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他羽化了 落离不记得自己是何时来到东荒,她只知道是久天带她来的。 在她还不是东荒神女,只是下界一名无足轻重的雪精灵时,久天便是三界敬重的东荒神君。 数万年来,落离一直跟着久天在东荒安心修炼,不惹是非。 因为有久天的帮助,落离每一次历劫都是简单又轻松,所以她从一名普通的雪精灵上升为东荒神女,只花了四万年而已。 若是换了旁人,只怕修炼个十几二十万年,也未必能成功升为神女。 数万年一晃而过,沧海桑田几多变迁。落离陪着久天,早已不知看了几万回日出日落,月明星稀。 他们一起见证着东荒的崛起,眼看着东荒从荒无人烟到仙妖魔三族共存,眼看着众生嬉笑怒骂,好不热闹。 一直以来,落离都觉得这样的日子会长长久久下去,以为她和久天定是朝朝暮暮永不分离。 …… 落离再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久天会用结界将她强行困住。 而当她冲破结界的时候,却是连他的一片衣角都见不到了。 九重天上的天君告诉她,彼时久天得知天地之极封印将破,为防远古恶兽和魔障重现三界,危害生灵,久天散尽修为重新封印天地之极,羽化而逝。 落离听到这个消息时,犹如五雷轰顶,整个人都傻了,浑身力气顿时如被人一抽而空,直接晕在天君面前。 再醒来时,众仙友都纷纷来开解她,无非劝她节哀顺变…… 仙友们的良言劝慰,落离虽说都听到了,但她却一个字都记不住。 她唯一记住且烙在心里的话,只有天君那句“久天散尽修为,羽化而逝。” 散尽修为,羽化而逝……在她脑海中不停地浮现。 落离婉拒了仙友们的散心之约后,独自回到东荒。 当落离登上茫茫之巅时,东荒的热闹景象深深地刺痛她的眼,再难令她心生半分欢愉。 东荒有山,名曰茫茫。上有神君,尊讳久天,手有大道,心存苍生,法力无边,护众安宁。 东荒有山,名曰茫茫。上有神女,名曰落离,一袭绿衣,腰佩迷谷,心有挚爱,尊讳久天…… 落离赤足踏雪,足过无痕,心中苦涩,满目荒凉。她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微翕动,犹如自言自语,“久天”二字才说完,便觉得胸中郁闷,忍不住喷出一口鲜红的血。 血溅在皑皑白雪之上,仿如一幅天然的傲雪寒梅图,只是红的有些妖艳,难免灼伤眼睛,令人落泪。 落离如此颓废伤神些日后,越发觉得少了久天的陪伴,毫无乐趣。 她想去天地之极看看,然后再自我了断,与他一同消散在这三界。 当落离来到天地之极,看着面前流光溢彩的八卦大阵,她的心不住地抽痛。 此时此刻,落离多想能够再见他一面,哪怕一个背影都好。 泪无声地滑落,落离无助地跪倒在八卦阵之前,祈求再见一面。 突然之间,熟悉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为我保重,茫茫再见。” 第001章 偷盗镇天镜 话说,就在落离绝望之际,“为我保重,茫茫再见”八个字突然在她耳畔响起。 这一声堪比惊雷,落离闻声直接站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险些摔倒。 落离以为上苍怜悯,他终无恙。 可惜,不管落离再如何苦苦等待,到底再没其他声息。 落离呢喃着“为我保重,茫茫再见。”不禁心想,“久天会不会已经回到东荒,说不定此刻就在茫茫之巅等我呢。” 想到这里,落离再也呆不住了,立马从天地之极返回东荒。 落离,绿衣赤足,独坐在茫茫之巅,任风雪加身,不为所动。 她等了一日又一日,不知等了多久,丝毫不见久天的音容相貌。 这日,东荒迎来了新的一个春天,茫茫山上的积雪在悄悄的融化。 落离侧卧在一块光滑的巨石之上,听着耳旁轻轻吹过的春风,左眼有泪水从鼻梁经过,顺着右侧鼻翼落入嘴中,竟有微微苦涩。 落离微微闭目,自嘲道:“不过是他怕我想不开随他而去,才在离去之时留下这么一句谎话来诓我。” 她慢慢坐了起来,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哽咽着说:“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再清楚不过,却还是信了那谎言,终究是我痴心妄想。” 落离坐着发了会儿呆,随即喃喃道:“他已不在,我又何惧天谴,倒不如上天宫一趟,借那镇天镜一用,说不定上镜念着与久天曾经的主仆之情,倒能成全我。” 白起立于十三天之上,看着镇天镜中的落离,这位传言中难见喜怒的战神,一对浓黑的剑眉紧蹙着,“久天,你的担心只怕……” 当落离来到十三天的时候,白起早已在那等着她。 落离看到白起的时候,心中满是惊讶。 镇天镜乃是远古神镜,能识人心,知因果,晓古今,能辩妖魔,降邪祟,修为惊人,无人敢妄动。 因此,天界从未派天兵看守镇天镜,更用不着出动白起这样大名鼎鼎的战神来守护。 倏忽之间,落离有些明白过来,暗忖“难道他是冲我来的?” 落离还未开口,白起已肃然道:“看在久天面上,你擅闯十三天一事,我不会说于第二人知晓。只是,今日有我在此,你也别想打镇天镜的主意,就此离开吧。” “你怎知我会来?” 白起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你不必多想,我不过刚好来此,瞧见镇天镜的预示,想着久天待你情深意重,不忍见你犯下大错,这才会在此拦你。” 落离看着对面一脸戒备之色的白起,忧伤的眼眸瞬间恢复了几分清明,苦笑道:“他知我终究会看穿那句谎言,怕我偷盗镇天镜作出危害三界的错事,届时他已难以护我周全,担心我挨不过天谴,所以他才会拜托你多加留意我的动向。否则一向行踪莫测的战神白起会这么刚好和我一同出现在这十三天之上,在这镇天镜之前。” 落离确实猜的八九不离十,白起向来不善于说谎,如今既已被她知晓,只能劝道:“你心中清楚,又何必……” “你们以为我偷盗镇天镜是要做什么,以为我要阻止久天封印天地之极,还是以为我会助纣为虐放出那些远古祸害来危及苍生?” 白起闻言,默然不语。 落离继续道:“若说他人这么猜测,我丝毫不以为怪。可久天定然不是这么想的,他只是想让我好好活着,不想让我去那天地之极陪他一同羽化。” “你既知他的苦心,又何必……” “他为我取名落离,助我升仙,相伴数万年。如今,他独自羽化而去,事先却不曾告知我只言片语。我想再见他一面,想要问问他为何抛下我一人,想要知道究竟出了何事,为何凭他的修为竟会落得羽化而逝?” 其实,落离的疑惑,白起又何尝不想了解清楚。 按理说,久天是远古上神,降世比他尚早,修为也在他之上,即使是要封印天地之极这样的远古大阵,也不至于落得羽化而逝。 不过,就算白起心中有疑惑未解,他既已答应久天,那么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落离盗走镇天镜。 落离自知不是白起的对手,因此趁他发愣之时,突然抢上一步,想要夺走镇天镜。 白起毕竟是久经战场的战神,见落离遽然动手,还未看清他的动作,人早已挡在镇天镜之前。 落离见状,心知今日与白起之战难以避免,便不再多想,直接向白起发起攻击。 白起念她是久天唯一的牵挂,又是一介女仙,只守不攻。 白起已经知道落离要盗取镇天镜一事,那么今日若是行事失败,日后再难有机会。 因此,落离明知白起念旧,有意让着自己,她却不能领情,反而得利用他的顾虑,招招逼近。 白起见她只攻不守,完全不在乎自己的性命。这样打下去,就算他有心相让,她也必然要受伤。 再者,若不速战速决,引来天君就难以周全了。 想到这些,白起在尽量不伤害到落离的情况下,施法将她震出圈外。 落离被白起震开之后,气息有些不稳,瘦弱的身躯微微晃了一下。 眼见白起祭出捆仙锁,落离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白起无论如何不肯让自己取走镇天镜。 落离再看向镇天镜的时候,心酸不已,颇为绝望地喊道:“上镜……” 白起见落离如此执着,心有感慨。 然而,就在白起向落离祭出捆仙锁之时,镇天镜突然飞向落离,将白起的捆仙锁吸走。 落离在见到镇天镜朝自己飞来时,想也不想就伸手接住。 白起见镇天镜居然帮助落离对付自己,喝道:“上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只知道谁都不能伤害小主人。”一道坚定的女声传入落离耳中,竟是镇天镜在说话。 虽然落离不知道镇天镜为何将自己认作小主人,但既然有镇天镜相助,她又何愁不能摆脱白起。 白起听了镇天镜的话,彻底愣住,皱眉道:“久天将你献给九重天之时,落离尚在下界,你与她怎会有交情?” 第002章 八十一道天雷 虽然,白起的问题,落离一时也弄不明白,但她知道此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所以,落离紧紧握着镇天镜,试探地问道:“上镜,我……我想再见久天一面,你可能帮我?” 镇天镜闻言,疑惑道:“发生什么事了,小主人你怎么没和主人在一起?” 此话一出,白起和落离皆是一惊。 要知道镇天镜无所不知,如今却问出这样的问题。 “上镜,久天已经……” 白起突然想起久天此前曾和自己说过的话,“若是他日上镜将落离当作小主人,请你无论如何不可让落离带走上镜,也不能让她们再相见。事关重大,还望谨记。” 白起认真思考久天交代过的话,又见镇天镜浑然不知久天羽化之事。他已然猜出久天定是对镇天镜施了禁术,她才会不知后来之事,难怪久天羽化,镇天镜不为所动。 白起虽不知久天这么做究竟意欲何为,但他知道他如此嘱咐必然有他的用意。相识数十万年,情义深重,必要为他做到。 因此,白起见落离就要脱口说出久天之事,立马喝住。 落离被白起徒然一喝,倒吓了一跳。 因为镇天镜的加入,白起不敢再大意,所以他在喝住落离之后,不给她们反应的机会,直接向她们攻去。 镇天镜既已在手,落离自然不愿再战,否则引来天兵天将,她就难以脱身了。 所以,落离借助镇天镜之威,避开白起的攻势。 “上镜,此时不是解释的时候,你愿意带我去见久天吗?” “愿意啊!” 落离一直蹙着的眉头,在得到镇天镜的答复之后,慢慢舒展开来。 既然镇天镜愿意帮助自己,她又何惧天谴加身。 白起见落离那将生死置之度外的神情,连忙喊道:“落离,难道你连久天的话都不听了吗?他既不让你接触镇天镜,必有他的用意。若是因你妄动镇天镜而改了天命,天谴加身不是你能承受的。” “多谢战神提醒。只要能再见到他,无所畏惧。” 镇天镜听着他们的话,不明白为何带小主人去见主人,小主人就会受天谴呢? 落离没有给镇天镜提出疑问的机会,她紧握着镇天镜,语气坚定地说:“东荒神女,以神之名,元神为引,自受天谴,不累他人,祈求上镜,全我之愿……” 上镜在听到落离这番话的时候,突然有些后悔,后悔自己答应的太仓促。 可惜,谁都没有后悔的机会。 因为,上镜穿越时空的功能已被开启。 …… 远古,太华山 太华山,山势陡峭,犹如刀砍斧削,四四方方。此山高约五千丈,其广约十里。山中极少有鸟兽出没,却有洪荒蛇怪肥遗存焉。 千古此前曾听族中长者说过,西方太华山长有一种名为萆荔的香草,可治疗心痛病。 近日,千古得知花颜有心痛之疾,又想到先前听说过的萆荔,便想来太华山寻觅良药。 没想到,萆荔还未寻到,倒先遇上肥遗这种洪荒蛇怪。 千古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肥遗,六足四翼,长约十丈有余,不禁觉得头皮发麻。 他以手扶额,暗暗感叹“这次没带镜子出门是对的,要让它撞见肥遗这家伙,只怕又要吓破它的玻璃心。” 千古小心地向后倒退一步,一边紧盯着居心不良的肥遗,一边想着如何毫发无伤地躲开肥遗这只庞然大物。 千古还未作出下一个决定时,一阵阴风自山顶席卷而来,而原本万里无云的天空,蓦地变得乌云翻滚,雷声隆隆。 面对这种突发状况,肥遗这头洪荒蛇怪也察觉出不妙。 正当肥遗想要一展它的逃命速度时,空中出现一团刺眼的亮光,五彩缤纷,绚烂夺目。 千古想要看清那团亮光,却被耀眼异常的光照逼得低下了头。 随即,光芒散去,前方凭空出现一名绿衣女子。 没错,凭空出现的绿衣女子正是借助上镜穿越而来的落离。 落离刚想看清周遭的情况时,空中再次雷声大作,轰轰的雷声一声盖过一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落离微微抬头看天,有些难以置信地说:“九九天雷?” “我只是想再见久天一面,怎会引来九九天雷这种最高级别的天谴,难道我已经改动了谁的天命吗……”落离的脑中快速地闪过各种猜测。 千古和肥遗都不傻,眼见阴风阵阵,天雷滚滚,明眼人都知道老天爷发火了,惹不起,躲得起。 还未等他们寻到合适的躲藏之地,天雷就开始从天而降,一道天雷接着一道天雷,巍峨的太华山都被震得不住晃动。 肥遗想要逃命,却被天雷吓得腿软,爬不动。 千古虽然也是心惊胆颤的,但好歹站得端正不发抖。所以,他见肥遗吓成那样,微微有些不齿,翻着白眼“还洪荒蛇怪,真是给洪荒丢脸。” 其实,千古之所以还在,是因为他已经发现天雷并不是冲他来的,也没有逮谁劈谁。 千古对天雷这种不伤及无辜的做法还是挺赞赏的。 只是,当他看着一道又一道天雷源源不绝地击在落离身上,而她居然不躲不闪,心里既觉得她傻,又不禁佩服她。 千古虽然不知道落离究竟是何人,为何会遭受九九天雷,但他在亲眼看到这样的天谴场景时,心里似乎有种别样的情绪,一时之间他也弄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 其实,落离并非不想躲,而是她知道这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就是冲自己来的。 她既以神之名发过誓,又怎能躲得开天谴。 九九八十一道天雷,落离不知道自己已经挨了几道,只觉得全身没一处不疼,嘴角有鲜血溢出,双眼渐渐模糊起来,修为也在一点点散去。 若不是还想再见久天一面的执念在支撑着她,只怕早已承受不住。 就在落离缓缓倒下的同时,千古只见眼前快速闪过一抹青色的身影,他甚至都没看见那人的面目,他和肥遗皆已被来者扔进天雷阵内。 第003章 被迫替她挡劫 千古在被丢进天雷阵内时,他第一时间就想跑,却发现他们已被人用结界困在天雷阵内。 千古虽然不知道偷袭他的人是谁,但他已在心里用他所知道的一切骂人的话将始作俑者的祖宗统统诅咒个遍。 原本千古对遭受天谴的落离还有些同情,但此刻他被人强行拖来分担天谴,天雷每落在他身上一次,他看向倒地的落离的目光就多了一分怒意。 当九九八十一道天雷都落完之后,一向自诩玉树临风的千古,再无英俊可言。 千古右膝跪地,左手勉强撑在左腿之上,右手因受雷击留下数条血痕,束发的银冠被天雷击毁,如墨的长发杂乱地披散着,原本干净整洁的黑色外袍此刻就像是用碎布条拼接而成。 千古看着自己所处的焦黑色大坑,努力地寻觅肥遗的踪迹。 虽然肥遗的长相极不讨他欢心,但他和它都是这场天谴的无辜受害者,不免对它心生惺惺相惜之感。 “那么一条庞然大物怎么就消失不见了?”千古困惑不解。转而又想“难不成被天雷劈成齑粉?” 千古给自己调整了下姿势,忍着骨头散架般的痛楚,正准备慢慢坐下时,一声细弱的女声传入耳内,“别……别坐着……我了……” 千古睁大眼睛盯着依然昏迷不醒的落离,喃喃道:“她这害人精也没醒啊,是谁在说话,难不成我被雷劈出幻听后遗症了?” “我……我在你脚边……”细弱的女声显得很着急。 千古闻言,低下头仔细一看,还真有一条白色的小虫,他用大拇指和食指将那小虫拎起,有气无力地说:“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蚕宝宝,知不知道这里刚被九九天雷劈过,你还敢过来,不怕再来一道雷把你劈碎了。” “我不是……不是蚕宝宝,肥遗……我是……” “你诓我啊!就你这小不点般的蚕宝宝怎么可能是肥遗那怪物?”千古皱着眉头,重新挪了个地方坐下。 “我真是肥遗……被那天雷劈了十九下后,我就……就变成这样了。”肥遗感到很无奈,很头疼,也很愤怒。 千古将变成蚕宝宝的肥遗放在自己左掌心,半歪着身子,感慨不已。像肥遗这样的洪荒蛇怪都被天雷劈成蚕宝宝了,要是不争气的镜子也在这里的话,以它那可怜的修为,只怕会被天雷劈成玻璃渣。 千古在心里为自己此次没带镜子出门的明智之举,大加赞赏。 千古刚想问蚕宝宝肥遗打算如何处置害他们无辜遭受天雷的落离,哪知道才一吸气,胸口就传来阵阵疼痛,顿时吐出数口热血。 “你挨了十九道天雷成了蚕宝宝,我替她挨了三十六道天雷,五万年的修为只怕去了七八成了。”千古擦去嘴边的血渍,颇为心痛地说。 肥遗趴在千古的掌心,软绵绵地说:“她似乎是天上的人,像她这样挨九九天雷的女神仙,她只怕是古今第一人。虽然不知道她因何遭受天谴,但肯定也不是什么好神仙。不如……不如我们将她的修为平分了,多少也能恢复点……” “算了吧,她都已经这样了,要算账也得等她醒来再说。”千古虽然恨落离连累了自己,但这样落井下石的事他还做不来。 何况,千古觉得这个受天谴的女神仙,如今这副落魄憔悴的模样还挺招人心疼的。 千古为自己心里涌起的那点怜香惜玉之情,感到无比可耻。 “哼,那就先便宜她了。” “其实,你现在这形象可比你当肥遗那怪物可爱多了。”千古歪躺着休息,脑中在思索着该如何快速提升自己的修为。 “若是被醉任和镜子他们知道,我非但没找到萆荔,反而散失了大半修为,只怕要被他们当作笑谈。花颜……花颜也更要瞧不上我了。”千古暗暗感叹着。 “现在这形象哪里好了,如此弱小,人家只要轻轻一捏我就得挂了。”肥遗反驳。 “嗯,是弱小点。可你一女子长得那么庞大,容易吓着人。” 肥遗翻了翻白眼。 千古想到将他们困在天雷阵中的那人就生气,嘀嘀咕咕骂道:“若是让我知道是谁将我们困在阵中的,我非得让他也试试被雷劈的感觉。” “我也没看清,那人将我们丢进天雷阵内就消失不见了……让我知道那人,我非得咬……咬死他……” 千古看了眼蚕宝宝一样的肥遗,同情道:“你这样,还能咬死谁。” 肥遗很伤心。 落离昏昏沉沉之际,总觉得听到久天的声音,她想要起身却怎么也挣扎不起来,痛楚从头顶蔓延到脚底。 她勉强睁开双眼,却发现眼前是无边无际的黑暗,除了黑还是黑。 落离很快明白过来,九九天雷不仅让她身受重伤,修为大减,眼睛也因雷击而失明了。 在清楚自己的情况之后,落离的心仿佛沉进了万年冰窟,冷得她发抖。 “她醒了。”千古对肥遗说。 “害人精!”肥遗愤懑不平。 “她醒了”三个字在落离听来比九九天雷还要响亮惊人。以至于她完全忘了痛楚,用尽全力坐了起来,毫不犹豫地朝那熟悉的声音摸索过去。 千古和肥遗看着落离这惊人的举动,都愣住了。 “她怎么啦?”肥遗问千古。 千古皱眉不语,他也不知道。他看着落离,明明伤得那么重,旁人看着都觉得疼,而她好像浑然不觉。 因为眼睛看不见了,所以落离看不到面前的碎石,看不见拦路的断枝残叶,她就那样不顾一切地朝千古所在的方向爬去,就算被碎石残枝再次划破伤口,她也无所谓。 肥遗看着落离,仿佛疼的是自己一样,倒吸一口气道:“她莫不是被天雷给劈傻了?” “不知道。”千古隐隐觉得她似乎是朝着自己来的。 当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的时候,落离激动地直掉泪。 她跪坐在千古的面前,颤抖地伸出自己的双手,向着无尽的黑暗摸去。 第004章 认错了吗 落离因为眼睛看不见了,而千古又是歪躺在地,所以她一时没有摸着人,着急又不安地开口道:“久天?” “九天?你还真是愚忠,你的九重天用九九天雷都快把我们劈废了,你还念着九天,九天……”肥遗暂时忘了和落离之间的牵累之仇,恨铁不成钢地说。 落离听是女声,以为是上镜。 一听到他们也挨了天雷,落离立马慌了,“你们也挨了天雷吗?怎么样,会不会伤得很厉害?” “我们俩足足替你挨了五十五道天雷,修为大损,命也差点没了,你说伤得厉不厉害。”肥遗说完还不忘哼了两声。 落离闻言,眼泪掉的更凶了,“上镜,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你好心带我来见久天,却连累你挨了无妄之灾。我……我只是想再见久天一面而已,从未想过要去改动谁的天命,没想到竟会惹来九九天雷,我……” “上镜,九天?莫名其妙!”肥遗小声地咕哝着。 “我明明以神之名发过誓,为全心愿,盗用镇天镜,自受天谴,不累及他人。谁知道我最不想连累的人,还是为我所累……” 别说肥遗听不明白,千古同样也是一头雾水。 千古在妖族一向就有怜香惜玉之名,眼下这样一位憔悴的绝世佳人,在自己面前这般血泪交替地哭诉着,而且此事似乎另有隐情,何况将他们强行困在天雷阵中的人也不是她。 所以,千古觉得虽然是替她挨的天雷,但最可恶的人毕竟不是她,可以勉强先原谅她。 于是,他拎着肥遗那小的可怜的翅膀,小心地坐了起来。 究竟刚挨了三十六道天雷,所以再小心翼翼还是因牵动伤口而疼的龇牙咧嘴。 “你的眼睛是看不见了吗?” 当熟悉的声音再响起,落离犹豫了会儿,还是伸出自己的手。 她小心地摸索着,在她的手触摸到千古的脸时,那是早已深深镌刻在她脑海中的五官。 那一刻,她的眼泪簌簌地落个不停,嘴角却露出温柔的笑意。 她这是伤心,还是高兴啊? 千古被落离的反应弄懵了,以至于他都忘了要躲开她那伤痕累累的手。 落离想到自己终于见到久天,就觉得高兴。想到他又替自己挨天雷,就觉得心疼。 她原本有千言万语想要问他,想问他伤得如何了,想问他这里是哪里,想问他还会不会再抛下她一人…… 可等到真要问出口的时候,她又突然哽咽住了,一个字都问不出来,只觉得他还活着就好。 “你还活着,真好。”落离轻轻地靠在他的怀里,有他在身边,就算此生眼睛都看不见,她也不会害怕。 千古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喂,你好歹也是女神仙,虽说眼下不济了些,但男女有别,知道吧?你这样随随便便靠在陌生男子的怀里,不成体统。”肥遗见落离毫不避讳地靠在千古的怀里,气得一直在扇动它那迷你型的翅膀。 “矜持,要矜持些,懂吗?” “上镜不会说这样的话,你不是她,你究竟是谁?”落离缓缓离开千古的怀抱。 “我从没说过自己是什么上镜,是你自己说的。”肥遗扭了扭身子,“我可是肥遗,洪荒肥遗。” 落离闻言吃了一惊,思量着“肥遗不是早在远古之战就没了,怎么还会……” “肥遗,怎么还会有肥遗现世?” 千古见落离一脸茫然,开口道:“她的确是肥遗……” “久天,那……” “她是肥遗,不是上镜。我是千古,也不是你口中的什么久天。” “若说她不是上镜,我信。可要说你不是久天,我不信。” 她伤得那么重,看起来脆弱不堪,可她的语气却坚定得不容人置疑。 千古轻叹一声,“我们没有必要骗你。” 落离的脸色苍白得有些过头,“不可能。你的声音,你的面目轮廓,我再熟悉不过。”她喘了口气,难过地说:“你是不是怕我会阻止你,还是担心我会碍事,所以不想认我?” 千古觉得有点头疼,便用大拇指揉了揉太阳穴。 “我素知你的品性,又怎会阻止你。我知你心存大爱,为了保全三界生灵,你无谓牺牲,我不拦你,只是想陪你一起面对最终的结果。” 落离觉得很累,仿佛随时都会倒下去。为了提神,她狠狠咬了下自己的嘴唇,“也许你觉得不认我,就是保全我。如果你不在了,我也不会苟活。否则,我不会盗用镇天镜,招来天谴,只是为了见你一面。” 她说的话,让人听了总觉得饱含心酸苦楚。 生死相随,情深不渝。如此痴情的女子,千古还是第一回遇见。 虽然,他向来觉得自己对花颜也是痴心一片,但和面前的女子一比,他的“痴心”似乎有些贬值。 肥遗在千古的掌心爬啊爬,问他“你真有她说的那么伟大?” 千古瞪了她一眼,“你应该知道,她认错人了。” “我原本也觉得她认错了人,可她说的信誓旦旦,我就有些搞不清真假,毕竟我们也是今日刚认识的。”肥遗软绵绵地趴着。 “她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说的话你也信,你……”千古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妥。 果然,当他将视线转向落离的时候,她清澈的眼神瞬间暗淡了不少。 千古颇为尴尬,“其实,我……” 落离苦笑道:“我们相处了近四万年,平日里闭着眼也能将你描摹地与真人无二。今日,我虽是真的看不见,但若连你都认不出,那才是无稽之谈。” “人有相似,音有相同。你眼下……”千古见落离一脸倔强,显然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话。 千古无奈地摇摇头,犹豫了下还是拉过落离的手,将她的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你应该知道妖和神的脉象是不一样的,是妖是神,你总分得清了吧?” 仿佛他的脉搏能刺痛她的手一般,落离惊慌地缩回自己的手,难以置信地摇头,“怎么会,你怎么会是……” “我生来就是妖,平生亲近之人除了妖仍是妖,从未和天界之人有过深交。” 落离一时情绪激动,引起一阵猛咳,带出数口淤血。她痛苦地捂着胸口,泪水不争气地流出来,“你若是妖,那我的久天又在哪里?我……” 一直支撑着落离的力量消失了,她再也支持不住了,话还未说完,身体已不受控制地倒下了。 第005章 疗伤 肥遗看着再次晕倒在地的落离,问千古道:“怎么处置她?” 千古闻言,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 “干嘛叹气,这事不好处理吗?”肥遗眨巴着绿豆般的小眼。 “按理说,妖族和天界一向水火不容,平时遇上了都要大打出手。如今,这架没打成,还平白替她挨了天雷。这事若是让族中的人知道了,指不定将我当作叛徒。” “反正她还没醒来,你可以趁这个机会将她带回妖族请功。”肥遗提议道。 千古感到无语,“趁人之危,我岂不成了小人。” “那就把她留在这里,让她自生自灭。”肥遗继续提议。 千古本来想说,她伤得那么重,若是弃之不顾,似乎有些狠心。 可想了想,又觉得不该那么说。 于是,肥遗最后听到的版本是,“若是让她在此自生自灭,她要是不治而亡了,那我们替她挨天雷的大恩要找谁来还。” 肥遗听了以后,立马说:“没错,我变成这副模样在这太华山根本活不久,我得让她为此事负责。” “那现在怎么办?”肥遗突然觉得怎么处置落离真是件麻烦事。 关于这个问题,千古暂时没有回答她。 千古把肥遗安置在一片绿叶上,而后从袖中取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 当千古将瓶中的药倒在手心的时候,好看的眉毛皱了起来。 肥遗趴在叶子上,努力地睁大她那绿豆小眼,“疗伤的药?” “嗯。” “就只有一颗?” “嗯。” 肥遗听到答复后,感到很失望。 虽然肥遗很想吃下那颗疗伤的药,但她知道没戏。 肥遗以为唯一的疗伤药千古肯定是要自己吃的,所以在看到千古弯下身子,靠向落离,并将疗伤药喂给落离的时候,惊得她险些翻了个身。 “你把唯一的疗伤药给她吃?” “那是我们妖族的疗伤灵药,不知道对他们神仙有没有用。” 肥遗很生气,“那你还给她吃,万一没用的话,不是白白浪费一颗灵药。就算,就算你自己不吃,也可以给我吃啊。” “她伤得比较重,我担心她撑不住。”千古没来由觉得有些心虚。 “哼,我看你是觉得她长得比我好看一些,更惹人心疼,所以才把药给她,见色忘义。”肥遗抗议完,还不忘哼哼两声,以表明她心中的不满。 千古挑了挑眉,心想“你和她比长相,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他心里那么想,嘴上却说:“不是。我是觉得洪荒你都经历过了,眼下这点小劫难又算得了什么。” 肥遗正用她的六只脚愤愤不平地挠着栖身的绿叶,听了千古的解释后,心情舒畅不少,便不再为难叶子了。 千古见状,用手轻轻地戳了戳她,“何况我觉得你现在这副模样挺好的,可爱。