫烈喝到。 “八皇子乃是陛下亲封王爷,怎么没有……”另一臣子附和道。 还未说完,便被荣妃拦下,荣妃高喝道,“他一浣衣局贱婢所生,出身卑微,何以摄政?你们,啊————” 只见荣妃被一记强劲的内力打出去很远,堪堪快到了大殿的门口,发髻衣衫全部散乱,嘴角已有血迹。 前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一个人,如今已经奄奄一息在生死线上挣扎。 没有人看到是谁出手,但放眼天下,这般狠辣,毫不留情,便也只有…… “参见公主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南宫凉缓缓走上象征着九龙天子的玉阶,面纱纹丝不动,到了龙椅跟前,一撩衣袍庄稳的坐下,动作行云流水般从容,表情轻松,就像是坐在自家椅子上一般。 众臣朝拜,甘心的不甘心的,都瑟瑟的下跪,又都瞟了一眼容色淡淡的烈王爷,一副早有打算的面容,又往向龙椅之上的人,后背不禁一阵发凉。 甚至都没有人敢再像之前一样,斥责南宫凉坐在龙椅上。 让许多老臣想到了三年前凉公主被封为摄政公主前的那一个早朝,凉公主就如同此时般气定神闲,但眼神无比犀利,好似能看透人的前世今生一般透亮而精明,似乎没有什么能逃过她的眼。 就恍若神明俯视蝼蚁一般,轻松而简单。这两次朝堂,也都成了南安国臣子难以忘怀的早朝,许多年后,还有人在午夜梦回时梦到那一双眼,吓得冷汗涟涟。 也是那一次,让根深蒂固的荣家伤了元气,皇权这才算是回归到皇族手里,不像之前那样,处处要受荣家掣肘,做什么都要来回周旋。 也是那一刻起,朝中不知道跟哪一队的才开始隐隐的以南宫凉为尊。 南宫凉并没有着急让他们起身,只是低头闲闲的拨了拨指甲,没有人能探清面纱之后的神情。 整整小半刻钟,大殿里静的出奇,似乎很多年,南安朝堂上没有这般安静了。 终于,在面纱下的红唇微微一勾,只见南宫凉低着头凉凉道,“听说今日早朝热闹得很,特地来瞧瞧。” 那语气极为轻佻,让人不难猜到面纱下的嘴角是微弯着的。 良久,她才缓缓抬头,似是惊了一下,“众卿家跪着做什么,请起吧。” “谢公主殿下。”一众臣子们颤栗着起身。 只是丞相依旧在殿中央跪着。 南宫凉看了一眼,眉心微皱,但也知此刻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便收回了心绪。 “听闻皇兄德才兼备,倒是比本宫更适合这个摄政位置?”南宫凉理了理鬓间碎发,随意的问道。 “皇妹言重了,微臣只是……” 南宫和升自知此计已是不成,便打算退。 南宫凉却没有听他说句话,又接着问道,“是不是呢,荣大人?” 荣大人一听便战战兢兢的走出来,解释也不是,不解释更不行,一时之间,头上冷汗涟涟。 “臣只是怕朝中无做主的,动了社稷安危,所以才……臣并无二心啊。公主殿下明鉴。”荣大人连忙磕头。 “是么。”南宫凉不置可否。 南宫凉状若无意的提起另一个话题,“这迷醉散可是个好东西。” 南宫和升和荣妃不禁颤了一颤。 迷醉散,乃是临北曾经的附属国北夷族所配,几年前北夷族覆灭,所有毒物都无影无踪。 众臣窃窃私语,凉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已经查证,父皇乃是中了迷醉散,不过已经无碍,众卿家尽可放心。”南宫凉道。 “来人,将人带上来。”南宫凉道。 只见慎刑司总管进来,“回公主殿下的话,荣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已招,是荣妃买通了梁太医,要了迷醉散,荣妃下于陛下的汤药中。” “荒唐,北夷族已覆灭,何来迷醉散。”南宫和升愤然道。 “迷醉散何来,皇兄不知吗?”南宫烈插言道。 “你……”南宫和升狠狠地瞪着他。 “难道六哥不知,这梁太医出身北夷?”南宫烈逼问道。 “六皇子,梁太医也已经招了。”慎刑司总管道。 “皇儿不知此事,是本宫一人所做,还请凉公主明察。”荣妃连忙爬到玉阶前认错。 如今,也只能弃车保帅了。 “是吗?可本宫怎么查到,荣大人府中关着梁太医的爱妻……这,荣大人难道与梁太医的爱妻珠胎暗结?”南宫凉闲闲道。 荣家一族纷纷下跪,这谋害天子,可是株连九族的。 第三十章 重回南安(2) 议政殿上静的可怕,这位年少成名的公主,虽甚少出现,也不多言,但说出的话总是让人胆寒。 “这荣大人与梁太医谋害天子,荣府与其便一起流放吧,至于荣妃娘娘,既是主谋,还辱骂朝廷命官,但念其在宫中兢兢业业多年,又为父皇诞下六皇子,便从轻发落,断其腿臂,幽居在长门宫吧。”南宫凉拨了拨指甲。似是在讨论午膳吃什么一般轻巧。 她当然知道,当年母妃与父皇的误解,是由她挑起的。 那她便好好的活着吧。 活着看着这世界。 南宫凉见南宫和升要开口,便微微一笑问道,“既然六哥与此事无关,那么想必也不会质疑本宫的决定,是吗,六哥?” 南宫和升听着南宫凉那看似温和的声线,又看到了母妃眼中的暗示,登时不敢多言。 侍卫们进来将所有人带走,殿里一片死寂。 南宫凉缓缓下了玉阶,众人见她下来,便都跪下,只见她来到丞相面前,将丞相扶起,“丞相伯伯请起,本宫长年不在宫中,父皇身体不太好,还请您多多到皇宫走动,与父皇说说话,照应照应,凉儿在此谢过了。” 说完,便朝丞相福了福身。 这一福身,满朝文武皆是震惊,看来,凉公主很是倚重丞相啊。 丞相连忙作揖道,“公主殿下不可,老臣受不起啊。” 南宫凉却拍拍他的手,语重心长道,“伯伯要保重身体。” 太监吆喝道,“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臣等告退——” 南宫和升还没有缓过神来,南宫凉走到他身侧的时候,微微一侧头,“六哥,你可要顶住了,别被人玩死,顶住了,才值得本宫亲自出手。” 说完,便走出议政殿。 这一句话,也被许多惊魂未定的大臣听到,更是一阵汗毛颤栗。 回了太极殿,南宫凉一转头才发现南宫烈也跟着,南宫烈问道,“皇姐……” “你是不是要问,明明刚刚可以一起把南宫和升拖下水,为什么不把他一起除去?”南宫凉走到梳妆台前,背对着南宫烈,卸下身上繁琐的物什。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 南宫烈木然点点头。 南宫凉快步走近龙案前,坐下,继续批折子,一字一句道,“死,是一种最为轻松的惩处,我要让他活着,消磨他的意志,直到一,无,所,有。” 况且,她还想为那个人留一份退路。 南宫凉并没有抬头,只是周身寒气甚重。 南宫烈抿了抿唇,表示了解,“也是,当年也是他们从中作梗,要不然义母也不会……” 南宫烈自知说错了话,接着禁了声。 南宫凉倒是没再怎么生气,只是冷哼了一声。当年,若非他们,母妃怎么会…… “主子,陛下醒了,说想见见您,您要不要去……”明凌进来汇报,却被南宫凉一个眼神扫回去了所有的话。 说实话,她真的不太想见他。 何况,溪云已经来了好几道密奏,说是轩辕枫还有三四天就要回去了,估么着今晚就要走了。 明凌甩给南宫烈一个求救的眼神,南宫烈叹了口气。 这些年夹在这父女中间,可谓不舒坦至极,其实他觉得,父皇和皇姐都是可怜人。 明明都那么关心对方…… 他刚试着开口,南宫凉却抢先说,“没事就回府,我下午就要走了,临走会去看看他的。” 南宫烈瘪瘪嘴,“那我走了。” 南宫凉又继续在桌前批折子,估么着那老头好几天没理政事了,也许是好几天没休息好,南宫凉烦的直皱眉头。 五月的风微燥,就像……繁杂的人心。 因着南宫凉和茵妃娘娘都喜欢海棠,所以太极殿外,也种了不少的海棠树。好些时辰过后,南宫凉终于把一桌子折子政事处理的井井有条。 抬头望了一眼窗户,纷杂的海棠花飘飞,正午的光闪耀在花瓣上,摇曳出一种难言的美。 南宫凉微怔,来到窗前,看见纷飞漫天的花瓣,神情有些暖,笑得很甜,似乎又回想起小时候。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五月天,可能是因为回忆里的总是好的,那天没这么燥热。 “母妃,你快点,你看天上,快看啊。”小凉儿咋呼到。 “慢慢的,别摔了。”红衣女子无奈而宠溺的笑笑。 “母妃,这些花叫什么啊?” “这是海棠花。” “那母妃喜欢海棠吗?”小凉儿抓抓脑袋问道。 “恩,母妃最喜欢的就是海棠了。” “哦,那凉儿也最喜欢海棠。”小凉儿抓住红衣女子的手往前跑。 “母妃你快点,叫上父皇一起去外郊放风筝啊。” 太极殿前一时之间,全都是爽朗的笑声。 回忆渐渐回到现实。 南宫凉的嘴角渐渐变成清冷的弧度,她想,那种快乐的时光,她再也不会有了。 从六岁那年开始,就注定她的笑容,再也不会如孩童般天真而纯粹。 儿时的记忆中,他真的是一个好父亲,起码于她而言是的。 只要他不在忙政事,总会抽出时间手把手教自己骑射,书画,武功…… 对于其他兄弟姐妹,他是一个皇帝,而对她,他更像是一个父亲,就像寻常百姓家一样,早晨起来会和母妃一起帮自己穿衣服,吃过晚膳会一家三口一起散步,偶尔闲下来,还会去外郊一起踏青。 甚至有段时间,那时她还不记事,听丞相伯伯说,他不顾群臣反对,一意孤行非要带她上朝,在龙椅上边上朝边逗着她玩,那段时间,朝堂上满是她的笑声。 一封封反对的折子送到太极殿,他仍没有任何反应,只是让人拿去烧掉,直到最后母妃实在看不下去,劝了父皇,父皇才肯罢休。 据丞相伯伯所说,那段时间,父皇脾气好的没话说。 那时候,丞相伯伯总是开玩笑道,“得凉儿者,得天下。”丞相伯伯的意思便是,谁娶了她,便是得了圣心。 他是一个慈父,从小到大,他总是将最好的捧到她面前,无论她如何无理取闹,他总是能为她的吵闹编排出一个合理的理由。 小时候不懂事,刚刚学字的时候问父皇,“父皇,江山社稷好玩吗?” 他轻笑,捏捏她的脸蛋道,“若凉儿愿意,父皇割下半壁江山让凉儿玩好不好?” 他相信,父皇是爱母妃的,父皇给了母妃几近专宠,可是终没能完成母妃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愿望。 母妃来自西宁皇室,西宁国向来一夫一妻,父皇是知道的。 可是皇位,能让一个人疯魔,能控制一个人的心神,能让一个人变得不像自己。 父皇一直是有野心的,恍惚间记起母妃神色寂寥,抱着她说,“这万和大陆,终是比母妃重要啊……” 可是,从母妃死的那一天开始,那个曾经叱咤了半生的南安皇,一夜之间生出了无数白发,而他北上的宏图伟志也随着母妃的逝世,戛然而止。 人啊,总是失去了,才知道曾经拥有的可贵。 可怜可悲可笑可叹。 第三十一章 重回南安(3) “主子,你可以试着,不用活得这么累。”明熙看她眉间染笑,便试着劝道。 其实,抛开那些杂念,主子该是个很肆意快活的人。 南宫凉笑着轻轻地摇了摇头,“你知道的,我不爱皇权,也不喜争斗,可有些时候,你不争,不代表没人找你麻烦,有些东西我不喜欢,不代表我不会去争,不会去抢。” 所以想要自保,便要先发制人,一劳永逸。 “主子……”明熙温声道。 “南宫家的江山,我不容任何人染指。”南宫凉,眼神微眯,字字狠辣。 她得到了兄弟姐妹所没有得到过的父爱,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南安国的事她一定要管的原因。 她恨父皇,恨父皇负了母妃,一恨便是十多年。 她知道父皇打的什么主意,但她不爱那个位子,也不想争什么江山,也没有什么雄图伟志,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女人,可万和大陆终会鹿死一家。 她不爱父皇,可这片如画山河是父皇母妃用一生的幸福换来的,她可以不要,但不容任何人染指。 南宫凉望向虚空,眸中恍然有泪,背影寂寥的可怕。 太极殿内,南宫凉命人传了膳,美目微眯,眉心平和,红唇微勾,斜倚在椅子上,若不是拿着酒杯的手腕微转,旁人怕是以为她是睡着了。 南宫凉将金子做的酒杯凑到唇边,只是闻到了酒香,还未尝一口便眉心一皱。 皇宫的酒越酿越香,却越来越没了味道,金子做的酒杯倒不如酒坛喝酒来的烈。 “主子,您要不要去睡一会儿?”明熙有些担忧的问道。 看主子这架势,怕是好几天都没合眼了,今下午主子又要上路了,不休息怎么行。 南宫凉摇摇头,将酒杯轻放下,叹了一口气。草草的吃了几口,便命人撤下。 她只觉得,自己快走到悬崖边,稍一不慎,就会陷入无尽的黑暗。 明熙忙着收拾,看着自家主子一脸愁容,不由失笑,“主子还有犯愁的时候?” 南宫凉惊了一下,拍了拍后脑勺,“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烦恼啊。” 明熙抿了抿唇,微微一抬眼看看南宫凉。 “怎么,最近怎么都学会察言观色了?有话说就好。”南宫凉有些发笑。 虽背对着明熙拨弄着花瓶里的海棠,但还是能感觉到身后的视线。 “主子,你最近……去哪了?”明熙终于鼓起勇气问了一嘴。 南宫凉的手微微一颤,沉吟片刻,声线喑哑低沉的可怕,微微侧过半脸,看着明熙,眼神阴冷的吓人,凉凉道,“你问的太多了。” 明熙连忙下跪,“明熙多嘴了,主子息怒。” 南宫凉一挥袖,花瓶顷刻之间变为粉末,来到龙案边坐下,面色少有的沉谙。 内室之外的下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总能看出来,这位极少露面,极少动气的主子,发怒了。一时之间,纷纷下跪。 明熙也是一阵胆寒,主子向来体恤下人,可一旦问了不该问的,做了不该做的,也是杀伐果断绝不手软。 她倒不是担心主子会因为这一点小事处死她,只是觉得主子这一走许久,回来后有一点变化,虽然很微妙,但是她感觉出来了。 主子可以不说,但作为日沉阁的一份子,她有必要问一下,就当是对主子的一种提醒。即便,后果难以预料。 整个太极殿,安静得可怕,明熙不禁在想,陛下喜静,可太极殿却少有如此安静的时候,主子回来的时间不久,这样落针闻声的场面已经好几遍了。 南宫凉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桌面,咚咚咚的声响落在每一个人心眼儿上,让人心间发颤。 南宫凉看着跪在龙案前的人,虽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却一脸坦然,怒气消了几分,冷哼了一声,“来人,明熙以下犯上,自己去慎刑司领板子吧。” 明熙跪安,默默地退出去,去外室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别乱说话,便去了慎刑司。 外室的人不知发生了什么,看见明熙出来了,都颤巍巍的起身,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这凉公主虽只为公主,但这铁血手段,可不会比任何男人差。 南宫凉就这么一直坐着,也没有叫人进来。 她当然知道明熙是故意提点她,可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变了…… 难道自己的心,真的迷失在东兴皇城了吗? 沉默了半晌,终于累的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因着明熙还没来得及休息,奏折如山般堆积,没有人看见,奏折后,南宫凉微勾的唇角。 梦里,她梦到了好多好多,那时她还小,母妃还在,太极殿上空弥漫着阳光的味道,一切都是欣欣然的样子。 画面一转,来到绝尘谷,一树一树海棠开到极致而惑人。 谁说海棠一定是清纯之花,海棠妖艳起来,能暗淡世间万物。 林间有个人影,起初以为是江山,可慢慢走近,发现不是,一身明黄色晃得她眼晕,揪的她心慌。 再低头一看,自己一身红衣女装的样子,梦里的她想也没想,就像不受她控制一样,提起裙摆,快步跑到他面前,眼中泪光闪闪。 她好想抱抱他,太极殿里,议政堂内,南安皇城中,她一刻都不想多呆。 他缓缓抬手,心疼的抚上她的眉眼,拥她入怀中,带笑的唇角微扯,“棠宸好美啊。” 棠宸是谁? “我是南宫凉,我是凉儿……”南宫凉哽咽道。 她只觉得肩上压着好多好多东西,随时都有可能将她压垮一样。 她好想找一个可以依靠的人,一个可以肆意胡来的地方,一个…… 有他的地方。 “枫……”南宫凉呢喃着,不知是梦里还是现实。 南宫凉幽幽转醒,一抬头,迷迷糊糊看到了一身龙纹之人。 “凉儿醒了?” 南宫凉咬了咬牙。不用想也知道,放眼南安,除了那老头,没人敢这么叫她。 南宫凉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父女二人对峙着不说话。 许久,南宫凉开口说了第一句,红唇微勾,带着一丝讥笑,声线凉薄不带温度,“怎么,不是病的要死了吗?“ 第三十二章 重回南安(4) 屋内的空气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父女俩无声的对峙让这座宫殿都有了些许地动山摇的气氛。 南宫景业倒也不怎么生气,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语气,从六岁那年开始,凉儿对他就没什么好脸色,他也就习惯了。 南宫凉看着眼前已生白发的老人,微眯着眼带着笑,眼角处也有了许多属于这个年纪的细纹,此刻的她,竟带着一丝淡淡的担忧…… 南宫凉没有在意,将头瞥向一侧,凉凉道,“以后最好不要这样骗我回来,你放心,等你真的病死了,我会给你备口好棺材的。“ 就南宫和升几斤几两她还不知道?这老头要是想防,哪能上了他的道,怕中毒是假,想诱自己回宫是真。 估么着江山也是看看没办法才去绝尘谷叫她。 “父皇也老了,指不定哪天就走了,凉儿不回宫小住一段时间吗?”南宫景业问道。 许是为帝久了,声线又股子不怒自威的感觉,可南宫凉好似并不吃他这一套。 “陛下不是宝刀未老,征战四方吗,怎么老了?”南宫凉唇角微勾,低头嘲讽着。 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嚼起来。 “过不了多久,朕怕是要去陪你母亲了,就算再有势力的人,离得权利中心太远,也是不行的,你再不回来稳定政权,怕是……”南宫景业好似丝毫没有听出南宫凉的嘲讽,淡淡的说道。 却被南宫凉冷冷的打断,南宫凉狠狠地嚼着糕点,口齿不清道,“你喜欢,不代表我也喜欢,你的东西,我不稀罕。” “凉儿……咳咳咳。”南宫景业抵着唇咳了几声。 迷醉散虽对身体无害,但沉疴多年,年事已高,已是积重难返。 南宫凉微微一皱眉,语气软了几分,“我马上就要走了,母妃忌辰之前我会回来的。“ 说罢就要离开,临行前扔给明凌几瓶休养生息的药。 南宫景业接过明凌的药,打发明凌去传膳,看着南宫凉离开的方向,眼底满是疑惑,眸中已然有为帝为皇者独有的精明与算计。 “来人。” “陛下何事?”一内侍上前。 “凉儿为何罚明熙?”南宫景业状若不经的问道。 “这……好似是明熙姑姑问了凉公主几句,这具体的奴才也不清楚。” 那内侍也没说谎,南宫凉并不喜热闹,身边的人总是少的,是以刚刚屋里本就没有几个人,压根就听不到屋里的人说的什么。 南宫景业揉了揉眉心,轻叹了一口气。 “恩,都下去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待内室无人之后,沉默了一会儿,南宫景业微微一皱眉,“暗影。” 虚空中两人来到内室,跪在南宫景业脚边。 “去查查,凉儿这段时间去哪了,都干嘛了。” 其实,话虽这么说,他心里也清楚,自己这个女儿,向来神秘的很,能查到就怪了,不过尽力而为,所以,南宫景业又补充道, “量力而为。” “是。”那暗影一低头,答了话,便消失在虚空中。 南宫景业坐在龙椅上,许久不说话。 他觉得凉儿回来这一趟行事上变了不少,难不成…… 毕竟以前的她,从来不会心慈手软,这来回也有小半年了,变数太大,隐约的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 枫?是个人吗?这不是东兴平宁王的名讳吗? 要真的是这样,他也要做最坏的打算,替她铺好路…… 南宫景业敛目,敛去一切神色,倚在龙椅上长叹一口气,深深地抚了抚额。 为帝者,无情也啊…… 出了南安皇城的南宫凉极速前进,大约已到了东兴,南安,临北交界的地方——淮水。 虽说是三国交界,但淮水实则并没有经过临北,所以临北极度缺水。 中原三国觊觎临北的马匹牦牛等物,一直想以水源换取相互通商,可临北一直不同意,南宫凉一直对此嗤之以鼻。 其实也非是不同意,只不过还没能说出临北满意的条件罢了,无非是交易罢了。 不过眼下有更紧急的事,她也就懒得考虑这些了,过段时间再作打算。 眼下最紧急的事情就是,轩辕枫就要回去了,她得快点了。 可眼看天色渐沉,夜色渐渐笼罩了整座城市,南宫凉只得先找家客栈住下。 来到客栈之后,因着天色已晚,客栈里只剩了几间不太好的客房。 南宫凉便也没想太多草草的住下了。 上楼的时候,迎面一个玄衣男子不小心撞到了南宫凉,连忙手脚麻利的躲到一旁,玄衣男子连忙道歉,还朝后看了一眼。 “公子不好意思。” 南宫凉秀眉一皱,淡淡道,“无妨。” 随后,便擦肩而过。全然没有看到身后还有一副似笑非笑的眼睛。 回到房间后,南宫凉越想越不对劲,一家普通的客栈,又不是通商旺季,怎么会客满呢,而且刚刚那个人,明显身手矫健,像是在军中呆过多年…… 想着,便猛地起身,走到门前,又猛然一顿。 应当不是轩辕枫的人,刚刚那个人的反应,就像是在等什么人,如果是轩辕枫的话,不可能是这种表现。 想着,便若无其事的走出去,装作想要出去散散步的样子。 果然,一到客栈门口,老板便跑过来,笑眯眯的问道,“公子这是要去哪啊?” “我有些撑,出去走走。”南宫凉的语气可不谓不温柔,不过她并不觉得她能顺利的走出这家客栈。 老板眼神明显有些闪烁,南宫凉便要往外走,快走出门口的时候, 突地,身后传来一道诡秘而熟悉的声线,“棠宸公子,好久不见。” 南宫凉先是一惊,心想着和声线真熟悉,顿了片刻便想起来了,头也未回,凉凉道,“临北太子,安好?” 那声线好听极了,淡漠如水,却又清脆似铃。而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温柔了,钻进旁人的耳朵里,满是警告的意味。 顾君闲闲的笑了笑,上前两步,与南宫凉比肩而立,“托公子的福,好得很。” 南宫凉笑了笑,一颗心也放了下来。 顾君在找神医门的人已经很久了,她是知道的。 如今师傅已仙逝,神医门向来独传一人,想来也是找自己的。 “不知临北太子找本少主所为何事?”南宫凉闲闲问道。 “不若与本太子一聚,本太子已经备好饭菜,替公子洗尘,不知公子意下如何?”顾君低笑。 “本少主舟车劳顿已久,自然乐意。” “如此,公子,请。”两边的暗卫亮出一条路,顾君一甩袖,做出请的架势。 南宫凉勾了勾唇角,先行一步,在顾君的带领下上了三楼。 三楼没什么房间,只是一个大堂,看样子是处理公事的,但顾君并没有停下的意思。 只见顾君来到供奉的财神前,微微一转动一个不起眼的酒杯,轰的一声墙壁移动,后面是一间雅室。 “公子,请。” 南宫凉笑笑。都是很可敬的对手,在如此关键的地方安插了这么一家客栈,一向以消息灵通著称的日沉阁竟也没得到消息。 南宫凉举步进去,丝毫没有怕自己有去无回。 顾君先是挑了挑眉,跟着进去,打了个响指,墙壁合上,随后便说,“公子不怕本宫杀人灭口吗?” 南宫凉径自来到饭桌面前,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伸手端起饭碗,默默的扒饭,丝毫没有作为客人的礼貌和作为对头的小心。 管他三七二十一,有便宜不赚王八蛋,反正一路走来,她是饿了,先填饱肚子再说。 顾君似是有些吃惊于她的表现,足足愣了半刻钟,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南宫凉已经吃了个差不多了,他只得轻笑着摇摇头,无奈的坐到对面。 待酒足饭饱,顾君轻摇酒杯,状若不经道,“棠宸姑娘还没回答本宫的问题。” “姑娘”二字咬的很轻,但南宫凉并不觉得这二字只是口误。 