你从前的长相……实在吓人。” “你……”肥遗更加用力地挠着栖身的叶子,仿佛那叶子是千古一样。 肥遗自顾自地出会气之后,便觉得没意思,懒洋洋地趴在叶子上,很快打起了盹。 千古逗弄完肥遗之后,心情也好了些。他看了昏倒的落离一眼,伸手替她把了个脉,“她的伤没个一年半载只怕不容易痊愈。” 随后,他施了个结界以挡山中风沙雨露,自己则就地打坐运功疗伤。 千古在经过一夜的修养之后,精神已好转不少。他原想天亮后继续寻找萆荔,找到之后就尽快赶回妖族。 只是落离还未清醒过来,若将她独自留在太华山中,似乎又不太合适。 肥遗趴在被她挠出不少划痕的绿叶上,透过头顶的结界,时不时瞄一眼刚刚破晓的天穹。 “她伤成这样,昏迷之中也一直叫着久天,吵得我一个晚上都没能休息好。” 千古听着肥遗的话,不免又看了落离一眼。 肥遗继续嘀咕着,“昨夜里,她叫久天的名字没有八十次,也有七十次吧。” “一百零八次。”千古脱口而出。 “啊?”肥遗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她明白以后,努力抬起头去看千古,可惜他正在仰望天空,没能看到他的表情。 “你是不是太无聊了,竟算的那么清楚!” “也许吧。” 落离醒来时,天色早已大亮,阳光洒在高大的古树上,在地面留下斑驳树影。风吹过,带走几片枯萎的叶子,嫩绿色的叶子在枝上微微晃动。 落离依然看不见,她的眼睛能看到的只有黑色。 她挣扎着起身时,千古扶了她一把。 当他温暖的手心碰到自己的手时,落离才发现自己的手竟是冰冷的。 “谢谢!”落离说这两个字时,心里是难过的。 在落离看来,他几乎就是久天。 可他不是,他是妖族的人,而久天是三界敬重的东荒神君。 他们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人,偏偏他给落离的感觉是那么的熟悉。 “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吗?”落离想到这个,心微微泛疼。 两人都站稳后,千古看着落离,温和地说:“天已大亮,我也要去做自己的事了。你……你自己能行吗?” 落离还未开口,肥遗先着急地说:“我要跟你一起走。” “你吗?”千古弯下身子,拎着肥遗的一双翅膀。 “我现在修为大损,留在这里只能给来往的鸟儿当点心。”肥遗哀怨的看了落离一眼。 落离看不见,自然看不到肥遗的哀怨,这让肥遗很郁闷。 “那好吧。相识也算有缘,何况我们一起挨了天雷,算是患难与共了。”千古说着就将肥遗放在自己肩上。 落离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她若是肥遗,难道此处是太华山吗?” “是啊,因为你的关系,害我现在不得不离开自己生活了十万年的地方。”肥遗颇为伤感,“还挺不舍得。” “十万年?”落离记得远古以后便再无肥遗的踪迹。 十万年洪荒,十万年远古。 “莫非现在是远古时期吗?”落离的语气害怕之中又带着些期待。 “我看她真是被天雷劈傻了,居然会问这种问题。”肥遗趴在千古的肩膀上说道。 千古倒不像肥遗那般口无遮拦,颇有风度地说:“没错,现在是远古两万年。” “怎么会是远古两万年?”落离吃了一惊,身子一晃,险些站不稳。 第006章 远古两万年 “不过是远古两万年就把你吓成这样,那要是洪荒两万年你不得吓晕过去。”肥遗见落离一副惊吓不已的表情,觉得难以理解,不可思议。 “久天是远古三万年降生于东荒茫茫之山,上镜答应带我去见久天,怎么会来到远古两万年?”落离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听到肥遗的话。 落离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错了,自己竟来到久天还未降世的时空。 对于落离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找到上镜。 偏偏她的眼睛又看不见,从未有过的无助涌上心头。 肥遗见落离一脸神游天外的表情,在千古的肩膀上小心地挪了挪,说:“你不是还有其他事要做,我们先走吧。看她现在这样,能顾全自己就算不错。日后若能再见,再同她算昨日替她分担天雷的账。” “若你自己能行的话,我们就此分别。”千古看着落离的眼睛,明明已经看不见,却仍然清澈有神,这样美好的眼睛若是重见光明,定是摄人心魄的。 落离听了他们的话,心下大为着急。她此刻什么都看不见,在没找到上镜前,他们是她在这个时空唯一认识的人。 所以,落离听到千古与她告别,急急上前一步,微有些浪跄,“你……你们能帮我在这附近找一把镜子吗?” 千古听到镜子,不由得想起他自己那把修为可怜的镜子,便一口应允,“可以。只是不知道你那镜子外形如何?我刚好也要在山中寻找萆荔,顺便为你寻找镜子,倒也一举两得。” “谢谢。那镜子可大可小,小约三寸,大约三尺,洪荒璞玉镶边,灵山金石为柄,碧山水玉镜面。” 千古暗暗汗颜,不比不知道,一比自家镜子无光。 “你在此稍等,我们去去就来。” “你……你有心痛之疾吗?”落离听他要寻萆荔,虽知他不是久天,但仍替他担心。 千古恍惚了下,旋即明白过来,“我寻萆荔不是为自己,是为……知己。” “红颜知己吧。”肥遗适时地插了一句。 千古没来由觉得有些心虚。 落离也不理会这些,只是提醒他,“太华山中并无萆荔,你若真要寻那萆荔,还需往西八十里的小华山去寻,它们多生于石上,也有缘木而生。” “蚕宝宝,这山中没有萆荔吗?” “别叫我蚕宝宝,我是洪荒肥遗。至于你们说的萆荔,我也不知道有没有。” “你在此生活了十万年,居然连山中有没有萆荔都不知道,真是见识浅陋,丢洪荒的脸。” 肥遗抗议,“你知道这山中有多少草木吗?我又没有心痛之疾,谁去管山中生了哪些草。” …… 千古带着肥遗,按落离的描述去寻镜子。别说镜子找不到,就是一点玻璃渣都看不到。 同样的,千古也没见到萆荔的半分影子。 落离听闻他们没有发现上镜的踪迹,憔悴却不失美丽的脸上露出三分失望,七分担心。 要知道她和上镜是一同来到远古两万年,如今她自己身处太华山中,上镜却失了踪迹,也不知道上镜有没有遇到什么危险,这让她如何不担心。 千古见落离闷闷不乐,问道:“那镜子是你的法器吗?” “不是,上镜是久天之物。我们一同来此寻找久天,没想到久天没找到,还和上镜分散了。” 千古听闻此语,心里隐隐有些不是滋味。 他有一把镜子,久天也有一把镜子。人有相似便算了,偏偏连法器也雷同。最可气的是,人家的镜子光听描述就让人觉得非凡大气,而自己的镜子却是平平凡凡。 千古原本还想先去趟小华山,待找到萆荔再回妖族。 此时,他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心想“我耽误了这些时候,想来醉任早已寻到萆荔去向花颜大献殷勤,我又何必多走一趟,倒不如直接回南荒。” 洪荒过后,妖王无恙便率领族人移居南荒,并在中央地带修建高三千尺长三千尺宽三千尺的无极圣殿为自己的宫殿。 在后世,天界的司命太华和妖族的长老醉任都是落离的至交好友。 落离在心里思量着,远古两万年太华和醉任早已降世,此时太华还未继任司命怕是不好寻她,醉任必然在妖族。既然千古是妖族中人,倒不如随他一同去南荒。虽说这个时空的醉任还不认识自己,但他们可以提前结识。 落离想通之后,便开口说道:“我有个不情之请,若是你们将去南荒的话,能否带我一同前行。” 肥遗心直口快,听了落离的话后,立马便说:“天界妖族魔族,向来打得难分难解,你是女仙怎能去妖族聚居的南荒之地。” “蚕宝宝说的在理,你确实不适合跟我们去南荒。就算我不介意你是神仙的身份,族人也难容你的存在。” 在后世,天界妖族魔族皆已休战,彼此之间只论善恶,不分身份,是以久天治下的东荒才有仙妖魔和睦相处的景象。 然而,眼下是远古两万年,这个时候三族时常开战。落离若是以神仙的身份出现在南荒,确实不妥。 “我只是想去南荒寻人,不会给你们惹麻烦。到了南荒,只要我不使用法术,你们不说出我的身份,想来也不会被人发现。” 千古听说落离竟是想去南荒寻人,不免大为好奇。 还未等千古开口询问,肥遗先忍不住问道:“你一个神仙去南荒寻人?这也太奇怪。难不成还是要去寻找你的久天。” 落离轻叹一声,“不是。我是去找另外一位朋友。” 肥遗听了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你在说笑呢,我活了十万年还未见过妖能和神仙当朋友。” 肥遗说完,又补了一句,“一定是被天雷劈傻了。” 千古虽然不太相信落离的话,但还是礼貌性地问了句,“不知你的朋友姓甚名谁,说不定我会认识。” 千古想想,又接了句,“就算不认识,我也能先帮你传个话,好让你们另外约个地方再见,这样也可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发生。” “他叫醉任。”落离犹豫过后还是说了出来。 “你说,他叫醉任?”千古紧盯着落离。 “嗯。”落离点点头。 如果落离眼睛能看见的话,她就会看到千古的眼中隐隐有寒意浮现。 第007章 一起去南荒 千古和醉任都是洪荒七万年降世,千古的真身是杻阳山鹿蜀,醉任的真身是堂庭山白猿。 两人经过千年修炼之后,皆已修成人形。他俩虽不是好战之徒,但乱世之中身不由己。即使他俩想置身事外,别说妖王不答应,就是遇上天界或是魔族的人,也得打一场。 所以,一度想避世的两人最终还是加入妖王的阵营,长居南荒。 两人在与天界魔族厮杀的战场上结下友情,又因共同爱慕着出身泰冒山的白蛇花颜而为敌。 两人的关系亦敌亦友,他们会为了赢得美人心而翻脸,也会为彼此不顾性命,生死与共。 他们相识了数万年,没有人会比醉任更了解千古,同样也没人会比千古更了解醉任。 醉任对花颜的专一程度是连千古都比不上的,数万年来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一个花颜,对其他爱慕他的女妖从不多看一眼。 所以,落离说的若是另外一个名字,而不是醉任的话,那千古还会相信。 可她偏偏说的是醉任,这让千古对遇见她之后所听到的每一句话都产生了怀疑。 “莫非她使得是苦肉计,好趁机混进南荒,最后瞧准时机和天界的人来个里应外合?”千古在心里猜测着。 落离一直在等千古回复,却迟迟没有听到他的答案,便问了句,“你认识他吗?” 千古嘴角挂着一丝冷笑,淡淡地说:“这名字听着耳熟,也许在哪里有过一面之缘吧。” 千古说完这话,扫了落离一眼,见她神情落寞,在心里计较一番之后,已有打算。 “你眼睛看不见,既要去南荒寻友,那我们就一起走吧。” “那你不找萆荔了吗?”落离突然想起他还要为知己寻觅萆荔。 “无碍,我虽没找到萆荔,但我那个朋友一定已经找到了,所以我找不找也不大要紧。眼下嘛,还是先帮你找到朋友比较重要。” “你还真是热心肠啊!”肥遗以为千古贪恋美色,才热衷帮落离寻友。 其实,千古已在心里将落离视作天界的暗探,打算将计就计带她去南荒,之后再暗中观察她的举动,若她有不良居心,他绝不手软。 “谢谢!”落离在心里暗暗决定,待眼睛好了以后,一定为他寻来萆荔。 …… 千古在回南荒的路上时,还在担心自己没有事先和镜子打好招呼,怕它一时嘴快说漏了。 所以,当他回去没看到镜子的踪影,反而松了口气。 肥遗依然趴在千古的肩上,趴的高,看的远。 肥遗一边欣赏着自己眼中所看到的美景,一边说:“在来此的路上,我还一直在想着你这样的人会住在什么地方……” “我这样的人?”千古挑了挑眉。 “你这样的人啊,半分妖气,半分烟火气,九分正气。长着一副好皮囊,有着一颗热心肠。看着精明,其实平易近人。”肥遗正儿八经地说着。 肥遗对千古的描述之词,一字不落地进了落离的双耳。 自从相遇,落离的眼睛便看不见,所以她对千古的模样始终与久天难分难解。如今,听了肥遗的一番话,她发现千古和久天终究还是有些不同。 久天身为后世的东荒神君,表面上看一脸严肃,内心却很温暖,他爱护治下的每个生灵。他心有大道,正义凛然,仙风道骨,让人又敬又爱。 对于千古来说,他刚听肥遗说的那些话,心里还挺受用,正想夸她眼光好,却又听她感叹一声道:“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容易为美色所迷惑。”说完还看了落离一眼。 千古听了肥遗最后的那句评语,顿时将原本想夸肥遗的话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其实,千古居住的环境并不复杂,反而还挺清雅的。 一大二小的三间青竹屋,居中的那间大竹屋是千古的起居室,左边那间小竹屋是他待客陶冶情操之所,右边那间一直闲置无用。 屋后是一方高约千尺的天然瀑布,那瀑布之水奔流而下,落入巨石凿开的深坑之中。巨石坑中的水,经两道青竹管缓缓流入屋前的十里莲池。 落离的眼睛看不见,自然也就不知道千古的屋前有十里莲池。 她若是看到了那片十里莲池,定会大吃一惊。 因为右边的竹屋一向无人居住,所以千古便将落离暂时安排在内。 至于肥遗,千古觉得曾经她只是一只修炼了十万年还未幻化出人形的超级大虫子,如今只是一只迷你型的蚕宝宝。 千古认为对于一只体形娇小可爱的蚕宝宝来说,似乎没必要安排什么住处,随她要趴在哪个角落,他都没意见。 对于千古这样敷衍的态度,肥遗刚开始还煞有介事地抗议了几句,后面又头脑发热地觉得他说的在理。 反正她在太华山中也没有固定的住处,一向也是居无定所,想去哪里睡就呆哪里睡。 肥遗想通了之后,便觉得千古确实好,不限制她的行动,自由自在正是她最想要的。 千古安排妥当之后,见天色渐渐变得晦暗起来,便对落离她们说:“天色将黑,南荒不比别处,这里夜晚无星,族人多有夜行习惯,若是没有什么重要的事,莫要外出。” 肥遗见千古似要外出,随口问了句“你要出去吗?” “嗯。” 肥遗听了大喜,高兴地在地上蹦跶了几下,“带我一起去吧,第一次来南荒,我也想出去转转。” 千古要去镇上见花颜,顺便看下镜子和醉任是不是也在,好同他们说说有关落离的事,自是不方便带着肥遗一同出门。 肥遗见千古脸上写着大大的不方便,哼了哼道:“看来是要去见红颜知己,怕我碍事。” 千古弯下身子,捏着肥遗的一对翅膀,将她放在落离的肩上,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正是。” 就在肥遗要开口的时候,千古又说:“落离眼睛不方便,她独自在此我也不放心,你留下正好可以当她的眼睛。你若想要逛逛南荒,待天明后再说。” 肥遗趴在落离肩上,气嘟嘟地说:“我才不给害我挨天雷的人当眼睛,你不放心她,大可自己留下,或者将她一同带去。” 千古不理会她的抗议,向她们挥挥手,潇洒地离开了。 落离听她提起天雷一事,心有愧疚,“老君那里有提升修为的丹药,待我眼睛恢复之后,定为你们求来。” 第008章 三个人的谈话 花颜性子好动,最喜新鲜感,在南荒呆了三万年,常常居无定所,这个百年住山上,下个百年住谷中…… 故而,千古和醉任经常为她搬家。 千古记得千年之前,花颜一时心血来潮,觉得悔过崖风景优美,且说住在悬崖边上刺激有趣。 当时千古站在悔过崖边,望着其下千丈深渊,对花颜的想法感到难以理解。 千古以崖边危险为由,不同意花颜在崖边居住,自然也就不愿替她搬家。 偏偏花颜是个任性不听劝的女子,她想要做的向来就要做成不可。 醉任虽也觉得住在崖边不妥,但他不忍拒绝花颜的要求,又担心她独自一人住在崖边有危险,便陪着她一起住在崖边。 前不久,花颜又喜欢在若水河畔听那叮咚的流水声,便让醉任在若水河畔替她修建了一座吊脚楼。 醉任自然任劳任怨地替她修建了一座古色古香且坚固的吊脚楼,顺便在若水河畔对面替自己也修了一座相似的吊脚楼。 今夜,千古从他自己的竹屋离开之后,便径直来到若水。 他看着河畔两旁两座相似的吊脚楼,叹息的同时也不免佩服醉任的痴心和耐心,不管花颜的要求多么不可理喻,醉任总是无怨无悔地替她完成。 千古虽也喜欢花颜,但他自认为做不到如醉任那般痴情。 千古原想先去找醉任说说有关落离之事,想到自己此次外出未替花颜寻得萆荔,也不知近日她的心痛之疾是否有所好转,便决定先去看看花颜。 他刚站在她门口,手还未敲门,那门板咯吱一声开了,门内一红衣女子睁着一双神采奕奕的大眼睛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待见到他手中空无一物时,嘴边的笑意瞬间消失,退到屋内坐定后,一话不说地看着他。 千古自然知道她因何不高兴,也就不等她开口相邀,自行进屋落座。 他坐在她左手边,见她仍撅着嘴,便笑着解释道:“许是此次不宜出门,又或者此番也该醉任得意,故而我此次外出诸事不顺。萆荔未寻到不说,还平白……” “诸事不顺?”千古正同花颜说着话,一名青衫男子手握青竹,踏步走了进来。 千古没有接他的话,反问他,“镜子可是在你那里。” “嗯,你既回来了,待会儿就把它带回去。”青衫男子正是醉任,他边说着话,边在花颜右手边坐了下来。 他一知道千古在花颜这里,便立马赶了过来,他可不想让他俩独处一室。 花颜见他们两个人仍是如从前那样,争相来见自己,就觉得心情大好。 她喜欢见他们两个为了自己而争来争去,若是能打上一架便再好不过。 “恐怕镜子还得在你那里多呆几日。” “哦?你这当主人的不想它,可它却一直为你担心。”醉任轻轻地摩挲着手中的青竹。 “它担心我?”千古有些不相信。“它跟了我几万年,还从未见它担心过我。” 花颜闻言,笑了起来,这一笑娇俏无比,愣是把醉任给看呆了。 “镜子要听见你说这话,该伤心了。”花颜看着千古,继续说:“你离开第四天,它突然变得心绪不宁,老说有不好预感,只怕你在外出了事。我和醉任几次劝它莫要担心,须知以你的修为和机灵,又怎会发生什么大事。可它就是不放心,要不是对自己的修为有自知之明,只怕早就跑出南荒去寻你。” 千古听见花颜也如此说,认真地想了想。按他们所说的,镜子是在他离开南荒的第四天突然起了担心,那时他正好身处太华山。 “难不成镜子突然修为大增,竟能预感到那日我会出事。”千古心里起了这么个念头,不免就觉得未带镜子出门失策了。 “难道你那日还真的出了什么事?”醉任见他一脸认真地思索,就生了几分好奇之心。 千古点点头,算是默认。接着他便将在太华山遇到落离和肥遗,以及自己莫名其妙被人丢去挡天雷等事简单地说了一遍。 而他自己被落离误认为久天一事,则略过不提。 “你好歹也有五万年修为,竟连偷袭你之人是谁都没看清?”醉任听完之后,心里就在猜测出手偷袭千古的人会是谁。 千古虽不愿承认,但还是无奈地点点头。 “那你眼下……”醉任想问千古如今修为还剩多少,出口后又觉得这毕竟事关面子,当着花颜的面问出有些不妥。 醉任话未问完,千古已然猜出他的疑虑,便答道:“只怕丢了有四五成。” 千古刚说完,花颜立马坐不住,她站了起来,不高兴地瞪着他说:“她是仙,你是妖。你替她挨了三十六道天雷,修为大损。你没杀了她解恨就算了,居然还将她带回竹屋。” 花颜哼了一声,看向门外。“落离,我实在有些好奇,究竟有多美,竟能让你如此作为。” 千古听她说出“杀”这个字时,淡定的心瞬间闪过一丝慌乱,倏忽之间又恢复平静,这多少令他感到郁闷。 “啊颜,你误会了。”千古微微笑着。 “误会?”花颜转身,直直地看着千古。 千古点了点头,而后意味深长地看着醉任说:“我之所以会将她带来南荒,那是因为她说要来找个朋友……” “一个神仙来南荒找朋友?”花颜觉得这个借口很可笑。 “她找朋友就找朋友,你这么看着我是什么意思?”醉任无语地瞪了他一眼。 “她要找的那个朋友就是你,醉任。”千古朝醉任挤了挤眉,嘴角还挂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坏笑。 醉任正要骂他几句,花颜却先掩唇笑了起来,“我们三人相识了数万年,彼此再了解不过,醉任根本没有除我以外的第二个女性朋友,更不用说还是个神仙。” 继而又一脸严肃地说:“她找了如此拙劣的借口,却不知目的是什么?” “我正是想弄清这点才会带她来南荒。如果她执意要来,就算我不带她来,她定会为了达到目的另施手段。倒不如直接将她带来,方便监视。” “为何不直接将她带到无极圣殿,由王上来发落。”花颜对千古的决定不以为然。 醉任拿着青竹,拔开竹塞,往嘴里送了两口酒,方才开口说:“王上处事狠辣,若一时意气杀了她,到头来发现误会了她,岂不又得引起一场不必要的战争。” “知我者,醉任也。”千古笑道。 第009章 十里莲池 当千古在若水河畔的吊脚楼里和花颜、醉任谈心的时候,落离一个人坐在临轩的青竹椅上,双手叠放在竹制的轩榥之上,下巴轻轻地搁在右手腕上。 屋外已经是一片漆黑,没有半分明月星光。 落离的眼睛所能看见的却是比漆黑的夜色更黑的无边深渊,她任由夜风拂面,想让自己能够多几分清醒,却不由得叹息出声。 肥遗自从千古走后,就一直气嘟嘟的。直到落离对她说可以从老君处为她求来恢复修为的丹药,她的心情才慢慢好转。 肥遗问落离,“你真能为我拿到提升修为的丹药吗?” “嗯。”落离应了一声,随即又开口道:“这是我欠你们的。在我离开之前,一定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代。” 肥遗听她说话的语气满是自责,便对她说:“其实……最该为此事负责的人是将我和千古强行困在天雷之内的那个家伙,你当时都昏了过去,也不能全怪你。” “怎么这样,你们有看清出手之人吗?”落离觉得很奇怪,在这个时空自己除了上镜之外,还未结识任何人,为何会有人出手帮她。 落离心想,“难道是上镜在暗中帮我?若是上镜,为何至今不与我相见?” “就是因为连出手之人是谁都没看清楚,所以才更让人生气。”肥遗有气无力地趴在床沿,看着桌上那颗在黑夜里绽放耀眼光芒的夜明珠,心情又变得郁闷了。 一时无人再说话,屋内显得过于安静,肥遗趴在床沿上无聊地都要打盹了。 这时,一阵风自十里莲池方向吹来,带来了淡淡的莲花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落离正在出神之际,徒然间闻到莲花的香气,落寞的脸上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她仿若自言自语一般地说:“这附近竟也有莲花吗?” 她本没指望会有人回答她,只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醉任家门前的十里莲池。 在后世,醉任常常在她面前吹嘘他家门前的十里莲池如何如何的美,将之夸得绝无仅有。 醉任之所以要在她面前那般鼓吹十里莲池的美景,无非为了将她哄去南荒。 一来是因为他很喜欢落离这位后辈小友,二来为了给久天添堵。 所以,在后世落离没少去观赏醉任口中的十里莲池。 落离第一次看到十里莲池的时候,就被那一眼望不到边的莲池迷住了。 池中的莲花,花色一样的白,映日莲花别样白。莲叶一样大小,接天莲叶无穷碧。清风吹过,立在上头的蜻蜓扑棱着翅膀飞起飞落,好不生动有趣。 那时,落离常和醉任乘一叶扁舟,闯入藕花深处,兴尽仍不舍回舟。一个躺扁舟头,感受着荷风送香气,慢慢闭上了眼,假寐一场。一个斜坐扁舟尾,拿出他的青竹,拔开竹塞,往嘴里送酒,一脸的畅快。 落离想起这些旧事,心中阴霾一扫而光,一时只觉愉悦。 肥遗迷迷糊糊中听见落离的话,便回了句,“他家门前的莲花绵延不绝,一眼望不到边。” 落离闻言,心里隐隐有些不安,皱着眉问了句,“我们住的地方是不是一大二小三间青竹屋?” “嗯。” 落离又问,“竹屋后是不是一方千丈高的瀑布?” 这下轮到肥遗感到不可思议了,睡意一下全无,“你眼睛不是看不见吗,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落离能明显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一次比一次来的猛烈。 “十里莲池,千丈瀑布,三间竹屋……这……这不是醉任的住处吗?怎么成了千古的住所?”落离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想也不想地往外摸去。 看得肥遗一脸纳闷,“外面伸手不见五指的,你出去干吗?” “我得去确认一件事。” 落离说完就跌跌撞撞地往外走去,留下一脸茫然的肥遗。 在后世,这个地方落离来过很多次。 这里没有多余的障碍物,从竹屋到十里莲池不过百米距离。 千古回来时,正好看见落离步履浪跄地往十里莲池走去。他想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摸黑出来,必有所图。 于是,他默不作声,打算看看她究竟要做什么。 接下来的一幕,是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落离以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方式,纵身跳入十里莲池。 要知道十里莲池的水是越往下越冷,会让人觉得冰入骨髓,难以忍受。 她是不是疯了?千古心想。 其实,落离并非疯了,也不是一时冲动任性妄为。 她只是想亲自下水确认一下,这里是否就是十里莲池。如果这里真是十里莲池,那么水中定能感应到先花神的灵力。 在后世,醉任曾对她说过,十里莲池中的莲花之所以会常开不败,不是因为水源,而是因为在莲花深处葬着一位洪荒时期的花神。 相传,洪荒大战之时花神身受重伤,被魔族中人逼入南荒,彼时妖族还未迁居南荒,花神见南荒土地纵深难测,却没有一丝生气,而自己灵力渐散,不久于世。 花神为了给南荒留下些许生气,便用所剩灵力造出十里莲池,而她不愿死后身躯为魔族所辱,自愿沉入莲花深处,质本洁来还洁去。 然而,说来却也奇怪,魔族的人明明亲眼所见花神沉身池底,却始终遍寻不着。 妖王率众定居南荒之后,也曾派人下水寻觅先花神,同样一无所获。 有人说,那是因为花神赐予莲花生命,莲花有灵暗中守护花神遗骸。 魔族的人找不到,妖族也没发现,这不代表就没有人能找到先花神的所在。 在后世,落离有次误落十里莲池,就曾感受到莲花深处有道非常纯净的灵力。那时,落离不敢冒犯先花神,便没有闯入灵力所在之处。 而今,落离再次来到这里,已是物是人非。 她要找的人还未找到,要做的事也因为眼睛失明而搁置。 然而,目前她最害怕的却是因为她的到来,这个时代的人是否也会受到影响。 否则,何以本该住在十里莲池的醉任成了千古,而千古并不认识醉任。 为此,她毫不犹豫地跳入莲池,只为亲自确认这里究竟是不是十里莲池? 如果这里就是十里莲池,那醉任又在哪里? 第010章 他生气了 千古见落离毫不犹豫地跳进十里莲池,先是微微皱眉,对落离的行为感到不可理解。 待他走到莲花池畔,等了片刻仍不见她浮出水面,他那浓淡相宜的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他觉得生气,同时也隐隐地为她感到担忧。 十里莲池的水底有多冷,他很清楚。 而她刚遭遇雷劫,修为大不如前,竟还敢不要命地往下跳。千古心想。 同时,他又在寻思着这是不是她的另一出苦肉计。 不管他此前如何看待落离,如今见她久久不曾浮出水面,再多的怀疑也被他暂时压制住。 随后,他扑通一声,也跳进了十里莲池。 千古跳入莲池后,那越发冰冷的水温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她简直是找死。千古入水后在心里骂了句。 此刻,他心里虽然郁闷生气,但还是快速往下游,在冰冷刺骨的水中努力寻找落离的身影。 落离若是知道了,也不知是感动多些,还是心疼自责多些。 水面上是一片黑魖魖的夜色,水下也是无边无尽的黑暗。 这样的环境对于看不见的落离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对于千古而言却是极为不便,所以他不得不取出怀中的夜行珠,并用法术将之催发得更加明亮。 即使如此,在诺大的莲池底下寻人还是极为费劲。 落离眼睛虽看不见,但她能感受到先花神的灵力。她越是往深处游去,越能感受到那缕渐渐明显的灵力,那灵力让人觉得温暖,让人感受到无限的善意。 落离正想继续向下游去的时候,腰身却被人紧紧环住,还未等她反应过来,那人已施法将她带了出来,两人堪堪落在一叶扁舟之上。 对方虽未言语,落离却清楚地知道,他是千古。 “你……怎么来了?”落离不明白何以他会知道自己在这水下,而且还找到了她,是他特意来寻她,还是顺手为之。 千古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借着夜行珠的光亮细细地打量她,因是刚从水中出来,她的一头青丝湿漉漉地散在后背,水珠从发梢一滴一滴往下落,湿透的绿衣紧紧地贴在她的身上,让她的身体看起来更加单薄,额角眉梢也挂着几滴水珠,白皙的脸庞被水里的寒气刺激地越发苍白,薄薄的嘴唇微微抿着,一阵夜风吹过,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双手轻轻地抱在胸前,眼中满是疑惑。 千古看着这样的落离,有种想要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浑然忘了自己也是浑身湿透。一双手刚刚向她伸出,荷风吹来起了一层疙瘩,人反而冷静了些。于是,伸出的双手默默地缩了回去。 千古想到自己刚才的想法,眉头皱得更加厉害,眼中有淡淡的怒意,心里有隐隐的不可名状的心疼。这样的情绪令他大感心烦。 好在她眼睛看不见,不然自己的行为落在她眼里,岂不让人笑话。千古心想,同时也暗暗地鄙视自己。 “千古,你没事吧?”落离见他一直没有说话,担心他是否出了什么事。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对我的名字。千古有些无奈地想着。 “我没事。我……还是先送你回去吧。”千古不明白自己究竟在生什么气,说话的语气就显得有些不耐烦。 落离一听他说话的语气,就知道在他生气,却不明白他为何生气,是气她未经允许擅自闯入十里莲池吗? 千古将落离送回竹屋以后,嘱咐肥遗,“夜深露重,你看着别再让她到处乱走。” 肥遗原想说,她爱去哪去哪,我才不管。一抬头看见千古黑着张脸,一脸的不高兴,便识趣地把话咽了回去,当作默认了他的嘱咐。 “你在生气吗?”落离面对着他,却看不见他。 千古闻言,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 “因为我擅闯十里莲池吗?”落离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千古皱着眉,反问她,“我从未告诉你们那是十里莲池,你是怎么知道的?” 千古还未等她回答,接着又问道:“还有,你为何要跳入莲池,是要找什么吗?” 落离听到千古后面的那个问题,想到这里毕竟是南荒,若是让人得知自己能后感应到先花神的灵力,必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千古见她蹙着眉头,眼波流转,似乎在思考着该如何回答,以为她在想借口来搪塞自己,他要听的是真话,而不是谎言。所以,他不悦地转过身,语气生硬地说:“你们先休息吧,我走了。” 其实,落离还想问他一个问题的。她想问他,是否真的不认识醉任? 可是,他走了,而且还生着气。 所以,就算她心里疑惑再多,也只能改日再问了。 千古走后,肥遗盯着浑身湿漉漉的落离,好奇地问道:“千古刚才说你自己跳入莲花池的,你没事坑自己玩啊?” 肥遗想了想,又说:“你看起来也不像那么傻的人。还是说,你知道那里有莲花,想去摘朵莲花,结果一失足掉了下去?” “嗯。”落离不知该如何向她解释,索性就默认了。 “哎,你说你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还非要摸黑出去,这下掉水里了,不好玩了吧。”肥遗独占了一张床,摇头摆尾的。 落离默默地换过衣裳,而后在肥遗的指点下顺利找到床位,安静地坐了下来。 室内夜明珠仍在绽放着美丽绚烂的光芒,落离静静地坐在床头,低眉顺目。 肥遗慢慢地挪到落离的腿上,想到方才千古离开时的脸色,大为不解,便问落离,“你做了什么,把一个温暖如春的男子气得脸都黑了?” 落离悠悠地叹了口气,低声说:“也许是怪我没有经过他的允许,随意动那莲花吧。” “人家替你挨了三十六道天雷都没对你发火过,又怎么会因为你摘了朵他的莲花就生气了。”肥遗怂拉着头,绿豆般的小眼睛都快眯起来了。 落离闻言,愧疚油然而生。 她将肥遗小心地安放在自己的手心,而后和衣躺下,没再说话,心里却想得尽快找到治疗眼睛的药。 第011章 谎言 落离并非第一次来南荒,也不是第一回留宿南荒,却是她第一次在南荒失眠了,还是彻夜难眠的那种。 不同于落离的辗转难眠,肥遗一整夜都趴在落离的胸前,温暖又舒服,一觉睡到大天亮,神清气爽。 要不是顾虑到肥遗的感受,不愿打扰她的睡眠,落离早就翻身下床。 待肥遗扭着身子,扑扇着翅膀醒来时,落离小心地将她捧在掌心,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声音轻轻柔柔地问她,“我眼睛不方便,能否麻烦你为我指路,我……想去找下千古,有些话想同他说。” “我都趴你身上睡了一个晚上,你这点忙我自然是要帮的。”肥遗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落离的掌心缓缓往上爬,最后停在她瘦削的肩膀上。 “谢谢。” 肥遗安稳地趴在落离的肩上,绿豆般的小眼睛看着前方的路,认真地替落离指引方向。 “往前直行,小心门槛,转弯……” “小心脚下,往前走……” “低头,转弯……” “往前走……” “小心……等等,停下来……” 落离一直按着肥遗的话来走,听她喊停,便停了下来。 肥遗瞄了一眼千古的脸色,见他一直盯着落离看,脸色说好不好,说坏不坏。 肥遗虽说活了十万年,资历比他们俩人都要高,但她一向独居太华山,性子活泼,心思简单,对修为一事也不大看重,故而修为还不如千古和落离两人。 肥遗觉得精灵妖怪一旦幻化出人形,多了七情六欲,难免染上红尘俗世的烦恼。她只想做只开心的洪荒肥遗,简简单单地活着。 所以,肥遗虽活了十万年,但还是以肥遗之身现世,从未幻化成人。 此刻,她看着千古那难以揣测的脸色,心里也猜不透他们这些已经幻化出人形之人的想法,便小声地对落离说:“你要见的人就在你面前,不过……他的脸色似乎……不算风和日丽,我瞧着有些阴晴不定。” 千古收回自己的目光,淡淡地问:“你有事找我?” 落离听他语气有疏远之意,明知他不是久天,却还是有些难过。 “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你一直都住在这里吗?” 千古听她这话问得奇怪,打量她一眼才说:“不然呢?” “你住在这里之前,没有其他人住过吗?” “你什么意思?我的屋子自然是我自己住着,难道还得让别人先住过?”千古沉声问道。 “你都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在眼睛看不见的情况下,还能知道我屋前的十里莲池?”千古顿了顿,又追问了句,“还是说你也是冲着那个先花神的传说来的?” 在落离听来,千古的语气接近于咄咄逼人。 可就算如此,她也没法告诉他,自己是从数十万年后来的,是醉任告诉她有关十里莲池的事,在她的那个时代住在十里莲池的青竹屋是醉任不是他。 天机不可泄露,她自己已然打破了规矩,影响了过去,又如何能够再牵扯更多的人。 落离的沉默,是因为她不知该如何解释,在千古看来却成了她心虚的表现。 “妖魔两族寻找先花神,不在乎为了羞辱你们这些神仙。你一个神仙,却也这么热衷,当真让人不解。” 千古说完这话,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落离感受到他经过时衣袂带起的风,知道他又要外出,跟着转过身,问到:“你当真不认识醉任吗?” 落离从后世来,那时醉任住在十里莲池的青竹屋,而在远古两万年的时候却是他住在这里。 落离不明白,他们怎么会不认识。 千古正要踏出的脚收了回去,他背对着落离,毫不犹豫地说:“不认识。” 千古话刚说完,花颜穿着一身红裳,眉开眼笑地朝他们走来。 肥遗趴在落离肩上,小声地同她说:“他的红颜知己来了。”说完又加了句,“长得可真漂亮。” “他有朋友来了,我们先回避吧。”落离轻声地对肥遗说。 千古看着花颜灿烂的笑容,心情也好了不少,遂温和地问道:“啊颜,你怎么来了。” 落离得了肥遗的指引,正要迈步离开的时候,听到“啊颜”两字,迈出的脚步生生停下。 “你怎么不走了?”肥遗有点纳闷。 落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在心里想着,“啊颜,会是她吗?” 就在落离猜测着她的身份时,花颜两步来到千古面前,笑着说:“怎么,我不能来吗?” “当然可以,随时欢迎。” 肥遗见了,小声地嘀咕着,“果然是容易为美色所惑,刚才还是乌云笼罩,现在就变得风和日丽。” 落离没有理会肥遗的埋怨,低低说道:“这声音……有些耳熟……” 因为落离说得小声,所以肥遗没听清她说的话,便问了句,“你在说什么?” “千古的这位红颜知己是不是穿着一身明艳的红裳?”落离这话问出口后,又暗自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肥遗听了落离的话,对落离是三分佩服七分惊讶,心想“眼睛看不见,还能知道人家穿什么颜色的衣服,真是……” 正当肥遗想要回答落离顺便夸她一番的时候,花颜绕过千古,来到落离她们面前,将落离从上到下细细打量一番之后,冲着走来的千古,噘嘴道:“我听说你这里来了客人,便过来瞧瞧,可不是专程来看你的。” 这声音,落离委实听得不舒服。 花颜将视线再次移向落离的时候,有些不太情愿地说:“你这位客人真真是天仙下凡,长得如此清丽脱俗,我见犹怜。” 落离听到她说“清丽脱俗,我见犹怜”八个字时,嘴角虽还有淡淡的笑意,但眼神却慢慢变得冷淡。 数十万年后,有个人在第一次见到落离时说的也是这八个字。 千古没想到落离对花颜的夸奖之词,居然会是这种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姑娘如何称呼?”落离问得平静,心里却难以平静。 “花颜。” 落离来到远古两万年以来,还是第一次再听到这个名字,她暗暗握紧双手,心里又生气又难过。 他同花颜关系如此亲密,又怎会不认识醉任。 想来他和醉任都爱慕着花颜,所以在后世落离从未听醉任提到千古这个人。 即使已经知道他不是久天,而是千古,但在知道他说谎欺骗自己的时候,落离还是觉得难过。 第012章 花颜被气走 在后世,因为身份,顾及两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和睦,落离不敢对花颜如何,从来都是恭恭敬敬。 而今,是远古两万年,并非后世,两族还未休战,花颜也只是一个普通的蛇妖,落离想到她对醉任的伤害,就不想理她。 所以,当落离听她说出自己的名字时,没有丝毫的笑脸,甚至连基本的敷衍都懒得。 落离直接对肥遗说:“我们先回房吧。” 肥遗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觉得谁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呆着确实别扭,就同意落离的提议。 花颜的脸色很难看,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不给她面子。 “我也没得罪她,怎么她看起来很讨厌我的样子?”花颜一脸委屈地对千古说。 落离转身的时候,听到花颜这话,心想“你虽没得罪我,可你让醉任伤心了十几万年。醉任待我向来极好,在后世我没法替他出气,在这里我又何必给你好脸色。” 千古也觉得落离的行为很失礼,便安慰花颜,“也许像她们这样的人,待人接物向来无礼,你不用理会她。” 肥遗听千古如此评论落离,心里都替她委屈。 然而,落离本人却毫不介意,依然神态自若地在肥遗的指引下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花颜见千古向着自己,脸色慢慢好转,便拉着他的衣袖,颇有点撒娇地说:“醉……” 花颜好似突然想到什么,顿了下才接着说:“本来我答应同他去散散心,可现在又不太想去。我听说今日无极圣殿对外开放,你陪我去看看,好不好?” “好。” 虽说花颜只说了一个“醉”,但落离和千古都知道她说的是醉任,只是谁都没有说破。 落离原本只想回屋安静地休息会儿,也不愿把事情做的太难看。 花颜向千古撒娇,没关系,反正男未娶女未嫁,谁也管不着。 花颜要千古陪她去无极圣殿,也没关系,腿脚长在他们身上,别人也限制不了。 花颜答应要同醉任去散散心,不去了,临时放他鸽子…… 这件事落离要没听见也就算了,可现在让她知道了,那就不行了。 落离觉得醉任十几万年如一日地爱着花颜,也换不来她的真心相待,那是醉任自己傻,无话可说。 可花颜不爱醉任,又偏偏要一直跟他保持暧昧,对他若即若离,忽冷忽热,给了他希望,又狠狠地掐灭。 这样的人,她的良心不会痛。 落离却见不得。 在后世,落离伤不得气不得花颜。 在这里,落离觉得她替醉任出气的机会来了,若是不好好给花颜添堵一次,她都觉得愧对上镜带她穿越来此,对不住醉任对她的情谊。 所以,落离在没有肥遗指点的情况下,依着她自己方才的记忆,转身朝他们二人走去。 落离突然改变方向,倒让肥遗第一个感到不解。 “千古,你方才不是说今日要带我去悔过崖寻找治我眼睛的草药吗?”落离站在他们面前,故作委屈的说。 千古和花颜听了她的话,两个人的脸色都变了,一个皱眉凝视着她,一个暗暗咬着嘴唇。 “我还想回屋去换身你喜欢的衣裳,谁知道我才刚走没几步,你就忘了和我的约定,又同意了别人的邀请。”落离说着这话,眼里已有盈盈泪光在闪烁。 在后世,落离和花颜虽算不上朋友,但通过醉任的关系,她对花颜的脾性了解得也差不多。 花颜的占有欲比较强,对模棱两可的话向来多疑。她此番说的这些话,无论真假,花颜都会当真,而且还会记在心上。 虽说落离此刻眼睛看不见,但她也能猜出千古脸色定然不佳,说不定想要将她扔进十里莲池的心都有。 落离觉得有些对不住千古,毕竟他对自己有恩,可她为了气一下花颜,只好先对不住他,日后再补过。 “千古,你怎么会答应陪她去悔过崖,你不是说将她安置在此,只是为了……”花颜觉得自己受到欺骗,虽不至于如何伤心,但却很生气。 千古见她一气之下,就要将自己监视落离的话说出,便连忙打断她的话,“啊颜,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倒贴之人,我怎么可能和她有什么约定。她话你听听就罢了,没必要当真。” 花颜脸色略有好转,眨着大眼睛说:“我也觉得你不至于如此……” 花颜“糊涂”二字尚未出口,却听落离以无比关心的口吻说:“你昨夜才下十里莲池救我,那池水寒气逼人,你近日又因我而损了不少修为,就算你今日不愿陪我去悔过崖寻药,也不该去无极圣殿,理应呆屋里好生休息才是。” 花颜听了这话,转身看了那十里莲池一眼,继而回身问千古,“她说的是真的?” “啊颜,我……”千古按下怒火,想要向花颜解释。 然而,花颜并不想听多余的话,她的目光从千古身上移到落离身上,骄傲的自尊心感觉收到了羞辱,愤怒将那娇嫩白皙的脸颊刺激的通红。 她咬着牙说:“你从来不会对我说谎的,我看你的样子就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接着,她瞪着落离道:“我记住你了。” 千古叹了口气,“啊颜……” 花颜不愿听他解释,恨恨地跺了一脚,刹那间便化作一道红光离去。 肥遗暗暗感慨,“这个早上,戏真多……” 花颜赌气走后,落离因觉得替醉任出了口气,而感到满意。 千古的脸色就像罩了一层厚厚的寒霜,眼中的怒火,落离若是能看见的话,说不定会被灼伤。 千古捏着肥遗的翅膀,将她放在一旁,威胁道:“如果你不想被连累的话,就快走。” 肥遗非常识时务,她只对落离说了“好自为之”四个字之后,便飞速地爬离现场。 “对不起!”落离自知有愧于千古。 千古冷哼,怒道:“没想到谎话连篇的仙子也懂得向人道歉。” 落离低眉垂眼地站着,任由他发泄情绪。 千古见状,更加火大,明明是她居心不良在先,还要在此装无辜,真是可恨。 “我替你挨了雷劫,又从十里莲池救出你,就算得不到你的报答,你也不该如此造谣生事吧?” “真是人不可貌相,你看着简单无害,陷害人却是一点都不心慈手软啊。” “对不起!” “你……” “你不觉得该为你的行为解释一下吗?” 落离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是在替醉任出气。总不能告诉他花颜不值得他们真心付出,因为最终陪在她身边的既不是醉任,也不是他。 所以,落离最终给千古的答复便是,“自知理亏,无话可辩。” 第013章 把她扔在悔过崖 千古被落离的态度激怒后,冷笑道:“你不是说我们今日要去悔过崖寻药吗?” 他突然用力地抓过她的手,接着说:“那我就遂了你的愿。” 落离还没反应过来,他已带她飞身离开。 等落离的双脚再次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他恨恨地甩开了她的手。 落离轻轻地摸着被他抓痛的手腕,说道:“想来这里就是悔过崖了。” “没错,你不是想要寻找治疗眼睛的药,那就在这里慢慢找好了。” “听你言外之意,是要将我丢在这里反省吗?” 千古听了颇觉好笑,反问道:“不然呢,你不会以为我会在这里陪你吧?” 落离轻叹道:“你骗我说你不认识醉任,我把你的花颜气走了,而今你把我丢在这里,这样算来此事我们就扯平了,谁也不用再怪谁。” 千古听她如此笃定自己认识醉任,一时好奇之心占了上风,忘了还在同她生气,便问道:“你为何非说我认识醉任?” 落离闻言,悠悠开口说:“花颜没来之前,你说不认识醉任,我信你。今早花颜一来,我便知道你骗我。” 千古没有说话,眉毛却开始皱了起来。 “我知道花颜,也知道醉任。你和花颜关系如此要好,以醉任的性情,你们怎么可能不认识。” “他的性情?说的好像你很了解他一样。”千古挑了挑眉,有点不悦地说。 “我不知道你和他是何时相识的,也不敢说自己就是最了解他的人,起码我对他的了解不会比你和花颜少。” 千古听了,觉得好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们三人相识几万年,我从未见醉任有过除花颜以外的异性朋友,他根本就不认识你,而你却在这里和我夸夸其谈自己对他如何了解。难道,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换了你是我,你会相信吗?” 落离没有反驳千古的话,她只是感叹,“他对花颜的心意世间无人能比,包括你,包括……”包括她暂时不能说出的名字。 “要不是我知道醉任的为人,我几乎就要对你的话信以为真了。” “我曾经一度认为醉任傻,后来才发现花颜比他更傻。她如此辜负一颗真心,也不知道日后会不会后悔?”落离微微苦笑。 “你这话说得没有道理,她何时辜负了醉任,她又没有答应过他什么。”千古越听越觉得奇怪。 “你究竟如何知道这些事的?”千古紧紧抓住她的手,厉声问道。 落离没法告诉他实情,只能哄他说:“久天留下的上镜,她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曾经无意中看到醉任对花颜的心意,同为痴情人,不免生出惺惺相惜之情。所以,此番我没寻到久天,刚好得知你要来南荒,便想着同你前来结识一下这位痴人。” 千古再次听她提到久天,莫名觉得心烦,便松开她的手,哂笑道:“你曾说上镜是镇天镜,我看是偷窥镜吧?” 落离没有同他争辩,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有些人不说还好,一旦说出口,无尽的思念让人的心跟着泛疼。崖顶吹来的寒风,也无法冷却心中的思念之火。 千古见她沉默不语,脸有悲凉之色,眼有盈盈泪光,猜她是在想念久天,心里没来由地发闷,嘴上便不饶人,只听他故意问道:“你说的上镜那么厉害,你怎么还会找不到你的久天?” 他想了想,又嘲讽地问了句:“你要找你的久天,又想寻醉任,你不觉得太忙了吗?” “你不是要将我独自留下思过吗,怎么还不走?”落离不愿再同他说下去了。 千古闻言,将黑色的袍袖一甩,哼道:“我正要走,不用你来提醒。” 他离开的时候,正好看见落离用手揉了下眼睛,心想“她……哭了吗?” 千古走后,落离缓缓坐了下来,双手轻轻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头一低,强忍着的泪水便掉了下来。 落离自言自语地说:“他讲话还真伤人。” 悔过崖上确实有可以治疗落离眼睛的草药,只是她如今眼睛看不见,就算有心想要寻药,暂时也无力办到。 从前,她和久天住在东荒的茫茫之山,两人一唱一随,形影不离,她从未觉得孤单过。 此刻,她眼睛失明,孤身一人坐在悬崖之上,陪伴着她的只有崖顶的寒风,高处不胜寒。此情此景,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想念久天。 他陪了她四万年,教会她琴棋书画,修行之法,处世之道。 他知她容易迷路,特意从招摇山取了迷榖的种子,并将之种在茫茫之上。待迷榖长成之后,他便将光彩四溢的花叶小心地放进她的如意形荷包之内,让她配在腰间,以防他不在之时外出迷路。 数万年间,他将世间所有的名山大川一一讲给她听。他告诉她招摇山上有祝余,太华山上有肥遗,小华山上有萆荔,女床山上有鸾鸟…… 他向她描绘了洪荒的世界,给她讲述远古的战争,带她逛过东海,陪她做客西海…… 他告诉她人生于世,一副躯壳套上不同的皮囊,出现形形色色的人。神仙也罢,妖魔也好,只分善恶,不论身份。 …… 四万年的时光,对于神仙而言,说短不短,说长不长,可她如今想来却觉得太短暂。 他在的时候,事事都是他挡在前面,她心安理得,从未受过丝毫委屈。 如今,他不在了,事事都得她自己解决。 落离坐在悔过崖上,想到和久天的点点滴滴,想到他对自己的好,眼泪就止不住。 她一边擦着泪,一边想着,“世间没有比醉任更爱花颜的人,也没有比久天更心疼我的人了。我该好好活着,开开心心地活着,否则久天知道了得多难过。” 她坐累了,便躺了下来,心想“不知道千古几时才能消气,我可不想在这里过夜。” …… 十里莲池,青竹屋 肥遗怂拉着小脑袋,诚惶诚恐地问,“你把她扔哪里?” “悔过崖。”千古回答的简单又干脆。 “她眼睛看不见,她……” “我只是遂了她的愿而已。” “她眼睛看不见。” “她那么能说会编,谁知道她接近我们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且让她在那呆着吧。” 肥遗小声地嘀咕着,“她挺好的……” “人不可貌相!” 千古日后回想起今日的所作所为,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 第014章 脑海中的声音 千古虽然死鸭子嘴硬,不肯去悔过崖接人,但他看着天色渐渐昏暗下去,情绪也慢慢焦躁起来。 他在屋内徘徊了两圈,觉得作为一个有德之妖,不该和女子如此计较,应该宽以待人,严以律己。 正当他决定去悔过崖接回落离的时候,花颜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此时此刻,千古乍然瞧见花颜,不由得一阵心虚。 “我吓着你了?”花颜问道,见他脸色有些怪异,嘟着嘴说:“你看见我好像并不高兴,你以前都不会这样。” 千古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解释道:“你早上负气离开,我以为你近日都不愿见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出现在竹屋,有些惊讶而已。” 花颜将双手交叉负在背后,微微歪头看着千古,“我们相识数万年,彼此都很了解。你也知道我的性子,总是容易冲动,事后又常常后悔。我早上只是一时之气,才不会被一个外人轻易挑拨离间。” 千古点了点头,欣慰地说:“那就好。” 他说完话,不自觉得将目光投向屋外,最终落在十里莲池之上。 他原想去接落离,可眼下花颜在场,他不便离开。若是让花颜知道他心里的想法,又得生出一场闹剧。 所以,去悔过崖接回落离一事,也只能过后再办。 花颜见千古望着十里莲池的方向发呆,不免想起今早落离说的那番话,有些嗔怪地说:“你不是说带她回来只是为了查清她来南荒的真实目的吗?那她掉进莲池里,你又何必去救她。” 千古听她又提及此事,知道以她的性子,就算嘴上说想通了,心里还是耿耿于怀,只好再次解释道:“我的性子你也知道,她在我面前落了水,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真的吗?”花颜想起仙姿佚貌的落离,心里就有些没底。 花颜没等千古回答,紧接着又问了句,“如果是我,你会毫不犹豫地下水救人吗?” 千古无奈地摇摇头,“她怎能和你相提并论,换了是你,我绝对会在你落水之前救下你,不会让你有落水的危险。” 花颜听了千古这话,立马喜笑颜开起来。 想了想,又说:“以前我的事你都会为我办的妥妥当当,可你在太华山遇到她以后,我的事就变得不重要了。” 千古知道她说的是自己没替她寻回萆荔一事,便说:“这事和她无关。” 花颜耸了耸肩,说:“好吧。我刚来的时候,没见那竹屋有人,她走了吗?” “她还在悔过崖。” 花颜瞪大眼睛,问道:“你把她丢那了?” “嗯。” “因为我吗?” 千古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便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花颜还想说,她不是眼睛看不见吗?想了想,就没说出口,心想“管她的。” …… 若水河畔,吊脚楼 醉任拿着青竹管,拔开竹塞,往自己嘴里送了口酒。 镜子的年龄虽然比千古醉任他们都要高,但修为远远不如他们,幻化成人之后,看起来就像十五六岁的少年。 此刻,他穿着一身灰布衣裳,一脸乖巧地坐在醉任的对面,问道:“天天都见你喝酒,酒很好喝吗?” 镜子没喝过酒,千古也不爱酒,他这些日子呆在醉任家中,日日见他饮酒,惹得心思单纯的镜子突然对酒起了好奇心。 醉任见镜子盯着自己手中的青竹,一脸的好奇,便怂恿他,“要不要来一口?” 镜子想到千古,立马摇着头说:“主人不允许的。” 醉任继续诱惑,“我不说,你不说,他怎么会知道。” 醉任见他在犹豫,将青竹管的竹塞拔开后,直接塞在他手里,还冲他挤眉弄眼,“来啊,试试。” 镜子修为低,经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和醉任的蛊惑,双拳紧了紧,下了决心一般学着醉任的姿势,也往嘴里送了口酒。 他第一次饮酒,没有经验,以为模仿醉任的动作,喝一口便能感受到酒香,没想到自己倒的过猛,吞咽太急,酒是淡雅还浓郁没品出来,反倒被呛的直咳嗽。 醉任见他咳得泪花都出来了,觉得好笑,伸手拿回自己的青竹,摇头道:“终究还是小孩,以后别喝酒了,不适合你。” 镜子被气的牙痒痒,反而咳得更厉害了。 醉任正想再喝一口的时候,脑中突然出现一道熟悉的声音,不甚清晰地说着:“……悔过崖,保护他……” 他的脑中居然会凭空冒出他人的声音,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只见他紧握着青竹管的手一松,一管青竹酒全洒在身上。 镜子第一次见他如此失态,惊讶过后发现自己已经不咳了。 “大哥哥,你怎么啦?” 