南宫凉嘴中咀嚼的动作顿住,默默的将饭吞下,伸手一抹嘴,眼神有些危险。 一身男装的她略显风流,伸手敲了敲桌子,唇边扯出一抹笑,说出来的话有些狂妄,可偏生的又有一股子令人自然而然想去相信的力量。 “你,没那个本事。” 顾君眼神微眯,“公子还真是……自信。” 南宫凉微怔,这话,她好像对着那个人也说过。 顾君看她眼神放空,虽不知她在想什么,反正估计是与他无关,便冷哼一声,旋即恢复常态,开口问道,“公子为何住在平宁王府?” “真是笑话,本少主住在哪里与你何干?临北太子若是吃的过于饱腹,可以出去溜达溜达,没必要在这里扯东扯西。”南宫凉抿了一口茶淡淡的说道。 潜台词:我看你就是吃饱了撑的,要是没事就多出去走走,老子没工夫奉陪。 顾君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嘴角微抽,心道这女人说话真狠。嘴上不服气的讽刺道,“本宫随便问问,怎么,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南宫凉瘪了瘪嘴,烦躁的挥挥手,不耐的说道,“有事就说,本少主忙得很。” 真是烦透了这样的官腔,却又避无可避。 顾君倒也爽快,起身向南宫凉微微一颔首,拱手道,“本宫为找神医门的人已许久,想着找到神医为父皇治病,还请棠宸公子搭救。” 南宫凉为着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住了,心里突然有点暖,甚至有些嫉妒,嫉妒他有一个那样和睦的家庭。 许是动了恻隐之心,“太子的消息倒是灵通。”又问道,“那能不能先告诉我,太子为何在此啊?“ 这样让她很不安啊,好像她行踪暴露了一样。 第三十三章 美人出浴(1) 顾君略一沉吟,“本宫的探子来报,说是在淮水河畔看到了你,本宫想着是不是棠宸公子回神医门,所以来碰碰运气。” “是吗……”南宫凉轻哼了一声,显然不太相信。 顾君一撩衣摆坐下,也不恼于南宫凉的不信任,便开口说道,“不瞒公子,本宫找神医门的人已经多年,有一丁点可能本宫都不能放过,如今父皇沉疴多年,怕是……还请公子搭救。” “这个没问题,但是,得等本少主有空的时候。”南宫凉捋了捋鬓间乱发,略有所指的说道。 顾君微微一笑,自是明白对面人的顾虑,便笑了笑说道,“放心,他日本宫定以国书相请,本宫并未在此见过公子。” “那本少主就放心了。”南宫凉笑笑。 南宫凉自是知道赚了便宜,不仅让顾君闭了嘴,还给了自己一个可以在坑他一笔的机会。 “时辰不早了,本少主要休息了。”南宫凉赚了便宜,心满意足的开口。 南宫凉刚要起身离开,不料被顾君不小心踩到衣摆,往前一倾,向前俯冲了几步,眼看就要撞到屋中的铜镜上,顾君连忙来扶,最终南宫凉一个急刹,堪堪停在了镜前。 南宫凉揉了揉膝盖。刚刚在桌角碰到了。 顾君连忙来到跟前道歉,“抱歉,本宫不是故意的。” 南宫凉咝了一声,淡淡道,“无碍。” 当然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要不然你早就下地狱了。 南宫凉又晃了晃腿,原地踏步了几下,发觉只是除了有点疼之外,没事之后,一抬头,刚好在镜子里看见了顾君。 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南宫凉竟然感觉自己与顾君,在一些地方,长得有一些相像。 那种抓握不住的感觉,一闪而过,甚至都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这种感觉,这让南宫凉愣了愣。 可能是顾君也发觉了,直直皱起了眉头。 南宫凉不太喜欢这样的氛围,轻咳了一声,顾君也回过神来,尴尬一笑。 南宫凉起身来到进来的墙的面前,顾君按动了机关,门开了,南宫凉举步出去。 可能是为了缓解尴尬,顾君跟在后面笑笑调侃道,“想不到你我竟有些相像。” “临北太子,慎言。”南宫凉不耐道。 顾君似是觉得更尴尬了,便道别到,“本太子还有事,便要连夜启程了,公子,再会。” 南宫凉摆摆手,表示告别。 待南宫凉回了房间,又是一夜无眠,怎么也睡不着。 她并不觉得她与顾君相像只是巧合,那种一闪而过的模样和神韵,不是一句巧合就能解释的…… 天色蒙蒙,夜空星稀,几日未眠,南宫凉终于累的睡着了。 第二日清晨,南宫凉起身草草的吃了几口,准备等着城门开。 “主子。”冷云来到屋内。 “什么事?” “溪云来信,轩辕枫快到了,请您速归。” 看样子怕是赶不上了,南宫凉皱起眉头思量了一会儿。 “要是实在回不去,就说本少主回神医门拿药了,还有,等轩辕枫治完水患,南安国内淮水河畔再按计划行事。” 冷云有些不解,还是照办了。 南宫凉闲来无事,便起身来到淮水河畔,看到波澜壮阔的淮水,心中竟有了一种万物皆空的感觉,突然觉得在人世间自己竟那么的渺小。 看了一会儿,南宫凉举步离开。 此时的她,还预想不到,经年后,就在这淮水河畔,葬送了自己一生的欢喜…… 三日,几乎是不眠不休的疾驰,南宫凉终于在轩辕枫之前赶到了棠宸殿。 回来还没喘口气,溪云就告诉南宫凉一个噩耗。 “主子,你前脚刚进府,轩辕枫后脚就进来了,现在正往棠宸殿来。” 南宫凉一把拍上了额头,连忙吩咐了溪云初起准备了沐浴,自己赶紧进去。 “棠宸呢?”轩辕枫来到棠宸殿勾唇一笑问道。 许久未见,想的有点心痒痒。 “王爷,不巧,我家主子沐浴了。”溪云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所以,王爷怕是得等等。”初起无情道。 轩辕枫脸瞬间黑了一度,点了点头,尴尬道,“知道了,本王在前厅等等。” 溪云初起也不好硬拦着,权衡之下只得将人引进正厅,看了茶退了出去。 可不巧的是,由于南宫凉舟车劳顿了一路,又好几天没睡了,竟在浴池中睡着了。 轩辕枫哪里是有耐心等的人,等了半天,提步进去,刚走到浴室外,顿了顿,唇边勾起一抹坏笑,摸了摸下巴,一跃飞出窗外。 然而轩辕枫并没有走,悄悄地转到棠宸殿浴室的后窗,往里偷偷地看。 此刻,棠宸殿外的画风就是,某王爷在自己的府邸,像是一个小贼一般,悄悄地试探…… 结果并没有看到美人出浴,只是看到一副香肩,在红色的花瓣的映衬下,透出一种惑人入魔的美。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的狂傲,自信,轻而易举的帮他出主意,还有身上自带的似乎为万物中心的魅力…… 他渐渐地发现,把她留在身边,是一种自我毁灭的行为。因为,她虽不是绝美,但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之间,都渲染着一种绝世出尘的惊艳。 这样的女子,注定不会平凡。 想着想着,悄悄地一跃进入了浴室内,一转身看到浴池里的人竟睡着了,眉心紧缩,像是终南山上,千年不化的雪,让人看着心疼…… 轩辕枫轻轻地蹲在南宫凉旁边,伸手抚上她紧皱的眉心。 许是南宫凉终于感觉到了周身氛围的不对,刷的睁开眼,看到了一张近在咫尺的冷峻的面庞,而一向冷酷的脸上竟有一丝不正常的熏红。 南宫凉刚要一拳打上去,轩辕枫握住她将要出拳的手,一手抬起她的下巴,不由分说的吻了上去。 南宫凉骤然瞪大了双眼,一时竟怔在那里,不知如何动作,轩辕枫见她不动作,一双眼饱含深情的看着她,舌尖悄悄地往里探了探,从她嘴里汲取了些许蜜汁。 南宫凉确实反应慢了许多,当她终于反应过来,狠狠一推,也不知轩辕枫是不是故意的,竟借助她的力量顺势倒进浴池里。 南宫凉突然有些慌乱,一伸手打翻了花篮,浴池里摇曳生花,南宫凉抓起岸上的两块浴巾,如一尾燕子鱼一般钻入水中,在水下迅速将浴巾裹在身上,迅速浮出水面。 水上的轩辕枫突然看到一块白色不明物体朝他的脸上袭来,迅速朝身侧一躲,抬手抓住浴巾,用力一拉,南宫凉脚下一滑,扑入轩辕枫怀里。 第三十四章 美人出浴(2) 南宫凉刚要凝聚内力挣开桎梏,轩辕枫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一手搭在她的浴巾上,略有所指的调笑道,“棠宸要是再乱动,浴巾在不在身上就不一定了。” 南宫凉微微皱了皱眉,没再动弹,从小到大,还没人敢这么威胁她…… “很有意思吗?”南宫凉薄凉的声线中略带一丝怒意。 轩辕枫知道她生气了,也没再调笑,将头搁在她的颈窝,轻轻蹭了蹭,声线中满是情意,“我很想你。” 不知为什么,南宫凉此时竟觉得消了些气,但下意识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是怒意未平,咬了咬牙,一踮脚扭头覆上了他的唇畔,不是吻,而是咬,唇齿交汇之间,顿时就有了血腥味。 轩辕枫看着怀中泄愤的小女人,无奈的笑了笑,很配合的任她施为。 南宫凉终于解了气,一把将他推开,撩了一把水洗了洗嘴,一双眼狠狠地瞪着他。 “宸儿这是消气了?”轩辕枫一副做错了事的小媳妇样。 南宫凉冷哼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大步上了岸,往浴室歪走。 轩辕枫也洗了洗嘴,提醒道,“你确定要这么出去?” 南宫凉咬了咬牙,一转身警惕的看着他。 要是这么出去,回头溪云初起不得笑死她?可是也不能让轩辕枫先出去,一时之间,世人称颂的睿智无双的南安国摄政公主南宫凉,竟想不到万全之策…… 轩辕枫一看岸上的小女人刚刚灭了的怒火又要有燃起的势头,连忙讨好道,“宸儿穿吧,我转头不看就好了。” 说着,在南宫凉杀人般的眼神下悻悻地转身,心下有些欣喜。 这次没一拳挨在脸上,是好现象…… 要是让南宫凉知道某王爷有这种欠揍的想法,一定会满足他。 南宫凉黑着脸迅速穿完了衣裳,迅速去轩辕枫的寝殿偷了一件干净的衣裳,又火速回来拿给轩辕枫。 再不赶紧的,溪云初起就要进来了,她可丢不起这么大的人。 南宫凉瞪着神清气爽的某王爷跳窗而去的背影,恨恨的咬了咬牙。 跳窗而去的某王爷并没有回去,而是又来到了正厅,等着南宫凉出来。 浴室里,溪云一进去,就看到自家主子黑着脸等伺候,也没说什么,帮着自家主子梳洗。 溪云看着差不多,便说,“主子,平宁王还在外面等着呢。” “他还没走?”南宫凉恨恨的磨了磨牙。 “恩,他还在前厅,刚刚我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外面,不过,衣裳好像换了。”溪云如实回答。 南宫凉微微一皱眉,火气快压不住的不耐道,“知道了,下去吧,我这就去。” 一出正厅,就看见了坐在主位上,悠闲地喝着茶的某王爷,手中折扇往桌子上一拍,“你还在这儿干嘛?” 轩辕枫一看,放下茶杯,闲闲道,“我走了才惹人怀疑吧。” 南宫凉又无言以对,盯着他看了许久,认命的坐在他身侧的椅子上,冷冷道,“有事说事。” 他一回来便急吼吼的跑来,总不能是专程来看她洗澡。 要是这样,她真的要考虑考虑,是不是要再一拳揍死他。 轩辕枫尴尬的摸摸鼻子,“倒是真的有事,这不托宸儿的福,本王麾下臣子们今天准备在庆丰楼举行洗尘宴,本王自是得请宸儿这个大功臣了。” “我可不可以不去?”南宫凉不耐道。 谁要去你的洗尘宴啊,我能忍住没砍你几刀就不错了。 “陪我去好不好,本王麾下好些个臣子都知道主意是你出的,我也答应了带你出宴,不给个面子吗?”轩辕枫眸中水光莹莹。 轩辕枫倒也吃准了她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委屈的看着南宫凉,着实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南宫凉咽了口口水,还是嘴硬道,“你应人家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你的面子问题啊?” 轩辕枫没说话,眼看眼中的两炮泪就要流下来,南宫凉终于点点头。 轩辕枫一瞬间就换了一副脸色,满意的起身,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眼神划过一丝皎洁,道,“走吧,得快些了。” 南宫凉看着神色转换自如的某王爷,狠狠地咬了咬牙,飞起一脚,将他踹出去好远,举步跟过去,讽刺道,“快走啊,不是要晚了吗?” 轩辕枫连忙起来,真是……丢人。 上了马车,南宫凉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甩了甩沉重的脑袋,手抚上太阳穴,揉了起来。 “怎么了?”轩辕枫问道。 “没怎么,这两天没休息好,有些头疼。”南宫凉疲惫道。 “怎么,没有本王,都睡不着了?”轩辕枫调笑道。 南宫凉杀人般的目光扫过去,轩辕枫将她扯进怀中,关切道,“睡吧,到了我叫你。” 说罢用内力帮南宫凉烘身子,南宫凉只觉得周身暖暖的,很快合上双眼。 “吁——”一声勒马声将南宫凉吵醒。 南宫凉抬手揉了揉眼睛,半梦半醒之间,煞是撩人,南宫凉眼尖的看见轩辕枫喉结微动,刷的一下坐起来,精神得很,再无睡意。 轩辕枫看着空空如也的怀,不知该笑还是哭,旋即摇了摇头,这女人,真是一点便宜都不让赚。 “王爷,到了。”外面驾车的小厮说道。 这一声打破了马车内尴尬的气氛,南宫凉终于找到台阶,不待吩咐,直接跳下了马车。 下车后,俨然一座巍峨的宫殿在眼前,庆丰楼三个大字在正中间的牌匾上,里面的排场与皇宫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轩辕枫紧跟其后下车,一进门就是如潮的恭喜声。 “平宁王恭喜啊,如此一来,民心所向,储君有望啊。”一位大人拱手恭贺道。 “是啊是啊,倒是不知王爷何时能抱得美人归,请大家喝喜酒啊,这吴小姐可是赖上您了。”又一人调笑道。 “是啊,我家小妹可是天天念叨您呢。”吴恪顺势说道。 轩辕枫感受到身后杀人般的目光,趁人不备看了看坐在一旁浅酌小酒的小女人,又讪讪的朝大家解释,“多谢啊各位,不过,如斯美人,本王可消受不起。” 大家又朝着轩辕枫看着的方向看去,看见了一脸不耐的南宫凉,又是一脸了然的样子,紧接着又向吴恪投去同情的目光。 吴恪被众人看得尴尬,浅笑着对轩辕枫说,“表哥,小妹可是痴心等了您许多年,如此心思,王爷是要辜负吗?” 轩辕枫笑笑,恢复了往日冷峻的面目,“怎么,本王的王妃,本王做不了主吗?” 帝王一怒,伏尸万里。没有一个上位者喜欢被人威胁。 南宫凉是这样,轩辕枫也不例外。 众人纷纷下跪,“王爷息怒。” 正当众人不知如何收场的时候,一道不正经的声线传来,恰好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呦呦呦,这是哪一出,大好的日子,大伙儿怎么不热闹热闹啊?” 来人不是青冥有是谁? “大好日子,你有发什么疯?”青冥不正经道。 轩辕枫阴凉的目光扫过去,青冥尴尬的摸摸鼻子,没再说话。 这样的事情,要不及时制止,只会愈演愈烈,他本就没打算娶她,又何必自找不痛快?他已看在母后的面子上给吴家不少面子了,要是再这样得寸进尺,且不说那小女人会找他麻烦,威仪也会受损。 正当万籁俱寂之时,无人敢发出一丝声音,只有南宫凉一人在悠闲地吃着桃子。 如今还不到桃子成熟的时候,不过想吃还是有的,南宫凉手里拿着的那个桃子色泽红粉,馨香沁人,香甜的很,她一个人静静地吃着,似乎丝毫没有感觉到气氛的不对。 众人都悄悄地看向她,南宫凉终于有些烦了,在众人的注视下,举起一个桃子,朝轩辕枫挑挑眉说道,“这桃子不错,你要不要尝一个?” 众人皆惊呆,又默默地看向轩辕枫,等着他的反应。 只见他静默了一会儿,脚下生风的走过去,坐在南宫凉旁边,扫了一眼众人,凉凉道,“都起吧,下不为例。” 说完拿起桃子一通乱啃,南宫凉看着轩辕枫的侧颜,叹了口气。 “怎么了?”轩辕枫口齿不清的说道。 “就是觉得,这个饭馆名字不好。”南宫凉笑着说。 “那你说应该叫什么?”轩辕枫略一沉吟道。 “把中间的风字去掉,改成枫,你名字里的枫。”南宫凉浅笑道。 所有人虽都散了,但还是悄悄地关注着这里,众人见棠宸公子如此受宠,便连声附和道,“是啊是啊,棠宸公子好心思。” 南宫凉眉心一跳,顿时没了吃饭的欲望。 聒噪。 没错,就是聒噪。 和初起的聒噪不一样,这种带着不明意味的吹捧和附和,一直是南宫凉极为讨厌的。 轩辕枫看出来了,拍拍她的背安抚着,朗声道,“来人,庆丰楼赐名为庆枫楼。” 由于之前的一出,一顿饭吃的索然无味,饭后轩辕枫说吃的有些多,便叫上青冥和华阴一起散步遛弯。 当然,还是边走边讨论明日朝上立储之事,因着轩辕枫治水有功,民间拥立声极高,所以无论轩辕敬怎么想的,估么着明日就要宣布了。 南宫凉在一旁百无聊赖,但那讨人厌的事情不由自主的钻进她脑子里,她叹了一口气,看着天边那一轮孤月。 月华如水,明亮皎洁。 第三十五章 轩辕临天 月光如水,映照着的整条街道都像是夜间银灰色的淮水江上一般。 宁静而悠远。 街道上寂静无比,只剩一行四人的脚步声和他们窸窸窣窣说话的声音。 “唉不是我说丧气话,陛下要是还不同意怎么办?”青冥抓抓脑袋问道。 “这怎么能不同意,民心所向,一个君王,总不可能与天下百姓作对。”华阴皱了皱眉说道。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青冥说着看向一旁默然不说话的轩辕枫,等着他决定。 “那就抓他的软肋。”轩辕枫凉凉道,暗夜中,南宫凉还是看到了他眼底的阴冷。 “你的意思是……挟持?”青冥心领神会。 南宫凉看着打哑谜的几人,没做声,也没问什么,但心下的谜团却也渐渐地清晰。 但却是一手拿折扇敲打着手,心下微动,看了看轩辕枫看似平静的侧颜。 柔和的月色给他的侧颜镀上了一层光晕,亦如初见那一晚。 皎洁,透亮,一如既往的诡秘,冷峻而棱角分明。 回府后,轩辕枫送南宫凉回棠宸殿便去正殿处理政事。 初起估么着也知道了轩辕枫即将成为太子的事,想来南宫凉这打听打听,“主子,这平宁王要被立太子了啊?” 南宫凉点点头。 初起沉默了一会儿,试探的问道,“主子,你说这平宁王这么受宠,怎么现在才被封为太子啊?” “你真的觉得,轩辕枫受宠吗?”南宫凉嗤笑一声。 初起更是摸不着头脑了,南宫凉又补充道,“明儿能不能被封为太子,还是两说呢。” 初起好像明白了什么,但还是抓抓脑袋,“那这东兴皇,想把皇位传给谁啊?” “有时候,查不到,就是查到了。”南宫凉意味深长的说。 初起一皱眉。 “轩辕临天。” 南宫凉红唇轻启,缓缓的道出了这四个字。 轩辕临天乃是已故华妃的儿子,隐逸山林许久,这轩辕临天,怕才是轩辕敬最爱的儿子吧,光听名字就能猜个七八分了。 溪云走近说道,“刚刚轩辕枫派了一队身手矫健的死士,但倒不是杀人,像是……劫持什么人。” 南宫凉了然的点点头,闲闲道,“前段时间,不是让你们查轩辕临天的踪迹吗?现在,在轩辕枫之前找到他。” “主子这是要,威胁谁?”溪云问道。 南宫凉疲惫的摇摇头,“不是劫持,而是救他,赶紧照做,一定要以礼相待,溪云你去领队。” 溪云猜到了什么,还是领命出去了。 初起试探的问道,“主子这是要……” 南宫凉沉默了好久,突然笑起来,那声线听起来都有些苦涩,“我想给他留一个兄弟。” 她不自然的拨弄着手中的折扇,最终轻轻地笑了起来。 也许,他知道后,并不会领情。 可人生在世,总不能只是一个人,她太明白,那样的生活,太累。 有是很久的沉默,才又道,“你说,我这样到底对不对?” 初起略一沉吟,朗然笑道,“主子,比起天下,我们更希望您能幸福。” 她看得出来,主子喜欢轩辕枫,而平宁王也很在乎主子,主子孤寂了这么多年,这样也不是坏事。 南宫凉默然笑了笑,“我很谢谢你们。” 初起看南宫凉笑了起来,心下明快了几分,至少此刻,主子是朗然的,便笑道,“日沉阁上下大多都是孤儿,若无你,怕是都暴尸荒野了,没什么可谢的。” 说完,依然笑着,眼中精光微闪。 只是……主子和即将做太子的平宁王,乃至东兴皇,真的有可能吗? 这东兴与南安也好,临北与南安也好,那都是好几辈子的恩怨了,国与国之间的仇视已经深入骨血,怕已经不是主子与平宁王能改变的了。 且不说两人根本改变不了,就算真的走到那一步,她想,两人也都不会走出下一步。 不是两人的感情不够深,而是,两人身上都肩负着太多太多,他们都是上位者,身上都扛着天下大义,他们很明白,上位者的任何一个决定,都会关系着江山社稷,关系着千千万万的人命。 有时候,缘分这种东西,真的就是这样。 情有独钟,阴差阳错,爱而不得。 当天夜里,山林中一处不起眼的茅草房外,一阵刀光剑影,血雨腥风。 “来者何人?”白衣男子一边持剑杀敌,一边怒喝道。 奈何对方人手众多,白衣男子身受数刀,最后连举剑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白衣男子刚刚挡下前面的一剑,后面杀气淋淋的一刀袭来,白衣男子根本无还手之力。 突地,林间一领头黑衣人破空而出,三只飞镖挟内力而出,“嘭”的一声,敌人的剑断成两半。 来者不是溪云有是谁? 茅屋前,两方势力僵持不下。 “对方什么人?不知道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吗?”轩辕枫的人怒喝。 “这话,怕是应该我说给你听吧!” 主子吩咐过,若是可以,可以伪装成轩辕敬的人。 对面的人互相看看,不再多说,直接拔剑相向。 剑拔弩张的气氛让所有人都严肃起来,溪云只顾应敌,却不妨后方,后面的人突袭了轩辕临天,眼看就要迎空劈下,溪云挡开前面一剑,再也腾不出手。 溪云狠狠撞了轩辕临天一下,轩辕临天向一边倒下去,溪云生生用左臂挡了一刀,霎时间血光四溅。 “所有人,撤。”一时间,溪云额角上的汗都沁出来了,但还是硬着头皮下令。 对方有十几人,这次只从阁里调了五人,加上自己才六个,就算日沉阁里的杀手再矫健,也抵不过这么多人,只得快速撤退。 五人瞅准时机,一起跳进夜色,溪云带上轩辕临天,齐放烟雾弹,浓雾之中,再也看不清方向。 五人的方向截然不同,一时之间,轩辕枫的人不知道该追那一队。 “追,分头追。”一人说。 “我们人不多,要是分开追,怕是会被逐个击破。” 为首之人略一沉吟,“那就追一个。” 说罢,朝着一个方向追去。 其实,若是寻常杀手,直追一个,乃是正常选择,但他们哪里知道,为了方便办事,溪云挑的,都是轻功卓绝的人。 溪云和轩辕临天在掩护下,迅速来到了一处早就置办好的宅子。两名黑衣人在宅子前接应着。 两人一进屋,溪云眼前就阵阵发黑,单膝跪地,以剑撑地,口吐鲜血。 “没事吧。”轩辕临天将溪云扶起来。 不小心碰到了手腕,许是长久在外,轩辕临天也会一些医术,便替她摸了摸脉象,谁知一摸便摸到了坤卦。 “姑娘功夫这么好!”轩辕临天撒了手,轻笑道。 溪云危险的看着她,眼神微眯的看着他,面纱下的唇很是危险的笑了笑。 轩辕临天隔着黑面纱都看出了她的杀气,笑道,“若是要杀我,怕是姑娘不会救我了,就是想杀,你家主子也不会同意吧。” 无论是为了什么,总之他目前来说,还是有用的,性命起码不成问题。溪云冷哼了一声,径自走去药箱前拿药。 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打开药箱开始找药上药,豪气干云的掀起袖子。 许是在日沉阁整天无人性的训练,每天和男人们厮混在一起,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也弱化了,成天打打杀杀的,日沉阁里的女人都能当男人使了。 至于日沉阁里的男人嘛,初起说过,日沉阁里的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 “姑娘还真是……特别。”轩辕临天看着这副场面,很是难以置信道。 溪云抬头瞅了他一眼,没说话,似是还没太明白。 轩辕临天也不再纠结,淡淡问道,“需要帮忙吗?” 一只手伤了,一只手很难包扎的样子很别扭,再说刚刚人家还舍命给自己挡了一刀,于情于礼都该帮忙。 溪云想了想,自己挨这一刀也与他有关,一伸手等伺候。轩辕临天嘴角微抽,举步过去帮忙。 