醉任皱眉道:“我如果说有人在我脑子里说话,你信吗?” 镜子难以置信地看着醉任,“你不是喝醉了吧?” 而后他又嘀咕道:“不对,我听主人说过,他说你是不会喝醉的。” “别说你不信,我自己都无法相信。”醉任拾起掉落的青竹管,神情严肃地说。 镜子见他不像喝醉,也不似在说谎,便问道:“那人在你脑子里和你说什么了?” “悔过崖,保护他……”醉任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还是她?” “不知道。” “那人还有同你说其他的话吗?” 醉任摇摇头,“没有。” “悔过崖,那你要去吗?”镜子趴在桌面上,看着皱眉沉思的醉任问道。 “要。”醉任的眉头还是紧锁着,可他说话的语气很坚定。 镜子听了,心里替醉任感到担心,“那……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醉任没有回答,镜子又问了句,“这事如此怪异,你不能不去吗?” 醉任摇摇头,没有说话。 “为什么?” “因为……我脑海中的那道声音很耳熟,就像……就像是我自己在同自己说话一般……” 镜子闻言,顿时起了一身疙瘩。 醉任站起身,随意地擦了擦被酒弄湿的衣服,紧握着青竹管,看着发愣的镜子,认真叮嘱道:“你暂且留在这里,若我久去未归,你就回十里莲池去找千古。” 镜子呆呆地点了点头,眼看着醉任离去。 第015章 狗腿子的下场 落离眼睛看不见,天色是亮是暗,从她眼里看出去都是一片漆黑。 她虽然不知道自己在悔过崖呆了多久,但她能感受到崖顶的风越发寒冷了,料想黑夜必然降临。 她悠悠地叹口气,心想“他怎么还没来,一个白天过去了,难道还没消气?” 落离觉得她气走了他的花颜,他将她丢在这里一个白昼,也够了。 她想施法离开悔过崖,偏偏眼睛又看不见,不知道施法之后又会置身何处。她只身独处妖族聚居的南荒之地,若是不小心去了不该去的地方,必然凶多吉少。 她咬咬牙,变幻出一顶帐子,以挡崖顶的寒风,而后耐着性子躺在帐子里,盼着千古能够早些良心发现。 她本可以再变幻一盏灯或是夜明珠之类,以供照明之需。 只是,她想到自己即已看不见,有没有亮光也无所谓,也就懒得多此一举。 落离在帐子里休息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听到帐子外面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落离立马变得警惕起来,直觉告诉她来人并不是千古。他若来了,定是大大方方地走来,不会像这般轻手轻脚。 醉任在距离帐子一丈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一手拿着青竹管,一手端着夜行珠。 醉任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帐子,在这高千丈的悔过崖顶,黑夜笼罩之下,居然有人在这搭帐子,而帐内一片漆黑,没有一丝光亮传出。 醉任心想,“难道这帐子里有人,而他就是我要保护的人?究竟是谁在给我传达信息?” 醉任正要再往前踏出一步的时候,他发现身后有人,利落地转过身去,发现一丈之外有一个面目猥琐,身材矮小的男子正佝偻着腰想要躲进身旁的大石之后。 男子见自己已被醉任发现,便讪笑着走了过来。 醉任盯着走进的男子看,眼中闪过一丝隐晦的疑惑。他没想到来人居然是妖王身旁的得势小人狗腿子。 “狗腿子,你怎么会在这里?”醉任打心底反感他。 在醉任看来,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人,平日里除了偷窥他人隐私,造谣生事,向妖王打小报告,诬陷他人之外,再也没干过什么正经事。 所以,醉任一看见他就觉得厌烦,偏生他近来又深得妖王信任。醉任就算再不待见他,也不好表现的太明显。 狗腿子自然知道自己不甚受人欢迎,可他自以为深得妖王信任,颇有些得意洋洋。 他见醉任问话,故意拿捏着姿态,嘴上笑的和气,却并不打算马上回答他的话。 醉任扫了一眼帐子,仍是一片漆黑,毫无动静,“你是冲这帐子来的?” 狗腿子满脸谄媚地笑着,“不是,这帐内有人。” “哦,什么人?” “她身上有仙气,我大老远就闻到了。”狗腿子对自己异常灵敏的嗅觉感到沾沾自喜。 醉任闻言一愣,他倒没想到帐内之人居然会是个神仙。 与此同时,他更加好奇究竟是谁在他脑中传达信息,又怎能肯定自己会保护一个神仙? “你是奉了王上的命令来此寻他,还是你自己发现的?” “我无意中发现的。今日无极圣殿对外开放,王上担心有外人趁机混入,所以命我多加留意。我在四处巡视的时候,发现这一带有若隐若现的仙气,便追寻而来。”狗腿子一脸自豪地说。 醉任见了他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就想一脚踢开,偏偏又得忍耐着,这让他很郁闷。 “这里夜黑无光,崖高风寒,你没呆在自己的吊脚楼里,怎么会来到这里?”狗腿子一脸的猜疑。 醉任听了,心想“我要来便来,难道还得向你汇报。” 狗腿子见醉任没有理他,又不怀好意地问了句,“还是说,你也是冲着帐内的仙子来的?” 醉任虽是因人传信来此看个究竟,但狗腿子即已知道帐内有人,还是个神仙,他也不方便出手搭救。 即使他很想和狗腿子对着干,也得考虑妖王知道此事的后果。如果因此连累千古和花颜,岂不是得不偿失。 “不是。我只是刚好路过,毕竟曾在此处住过数百年,便来看看。”醉任随便想了个借口敷衍他。 醉任刚说完,便听到帐内传来动静,转身一看,正好看见落离步履轻盈地朝他们走来。 落离之所以会走出帐子,是因为她听见了醉任的声音,她一直期待着这一刻,期待着再见到曾经熟识的好友,就算他眼下还不认得她,也没关系,她可以重新和他交朋友。 醉任没想到帐内中人非但是个神仙,还是容貌无双的仙女。 醉任在看到落离的面目之后,撇了一眼狗腿子,见他直直地盯着人看,嘴边还留着哈喇子,眼冒金光,在心中暗骂,“无耻的好色之徒。” 醉任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出手,在见到一脸清纯的落离和留着口水的狗腿子之后,他便决定要帮落离一把。 落离在帐内听了会儿,已然知道那个叫狗腿子的妖不是良善之辈,她自是不能落在狗腿子的手中。 眼下千古不在此处,她能相信的只有醉任。 所以,她在经过快速的思量以后,凭着醉任发出的声音,慢慢走到他身边。 “你叫醉任?” “嗯。”醉任原本想问她,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然而她的声音是那么的温柔,在这黑夜之中,显得无比悦耳。以至于他一时忘了问她,等他事后想起,落离轻易就搪塞过去。 “那另外一个就是狗腿子?” 狗腿子听她如此轻声细语地说出自己的名字,立马心花怒放。他快步走到她面前,点头哈腰的说:“没错。” 好在落离眼睛看不见,不然见了他那副尊容,只怕半点笑意都装不出来。 狗腿子贪恋地盯着落离看,啧啧道:“天仙下凡,天仙下凡啊!如此美人,若是献给王上,我们必然前途无量。” 醉任听他说到“我们”的时候,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不屑之情。 落离朝狗腿子出声的方向招了招手,“你过来。” 醉任不知道落离的打算,便站在一边,冷眼旁观。 狗腿子瞧着落离那双在黑夜里依然白皙的手,连忙抓在手里,“仙子有何指教。” 落离忍着恶心,由他抓着自己的手,笑着说:“我眼睛看不见,你告诉我深渊在哪边,我好提防着,以免不小心踩空了,一脚掉进万丈深渊,只怕就零落成泥了。” 狗腿子一听她眼睛看不见,还更高兴,屁颠屁颠地牵着她的手,替她指明深渊的方向。 “醉任,他没骗我吧。”落离觉得既要动手,总得确认无误才好。 “嗯。”醉任虽不知她的打算,但还是应了她一声。 “很好。”落离笑了,她伸出自己的右手,轻轻地按压在他的胸前,又对他笑了笑。 在他神魂颠倒之时,她将灵力运到右手,而后用尽全力挥出一掌。 狗腿子再也想不到这么娇滴滴的一位美人,出手会那么干脆决绝。他在掉进万丈深渊之前,总算看清楚她嘴边还未消散的冷笑。 第016章 我们可以是朋友 落离一掌将狗腿子拍入万丈深渊后,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她想这么做很久了,如今总算如愿了。 在后世,落离每次看到跟在花颜身边的狗腿子就心烦。 在落离看来,像狗腿子这样坏事做尽的妖,若是不死,实在愧对被他害过的人。 何况,这次若不是他自己居心不良,她也不会痛下杀手。他若不死,死的很可能就是她,或者是她在乎的朋友。 若是久天还好好活着,她不会变得如此决绝,杀人都不眨眼。 自从久天羽化之后,她想了很多,慢慢地她想明白一件事,如果当初就将封印在天地之极的妖魔彻底消灭,久天也就不会出事。 所以,她在误落远古两万年这个时空后,便决定除了要让好人幸福地活着之外,也要尽自己最大的能力让不知悔改打算祸害苍生的坏人永远地消失。 而她碰上的第一个坏人,就是狗腿子。 醉任虽然也觉得狗腿子该死,但他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这样死去。 他借着夜行珠的光芒,开始认真地打量落离。她看上去清纯无辜,一脸和善,没想到出手比他还快准狠。 醉任熟练地转动着青竹管,语气淡漠地问落离,“你当着我的面将他杀害,就不怕我会将你送去无极圣殿邀功吗?” “不怕,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人。”落离笑了笑,说话的语气充满自信。 “否则在后世,我们也不会成为朋友。”当然这话落离只是在心里这么想,并未说出口。 醉任闻言,转动青竹管的手微微晃了下,心想“她哪里来的自信?” 落离当时想的则是,“在后世,狗腿子还活着。如今,我提前将他解决了,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我之所以没有阻止你的行为,只是因为我也觉得他该死。否则,我怎会容忍一个神仙在南荒动手杀妖。” “我知道。像他这样的人若是少一些,也许和睦共处的日子,也会更早到来。” “和睦共处,你是指天界和妖魔两族和睦共处?”醉任觉得好笑。 落离听了醉任的话,好生感慨。她降世的时候,天界妖魔三族已然相安无事,她和妖魔两族的朋友相处时,也是谈笑自如。 而今,她身处远古两万年,三族还在混战,即使是在后世待她犹如亲人的醉任,在这里也将三族共处当作笑话。 落离笑了笑,认真地说:“你现在不相信,总有一天会相信。” 醉任闻言,不置可否。 落离接着同他说:“就像现在,你不相信神仙会愿意和妖当朋友,可我告诉你,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是朋友。” 醉任听她说愿意和自己交朋友,纳闷地盯着她看,却见她神色自若,不似说谎。 他想到此前出现在自己脑中的那道熟悉的声音,那句叮嘱的话,再结合落离刚才说的话,他觉得不可思议。 醉任久久没有说话,落离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说的,所以懒得回答,也就没有继续同他争辩这个话题。 “今夜要是没有你的话,真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我虽然人在这里,但并没有帮你,是你自己处理得好,与我无关。” 落离听了也不恼,心想“他果然还是那个直爽坦率的醉任,真好。” 她心里那么想,脸上便露出淡淡的笑意,倒把醉任弄糊涂了。 “相逢便是有缘,你不介意帮我一把吧。”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听来没有半分低声求人之意。 “有缘?”醉任右边的眉梢微微上扬,“我可不这么认为。” 醉任嘴上那么说,最终还是经不住落离的软磨硬泡,将她带回吊脚楼。 其实,醉任之所以会将落离带回去,说到底是因为曾经在他脑海中莫名出现的那道熟悉的声音,他想弄清楚其中的原委。 当醉任带着落离回到吊脚楼的时候,没有看到镜子的踪影,猜想他定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安危,赶回十里莲池去找千古商量了。 醉任觉得左右自己无事,他们顶多白跑一趟悔过崖,也没甚要紧。 当下便决定先替落离医治眼睛。 “你的眼睛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的失明?” 落离想起在太华山遭遇天谴,误将千古当作久天空欢喜一场,还是觉得难过,说话的语气也变得伤感起来,“前些日子挨了几道天雷,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东西。” “挨了天雷?”醉任突然想起千古之前说过的事,越发觉得落离就是千古口中的那个谎称要来南荒寻找自己的落难神仙。 醉任决定先不说出自己知道的事,他看似随意地说,“你一个眼睛失明的仙子还敢独闯妖族聚居的南荒之地,不怕走不出南荒吗?” 落离知道醉任不喜欢撒谎之人,所以她决定坦诚以待,告诉他眼下可以知道的事。 “我不怕,妖也分善恶的,不是吗?再说,我也不是孤身来此,我在前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好心的妖族朋友,便是他带我来的。” “好心?”醉任觉得这个词似乎和千古不太搭,“是谁,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你认识,他就是住在十里莲池青竹屋的千古。” “你怎么知道我会认识他?” 落离觉得这事解释起来太麻烦,眼下也不是缕清此事的时候,便说:“这件事,你可以等见到千古的时候再问他。” “你今夜怎么会刚好出现在悔过崖?”落离觉得若是没人告知的话,未免太巧合。 “若不是有人向我传音,我现在也不可能和你同处一室。” “有人向你传音?”落离觉得奇怪,究竟会是谁,她在心里猜测会不会是千古,后面又因为想不通便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嗯。” “那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 “难道你听不出是谁的声音?” 醉任摇摇头,“听着耳熟,觉得不可思议。” 落离第一时间想到了久天,此外她想不出在这个时空还会有谁如此关心自己。 “像不像千古的声音?”她因为自己的想法,一时激动,说话的语气都有些颤抖。 她暗自想着,如果醉任听到的是类似千古的声音,那是不是说明久天也在这个时空,只是暂时不能和自己相见。 她一想到有一个可能,就激动不已。 第017章 该来不该来都来了 从悔过崖遇到落离到她突然出手击杀狗腿子,落离给醉任的感觉都是冷静果断。 此时,醉任见她神情激动,就连说话都有些颤抖,心想“原来她也不像看起来那么冷静淡漠。” “不像。” “这样啊。”落离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失望。 醉任见状,还以为她是因为千古而失落,便觉得奇怪,心想“她和千古的关系有那么亲密吗?” “不是他的声音,而你又觉得熟悉,那会是谁?”落离失望过后,又追问了句。 醉任皱着眉,声音低沉地说:“那感觉就像是自己在对自己说话一般。” “什么?”落离若有所思地坐着,一脸的茫然。 “别说你觉得惊讶,就连我自己都难以置信,尤其在悔过崖看到你之后,更加令我疑惑。” “那……向你传音之人都说了什么?” “他让我去悔过崖保护你……” 落离喃喃地说,“他让你去悔过崖保护我,而你觉得那声音很像你自己……” “若不是因为那声音听来就像自己在说话,我也不会突然出现在悔过崖。”醉任为自己的行为做解释。 而后又听他说,“我本来还指望你会知道一些有用的信息,如今看来你也是云里雾里,一无所知。” 然而,落离在听到醉任说的那些话之后,方才的失落瞬间被惊诧取代。 “难道会是后世的醉任……”落离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自言自语般地说:“不可能。除非……上镜帮忙,也不可能……” 醉任见落离薄唇微动,却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也就没有再同她继续讨论这个话题。 “我这里有医治眼睛的伤药,你敢用吗?” 落离轻轻地按压自己的头,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眼下治好眼睛才是最重要的。 落离回过神之后,听到醉任问的话,微笑道:“为何不敢,我相信你。” 醉任听到“我相信你”这几个字时,将落在自己胸前的一绺长发用手甩到脑后,而后步履从容地走进内室,在放满瓶瓶罐罐的双层物架上取下一白瓷瓶。 当醉任拿着白瓷瓶再次出现在落离面前的时候,他把青竹管小心地放在桌上,拔开白瓷瓶的小塞子,将瓶子凑近鼻端闻了闻,才对落离说:“你似乎很容易相信人。” 落离笑了,“如果我告诉你,我会看透人心善恶,你相信吗?” “所以,你这是在夸我对你善良吗?”醉任一边说着话,一边不忘将白瓷瓶内的药丸子倒了两颗出来。 醉任将药丸给落离服下后,也跟着坐了下来。他把白瓷瓶递给坐在对面的落离,“当初为了炼制这药,我不知花费了多少心血。没想到想送的人不想要,不想给的人却偏偏要。” 落离自然知道他想送的人是花颜,不想给的人就是自己。 落离还知道他炼制这药的原料都是从悔过崖寻来的,而且每一种药材都取之不易。 花颜为了试验他们的真心,经常头晕眼花心口疼,千古和醉任为了向她证明自己才是最痴情的那个,两三万年来没少斗药。 所以,醉任内室的双层物架上才会有许多的瓶瓶罐罐。虽然那些瓶子里的药丸花颜并不稀罕,他还是将它们都保存着。 落离接过瓶子的手紧了紧,暗自叹气,“醉任炼药的技能虽比不上天宫的老君,但在妖族也是个中高手。花颜非但不稀罕,还常常捉弄他们为乐。” 落离一想到眼前这个尚且年少的醉任,已然对花颜痴情如斯,想到两人日后的结局,不免唏嘘。 落离唏嘘过后,真心实意地说:“谢谢!” 那是她发自内心的感谢,没有半分虚情假意。 醉任听了,也只嘴角微微上扬,没有说什么。 落离想起自己被千古丢在悔过崖一整日,他都没有理会过,想来还未消气。 她意识到自己暂时失了容身之所,便轻启薄唇道:“我因一时意气,惹恼了千古,眼下回青竹屋怕是不方便。” 醉任也才想起,自从两人相遇以来,他还没问过她怎么会孤身一人呆在悔过崖。而今听她自己说起,多少猜出大概和千古有关,具体是为了何事,他也不想多问。 醉任听着落离说的话,已然猜出她接下来想说的话,便没有接话,等着她自己开口说。 落离停顿了片刻,又说:“在我眼睛恢复之前,能不能先在你这里叨扰几日?” 醉任刚想说:“我这里也不方便。”就看到千古和花颜从门外走来。 千古看着静坐的落离,嘲讽道:“孤男寡女,不方便吧。” 落离听到千古的声音,又听他说话语气古怪,多少有些无奈,想不明白自己此前居然会将这样的人错认为久天。 醉任原本也没打算让落离住在他的吊脚楼内,可他听了千古的话,便起了争锋相对之心,于是他故意说:“那她此前住在你那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过孤男寡女不方便?” 千古将趴在他肩上的肥遗拎在手里,吓得肥遗直哆嗦,“你可拎好了,别摔着我了。” “你也来了。”落离听到肥遗的声音,还是很开心的。 肥遗被千古拎在半空,不敢乱动,小声地说:“嗯,你没事吧?” “没事,我挺好的。” 千古听她说“挺好的”,眼神不由得暗了暗,继而对醉任说:“看到没,我们可不是孤男寡女,还有这只蚕宝宝呢。” 肥遗虽然不敢妄动,但听了千古对她的称呼,仍要继续反驳,“我不是蚕宝宝,我是洪荒肥遗。” 可惜,没人理会她的抗议。 “所以,你想邀她继续住在你那里吗?”醉任说完,看着坐在一旁的花颜,神情专注。 千古坐了下来,刚好在醉任和落离的中间,他没有回答醉任的问题,而是把肥遗放在桌上,看着她慢慢爬到落离的手上,一时无话。 一直没有说话的花颜,突然开口说:“不知情的人听了,还以为你们在争风吃醋呢。” 花颜嘴边虽带着笑意,但说话的语气却很酸。 落离心想,“这下好了,该来不该来的,都来了。” 她听了花颜的话后,似笑不笑地说:“我敢肯定他俩不会为我争风吃醋,可我听你说话倒像是吃醋了,只是不知道为谁。” 花颜没有理会落离的话,只是看着千古和醉任道:“我看她还是暂时住在我那里方便些。” 落离并不想和花颜住在一个屋檐下,想到自己眼下没有其他的选择,只好勉为其难。 第018章 离开 千古看着落离手中的白瓷瓶,转头对醉任说:“镜子回去的时候将事情说的诡异危险,我和啊颜得知之后,直接赶到悔过崖,那里却没有半个人影,我们还以为你们当真遇到什么不测。” “我们匆匆赶来此处一探究竟,没想到你们安然无恙,还相谈甚欢,倒是我们瞎担心了。”他一只手指轻轻地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一下一下,发出“的的的”声音。 落离心想,“他自己忙着和红颜知己玩耍,把我丢在悔过崖一整日,若不是醉任及时出现,哪能安然无恙。我一句责怪的话都没说,他倒先开始埋怨人。” 所以,落离不打算搭理,只是安静地替肥遗按摩着,反而把肥遗痒的扭个不停。 醉任摩挲着自己的青竹管,余光扫了花颜一眼,见她独坐一旁,手撑着下巴,眼睛不时地瞄一眼千古的背影。而千古望着落离的方向,也不知他看的是人还是虫。 醉任哼了哼,说:“见到我们安然无恙,你很失望吗?难道非要我们出点事,你的担心才显得有价值吗?” 千古敲击桌面的动作停了下来,乜斜了醉任一眼,“你该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可不知道。” 花颜不想见他们俩因为落离的事而起争执,便开口说道:“当初听千古说起太华山遭遇的事,还觉得落离南荒寻友的想法太荒唐。没想到不过两日时间,她就从千古的青竹屋来到了醉任的吊脚楼。也不知道这是缘分使然,还是……” “还是……”落离低眉垂眸,不管他俩说什么,她仍是安徽安静静地抚摸着肥遗,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眸的情绪。 “必是有缘人。她来南荒不就是为了找醉任,苍天不负有心人,如今不就给她找到了,她心里指不定多得意。”千古顺着花颜的话往下说。 醉任将视线从花颜身上移到落离身上,见她自从千古他们进屋后,只说了一句话,之后便一直保持沉默,一个人静静地逗弄着掌心的肥遗。 千古余光一扫,刚好看到醉任在盯着落离看,问他“我以为你只对啊颜一个人有兴趣,倒没想到有朝一日你还会带回别的女子,还是个仙子。” 醉任抬眼看去,一眼便看出千古眼中的挑衅之意。当他看到花颜对千古另眼相看的时光,他便是千古眼下的态度。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千古像极了自己,不免有些好笑,嘴角自然上扬,溢出淡淡笑意。 “你在笑什么?”醉任的笑让千古有些莫名其妙。 醉任说:“我笑什么?只是觉得你今夜的话有些多,还有点……” 千古看着醉任眼中的嘲弄之意,有点恼火,“最讨厌说话留一半的人。” 落离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觉着有点吵人,也不失热闹。日后她独自行走在这个时空的时候,想起今夜总会伤怀。 花颜觉得被冷落了,不高兴地嘟着嘴,“时间不早了,我先送她过去休息了。” “麻烦了。”落离虽不情愿,但不得不承她的情。 醉任见花颜要走,抓紧手中的青竹管,两步走到她身旁,“如果她会影响你休息的话,就让她……” 花颜打断醉任的话,“没关系。” 落离想说他“见色忘义”,无奈以他们眼下的关系,她也没资格说这话,只好说句让他安心的话,“你放心吧,我尽量保持沉默,走路不出声,定不敢吵到你们放在心尖的人儿。” …… 落离连着三日服用醉任赠与她的药,第四日清晨醒来时,她便发现自己已经能看见东西了。虽然眼睛看到的东西,都是模模糊糊,好像蒙了一层层的雾,但她已经很开心了。 落离相信,过不了几天,她的眼睛就能恢复正常了。 这几日,落离始终生活在黑暗中,让她既无助又没安全感。 现在,她的眼睛在慢慢地恢复视力,心里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人逢喜事,精神爽,顿时扫空淤积在心的阴霾。 这三日,落离住在花颜家中,总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知道多尴尬。 而在落离住在花颜吊脚楼的这三日里,醉任和千古总是结伴来看花颜,三个人坐在一处高谈阔论,有说有笑,落离被他们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忽视了。 这日,落离发现自己已能勉强视物,第一时间便是认真端详这几日始终陪在她身边的肥遗。 落离紧紧地盯着正趴在自己掌心休息的肥遗,想起千古给她起的名字“蚕宝宝”,便将肥遗眼下的形象和蚕宝宝结合起来,发现千古说的没错。 落离原本想告诉他们一声,自己的眼睛能看见东西了。可她发现,今日千古和醉任都没来,就连花颜也不见影踪。 “难道他们结伴出游了……”落离猜测着。 落离带着肥遗去了醉任的吊脚楼,悔过崖都没见到他们三人的身影。 最后,她只得带着肥遗再去趟十里莲池的青竹屋瞧瞧。 在那里,落离虽没看到千古等人,却在青竹屋后见到一个十五六岁的俊秀少年,肥遗说他叫“镜子”,是千古最好的朋友。 落离在听到少年名字的瞬间,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镜。 镜子没见过落离,可他认得肥遗,欢快地朝她们跑来,“蚕宝宝,你回来了,我一个人在这里可无聊了。” 肥遗看着青涩的镜子,心想“算了,不和小孩一般见识。”在落离的肩上扭了扭,问到:“千古他们去哪了?” 镜子一脸的郁闷,“他们三人有事外出了,却不肯带我同去,让我留守青竹屋。” 落离将肥遗小心地放在镜子的手心,嘴角含笑地看着镜子,柔声说:“小哥哥,我要离开这里了。我要去的地方,她不便同去,还劳烦你好生照顾她。” 镜子虽不认识落离,但听她说话温柔,面目和善,人又长得漂亮,便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她,“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肥遗有些不舍地看着落离,“你还会回来看我吗?” 落离眼带笑意,点了点头,“你为我所累,变成如今这样,我自要为你负责。我曾答应要为你求得提升修为的丹药,待我拿到丹药,便会来找你。” 肥遗知道落离说的是太华山帮她挨了十来道天雷的事,一改往日的态度,非常体贴地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也没真的怪过你。我们就算不打不相识,因此结识你们这些朋友也值得。” 落离听到“朋友”两字,顿时觉得心头涌过一阵暖流,感慨道:“谢谢你!我走了。” 肥遗趴在镜子的手心,眼睁睁看着落离化作一道绿光离去。 第019章 亲赐丹药 那日,落离从青竹居离开以后,肥遗虽有镜子作伴,但仍觉得百无聊赖。 镜子则突然对泛舟赏莲产生了兴趣,非要肥遗一同前往。 肥遗趴在船头的一片莲叶上,看着镜子拙劣的摇橹手法,总担心自己会有落水的风险。 镜子丝毫没有感受到肥遗内心的忐忑,看着不蔓不枝、香远益清的莲花,他觉得心情舒畅,兴致盎然。 等到镜子玩耍够了,觉得该是离水上案岸的时候,肥遗长舒了口气,悬着的心总算得以平静。 金乌西沉,夜色渐渐笼罩在南荒的上空。 千古三人走出无极圣殿的大门,一同回到了花颜的吊脚楼。 千古第一时间发现落离和肥遗并不在楼内,之后他们又去了醉任的吊脚楼寻找,也没有找到她们的踪影。 花颜见千古拧着眉,凑近问:“没看到她,你不高兴吗?” 千古做出一个笑脸,摸了摸她的头,亲昵地说:“她有何可担心的,我只是担心那只瘦弱的犹如蚕宝宝的肥遗而已,毕竟是我将之带来交给她的。” 醉任将青竹管放在桌上,意味深长地说:“你向来不是口是心非之人,希望你不是自欺欺人。” 千古朝他翻了个白眼,没有同他争执,看着面前的花颜,声音温和地说:“啊颜,我先回青竹居了。至于何时启程前往东荒,我们过两日再商量吧。” “好。”花颜难得如此温顺听话。 千古走后,醉任喝了一口青竹管中的酒,看着花颜说:“若非心虚,何必匆忙离去。” 花颜闻言,脸色也不如刚才红润,“我也回去了。” 醉任听她说话有些闷闷不乐,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千古回到青竹居,发现镜子趴在桌子上,正逗着肥遗玩,而肥遗则无精打采地耸拉着脑袋。 千古在见到肥遗的刹那,以为落离回到了青竹居,脸带笑意,语气温和地说:“你们回来了。” 镜子见到千古回来了,高兴地迎了上去,拉着他黑色的袍袖,“主人,你可算回来了。王上召你们过去,是不是商量什么重大的事?” 千古出手将镜子的头发揉了揉,看着微微凌乱的发型,揶揄道:“小孩子家只管玩,别多问。” 镜子皱着眉,翻白眼,不高兴地说:“我只是看着小,真实年龄可比你们都大啊。” 千古看着镜子,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而后他坐了下来,问肥遗道:“蚕宝宝,你平日里不是话最多,今日怎么一声不吭的?” “小仙女走了。”肥遗吐了口气,“我无聊,也有点想她了。” 千古脸上的笑容不见了,“几时走的?” “她清早醒来,发现自己眼睛能勉强视物,想要告诉你们一声再走,可你们都有事外出了,她没等到你们,将我托付给镜子,就离开了。” “哼,眼睛好了,就走人了,可真是好样的。”千古说不出自己此刻的具体感受,既有被人耍弄的愤怒,又觉得有股不明的情绪堵在胸口。 “她说帮我们拿到恢复修为的丹药,就会来找我们的。” “恢复修为的丹药?”千古说着话,眼睛望向漆黑的夜空。 “嗯。她说太华山初遇,害我们挨了天雷,修为大减。她心里自责,想着能补偿我们一二。” “她一个遭受过天谴的仙子,还敢重返天宫吗?”千古低声说着,也不知是说给肥遗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 却说落离离开南荒之后,便直接飞往三十三天离恨天,意欲求见太上老君。 在后世,落离曾随久天多次出入离恨天,虽不能说对离恨天有多熟悉,但好歹认得路。 那时,老君开恩讲学,而她修为尚浅,听着道可道名可名的经义,只觉得云里雾里,险些打盹。她因怕给久天丢人,只好端正身子,装出一副听懂的样子,不时地点头赞同一番。 落离回忆往事,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她原以为要进离恨天,必得费一番周折,没想到她刚到离恨天的门下,守门的天兵说:“道祖有过吩咐,若有绿衣仙子来访,可直接前往兜率宫。” 落离闻言,惊愕万分,她没想到老君不但知道她今日会来访,而且还开恩允她入内。 当落离来到兜率宫的时候,老君正在丹炉前观看,见到她进来,捋着白色长髯,说:“你到底还是来了。” 落离看着面前的老君,一如她初次拜见时的模样,身穿明黄道袍,头戴金冠,白眉白发白髯,手执拂尘,笑时慈眉善目,无笑不怒自威。 落离晃神过后,立马跪拜在地,恭恭敬敬地说:“小仙落离拜见太上道祖。” 老君用拂尘轻轻地在落离的肩上点了点,道:“起来吧。” 落离闻言,缓缓站了起来,肃立在旁,“老君知道小仙今日会来打扰,还肯赐见,小仙感念万分。” “你有救人之心,我身为道祖,怎会不成全。” 老君说的云淡风轻,落离听着却激动不已。 “道祖慈悲心肠,小仙……小仙替他们谢过……” 老君闻言,摆摆手道:“在吾眼中,不分妖魔,众生平等。” 落离听着这话,不由得想起久天说过的话“交友待人,不论身份,只分善恶。” 老君说完之后,从一旁的紫金八宝葫芦中倒出三粒金丹,并将它们放在落离手中,说道:“这是九转灵芝丹,服用后不仅能修复内伤,还能快速恢复修为。” 落离凝视着手中的三粒金丹,“小仙只要两粒金丹便可,不敢贪心。” 老君将紫金八宝葫芦放回原处后,和善地说:“都拿去吧,你自己挨了几十道天雷,难道就不想恢复原来的修为吗?” “原来老君什么都知道……”落离心里感伤,险些落泪。 “去吧。” 落离俯身一拜,恭敬道:“谢过道祖。” 就在落离转身而去的时候,老君突然开口道:“生死有命,天意难违。你今番遭劫,有人出手相助,下次就没那好运,莫要妄为。” 落离知道老君指的是久天之事,她不想欺瞒老君,也自知欺瞒不过,便坦然说道:“即使万劫不复,也愿尽力一试。” 老君见她如此执着,不免摇头叹息,眼中却有淡淡笑意,令人难以捉摸。 第020章 原来肥遗就是太华 千古从肥遗口中得知落离已经离开南荒,心里有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情绪,气愤,失落,郁闷,担心,牵挂…… 不论是哪一种情绪,都不是千古所希望出现的。心里出现的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其中最让人心烦的便是他发现自己有些想她了。 于是,在落离离开南荒的第一个夜晚,千古失眠了,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 那时,千古还不知道在往后漫长的岁月里,他失眠的日子将不会少。 …… 在落离走后的第二个清晨,她沐浴着晨曦,再次出现在十里莲池的青竹居。 落离服用老君赠与的九转灵芝丹之后,不仅恢复了修为,眼睛也完全好了。 如今,她的世界不再黑暗,看东西也不再模模糊糊,而是清清楚楚。 落离环顾着青竹居的四周,和她在后世所见一般无二,又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久天和上镜都不在身边,醉任也难以接受她这个突然冒出的朋友,令她不免心生物是人非之感。 “小仙女,你真的来找我了?” 落离正望着十里莲池的方向发呆,没留意到身后有人靠近,当她听到声音时,微微受了一惊。 恍然之间,她听到似曾相识的声音叫出“小仙女”三个字时,不禁浑身发抖。 她缓缓转过身,看着面前的镜子和肥遗,一时失神。 “小仙女,你怎么啦?”肥遗趴在镜子的头上,不解地问道。 落离觉得眼前有些模糊,好似有层朦胧的水雾挡在眼前,她眨了眨眼,看着趴在镜子头上的肥遗,问道:“你叫我小仙女?” 肥遗见她神情怪异,心中感到奇怪,“是啊,你不喜欢我叫你小仙女吗?” 落离摇摇头,解释道:“不是。只是好久没听人叫我小仙女。” “难道,还有其他人也叫你小仙女吗?”肥遗扭了扭身子,“也是,你本来就是神仙,想来叫你小仙女的人不在少数吧。” “没有。一直以来,叫我小仙女的人只有一个,她是我在天界最好的朋友。”落离微笑着说,想起了那个会偷偷带自己溜到凡间去听戏本的太华。 太华比她年长数十万岁,行事却比她还要天真浪漫。 落离记得,太华最喜欢去凡间闽东的兴化府听莆仙戏。落离原本并不喜欢听那佶屈聱牙的方言戏曲,只是太华总要拉她去兴化府听戏,久而久之她便觉得莆仙戏的唱腔委实好听。 …… 肥遗见落离眼里水雾缭绕,好似就要落泪一般,在镜子的头上爬啊爬,“镜子,她这是怎么啦?” 镜子自诩要比肥遗见多识广,便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笃定地说:“她定然是因为你叫她小仙女,让她想起不知身在何处的朋友……” “哦……” 落离从回忆中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脸上有点湿,用手轻轻地擦拭一下,才发现自己居然掉泪了。 肥遗见状,有些自责地说:“没想到叫你小仙女,还把你惹哭了,我以后不这么叫了。” 落离走上前去,从镜子的头上将肥遗轻轻地放在自己的掌心,看着小如幼蚕的肥遗,她温柔地说:“没关系,我喜欢小仙女这个称呼,你依然可以这么叫我。” “只要你听了不难过就好。” “我那不是难过,是高兴。”落离耐心地同她解释着。 落离望着竹屋的方向,“这里就你们俩,千古不在吗?” 镜子听落离问及自己的主人,便回道:“嗯,主人一大早就出门去了。” “这样啊。”落离两次来此,都与他错过。 肥遗在落离的掌心翻了个身,微微鄙夷地说:“他肯定是去若水河畔见红颜知己了。” 镜子听肥遗说话,好像自己的主人是个好色之徒一般,立马替自己的主人维护,“主人去若水河畔是有事要同她们商量,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谁知道……”肥遗又翻了个身。 “你……” “无碍。我本想将九转灵芝丹当面交与他,顺便向他道个谢。如今,他既不在家中,我便将丹药交与你,待他回来,你再转交与他,也代我传达对他的谢意。在太华山,他替我挨了三十六道天雷,于我而言是救命之恩,若有机会,我必报答。”落离诚恳地说着,同时将九转灵芝丹交到镜子手中。 “你……要不要等我主人回来,亲自交给他?”镜子看着手中的九转灵芝丹,犹豫地说。 “不必了。他既有事外出,想来也没那么快能回来。我还有要事在身,不能多呆。” “小仙女,你真厉害,当真给你拿到了灵丹妙药。”肥遗崇拜地说。 落离听了,笑道:“不是我厉害,是道祖慈悲。” “哦……” 落离看着一脸踌躇的镜子,微笑道:“右首小竹屋先借用一下,待我替肥遗送服丹药之后,便即离去。” “但用无妨。” 落离将肥遗捧在手心,向着右首的小竹屋走去。 落离在替肥遗送服丹药的时候,再也想不到前一刻还是蚕宝宝的肥遗,片刻之后就成了一位容貌秀丽的女子,还是自己曾经相识了数万年的面孔。 肥遗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变幻出人身,有些不知所措地坐着。 待她看到落离扑簌簌往下掉的眼泪时,立马站了起来,“小仙女,你怎么又哭了?” 落离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相似的面庞,激动地直掉泪。 肥遗见状,立马向着门外大叫,“镜子,你快进来。” 镜子以为出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吓得慌忙冲了进来,等他看见屋里多了一位美貌女子之后,挠着头不确定地问:“你是,蚕宝宝?” “嗯,你看小仙女怎么一直在哭啊?”肥遗将镜子拉到落离面前。 “可能是被你的美貌感动哭了?” 肥遗有些害羞地说:“我,漂亮吗?” “漂亮。”镜子诚实地回答。 落离擦拭干净眼泪,目不转睛地看着幻化人身的肥遗,“你如今有了人身,可想好叫什么名字?” “修成人形,就得有名字吗?”肥遗不理解。 镜子说:“嗯,你看我们大家不都有自己的名字。” 肥遗想了想,“既然如此,那你们帮我想个名字。” 落离刚想问她,“太华如何?” 镜子抢先一步,“主人说过,他是在太华山遇到你,那……不如叫太华,怎么样?” 肥遗还在思索着,落离微微哽咽道:“太华,很好听。” 肥遗听到落离的话,便高兴地说:“小仙女说好便好,我以后就叫太华。” 第021章 她刚走他就回来了 落离的初衷是想借助上镜的力量在久天羽化之前再见他一面,不知为何却意外来到了久天还未降世的远古两万年。 在这个时空,她没见到久天,上镜也消失无踪。 然而,她先后遇到了和久天神似的千古,忘年之交的醉任,相见不如不见的花颜。 现在,她又见到在后世待自己亲厚有加的好友太华。 从前她只知道太华是天界的司命,嘴硬心软,待人真诚,喜欢吃甜食,爱听闽东兴化府的莆仙戏……却不知道原来她的真身是洪荒肥遗。 如今,她在后世的好友一个接一个出现在她身边,虽说他们眼下的关系还不能算是朋友,但她能在这里见到这些后世的至交好友,心里万分欣慰。 当变身太华的肥遗问她为什么又哭又笑的时候,她擦掉眼泪,微笑着说:“我见你恢复了修为,又修成人形,心里高兴,喜极而泣。” 太华闻言,将信将疑。不过,她也没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很快便喜笑颜开的。 落离心中是很想同太华多相处会儿的,可她得去寻找上镜的下落,只有找到上镜,她才能再见到久天。 所以,即使不舍得与太华说再见,也得抽身离开了。 “太华……”落离话到嘴边,刚叫了一个名字,就哽咽住了。 “怎么啦?”太华刚修成人形,还有些不习惯,她眨着明亮的眼睛,不解地看着落离。 落离没想到在这个时空,她仍能遇到太华,还能当面再叫她一声“太华”,如果日后始终寻不到久天,她与这些后世好友已见过一面,就算离去也没有那么遗憾。 “没什么。只是想到刚见面,又要离去,心里有些伤感。” “你……这么快又要走了吗?”太华想到落离又要离开,心里也觉得难过。 “嗯,我还要找人。” “你还是要找久天和上镜吗?”太华想起她们在太华山初遇时,落离将她和千古误认为上镜和久天一事。 “嗯。有朝一日,我找到他们,便会带着他们一同来见你们。” “那……如果你找不到他们,还会来见我们吗?”太华看着落离,一脸认真地问。 落离被她这么一问,反而愣住了。 “小仙女?”太华见落离失神,便伸手拉了拉她的衣袖。 落离回过神之后,看着太华温柔地说:“那样的话……你自己要多保重……也替我转达醉任一声,让他多多保重,不要为情伤心,日后自有知心人。” 太华听她说话奇怪,正想问她什么意思。一旁的镜子突然插了一句,“你的话听着奇怪,为什么说醉任会为情伤心,你怎么知道他日后自有知心人?” “我走了。”落离轻叹一声,没有回答镜子的话。 太华上前给了落离一个拥抱,不舍地说:“希望你早日找到想找的人。” “嗯。” 镜子见状,看着左手心的九转灵芝丹,“这丹药,你真的不打算亲自交给主人吗?” “由你转交也是一样的。” 落离最后向镜子打听了招摇山的大概方向之后,便再次消失在他们眼前。 落离之所以要向镜子打听招摇山,是因为她想在寻人之前,先去招摇山取些迷榖的花叶带在身上。 她方向感并不是很好,要想在这个她不甚了解的时空寻人,随身佩戴迷榖,与她而言有利无弊。 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如意形的荷包中已没有迷榖的花叶,她想在见到久天的时候,她仍是和从前一样,身穿绿衣,腰佩迷榖。 …… 缘分说来奇怪,看似有缘,却总是错过。 落离两次来到青竹居,千古都因有事外出。等她离开了,千古也回来了。 当千古回到青竹居,看到屋内多了个陌生的女子,镜子还和她面对面坐着交谈,诧异地问,“镜子,她谁啊?” 镜子看了看太华,又看了看千古,笑了起来,“太华,你输了吧。我说了他定然认不出你,还不相信。” 太华对镜子翻了个白眼。 “太华?”千古将太华打量了一下,心想“长得还不错,有些灵气。” 而后,千古瞪了仍在怪笑的镜子一眼,“我认不出她有什么好笑的,谁知道你从哪里结识的……朋友。” 太华抬眼看着千古,失望地说:“我是肥遗啊。” 千古哼了一声,“编,你编,傻子才会相信你的话。” 镜子走到千古身边,“主人,她真是蚕宝宝。” 千古拧着眉,将太华仔仔细细打量一番,“太华?”而后盯着镜子,质问道:“她真是蚕宝宝?” 镜子使劲地点着头,“如假包换。” 太华见千古似乎对自己的名字有意见,不高兴地说:“怎么,你觉得太华不好听吗?” 千古还没说话,镜子先说,“不会吧。这名字虽说是我取的,但刚才那位仙女姐姐不是也说很好听。” “仙女姐姐?”千古的眉头崩得更紧了。 太华将头一扬,一脸神气地说:“嗯,小仙女说了,太华这名字很好听。” “她回来了?”千古的嘴边浮现淡淡的笑意。 “你刚走,她就来了。”太华回了句。 “所以,你变成这样,是因为她给你服用了丹药?” “嗯。”太华点点头。 “那……她人呢?” 太华有些难过地说:“她刚走,你就回来了。” “走了?”千古挑了挑眉,一脸的失望。他刚走,她就来了。她刚走,他就回来了。 “嗯,她还让我把这颗九转灵芝丹转交给你。”镜子说着将丹药递到千古面前。 千古接过丹药,看似随意地问了句,“她,有说什么吗?” “小仙女说的可多了,你要听什么?”太华一时改不了当蚕宝宝时的习惯,耸拉着头趴在桌上。 “她说了很多吗?” 镜子点点头,“她让我向你转达谢意。她说,太华山你代她挨了三十六道天雷,若有机会,必会报答救命之恩。” 镜子刚说完,太华便接着说,“她还说让我多保重,还要我们转告醉任,让他也多保重,让他不要为情伤心,日后自有知心人……” 千古听着他们的话,如墨的眉毛紧紧地皱着,眼里的担心时隐时现,“她有说要去哪里吗?” “她去找久天和上镜了。”太华毫无顾忌地说了出来。 千古听到久天的名字,脸色顿时不豫,将黑色的袍袖一甩,往内室走去。 于是,镜子将“她可能去招摇山……”这话憋在了心里。 第022章 救人 起初,久天会亲自前往南荒招摇山为她寻找迷穀,而后小心翼翼地将光彩四溢的迷穀花叶带回东荒,让落离放进她的如意形荷包中,随身佩戴。 后来,久天从招摇山取得迷榖的种子,将之种在东荒茫茫之上,落离想要更换荷包中的迷榖花叶时,随时都能换过新的。 所以,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招摇山。 在她走进招摇山的那一刻,自然而然就想起了久天,心想“不知他当年是从哪条山路上山,又是在何处找到迷穀……” 对于后世发生过的事,落离不敢多想,回忆虽美,但回忆中的人不在身边了,只能徒增悲伤。 她摇摇头,打断脑中源源不断浮现出来的回忆画面。而后快速在山中寻找迷榖,将迷榖的花叶随意摘了一些放进腰间的如意形荷包内。 落离低头看着腰间的如意形荷包,嘴角的笑意有淡淡的忧伤,“你能带我找到上镜吧。” 落离离开招摇山以后,想到南荒乃妖族之地,北荒群魔横行,决定先往西荒和东荒之地寻找上镜的下落。 她在西荒呆了一个多月,爬过几百座高山,渡过数百条河流,留意过数不清的犄角旮旯,趟过瘴气弥漫的沼泽,一步一个脚印地穿越荒无人烟的沙漠…… 可即使如此,她依然没有寻到上镜的下落。 一天夜里,她坐在一棵苍天大树下假寐休息,却不想进入了梦乡。 她正奇怪自己怎会突然入梦,抬眼四望,发现自己居然身处离恨天之内。 “痴儿!” 听到老君的身影,她想也不想就跪拜了下去,“小仙知道天界规矩,天机不可泄露。然而,小仙仍心存侥幸,盼着道祖能够指点一二。” “你执念太深,然你想见之人并不在此间。”老君手执拂尘,摇头叹息。 “恳请道祖赐教!” “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既来之,则安之。莫要妄为!” 落离还想再问清楚些,便发现自己依然身处大树底下。 她明白方才的梦境是老君开恩指点,她想不明白的是“为何说想见之人不在此间,那他们会在哪里?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又说的是谁?” 老君是开天创世、救赎教化的太上道祖,落离深信他必不会说谎来诓骗她,可要让她相信这个时空没有自己想要找的人,无异于断了她的生存之念。 她既还活着,心里总得有些期盼支撑着,否则她如何面对这个世界,又如何还能活得下去。 西荒既找不到上镜的下落,她便决定去东荒看看。到最后,就算是妖魔横行的南北荒她也要找个彻底。 落离在出发前往东荒的时候,就告诉自己要清醒些,眼下的东荒并不是后世的东荒,莫要期盼过多,以免失望过大。 落离在踏上东荒的那一刻,看着满目荒凉的土地,若不是自己亲自经历过的,她再也不会相信这个地方会是后世那繁华热闹仙妖魔共处的东荒。 一声叹息,充满绵绵无尽的忧伤。 叹息过后,她飞身前往茫茫之山。只见山峰孤耸,土地贫瘠,山无草木,不见飞禽走兽。 她正失神之际,恍惚间听闻女子求救之声,惊愕过后,立即循声而去,发现一名妙龄女子被一群黑衣人困住。 “人族女子,东荒之地怎么会有人族女子?”落离心中感到讶异。 在看清围困人族女子的黑衣人是魔族之后,落离不敢犹豫下去,她怕自己一时犹豫不决,会令人族女子面临生命危险。 所以,落离来不及搞清楚具体情况,她一见到黑衣人准备向人族女子施法,立马飞身上前。 那些邪魔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冲了过来,自是愣怔了片刻。 待他们看清来人是一名身穿绿衣的绝世美人之后,立马放松了警惕,有些人甚至露出了邪恶的笑容,令落离感到一阵恶寒。 落离冷眼瞧着那些邪魔,语气冰冷的说:“在我出手之前,放了她。” 数十名邪魔闻言,立刻放声大笑。 “瞧她娇滴滴的,口气却不小。” “美人儿估计还没弄清楚情况……” “这是买一送一的好事啊……” “把她们两个一起抓起来,送到大阵那里,让……” “魔尊知道了,定要夸我们能干。” “说不定还能因此得到升迁……” 落离听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心想“不知道他们说的大阵是什么,难道魔尊眼下也在东荒?” 落离想到魔尊的修为,以她眼下的修为是万万难以抗衡的。如果魔尊真的就在附近,必须速战速决。 于是,她变出一张黄符,而后在数十名邪魔注视之下,左手捏着黄符,右手食指轻轻地在黄符上添了两笔。 她微微笑着,笑得冷漠,在围困她们的邪魔还没明白过来的时候,纤细的手指一扬,黄符轻盈地飞到了众人的头顶。 只听她娇斥道:“定”,刚刚还在出言嘲笑,摩拳擦掌地准备拿下她们的数十名邪魔,瞬间都变得呆若木鸡,再也笑不出来。 “收!”冷淡的声音才响起,那些呆若木鸡的邪魔便统统被收进黄符之内。 落离在黄符落下之时,伸手轻轻捏住,山中的冷风吹过,那张看似薄薄的黄符却纹丝不动。 落离将指尖的黄符随心所欲地晃了晃,那张没被山中冷风吹动的黄符,霎时焚烧殆尽,甚至连一星半点的灰烬都看不见,只有一阵恶臭难闻的气味随着山间的冷风渐飘渐远,最后彻底消散。 在落离制服邪魔到彻底将他们消灭的这一过程,那名人族女子始终安静地观看着。虽然脸上有隐隐的不安,但她丝毫没有露出胆怯恐惧之色。 对于一个人族女子而言,在亲眼见过这样的场景之后,依然如此平静,这样的胆色让落离不禁对她刮目相看。 落离微笑地看着眼前的人族女子,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纱裙,脸如桃花娇艳,身姿婀娜,青丝虽有些凌乱,但眉目之间自有一股高贵气质。 “看来是人族皇室中人。”落离在心中猜测。 第023章 他们受伤了 人族女子见落离脸带微笑,目光友善地看着她,稍微整理了自己凌乱的头发后,对着落离稍稍低头,诚恳地说:“果果,多谢仙人出手相救。” 那名自称果果的人族女子,感谢的话说的很真诚,态度却是不卑不亢。 “你叫果果,来自凡间?” “正是。” “我观你言行举止优雅大方,气质高贵,临危不乱,想来是皇室中人。” 果果坦言道:“嗯,上个月刚被封为果果公主。” “你怎么知道我是仙人,就因为我会法术,要知道妖魔也都会变化之术。” 果果的眼睛明亮亮的,“仙人自有仙人之姿,不是妖魔之类能模仿的来。” 落离虽说当了几万年的东荒神女,按理说这些场面话早该看淡了,但她听人当面这么说,心里还是颇受用。 “你既身为凡间的公主,怎么会出现在东荒,还被魔族围困?” 果果淡淡的眉毛微颦,同样不解地说:“我原本是在皇家园林同姐妹们游玩打趣,不知如何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方。” 落离心想,“看来是被魔族施法后带来这里,只是不知他们掳个人族公主来东荒做什么?” “他们刚才说的大阵在哪里你知道吗?” 果果微微颦眉,“不知道。我醒来发现自己处境有异,刚想逃走就被他们发现了。若非仙子相救,只怕性命不保。” 落离只要一想到他们方才说的“大阵”,便觉得心绪不宁,不免后悔自己出手欠缺考虑,应该先从他们嘴里问出“大阵”的情况,再解决他们不迟。 “公主,我担心魔族居心叵测,为了安全起见,我得找到他们口中的大阵。只是你……带着你只怕不便,可若将你独自留下,我也不放心。”落离说出自己心里的顾虑。 果果想了想,“仙子,若让我单独呆在此地,我宁愿跟着仙子。如若遇上不测,那是我命该如此,绝不怨天尤人。” 落离看着果果,见她眼中虽有担忧之色,但神态依然从容。 落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她总觉得果果的眉眼和自己的朋友唯一很像。 不过,落离知道果果必然不是唯一。 唯一身上流着的是半仙半魔的血液,而果果只是一个人族的公主,两人谈不上半点关系。 落离明知带上果果,于行事不利。可她看着果果,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唯一,一时心软,便决定带着果果同行。 “叫我落离吧,不用仙子仙子的叫。”落离决定带果果通行后,对果果如是说道。 果果点点头,也说:“我叫你姐姐吧,这样听着亲切。” 她想了想,又说:“姐姐,你也不用叫我公主,听着奇怪。如果姐姐不介意的话,就叫我果果好了。” “她跟唯一真的很像……”落离听她叫自己姐姐,嘴角露出浅浅的微笑,眼神也变得柔和不少。 落离带着果果从茫茫山上下来之后,决定先从东边开始察看,希望能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落离带着果果往东边飞行了数千里后,发现下方有几个人影,便落地一探究竟。 彼时落离再也想不到自己竟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见到千古等人,而千古他们也没料到会遇上落离,双方心里都是悲喜交织,一时无言。 落离快速地看了他们一眼,只见千古双手沾血,紧紧地抱着花颜,而花颜显然是受伤了,脸色苍白,额角眉梢挂着汗水,嘴唇痛苦地抿着。 再看醉任,他右手仍然紧握着青竹管,左手却捂着胸口,脸色暗沉,显见有伤在身。 花颜受伤她可以不理会,可醉任受伤她却不能不管。 想她在后世被久天和醉任护着,从未伤过分毫。只要她想要的,醉任总能上天入地为她找来。 落离松开果果的手,快步走到醉任身边,紧张地问道:“你受伤了?” 醉任见落离一脸的紧张,眼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关心之情,丝毫不似作假,不免诧异,不明白她一个神仙何以如此关心自己。 落离见醉任没有说话,眉头皱得更深,“伤得很重吗?” “你……眼睛好了?”醉任见她待自己情谊真挚,便也问了句。 落离的双眼微微红了,她点点头,“我眼睛好了,你怎么样?” 醉任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们的情况,叹息了声,“没……什么大碍。” 落离见他明明一脸的痛苦,却还说没事,心里担心,不等他同意便拉过他的手,当她触到他的脉搏时,脸色立马变了,“你身上怎么会有魔族的气息,是遇到魔族的人,还是……” 落离抬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还是被什么阵法反噬了?” 醉任闻言,吃惊地看着她,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然而,落离已经从他的表情里看到答案了。她本想质问他是否参与了魔族的什么大阵,看着他难受的样子,想到醉任待她的种种好,心中不忍,“你坐下,我先给你除去身上的魔气。” 醉任不可置信地问,“你……会驱除魔气?” “嗯,快坐下。” 醉任摇了摇头,犹豫了会儿,终于还是开口说:“我没关系,能不能请你先替啊颜……” “不能。”落离知道他想说什么,所以不待他说完便一口回绝。