边包扎边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近来平宁王即将被封为太子的事他也略有耳闻,父皇一向偏向他他是知道的,不过他向来对皇位没兴趣,所以早早的隐逸山林了,不想还是…… 第一批人应当是皇兄的人,但这一批,定不是父皇的人,那他就猜不出了。 溪云顿了顿,思量着该怎么回答。 “姑娘要是不方便,就不必说了。”轩辕临天淡笑道。 他不知心里一种什么感觉,就是觉得,应该是没事的。 “我不方便说,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们不会害你。”溪云淡淡道。 又顿了顿,“我们并不限制你,留下的人也是保护你,也不会利用你威胁谁。” 这一下,轩辕临天更是摸不着头脑了。 也不再纠结,略一沉吟,问道,“还不知怎么称呼姑娘。” 溪云想了想,“我没什么名字,你可以叫我云姑娘。” 轩辕临天点点头,似是想起一事,“还不知如何报答你的救命之恩呢。”无论是出于何目的,人家救了他,总归要谢谢。 溪云想想,浅笑道,“以后若是认出了我,就装不认识如何?” “为了你的主子?”轩辕临天问道。估么着云姑娘是跟着她家主子的,想来也是怕给主子找麻烦。 “好,没问题。”轩辕临天爽快的答应,又接着问道,“你家主子,在轩辕枫身边?” 若非如此,她不会如此要求。 溪云并没有说话,因为无论怎么回答,都是错的。沉默了许久,溪云挑眉问道,“你,不想当皇帝吗?” 直直地看向他的眼,不容他回避。 轩辕临天笑道,“不想,就是想,我也不是那块料,皇兄比我更适合当皇帝。” 那笑,就像是夜空中,暗到黑夜的星子,闪闪发光,虽很难注意到,但是给予人希望的曙光,让溪云不禁生生的看痴了。 她这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纯粹的笑容,毫无防备,毫无野心,犹如孩童般灿烂。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虚伪,想想有紧接道,“有时候,没有人能做到一碗水端平的,寻常人家都做不到,何况是帝王之家,皇恩浩荡,可帝王的心,总是偏的。” 说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哪边干活,哪边保养还是很清楚的。 所以,帝王总是偏心于自己那个最心爱的女人和她的孩子。 溪云回了回神,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道理,调笑道,“你倒是看得开。“ 轩辕临天笑了笑,“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啊,一辈子被禁锢在那间狭小的天地,一点都不自由,我倒更喜欢跟自己心爱的女子一起飘摇过过小日子,没有明争暗斗,没有算计。” 这下溪云笑了,这人啊总是这样,有的人废了好些功夫都艰难,譬如轩辕枫,譬如南宫和升,而有些人,生来就有放纵的资本,却不稀罕,譬如主子,譬如他。 她以前不懂,现在也不懂,也不想懂。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溪云聊道。 轩辕临天砸了咂嘴,说道,“娶妻,结婚,生子,不也美哉?” “你有心爱的女子了?”溪云瞅了瞅他说的这么连贯,像是早就准备好了一般,顺口一问。 “恩……”轩辕临天想了想,笑道,“以前倒是没有,不过现在有了。” 溪云怔了怔,明白了他的意思,转头怒视,心想,这轩辕家的人,都这么不要脸吗? 溪云受了调戏,忍者心中之气,拍拍身上的灰尘,只能装作没听懂,怒吼吼的离开了。 临走前语气十分不佳道,“药箱里有创伤药,你自己处理吧,我要回去复命了。” 轩辕临天看着离去的背影,怔了老半天,旋即笑笑,“我这是怎么了。” 他这是怎么了。 其实,他刚刚是要想调笑说以身相许的。 他此生还从未见过,如此女子。 话到嘴边又觉得太过唐突,便忍住了。 不过看样子这样还是轻浮了些。 默默地走到凳子旁边,忽然间看到刚刚她处理伤口,遗落下的,一块淡紫色的染血的袖口。 紫色神秘而优雅,就好似月光下,刀光剑影之中,那人凌空而来的身影。 第三十六章 暗夜黎明 月明星稀,天空已经暗到极致,冷冽的月光下,伴着呼啸的风声,溪云急速回到棠宸殿。 “呦,不得了啊,我的小云云,挂彩啦!”初起一挑眉,三步并两步的来到刚进门的溪云面前,幸灾乐祸道。 任淡定如南宫凉,听着这个,恩,难以捉摸的称呼,禁不住眉心一跳。 小……云云???? 旋即又抬眼看了看刚进门的溪云,也是一脸的无语,便摇了摇头。 也不知道溪云是怎么忍初起这么长时间的。 溪云懒得答话,只是来到南宫凉面前,淡淡道,“主子,办妥了。” 南宫凉敛了心绪,点点头,“恩,伤不要紧吧。” “无碍。” “我说溪云啊,疼就别强撑,喊出来不丢人的。”初起强忍着笑。 溪云瞥了初起一眼,不知该气还是该笑。溪云看了自家主子渐渐阴沉的面色,她知道,某侍女又要倒霉了。 正待他不知如何反击之时,初起讨人嫌的声线又传来了,“唉我说,你也别太担心,这幸亏没在脸上,要不然这秀色可餐的小脸可就……嗷嗷嗷,疼啊。” 南宫凉手中的书正好砸在初起的屁股上,疼得她上蹿下跳。 “滚出去,从现在开始,在棠宸殿门前提铃,明早吃饭前再回来。” 初起刚要辩驳,却听见自家主子更加阴凉的声线,“还不快去!” 初起瘪瘪嘴,默默地退出去。 太特么倒霉了,怎么一高兴起来,就忘了自家主子还在呢。 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人得意,则忘本。 “主子,你也别太怪初起,她就是那个性子,但也没耽误什么事,这样也……挺好的。”溪云温声劝道。 “她平日里要是有你一半的稳重,我也不至于如此罚她,这样敲打敲打挺好。”南宫凉伸手凝聚内力,三尺之外的书又回到手中。 而此刻,平宁王府正殿之内,同样有着在等消息的人,那就是正在批折子的轩辕枫正和青冥。 一黑衣人来报,“王爷,属下无能,没能生擒轩辕临天。” 轩辕枫与青冥皆眉心一皱,轩辕枫愣了半天神才缓过来,倒也不多么恼,温声问道,至于这温声开口之下,究竟是什么心情,便就无人探知了。 “怎么回事?” 难不成父皇提前派人去了?也不该啊。 “属下们去的时候,抄了近道,先于陛下的人到了轩辕临天的藏身之地,但属下无能,竟被另一批人抢了先,也未能查出是什么人干的,请王爷责罚。”黑衣人垂首答道。 轩辕枫看了看青冥,青冥也是一脸懵,他手指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敲着,思量了许久,开口说道,“先不必了,那父皇那边有没有动静?” 这种时候,与其罚人,不如好好想想对策。 “陛下好像并不知道有第三方势力,似乎认定是您将人带走了。”黑衣人垂首道。 “那怎么办?”青冥一边焦头烂额的批着折子,一边头也未抬问道。 轩辕枫皱眉想了一会儿,也甚是恼怒,但还是冷静的开口,“按原计划行事,去和父皇打个招呼。” 黑衣人抬头答道,“是。”说完径自出去办事。 人走了之后,原本就安静的正殿此刻更是安静的只剩呼吸声,良久,轩辕枫才开口问青冥,“你怎么想的?” 青冥略一沉吟,砸了咂嘴,道,“能在你手下人手上把人就走,还能全身而退,我还真想不到是谁。” 想了想又紧接道,“这件事情可以容后再查,先把眼前这步棋走好,你觉得呢?” 轩辕枫想了一会儿,懒懒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黑锅都背了,自然要做到底。” “派人去查,查轩辕临天在哪,出了什么事。” “好。” 最关键的是,他并不觉得普天之下还有谁有这个立场去劫轩辕临天。 轩辕枫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敲打着桌面,喃喃的说道,“也不知道,本王养心殿里的父皇,能不能接下这份礼。” 正如轩辕枫所想,轩辕敬接到了消息,面色阴沉了一晚上。 “没用的奴才,滚,” “嘭——” 轩辕敬的随身奴才王德叹了口气,这已经是陛下愤怒的砸了的第三个茶杯了。 所谓伴君如伴虎就是如此吧。 “陛下,您消消气,这……”王德劝道。 “朕怎么消气,这个逆子,还没当皇帝呢,就敢威胁起朕了。” 轩辕敬看着近来上的折子,似是消了气,勾了勾唇角,“想和朕斗,还嫩了点,将近来弹劾吴家的折子搬出来,着吏部,搬出这些个弹劾的罪名,正巧刑部尚书缺职,就让吴老爷子干些清闲活吧。” “还有,皇后在后宫多次与外戚联络,罚其禁闭。” 王德知道陛下这是在削弱平宁王的势力,虽是有心帮着平宁王,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却还是颤巍巍的问道,“那,明日立太子的诏书……” 轩辕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照常颁布。” “是。”王德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说罢,便退了出去。 整个养心殿里只有一个帝王的叹息声,“临天,你可不要有事啊,朕对不起你母亲啊……” “那个逆子,逆子……”东兴皇骂了许久,咳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 “朕上次,为着东兴那点面子,不得不参加那逆子的生辰,才误了你的生辰,你可会怪朕?”东兴皇喃喃的说道。 一个帝王,眼中竟湿蒙蒙的,有了泪花。 夜再深,也迟早会天光乍现,只是,这暗夜总的杀机,黎明前的腥风血雨,都在一个个平凡的日出日落中,尘归尘,土归土。 不出所料,第二天早上朝堂之上,平宁王被封为太子的诏书便颁发了下来。 很快,消息便席卷了整个皇城,平宁王府之内,一片欢声。 这会儿南宫凉才刚起,溪云正伺候她洗漱,瞅了一眼外面正在提铃的初起,心想着是不是快进来了。 “主子,今日早朝还是照样颁布了立太子诏书,这是……”溪云问道。 “看来。轩辕枫是将计就计了。” 能迅速反应,审时度势,将损失降到最低,利用局势创出最大利润,她从未小看他,也从不敢小看他。 外面一阵嘈杂之声。 初起在棠宸殿外提着铃站了一整夜,浑身都要散架了,好巧不巧的,某王爷带着某大人一道前来。 “呦呵,这不是初起吗?怎么站这儿了?”青冥贱兮兮的声线传来。 奈何初起正在提铃,不能回头,连话都累的说不出来了,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他。 轩辕枫瞅了瞅两人,识趣的直接去敲门。 刚要敲门,门豁然打开,惊了轩辕枫一大跳。 “王爷安好,我来叫初起进去吃饭。”溪云笑了笑说。 天知道刚刚确实也吓了她一跳,后背冷汗都出来了,幸亏昨夜伤的是左臂,想隐藏也很容易。 “溪云啊,这就不对了,得叫太子了。”青冥大老远的喊道。 “太子好。”溪云不卑不亢道。 “不必,本宫来找你家主子。” “太子自便就好。” 说完来到初起旁边,接过她手中的铃,说道,“走吧,进去休息一会儿。” 初起瘪了瘪嘴,揉了揉酸疼的四肢,差点没给跪了。 “唉,我说初起,有啥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们开心开心呗。”青冥依旧不怕死的说道。 初起简直忍无可忍,飞起一脚,将青冥踹出去老远。 还没进门的轩辕枫默默地说了一句,“踹的好。”说完还情不自禁的拍了一下手。 四人一前一后进了门,屋里的南宫凉正倚在榻上懒懒的看书,看见先进来的人,调笑道,“哟,这不是太子殿下,哪阵风把殿下您给吹来了?” “宸儿莫要取笑我,快起来,吃饭了。” “知道了。”南宫凉懒懒的答道。 说罢,便一掀被子出来。 传了膳,南宫凉吩咐溪云初起去偏房用膳,虽平日里不太注重这些,但在东兴,还是规矩点好。 君臣三人一边吃着饭,一边笑谈着在淮水时的趣事。 青冥吃过后便叫嚣着回府休养,说是近来连夜看折子受了内伤…… 酒足饭饱后,轩辕枫揉了揉眉心,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南宫凉看着他一脸愁容,给他斟了一杯茶问道。 轩辕枫拉着她的手覆上了他的太阳穴,“给我揉揉。” “有烦心事?”南宫凉顺势帮他揉着太阳穴,柔声问道。 “恩,算是吧,我虽被封为太子,但父皇接连贬斥了吴家和母后,虽也不靠母家的势力,但终归是……有些烦。” 南宫凉笑了笑,只轻声开口劝道,“这些事情皆可再筹谋,别气坏了身子。” 这事搁谁身上谁都气,刚刚被封为太子,紧接着,母家就被变相的夺权,赤裸裸的打脸,也就他能忍下来,要是搁在她身上,早就火了。 “吴家我还没放在心上,就是连累了母后……”轩辕枫捏了捏眉心,疲惫道。 随后又接着问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父皇要虚弱我的势力?” 南宫凉微震,而后很快平静下来,“你若是想说,便会告诉我,若不想说,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第三十七章 会见皇后 轩辕枫笑着点点头,眼里的光似乎都黯淡了下来,只听他淡淡道,“我不告诉你,不是不想说,而是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就好像一个笑话一样,自己想想都想笑。” “那就不必再说了。”南宫凉没有深问,只觉得,她有些排斥和他交心,很不习惯,很不喜欢。 轩辕枫微微敛目,轻轻道,“或许,等哪天,我自己解开这个结,再告诉你吧。” “好。”南宫凉顺从的说道。 “宸儿心情陪我去宫里一趟吗?” “干什么?”南宫凉好心情的问道。 “去看看母后,母后被禁闭了,心情怕是不好,你帮她诊诊好不好?”轩辕枫担忧道。 宫里的太医,哪里比得上神医门的医术。 “皇后娘娘会体谅殿下的,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母后她……不会体谅我的。” “你……” “宸儿你不知,我虽是母后唯一的孩子,母后一向不讨父皇喜欢,所以母后从小对我严厉非常,但我好像再怎么做都讨不了她的欢心。”轩辕枫摇了摇头,轻笑着说。 旋即,似是释然,又似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一样说道,“也许母后对我的期望太高,或许哪天我登上皇位,给她争了气,她便会开心了吧。” 彼时的他,只以为是严母孝子,可他又哪里知道,有些缘,有些孽,有些事情,哪里是那么简单。 南宫凉突然有些心疼他,淡淡道,“好,我陪你去一趟。” “好,那快些吧。”轩辕枫满意的笑笑,催促道。 五月的阳光正好,微风徐徐,稍带些暖意,挠的人心里痒痒。 入宫后,轩辕枫并没有去养心殿先给轩辕敬请个安的意思,而是直接去了皇后的寝殿——坤宁宫。 宫里景色自是极佳,南宫凉侧头看了看他的面庞,心里暗暗的琢磨,要是她的话,今天肯定会特地去一趟养心殿,非去气气那狗皇帝不可。 也不知,身边的人不去,是因为为人子的善良,还是得过且过的蛰伏。 若是后者,他真的隐忍的可怕。 很快便到了坤宁宫,坤宁宫的大门丹楹刻桷,不乏一国之母住处的大气,但一进门便听见了,与这大气的宫殿有些违和的数声带着血腥味的咳嗽,轩辕枫快步进去,“母后没事吧。” “暂时还死不了。”皇后淡淡道。 南宫凉怔了怔,旋即微不可视的皱了皱眉头。 作为一个女人,她没有从皇后的眼神中看到一丝的母爱,可轩辕枫对她的关心却是实实在在的,这可不像正常母子之间的关系。 换句话说,这已经超出了一个严母对孩子的严厉程度。 退一万步讲,皇后就算是真的望子成龙,如今轩辕枫虽还没有登上皇位,但已被立为储君,只要不犯大错,她该所期望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但这种态度和语气…… “母后可要保重身子。”轩辕枫关切道,似乎丝毫没有感受到皇后的不耐与眼中的厌烦,也似是已经习惯了这种语气。 “你不在你的太子府好好呆着,跑这来干什么?”皇后凉凉道。 “孩儿挂心您的身体,特地来看看您,儿子带来了神医门传人给您看看。” “哦,这位就是近来小有名气的棠宸公子了?”皇后看向南宫凉问道。 “正是。”南宫凉不卑不亢的答道,微微一颔首。 拜托,上次祈灯节宴会上,不是见过吗? 真不知道是吐槽您老脑子不好使,还是眼睛不好使。 “那我这老太婆便请棠宸公子来诊诊了。” “皇后娘娘言重了。”说罢便去了皇后的身边。 南宫凉在她的手腕上搭了一块锦帕,静静地把脉。 诊了片刻,收了帕子,淡笑道,“皇后娘娘近来用的可是红枣,三七,黄芪,枸杞,当归,人参,党参这几味?” 皇后看向身后的侍女,侍女连忙答道,“正是,一味不差。” “娘娘正值康健之年,平日里只要无大病大灾的话,就不要用人参了,只用前几味便好。” “人参不是大补吗?如何用不得?”皇后微微一愣,皱眉问道。 “宫里的膳食从不缺这些大补之物,娘娘身体并不空缺,只用些许温补之物即可,若用大补之物,阳气渐长,反而对身体不好。”南宫凉耐心的解释道。 “那母后用了这么久,对身体可有害?”轩辕枫连忙问道。 “宫中的人参自是极品,娘娘用了虽无多大益处,但总归也没有多少害处便是了,配以针灸,停用一段时间,自然无事,殿下不必担心。”南宫凉看向轩辕枫,眼里回升了些许温度,温声劝道。 “皇后娘娘可有空?棠宸现下也可为娘娘施针。”南宫凉问道。 “恭敬不如从命,公子请吧。”说罢,便带着南宫凉进了内室。 轩辕枫已为成年皇子,虽为生母,但还是得避嫌,所以只得在外室等着。 南宫凉怔了怔,便跟着皇后进了内室,她总觉得,皇后这是要避开轩辕枫的意思。 进了内室,皇后躺到了小榻上,南宫凉走到塌前,转了转手上自带的一个银镯子。 那镯子看似为镯子,实则为银线,南宫凉从手上捋了一条银丝,截下来,用作针,找准穴位扎了几针,一边笑着说道,“殿下一直挂念娘娘,只是近日一直不得空,这不刚从淮水回来,便来看望娘娘了。” 皇后怔了怔,面色有些不自然,浅笑道,“他有心了。” “皇后娘娘平日里不必操劳太多,无事的话多活动活动,放松身心,对身体有好处。” “棠宸公子有心了,来人,赏。” “娘娘哪里话,神医门虽向来不管闲事,但殿下开了口,棠宸也不能不给面子。” 皇后自然知道她这是在为轩辕枫说话,便笑笑,“皇儿有心了。“ 眯了眯眼,似是不甘心欠下这个人情一样紧接着说,“这医者,不就是行医救人吗,怎么能说救人是闲事呢?” “娘娘应该不会不知,这神医门,能从阎王手下抢人,若是什么人都救,这天下不就乱了。所以神医门只是精通于医术,从未以医者的身份存于世间。” 所以有门规,一年之内,从阎王手上救的人不得超过五个。 第三十八章 太子盛宴(1) “恩,那麻烦棠宸公子了。”皇后吃了瘪,但到底还得维持着一国之母的脸面,便笑吟吟的目送了南宫凉。 “那本少主走了,皇后休息吧。”说罢头也不回的走了。 待南宫凉走远了,皇后身后的侍女不服气道,“哼,还棠宸公子,他算哪根葱?来这里叫嚣。” 吴家家大势大,她又是皇后的陪嫁丫鬟,平日里位分底的妃子都对她低声下气的,自是看不惯这般“无礼”的南宫凉。 “闭嘴,妄论神医门,不要命了?”皇后轻声喝到。 平日里皇后一向恭顺,哪里疾言厉色过,吓得她直接跪下。 皇后吐了口气,淡淡道,“起来吧,下不为例,神医门为天佗宫分堂,天佗宫乃是江湖之王,从不掺和天下事,但就连各国君主都得礼让三分,你何德何能跟他叫嚣?就连陛下,都是天佗宫出身,谁借你的胆子?” “奴婢知错。” 南宫凉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内力高深,想听不见都不行,唇角微勾,思量着是不是让那婢女彻底消失。 “母后怎么样了?”轩辕枫见她出来便问道。 “无碍,少生气少受气操心就好,人年纪大了都会如此的。” 说白了都是闲的,想害人想多了,就像轩辕枫母后,她父皇。 所以啊,这人还是无欲无求最好。心眼多了就多出去转转,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还整天算计来算计去,也不嫌累。 “那便好。” 南宫凉闷闷的走了许久,轩辕枫突地问道,“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南宫凉沉吟了片刻,闷闷道,“皇后好像不太喜欢我。” 她想什么,是决计不能告诉他的。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轩辕枫笑笑,宽大的广袖下紧握着她的手。 南宫凉怔了怔,从来没被人握过手的她,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的掌心宽大,因着五月的正午微燥,所以掌心还有些薄汗,惹的她心里泛起水花。 “在宫里呢,有人看着,干点正事。” 轩辕枫凉凉的扫了周围的宫人,宫人们识趣的低头看脚尖,毕竟太子殿下好男色也不是一天了,要不然也不会拒绝国色天香的吴小姐。 轩辕枫咬了咬南宫凉的耳尖,南宫凉转头怒视,偏偏在宫里又不敢闹出大动静。 “储君娶妃,绵延子嗣,也是正事。” 说出这句话,他知道,他已经将她惹恼了。 果然,南宫凉迅速出脚,轩辕枫连忙去挡,可惜这次不是踹他。 南宫凉脚往他脚后一伸,用力一勾,轩辕枫重心失调,眼看就要倒地,南宫凉一抬腿稳稳地接住轩辕枫。 待轩辕枫稳住后,又迅速收腿,轩辕枫又一次重心失衡,往前俯冲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南宫凉整了整领子,“便宜可不是那么好赚的。” 轩辕枫还不死心的从后面偷了个香,“挨了一脚换个媳妇,值了。” 这次南宫凉没再动作,只是面无表情道,“谁要当你媳妇,你再不把你蹄子拿开,我让你这辈子没手。” 说罢便先行一步,轩辕枫紧接着跟上。 “好了,不闹了,马上要太子贺宴了,顾君又要来了,你怎么看?”轩辕枫问道。 “不知道。”南宫凉很不走心的回了一句。 他肯这么问,自然已经警觉了,虽说异国立太子,各国都要派使者,可前些日子顾君刚刚来参加过他的二十岁加冠礼,这次又颠颠的来了,任谁都会有怀疑。 所以前些日子,日沉阁接到消息,轩辕敬与顾君频繁联系。 看来,轩辕枫和顾君的联合已经不攻自破了 不用想也知道,顾君这是不知有了什么想法,或许是联合了谁,许是轩辕敬,想搞轩辕枫,而且就在太子贺宴上。 因为,人一得意,就忘形。 可惜啊,作为一个出色的上位者,越是这种时候,越是机警万分。 怕是他们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搞他,她当初也不至于冒这么大险潜伏在他身边。 “恩?”轩辕枫显然有些不高兴。 转了转眼珠,想了想也是,刚刚才惹恼了这小女人,人家不理自己也是对的。 偷笑了几声,又故作委屈道,“宸儿不管,那我只能自己防范了。” 南宫凉脑门后流下一滴冷汗,不是说冷面王爷吗,这货有一丝冷面的意思吗? 和大街上犯浑打架的地痞流氓有什么区别。 几日匆匆忙忙的准备,但太子府里的诸事也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家家户户又一次张灯结彩,庆祝普天同庆的日子。 一日清早,南宫凉陪轩辕枫吃完早膳,轩辕枫准备批折子。 南宫凉见状便说,“你忙吧,我走了。” “今日就先不要出门了。”轩辕枫来到正座上批折子,低着头说。 “恩?”南宫凉略一挑眉有些不满道。 “今日顾君就要来了,你少出去,免得与他碰上。”轩辕枫头也未抬道。 虽知道以她的武功也出不了什么事,但一想到他们碰了面,心里就有点不舒服。 南宫凉有些诧异于他的反应,略一思量,调笑道,“你在吃醋?” 轩辕枫刷的抬起头,凉凉道,“我没有。” 南宫凉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那就好,那就好。”紧接着又状若不经的问道,“那你脸红什么。” “我没有。”