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不合适,可我还是想求你救救她……”醉任说着话,突然就向落离跪了下去。 千古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在看到醉任向落离下跪之后,看着重伤昏迷的花颜,终是抱着她走了过去。 落离见醉任下跪,又气又心疼,伸手将他扶起后,问他“你今日求我救她,日后她若背叛了你,那时你会不会后悔今日的请求?” 醉任虽然觉得落离说话奇怪,但还是笃定地说:“永不后悔。” 落离无奈地叹息摇头,“我答应你。” 醉任激动地抓着她的手,“你今日救了啊颜,日后但有差遣,绝无不允。” 落离听了,没有半分喜悦,“但求你多加保重,珍惜自己。” 醉任听见这话,直接愣怔了。 第024章 为什么对他那么好 落离和醉任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千古都看在眼中。 千古不明白她何以如此担心醉任的伤势,为何她面对醉任时,眼中满是心疼? “你们不过一面之缘,为何你对他这么好,好到令人难以置信?”千古直视着落离,苦笑道。 落离方才因为担心醉任,所以没有细看千古,此刻他走上前来,那一模一样的五官,日夜萦绕在脑海的声音,让她深受震撼。 在她眼睛看不见的时候,便将他误认为久天。如今,她眼睛能看见了,再看着眼前的千古时,她只觉得心痛,“他怎么会不是久天……” 她一时情急,还未上前,身体已先因激动而发抖。眼睛发涩,却紧咬着嘴唇,不肯让眼泪流出来。 千古见状,忽然就明白她又将自己误认为什么久天了,立马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因为千古没有同醉任他们讲过自己曾被落离错当成他人一事,所以醉任自然不知道落离此刻见到千古,心中的痛苦有多深。 醉任见落离神色怪异地看着千古和花颜,还以为她又改变主意,不愿替花颜驱除魔气,便着急地说:“啊颜情况不是很好,你……” 千古不愿再看见落离眼中因思念他人而出现的痛苦,便低头看着怀中的花颜,别扭地说:“你不是同镜子说过,希望有机会可以报答救命之恩。只要你今天尽力救治啊颜,救命之恩便当你还了。此后,我再不提起太华山之事。” 落离闻言,瞬间清醒过来,“他为了花颜,这般和自己讨价还价地说话,怎么会是久天,我真是思念太甚,糊涂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果果始终安静地站在落离三尺之后的地方。 这时,落离转过身,看着面不改色,安静从容的果果,轻声细语地说:“果果,我得先处理点事,你先坐会儿休息。”说完,便为果果幻化出一桌一凳一茶壶。 果果见状,并不矫情推辞,只是大大方方地坐下,眉毛弯弯地笑着,“谢谢姐姐。” 果果的这一声姐姐,立时吹散不少忧愁,心情略有好转的落离,看着果果眉眼皆是温柔之情。 待她回转身子再看向千古三人的时候,眼神又落寞不少。 “你俩都这般为她掏心掏肺,我又岂会食言。”落离不见喜怒地说,心里却想着“我不救她,你们必然难过,我又怎会快乐。” 落离走到千古面前,衣袖轻扬,砂石遍地杂草丛生的脚下立马多了一张躺椅,“把她放下吧。”她尽量不去看他那张会让她心疼的脸。 千古依言将花颜小心翼翼地放在躺椅之上,而后和醉任一人一边守护在花颜的身侧。 落离见他们如此在意花颜,想到花颜往后做的事,就替他们不值。 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与月。 此前离得远,落离看不仔细,现下再看才发现,花颜苍白的脸上隐隐有黑气浮动,“这是中毒了?” 落离没有去看千古,只是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旁的醉任,直视着他的双眼,等他说实话。 醉任见状,看了千古一眼,见他微微闭眼点头,便说:“嗯,啊颜被凶兽朱厌抓伤了后背。” 在听到“凶兽朱厌”的时候,落离的眼神立马变冷,“是其状如猿,白首赤足,见则大兵的凶兽朱厌吗?” 醉任有点不太敢直视落离质问的眼神,快速地点了下头,便将视线移到花颜的脸上。 落离冷笑,“我此前听魔族中的几个宵小谈及大阵之事,你口中的凶兽朱厌是否和魔族的大阵有关?” “嗯。”醉任没想到落离会知道大阵一事,只好实话实说。 “朱厌现在何处?” 千古叹道:“它逃走了,我们也在找它。啊颜被它抓伤,中了朱厌之毒,需得它的心头血才能解毒。” 落离冷哼了一声,问道:“你们是否参与了魔族的计划?” 醉任又看了千古一眼,千古颇为无奈地说:“此事说来话长,眼下救人要紧,事后自当向你如实交代。” 落离眼眸轻闭,白皙修长的手指将手心掐出了红痕,心里挣扎过后,忍着气勉强集中精力替花颜驱除体内的魔气。 待她净化完花颜体内的魔气,自己的额头已是汗水涔涔,有几滴汗水从眉梢滑过,滴进眼角,让她忍不住眨了眨眼。 “她身上的魔气已净化,至于凶兽朱厌之毒,恕我无能为力。”落离说话的语气都变得虚弱起来。 千古见她如此耗神,心里也不好受。 落离抽出袖中的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而后指着躺椅的一角,对醉任说:“她体内魔气已除,现在你尽可放心让我为你驱除体内的魔气了吧?” 醉任见她神色已有疲倦,尚在犹豫之时,千古先开口说:“醉任还能忍会,你刚替啊颜驱除魔气,耗神不少,待休息过后再……” 落离摆摆手,打断了千古的话,“我没事,醉任体内的魔气不能拖延,否则对他日后修行不利……” 醉任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心中过意不去,开口劝道:“千古说的对,我自己……” 落离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拉他坐下之后,便集中精神替醉任驱除魔气。醉任不同花颜,她自是尽心尽力替他治疗,在驱除他体内的魔气后,又运灵力于掌心,聚精会神地替他疗伤。 千古在他们对面,将落离的行为看得清清楚楚,他皱眉的同时,眼中满是不解和心疼。 待落离替醉任疗伤完毕后,她自己的脸色比身受重伤的人还要苍白吓人,她有气无力地问醉任,“可有好些?” “为什么待我这么好?”醉任完全理解不了落离的行为,见她为了花颜和他耗费灵力,弄得自己憔悴不堪。 落离半日之内,耗神伤心过甚,精神不支,意识有些模糊,此时听到醉任这么问,一时忘了此醉任并非后世的醉任,解释的话脱口而出,“除了久天,这世间就数你对我最好,我自然也要对你好。” 落离话刚说完,千古和醉任齐齐愣住。 第025章 妖若从善 千古将自己黑色外袍脱下给花颜盖上遮寒,自己则走到落离身后,严肃地问道:“你确定自己说的那个人是醉任,没有认错?” 落离觉得头有些晕,用手轻轻地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你们我怎么会认错,是你们不记得我了……” 落离话还未说完,眼皮就开始发沉,在感受到身后温暖熟悉的怀抱之后,她安心地闭上了眼。 千古拥着落离,心情无比复杂,“你明明一再将我错认成他人,还说不会认错。” “她……”醉任眼中满是自责。 “让她好好休息一下。”千古压低声音说。 醉任温柔地抚摸着花颜的脸庞,不无担忧地说:“不知道朱厌藏到哪里去了?” 千古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紧盯着他的眼睛说:“若非我们相识数万年,我根本不会相信你和她只是一面之缘。” 千古收回看向醉任的目光,转而看着落离憔悴的面容,“如果仅是一面之缘,她是仙,你是妖,她怎会待你如此情深义重。” 醉任闻言无话可辩,别说千古心存疑惑,就连他自己也是莫名其妙,难以相信。 “你究竟从哪里来?”千古小心翼翼地替她拿开贴在她鼻翼的青丝,第一次对落离的真正来历产生了怀疑。 果果在见到落离昏睡过去之后,再也坐不住,直接起身走了过来,问道:“姐姐怎么啦?” “你叫她姐姐?”千古好奇地打量着果果。 果果本就聪颖,立马明白千古的言外之意。她因为信任落离,见落离出手相助他们,便也信任他们。于是,她解释道:“我们不是亲姐妹,我叫果果,是人族的公主。姐姐从魔族手中救了我,于我有救命之恩。我感激姐姐相救之恩,所以拿当她姐姐般敬重。” 千古和醉任听了果果的一番解释之词后,不禁面面相觑。 醉任扫视了果果一眼后,看着花颜毫无血色的脸,喃喃道:“原来是她救走了凤凰血脉,若非如此大阵不至于失控,你也不会被反噬,更不会被朱厌所伤。可她也救了你和我,这样的恩怨真难清算……” 千古看着落离惨白的脸,便忍不住维护她,“你和啊颜受伤之事,岂能怪罪于她,她又不知情。” “我知道。可我想,若是她知道的话,只怕也会义无反顾地出手阻拦我们启动大阵。” “她……”千古知道醉任的意思。 “她是仙,我们是妖魔,向来敌对。神仙总说自己心怀苍生,若是知道我们的行径,她定然不会容忍。” “敌对?别忘了她才救过你和啊颜。”千古想到落离刚才不顾一切地为醉任疗伤,就替她感到不平。 “我知道,可……”醉任见千古已有不快之色,便没再说下去。 果果见状,对他们几个人之间的关系不免感到诧异。 …… 当落离醒来时,夜幕早已降临,东荒陷入了黑暗之中。 “姐姐,你醒了。”果果一直在留心落离的情况,见她醒来,立马跪坐在她跟前。 落离缓缓撑起身子,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山洞之中,身下是一块细腻光滑的绸缎,洞内有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不时能听见柴火传来的爆裂之声。 “有没有好点?”千古此前守在洞口,听到果果说的话之后,立马走了过来。 落离怔怔地看着千古,并不明亮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仍能清晰地看到他关怀的眼神,让人感到温馨的面容。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着,流淌过的血液带不走心底的忧伤。她不敢再看着他的脸,微微低下头,应了声“好多了。” 然而,她在低头的刹那,掉落下来的那滴泪,刚好被千古看见。 他明白她为何落泪,吩咐果果好生照顾她之后,黯然神伤地起身退后,继续守在洞口。 落离见状,心有愧疚,却仍是不敢面对他。 “你怎么样?”落离担心醉任的伤势,千古退开之后,她便来到醉任身边。 “我没事,你自己……”因为落离救走了果果,间接造成花颜受伤,他心里虽有微词,但仍感激她的相救之恩,关心之情。 “我也没事。”落离见醉任眼神始终没有离开花颜,暗暗感叹。而后问道:“魔尊是否也在东荒?” “没有。” “那魔族来了何人?”落离继续追问。 醉任抬头去看守在洞口的千古,却见斜倚着洞门口,背对着他们,似乎并没有听到他和落离的谈话。 “魔尊的大公子无风和三公子独孤。” “独孤也来了?”落离微皱着眉,在心里嘀咕着。 落离往后看了果果一眼,又向着醉任低声询问,“你可知魔族的人为何要抓果果,是要将她祭献给大阵吗?” 醉任眼神有些不自然,微微点了点头。 落离垂眸沉思,半晌后,她语声清冷地说:“凶兽朱厌也是大阵所需?” 醉任又点了点头。 落离眼中浮现出浅浅的怒意,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魔族此行必然居心叵测,你怎能是非不分,助纣为虐?” 落离微带怒气的质问,让醉任觉得莫名其妙,想到她身子刚恢复,不便与她争执,便缄默不语。 落离见他没有说话,以为是他心虚,“你怎么不说话?” “你想让他说什么,我们是妖,你是仙。你们神仙,天生悲天悯人,心怀苍生。我们妖魔,生来为非作歹,祸害生灵。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指望我们像你们一样日行一善吗?”千古听了落离对醉任毫无道理的指责,从洞口走了过来。 落离总会不自觉地将眼前的醉任当成后世的醉任,她实在无法接受自己认识的那个清高重义是非分明的醉任成了是非不分之徒。 此时,她听了千古的一席话,顿时醒悟过来,他眼下并不是自己在后世所认识的那个醉任,现实的打击让她大为失望。 “谁说妖魔生来就得为非作歹,难道……难道你们不能弃恶从善,当个好妖吗?”落离语声虽低,但字字清晰。 她问出了一个千古和醉任从未想过的问题,让他们一时难以作答。 若是花颜还清醒的话,她必然要回怼一句,“妖若从善,那岂不成仙了?” 第026章 结伴同行 当新一轮旭日升起的时候,山洞中的篝火只剩下一堆灰烬。 既然魔族的阵法启动失败,她暂时也不去理会。可朱厌出现在东荒,她对东荒有着特殊的感情,就不能放任不管。 落离望着洒落在洞口的斑驳光影,想到逃走的凶兽朱厌,担心它会生出事端,决定在它为祸东荒之前,找到它并将之收服。 “姐姐,你有心事吗?”果果凑了过来,关心地问道。 落离光顾着如何收服朱厌,却忘了自己还带了个果果在身边。既要去收服朱厌,它脾性本就凶残,而今因阵法启动失败而失去心性,只怕更加危险,带着果果同去,必然不妥。 “我没事。”落离看着那像极了唯一的眉眼,心里觉得暖暖的,笑容也明亮起来。 落离看着山洞内的其余三人,决定先将果果托付给他们。 醉任见落离向他走来,以为她又要像昨晚那样训斥自己一番,想躲开又没地方可躲,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煞是奇怪。 “你这是什么表情,好似我是什么吓人的怪物一般。” 醉任陪了个笑,摇手道:“误会。你若吓人,这世间便无美人了。” 这虽不是落离想听的话,但见他已能同自己说笑,心里多少高兴些。 倒是千古听了醉任那话,鄙夷道:“瞧你那样。” 醉任没有同他争执,而是向他投去一个同样带有鄙夷的眼神。 “朱厌凶残,我不能让它祸害东荒的生灵,必要将之收服,以绝后患。此行,危险莫测,我不能带着果果同行,你若方便可替我将她平安送回家。若有不便,也请你暂时代我保护好她。待我收服朱厌之后,自会将她送回凡间。”落离看着醉任,认真地说。 如果不是花颜身上的伤还未痊愈,落离对他和花颜有恩,她的请求,他绝无不允。 所以,他看着嘴唇惨白的花颜,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落离见状,已然明白他在担心什么。虽然心里骂他傻,但还是宽慰他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朱厌的心头血我定会为你带回,也请你务必保护好果果。” 醉任听闻此言,激动地连连点头,“我一定会照顾好她,你自己也多加小心。” 落离将果果拉近,语气温柔地说:“果果,我有事外出一趟,期间你先跟着醉任他们,等我回来一定送你回家。” 果果虽是公主,但她向来通情达理,绝不会让人为难。即使她想跟着落离去冒险,不想呆在醉任他们身边,也绝不会说出口。 所以,果果在听了落离的话后,只是稍微踌躇了会儿,便点头道:“好。姐姐自己也要小心,莫要伤着了。” 落离替她稍稍整理了下头发,含笑道:“放心吧。” 她还要寻找上镜,还要等着见久天,怎么会舍得让自己出事。 落离将果果托付给醉任之后,便决定出发去寻找凶兽朱厌。 在落离转身离去的时候,一直斜躺在地的千古,以手撑地站了起来,冲着落离的背影说:“我跟你一起去。” 落离微微转身,他的眼神是那么坚毅,无声地诉说主人同行的决心不容拒绝。 千古看着还未醒来的花颜,嘱咐醉任好生照顾她,并保证自己定会带回朱厌的心头血。 其实,若非不放心花颜,醉任也想去寻找朱厌,亲自为花颜取来心头血。 只是,看着元气大伤的花颜,他实在不放心将她交与旁人照顾,即使是千古,他也不够放心。 此前,他还担心落离一人只怕难以收服朱厌。现在千古愿意同去,那么他也就放心多了。 “你放心,啊颜我会好生护着,你们……也相互照应些。” “嗯。”千古应了声,便先落离一步走出山洞。 落离低眉默然,心下犹豫,她还无法坦然面对千古。 千古走出山洞,见落离仍在原地踯躅,便回身拉起她的手,不顾她的反对,径直离开山洞。 两人离开山洞后,千古仍拉着她的手,她暗暗使劲抽了出来。 “按理说,我比醉任更早认识你,可你怎么对他反倒好得多,对我却是比之惟恐不及的样子。”千古一边走着,一边瞧她脸色。 落离微微别开头,心虚地说:“没有。”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千古到底将心中最大的疑惑提了出来。 落离听见这话,怔怔地看着他,“你……” 千古把玩着腰间的麒麟玉佩,“你初遇我时的言行举止,你对醉任的了解,都让人觉得可疑。起初,我以为你是天界的暗探,想要混进南荒里应外合,我才会将你带到南荒。” 千古停顿了一会,盯着落离,眼中充满探究的神色,“可你对醉任委实太好了,好到让人难以置信。你对他的关心和担心,表现得明明白白,没有丝毫做作,任何人都不会相信你和他只是初识。而你昨日晕倒前说的话,才是让我最为疑惑不解的。” “昨日,我昨日说了什么吗?”落离担心自己是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你说,除了久天,这世间就数醉任对你最好。”千古叹了叹,“除了啊颜,我从未见过醉任对其他女子有过好脸色。可你也不像说谎,所以,你到底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又是如何认识醉任的?” 落离正想着该如何搪塞过去,千古眉梢上挑,哼了哼,“可别再拿什么通晓古今的神镜来哄骗我了,我若还信那话,岂不让你当作傻子看待。” “眼下不是谈论我来历的时候吧,你的花颜可还等着你去救她。”落离知道寻常谎言欺瞒不了千古,便将话题转到花颜身上。 “你不说啊颜,我还忘了一件事。当日啊颜来青竹居寻我之时,你对她态度就与众不同。原本你都离开了,后来听她提到醉任才又转身过来。现在想想,你当时很有可能是在替醉任抱不平,因为她答应要陪醉任散心,却突然改了主意。” “那日你离开青竹居之前,托太华和镜子转告醉任,让他莫要为情伤心,日后自有知心人。日后之事你如何得之……” “你只要知道我没有伤害你们之心便可,何必追问到底。”落离自知瞒不过千古,索性什么都不说,直接御风飞行,寻找凶兽朱厌的下落。 千古见状,只得飞身追上。 第027章 凶兽朱厌 在这个世间,除了久天以外,没有人会比落离更熟悉东荒。 她在东荒生活了四万年,她和久天的回忆遍及东荒每一个角落。 落离尽量不去想千古同她说的那些话,一边御风飞行,一边望着脚下的东荒,她在思考着凶兽朱厌究竟会藏在东荒的哪个地方。 然而,她寻了几处自认为可疑的地方,都没有找到朱厌的踪影。 落离对东荒的熟悉程度,再次让千古感到困惑,他说:“东荒多瘴气,草野茫茫,渺无人烟,妖魔寻常不来,灵物不至,你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怎会对东荒如此熟悉?” “妖族定居南荒,魔族盘踞北荒,南荒北荒去不得,东荒西荒来的次数多了,自然就熟悉些,有什么可奇怪的。”落离漫不经心地说着。 落离找了好几处都没见到朱厌的踪影,叹了叹,“花颜中毒在身,你不急着找到朱厌,倒还有时间来疑心我。” “因为我相信你一定很快就能找到朱厌,所以我并不担心拿不到它的心头血。” 千古说的那么肯定,倒让落离无话可说。 此时,一阵大风吹过,千古微微侧身,替她挡了夹在风中的沙砾。 落离便看了他一眼,阳光洒在他身上,泛出淡淡的光芒,他挺着胸膛站在她面前,微微低头看着她,脸色温和,眼神复杂。 落离不看还好,一看便呆住了。在那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久天和一身黑袍的千古重叠在一起。 “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穿上白衣会是什么样?”落离有些迷糊地说。 不知为何,千古立刻就明白,她一心寻找的久天肯定喜欢穿白衣,便不快地说:“我不喜欢白色。” 闻言,落离恢复了理智,暗暗咬了咬嘴唇,往旁走了几步。 昨日,她消耗大量灵力为醉任和花颜疗伤,原想保留灵力好对付朱厌。眼下她急于寻到朱厌,只得再次用灵力变幻出一张灵符,而后集中念力将捏在手中的灵符松开。 灵符一经松开,直接往东南方方向飘去。 见状,落离和千古一起追了上去。 灵符追踪朱厌,花费时间越多,落离消耗的灵力也就越多。所以,在落离使用灵符追踪之后,需得尽快寻到凶兽朱厌。 两人跟着追踪符来到一座密林时,灵符落地,落离看着千古,提醒道:“看来朱厌就在林中,林中多走兽,深处瘴气多,前行时多加小心。” 千古点点头,眼里有星光般的笑意。 她在担心他。 两人并肩前行,凝神静气留心四周的情况,一有风吹草动,他们便凑近前去查看。 真的只是风吹草动,没有异样。 当他们再往前行时,终于发现异常情况,刚冒尖的野草上有血迹,一直往里蔓延,风吹过,一阵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令落离恶心不已,险些作呕。 “没事吧?”千古关心地问。 若是随身携带香草,还能驱散腥臭之气,此时也不至于如此难受,落离责怪自己后知后觉。 “没事,还能忍受。”落离说着便顺着血迹往前走。 千古快步走到落离前面,以防有兽类突然袭击。 落离见状,心里多少有些感动。 两人顺着血迹走了一程路之后,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残缺不全的动物尸骸,场面血腥凶残。 这回连千古都忍不住皱起眉头,“若是朱厌所为的话,恐怕魔气已令它疯狂了。” 落离对东荒感情深厚,看着林中惨死的走兽,想到它们都是东荒的生灵,心中难过。 千古见她神情悲戚,眼中含泪,叹道:“看来在你们眼中,确实是众生平等。死的不过是一些兽类,虽说凶残一些,但也不至于难过的落泪吧。” 落离没有同他解释,她对东荒的感情,这个时空的人如何能够理解。 她凝视着无辜遭殃的林中走兽,咬咬牙,变幻出四张灵符,按东西南北方位排列。 “你想做什么?”千古担心她冲动行事。 落离哽咽,“这是往生符,我要为它们超度,让它们得以再入轮回。” 闻言,千古气急,“为了这些已死的走兽,你要浪费自己宝贵的灵力?” 落离解释,“往生符能驱散它们惨死的怨念,收集它们残缺的灵魂,期间虽会消耗大量灵力,但灵力四散之时,必然也会将身受魔气折磨的朱厌引来,因为它眼下最需要的便是纯净的灵力。” 千古沉着脸,“你怎么能将自己当作诱饵,这太危险了。” 为了安抚千古的情绪,落离温婉地看着他,“不是还有你在吗?你先藏起来,待它现身之时,再给它致命一击,到时我用灵符将它封印,决计不让它逃脱。” 千古还在思考落离的想法是否可行,却见她运起灵力驱使往生符,四张往生符在她灵力的作用下,散发出温暖的光芒,林中惨死的走兽皆被温暖的光芒笼罩其间。 千古看着那金光闪闪的光芒,不安的心也跟着平静下来,只好按照落离所说的,找了棵苍天大树藏了起来。 千古藏身于大树顶端,眺望四周的情况,不多时,隐隐的跳跃声由远而近。 千古看向声音来源之处,果见一只白首赤足的朱厌向着落离狂奔而来。 朱厌身上毛发倒竖,双眼血红,神情狰狞,明显是狂暴之象。千古见它朝着落离本来,平静的心又开始忐忑不安。 落离看着与自己距离慢慢缩短的朱厌,提醒自己要心平气和,才能更好地发挥往生符的作用。 眼见朱厌与落离只隔不到一仗的距离,千古再也无法泰然处之,立马从树上俯身而下,运起双掌击向迎面而来的朱厌。 朱厌虽然身宽体胖,但它动作敏捷。即使千古突然发难,它也闪身躲开了。 千古见朱厌躲开了自己的第一招,立即一个后空翻,右腿凌厉地踢向朱厌。 朱厌被千古踢中胸膛,疼的嗷嗷叫唤,一时之间,魔气上涌,发狂般地冲向千古,打法完全是不要命的。 千古顾虑到还要活取心头血,不敢下杀手,反而受它限制。 落离因往生符超度还未完成,又急于脱身帮助千古,分了心神,呼吸变得急促,气血运行不畅。为免走脱朱厌,她一边驱使着往生符,一边将手指咬破,在空中画出血符,右掌轻轻一推,血符向着朱厌而去,将它牢牢地困住。 第028章 怜惜她 千古见朱厌已被落离制住,因为担心落离,一时忘了还要活取朱厌的心头血,急急奔到落离身边。 落离往生符超度林中惨死走兽还未完成,千古见她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也慢慢沁出了汗珠,心中着急,却不敢贸然打扰她施法,只得静静地守在她身旁。 待落离完成超度走兽亡灵的仪式后,她鬓边的头发已被汗水浸湿,眼中露出疲惫之色,身子也微微摇晃着,千古及时出手扶了她一把。 千古看着被困住的朱厌和林中惨死的走兽,叹了叹,“损耗如此多的灵力,值得吗?” 落离示意千古扶她到他方才藏身的大树下休息,她靠坐在树下,提醒千古,“朱厌已被我暂时困住,你还不去取它的心头血。” 千古听她说话疲倦乏力,无精打采,心里忽然就对她起了怜惜之意,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疼她。 他再次看了她一眼,才抬步朝朱厌走去。 他看着面容狰狞可怖的朱厌,从怀中取出一个透明的水玉瓶子,而后以手为刀刃,对着被困住的朱厌的胸口狠狠一挥,划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痛得朱厌龇牙咧嘴,却又无能为力。 千古取满一小瓶朱厌的心头血之后,看着尚在流血的伤口,面不改色,嘴角还挂着一丝冷酷的笑意。 他转身看着落离,“你打算如何处置它?” 落离闻言,盘腿静坐,调整好气息之后,她再次祭出一张灵符,千古见状早已来不及阻止,灵符在她的驱使下轻盈地飞向朱厌,“我要它永远消失。” 灵符飞来的时候,朱厌顿时明白了自己的下场,眼中露出了恐惧之色。 然而,它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灵符飘于它头顶之时,它就被吸了进去,刹那间没了踪迹,只有一张灵符悬在半空。 落离盯着悬空的灵符,不多久,她眼中闪过一抹杀气,只见她用力地挥出右掌,悬空的灵符立即焚毁殆尽。 这是千古第一次见她杀生,他没想到她看起来温婉优雅,下手却如此决绝,不禁皱着眉。 两日之内,落离耗费太多灵力,在体力不支之时,又勉强自己消灭朱厌。此刻,朱厌虽被诛杀,她自己体内却也气血翻涌,忍不住吐了口鲜血出来。 千古见状,立马来到她身边,蹲下身子小心地替她擦拭嘴角的血渍。 “你就算想要杀它,吩咐一声,我自会处理,又何必不顾自己身体,意气用事,惹出一身内伤。” 温柔的动作,心疼的眼神,落离恍惚觉得自己又看到了久天。然而,他终究只是千古,不是久天,这样的事实令她心生悲凉。所以,听了千古担心的语气,也只是漫不经心地说:“有些事,别人代劳不了,最终都得自己解决。” 闻言,千古气结,一时又不能和她争论,怕她气急攻心,于身不利,只得沉默作罢。 …… 当千古带着受了内伤的落离回到南荒的时候,已是两日后。 他担心花颜的伤势,将落离交与太华和镜子照顾之后,自己便立即赶往若水河畔的吊脚楼。 千古来到花颜的吊脚楼时,醉任正用一条干净的湿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她擦拭面颊。 千古见了,忽然就明白自己对花颜的感情和醉任对她的感情是不一样的。 醉任听到脚步声,停下手中的动作,起身看到千古的瞬间,眼中既有欣喜又有愧疚。 “你怎么啦,见到我不高兴吗?” 醉任叹了口气,千古既已回来,她想必也来了。虽说事情已经发生,他早晚都得面对她,只是想到她知道后的心情,他就心生怯意。 千古以为醉任是担心自己没有拿到朱厌的心头血,才会如此古怪,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从怀中拿出那瓶透明的水玉瓶子,在他眼前晃了晃,“朱厌的心头血,现在不担心了吧。” 