轩辕枫皱眉强调。 “哦哦,好,你没有。”南宫凉哄孩子似的说道。 倒也没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南宫凉帮他沏了一杯茶便要离开了。却被轩辕枫叫住,“在这儿陪陪我吧,吃完午膳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哼哼,虽是嘱咐了她,但估么着她还是会跑出去,还是就近看着比较好。 南宫凉岂能看不出那点小心思,但看着他充满血丝的眼睛,却怎么也狠不下心肠。 默默地走到案前,给折子分类,轩辕枫时不时的抬抬头,生怕她偷跑了一样。 南宫凉在躺在小榻上看书,可能是姿势太舒服,渐渐地睡着了。 轩辕枫批完了如山的折子,一扔朱笔,抬头看了一眼屋内的小女人,不想竟睡着了,轩辕枫轻手轻脚的抱起南宫凉,安放到内室的床上,本想帮她解开外衫,让她睡得舒服一点儿。 结果手将要碰到外衫扣子的时候,突然想到前几次自己轻薄她的惨状,悻悻的收了手,悄悄地盖上被子。 自己则在床的外侧躺下,静静地享受难得的静谧的时光。 大约睡了一个时辰,到了午膳的点,可能是轩辕枫早膳吃的太少,便饿起来了。 轩辕枫偏头瞅了瞅睡得正熟的小女人,叫了元易备午膳,继续闭目养神。 大约是睡够了,南宫凉迷迷糊糊地睁眼,首先入目的是龙纹锦帐顶,吓得南宫凉刷的起身,恶狠狠的盯着身侧的男人。 轩辕枫迷迷蒙蒙的睁开眼,一下子就对上了那双恨不得用目光杀人的眼睛。 连忙起身解释道,“宸儿,我……就是看你太累了,就抱你来睡一会儿,你别不领情。” 轩辕枫的说完,便连忙抬手捂住脸。 上次被打成那样,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呢。他可不想再挂着一脸彩出门。 南宫凉迅速分析了一下状况。 貌似自己的衣服也没被扒,只是从小榻上转移到了床上。按理说轩辕枫要是有什么越矩的行为,自己就算睡得再沉,也该醒了。 所以综上所述,轩辕枫虽有错,但罪不至死,可是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南宫凉一脸防备的看着轩辕枫,而后目光闪闪的上下扫了几眼,正想着这次怎么整他。 轩辕枫将双臂交叉着护于胸前,有些惊恐的看着南宫凉,“你想干什么?” 南宫凉继续阴测测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冷哼了一声,掀被子下床。 轩辕枫看自己安全后,突然看向自己的手,刷的放下。 怎么感觉,自己是个黄花大闺女,而宸儿是即将抢占自己的恶霸。 顿时又有点鄙视自己,貌似还有点儿后悔…… 轩辕枫轻咳了一声,摸了摸鼻子缓解尴尬,淡淡道,“传膳。” 一会儿,下人们端着一道道精致的午膳上来,上完菜后,又都有条不紊的退下。 南宫凉懒懒的吃着饭,实在不欲抬头看对面的人。 “那个,我今天下午事情可能比较多,就不送你回去了,吃完饭你就自己回去吧。” 南宫凉没说话。心下却想,你让我呆这儿,我也不呆了。 轩辕枫却以为南宫凉没听见,便补充道,“我今天下午有事,所以……” 南宫凉不耐烦的打断,“知道了。” 轩辕枫脸瞬间黑了一度,心想自己近来,是不是对她有点太过和颜悦色了。 草草吃了几口,南宫凉便回去了。 回到棠宸殿后,溪云接过南宫凉递过来的外衫,帮南宫凉斟了一杯茶。 南宫凉坐到椅子上许久不说话,端起茶杯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主子,要不要传膳?”溪云问道。 “在轩辕枫那儿吃了。” “主子,那要不要去睡会儿?”溪云又问道。 南宫凉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他总不能说,在轩辕枫那儿睡了吧,太掉节操了。 “不困。” “哦。”溪云应道。 “主子你是不是在轩辕枫那儿睡了?”初起嘴贱道。 这几天主子压根没睡好,这一回来就这么有精神,不是睡过了还能是什么。 南宫凉冷冷的看了初起一眼,“我看,提一夜铃是有点儿少。” 是啊,怎么了,不行啊,不就睡了一觉吗,以前不也经常和日沉阁里的人一起睡草丛吗,这次怎么就不愿意说了呢。 初起连忙闭嘴。 “行了行了都下去。”南宫凉吩咐道。 随着内室的门轻合的声音响起,南宫凉又一次沉浸在这样寂静的世界里。 她在一天一天的喜欢上在他身边的感觉,可又有些害怕。 害怕把自己丢在异国他乡。 有时候她都禁不住在想,如果哪天轩辕枫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会是怎样的表现。 索性无论是什么情况,那一天总会到来,且已经越来越近了。 江山来信说南宫和升又有异动,似乎还是不死心,她现在是没空搭理他,等闲下空来,自是得打扫的干干净净。 南安与西宁世代联姻,父皇总想着将自己许给西宁皇室的人。 他觉得,起码,在西宁,每一个男人都能做到一生一代一双人。 她不想成婚,再说了,联姻的事情不是有烈儿和淮清吗。 其实,在来东兴之前,嫁不嫁人,嫁给谁,都是无所谓的,无非就是搭伙过个日子。 可现在不知怎么了,竟不想了。 想来也可笑,自己这么不男不女,轩辕枫是怎么看上的。 同样的,自己有时候也想不明白,究竟图他个什么。 闲来无事,提起笔想画点什么。 笔走龙蛇,画上俨然一个苍凉的背影,以一人之力裂开黑暗,迎来盛世霞光。 云端,一条盘龙盘踞在光晕之间,画上的白衣人剑指苍穹,意欲腾空而上。 她希望,所有的鲜血和黑暗自己一个人扛下来,以手中染血的剑,将混沌的世间裂成两半,犹如盘古开天一般,让世间重新干净透亮。 她只希望,自己身边的人都能一世平安。 世人皆称,南安国摄政公主南宫凉心狠手辣,抬手动辄取人性命,杀伐果断,毫不手软。 可是,哪有人天生就是铁血狠辣的,她本就是心善之人,神功大成那一年,她被师傅扔进天佗宫的万人绝杀阵中,厮杀了三天三夜,从阵中数万名内力幻化的人手中活下来,沾染了无数鲜血,裂阵而出的那一刻,浑身是血,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水中捞出来的一样。 也同时,成为了自万人绝杀阵被造就以来,第一个能将阵法裂开而逃脱的人。 出阵之后,她又吐了三天三夜,性情大变,本来在六岁那年开始便沉默寡言的她更加阴沉不定。 师傅说,能从万人绝杀阵中活下来,今后无论遇到什么险境,都不至于送命;若是能破阵而出,那么,遇到什么情况都能游刃有余。 多年之后,她问过师傅,若是,死在里面了呢。 师傅先是一怔,然后笑了笑,毫无温度的说,若是你死在里面,我不会救你,也救不了你,为师只有从阵中逃脱的本事,没有裂阵的能耐,你要是死在里面,不要怪别人,只能怪你自己没本事,你将来面对的要比这个更加艰难,要是连这一关都过不了,我宁愿你死在里面。 那时的她,心里并没有惊起任何波澜,她知道,师傅是为了她好,所以这一生行行走走,飞花大阵也好,医术也好,雪过无人之境也好,一关一关她都以最快的方式咬牙挺过来了。 只是,每次想起这些过往,总是会想。 若是身边有个人,就好了。 若是那个人正好是自己心仪之人,那就再好不过了。 然,这世上,有些路,荒凉的很,只能一个人独步前行。 第三十九章 太子盛宴(2) 她总是这样,一静下来就会想到之前的种种。 她这个人啊,最怕静了,却偏生的习惯了孤独。 在她六岁之后,是没有父亲的存在的,所以师傅对她来说,亦师亦父,最终自己终于成立了日沉阁,有能号令江湖的势力,师傅却积劳成疾而离世,任她拼尽一身医术,都没能留住他。 师傅吩咐,将他火化,找个有风的日子,在南安皇城放了,也不必祭拜他。 还嘱咐她,不必将自己的死闹得人尽皆知,所以,这些年,自己还是一直以少主的名号呆在神医门。 临死的时候,师傅还是一脸笑颜的说,“为师护不了你了,你也不需要我保护了,我要去保护自己心爱的人了,她已经孤独了好些年了。” 又痴痴地笑了笑,“要不是牵挂着你,我早就去陪她了……” 师傅哪里是积劳成疾,明明是心病难医,她这些年一直在猜着,师傅心爱的女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能得师傅如此挂念。 一阵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室内的宁静,也将南宫凉从回忆拽回现实。 南宫凉搁下手中的笔,深吸一口气,淡淡道,“进来。” 咯吱的一声,门开了,溪云走到跟前,小心的问道,“主子,您晚膳想吃点什么?” “清淡点就好。” 溪云看见桌上的画问道,“主子,这画的什么?” 紧接着自言自语道,“画的真不错啊。”又问南宫凉说,“主子,这画叫什么?” 南宫凉没有多言,两人也不再多问。 “主子,要不要出门走走?”溪云看南宫凉心情不太好的样子问道。 南宫凉思量了一下道,“好,出去走走吧。” 午后的太阳并不是那么毒,但还是将人晒出了一层薄汗,初起连忙回棠宸殿帮南宫凉拿伞,以防被晒黑。 结果还被自家主子勒令再拿坛酒。 巧的是,溪云被冷云一个暗号叫走了,所以,现下在柳树荫凉下,只有南宫凉一个人。 南宫凉百无聊赖的坐着,看着湖中锦鲤探到水面上呼吸新鲜空气,一串串泡泡鼓出水面,湖边杨柳微垂,有一部分垂到了水面上,蜻蜓在柳枝之间嬉戏,南宫凉微微一偏头,笑了起来。 许是还没有睡过困来,脑袋有些沉,轻轻一跳上了柳枝,一掀衣摆躺在柳树的分叉上。 微眯着眼,像是睡着了,可神色确是无比清醒,手还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腿。 远远地,就听见了两道讨人嫌的声线,她禁不住皱了皱眉头。 春光无限好,总是有苍蝇。 “哥哥,是不是晗儿那里做的不好啊,怎么太子表哥不喜欢我啊?” “怎么会,晗儿做的已经很完美了,许是太子近来政事太多,纳妃之事还未提上议程。” “我看,就是那个什么棠宸公子在太子身边蛊惑了太子。” “晗儿,此种话万不可再提。” “为什么啊。” “棠宸公子乃是天佗宫的人,她虽只是个少主,但就算是君王想动他也得掂量掂量,又何况是我们这种世家呢。” “哥哥,那就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吗,难道,就这样算了吗?” “当然不能算了,虽我吴家并不是神医门的对手,但要是她先出手欺人太甚,只要挑起东兴的面子问题,怕是陛下也会管管的。” 所以,这件事情,必须借别人之手。 “哥哥,那……” “放心吧,哥哥已经开始打算了,哥哥已经找了太子府里的……” “哥哥,等等,你看。”吴昀晗指着南宫凉的方向,截下了吴恪的话。 南宫凉内力高深,一字不落的全都听见了,本想继续装睡,她俩看不见就算了,结果,还是碰上了。 唇角不禁微勾,有意思,竟然还有胆子挑战自己,不过,这吴昀晗有点烦人啊,她还真的有点想知道,到底勾结了太子府里的什么人呢? 罢了,左不过是些不入流的苍蝇。 南宫凉清楚的听见了那兄妹俩走近的脚步,但为了世界和平,还是决定继续装睡。 “哥哥,好像睡着了。” 吴恪点点头。 吴昀晗抿了抿唇,铆足了力气一脚就揣上了柳树,柳树微震,树上有些许树叶簌簌落下。 这下,就是南宫凉想继续装睡都不行了。 南宫凉刷的睁开眼,目光犀利的看着树旁的兄妹俩,一个旋身下了树,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 “不知吴大公子有何贵干,来请本公子喝酒吗?” 自然是讥讽先前比酒的事情。 “你……”吴恪气结。 “棠宸公子,你不要欺人太甚。”吴昀晗气鼓鼓的喝到。 “吴小姐何必生气呢,这女人一生气,就显老的,怎么,没有合适的丫鬟提醒吴小姐吗?”南宫凉继续讽刺。 她不多言,不代表不会言语。 吴昀晗气急,许是跋扈惯了,一个巴掌就甩过来了,南宫凉一个侧身避过,脚往她脚下一伸,直接将吴昀晗绊倒,摔了个大马趴。 恩,这一招不错,屡试不爽,南宫凉心想。 吴恪看自家妹妹吃亏,一掌就劈过来,南宫凉脚一转,踢起一块石头,反脚一踹,直接打到了吴恪身上,逼得吴恪往后退了几步。 南宫凉笑意盈盈的看着吴恪,眼底却满是嘲讽。 这几乎是将吴恪气疯了,吴家虽不是武将世家,却也有家训,吴家男女,多少都得练些功夫,但父亲从小对他严了些,所以武功一直在世家子弟中是佼佼者,从没有人敢这么小瞧他。 侍卫看两人打起来了,连忙过来劝架。 可一旁是神医门少主外加太子爱臣,一边是根深蒂固的吴家,谁都不敢上前。 吴恪刷的抽出身旁侍卫的剑,向南宫凉刺去。 就在这里打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消息传到了轩辕枫那里…… 轩辕枫心情复杂的合上手中的奏折,捏了捏眉心,心里一面怪罪自己刚刚见完吴恪后应当让元易送出去,绕着那女人常去的地方,免得生事端,一面心烦吴家那两兄妹,没事非要找死…… 思及此,他站起来便疾步往外走。 他知道,以那小女人的脾气,走着去怕是来不及了,得用跑了,跑慢了都不行,他不赶紧的,去了也怕是要给吴家兄妹收尸了。 青冥笑嘻嘻的看着正揉着眉心的某太子爷,从如山的折子中抬头看着,得意地笑笑,却也不敢太过放肆,怕日后遭报应。 谁让你叫我来批折子,我还没睡饱呢。想着想着,拿起折扇敲了敲脑袋,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热闹。 反正府中无岁月,时间漫长的很呐。 湖边,南宫凉轻轻一避,吴恪的剑正巧擦着南宫凉的脸侧刺过,吴恪一橫剑又刺过去。 吆,剑法不错,可惜啊,还是太慢了。 南宫凉如鬼魅一般来到吴恪背后右肩的地方,手轻轻地拍了拍吴恪的左肩,吴恪往左边一侧头,南宫凉却在右侧耳边轻吹着,“吴公子,你的剑太慢了。” 吴恪受了调戏,恼羞成怒,转身又劈过去,几招之后,南宫凉都没有出手,吴恪已然气喘吁吁。 吴昀晗见状,提了剑便冲进去,意欲帮帮吴恪。 然而,梦想与现实总是有一丢丢差距的…… 虽然,有时候,这一丢丢有点大。 就比如现在,吴昀晗本是看见自家哥哥缠住了南宫凉,想从背后刺过去,然而,南宫凉直接懒得回头应付,伸出一只脚,踩了吴昀晗的裙摆。 恩,又是一个大马趴。 吴昀晗也不气馁,连忙爬起来,接着刺过去。 “呦,这吴小姐功夫也不差嘛。”青冥在草丛后调笑道。 轩辕枫无语的看着这个非要拉着自己躲在草丛后看热闹的某人,无奈的剜了一眼。 青冥感受到不善的目光,嘿嘿一笑道,“又出不了人命,怕什么,看看,看看,女人打架可不常见,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儿。” “……”这哪是女人打架…… 眼见吴恪的剑也要刺过来,南宫凉微微一低头,避过吴恪的剑,一个扫堂腿过去,直直地扫到吴恪的胸膛,吴恪被南宫凉的力道震出去很远,整个人砸到柳树上。 吴昀晗的剑接踵而至,南宫凉唇角一勾,抬手稳稳的夹住了吴昀晗的剑锋,稍一用力,剑锋被折断,吴昀晗被深厚的内力惊到了,退后了几步才堪堪稳住了身形。 谁知南宫凉两手一捻,手中剑锋飞射出去,直接钉在了柳树上。 吴恪疼的刚要起身,起到一半,一个剑锋过来,钉在了他的眼前,吓得他冷汗涟涟。 两人退了许多步,眼见就要认输了。 南宫凉余光瞥见初起正飞奔而来,凉凉道,“怎么,打够了?” 紧接着又说,“不过,不好意思,本少主还没打够。” 眼神一瞥初起,示意刚到的初起继续。 初起将伞和酒坛往空中一抛,在空中一个漂亮的旋身,顺势拔了侍卫的剑,迎风刺过去。 南宫凉腾空而起,接住空中的酒坛和伞,稳稳的坐在了树杈上,打开酒坛喝了一口,撑开伞静静地观战。 初起自是不如南宫凉,可南宫凉是手下留情了,但初起可不会。 主子不许取人性命,但她可不会手下留情。 又过了几招,吴家兄妹明显趋于劣势,初起却步步紧逼,招招杀意渐浓。 草丛里的某人终于看不下去了,眼见就要冲出来了,却被轩辕枫一把拉回来。 “你拉我干嘛,再不去,可真的要收尸了,我靠,这小美人玩真的……”青冥愤懑道。 却在轩辕枫戏谑的眼神下识趣的闭了嘴。 “关你什么事啊,这么紧张,啊?青大人。”轩辕枫眼神微挑。 青冥眼神闪躲了几下,“我这不是怕这初起给你那小美人添麻烦吗,万一你那小美人再和你误会了,那我的罪过可就大了。” 轩辕枫状若明白的点点头,旋即冷哼了一声,“跟你什么关系啊,你什么罪过啊,说来听听。” “我,我,对啊,管我什么事啊,看戏看戏。”青冥支支吾吾的,一拍脑袋,推了推轩辕枫堆起一脸笑说道。 终于,青冥在轩辕枫戏谑的眼神下觉得有些尴尬,白了一眼悻悻的转头。 柳树上,南宫凉手持折伞,一手拿酒小饮了几口,看着树下打斗的状况,满意的点点头,无意瞥见草丛里鬼鬼祟祟的两人,眉头渐渐拧起,秀眉微挑,一把短刀从袖中迸出,从轩辕枫和青冥中间擦过,直直的钉在后面的树上。 青冥转头看了看锋利无比的短刀,咽了咽口水,侧头一看,只见某太子正微笑着抬头看柳树上的人。 轩辕枫和南宫凉对视了许久,南宫凉眼睛微眯,迸出一丝丝危险的目光,继而一挑眉,似是在说,看戏不交钱的吗。 轩辕枫笑笑低下了头,一抬眼继续看戏,这样的行径让南宫凉恨恨的磨了磨牙。 过了一阵子,轩辕枫也无法继续看戏了,从草丛里一跃飞到柳树上,揽了南宫凉的纤腰,夺了酒坛喝了一口,点点头道,“好酒。” 说完揽着南宫凉下了柳树落了地,“都给本宫停下。” 树下三人终于分开,青冥大摇大摆的从草丛里出来,这会儿溪云拿了冷云的密报正往回赶,看到了这乱斗的一幕,一向冷静自持的她,此刻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不就走了一会儿吗,这是怎么了? 打架吗? 呃……倒也不算,只能算吴家兄妹单方面被打。 “表哥……”吴昀晗看着轩辕枫揽着南宫凉的纤腰的手,眼底含泪,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 南宫凉看着装模作样的吴小姐,嘴角微抽,真不知道刚刚要偷袭的那个人哪去了。 “不嫌丢人吗?”轩辕枫冷冷道。 “太子殿下,棠宸公子欺人太甚。”吴恪抱拳道。 南宫凉白了一眼,懒得吱声,轩辕枫又不瞎。 “听说你欺负人了?”轩辕枫侧头看着南宫凉问道。 南宫凉还是不说话,冷悌了轩辕枫一眼。 “嗯?”轩辕枫腰间的手微微一用力,似是有些不耐。 “给我放开,要不然本少主给你修修蹄子。”南宫凉冷冷道。 轩辕枫尴尬的摸摸鼻子,悻悻的松了手。南宫凉迅速往旁边一撤,保持一臂距离。 怀中一凉,心中一空,轩辕枫有些复杂的看着南宫凉。 吴昀晗看着完全将他们兄妹俩当做空气的南宫凉,最可气的是,他竟然拒绝了太子表哥,恨恨的咬了咬牙。 “太子表哥……”吴昀晗不甘道。 “本宫早就到了,在草丛里看了好久的戏了……”轩辕枫有所指的说道,眼神从未从南宫凉身上移开。 言外之意,刚刚发生了什么,他都看到了,就不必再狡辩解释了。 南宫凉挑眉看着对面的兄妹两人,略有些挑衅。 吴恪刚要辩解,却被轩辕枫一挥袖子打住了,“以后报完事情,少在太子府里逗留,太子府不留人,退下吧,今日之事本太子就不追究了。” 两人不甘的退下了,吴恪眼中闪过一道狠厉的眼神。 第四十章 太子盛宴(3) 初夏的风撩拨人心,挠的人心里发痒。 南宫凉被盯得不舒服,冷悌着轩辕枫凉凉道,“有事?” 轩辕枫一抬袖子示意都下去,不消片刻,湖边就剩两人,暖洋洋的风吹过,似是将两人吹的更近了,轩辕枫唇角微勾,好心情的笑笑,“不高兴?” 南宫凉也算是见过无数美男子,看着美过万里山河的脸还是禁不住微微一晃神。 “怎么?”轩辕枫看她一愣神,一俯身到南宫凉耳畔吹起,调笑道。 南宫凉打了个颤,嫌弃的往后一撤,“你你你,你干什么?” “我我我,我没干嘛。”轩辕枫故意学着南宫凉的语气。 南宫凉一跺脚就要走,轩辕枫连忙拦住,讨好道,“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哈。” “你净惹了些什么烂桃花。”南宫凉数落道。 “我可没惹,只此一次,以后不让他们进太子府了。”轩辕枫讨好道。 “没有下次了。”南宫凉冷哼道。 “好好好,没有下次了。”轩辕枫只得尽量安抚被惹恼了的小女人。 “你是不知道,现在我一上街,多少想拿刀砍死我的世家小姐。”南宫凉状若委屈道。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 “你都不关心关心我是不是被欺负了?”南宫凉白了一眼道。 “你是吃亏的吗,你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轩辕枫讽刺道。 “那你去找个温柔贤惠的,体贴的,顺眼的啊。”南宫凉有些炸毛了。 “面前这个不温柔,不体贴,但从头到脚都挺顺眼的。”轩辕枫讨好道。 “你就不怕吴家倒戈吗,那可是你的中流砥柱啊。”南宫凉讽刺道。 “宸儿这算是关心我吗?”轩辕枫好心情的问道。 “呵呵,我怕你被算计死了,我跟着遭殃。”南宫凉冷悌了他一眼凉凉道。 “有宸儿这个贤内助,本宫何愁江山啊。”轩辕枫调笑道。 “……”她发现了,某人就是凭实力不要脸。 “我怎么总觉得背后凉飕飕的。” “嗯?”轩辕枫不明所以道。 “那天你把我卖了,我指不定帮你数钱呢。”南宫凉讽刺道。 “江山不换。”轩辕枫轻哼了一声,神色颇为庄重。 南宫凉惊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接话,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轩辕枫看着被捋顺毛的小女人,好心情的笑了。 南宫凉招呼了溪云初起回了棠宸殿,一顿晚饭吃的索然无味。 “溪云,冷云传来了什么信。”南宫凉斜倚在贵妃榻上闲闲道。 “主子,来信说,已经确定,顾君今早到了东兴皇城,直接进宫,和轩辕敬畅谈了一个时辰,应该是,轩辕敬要借助顾君的力量除了轩辕枫。” “借刀杀人?”南宫凉骤然睁眼。 可顾君这把刀哪是怎么好借的啊,也不怕回头再捅他一刀。 沉吟了片刻,又问道,“那顾君呢,他要什么?” “水源。”溪云答道。 “知道了,下去吧,我先睡了。”南宫凉百味陈杂道。 月明星稀,晚风徐徐,银辉泻下,洒了一地的浮华。 又是一夜无眠。 轩辕枫,吴皇后,轩辕敬,轩辕临天,华妃。 真相渐渐浮出水面,许是有些同命相连,突然有点心疼他,又想起初次见面时。 那天的月亮虽不是圆月,却极美,月光下那度了一层金边的侧颜,仿佛世间万物都要为他作陪衬。 还有那一眼惊鸿。 其实从那天开始,她就知道,他绝不是像传言中那般受尽帝后的宠爱,一个被宠大的孩子,绝不会有那样孤寂的眼神。 也是那个眼神,告诉她,这世间竟还有人与她一样,虽三千浮华在身,一世荣华在手,却没有家。 一点一点的相处,她渐渐地好想给他一个家,温暖两颗跨域千里的孤寂的心。 一步步走来,一点点搜集事情的真相,才知道,他那跟本不是深藏不漏,而是自保。 这世间就是这样的,若不想为鱼肉任人宰割,便只能努力做刀俎,只有手握重权,手持刀剑,才有选择的机会和资格,若不信命,便只能极尽自己所能,掌握世间的命盘。 所以,她永远不会觉得他排除异己是残忍。 因为作为一个上位者,她也明白如若不如此,那么明日死的就是他。 他为了自保想除了轩辕临天没有错,轩辕敬为了自己最爱的儿子而削弱轩辕枫的实权也没有错。 错的是这世间,错综复杂的人情世故,难以预料的情感关系。 没有人有资格说谁是错的,史书永远写自成功者那只持过剑的血淋淋的手,而那些功名,狡诈,都会伴着日升而落,月起而降埋葬于历史的尘土中。 尘封成过往的史书,评判的终将是千年后共用一轮月的后人。 或许千年后会有人从这些星星点点的故事中,借月光将这些故事谱写成传奇。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因为利益而结成的同盟,终将会因为利益而撕破脸。 别的她不管,要是顾君真的不知死活,她不介意将临北的政局搅成浑水。 水源,水源,南宫凉青葱玉指轻敲着桌面,无边的暗夜中,南宫凉眼中荡起刀锋般的杀意。 呵呵,就算你顾君有本事将水源引到临北国内,我南宫凉也有本事从南安将淮水断开。 