醉任勉强笑了笑,“快给啊颜服下吧。” 千古将水玉瓶子交给醉任,“给你。” 千古见醉任傻站着,就将水玉瓶子塞在他手心,“我相信你比我更会照顾啊颜。” 醉任见他要走,有些奇怪,“你这么就走,不留下等她醒来吗?” 千古摇摇头,“啊颜有你照顾,我有什么不放心。倒是落离受了内伤,我还得回青竹居照顾她。” “她受伤了?”醉任低头看着手中的水玉瓶子,让人看不见他眼中的情绪。 “嗯。我算是知道了,她表面看起来温柔似水,内心却是果断决绝。” 千古说完,却见醉任仍是低着头,心里纳闷,“你今日怎么啦,为何看起来如此古怪?” “你既牵挂她,便先回去吧。待啊颜醒来后,我……我再去看她……”醉任对千古说完话,便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朱厌的心头血给花颜喂服下去。 千古见花颜已服了解药,便安心地回去了。 落离醒来时发现千古就坐在自己塌前,而他的身后站着太华和镜子,他们见她醒来,脸上都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见到他们发自内心的笑容,一股暖流涌过她的心间,让她觉得很温暖。 看到他们,她不问也知道自己现在青竹居。 她缓缓坐了起来,千古原想扶她一把,却被她笑着拒绝了。 “解药送过去了吗?” “送了。” “果果怎么样了?” 千古在听到落离的问题时,才想起来还有果果这个人,“你不说,我都忘了她。我在啊颜那里没有见到她,想来她是住在醉任那里。” “嗯,她一个人族公主呆在此处也不方便,若是被妖王知道了,只怕还有性命之忧。趁眼下她的行踪还未被他人知晓,我还是尽快将她送回凡间,免得她日夜思念家人。”落离说要这番话,觉得有些累,便看着床头休息会儿。 千古刚想劝她养好身体再说,遍听身后的太华不满地说:“醉任是聪明人,你担心的人必会好好照顾着,哪那么容易就被人发现。倒是你自己,受了内伤,还是先调养好在想旁的事。” 落离想了想,太华说的也有道理,醉任的为人她很放心,便没有急着去探望果果,事后落离想起的时候,又是自责又是后悔。 “太华,你……好吗?”看着曾经的好友,落离关心地问。 “我很好。”太华笑嘻嘻地说。 “那就好!”落离莞尔一笑。 她的笑容,让千古不自觉地看呆了。 第029章 有负所托 太阳升起,淡淡的金光透过轩榥洒进竹屋。看着洒落在地的斑驳光影,落离一时有点晃神。 她在青竹居蒙千古细心照顾多日,内伤恢复的差不多,精神也比前几日大好。 所以,她打算去醉任那里看看果果,可以的话就将她送回凡间。 没曾想,她才刚踏出门槛,千古也端了一碗米粥而来。若不是千古反应快,往旁闪开两步,两人就要撞在一起。 “你就算想去看果果,也得先吃了早饭再去。”千古说完,径直端了米粥入内。 被他看穿心思,又见他端来了早饭,落离只得返身回屋。 千古进屋后,将温热的米粥放在桌上,看着回屋的落离说:“温度刚好。” 落离在千古的注视下,有些不习惯,磨蹭着坐下后,在他近似监督的情况下,乖乖地把米粥喝完。 千古满意地点点头,“这几日顾虑你有伤在身,饮食难免清淡些。如今,你内伤已有好转,若有什么想吃的,但说无妨。” 落离心里想说,不用麻烦,今日去醉任那里接了果果就走了。抬头看到他真挚的眼神,婉言谢绝的话一时之间就难以说出口。 “小仙女就是小仙女,待遇都不一样。我住在青竹居这么些日子,还从未尝过你的厨艺。”两人僵持之时,太华揶揄的话从外传来。 落离看着从外奔来的太华,她的脸上还挂着明媚的笑容,被她笑容感染,落离的眼中也有了笑意,身上的清冷之气便淡了不少。 千古见太华的出现让落离有了笑容,心情大好,便对太华道:“等你哪日受了伤,我也不介意为你煮几日米粥。” 闻言,太华的嘴角抽了抽,乜了他一眼,“若得受伤,才能吃到你煮的饭,还是……清淡寡味的米粥,我宁可永远不吃你煮的东西。” “如此,正好。”千古笑道。 太华哼了哼,“小气。” 在后世,落离和太华相识之时,她就知道太华喜欢听凡间闽东的莆仙戏,为此她常被太华拉去凡间听戏。 落离看着眼前的这个太华,虽说和自己后世相识的太华是同一人,但不知道她现在是否喜欢听戏。 落离拉过太华的手,认真地问,“太华,你喜欢去凡间听戏吗?” 太华有些愣,不明白落离何以突然问她喜不喜欢听戏。要知道,她活了十万年,还从未去过凡间,更别说听戏了。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 落离见她只顾着发呆,晃了晃她的手,“怎么,你不喜欢听戏吗?” 太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我没去过凡间,也没听过凡间的戏曲,所以你问我喜不喜欢听戏,我也不知道会不会喜欢。” 太华的话让落离有些难过,她从后世来到了远古两万年,虽然又遇到了她和醉任这两个好友,但他们毕竟还不是后世的太华和醉任。 “那你想去凡间听戏吗?”落离解释,“我打算今日把果果送回人族,你若想去凡间逛逛的话,不妨同行。” 太华听见这话,高兴地直点头,“我想去。” “你既已决定,那我也陪你走一趟。”千古并非在征求落离的意见,他只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 “不过是送果果回人族而已,我伤势已不碍事,人多了反而不方便。”落离可不愿意和久天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频繁来往。 “人多不方便?”千古挑挑眉,“那你还邀太华同行?” 落离看了他一眼,他的脸上满是得逞之色,似乎在说,无话可说了吧。 “你若不担心被妖王误会通敌,同行也无妨。”落离故意提醒他仙妖有别,希望他能理解。 “所以,你是怕和我这个妖物为伍,会被……天界的人看不起?”千古紧盯着她,想从她眼中看出个所以然来。 落离被他瞧的不自在,拉着太华的手往外走,跨出门槛的时候,微微回头说了句,“你若不后悔,我也不拦着。” …… 落离在醉任的吊脚楼没见到人,自然而然地认为他们都在花颜的住处。 落离他们走进花颜的吊脚楼时,醉任正要扶花颜起身,见到落离的刹那,醉任不由得低下了头。 花颜见千古这几日都未来看望自己,现在又和落离一同前来,心里便有些不舒服,“我还以为你有了新欢,就忘了我这个朋友,没想到还记得来看我。” 千古无奈地摇摇头,向她解释,“我临走前见你服了解药,又有醉任在此尽心尽力照顾你,我自然放心,故而没有前来。” “难道,他在这里,你就……”花颜还想继续发泄几句,却被落离的冷笑打断了。 “你什么意思?”花颜看到落离不屑的笑意,就觉得生气。 落离无辜地眨了下眼睛,“没什么,只是你既有心情生气了,想来身子也好的差不多了,也不用醉任日夜辛苦地照顾你。” “他乐意,你管得着。” 落离想了想,以醉任对花颜的感情,她确实管不着。 “醉任,你怎么啦?”千古见自从他们进屋后,他便一直躲避着众人的眼光,有些纳闷。 “是不是太累了?”落离看着他,关心地问。 醉任叹着气,将花颜重新扶好坐定后,他看着落离,满是愧疚地说:“你那般信任我,我却有负所托,无地自容。” 花颜见醉任对落离低声下气地说话,气的直跺脚,“你何必同她如此客气,她……” “啊颜。”千古严肃的语气,让她不情不愿地住了嘴。 “有负所托,是果果出了什么事吗?”落离突然有些害怕。 “我们三人还未离开东荒,果果就被魔族的人带走了。”醉任沮丧地说。 “果果被魔族的人带走了?”落离想到那个同唯一一样叫自己姐姐的女子,她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抖,“你有试图救过她吗?” 醉任的声音更低了,“没有。” 落离的心往下沉了沉,“为什么?” 醉任面对落离的问题,无话可辩解。 “因为花颜,你担心她的伤势,怕和魔族的人动手,会连累她?”落离苦笑道。 “不关啊颜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落离笑着笑着,突然掉了泪,她失望不已地说:“你们谁都没错,是我错了。” 第030章 只身前往北荒 千古见她落泪,心里难受,安慰道:“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谁都不愿意,你不该如此自责。” 落离哽咽道:“是我太过自信,果果若非信任我,她也不会跟着醉任。我若将她带在身边,她也不会被魔族的人抓走。我若……早几日来看她,也不会至今才知道她出了事。” 太华一脸茫然,不知该如何安慰落离才是。 落离难过后,转身就要离开,千古见状立马拉住她的手,“你要去哪里?” 落离直视着千古,眸光清冷,语气淡漠,“我要去北荒。” 千古依然拉着她的手,不敢放开,怕自己一旦放开,就拦不住她,“你如何能去北荒……” 千古话还未说完,落离使劲扯了扯自己的手,没挣脱开,“如何不能去,果果被魔族的人抓走,不知要受到怎样的伤害,我非去不可。你……你放开我。” 花颜见千古一直拉着落离的手不放,不高兴地站了起来,“千古,她是仙,我们是妖,她要去哪里,要做什么,由她去就是了,你何必……” “你住嘴!”千古微带怒意地看了她一眼。 “多管闲事”几个字花颜还未说出,就被千古一声吼骂给吓没了。 数万年来,这还是千古第一次对花颜发火,还是为了一个在花颜眼中相当碍眼的人而对她发火,这令花颜憋屈不已,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又紧咬着嘴唇,不肯在众人面前落泪。 花颜受了委屈又强忍着的模样,醉任见着心疼,偏偏眼下又不是安慰她的时候,让他很是无奈。 千古将落离拉到一旁,“北荒不比南荒,魔族守卫森严,你又没有熟识之人引路,单凭自己别说救人,只怕连你自己都会有性命之忧。再说……”千古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果果被魔族抓去多日,只怕凶多吉少,也是她命该如此,你又何必将自己也搭进去。” 落离总会不由自主地将千古当作久天,而今听了他这番话,彻底清醒过来,久天视人命重于一切,断然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是不会说这样无情的话,你真的不是他。”落离喃喃说着,好似自言自语,又像说给千古听的。 千古闻言,顿时觉得烦躁,“我就是我,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别人。” 千古说完,不由得松开了手,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落离祭出暗中变幻出来的一张灵符,在千古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定住。 落离看着暂时被自己定住的几个人,平静地说:“我灵力有限,这张灵符只能暂时将你们困住,不出一盏茶时间,灵符就会自动消散。” 而后,她又看了千古一眼,嘴角尽是苦笑之意,“久天教过我,大道在心,心存苍生。果果因我而身陷魔族,就算有去无回,我也非去不可。” 语毕,落离化作一道绿光而去。 彼时,千古眼中的担忧,醉任眼中的愧疚,太华脸上的无措,花颜一脸的冷漠……落离都没有看见。 …… 落离一气之下,只身来到北荒。 在后世,落离因为唯一的缘故,也时常出入北荒。所以,她对北荒的大概格局并非一无所知。 只是,眼下毕竟是远古两万年,她不敢断定此时北荒的主要守卫是否和后世一样。 落离虽然担忧果果的处境,但她也并非冲动不理智之人。 她身为神女,若是被魔族中人知道她公然闯入北荒,难免会被他们当作与天界兴兵的理由。 为此,落离决定待了解清楚北荒眼下的守卫情况之后,暗中打探果果的消息,再行搭救。 而在此之前,落离只能暂时隐藏仙气,不妄用灵力,全当自己是魔族中一名无足轻重的侍女。 落离观察着自己眼下所处的位置,放眼看去,荒草蔓蔓,荒草丛中筑起一座百尺高的祭台,祭台之上用魔族独有的骷髅头黑色小旗布了个圆形的圈阵,阵中摆放着难以计数的人形骷髅头。 落离没有去数祭台上插了多少面骷髅头黑色小旗,她看着台上众多的人形骷髅头,不由得瞠目结舌。 一阵凉风吹过,搅得祭台上的骷髅头发出呜咽之声,落离立在祭台三丈之外,只觉得阴风阵阵,怨气冲天,令她不寒而栗。 落离心想,魔族在这里搭建骷髅头祭台,只怕不是什么好事。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将那瘆人的祭台破坏掉的时候,她听到身后有低低的说话声传来,她连忙矮身藏进荒草深处。 落离借着荒草被风吹动时露出的缝隙,看到有两个魔族小兵正往祭台方向而来,担心被他们发现她的所在,立马又压低了头,隐藏气息,只盼他们不要再往前,快些离去。 那两个魔族小兵互相看了一眼之后,一起望着祭台,神情有些不耐烦。 落离躲在荒草之中,只听两个小兵在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 “大家都躲在无风处享清净,只有我们两个如此倒霉,天天得来此看着祭台。这里阴气森森,我们自己人都不愿来,还会有谁来这种倒霉之地。” “没办法,谁让我们只是最卑微的小兵,自然活该我们来此受罪。” “哎,好在过两日就不用再来这里了。” “嗯。那个人族公主的事,你听说了吗?” 落离听他提起人族公主,自然而然想到是果果。在得知果果被抓来北荒之后,她心中一直害怕果果会惨遭不测,眼下听他们说到人族公主,悬着的心总算稍稍平静。 “这事在族中闹得沸沸扬扬,我岂会不知。” “没想到人族女子看起来柔弱,胆子倒是很大,她连大公子都敢咬,若非三公子来得及时,只怕她早就成了北荒的一缕亡魂。” “人是大公子抓来的,也不知三公子为何会为了一个人族女子和自己的大哥起冲突?” “三公子的心思谁敢妄猜,估计是她的凤凰之血还有用处。” 在后世,落离虽从未见过无风,但关于他从前贪恋美色的传闻多少有些耳闻。 落离猜想定是无风见了果果之后,见色起意,对她有不轨之举,果果才会奋起反抗。如若果果被独孤救下,事情倒好办些。 第031章 假冒侍女 落离藏身在荒草之中,为免行迹败露,不敢出声,不敢移动,时间久了便觉得腿脚发麻,恨不得那两个魔族的小兵能够尽快离去。 大半日过去,眼见天色即将变黑,两名魔族小兵依然散漫地杵在那里,落离只觉得腿脚僵硬的近乎失去痛觉了。 落离觉得这样拖延下去不是办法,若是他们当真守着祭台一天一夜,她的腿脚只怕要作废。 正当落离思索着该如何瞒过两名小兵的耳目,偷偷溜到独孤的住处,一直聒噪不停的两名小兵突然安静了下来。 落离正觉得奇怪,便听他们说,“日头西沉,这里呆不得了……” “嗯,不会有人来这鬼地方的,我们还是快走吧。” “还差点时辰,若是提前离开被魔尊知晓,我们可就遭殃了。” “那么多处祭台,差点时辰,魔尊不会发觉的。我们不早点走,以我们低微的本事,到时可不好走脱。” 两名魔族小兵慌张走后,落离又留意了片刻,方才慢慢起身。刹那间,腿部的酸麻蔓延开来,身子险些站立不住。 落离想到他们两人的谈话,才知道原来这样可怖的祭台竟有好几座,也不知道魔尊设置这样的祭台究竟存了什么用心。 若非牵挂着果果的安危,落离倒想将布置这祭台的真实目的了解清楚。 “待救出果果之后,再来探个究竟。”落离回望一眼祭台的所在,心想。 落离离开骷髅头祭台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祭台之上慢慢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刚开始只是若隐若现的血色雾气,到最后竟出现一个模糊的人影,只是那人影竟比我们通常所见到的要高大的多。 …… 却说落离离开祭台之后,按着后世的记忆寻找魔尊三公子独孤的府邸。 其实,落离也只是碰运气,因为她并不能肯定这个时候的独孤是否会住在后世的那座房子里。 然而,当她磕磕碰碰寻到记忆中的地址时,却发现那里不过是一片沼泽地,根本没有任何的屋宇。 落离感到万分沮丧。 她不能放弃寻找果果,只得继续往他处寻觅,希望能尽快找到果果。即使找不到果果,能找到三公子独孤也是好的。 落离从沼泽地离开以后,便一直向东寻找。待到天色完全黑下去的时候,落离依然没有找到果果的踪迹。 她难过地坐了下去,犹豫着要不要使用追踪符来查找果果的下落,又怕被魔尊发现,那样非但救不了果果,自己也难以脱身。 就在落离踌躇着要不要冒险使用追踪符时,她听到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抬眼望去,发现有摇曳的火光向自己所在的方向靠近,心想“莫非被魔尊发现了?” 落离决定赌一把,她没有藏身起来,而是原地不动地坐在那里。 等火光离她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看到一队身穿魔族服饰的男子,一手提着兽骨灯,一手握着佩刀,“想来是夜巡的魔兵。” 巡夜的魔兵显然也看到了落离,他们也想不到会有个女子出现在这里,还是个他们从未见过的漂亮女子。 为首的魔兵打量着落离,“你是何人,为何黑夜之后还在此处?” 落离心想,“这里既有巡夜的魔兵,附近必然有重要人物的府邸,说不定可以通过他们见到果果。” 于是,她装出一副怯懦的样子,小声地说:“我是三公子府上的侍女,专门负责伺候那位人族公主的。” 为首的魔兵还在打量落离,思索着她说的是真是假,他身后的一名魔兵附耳道:“我听说三公子对那位人族公主礼遇有加,亲自挑选才貌双全的魔族女子去伺候她,眼前这个女子确实品貌无双,在我们族内绝对找不出第二个。” 为首的魔兵是他们的长官,他看来看去都不觉得落离像一个伺候人的侍女,便又问她,“你既是伺候那公主的侍女,缘何独自坐在这黑暗之中?” 落离闻言,满腹委屈地说:“日落时分,那位人族公主突然起了赏花的兴致,非要让我出来给她搜寻名花异草,众所周知北荒别说名花,就连野花都没有一朵,却让我去何处给她找去。” 落离说着说着,不觉得滴下了两颗泪珠,梨花带雨的模样,让那些巡夜的魔兵为之心软不平。 也不知是谁,忍不住问了声,“你怕回去被那人族公主责骂,所以一直在外徘徊,不敢回去?” 闻言,落离摇了摇头,解释道:“倒不是怕那公主责骂,她待下人其实不错,只是我自己认路能力本就差劲,天又黑压压的,不知不觉便迷了路。” 为首那名长官听了落离的解释之后,将信将疑,细想之后又觉得真假如何三公子自会处理,便对落离言道:“我等还要巡夜,不便相送,你沿着这条路继续往前走上一程,便能看到三公子的府邸了。”言毕,转身对他身后的魔兵道:“把你手里的兽骨灯给她。” 那人见落离生的娇弱可人,先就存了怜香惜玉之心,待听了长官的吩咐之辞,立马便将手中的兽骨灯交给落离。 落离接过兽骨灯,感激地说:“谢谢!”这声谢谢是真心实意的,并非虚情假意。 巡夜的魔兵走后,落离提着兽骨灯往前走着。此次相遇,让落离颇为感慨。妖族也罢,魔族也好,总有良善之辈,这也是为何在后世仙妖魔能够和睦相处的原因。 落离往前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一座长约千米的镂空吊桥出现在她面前,吊桥之下一片漆黑,深浅难辨。 而吊桥的对面因有迷雾遮挡,在茫茫夜色之中瞧的并不真切,只见零星的几盏灯火闪烁不定。 落离提着兽骨灯望着吊桥的对面,这里和她后世所知晓的独孤的府邸全然不像。 此刻的她是茫然的,她不知道这里是否就是独孤的地盘,她一心想要寻找的果果是否就在这座吊桥的对面。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那个人族公主是不是果果。 犹豫了会儿,她终究还是提着那盏兽骨灯走上那座吊桥。 第032章 欺人太甚 落离踏上吊桥之后,借着兽骨灯的微弱光芒,依然看不清吊桥之下的情况,眼中所见唯有无尽的黑暗。 脚下是深浅难测之地,前方是危险不明之处,面对这样的境况,她告诉自己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她必须去确认那个人族公主是不是果果,要是果果还在北荒的话,她不仅要救人,还要将人送回凡间,让其与家人团聚。 落离一步一步小心地往前走着,尽量不弄出声响。 当她终于走到吊桥的终点时,却不由得呆在那里。她以为走过吊桥便是独孤的府邸,没曾想吊桥的前方竟是一片湖,因为水面上空漂浮着大量的雾气,所以湖面的宽广难以估量。 落离在踏上吊桥之前所见到的零星的灯火仍在闪烁着,却是在湖的对岸,无怪乎那灯火瞧着忽明忽暗的,竟是隔了一片不知多长的湖。 不得已,落离只得放下兽骨灯,悄悄地靠近湖水。她在湖边驻足了片刻之后,默默地走下湖水。 北荒的夜晚要比南荒来的寒凉,她原以为这黑夜之中的湖水定是冰冷刺骨的,哪里知道湖水非但毫不冰冷,反而有温暖之感。 当下,落离也顾不得湖中是否有危险存在,只能悄然潜入湖中,慢慢地向前游去。 未下水之前,尚不觉得湖水有何怪异。在水中游了片刻之后,便发觉越是往前,湖水越发温暖起来。 半柱香后,落离觉得身子周围的湖水已不仅仅是温暖,似乎有些发烫。之后,每往前游一程,湖水的温度便增高几度,落离那对弯弯的眉毛不由得蹙了起来。 慢慢地,落离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一个大蒸锅之中,身上的皮肤被越来越热的湖水烫的发红,脸上的水珠已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湖水。 落离不知道再往前游的话,湖水的温度会增高到几度,她皱着眉,沉思了会儿之后,终是继续往前游去。 她勉强游了几分钟后,发觉湖水的温度高到令人难以承受,心想“继续往前的话,只怕还未见到果果,自己先被这湖水给蒸熟了。” 没办法,落离只好转身向后游去。当她一身湿淋淋地矗立在湖边的时候,望着仍是雾气缭绕的湖面,心烦不已,恨恨地想“湖水这般烫人,我该如何过到对岸去?” 叹了叹气,“只能先用法术飞到对岸,若是运气不好被魔尊感应到了仙气,只能自认倒霉了。”落离心里有了决定之后,便施展法术,御风飞行。 正当落离飞到湖中央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声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一声比一声凄厉哀怨。落离惊愕之际,突然发现自己体内气息紊乱,正要调整气息,却发现自己的法力在慢慢消失。 惊慌过后,落离立马用仅有的法力加速飞到对岸。她双脚还未着地,身上的法力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害她直接摔倒在湖边。 落离心中虽然对自己失去法力一事感到莫名其妙,但她知道眼下不是思考这事的时候。她起身之后,顾不得弄污的裙摆,双眼快速地瞄了一眼自己周边的情况,思索着该往哪里去才安全些。 当时,摆在落离眼前的是一座院落的高墙,而她在吊桥之上看见的灯火,便是从高墙之内照射出去的。 落离心想,“若是那名魔兵长官没有欺骗她的话,高墙之内的院落应该就是独孤的府邸。可是这墙瞧着有九尺之高,自己眼下又莫名没了法力,该如何进入高墙之内。” 落离快步跑到高墙之下,在那周围四处摸索查看,指望能发现一处密道之类。然而,她在那高墙外来回找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一处密道。就在她失望之时,她听到了犬吠声,于是她寻着那犬吠之声来到一处杂草丛生之地。 她硬着头皮,将那杂草拨开,一个狗洞赫然出现在她眼前。 若是平时,她宁死不肯打这狗洞的主意。只是今非昔比,她没了法力,果果又生死不明。没奈何,她只能咬咬牙,将头伸进狗洞之内,先观察下狗洞之后的情况,她可不想还没见到果果,先被恶犬给咬死了。 她耐心地等了一刻钟,只听到犬吠之声,并没有看到半点狗影,想来这条无意之中替她指明洞口的狗不在近处。 如此一想,落离多少放心了些。于是,她继续咬咬牙,整个身子便都进了狗洞。 当她从狗洞进入高墙之内后,她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手,心想“若是久天见到我这副模样,不知道多伤心。”不免觉得双眼有些酸涩,泪水滚了滚,终究没落下。 落离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会儿,借着高墙之内的灯火,她大概看清了周边的情况。 她眼下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后花园,园内有一株郁郁葱葱的大树,在她右手边是一条青石小路,在那青石小路的尽头是一座六角亭台。而她左手边是一片小草刚冒尖的草坪,草坪中间有一条石子路通向一座小型的石拱桥。 落离站在那里,想着自己到底要走哪条路为好,青石小路好呢,还是石子路好? 可惜,她还未做出决定,一道冷酷无情的嘲笑声便从那郁郁葱葱的大树之上传来,“啧啧,果然活得久了,什么稀罕事都能见到,这还是本公子第一次见到神仙钻狗洞。” 闻言,落离气得浑身发抖。 她看着从大树之上潇洒自如地飞身落地的独孤,质问道:“你何时藏身于大树之上的?” “从你游湖的时候。” “你既然早就知道有外人闯入,为何不直接将我抓起来?”落离冷眼看着他。 “那样多没意思。”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得意洋洋地拍打着手中的折扇。“反正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倒不如让你多折腾折腾。正好我近日心情不佳,今夜欣赏你的这番闹剧之后,突然觉得身心舒畅。” 落离深吸一口气,“合着你在耍我玩啊!” “难得有神仙肯如此委曲求全地来我府邸,我自然不能错过这场免费的好戏。” “独孤,你欺人太甚。”落离看着他嘴角还未消失的哂笑,恨得牙痒痒。在后世,落离看在唯一的面上,对他向来尊重,从来不敢直呼其名。 闻言,独孤耸耸肩,“戏弄你们这些神仙,是本公子生来的爱好。” 落离很想将他塞进她刚才进来的那个狗洞,可惜她现在无能为力。 第033章 假装不认识 落离认清眼下双方力量悬殊,虽然心里很想将独孤塞进狗洞,但也有自知之明,不愿急着送上去找死。 “你眼下好戏也看够了,打算如何处置我?”落离哼了哼,问道。 “还没想好。”独孤踱着步,神情看起来悠哉悠哉的。“也许废了你的修为,也许活剐……看本公子的心情吧。” 落离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不明白他怎能笑着说出这样残忍无情的话。 落离看着他,不免会想起唯一。在她心里,唯一是个像阳光般温暖灿烂的女子,她的心很柔软,她的笑能抚慰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落离实在难以将那样美好的女子和眼前这个谈笑之间说生死的男子联想到一起,偏偏他们就是世上最亲近的人。 于是,落离盯着独孤的脸,不住地摇头叹气。 独孤被她不可捉摸的表情盯得极不自在,“你干嘛这样看着我,又是摇头又是叹气,还是说你在故弄玄虚?” 落离想了想,一脸认真地说:“我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个好友,常听人说女儿肖父,还好我那朋友像她母亲多些,若是像她父亲……” 落离停顿了下,盯着独孤的脸,继续说:“若是像她父亲嘛,啧啧……那可真是没法做朋友了。” 听了落离的一番话,独孤拧了拧眉,“她父亲又不是我,你这么盯着我干吗。” 落离心道,偏偏还就是你,真是令人难以接受。 独孤见落离没搭话,反而一脸的鄙夷,眼尾一抬,“本公子还没老到给人当爹。” 落离微微低着头,没有理会他,心想“在后世,这家伙看起来沉默寡言,内敛稳重。