天光,乍现,东方泛起鱼白肚的颜色,带着点点金黄,用不了半个时辰,那只三足鸟就要展翅飞向九万里高空。 天亮了,晨曦的光洒在南宫凉清瘦的小脸上,尽是疲惫之色,却透出一种别样的绝美。 也不知是何缘故,许是盛夏将近,大清早竟觉得有些烦躁。 南宫凉吩咐溪云联系太子府和皇宫里一半的眼线,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即将来临的盛宴。 南宫凉过了三天猪一样的生活,吃了睡睡了吃,溪云初起,尤其是初起都惊呆了,因为在她们的印象里,自家主子很少这么……放纵。 这三天,南宫凉在布局,轩辕枫,顾君,轩辕敬亦是。 对局势敏感的官员们,都闻到了浓烈的火药味,就弥漫在这东兴皇城中。 太子盛宴如期举行,百姓们又一次张灯结彩,南宫凉四出在皇城中转了转,发现并没有任何一个百姓有抱怨之声,看来轩辕枫在民间威望是颇高的。 不过想想也是,要不是忌惮着轩辕枫,天下之争早就由她打响了。 四国之中,也就南安和东兴频频征战,从两国开国,这种仇视的局面便已经形成,当年岳兴国轩辕氏一分为四,战争的开端便是南宫氏挑起的。 仇视的对立局面已经深入两国人民的骨血,即便是小打小闹,可做主的始终是他和她。 南安若无她,就会被东兴吞并,天下之争便也会提前结束。 反之,东兴若无他,边境上那数次险些攻破边界便会成真。 所以,他和她从某种意义上决定了天下局势。 所以南宫凉有时候禁不住在想,若是将来有刀兵相向的一天,会是怎样的结局。 在皇城中四处乱转的南宫凉不禁勾唇笑了笑,有些嘲讽,有些凉薄。 旋即摇了摇头,想那么多做什么。 不过,总有那么一天的。 而此时的南宫凉,并不知道,经年后的刀兵相向,让命盘中的他们方寸大乱。 不知不觉间,竟走到了皇城郊外,秋枫岭。 盛夏将至,秋枫岭的枫树上挂满了枫叶,不似秋日的入目似火,更有种令人心旷神怡的清新之感。 走入林间,南宫凉吐了一口浊气,眉宇之间的焦灼之色一扫而空,看了看将暗的天色,南宫凉思量着晚上宴会可能有的一切变数。 怎么想,都不像是会出大问题的样子,便稍稍放松了心情。 可是天不随人愿,才走了没几步,远远地,就看见了个令人无法高兴的身影。 墨绿色长衫隐现着山水花纹,唇边永远是挂着官方性的笑。 好一副男生女相。 此刻,他神色竟有些许慵懒,右手拇指轻抚着握拳的四指,抛开彼此的身份不谈,顾君确实是有些祸国的资本。 可惜啊,南宫凉丝毫不感冒,两人还差了不远不近的距离,南宫凉已知躲不掉,便径自思量着怎么把这瘟神快速打发了。 顾君看着迎面来的南宫凉,勾起一丝无人可见的坏笑,早就听探子来报,这女人一大早就出门了,他后脚便跟了出来,这不,都找了一天了,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 看着远处走来的聘婷身影,顾君不禁想起了前几日与轩辕敬的密谈。 没错,他此行前来,便是要与轩辕敬联手打击轩辕枫的。 从上次来东兴得到的密奏来看,轩辕枫非但不得宠,还十分不招轩辕敬待见,所以便心生一计。 他刚来皇城不久,便被轩辕敬招到了养心殿,得来全不费工夫。 “临北太子再次来我国,有何不适,及时说就好。”轩辕敬淡淡道。 “长生天在上,多谢陛下抬爱,本太子不胜感激。”顾君答道。 “前几日偶得一副佳作,不知太子可否与朕一同观赏?” “恭敬不如从命。” 那幅画上,一只狐狸正攻击着一头年迈的老虎,而树上有一条毒蛇正在观望。 顾君一看,便看出了门道,这哪是看画,明明是有所指,这年迈的老虎便是轩辕敬,狐狸便是轩辕枫,而最安全的树上的那条观望的毒蛇,便是暗指自己咯。 “你说,是狼会赢,还是虎会赢?”轩辕敬淡笑道。 “虎虽强,但已年迈,依本太子看,这老虎必败。”顾君淡淡道。 “哦?何以见得。”轩辕敬似乎有些好奇。 “狐狸根本无需出手,只等老虎年迈死去即可,不是吗?”顾君淡笑道。 “非也非也,要看他是否出手了。”轩辕敬手指指向毒蛇。 “毒蛇坐观上壁,岂不妙哉,还可坐收渔翁之利,退一万步讲,为何要帮那只年迈的老虎?帮狐狸,岂不更容易?”顾君不为所动。 “这就是毒蛇的眼界问题了,狐狸狡诈,说不定会反咬一口,而老虎虽年迈,但仍是百兽之王,行事说话还是有分量的,又何必去坑一条蛇?”轩辕敬淡笑道。 这边是说自己会给好处了。 轩辕敬又展开一幅图,上面是四国的地图,轩辕敬指着淮水的地方,有所指道,“你说,要是将河道打开,得造福多少临北百姓啊!” 顾君先是一惊,又问道,“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只要狐狸一死,朕自是会协助太子开河道。”轩辕敬凉凉道。 顾君笑笑,便坐下,有些为难道,“可这狐狸狡诈,不好逮啊。” “这便要看太子的能耐了,相信太子不会让朕失望。”轩辕敬笑语。 “这样么,本太子还真得好好筹谋筹谋。”顾君略有所思道。 “太子若是难以强攻,也可智取。”轩辕敬建议道。 “这就不劳烦陛下费心了,长生天在上,本太子自有主意。”顾君一脸自信。 “太子可能有所不知,狐狸身边可是有王牌,若是不能一击必杀,怕是会打草惊蛇。”轩辕敬提醒道。 说的,自然是神医门少主。 “陛下放心,本太子这么答应了,自是又把握。”顾君淡淡道。 “哦?不知,是何法?”轩辕敬看顾君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倒有些不安。 “这天下有一种毒,名唤淬骨,毒性不烈,乃是慢性毒,却定能一击必杀。”顾君眼底闪过一丝杀意。 “也不尽然,有毒便有解,可别被人解了。”轩辕敬端起茶轻抿了一口。 “陛下放心便好,这淬骨有药方,却无人又药。”顾君眼底闪过一丝必胜。 “临北太子也没有?”轩辕敬有一丝担心。 其实他蛮想留轩辕枫一命,毕竟这些年他欠了他太多,不想赶尽杀绝,而且,从他身上,总是能感到一丝熟悉的温暖,就像是四月天里的女子,他此生的挚爱。 “自是没有。” 淬骨制作方法代价太高,需要成千上万中毒身亡的人的骨头,而且要求极高,千百年来,便也至此一份,流落到了临北王宫。 所以这次特地拿来,无论轩辕敬与他合不合作,这计划,总不会乱。 “那朕便等太子的好消息了。”轩辕敬笑语道。 天下至此一份的至毒,竟在他手上,轩辕敬也放下心来,既只有一份,便也不怕他再翻过脸来威胁自己。 即便再不舍,也得为临天扫清障碍,轩辕枫势力太大,自己已有压不住的势头,斩草除根也好,自己收拾干净,免得将来临天手上站了血腥,他自是想让最爱的儿子一世清明,干干净净。 “那本太子走了,不必送了。” 思及此,顾君看着已到跟前的女人,不禁笑了笑。 他承认,现在根本不是除了轩辕枫的时候,可是他是有私心的,先前还不觉得,自从回了临北,便总是想起这个女子,尤其是那双略带琥珀色的眸子,眼中星光点点,深邃,干净,透明,又有一种难以琢磨的伤感,一种有故事的神情…… 总是让他午夜梦回的时候难以忘怀。 第四十一章 太子盛宴(4) 夏日的秋枫岭,林间露水多,小风一吹,总是心旷神怡的,可此时此刻的两人,各怀心思。 你知我非友,我知你为敌。 人活着,就是伪装。 可这一场红尘戏,早晚会落幕。 两人刚刚碰上面的功夫,轩辕枫就收到了跟在南宫凉身边的暗卫的加急密报 正在部署的轩辕枫差点咬碎一口牙,冷冷道,“好你个顾君,竟敢拐带本太子的女人。” 华阴正看着京城中防卫图,看着自家主子,不禁有着一丝疑惑。主子啥时候有女人了? 又突然想起青冥给自己说的棠宸公子是女子的事,想想那一身男人的行径,不禁有些同情自家主子。 青冥正一手拿着暗卫们的部署图看,一手端着茶小品,冷不丁的听见轩辕枫满带着醋意的声线,平日里天塌下来都懒得有表情的面孔上透出狂肆的怒意,端着茶的手猝不及防的颤了颤。 为了自己接下来的好日子,青冥决定劝一劝,想着便轻咳了一声,“哎哎哎,好歹也是一国太子,能不能有点储君的风范?” 轩辕枫一伸手,元易便递上披风,正要递马鞭,轩辕枫却抬手制止了,冲着青冥冷冷道,“难道,眼看着自个儿的女人被拐,还坐视不理,就是储君风范了?” 要是再不管管,自己头上的绿帽子,还真不知道得戴多少。 青冥一看轩辕枫是要走的样子,顿时慌了神,靠,今晚的宴会部署,他和太子殿下一起部署打算就已经够累了,他再一走,自己岂不是要累成狗? 思量着便拦道,“马上就要开宴了,你这一走,谁……” “你主持大局就好,开宴前,本宫会回来的。”轩辕枫拦下青冥的话凉凉道。 说完便一跃从窗户飞出,留给青冥一个潇洒的背影,留青冥一个人独自凌乱在风中。 青冥宛如石化了一半,原地站了许久,主持大局?主持大局!主持你娘个头,老子想说的是谁来部署啊?谁来操心啊? 青冥心中掠过无数埋怨,早知道就不接话了,枪打出头鸟啊,自己不说话,指不定轩辕枫就把这苦差事交给华阴了。 想着想着便打起了华阴的主意,要知道,虽然华家乃是武将世家,可华阴长年在京城呆着,自然而然也就会了这些官场上的事情,便搓了搓手,一脸坏笑的走近华阴。 “我说华兄啊,咱俩感情咋样?” 就这模样,就是傻子都看出来要打自己主意了,何况华阴和青冥是多年老交情了,他不用张嘴,他就知道他想放什么屁。 华阴正看着图,抬了抬眼看着一脸小人样的青冥,凉凉道,“别这么说,本官可没断袖之癖。” 满意的看到青冥脸上有一丝龟裂,甚至都能听见下人们的笑声和议论声。 眼见图看的差不多了,收了图起身,不待青冥反应过来,便伸手拍了拍青冥的肩膀,“那个啥,我还要去府外亲自看看,待会儿宴会上见。” 说完便走了,想了想脚步顿了顿又转回身来,青冥以为华阴这是要帮自己,便转回头来,一脸感激的看着走近的华阴,只听见华阴说了一句极为关切的话,“好好干,祝你好运。” 头也不回的便走了。 就这样,某大人在看了两个潇洒的背影之后,终于认命的来到案前部署。 秋枫岭,深林间。 “临北太子安好?”南宫凉淡淡道。 天性使然,即便是极其感兴趣的人或事,南宫凉也永远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样子。 “你瞧瞧你,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顾君套近乎道。 “临北太子还想要怎样的热情?”南宫凉出言讽刺。 顾君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缓解尴尬,“不知你我上次商量的事情少主考虑的怎么样了?” 自是上次淮水附近,顾君请南宫凉救治临北皇顾炎的事。 南宫凉笑而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看我心情的样子。 “怎么,少主这是要食言而肥?”顾君有些许不耐。 南宫凉凑近了些许,冷冷道,“那太子可千万别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本少主虽不谙世事,但这双眼可亮着呢。” 这一言,便是警告顾君不要打轩辕枫的主意。 顾君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讶,想想也是,自己确实来的有点频繁,不惹人怀疑是有点难度的。 “长生天在上,棠宸怎知本太子一定会输?”顾君有所指的说道。 “你输不输本少主不知道,但是,本少主知道,你一定赢不了。”南宫凉眼底杀意具现。 若是她想,自是能一箭三雕,一网打尽,在部署的时候,已经有所打算。 只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将面临的是那样两难的抉择。 “呵呵,”顾君轻笑了两声,旋即开口道,“轩辕枫能给你的,本太子一样能给你,怎么,跟着本宫和跟着轩辕枫有何不同吗?” “与你何干?”南宫凉毫不示弱道。 就单单是天佗宫神医门少主这一个头衔,天下君主便也只得敬让三分,如若假以时日她真的想怎样的话,他又岂能拒绝? “本太子可以再给你些时日考虑考虑,到时候再回答也不迟。”顾君的声线里有一丝丝必胜的把握。 南宫凉有些鄙夷的看了看顾君,就算他们想除了轩辕枫,也得看她同不同意啊,他难道不知道,神医门能从阎王手上抢人吗。 许是她心中的担忧无限放大,所以她只能用自信来掩盖慌张。 “本少主还真是多谢太子殿下的抬爱了,不过,本少主不需要,也不稀罕。”南宫凉剜了顾君一眼凉凉道。 又听到顾君在耳畔的一阵轻笑,弄得一阵烦闷,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自信。 “不必着急回答本宫,本宫的话,永远有效。”顾君拍了拍南宫凉的手,淡淡道。 “临北太子多虑了,不知太子可否知道,神医门又一项门规,便是每年救的将死的人绝不超过五个,太子若是诚心救父,还是掂量着办事吧。”南宫凉冷冷道。 这自是威胁,翻译过来便是,你他娘的少找老娘麻烦,惹急了老娘,你老爹可就排不上号了。 “公子放心,本太子向来不强人所难,放心,明年春节,本太子定是第一个登门拜访的人,父亲虽是积劳成疾,宫中太医医术虽不如少主,但再拖个一年半载,还是没问题的。”顾君闲闲道。 南宫凉冷悌了顾君一眼,刚要嘲讽回去,便听见一道宛如十二月飘雪的凉到彻骨的声线,“怎么,临北太子是闲得很了?” 南宫凉看见顾君,就像看见另一个瘟神一样,抚了抚额,叹了口气。 她只是想出来休息休息,怎么这么难! 顾君看着那一道明黄色的身影,淡笑道,“棠宸公子,看来今日只能谈到这里了,本太子说的话,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 说完便转身看向轩辕枫,“东兴太子,本太子偶遇棠宸公子,闲聊几句,怎么……” 顾君眼神不断在南宫凉和轩辕枫之间瞟,有点暧昧,但在南宫凉看来,单纯就是欠扁。 轩辕枫冷笑了几声,“滚。” 顾君一怔,仰头笑了几声,“好,本太子便不打扰了。” 说罢,便轻功一跃,飞了好远。 天色近黄昏,即便天色渐沉,南宫凉仍能感受到轩辕枫眼底的怒意。 南宫凉忽然有点抓不着头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了,你部署完了……” 还没说完话,轩辕枫三步并作两步走近,周身煞气逼人节节后退,轩辕枫一手揽住南宫凉的腰肢,一手抬起南宫凉的下巴,倾身吻了下去,将南宫凉的话拦在口中。 “唔……”南宫凉骤然瞪大了双眼,有点不知道怎么平息他的无名火。 轩辕枫趁南宫凉惊讶的瞬间,一个旋身将南宫凉抵在树上,狠狠地索取…… 南宫凉身子在轩辕枫的撩拨下渐渐瘫软,大脑一片空白,本能的运功抵抗,却找不到着力点,打出来的拳也软绵绵的落在轩辕枫的胸膛上。 两人的实力相当,一时之间,两人便以极其暧昧的姿势保持了许久。 直到周遭的暗卫们下巴都掉在地上的声音接踵而至,轩辕枫才放开喘息不及的她。 暗卫们抹了一把同情泪,本来听说自家主子是个断袖还不信,总是和那些造谣的人辩驳上几句,现在看来,不用了。 南宫凉脑子突然有点乱,任由轩辕枫搂在怀里忘了挣开。 轩辕枫放开对她腰肢的钳制,双手撑在南宫凉脸庞的两侧,很明显,他并没有消气。 本来腰板极直的南宫凉倒是有点心虚了,咽了口口水,问道,“怎么了……” “太子妃,你要是再跟别的阿猫阿狗幽会,本宫不介意现在就让你知道你是谁的女人。”轩辕枫凉薄的声线中带着巨大的怒意。 许是从小就不讨父母喜欢,也就导致了他看到身旁烛火般温暖就想抓住。 也是因为在感情方面很空缺,所以在感情上也很偏执,认准的人就会拼尽全力去守护,正因为如此,轩辕枫才会将华家收入麾下而丝毫不芥蒂,而事实证明,他也的确有这个本事, “我……我,谁幽会了?恰巧碰上的好不好。”南宫凉略有无语的反驳。 一时脑抽,都忘记反驳“太子妃”这个名词。 轩辕枫考虑到周围的暗卫还在,也知道自己反应有点过激了,轻咳了几声,整了整衣襟,凉凉道,“都和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说临北皇身体不太好,请我有机会去看看。”南宫凉老实回答。 “呵呵……”轩辕枫笑的不明所以。 南宫凉向来不怕事,可听见这阴测测的笑声,还是不争气的抖了一抖,尽量用最正常的语气道,“怎么?” 轩辕枫转过头来看着她,阴测测的问道,“怎么?你说怎么?差点拐带本太子的女人,还想请人去救人,想得美了还。” “话不能这么说……”南宫凉答道。 她还是挺想去借机临北再摸摸虚实的。 “你答应他了?”轩辕枫怒目而视。 “也不算答应,反正临北皇又翻不出什么风浪,这样咱手里也有些许筹码。”南宫凉解释道。 轩辕枫想想也是,便点头答应了,一把揽了南宫凉的肩,嘴贱道,“有个女诸葛真是方便。” “把你蹄子拿开,要不然我让他从中间断开。”南宫凉目视前方头也不回道。 轩辕枫悻悻的拿开手,看着因为黄昏将至而染成红色的天边,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部署出问题了吗?”南宫凉关切道。 “那倒没有。”轩辕枫笑着说。 “那怎么了?” “没怎么,”轩辕枫一脸愁容的说,突地精光一闪,问道,“你可是西宁人?” “是啊。”南宫凉淡淡答道。 “你可知道南宫凉?”轩辕枫又问道。 南宫凉心下微震,想了想自己好像没露出什么破绽,便淡淡道,“谁能不知道南宫凉啊。” “你可见过?”轩辕枫问道。 废话,当然见过,本宫就站在你面前呢。 “怎么可能,南安摄政公主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连寥寥几次露面都是遮着面纱的,怎么可能见过?”南宫凉从容的答道。 “不是听说前些年南安皇请过神医门的人吗。” “恩,是有这么回事,但我只见过南安皇,没见过南宫凉。”南宫凉答道。 “嗯。”轩辕枫点了点头。 “怎么了?”这么一来,南宫凉倒有些不安了。 “没什么,就是前些日子,南安的探子来报,说是南宫凉回朝整顿了荣家,收拾了南宫和升,这样的雷霆手段,本宫也自愧不如。”轩辕枫感叹道。 “看来,这摄政公主是殿下的劲敌了?”南宫凉调笑道。 “早晚是要争天下的,还是得提前了解了解,要不然就被动挨打了。” “摄政公主虽强势,殿下也不赖,何必妄自菲薄呢。”南宫凉调笑道。 “唉,她这样没个人影,也没法查到她的踪迹,摸不清底细和秉性,总是不安。”轩辕枫笑着说。 南宫凉咬了咬唇,心头满是苦涩。 她不想骗他,可一步一步走来,自己都有点彷徨无措了,能怎么办? 他现在不知道自己就是南宫凉,就这么防着她,那将来他要是知道了,该有多恨她? 欺骗,隐瞒,躲藏…… 突然很想和他坦白,但还是生生憋住了。 残阳如血,天边有飞鸟归巢,无风的初夏竟有些许发闷。 四十二章 太子盛宴(5) 五月的风微燥,却吹不散南宫凉冰凉的手脚。 那一刻,她通体发寒。 “那要是我是南宫凉呢,你可要和我争天下?”南宫凉忽的挑眉看向轩辕枫,状若玩笑道。 “你要是南宫凉啊,想要这东兴天下还不简单?打包将我一起带走我就送你。”轩辕枫转过身来,刮了南宫凉的鼻头一下,眼神里满是宠溺。 南宫凉心中微震,别开了眼,微微颔首,敛去了眼中异样的情绪,镇定的答道,“我要是南宫凉光要南安就够了,要那么多没用。” “你就这么嫌弃我,不待见我啊?”轩辕枫调笑道。 南宫凉眉心一跳,冷冷道,“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 是又有些嫌弃,可哪有这么明显? “我连江山都肯送你了,宸儿什么时候收了我?”轩辕枫玩笑道。 南宫凉怒目而视,脑海中浮现出四个大字,衣冠禽兽。 “假正经。”南宫凉嗔道,紧接着飞起一脚。 轩辕枫见状也不躲,接下了她这一脚,明黄色的衣摆上有了一个不大不小的脚印。 “干嘛不躲?”南宫凉问道。 “爷的太子妃赏的,无论是什么,爷都接受。”轩辕枫好脾气的说。 “开什么玩笑。”南宫凉受了调戏,下意识又要飞起一脚,看着轩辕枫那双认真的眼,好似自己再踹一脚,就是糟蹋别人好心,悻悻的受了脚。 突然觉得有点儿尴尬,南宫凉摸了摸鼻子,紧接着说道,“宴会不是要开始了吗?” 轩辕枫点点头,“是得快些回去了。” 轩辕枫趁南宫凉一个不备,揽了南宫凉的腰便朝太子府的方向飞去。 “你干什么?”南宫凉怒目而视,大声喝到。 “回府。” “我自己会轻功。”南宫凉挣扎道。 “乖,我抱一会儿。”轩辕枫眸中的温柔好似要溢出来一样。 这样的眼神让南宫凉有点儿心虚,也没再挣扎,两人一路沉默不语,南宫凉突地想起顾君那个极为自信的眼神,心里倒有些惴惴不安,正思量着要不要告诉轩辕枫。 纠结了很久,后来一想,还是算了,经此一役,也正好摸摸顾君的底。 初夏的微风吹落了梨花,那满院无章无法的梨花纷飞,亦如……杂乱的人心。 可此刻,窝在轩辕枫的怀里,南宫凉没有嗅到代表着皇权的龙涎香,反倒是一股淡淡的,带着梨花的清冽,连带着南宫凉那颗烦躁的心,渐渐平息。 甚至,南宫凉还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 两人各怀心思的回到了太子府,轩辕枫把南宫凉送回棠宸殿,将南宫凉放在椅子上,刮了刮南宫凉的鼻尖,笑着说,“我得回去再看看部署情况,再确认一遍,以保万无一失,待会儿你自己去宴会上就好,乖乖吃饭,父皇母后都会来,你别担心,我自己都能处理好。” “恩。”南宫凉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轩辕枫走了两步,突地回头,“不准你和顾君说话。” 南宫凉失笑,在他阴测测的表情下乖乖的点了点头。 轩辕枫满意的笑了笑,转身准备走。 轩辕枫快要到门口的时候,南宫凉还是在纠结要不要再提醒提醒他关于宴会的事,张了张嘴,想了想还是作罢。 “怎么了?”轩辕枫感受到她的视线便转身问道。 南宫凉沉默了一会儿,随即朝他绽出了一个绝美的笑容。 那一个笑容,就好像烟花绽开的一瞬,带着点点星火,似乎能照亮整个世界。 南宫凉并没有故意去使什么香料,屋子里却满是梨花的清香,仔细一嗅,还会带着一点儿海棠的果香,涩涩的,却沁人心脾。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屋子里弥漫着一种近乎暧昧的气息。 他站,她坐。 他看着,她笑着。 他们就那么看着。 天长地久,似乎不带家国纷争,宁静祥和。 屋子里暗沉沉的,绝世女子身着男装坐在美人榻上,眉间染笑,鬓间有些许乱发,一只白玉簪绾起三千青丝,毫无粉黛首饰,就这么一素到底。 可就是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副画面,轩辕枫却记了一生。 很久很久之后,他才明白,那一个笑容,美到极致,艳到惑人,笑里藏着的,却是担忧,不舍,纠结,愧疚。 终于,南宫凉摇了摇头,“万事小心。” 轩辕枫满足的笑了,点点头,转身就走。 就像一阵风,呼啸而过,而南宫凉却觉得,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在生命里即将渐渐消散…… 南宫凉就那么正坐在美人榻上,天渐渐暗沉到底,伸手不见五指,南宫凉也不掌灯,就那么不吃,不动,不说,连下人也懒得叫。 溪云初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敢贸然进去,她们最后一次看见自家主子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东兴太子数个时辰前还一脸春风的从里面出来,怎么了这是。 相比起溪云的稳重,初起倒是相对毛躁一些,有点坐不住了。 一想到轩辕枫那一脸春风得意,初起刷的就坐起来了,不会是失身了吧。初起阴暗的揣测到。 思量着便要硬往里闯,被溪云一把拦住,“你现在这么闯进去,不怕被踹出来啊?” “可是……”初起有些担忧。 “没有可是,主子出不了什么事。”溪云面无表情的说道。 “但主子要是真和轩辕枫那啥那啥……怎么办?” “那也是主子的事,与你何干?” “但……”初起还是有些不甘。 “主子自己会有分寸。” 初起没再说什么,抱臂倚在墙上,低头把玩着头发,状若不经的问道,“溪云啊,要是主子真的喜欢上轩辕枫该怎么办啊?” 说白了她们都是主子的下属,比起什么天下大义,她倒是更希望主子能快乐幸福。 可话说回来,就算主子真的狠下心,不再管南安,隐姓埋名的跟着轩辕枫,做太子妃,甚至是皇后,她真的会幸福吗? 溪云并没有回答,而是换了一种答案,淡淡道,“主子是主子,是我们的主子,是日沉阁的主子,更是南安的主子,是南安国百姓心里,神一样的存在。” 是南安不可缺的一个人。 更是……茵妃娘娘的唯一的孩子。 换言之,主子可以没有南安,但南安不能没有主子。 虽然那人一向冷淡冷情的很,但其实她们都知道,主子一直都是个心善之人,她实在想不到,主子会有朝一日抛下南安于不顾。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她绝不会放下,她心中,埋藏了十几年的执念。 第四十三章 太子盛宴(6) 天空渐渐擦黑,天边火红的云霞昭示着夜晚的来临。 远远地元易走进了棠宸殿的大门,轻叩门把,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清脆的响声。 初起三步并作两步的去开门,一开门,元易便堆起一脸的笑意,“起姑娘,宴会这就开始了,这棠宸公子怎么还没到啊?” 要知道,就连皇上皇后都已经到了,这棠宸公子,虽也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可是,这台上台下的,不少人等着瞧着呢,这是要放一行人鸽子的节奏吗? 还以为两个主子有闹什么矛盾了呢,要知道,这主子们置了气,倒霉的可是奴才们,太子殿下走不开,便嘱咐了他亲自来。 啥?开始了!我怎么不知道!初起腹诽。 主子一向不是不守时的人,今儿这是怎么了? “公公稍等,我这就去催催。”初起淡淡道。 “哎呦,我的姑奶奶,不用催,提醒提醒就行。”元易连忙摆手道。 天哪,这要是催了,这棠宸殿里的主儿惦记上了,那他找谁哭去。 初起不知道元易心中的小九九,迷惑的点点头,赶紧进去催自家主子。 心道主子这回的谱,摆的有点儿大。 溪云早就听到了对话,径自去敲门,心下也是略微震惊,按理说,这宴会不该这么早开啊。 “主子,你在么?”溪云轻敲房门。 许久,没有任何回应,溪云初起对视了一眼,无奈的看了看旁边的元易。 那眼神好似在说,看了吧,我也没办法。 就在溪云初起纠结是否要直接进去的当口,里面传来一道清亮的声线,“进来。” 元易都快哭出来了,马上就推门进去。 只见他们正火急火燎找的人正斜倚在美人榻上,懒懒的看着书。 溪云初起看了看情况,很默契的没出声,等着元易开口。 就多年伺候的经验来看,这种时候,谁出声,谁触霉头。 “棠宸公子,宴会要开始了,这皇上皇后已经到了,您看……”元易行了一礼,小心翼翼道。 虽还摸不透这棠宸公子的脾性,可也明白这是位狠辣的主,惹不得。所以这话说的圆滑的很,一点怪罪的意思都没有。 可在南宫凉看来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皇帝,就是天,皇帝皇后都到了,按理说必须所有人都得到齐才是。 但是,东兴皇又不是南宫凉的天,她南宫凉向来不给人面子。 “公公的意思是,本少主不知礼了?”南宫凉头也未抬道。 薄凉的声线直击元易那小心脏,任他侍候轩辕枫多年,也听不出面前这位此刻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下意识的跪下,后背冷汗涟涟,“奴才不敢。” “走吧。”南宫凉一合书朝溪云初起道。径自走了出去。 不光是元易,就连溪云初起也是一阵云里雾里。 其实,不是南宫凉放他们鸽子,而是,她压根不知道几点开宴。 要是让初起知道了,估计得对南宫凉好一顿嘲笑。 到了宴会上,因着到男席要绕过女席,到了座位上南宫凉只觉得头有些昏昏沉沉的,真是厌烦了这一阵阵的脂粉味。 屁股还没坐热,窃窃私语的声音便传到了南宫凉耳中,南宫凉也不恼,径自自斟自饮,手中折扇轻敲着桌面,眼神微眯着看着台上的歌舞。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皇帝皇后轩辕枫顾君等人自是往这边看了看,看着若无其事的南宫凉,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因着有了吴恪得罪了南宫凉而被轩辕枫嫉恨上,最终吴家惨不忍睹的前车之鉴,也没人敢触她的霉头,这一度让南宫凉很满意。 轩辕枫看着南宫凉到了,便吐了一口气,朝轩辕敬淡淡道,“父皇,可否要开宴?” “恩,人齐了便开吧。”轩辕敬暗有所指道。 南宫凉知道这是在讽刺她,可她可不会那么傻,对号入座,一脸无辜的继续看歌舞。 轩辕枫看着下面的小女人装疯卖傻的本事愈见长进,朝南宫凉挑眉笑了笑,南宫凉斜了轩辕枫一眼,不再搭理他。 顾君看了看南宫凉和轩辕枫的神情,心中却流露出了一股不知名的酸楚。 不禁在心下冷笑了几声,用酒杯挡住了自己的神情,心下道,轩辕枫,你的好日子,便是要到头了。 “既如此,前些日子本宫被封为太子,也是仰仗了各位,所以今日在此,宴请了各位,以示感谢。”轩辕枫面带微笑的说了一段官方性的话,举起杯子,一饮而尽。 “太子殿下哪里话。” “就是就是。” ………… “大家今晚无需拘束,尽性就好。”轩辕枫朗声道。 说完便是一阵阵此起彼伏的谈话声。 “主子,据可靠消息,待会儿宴会上有一段舞蹈,是临时插进去的。”溪云在南宫凉耳边轻语。 那边是假借舞者行刺了。 南宫凉点点头,皱起了眉,总觉得没这么简单。 元易中途来过几趟,南宫凉嘱咐元易提醒轩辕枫一定小心,轩辕枫在高台上,朝南宫凉点点头,以示叫她放心。 南宫凉一看轩辕枫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心下气愤不已,重重的放下酒杯,腹诽道,人家自己都不担心,自己有什么好担心的。 南宫凉并不敢懈怠,一睛不眨的看着台上的歌舞,毕竟,实在是太多了。 初起有些惊讶,主子啥时候对这玩意感兴趣了? 一曲毕,大家又都鼓了鼓掌,等着下一场。 之间十几个红衣女子扭着纤腰上了台,虽说是红衣,但是,就是一层纱,若隐若现的露出令人血脉喷张的曼妙身姿,几个舞者长衣水袖,轻舞在高台上。 南宫凉看着为首的三人,眼睛眯成了危险的弧度。 她知道,好戏,就要上演了…… 果然,舞到高潮,突地,最中间的女子长袖一抛,袖中迸出一把匕首,寒光闪闪,直击轩辕枫的眉心。 “护驾——护驾——” 护驾的护驾,逃命的逃命,场面一度混乱。 轩辕枫早知如此,抬手就接下了那把匕首,手腕一转,为首的舞者当场毙命。 紧接着四周潜伏着数十名黑衣人跳出,与轩辕枫部署好的暗卫打斗,看似是进攻,可在南宫凉看来,则是牵制。 南宫凉凤眸微眯,直觉告诉她,顾君绝对还有后手,不可能这么简单…… 几乎是同时,台下剩下的舞者们一跃而起,每人手中皆迸出数十根金针,百十根金针直击轩辕枫。 南宫凉知道,这种速度的金针入体,即便不死,也是九死一生,而他自己是断不能截下这么多的,轻功一跃便到了高台上想帮他。 而谁知,轩辕枫并不慌乱,正在南宫凉刚到高台上的时候,他扬手一起,一阵罡风刮过,成千上万的梨花应声而来,就像是有了灵魂一般,受轩辕枫所控,形成一个保护罩。 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轩辕敬,顾君,甚至是南宫凉她自己。 旁人只会以为那是梨花,而南宫凉却知道,那是内力所幻化的梨花,乃是和自己所会的一样的御花术,上古神术飞花大阵。 南宫凉御的是海棠,轩辕枫御的是梨花,更令南宫凉惊讶的是,轩辕枫竟也与她一样练到了最高层…… 飞花阵一出,金针碰到飞花阵,便纷纷落下,轩辕枫朝身旁震惊的南宫凉笑了笑,示意她放心。 轩辕枫挥手一打,数以万计的梨花飞射出去,舞者们受不住强大的罡气,全都口吐鲜血,毙命。 南宫凉直觉性的看了看台下岿然不动的顾君,好看的眉头微皱,难道,他还有后招? “没事吧,惊着你了。”宽大的长袍下轩辕枫执起南宫凉的手,一股温热之感传到南宫凉心间。 倏然,身后一阵杀意袭来,一名舞者从地上蹦起,手持利刃,以极快的速度朝轩辕枫刺去。 轩辕枫专注于前方,刚感受到杀气回头挡,南宫凉已经一把拦下行刺者,几个旋身来到行刺者身后,一掌劈在行刺者的后脑勺,只见那舞者手僵持在半空中,旋即垂首,没了气息。 而就在同时,一只利剑破空而出,与空气摩擦发出低沉的呜咽,足见速度之快,用力之猛,朝轩辕枫的方向袭来,南宫凉余光瞥了一眼,心想轩辕枫应该能避开,便继续专心于背后的行刺者,没有再注意后方。 一个暗卫为救主破空而出,手中长剑挡了一下,奈何箭气实在太强,暗卫手中的剑将箭打的箭道偏转,好巧不巧的朝南宫凉袭去。 “主子——”溪云初起在远处大声喝道。 “小心——”顾君完全没想到回是这样,惊恐的从座位上飞奔而去,想要打开那一箭。 要知道,那箭上,有剧毒,无解啊。 南宫凉听到了箭道偏转,朝自己的方向袭来,却只得回头,再腾不出手。 那一刻,南宫凉清晰的看到顾君眼中的惊恐,她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招,而,她却没有办法再挡开…… 而突地,一只大手从旁边一把将她推开,她重心失衡跌倒在地。 “噗——” “太子殿下——”所有人惊讶的看向高台。 南宫凉亦是惊恐不已,她看着三米开外,那个原本该自己倒地的地方仰躺着一个明黄色的身影,额角都是细密的汗水,口中涓涓的流出黑血。 “将刺客诛杀,一个不留。”轩辕敬看着大事将成,便帮着顾君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南宫凉上前把脉,眸中杀意具现,凶狠的目光犹如暗夜中的饿狼,直直地锁住顾君。 一边往轩辕枫口中喂了一颗护心丹,一手往轩辕枫体内灌入内力,意图稳住心脉,一边头也不抬的喝道,“溪云初起,抓活的。” 全场除了打斗声,就只有南宫凉那一声大喝回荡在宴席上空,经久不息。 轩辕敬连忙使了个眼色,示意顾君不能留活口。 顾君一看计划成功,点点头,自己这次派的暗卫都已经服毒,绝不可能有活口。 “你,咳咳,没事吧。”轩辕枫脸色惨白,殷红的唇扯出一丝笑意,以示让她放心。 南宫凉点点头,但又怎么能放心,这种毒,复杂的很,她真的没有把握。 “皇儿没事吧。”皇后急匆匆的来到南宫凉身边。 南宫凉没工夫搭理他,径自处理着箭伤。 “皇后不必担心,有神医门的人在此,太子必定能逢凶化吉。”轩辕敬假意道。 南宫凉清晰的看到轩辕枫眼神中的绝望。 她知道,这并不是绝望于自己的险境,而是对自己的父皇寒心至极。 却不想有一天,她才明白,他所绝望的,不止是来自生父的绝情。 轩辕枫旋即朝南宫凉扯出一丝欣慰的笑意,又重咳了几声。 还好,还好,他还有他心爱的女人…… 想着想着便眼皮越来越沉,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轩辕枫,轩辕枫。”南宫凉看着轩辕枫闭上了眼睛,拍打着他的脸,俯下身去探他的鼻息。 轩辕枫虽然闭了眼,但还有些许意识,南宫凉俯下身,挡住了周围人的视线,南宫凉只听见轩辕枫用只两人可听的声音说,“宸儿,我心向你,此生,不悔。” 说完,便失去了所有意识。 我心向你,此生,不悔。 她是他的光,是他的劫,是他的命数,是他二十年的岁月洪荒里,星光般的救赎。 所以,此生,不悔,虽死,不悔。 南宫凉瞬间湿了眼眶,一十一年,她再也没有哭过,南宫凉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泪都憋回,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自持。 “怎么样?”相比起皇后,东兴皇好似更为紧张。 也是,毕竟自己是神医门少主,万一再给救活了呢? 南宫凉静默着处理好了箭伤,才一字一句的讽刺道,“东兴皇放心,棠宸必定尽心竭力。” 说完,示意一直在一旁的青冥和华阴处理好宴会,便揽了轩辕枫的肩,朝正厅飞去。 南宫凉迅速将轩辕枫放到床上,屏退了所有人,一手撑在他的心口处,源源不断的注入真气。 同时以金针为辅,控制体内毒素的蔓延。 折腾了整整一个时辰,稳住了伤势,才堪堪停手,开始诊断到底是什么毒。 本来天气就燥热,南宫凉额间已有了汗珠,不知是累的还是热的,亦或是紧张的。 这种毒,刁钻的很,毒性蔓延的很快,似乎不是靠血液,而是,骨头。更可怕的是,到现在,她也只能保证他的心脏中,没有被感染。 骨头中的毒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一时之间却也不伤及性命,但是,这也不像是慢性毒,而是,折磨人致死的剧毒。 桌上的烛台忽的炸开了一点金花,那火苗烧得愈发旺盛,红色的蜡油沿着白色的瓷器往下流,显得愈发的妖艳而动人,绝望又美丽。 第四十四章 毒心毒命(1) 南宫凉坐在桌旁,手轻敲着桌面,思量着状况。 剧毒,类似于慢性,以骨为辅…… 南宫凉的脑海中有一个可怕的念头缓缓升起,眸中的狠厉渐渐被替代,变得暗沉起来。 这毒她是知道的,淬骨,天下至毒,无解。 南宫凉险些瘫坐在椅子上,却强撑着自己的身体尽量不再做出过于悲愤的表情。 “怎么样了?”坐在一旁的青冥终于忍不住了。 他们处理完刺客和宴会的后续事宜,尽量封住众人的口,毕竟一国储君中毒受伤,并不是什么好事。 匆匆的赶过来,一屋子人,轩辕敬,皇后,他,溪云,初起,还有顾君。华阴还要继续处理,就没能来。 南宫凉缓缓抬起头,扫视了众人,目光锁定在顾君身上,声线薄凉,却也有些无力道,“中了剧毒。” “那可有解药?”青冥皱起眉头急急地问道。 “你觉得,要是有解药,刺客还会下吗?”南宫凉继续说着,眼神却一睛不眨的看着顾君。 顾君缓缓的笑了,果然,她是知道的,只是,就算是知道,也无力回天了,不是吗? 他就不相信,淬骨的解药,她能配的出来。 “到底是什么?”青冥有些急眼。 “淬骨。”南宫凉忍住了杀人灭口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淡淡道。 青冥也算是见多识广,一听是淬骨,似是愣了愣,足足半刻钟没有反应。 “你有办法的,对不对?”青冥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朝南宫凉问道。 “我只能护住他的心……”南宫凉有些无力。 “咳咳咳……”床上的人开始剧咳。 南宫凉大步来到床边,把了把脉,毫不犹豫的又拿出一颗护心丹,喂到轩辕枫嘴中。 两颗护心丹,足够保他一个月性命。 但是,她可不会傻到说出来。 初起虽有些不舍,但也没反对,她看出来了,主子的悲愤与心痛,不是装出来的。 要知道,这护心丹可是有价无市的药,连各国皇室都趋之若鹜的药。 “怎么样?”青冥又问道。 南宫凉沉默着没说话,径自来到桌旁,写下了一个方子,命太医去抓药。 “那是……”轩辕敬问道。 淬骨不是无解吗,这怎么…… “控制毒性的方子,至少先保住命。”南宫凉淡淡道。 顾君挑了挑眉,看向轩辕敬投来的那探寻的目光,并不多言。 “若无事,便都走吧,他需要休息。”南宫凉毫不留情的下了逐客令。 轩辕敬这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打量南宫凉,上上下下的仔细一瞧,心下微惊。 这,竟是个女子…… “既如此,便都走。”轩辕敬一转身,第一个离开。 到最后,溪云初起留下打下手,青冥也没有走,不是他赖着,是南宫凉一个眼神把他盯回来了。 “怎么?” 南宫凉看了看,确定四周无人后,小声道,“你和华阴至少得辛苦些日子了。” 青冥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我用两颗护心丹锁住了他的心脉,可保一个月无虞。”南宫凉道。 青冥一阵窃喜,也沉重起来,护心丹是何等药,他岂会不知,何况是两颗,才堪堪护一个月。 “我能做到都做了,三日之内若是能醒来,便会一直醒,直到一个月,若是醒不过来,便也只能这样昏迷着一个月。” “我们需要做什么?” 一个月,要是他真的一直昏迷,许多事都周转不过来,起码先醒了再说。好说歹说,这也是个机会。 “你和华阴轮番守着他,我会让溪云初起帮你们,三日之内,稳住人心,替他打理好所有事情,不要让任何人打扰他,每天按时喂药即可。” “好。”青冥应下,旋即又说,“那你呢?” 南宫凉长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力,“淬骨有解药的药方,但是……无论有没有解药,我都得跑一趟神医门。” “有解药?”青冥眼睛瞪的老大。 “有药方,但是有一味药,千百年来,没有人发现过。” 青冥刚刚闪起光华的眼睛又暗了下去。他当然知道,老天不可能因为中毒的是轩辕枫,而凭空变出千百年来都没能发现的药。 “相信我,天无绝人之路,我一定竭尽所能。”南宫凉拍了拍青冥的肩膀,示意他安心。 这种时候,要是连青冥华阴这种亲信,都对轩辕枫失去信心,那就糟了。 青冥在南宫凉认真的眸子中看到一丝希冀,重重的点了点头。 “这是另一张药方,一个月之内,找齐剩下的药,留好,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切勿打草惊蛇,三天后我才启程。”南宫凉交给青冥便径自出去了。 除了那一味药,剩下的都在药方上了,虽然有几味比较难找,但以青冥的本事,应该能办的了。 溪云跟着自家主子出门,禀报事宜。 初起看着青冥失魂落魄的样子,竟有些不忍,走近他拍了拍他的背,淡淡道,“打起精神来,别让你家主子失望,现在他可指望着你呢。” 青冥缓缓抬起头,看着咫尺的脸庞,点点头。 轩辕枫对他有大恩,知遇之恩,救命之恩,当年他家被冤枉抄家灭族,是他救了他,给他翻了案。她说得对,得替轩辕枫打理好所有的事,才对得起他。 门外,南宫凉望向无边的夜色,怔然失神。 “主子,全都自尽而死,城外日沉阁的埋伏也没能抓到一个活口,全都服毒而死。”溪云禀报道。 “恩。”对方既是有备而来,那就是预料之中的事,她并不多么恼怒。 “主子放心,日沉阁做事不拖泥带水,没有暴漏行迹,想来轩辕敬和顾君也都以为是轩辕枫自己部的人。”溪云小声道。 南宫凉点点头,示意她退下,溪云回到了房内照顾轩辕枫。 四下无人,静悄悄的,死一样的沉寂。 她在想什么啊,轩辕枫死了,她也控住了轩辕临天,东兴就没继承人了,她最初的目的就要达到了。 可是,她心里那份钻心的疼,忽视不了,若是他今日中毒不是为了救自己,她尚可骗过自己的心,但现在,她却要救他。 至少,她不想让他就这么死。 为救她而死。 然,回天无术,淬骨,无解…… 南宫凉六岁之后,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力,看向无边的虚空,拳头紧攥,却突地意识到了什么,紧攥的双手微微一松。 若是之前还是有些不清醒,但现下,已经完全冷静。 为什么,轩辕枫到了生死关头,皇后却一言不发。 为什么,明明是她唯一的孩子,却不闻不问。 为什么,她的目光不带任何温度,冷的可怕…… 一种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 第四十五章 毒心毒命(2) 南宫凉在正厅门的檐下站了很久,就连长年贴身伺候的溪云初起都猜不出她在想什么。 五月底了,梨花败了,想必,绝尘谷的海棠,也败得差不多了吧。每到花期败季,绝尘谷中,总是成片成片的花白,铺满整个山头,好像十二月的飞雪一般圣洁。 南宫凉若有所思的看着庭前满地的梨花,心下冰封般的寒凉。 许久,溪云又出来汇报轩辕枫的病情,只听她小心翼翼的说道,“主子,太子的毒暂时稳住了,但会不会继续蔓延就说不准了。” 溪云想不明白,主子到底在纠结什么,她很确定,以主子的秉性,此次她欠了轩辕枫一条命,是必定会管的,但是,她觉得,主子如此在意不是什么好事…… “恩,下去吧,好好守着这。”南宫凉淡淡的声线自喉头传出,不带一丝情感。 任淡定如溪云,也禁不住抖了一抖,她好似又看到了那个毫无温度的摄政公主。 纵然如此,溪云犹豫了几分,还是大着胆子开口,“主子,你准备怎么办?” 主仆多年,既然已经这么吩咐了,她估么着主子是一定会走的。 南宫凉负于身后敲打着的手重了几分,转过头来凉凉道,“多事,没事就下去。” 溪云再也没胆子劝什么,只是微微一行礼退回卧房中。 又是四下无人般的寂静。 直到后半夜,南宫凉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熊熊大火,火速回棠宸殿换了一身夜行衣,站在棠宸殿屋顶上,朝着东兴皇宫的方向望向无尽的黑夜,眼神锋利如刀,像是想要把人寸寸凌迟。 那目光,仿佛融入了夜色中一样,让人不自然的毛骨悚然。 让人坚信,她,是夜的主宰。 最终,一抬脚向皇宫了里,顾君所暂时入住的寝宫飞去,心中冷笑道,“顾君啊,现在你最好别醒着,要不然,本宫要你好看。” 她当然知道,现下根本不是除了顾君的时候,她需要用临北牵制着东兴,让南安有更充裕的时间休养生息。但是,她是时候出手给他一个教训了,以及,轩辕枫亲爱的父皇轩辕老头。 巧的是,顾君并没有睡,寝室里的灯,还亮着,南宫凉悄悄的翻到后窗,盯了很久的梢,趁着他将屋内最后一个奴才打发出去,就在他吹灭了帐灯还没有回头的一刻,一跃进了屋内,就像是一阵风一样,轻巧的不像话。 “别动。”南宫凉的剑已经架上了顾君的脖子。 顾君果然站的笔直,一动不动。毕竟,谁都惜命。 “轩辕枫的人?”顾君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 南宫凉没说话,只是冷哼一声,心下愤恨的很,但仍旧是理智的,“临北太子,知道太多,可不是好事。” 由于刻意掩藏了声线,所以顾君暂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的人就是自己心心念念了一晚上的人。 “可本宫已经知道了,怎么办?”顾君好似并不还怕此时的境况。 “那,杀人灭口,如何?”南宫凉冷冷道。说着,在顾君的脖颈上划出了一道血痕,鲜血接着就缓缓流出。 “不用威胁本宫,本宫也没有解药。”顾君眼都没眨一下。 “那无用之人,留着有何用?”南宫凉继续威胁道。 “呵呵呵……”顾君非但没有说话,反而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想必那女人也该知道,就算是威胁他,也没用,所以断不是冲着解药来的。要是真为了取他性命,早就动手了,何必废话的现在? 不为解药,不为性命,顾君一时也想不明白身后的人是为何而来。 要知道,在此等敏感的时期潜入皇宫内院,如此贴近养心殿的地方,还不惊动任何人,就算是轩辕枫,怕也没这么大的本事,轩辕枫手下,还有此等高手? 他此时哪里知道,南宫凉仅仅是看他不爽,一时找不到发泄的出口,便一时兴起来收拾两个罪魁祸首来了。 “兄台,剑不长眼,小心些为好。”顾君试探性的用食指将剑推开。 南宫凉哐的一声,将剑钉入墙中,顺势一个旋身,将顾君抵在墙上,沉默着不语。 许是外面的暗卫终于反应过来屋里的不对劲,隔着窗户看见了即将行刺的南宫凉,问道,“什么人……” 只见南宫凉一抬袖子,袖口中散出来一阵白粉,冲着窗户外就去了。速度快的,连近在咫尺的顾君都看不真切。 外面只听见咚咚咚的几声,叫嚣着的那些个暗卫们应声倒地。 顾君终于笑了,笑的很放肆。 轩辕枫手下,精通药物,武功一流,除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还能有谁? “不要命了?”南宫凉不再隐藏声线,她知道,顾君早晚是能认出她的。 顾君一抬手想要制住南宫凉,却不想南宫凉的力气如此之大,心下微惊,也不禁感叹起来。 武功一流,医术超群,政治的敏感度,还有,丝毫不亚于男人的力气…… 南宫凉目光锐利如刀的盯着顾君,一字一句狠绝道,“顾君,你给我听好了,你要是再敢动轩辕枫,信不信,我毁了你临北的江山!” “信,当然信,棠宸姑娘自是有这个本事。”顾君浅笑道,而后继续说,“可是,他活不活的过来,都是两说,想来本宫也不必动手了。” 南宫凉目光骤寒,而顾君一个用力将南宫凉扑在床上,将南宫凉的双手箍于头顶,以一个极为暧昧的姿势倾身而下。 “既然棠宸这么自己送上门来,本宫可就不客气了。”顾君笑着说。 又悄悄的在南宫凉耳边耳语道,“放心,本宫今夜,好好疼你。” 语言色情,暧昧,却无任何危险之意。 南宫凉从始至终,一直冷眼看着,一言不发,看时机合适,一脚揣在顾君的腹部,顾君连忙去挡,南宫凉抓住机会,一翻身,一抬腿将顾君抵在身下。 而后掏出一把匕首,朝顾君脖颈上刺去,最终,匕首落在了顾君脖子外侧,却也裂开了一道血痕,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鲜血渐渐沾湿了整个枕头。 南宫凉毫无温度的一把握住顾君的脖子,“临北太子,你要是再不知好歹,我不妨让你提前去和阎王爷喝杯茶。” 第四十六章 毒心毒命(3) 夜风微凉,深宫寂静。 床边的帘布被穿过窗棂的风吹的抖动。 这一刻,顾君终于明白了,这女人根本不是有计划而来的,她只是,仅仅想来给自己一个教训而已,并且,最重要的是,她真的会取了她的性命。 顾君眼中渐渐失了光华,似是玩笑道,“我说,我喜欢你,你信吗?” “临北太子难道这么怕死?都编出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了?”南宫凉冷哼道。 红颜祸水,在这个男人为中心的社会,人们总是喜欢将男人犯的错而归结到女人身上,但,一个女人,又能主导什么? 但,她南宫凉,就是个例外。 “信也好,不信也罢,反正话已经说了,随你怎么想。”顾君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那小女子该谢谢你的抬爱吗?”南宫凉讽刺道。 “那你就那么喜欢轩辕枫吗?喜欢到可以为了他,去颠覆一个国家?”顾君有些被气到了。 他看得出来,要是轩辕枫有什么事,这女人不仅会毁了临北,更会毁了轩辕敬。 “是。”南宫凉斩钉截铁道。 说完,连她自己都有些失神,这是她第一次,亲口承认她的爱意,虽然,不是朝轩辕枫说的。 顾君深吸了一口气,眼底迸出了丝丝无奈,“对不起……” 我不知道,你这么爱他。 若是知道,我不会这般害他。 “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等着听对不起的人正躺在床上昏迷着呢。”南宫凉目眦欲裂的瞪着顾君吼道。 顾君苦笑,他从不觉得该和轩辕枫说对不起,成王败寇,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对不起他。 看着眼前的女人,竟觉得深深地无力,他知道,若是轩辕枫死了,她只会恨他。而且是一辈子,经久不息的恨意。 可是,他却帮不了她。 顾君无力的抬了抬眼,状若不经道,“若是轩辕枫死了,你会恨我。” 这是个肯定句,不带半点疑虑。 “对。”南宫凉松开顾君的脖子,坐在床沿,拿出锦帕擦拭着沾满血迹的手。 顾君坐了起来,看着床沿上坐着的女人的背影,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南宫凉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像是快要上早朝的样子,拍了拍身上的褶皱,收起长剑,起身转过头冷冷道,“你最好赶快滚回临北,别再出现在我的视线里,要不然指不定那一天,我会忍不住弄死你。” 顾君没有再说话,静静的看着远去的背影,自嘲的笑了起来。 外面的暗卫终于肯醒了,火速冲进来,环顾四周,咽了口口水道,“主子,您没事吧。” 而后定睛一看,“主子,你流血了,贼人呢?” 顾君并没有抬头,将右手食指竖于唇前,以示不要多言,暗卫一看,便径自下去了。 他没有着急处理伤口,拔出她插在床上的匕首,轻轻擦拭干净,迎着不太皎洁的月色,从刀片上,看见一张充满无可奈何的脸。 而后喃喃道,“父皇说的没错……” 顾家的爱,是成全。 离开顾君住处的南宫凉并没有离开,南宫凉火速潜进了养心殿,看着人来人往的养心殿,听着养心殿里女子和男子的笑声,不禁冷笑了一声。 自己亲儿子命都保不住了,虽然不讨他喜欢,虽然他自己也是帮凶,但能不能有点人情味? “来人,更衣,上朝。”屋内传来轩辕敬的声音。 南宫凉潜在进去的一行太监中混了进去,站在最后一个,怒气冲冲的南宫凉根本没打算根轩辕敬废话,只想干净,麻利,快的解决完,赶紧回去守着轩辕枫。 “你,去给陛下提右靴子。”总管太监吩咐道。又抓了抓脑袋,疑惑道,“唉?谁记错班了?怎么多了一个? 南宫凉麻木的接过靴子,人皮面具下的脸有一丝龟裂。 我靠,我说怎么伺候个早朝都弄了这么多人呢,光是提鞋就两个人,再想想自家老头子,上朝从不让人伺候好吗,同样是皇帝,差距咋就这么大?南宫凉腹诽道。 南宫凉刚刚低下头,只见轩辕敬刚要抬起脚,南宫凉唇边扯出一丝笑。这个角度,刚刚好。 南宫凉迅速抬起脚,朝轩辕敬的胯下一阵猛踹,养心殿的人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几秒过后,总管才反应过来。 “来人啊,抓刺客,抓刺客。” 南宫凉在侍卫们冲进来之前松了脚,确定轩辕敬已经昏死过去,并且估么着此生不能为人道,满意的收脚,拍了拍手上的土,火速逃离现场。 完全将身后的那些个侍卫太监甩在身后。 阴郁了一整晚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 到了棠宸殿,又迅速换下衣服,整了整衣领,去了轩辕枫的寝室。 原本大家都在讨论轩辕枫遇刺的事情,结果今早上一路上全是议论皇帝遇刺的消息,南宫凉满意的勾了勾唇角。 没错,她的目的达到了,要是让轩辕枫遇刺命不久矣的消息一直盛传,那就真的堵不住悠悠众口了,而,想掩盖一个流言,就要用另一个流言。 试想,还有什么比当朝皇帝遇刺更劲爆的呢? 但是让她不解的是,怎么消息传的这么快? 她不知道的是,顾君在寝室了,刚刚处理完伤口,然后就听说了,先是一怔,而后缓缓地笑了,就像次北山顶上的格尼花一样,圣洁的让人难以逼视。 是那女人的手笔吧,她很聪明,看来昨晚收拾完自己,又去收拾轩辕敬了。 然后喊了暗卫来,吩咐将事情散播出去。 南宫凉虽然一整夜没睡,但整个人像是神清气爽了不少,但想起还在躺着的轩辕枫,心思不禁沉重起来。 南宫凉缓缓叩开大门,看见满眼血丝的青冥还在处理着政务,青冥从如山的折子中抬起头,而后又低下头,批完手头上的折子便跟着南宫凉到了床边。 虽是有些着急,可还是没有催促,静静地等着南宫凉自己说。 片刻过后,南宫凉探了探轩辕枫的额头,拿出锦帕沾了水,轻轻的润着轩辕枫干裂的唇,一会儿,轩辕枫的唇,恢复了些血色。 “毒性暂时没再蔓延,这几日喂一些米粥,经常拿水给他润润喉。” 青冥点点头,又要折回去批折子。 初起终于受不了了,劝了一晚上都没能劝他回去休息休息。 初起一个跨步,夺过了青冥手中的折子,命令道,“你不要命了?去小眯一会儿,养养精神不行啊?” “给我。” 第四十七章 毒心毒命(4) “给我。” “不给,华阴一会儿就到了,不差一份。”初起也毫不示弱。 “给我。”青冥坚持道。 “去睡吧,这有我看着。”南宫凉也温声劝道。 青冥抬起头看了看南宫凉,起身就要去一旁趴下睡,因着前几日为了部署就没能好好睡,昨夜又闹了那么一出,现在脚步都有些虚浮。 初起朝自家主子投去感激的目光,却在自家主子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感受到一丝丝的尴尬。 “初起,扶他过去。”南宫凉喝了口水,淡淡道。 初起一副被看穿心事的样子,颠颠的扶人过去。 青冥刚要躺下,华阴从外面风风火火的进来,青冥一看,就坐不住了,赶忙起来,问道,“怎么样了?” “外面的事情都打点好了,剩下的都交给我的副将了,办事绝对可靠。”华阴言简意赅道。 青冥疲惫的点点头,刚要出去,就被初起摁到床上,“休息,你以为你是铁打的?” 华阴戏谑的眼神扫过去,南宫凉朝他轻笑着点了点头,华阴愣了一会了,收了目光。 华阴拳头抵着嘴唇清咳了几声,淡淡道,“青冥你还是休息一会儿吧,从长计议,不差这一会儿。” “我知道,现在谣言愈演愈烈,必须制止,得筹划筹划。”青冥无力的说道。 刚刚接到通知,皇帝为了将轩辕枫置于死地,放了轩辕枫身中奇毒,命不久矣,再这样下去,情况会越来越不利的,就算三日后轩辕枫醒过来,那孱弱的身子,能做得了什么? “呃……我想,这事你不用操心了,似乎已经解决了。”华阴愣了愣,忍着笑道。 “怎么回事?”青冥掀了掀眼皮问道。 “今早,陛下遇刺,谣传说,陛下,可能……此生,再不能为人道。”华阴断断续续的说。 青冥,溪云,初起的脸上都有一丝龟裂,唯独南宫凉只是淡淡的喝水。 青冥还没反应过来,但作为一个合格的下属,溪云初起瞅了瞅自家主子那淡定的神色,就知道这事肯定是自家主子的手笔,震惊之余,还是悄悄的为自家主子竖了个大拇指。 “公子怎么看?”青冥有些摸不着头脑,便想着问问这女诸葛。 “是真的。”南宫凉头也未抬道。 青冥可能是神志有些不清,没能听出来南宫凉那是肯定的语气,只当她那是猜测。 青冥又朝华阴看去,华阴想了想,“依我看,遇刺是真的,这不能为人道就……谣传了点吧。” “不管是不是真的,这事必须闹大。”青冥眉头微皱,狠绝道。 皇帝不仁,便别怪太子不义。 “是真的。”南宫凉又插了一句,语气有些温怒。 青冥这才反应过来南宫凉语气的不对,有些不敢置信道,“你……怎么知道的?” 南宫凉放下茶杯,淡淡道,“我干的,能不知道?” 那语气,就像是说今早吃了什么一般轻松,丝毫没有行刺当今圣上要紧张的自觉。 那神情,认真的很,然人自然而然的就会去相信她说的话。 屋子里只有他们几个,沉默了一秒,两秒,三秒…… 突地,青冥一阵大笑,“可以啊,看不出来啊,棠宸,本官交你这个朋友。” 南宫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华阴也是一阵不可思议,只觉得这女子果断,机警,考虑深远,就像是自家主子般深不可测。 他不禁在想,若她为男子,必会是主子的一大劲敌。 可他哪里知道,其实,南宫凉,本就是让轩辕枫寝食难安的死对头。 华阴看着一身男装的女子自信的侧颜,染笑的眉眼,那般强大的气场,心头竟有一丝不自然的心动。 “唉唉唉,华阴,华阴,华大人。”青冥将手摆到华阴面前。 华阴甩了甩头,清了清脑子,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 “怎么?”华阴淡淡道。 “把这事闹大,最好闹的人尽皆知。”青冥吩咐道。 华阴点点头,又调笑道,“快睡吧,要不然你真的成东兴史上第一个劳累致死的吏部尚书。” 青冥心情好些了,身子自然就轻快了不少,白了他一眼径自去客房睡觉。 华阴接替了青冥的活,抓紧时间处理紧急事件,埋头苦干。 南宫凉走到轩辕枫身边,如玉长指轻抚上他的眉眼,浅笑着,带着一点点无奈,轻语道,“我,该怎么救你?” 我可能,真的,救不了你。 第三天傍晚,顾君来到了轩辕敬的养心殿,商量事宜。 “东兴皇。”顾君淡淡道。 “恩。”轩辕敬躺在榻上有气无力道。 顾君忍着笑意和他谈,“东兴皇的事,本宫办了,不知本宫的事,东兴皇……” “太子放心,只要轩辕枫一死,朕保证,轩辕枫头七之日,便是朕递交国书之时,这点信用,朕还是有的。”轩辕敬认真道。 毕竟神医门的人还在救治,他可不想便宜了临北。 顾君有些没话说,便也只能答道,“本太子记下了,若是东兴皇食言而肥,本太子可就不能保证本太子这张嘴说出什么,我临北铁骑,可你不是吃素的。” 朕记下了。”轩辕敬听出了威胁之意,淡笑道。 “若是轩辕枫这次命大逃过了,太子也不必丧气,失败了,朕虽不能将水源给你,但你我还是得一起徐徐图之。”轩辕敬继续道。 这便是拉拢了。 顾君笑了笑,淡淡道,“长生天在上,本宫记下了,天一亮本宫就要走了,告辞。” 因利益结成的同盟,也将因利益而撕破脸,东兴皇之所以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自己所爱的儿子,真要让他即了位,怕是自己也捞不到好处,引水的工程没有三五年是不行的,到时候,水源的事情,可就不是床上躺着的人做主了。 “告辞,朕,便不送了。”轩辕敬淡淡道。 顾君点点头,转身就走,唇角勾起一丝轻蔑又自嘲的笑。 他此生都不会再图谋轩辕枫的性命了…… 可能只是为了自己心头那一抹白月光。 三日,整个东兴上空似是炸开了锅,但作为主角的轩辕父子俩,都很默契的没出声,流言这种东西,越压制,越会愈演愈烈,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什么都不做,不说话,不作回应。 但大家都很识相的没有多言轩辕枫的事,毕竟,神医门的人在此,若是将来太子醒了,嫉恨了,可是大大的不利。 轩辕敬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一气之下砸了养心殿所有的东西,将养心殿所有的太监全部处死,下令彻查此事,却终也无果。 轩辕敬命人去请南宫凉数次,南宫凉都以太子身体不好,必须随时待命而告终。 轩辕敬也没多强求,因为他曾经作为天佗宫弟子,太明白,神医门虽医术精湛,但绝不以医者在江湖自称,神医门的人,若不想救,就算将刀架到脖子上都不会出手。 南宫凉静静地守在轩辕枫的床前,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他会醒,一定会醒,所以她固执的等他三天。 月上柳梢头,天边闪起了星星点点的光。 第三天晚上,南宫凉等到了深夜,整整三日未合眼,一点东西都不肯吃,谁劝都不听。 青冥摸着下巴叹了一口气,这对鸳鸯,非要生离死别才能看明白。 直到天都快微微擦着亮光,一向冷静自持的南宫凉似是有些熬不住了,也似是有些难过的趴在轩辕枫的左手臂上。 溪云初起看着也是一阵揪心,抛开立场不说,主子好不容易遇到个知冷暖的人,怎么就…… 没由来的就有点心疼,这些年,主子吃过的苦,她们都是看在眼里的,练功也好,医术也好,还有一次一次的主子师傅给她布的生死阵法也好,主子都是咬碎牙往肚子里咽,从来没有如此难过过。 突地,轩辕枫的右手手指轻轻动了动,除了南宫凉,所有人都看的一清二楚,惊喜之余,都没人再敢去刺激南宫凉。 轩辕枫缓缓睁开眼睛,眼前一阵眩晕,意识渐渐回笼,感到手臂上有东西压着,低头一看是那个熟悉的人,好心情的笑了。 当他死了吗?不过,她能如此,他很高兴。 屋里的人由于太震惊,都很默契的没有出声,青冥刚要提醒,轩辕枫将右手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不要说话,摆了摆手让他们出去。 不消片刻,偌大的寝宫就只剩轩辕枫和南宫凉两个人。 南宫凉由于沉浸在自己悲愤的情绪里,没感受到周围气氛的不对。 轩辕枫就那么瞧着,也懒得出声,他倒想看看,这女人能趴到什么时候。 许久,南宫凉都没有抬起头来,只是淡淡道,“我救不了你,我真的救不了你了。” “你知不知道,淬骨,无解啊,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啊,你傻吗——” 轩辕枫只以为醒了就没事了,一听是淬骨,脸又白了几分,那老头还真是盼着自己死啊,苦笑了一声,旋即又释然\了。 还好,中毒的不是她。 轩辕枫抚上南宫凉的发,柔声说,“因为我舍不得你受伤啊。” 南宫凉刷的抬起头,带着红血丝的眸子不显疲态,倒是显得更加清澈,只见她眨了眨眼,愣着发神。 条件反射般的回头一看,房间哪还有人? “本就是我的劫难,凭什么让你替我挡啊?”轩辕枫见她不说话,抬手又抚上她的发,淡淡道。 南宫凉反应过来了,眼神里的迷茫全都换成了恼怒,不是气的,还是羞的…… 南宫凉抡起拳头就朝轩辕枫打去,因着他是个病号,南宫凉还是心中有数的,没用太大力。 轩辕枫轻笑了笑,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南宫凉看着轩辕枫,两人静默着谁都没出声,很久。南宫凉在纠结淬骨无解的问题,轩辕枫在看她,看着她的面容,一梦方醒,就像是好久都没见到她一样,怎么都看不够。 南宫凉终于憋不住了,“淬骨虽然无解,但我想跑一趟神医门看看,总有办法的。” “恩。”轩辕枫淡淡道,眼神并没有从南宫凉脸上移开,似乎连自己的生死都不那么重要。 “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啊?”南宫凉被盯的不自在,低下头,没由来的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怎么办呢……”轩辕枫终于被逗笑了,似乎在思考。 轩辕枫刷的将南宫凉扯上床,将她困于两臂之间,“不若,以身相许吧。”轩辕枫状若玩笑道。 红烛高涨,衣衫尽褪。 最终,轩辕枫还是被那一声轻吟拉回了思绪,收了手,替她擦了身子,穿上衣裳。眼底却满是落寞。 自己已是将死之人,他不能在这么自私的占有她,误了她的一辈子…… “怎么了?”南宫凉不明所以。 “没什么,伤口有点难受。”轩辕枫微垂着眼眸,有点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看看,我看看。”南宫凉以为是扯到了他的伤口,有些焦急道。 检查了一番,确定无误,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轩辕枫,面色竟又有一丝绯红。 轩辕枫轻笑,在她耳边轻语道,“等我好了再收拾你。” 南宫凉恨恨的看了看他,将他推得老远。 轩辕枫知道,这一睡许久,有些事情不能再耽搁,便喊了外面眼巴巴等着的人进来。 人全了之后,轩辕枫吩咐道,“第一件事,先声明本太子已醒,稳定民心。” “已经办了。”青冥坏笑道。 轩辕枫点点头,心下还是有些疑惑,怎么会这么容易,按理说这几日京城里应该沸沸扬扬的了才对。 思量了一会儿又道,“最近都发生什么事了?” “倒没什么多大的事,就是棠宸公子将陛下踹到此生不能为人道,盖过了你遇刺的事。”华阴面无表情道。 轩辕枫怔了一怔,转过头去看了看正若无其事的喝茶的小女人,一时间没了言语,她怎么敢…… 想了想,这世上除了她,怕也没有谁行事这么放肆了。 想着便有些无奈的的看过去,南宫凉搁下茶杯,一抬头刚好对上了轩辕枫那一双似笑非笑的眼,挑了挑眉,那意思好像在说,就是我干的,怎么了呢。 轩辕枫摇了摇头,轻笑起来,他能拿她怎么样呢? 青冥和华阴又言简意赅的汇报了这三日所有的动向和事宜,因着轩辕敬被踹心情极为不佳,且一直在找医好自己的办法,没时间再算计轩辕枫。 但轩辕枫疑惑的是,这么好的机会,顾君竟然没出手算计他,而且,还帮着散播轩辕敬的流言…… 不过疑惑归疑惑,总的来说,没有那两个人的掺和,局势还不是很糟糕。最难搞的就是……轩辕枫身上的毒,这可是整个太子党的关键。 于是,轩辕枫郑重其事的吩咐道,“青冥,以一个月为限,若是宸儿找来方法,那便好,若是真的走投无路,你替太子党的人某一条出路吧。” 一室寂静,所有人都默契的没出声,而后,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南宫凉。 现下,也只有她,能有这个本事了,而且,希望很渺茫。 “少主的师傅有没有可能?”华阴问道。 南宫凉眼中透出些许的不耐,端起茶杯小饮了几口,因着师傅并没有将他的死公诸于世,所以,大家也都以为师傅还健在。 溪云初起大惊,门主已死,这事她们是知道的,一般一提起已故的门主,主子是会动手杀人的。 华阴,青冥,都在等着她的答案,只有轩辕枫看到了南宫凉眼中的不耐里还夹杂着一丝悲悸,刚要示意不要再问,青冥却以为南宫凉没听见,便又重复了一遍,“不知神医门门主有无办法?” 南宫凉终于出声了,只见南宫凉一转手腕将茶杯盖打出去,擦着青冥的脸过去,留下了一道血痕,瓷质的茶杯盖的边沿并不锋利,可以说是十分圆滑,却直直地钉在了墙上,而后凉凉道,“无可奉告。” 青冥没想到回是这样,只以为这几天的相处,几人已经混熟,没想到转眼之间便又冷漠成这样,让他背后生出了冷汗。 轩辕枫当然明白,每个人都有不能触碰的人和事,便也没再在意。 华阴看自家主子没出声,感觉屋子里的氛围着实可怕的很,又忽的想起了一件事,便转移话题道,“太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轩辕枫淡淡道,身子其实已经有些疲了。 南宫凉吹了吹刚刚让初起端来的米粥,送到了轩辕枫口中,轩辕枫自如的含住勺子咽下去,南宫凉朝他笑了笑。 一室的人都自觉的低下头,防止看到不该看的,华阴轻咳了一声,极力制造不存在感,淡淡道,“太子,您遇刺的当晚,京城外发现了一批毒发身亡的死士,与宴会上的死士死法相同,应当是从宴会上逃出来的。” 轩辕枫没说话,点点头,以示继续说。 “依微臣看,一定有人埋伏在了城外,但……我们并没有布置。”华**。 言外之意很明显,猜测着还有一方势力,早就知道有人要在宴会上行刺,而且心思比在坐的这位主子心思还要缜密一些,竟能在城外也布置上人手。 轩辕枫没有注意到,溪云初起身子都抖了一抖,但看看自家主子还是稳如泰山的端着勺子,自如的喂药,便安下心来。 “会不会是时间一到,自己毒发身亡?”南宫凉泰然自若的发表意见。 这个时候,越是沉默,越是惹人怀疑,而插一句嘴,反而会打消疑虑,毕竟,在座的各位,的都明白宴会上顾君会出手。 果然,轩辕枫瞥了她一眼,便也没再怀疑什么。 “应该不像,他们都将毒物藏在舌下,一旦将要被捕,便吞下毒药,这么一来,便只能是有人在京外拦截了。”华阴反驳道,又补充说,“手法利索的很,没有任何线索。” 溪云初起面上都浮起一丝不可见的骄傲,若是不利索,就不是日沉阁了,这次可是竹妍菊离亲自带队处理的,主子长年不在阁里,竹妍菊离就是日沉阁了的大姐大。 轩辕枫终于意识到了危险的存在,他们在明,另一方势力在暗,这种感觉可不好,他突地就想起了上次劫持轩辕临天的时候,他们失手,自己也是追查了很久,这么长时间却没有任何消息,上次也是这么一方干净利落的势力,这次又是。 他很清楚,这一方势力,目前来说,是帮他们的,但是…… 他很明智的没出声,却也是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下次,必须得注意注意。 “此事荣后再议,先处理现下的事。”轩辕枫倦倦的说。 “最近的事情我们处理吧,你先休息,养好身体。”华阴拍拍轩辕枫的肩膀淡淡道。 南宫凉扶着轩辕枫躺下,轩辕枫将青冥华阴打发了出去。 南宫凉看着他郑重的说道,“我得出发回门里了,我把溪云初起留给你,你不要以为这几天你精神头不错,就是好事,你身上的毒素会一直周游在你身上,你会觉得身子越来越疲惫,多躺着休息,等我回来。” 第四十八章 千里求药(1) 这人一向没有焚香的习惯,但他所在的地方,总是有若有若无的梨花香。 而此刻,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那香气在渐渐消散。 轩辕枫看她转头就要走,一把拉住她,“不差一晚上,休息休息吧。” 听青冥说,这女人也是守了自己三天三夜,现下哪还有精神头。 “不了,现在走,正好能赶上。”南宫凉淡淡道。 现在不走,就再也舍不得走了。 轩辕枫默默地收回了手,他知道,以这个女人的脾气秉性,决定了,自己也改变不了什么。 南宫凉半握起拳,温声道,“我……不一定能救得了你。” 她一生,自负狂傲,自诩医术精湛,这一次,却真的,无从下手,甚至,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轩辕枫笑了笑,摸摸她柔顺的发,淡笑道,“我信你,要是找不到,便早早的回来吧,我想再见见你。” 从给她挡箭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可能,会丢了性命,但,他不后悔。 南宫凉沉默着点点头,“好。” “若你救不了我,我可要罚你一事?”轩辕枫眉间染笑道。 南宫凉鼻头微酸,没说话,却示意他说下去。 轩辕枫点了点南宫凉的鼻尖,笑道,“回来,可能为我穿一次女装?” 南宫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点点头道,“好。” “一定很美。”轩辕枫笑着说。 “那是。”南宫凉得意道。 两人对视笑了很久,最后相视无言,良久,南宫凉转过头,“溪云你叫元易进来先与你一同伺候,初起帮我去收拾东西。” 南宫凉带上初起,回了棠宸殿,一路上只有点点星光,一向少言的南宫凉,此刻更是一直沉默着,只是眼中的怒意一直不平,还有一点点忧心,一点点无奈。 晨曦初晓,空中的点点繁星与皎洁的月光因着太阳要升起的缘故渐渐暗淡,昼夜更替,是亘古不变的定律,但有些事,有些人,有些情,在不知不觉间悄然变化。 棠宸殿里,一向热闹的初起竟一言不发的替南宫凉简单收拾着行礼,偌大个棠宸殿,甚至说是太子府,静悄悄的,就像是这座府邸的主子一般渐渐失了生气,太子府上空笼罩着一种将歇未歇的,近似于死亡的气息。 “主子,行李,你一路小心。”初起难得认真的说道。 南宫凉点了点头,嘱咐道,“告诉溪云,日沉阁尽量少在东兴办事,以后再在东兴行事,一定小心,尽量小心行事,别留下蛛丝马迹。” 初起心下有些疑惑,日沉阁,不会留下踪迹啊,怎么…… 南宫凉急急地骑马出了太子府,心下倒是微沉。 有好些时候,她就想向他坦白身份了,可是,她不能,她的身份,注定她此生不能像他一样全心全意的爱一个人,她生命里容纳了太多太多的无可奈何和非做不可,装着太多太多的人和事放不下,扔不了,忘不掉。 退一万步讲,他,就那么全心全意吗,她太明白,一个上位者的无奈与舍弃,他们的心很大,大到能装下天下大义,却不能完完全全的摒弃世俗。 他久居深宫步步为营,她游于江湖四海为生,见惯了黎民疾苦,百姓不易,浩瀚江山,泱泱山河,怎可让给对立的仇人? 他现下是没有反应过来那两拨人是她的人,可待他闲下时间,细细一琢磨,能将手伸到皇城,且查不出蛛丝马迹,这世上就那么几个人。 所谓查不到,就是查到了,怎么可能想不到? 心绪不宁的到了京城城门,天已经大亮,算算时间,快马加鞭,再加上轻功的话,五日应该就能道日沉阁。 许久未进食,肚子已经严重不满,只得找了家酒楼先填饱肚子再说。 刚一坐下,叫了店小二点菜,谁知店小二难为情道,“公子,现下早膳时间已过,午膳时间还没到,已经没有饭了,您看,不如去个茶馆点一些点心垫垫肚子吧。” 南宫凉斜睨了他一眼,扔出了一锭金子,店小二咽了口口水,却终究还是摇摇头将钱推给南宫凉,坚持道,“公子,这不是钱不钱的问题,是小店真的没饭了。” 说完小二叹了一口气就走了,南宫凉看着店小二的背影许久,无奈的叹了口气,起身就要走,谁知,一个讨人嫌的声线传来,“棠宸公子,若是不嫌弃,与在下一同吃可好?” 就客观来说,顾君的声线确实很好听,但在南宫凉耳中,怎么听都有一种阴谋的味道,尽管人家顾君这次其实真的只是单纯的想请南宫凉吃顿饭。 南宫凉想也没想起身便要走,没想多做纠缠,也不欲出声,顾君轻功一跃,便来到了南宫凉身前,淡淡道,“吃一些再走吧。” 这话极具关心意味,却也刻意的保持了一定距离。 “多谢太子好意,本少主要赶路,恕不奉陪。”南宫凉看都没看一眼,凉凉道。 这话,便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但是,话语很坚定,身体却很诚实,胃里早就翻江倒海,绞着疼了很久了。 她的脾胃本就不好,这些年她虽大大咧咧,但无论是在皇宫了,还是神医门,亦或是日沉阁中,一直细细地养着,不敢出差错,这连着几天没好好吃饭,胃就先抗议了。 果然,咕噜的一声,南宫凉终于忍不住了,一个健步来到顾君订的房间里,没有狼吞虎咽,因为那样比不吃还伤胃,一口是一口的喝了些清粥,吃了些清淡的食物。 若是初起在的话,估计都要笑的在地上打滚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顾君还保持着那一脸错愕的表情傻愣愣的倚在门框上,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还以为要劝好久呢。 顾君尴尬的坐了下来,看她只吃清淡的,便把那些油腻的全部扯了下去。 吩咐了店小二打包了几道速食的菜品和清淡的点心,放到了南宫凉的跟前,这会儿,南宫凉吃的差不多了。 顾君淡笑着开了口,“这些拿着当干粮吧,反正也吃不完。” 南宫凉看着顾君后面的家当和跟班,大概也猜到了他这是要滚蛋,便嘲讽道,“怎么,这是着急着撤退,还是战略转移啊?” 顾君倒也不恼,只是笑了笑,也没怎么解释,他身后的人刚要不忿的辩解,被顾君制止了,顾君恢复常态,“朝中有事,一国储君长期都留在外不利于国祚,我是得回去了。” 这话一出,身后的随侍心情便更堵了,要知道,自家爷明明有机会将轩辕一氏一网打尽的机会,再利用舆论将东兴搞成一盘散沙,这样百利而无一害,虽然主子没表明放弃计划的原因,可是多年的主仆,他隐约可以猜到,和跟前的人,有莫大的关系。 他伺候陛下一辈子,又紧接着伺候了太子爷,这又让他想起了陛下说的话,顾家的爱,是成全,是一味的舍弃。 到最后,甚至会忘记,爱一个人,是要在一起的。 就像陛下,对那个人那样好,好到可以将江山倾覆,好到,最后草草的成婚,草草的生子。 当年陛下也是知道那个人心中有人,便停止了一切计划,也是因为那个人,意欲集结整个临北的兵马,霍乱整个江山。 这样的爱,那样明亮的眼神,时隔多年,他又一次在眼前这个人身上看到了。 就如同魔咒一般传到了太子这里,也不知是福还是祸。 顾君知道他不讨她喜欢,便招呼着人要离开,南宫凉有些震惊,以这货的德行,一定会反驳两句的,这样一言不发,让南宫凉有一种卯足了力气一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感觉,很不好,便反问道,“怎么,心虚不说话了?” 顾君一顿,沉默了很久,一挥手将下人都打发走,一室之内,便只剩下两人,顾君拿出了一块令牌,笑着说,“这令牌,算是我欠你的,你要有所求,只要在我能力范围之内,我便一定会帮。” 南宫凉冷笑了一声,凉凉道,“要是哪天你登了基,我要你临北的江山,你给吗?” 顾君一怔,没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朝她笑了笑,没说话,擦肩而过,心下,却已有了答案。 他生得一副好皮相,不似草原男儿的粗狂与狠厉,反倒眉眼之间尽是江南女子的温良。 这样的笑,让南宫凉情不自禁的想起了母妃,那样清冷高傲的笑,哀伤,而又绝望。 南宫凉竟有一种践踏了人家的好心的感觉,感觉哪里不对,一时之间却又想不到,便轻咳了一声,掩下心头的万千思绪,冷冷道,“此次之事,若是轩辕枫有什么不测,我不会放过你,若是轩辕枫有幸逃过一劫,临北皇……我还是会出手相救的。” 顾君身体微颤,没想到回是这样的结果,回头朝南宫凉一勾唇角,那一笑,无关风月,无关男女,就像三月的风,暖暖的吹进人的心里,像极了母亲。 南宫凉收了目光,低头收拾着,感受到顾君从前门离开,自己便轻功一跃,从窗前飞去。 房间里,顾君又折回来,看着这个还有她温度的屋子,淡笑道,“只要你要,只要我有。” 棠宸,不论你是谁,你过去是怎样的,从今往后,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便都会给你,但……你真的会再跟我讨吗? 思及此,顾君不禁自嘲的笑了笑,转身离开。 其实,给她那块令牌,没有别的目的,只是想再借个机会,再见见她。 只是不知,此生,还有没有那个机会。 第四十九章 千里求药(2) 南宫凉一路小心,昼夜兼程,由于刻意隐瞒了行踪,就连溪云初起也不知道她到了哪里。 四天的时间,南宫凉超负荷的完成了五天的路程,到了日沉阁。 南宫凉直接一跃进了日沉阁整理消息的中心位置,竹妍菊离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发,一见到近来了无音讯的人,惊了一惊,又赶紧行礼,低低的说了一声,“主子。” 南宫凉连一个恩都懒得说,只点点头示意她们起身,将马鞭披风一扔,径自去了榻上休息。 一路风尘仆仆,确实是累的紧。 南宫凉没听见动静,闭着眼说道,“你们不出去办任务吗?” 刚刚看到她们在收拾,还以为要出去。 “本是想出去找你来着,结果你到了。”竹妍笑着收起了她扔下的东西,笑着说。 菊离自始至终连个表情都没有,只是抬眼看了看南宫凉,无人能识出她眼中的情绪。 若要说冷傲,除了南宫凉,这偌大个日沉阁,也就菊离了。冷起来,连溪云都比不上,要是没有事情必须要说话,她可以好几天连个屁都不放。 “兰香梅清呢?”南宫凉虽语气平稳,但仍不掩疲惫之色。 “出去办事了,大概今晚就回来了,今天我可要亲自炒几个菜给你洗洗尘。”竹妍自言自语的唠叨着。 竹妍和初起的啰嗦多嘴不一样,和溪云有些不平易近人的冷也有不同,若要让南宫凉说最喜欢哪个,那一定是竹妍和梅清,她们总给人一种微风徐徐的感觉,说话语气平稳,很能让人静心。 只是,有时候会有些唠叨罢了。 竹妍和梅清是一对双胞胎,样貌秉性一模一样,但南宫凉却故意将她们分到两组,因为冷静和蔼如她们,总能在危机的时候,做出最自持的判断和选择。 “炒菜就不必了,今晚她们一回来就要走,今后一月都不要给她们安排任务了。”南宫凉淡淡道。 竹妍想到了近来的情报,也猜到了主子这是要去神医门,很识趣的没问别的,只是笑着说,“主子,兰香和初起似的,没个正行,要不我们跟着你去吧。” 竹妍最让南宫凉喜欢的莫过于此,不该问的不该说的,绝对不问一句,只是在除了问题的时候,接着道出自己的解决方案。 不过最令南宫凉遗憾的是,她救竹妍和梅清她们的时候,已经伤了根本,子嗣怕是无望了,不过两个人也不多么遗憾,对此,南宫凉也是有些无奈。 最后,南宫凉也没有多做强求。竹妍和梅清都是处理事情的好手,有人帮她搭理阁中事宜,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必了,没有特殊任务,你和菊离别理日沉阁太远。”南宫凉摆摆手,呼吸一沉便睡着了。 兰香虽和初起似的没个正行,但兰香比初起可靠谱多了,再说,日沉阁下的人,在正事上绝对不含糊。 至于菊离……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闷闷的似是要下黄梅雨,南宫凉渐渐失去了意识。 竹妍菊离默默地处理着日沉阁的各路消息,汇总出最有效的一份,不敢出一丝声响,生怕吵起自家敏感的主子。 这时候,窗帘微动,不懂行的人只以为是风过,南宫凉却骤然惊醒,忽的从床上坐起,凌厉的目光扫向窗前,只见窗前站了两个人,又缓缓躺下,闭目养神。 竹妍一看自家主子已经醒了,便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日沉阁的人啊,很少有人习惯走门的。 “没有伤亡,荣家的人,全部灭口。”兰香淡淡道。 一向冷漠的菊离此刻却微微抬了抬头,握着笔的颤了颤,瞧了一眼自家主子,也只是一瞬之间,便恢复了常态。 南宫凉皱了皱眉,瞥了一眼似乎毫无异样的菊离,微不可视的叹了一口气,没有多说什么。 好看的唇勾起一抹惑人的弧度,南宫和升,母家被诛,势力被削,我看你能撑到几时。 “休息一下吧,待会还有任务。”竹妍笑着说。 “啊还有,这不刚回来……唔。”兰香办完事卸下了一身警惕,听到如此噩耗,不禁尖叫道,却被梅清一把捂住嘴。 兰香没看到主子,她可是看到了。 果然,正经不过三秒,南宫凉心想,不过,比初起好多了,要是初起,早就一边叫嚣着,一边把门踹开,然后之后的故事就是被自己一脚踹出去。 兰香当然知道梅清不会轻易这般,紧接着,就感到了周身氛围不对,看了看菊离那万年不带有变化的脸,虽然表情仍旧冷冷的,但不难看出是不高兴。咽了咽口水,看向床榻,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 兰香正飞速的想着怎么保命,用屁股都想得出来,任务和主子有关。 菊离呢,自从看了兰香那一眼,便没再抬头,一直在处理事情,事实上,除了主子,她也就和竹妍说几句话,还是工作上的。 竹妍将食指竖与唇前,示意噤声,看自家主子没出声,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去休息。 兰香也有些纳闷,这其实也不能怪她,主子这一去这么久不回来,这一回来,就是惊吓,兰香看着自己好像是安全了,便默默地跟着梅清回了房间。 “你就不能机警点啊,这也就是主子醒着,主子那起床气,你要是把她吵起来了,还不得……”梅清面色微怒的嗔道。 兰香点头如捣蒜。 梅清看着这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不禁摇了摇头,加快了步伐。 “走这么快干嘛呀。”兰香快步跟上,气喘吁吁的问道。 “不得回去收拾收拾吗,主子连夜赶回来,肯定是有要事,不然你以为呢?”梅清没好气的说。 兰香鼓了鼓腮帮子,微微一挑眉,认命的跟上。好烦啊,刚解决了个大麻烦,这不,又来了,她这次回来还想请个长假好好休息休息呢,看来泡汤了,听竹妍说还得一个来月,唉,命啊,苦啊。 两个人急急地收拾了些许东西,梅清便想着处理一下荣家的后续任务,兰香刚要过来帮忙,一看有是这些无聊的东西,悻悻的转头去了床榻上休息。 果然,后半夜,竹妍来敲门。 “主子让你们过去,把东西带好,连夜出发。”竹妍说完转身便走。 兰香努了努嘴,不情愿的拿东西走人。梅清看了看她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知道是习惯了还是怎么着,反正没再搭理她。 到了主子休息的地方,兰香梅清便放轻了脚步,生怕再把主子吵起来。 没想到,本应在睡觉的人,此时竟正坐在榻上等着她们。 “主子。”二人恭恭敬敬的行礼。 南宫凉睁开眼,一撩衣摆起身,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浑然天成,头也不回凉凉道,“快些跟上,大约得一个月。” 兰香梅清一看自家主子那少有的严肃之色,便知道了事情的严重,快步跟上。 主子做事一向冷冷的,很少有过分的面部表情,这难得的严肃,也让兰香梅清知道,这事情大条了。 日沉阁在江湖上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不涉及朝堂之争,不踏足江湖纷争,阁主忘尘公子更是神秘的不像话。 因着这份神秘,日沉阁总部被南宫凉设在了山林间,外面环绕着大片的结界,很多人还没走近便失了方向,这里本就人烟稀少,所以,没有人知道,神秘的日沉阁,在这种阴冷的地方。 三人三骑,急速驰骋在山林间,因着不知道这是要去哪儿,所以兰香梅清心里都有些没底。 但兰香梅清都知道,这种情况下,就算她们斗胆问,主子也不会告诉她们的。 赶了大半天路,到了第二天黄昏,眼看关卡就要闭关,三人只得先找客栈住下再作打算。 吃过晚饭,南宫凉淡淡的对两人说,“此去神医门,都给我机警点,从明日开始走山路,不走官道。” 兰香挑了挑眉,神医门……主子可是很久不回去了。 两人识相的点点头,没多问。 皓月当空,一片宁静。天上点点繁星,环绕着那一轮孤月,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像是在诉说着千年来的眷恋。 暗夜,会将思念无限放大,延伸,最终,无可抑制。 会让人发疯。 南宫凉静静地躺在床上,一腿轻轻曲起,衣袍有一半搭在床沿上,眼睛半眯着,想着那不为人知的心事。 月光透过那一口窗户洒下来,给身着白衣的南宫凉身上度了一层银边,远远看去,好似天地间最为潇洒的神仙。 这样皎洁的月,让南宫凉想起了那个太子盛宴的夜,他那揪心的目光,眼底的复杂,让南宫凉不敢细想。 从小天不怕地不怕的她,就在那一刻,是真的怕了,她怕自己求来了他此生最珍贵的心意,而那,是她最想要的,也是她最不想要的。 她从不是看重身份的人,她想,那个人也不是,可…… 有些对立的身份,有些缘,注定成孽。 若有一天,他知道了这样的欺骗,会怎么想,怎么办。 她在一天天的相处中渐渐喜欢上这种感觉,又有些害怕,因为,身为南安的摄政公主不能,不能…… 人生在世,又有谁能真正随心所欲? 南宫凉从袖中取出一物,那是轩辕枫为她挡的那一箭的箭头,月色下,那只箭头冷的可怕,带着一点那个人的余温,又给她无限的怀念。 南宫凉轻抚那只箭头,自嘲的摇了摇头,想那么多做什么,他现在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什么公主,什么太子,什么身份,连命都保不住了,管它去死。 苍茫的月色下,眼中却是一望无际的寂寥,将箭头悄悄的收起来,嘴中叼着一片叶子,有些痞痞的味道,说出的话却温柔的醉人,“现在,你还好吗?” 第五十章 千里求药(3) 月色跨越千里,远在东兴皇城的轩辕枫同样望着那一轮月,不知想着什么。 此刻,轩辕枫就站在棠宸殿中,那棵早已凋零殆尽的梨树下,许久,许久。 梨树上还有些稍微带着枯黄的边的花瓣,一瓣一瓣的掉落,就好像,树下人的生命,即将就到尽头一般。 六月的热风带着燥意,树下的人却抵不住这些许的夜风,手抵着唇重重的咳起来,最终,一滩黑色的血液自口中流出,轩辕枫脸色泛白,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跑。 轩辕枫无力的倚在树上,缓缓坐下,望着无边的月色,淡笑着,想着心中的人儿。 他不怕死,却怕再也见不到她。 没有人会想到,曾经那个不苟言笑的冷面王爷会有如此迷醉人心的表情。 “你不要命了?”青冥在正厅找不着人便急吼吼的来到了棠宸殿,果然,人就在这。 初起气喘吁吁的跟过来,我靠,要不是知道这东兴太子爷喜欢自家主子,她真的以为这君臣二人是断袖了。 “咳咳咳,宫里有消息吗?”轩辕枫若有所指的问道。 青冥摇摇头,有些难为情道,“皇后娘娘还在禁足中,所以……过去这阵子风头,想必一定会来的。” 轩辕枫自嘲的笑笑,“她若是真的想出宫看本宫,谁拦得住她?” 青冥不知道再怎么劝,有些手足无措,余光看到初起正手舞足蹈,定睛一看,初起正疯一样的指着棠宸殿的牌匾。 青冥像是开窍了一般,“太子,还有人等着你呢。” 轩辕枫无望的眼中好似又燃起了希望,望着棠宸殿的大门淡笑道,“对,还有人等着本宫,本宫不能让她失望。” 轩辕枫费力的站起来,眸中温情似水,母后不喜欢自己,父皇想置自己于死地,可他还是要走下去,走下去,因为,他早已不是一个人。 宸儿,我等着你。 初起默默地递上披风,看着被青冥扶走的人,不禁叹了口气,都说好事多磨,可这东兴太子,这次恐怕真的在劫难逃了。 作为下属,她们希望轩辕枫死的透透的,断了主子的念头,可她们又希望,自家主子能快快乐乐的。 主子寂寥了好些年了,她们都看在眼里,那无数个对月独酌的背影,冷的可怕,孤的傲然。 主子虽很少回皇城,但隔上几个月,都会去茵妃娘娘的陵前住上几晚,主子已经很久没去看茵妃娘娘了。 今年秋天茵妃娘娘的忌辰就要到了,要是东兴太子走了,她们真的不知道,主子会怎样。 南宫家的人,痴情,极易因情感的事情而性情大变。 希望,主子不要步当年南安皇的后尘。 第二天清晨,兰香和梅清敲了敲南宫凉的门,从前主子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但现在,她们也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了,反正这次回来,自家主子是有些变化的。 “进来。”南宫凉清清冷冷的声线传出。 门开了,兰香不敢乱说话,梅清倒是笑着迎进去,“主子起的这么早?” “还好,刚起。”南宫凉站在窗前凉凉道。 梅清看了看整齐的床铺,哪有人睡过的样子,不禁叹了口气。 梅清状若玩笑的问道,“主子还有犯愁的时候啊?” 兰香早就一屁股坐到了桌前吃饭,嘴占着,没法插话,但还是抬眼看了看。 南宫凉笑了笑,也坐到桌前拿起筷子吃饭。 “主子是遇到棘手的病人了?”梅清笑着问道。 主子好些时间没回神医门了,自从神医门门主去世,日沉阁上下更是没人敢提那个地方。 要是说日沉阁中的人个个是人精,那南宫凉就是人精中的人精,南宫凉能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没事就不能回去看看了?”南宫凉淡笑道。 “自然是能,只是……”梅清淡笑道,兰香看到自家主子渐渐阴沉下来的面色,夹了口菜塞到梅清嘴里,“快吃吧你,乱死了,吃完了还得赶路,你以为是出来游山玩水啊。” 梅清也意识到自己问的有点多,低下头自顾自的扒饭。 “我要救的人,是轩辕枫。”南宫凉顿了顿淡淡道。 她想,她们作为日沉阁的一份子,有权知道。 日沉阁里都是人精,其实大家心里都有数,但是听自家主子亲口说出来,那冲击力还是不一样的。 兰香梅清嘴中嚼饭的动作渐渐缓慢,一口咽下,兰香没心没肺的笑着说,“主子,要救就救呗,也不是什么大事,吃饭吃饭。” “可他是我们的……”南宫凉闭眼淡淡道。 兰香打断了她的话,重新扒饭口齿不清道,“主子,你不是说,顺心而为,随性而动,只要喜欢啊,我们都无条件的支持。” 她们知道,主子为了这天下,做了多少努力,朝堂上,江湖里,遍布势力,就是为了…… 但在感情上啊,她们还是和初起有一样的想法,快快乐乐的最好,自己一个人独掌江山,那多么孤独啊。 南宫凉低头笑了笑,“谢谢你们啊。” “谢啥谢啥,吃饭吃饭,饿死了。”兰香大大咧咧道。 南宫凉摇了摇头笑了笑,低头吃饭。 她想,要不是她们,这些年,她也过不来。她救了她们的命,可她们,却也是一路走来伴着她的星光。 如今,又多了一个轩辕枫,她想,她这辈子,足够了,至少,她会比父皇幸福。 可是,世事难料,谁又知道将来呢? 三天的疾驰,南宫凉一行来到了世间最为神秘的天佗宫,神医门下。 “来者何人?”守门人一举剑问道。 “求医。”兰香玩性大发。 “门主少主不在,请回吧。”守门人毫不留情道。 兰香刚要回话,南宫凉却斜睨了兰香一眼,兰香只得悻悻的拿出了令牌。 那守门人一看那令牌,三步并作两步下了楼梯,恭恭敬敬的跪于马前,“少主。” “起吧。”南宫凉一抬手淡淡道。 守门人快步来到门前开门,南宫凉一挥手打开了结界。 “少主许久未归,不知这次是……”守门人问道。 南宫凉看都没看一眼,只是面无表情道,“一年未见,怎么,舌头不要了?” “不敢。” 其实啊,相比起老主子,神医门里的人倒是更敬畏这位少主。 老主子让人敬重,少主自小便沉默寡言,前些年开始,便极少在门里了,也更是这份神秘感,让人畏大于敬。 南宫凉径自走到了药经阁,开始查药方之中,剩下的那一味药。 她知道的,那药叫,阴阳草。 阴阳草乃是血草花的一种,血草花本就难找,何况是阴阳草,想要入药便只得用花来入药,可别说是花,就连阴阳草,这世上都没人见过。 南宫凉疯一样的找关于阴阳草的记录。 血草花,以血为引,方的开花,生于阴暗之地,长年不受光。 阴阳草,生长条件更为苛刻。 翻来覆去,除了这几句话,和几张普通的血草花的样图之外,什么都没有。 阴暗之地,长年无光,无光…… 南宫凉一手拿着药经,一手轻拍着脑袋,似是想到了什么。 “主子,休息一会儿吧。”这是这几天南宫凉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 南宫凉只是习惯性的摆摆手,示意不要多嘴,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她还不至于弱到那种程度。 终于,铁打的南宫凉累倒了,一觉起来,天已经大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