在这个时候,他怎么瞧着这么无赖可气。” “走吧。”独孤说完,径直走向石子路。 落离见状,虽不情愿,但也跟了上去。 “你一个神仙来北荒做什么,打探敌情吗?”独孤自顾自地走在前面,随口问道。 “打探敌情?你想多了。”落离不由得翻了个白眼。 “否则你千方百计地跑来我这里做什么?” “我说慕名而来,你信吗?”落离紧跟其后,随口胡诌。 “信,怎会不信。”独孤说着话,脸上已有戏弄之意,“本公子风华绝代,你心生仰慕,我自能理解。”顿了顿,又说:“只是本公子素来不喜欢曲意逢迎的上门货。” 落离虽然只看得到他的背影,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她知道他定是满脸的嘲笑。突然就有些后悔,心想就不该说什么慕名而来的话,徒惹他笑话。 “你想带我去哪里?”落离闷闷不乐地问。 “我府上有位客人,怠慢不得,始终找不到合适之人服侍她。没曾想,你自己送上门,落魄神仙当回侍女倒是不错。”独孤对自己的这个决定感到很满意。 直觉告诉落离,他口中的那个客人很有可能就是果果。 她心里明明求之不得,嘴上却说:“那是你的客人,又不是我的客人。凭什么要我去给你的客人当侍女,我才不干。” 独孤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揶揄道:“就凭你是神仙,还是一个落难神仙。你既到了此处,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只能听我的,没有其他选择。或者……你想让我将你送到我大哥还是我父亲那里?” 闻言,落离只能装出妥协的表情。 独孤见了,满意地点点头,“这就对了,我喜欢听话的人。”说完,转过头继续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实际上,落离宁愿落在独孤手上,也不想落在魔族大公子无风手上,更不想见到魔尊天煞。 无风贪色成性,不屑一见。魔尊最痛恨天界之人,向来见到便杀了,她可不想去送死。 “提到我大哥和我父亲,你就安静了。你怕他们,就不怕我吗?” “你有什么好怕的。”落离实话实说,虽然眼下的独孤和她后世认识的独孤性格相差甚远,但本性是不容易改变的,他心底深处还是善良的,否则怎会有那么优秀的唯一。 闻言,独孤嘴角抽了抽,也没再追问。 …… 果果被无风抓来北荒的时候,以为自己多半难以活命,没想到独孤会出手救她。不仅如此,他对她还格外礼遇,让她不明所以的同时,也渐渐放心许多。 果果在北荒呆了好几日,她虽一心想着逃出去,但自知以自己的本事难以做到。 她从未想过自己能再见到落离,还是在独孤的府上。 同样的,落离在见到果果的时候,她的担心全部消失了,因为果果还好好地站在距离她一丈开外的地方。 本来果果独自坐着发呆,突然见到独孤带着落离过来,惊喜交加之际,直接站了起来。 落离见状,立马暗暗朝她使了个眼色。果果自小在皇宫长大,最会看人眼色行事。所以,她立马领悟出落离的眼外之意。 于是,两人极有默契地在独孤面前装作陌生人初见。 独孤见果果突然站了起来,有些奇怪地问:“公主怎么啦?” 果果心虚地解释,“我见你来了,以为有什么事发生……待看到你身后的女子之后,就不那么害怕,我在此多日,虽见过好些美丽的女子,但没有一个有她这样清雅脱俗,且还慈眉善目,让人瞧着就安心。” 被人这样当面夸奖,饶是落离性子淡然,也有些难为情。 “呵呵……”独孤苦笑,心道“合着我那么吓人,一个落难神仙话未说一字,就能让人徒生好感,太不公平了吧。” 独孤没有向果果表明落离的神仙身份,只对她说:“你既觉得她好,那就让她留下伺候你吧。” 闻言,果果心里欢喜,面上却是不改,“如此佳人,让她伺候我,合适吗?” “再合适不过!” “你愿意吗?”果果假意问落离。 落离故意犹豫了会儿,等独孤看向她的时候,才回答道:“愿意。” “她是人族公主,你们将她留在此处意欲何为?” 独孤避重就轻地回答她,“没想到你虽被禁锢了法力,但眼力仍在。” “原来如此……”落离忽然就明白了为何自己会使不出法术,“你们是如何做到的?” “无可奉告!”独孤说完这话,就潇洒地转身离开了。 第034章 疑惑重重 独孤走后。 果果激动地拉着落离的手,正想说话时,被落离一个眼神制止了。 落离示意果果先坐好,她则打量着独孤离去的方向,似乎是在观察他会不会突然返回。 果果见到落离提防的模样,向她招了招手,低声说道:“你是担心他会去而复返吗?” 落离没有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以我这几日对他的观察,他是个骄傲自信又守礼的人,他应该不屑偷听墙角。”果果仍是低声同落离说着。 听到果果说独孤是个守礼之人,落离不由得挑了挑眉,以她今夜对他的了解,说他骄傲自信她信,说他守礼她可不信。 不过,落离还是在果果的旁边坐了下来,头朝果果的方向说:“我也并非防他一人,怕隔墙有耳。” “如果他不是个弄虚作假的人,那这里便是安全的。我住在这里几日,除了他偶尔进出之外,只有跟前伺候的侍女能留下,再瞧不见其他人影。” “听你言外之意,他似乎对你挺尊重的,这是为何?他看起来……可不是个会尊重他人之人。” “我也曾问过他,为何要救我,又将我留在府上。他说……是为了还恩。”果果想他独孤当时对她说的还恩二字,仍然是一头雾水。 闻言,落离也觉得不可思议,“你是人族公主,他是魔族三公子,你生来就在凡间生活,怎会对他有什么恩情?” 果果拧着眉,“我也不懂他是何意。” 落离觉得既然连果果自己都不明白对独孤有何恩情,那她也没必要纠结这个问题了。 “那你知不知道魔族的人为何要抓你?” 听闻这话,果果将自己的右手伸到落离眼前,“每天日落之前,他都会用银针刺破我右手的指尖,然后取血。每日都是取三滴血,不多不少。” 落离听到取血一事,瞬间便想起此前听过的“魔族需要她的凤凰之血”一类的话,心中不由得担心起来。 待看到果果指尖上的几处针尖大小的红点,落离内疚又心疼,“是不是很痛?” “不过蚊子叮咬一般,谈不上疼痛。真正令我伤心难过的是自己每日被困在这里,不得自由,不知家中亲人该如何担忧。”果果说着这番话,神情立马变得落寞,眼中也浮着泪花。 落离见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拍着,待她情绪稍稍平复些,才开口说:“我来此原是为了救你,好让你回凡间和家人团聚。只是,眼下我的法力被他们不知用了何种方法禁锢了……” 落离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现在我们只能稍安勿躁,待我恢复法力之后,立马带你离开这里。” “嗯。”果果点点头,脸色也和缓不少,“我相信姐姐。” 果果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信任之言,落离反而更加自责,“你也不该太信任于我,若非如此,你也不会被无风抓来北荒。” 果果摇摇头,微笑着握紧落离的说,“姐姐说的不对,若非姐姐相救,我只怕早就命丧东荒,现在又怎能安然无恙地坐着与姐姐交谈。” “你怎么这么晚还没休息,可是外头那鬼哭狼嚎之声吓得你无法入睡?”落离伸手替她理了理鬓发,关心地问。 “鬼哭狼嚎之声?”果果眨着明亮的眼睛,说道:“我自来此,从未听过什么怪异的声音。” 闻言,落离才发觉自己自从进入果果的屋子后,便再也没听到此前听到的那阵瘆人心魄的惨叫声,奇怪之后便发现果果的屋子外竟是设置了保护结界。 落离心道,此处的保护结界必是独孤的手笔,除他之外,她实在想不出在这北荒之地,还有谁会如此善待一个人族公主。 想到这里,落离也忍不住感慨,“他倒有心。” 果果不明白,“姐姐,你在说谁有心?” 落离笑了笑,“没什么。既然不为外界所扰,那你怎么……” 落离还未说完,果果便苦笑道:“来此以后,我多是白日休息,夜晚静坐。” “这是为何,身子不舒服吗?” “我也不知,总是白日犯困,昏昏沉沉地睡去。日落之后,便精神起来,难有睡意。” 落离蹙眉,心想“怎会如此奇怪,难道这也是独孤的杰作,却不知他这么做的用意何在?” “夜已深,姐姐若是乏了,就在我踏上休憩,不必陪我枯坐。”果果虽然身为公主,但她没有丝毫公主的架子,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 “无妨,我也是全无睡意。”身处北荒,法力又被禁锢,落离心事重重,自然无心睡眠。 两人就那么坐着聊了一夜,却是谁都不觉得累,这都是因为她们的心是亲近的。 …… 日出时间,果果渐渐有了睡意,落离却还不想休息,便哄着果果先去睡了。而她自己则等着独孤前来,她有太多的疑问要问他,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替她解疑。 亲眼看着果果进入睡眠之后,落离搬了条矮凳子,在果果的门外守着。 她一个人在那坐了一盏茶时间,没看到一个人在院子里走动,她奴了奴嘴,继续坐着。 半个时辰后,依然没见到人,法力仍被禁锢,她皱了皱眉。 一个时辰后,还是没见到人,她叹了口气。 她不是没想过偷偷跑出去看看,只是果果独自在内休息,心中有了顾虑,便不敢随意走动。 …… 时间在慢慢流逝,她无聊地都在眯眼睛,就在她险些睡着的时候,独孤穿着他那月白色的衣裳出现在她面前,转着他的折扇,笑嘻嘻地说:“你虽是个落难神仙,但在日光之下看你,可要比黑灯瞎火的时候瞧得清楚,确实漂亮。” 落离看着他那一副欠揍的模样,就觉得手痒,深吸一口气,暗暗告诉自己要忍住,“油嘴滑舌,我可不吃你那一套。” 独孤也不见怪,他用折扇指指屋子,“她睡了吗?” 落离见他恢复了正经,便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为何她休息时间与人相反?” 独孤摇摇头,一脸无辜地说:“我也是为她好。” “为她好?” “这里是北荒,可不是凡间。北荒日出时,凡间月色如银。北荒天黑时,凡间阳光普照。她既是凡人,自然要跟着凡间的日出日落来休息,怎能随我们魔族的时间。”独孤难得一本正经地解释着。 第035章 还恩的缘由 看着一脸正经的独孤,落离反而更加不解了,“没想到魔族三公子竟会如此照顾一个人族女子。” 独孤斜倚着墙,不紧不慢地说:“难道她没告诉你,我是为了还恩?” 落离仰起头,看着他反问道:“你凭什么觉得她会告诉我,毕竟我们也是昨夜才刚在你府上结识。” “哦,可你不就是为了她才来的吗?” “不……是。”落离因为心虚,不自觉地拉长了声调。 “若非为她而来,我还真想不出府上还有何人何事值得你如此冒险闯来。”独孤合起折扇,意味深长地看着落离。 落离收回与独孤对视的目光,看着寂静的院落,转移了话题,“她不过是个毫无修为的人族女子,你是修行数万年的魔族三公子,我实在想不出你这样的人会欠她什么恩情。” 闻言,独孤的眼中流露出忧郁和感激之情,整个人一言不发地杵着,看起来就像沉浸在某种回忆之中。 “你怎么啦?”落离轻轻地拉了拉他的衣摆。 独孤回过神之后,恢复了嬉笑的面目。而后,他打量着落离,微带埋怨地说:“这事说起来就要怪白起那家伙。” “白起,九重天的白起吗?”落离在听到白起这个名字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独孤“呵”了一声,不可思议地看着落离,“除了你们天界的那个令人讨厌的白起,这世间难道还有其他敢招惹本公子的白起?” 听了独孤这话,落离整个人都惊呆了。 独孤对落离的反应感到难以理解,“他在你们天界不应该时常被人提起吗,为何你听到白起这个名字会如此惊愕?” 落离从未想过会在这个时候听到白起这个名字,她若是没记错白起曾对她说过久天比他还要早些降世,而久天明明告诉自己他是远古三万年降世于东荒茫茫之上。 试问在这种情况下,她乍然听闻白起这个名字,如何会不惊愕。 他们两个究竟是谁说错了,亦或是他们当中有一个人说谎了? 落离摇摇头,很快否决自己心里的想法,因为白起没有对她撒谎的必要,而久天也不可能对她撒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落离眉头紧紧地拧着,她思来想去都弄不明白,反而把自己整的更加糊涂了。 独孤用折扇在落离眼前晃了晃,“你怎么啦,为何听到白起的名字后就突然愣怔了?” 个中缘由,落离自然不便同独孤明说,便强装出镇定,“没什么。”待理智渐渐恢复之后,才想起方才谈论之事,“你和人族公主的纠葛,与白起有何关系?” 独孤见状,也不再追问落离失态一事,只是将自己和果果的牵扯有条不紊地向落离道明,“这事要从十年前说起,当时我孤身离开北荒,想去凡间游荡一番,却刚好撞上白起,他看我不顺眼,我对他也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本来嘛,他是仙,我是魔,双方打了数万年,运气不佳碰在一起,又相看两相厌,不就打起来了。” 独孤说到此处,似乎遇到什么难为情之事,只见他梗着脖子,想说又说不出口。落离见状,打趣道:“然后呢?”乜了他一眼,继续道:“让我猜猜,是不是你打输了?” 独孤哼了声,没有回答落离的问题。 落离冰雪聪明,独孤的沉默,便等于告诉了她答案。她见独孤一副吃瘪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笑,“莫非你落败而逃之后,刚好被那个人族公主无意之中救了下来,所以才有了还恩这一说?” 独孤见她笑得欢,白了她一眼。 落离不理会独孤郁闷的眼神,继续挑衅道:“从来只听说英雄救美,今日还是头一回听到美女救……” “救什么你怎么不说了?”独孤打开折扇,又合拢起来,“你这人,一句话不好好说出来,停在不该停的点上,让人听着别扭。” 落离翘着二郎腿,以手支颐,悠哉悠哉地说:“十年前……那个时候,人族公主不过五六岁吧。啧啧,堂堂魔族三公子啊,居然向一个五六岁的凡人小孩寻求庇护,这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啊。”她说完,复又看了独孤一眼,见他脸色白里透青,昨晚被他捉弄之后的不快也就慢慢散了。 独孤紧了紧拳头,语带威胁地说:“这事你要敢说给第三个人听,我……饶不了你。” 落离配合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险些把独孤给气昏头。 “你既觉得这事有失你魔族三公子的脸面,又为何要告诉我?须知你是魔,我是仙,你不怕我将你的糗事宣扬地人尽皆知?” “不知为何,虽说昨夜才相识,但直觉告诉我,你和天界那些人不一样,你心中并无明显的仙魔之分。”独孤坦言说出自己心中的想法。 闻言,落离颇为感慨。她是从仙妖魔和睦相处的后世而来,从未经历过三族混战的她,心中对身份的芥蒂自然也就不存在。 “因为有个人曾告诉过我,交友不论身份,只分善恶。” “这倒是个奇人,按他说的,神仙妖魔还能当朋友,可能吗?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落离含笑望着他,“你不相信有朝一日神仙妖魔也能当朋友,促膝长谈,言笑晏晏。” 独孤仿佛听见笑话一样,大笑道:“别说我不相信,我敢保证天上地下无人会相信你的话。” “只要你愿意,这一天迟到会到来。”落离一脸真挚地看着他。 “说得好像我能决定似的。”独孤有些无语。 “若是有一天……你真能决定魔族的未来,那你愿意与天界妖族休战言和吗?” 也许是落离认真的样子触动了他的心弦,以至于他当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你愿意吗?”落离见他不语,便又问了一次。 独孤神情严肃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落离还想借此机会劝服他,却被他一折扇敲在头上,不免乜了他一眼。 独孤正色道:“我今日可不是来同你谈心,更不是与你商量两族未来之事。” “那你来干嘛?”落离见他无心谈论休战之事,便也提不起兴致。 第036章 替身 独孤见落离心不在焉的样子,拿着折扇在她头上又敲了一下,惹得落离怒目相向。 独孤示意她淡定,方才正色道:“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事要请你帮忙。” 闻言,落离来了兴致,打量着他,“我没听错吧?” “我自信吐字清晰,你不至于听不懂吧。” “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帮你?”落离故意呛他,“若是自愿原则,我可以选择不帮的。” 独孤自信满满地看着落离,“我十分肯定,此事你定会帮我。”看着落离不相信的样子,他又说道:“你们做神仙的向来不是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所以你断然不会拒绝帮忙。” “帮你,和天下苍生有何关系?”落离觉得他是在拿大话诓她。 “日落之后,我大哥便会亲自前来将果果带走,就算我有心想要救她,也不能一再与我大哥起冲突。再说,我父亲不日便要出关,到时我同样保不住她。” 落离皱着眉,“你们为何非要抓着果果不放呢?” 独孤叹气道:“怪只怪她身上流着世间最纯正的凤凰之血。” “你们如此紧张凤凰之血,究竟要拿来做什么?此前你们曾在东荒设了什么大阵,失败了,现在又要摆阵吗?” “个中缘由我没法告诉你。我只能告诉你,要想救果果出北荒,你就得在日落之前作出决定。” “若是救果果,我自然义无反顾。”落离毫不犹豫地说出自己的决定。 独孤踌躇片刻,说出自己的打算,“再过一个时辰,你的法力就会慢慢恢复,到时你变幻成果果的样子在我府上等着我大哥前来带人,待你们离开之后,我亲自将果果护送出北荒。不过,她凡间的那个家以后是呆不了,我会先将她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待你脱身之后,可以将她带到九重天,世间没有其他地方会比九重天安全。” “若是再过一个时辰我便能恢复法力,我可以直接带果果离开此地,何必如此麻烦。”落离说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独孤想了想,还是向落离解释道:“北荒的八个方位都摆下骷髅阵,你一旦施法离开,立马就会被我大哥发现。到时别说你救不了果果,自己也会陪进去。” “听你言外之意,你们摆下的骷髅阵是专门针对天界中人?”落离敏感地察觉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面对落离的质问,独孤露出了为难的表情。落离见状,心如明镜,便换了个问题,“既然你们摆下的骷髅阵能够识破我的身份,到时我又该如何脱身?” “我大哥这人……有个缺点,你知道吧?” “你是指贪恋美色?” 闻言,独孤尴尬地咳了起来,“你若是照过镜子,应该知道自己长得……不差,即使你被我大哥识破,暂时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这是让我用美人计拖住你大哥,好让你顺利救出自己的恩人?”落离一脸的鄙夷。 独孤被她说得有些难为情,“这个方法虽然不是很稳妥,但目前我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也只有你愿意冒险帮助果果。所以,只能先委屈你。” 落离静静地听他说着,没有着急表态。独孤换了笑颜道:“我相信以你的聪慧和美貌,一定能够想到方法保全自己。” 独孤见落离仍然没有答话,将折扇在手掌心重重一敲,保证似的地落离言道:“当然,我不会将你丢下不管,待我安置好果果之后,立即回来帮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落离摇摇头,盯着一脸期待的独孤叹气道:“果然是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 独孤不太明白落离的意思,全当她是在夸他。 落离叹气过后,展颜一笑,“放心吧,此事我答应帮你。” 独孤松了口气,“我就知道自己不会看错人。” “我虽不明白你们抓来果果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但想来总不是什么好事。你为了报恩,愿意搭救果果,不怕得罪你大哥和父亲。而我既承果果叫我一声姐姐,又岂会不救她出火坑。” 其实,落离还有其他原因没有说出来。她既然知道骷髅阵是拿来对付天界中人,那么不将之摧毁的话,她又怎能放心离开。 此外,她愿意代替果果留下,也是想弄清楚他们究竟要做什么,若是力所能及,她不介意让他们失望。 两人商量妥当之后,便由落离变化成果果的样子呆在独孤府上,而独孤则将果果用隐身术藏了起来。 眼看即将日落,独孤在落离跟前徘徊,“你会不会觉得我自私?” “为何这么说?” “若是没有你留下来扰乱我大哥的视线,我也无法安然带走果果,所以……” “你不必觉得不安,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人无关。再说,我若不愿意,谁都勉强不了。所以,等下我走后,你尽快带果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我会的,你自己多加小心。” 说完之后,两人谁都不再言语。 无风带人前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他俩各坐一边,屋内寂然无声。 见状,无风率先开口,“你们都在啊,我还以为三弟又要给我使什么绊子。” 独孤沉着脸,没有说话。 这还是落离第一次见到无风,在她看来,面前这个穿着紫红色衣裳的男子,虽长着一张好看的脸,但未免阴柔了些,不如独孤瞧着舒坦。 无风见独孤无话可说,便径直来到落离的面前,“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人我就先带走了。” 闻言,落离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跟在无风身后。 独孤见他们就要跨出门槛,追上前一步,急急说道:“大哥,她到底只是一个凡人,又曾有恩于我,希望你不要太过刁难她。” “嗯。”无风眼尾轻抬,轻笑着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独孤转头对落离道:“你在我府中因有结界护着,所以两耳不闻深夜魔音。此去,夜深之后记得捂紧双耳,免受魔音伤害。” 落离听他说话奇怪,正想从他眼中看出个所以然,就听无风讥笑道:“三弟,你糊涂了吧,她一介凡人,那魔音顶多会吓着她,何谈伤害一说。” “我就是怕她会吓着,才有此言嘱咐于她,盼她谨记。”独孤说完,又深深地看了落离一眼。 第037章 担心 落离明白了,独孤是在提醒她昨夜的魔音还会出现。心想,他既说魔音会伤害她,难道自己昨夜法术被禁锢竟与魔音有关? 落离感念独孤的好意,因怕被无风听出声音的不同,所以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独孤点了点头。 独孤见她点头,明白她已领悟自己的言外之意,也就放心了些。同时,也为自己可能会泄漏魔族的计划而感到自责。 虽说他心里也并非就喜欢过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但他生为魔族中人,理应与族人同杀伐共进退。 此时,独孤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自责,因为他得尽快将果果送离北荒。 所以,他在亲眼目睹无风等人带着落离远去之后,便将果果变作他折扇的穗子,而后气定神闲地走出自己的府邸,最后从容不迫地飞离魔族的中心地带。 就在他为自己和果果顺利来到北荒的边缘之地而暗暗松了口气的时候,却看到有两个人正鬼鬼祟祟地闯进北荒。 来人一个身穿黑色衣袍,一个身着青衣,两人看起来年龄相仿,相貌瞧着也都是一表人材,倒不像是鼠窃狗偷之辈。 独孤因带着果果不便与来人起正面冲突,怕引来魔兵,反而泄漏了果果的行迹,落离也会提前陷入困境。 可若是放任不管,又担心他们是不是天界派来的暗探,怕他们会对自己的族人不利。 独孤躲在一棵苍郁的大树之上,俯身看着下方行走的两名闯入者,犹豫着要不要暗中出手,好让他们知难而退。被他变作折扇穗子的果果及时开口,“我认得他们,他俩一个叫千古,一个叫醉任,都是落离姐姐信任的朋友。” 原来独孤发现的那两个外人,就是千古和醉任。他们虽被落离用灵符困住,但脱困之后便急着去追赶落离。 谁知不过被花颜拖住了片刻,就刚好碰到妖王传唤。他们心中牵挂着落离,却也不得不赶到无极圣殿面见妖王。 狗腿子在被落离一掌打落悔过崖的同时也受了她灵符的封印,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却说狗腿子刚失踪的两日里,妖王并未放在心里,以为他定是为妖族大业在外忙碌。 往常的时候,狗腿子总是隔三岔五地出现在妖王的面前。而今,一个多月过去了,狗腿子依然影踪全无。这就令妖王不得不对狗腿子的失踪产生怀疑,故而才会派人前去传唤千古和醉任。 千古和醉任做为妖族的两大长老,虽不如狗腿子那般深得妖王的信任,但也是族中的得力干将。 妖王经过多番思考,以为狗腿子的失踪多半和天界或是魔族有关,所以决定让千古和醉任暗中查访,弄清狗腿子的下落。 狗腿子发生了什么事,千古和醉任都是心知肚明,却是一个字都不能对妖王说明。他们之所以存了这样的心思,无非是因为在他们心中已然将落离当作朋友,既是朋友,他们自然要护着。 不过,妖王将狗腿子的失踪交给他们来查明,也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这样一来,他们不仅能帮落离掩藏杀害狗腿子一事,还能借机混进北荒寻找落离和果果。 所以,千古和独孤一离开无极圣殿,便直接朝着北荒而来。 他们当然想不到,方才踏进北荒的土地,就被三公子独孤发觉。 他们更不知道,若非果果及时出声制止独孤出手,他们多半要受点伤。 独孤待千古和醉任稍走远点,才靠着粗大的树干,低声说道:“看来他俩多半也是冲着你和落离而来的,既是如此的话,就由他们前去,说不定还能帮到落离。” 千古和醉任也不想与魔族中人发生正面冲突,怕影响寻人救人计划。 于是,他俩找了两个落单的魔兵,趁其不备从背后偷袭,在魔兵倒地之后,迅速扒下他们的衣服换上。 为了防止魔兵醒来后瞎嚷嚷,坏了他们的事,他们顺手设了个结界,将两名魔兵暂时困在结界之内,待他们找到落离和果果之后,自会撤掉结界。 千古和醉任换上魔兵的衣服,朝着魔族的中心地带走去的时候,天色已经开始慢慢变黑。 也正是因为有了夜色的掩护,千古和醉任才能顺利地靠近魔族的中心地带。 千古和醉任各自提着一盏兽骨灯,并肩行在行人寥寥的道路上,千古眼不斜视,低声对醉任说道:“果果既然是被无风抓走的,落离为了救果果,必然也会找机会潜入无风府邸,我们不如暗中打听清楚无风的住处,再混进他的府邸,不愁找不到落离和果果。” 醉任单手提着兽骨灯,青竹管被他别在腰间。只见他低着头,步履稳健地朝前走着。在听到千古的一番话后,他头也不抬,同样低声地说:“好,就依你之见行事。” 哪里知道,他们虽打探到无风的府邸,但府中只见一些守卫和仆从,根本没有见到无风的影子,自然也没有看到落离和果果。 千古和醉任在无风府邸没有找到想找之人,便悄悄退了出去。两人来到一处寂静无人的角落,低声交谈着。 “无风没有两人藏在府中,那他会把人带去哪里?”醉任压低声音,看着同样愁眉不展的千古。 千古先是摇了摇头,而后眼中射出寒光,“他之所以要抓果果,无非是看中她身上纯正的凤凰之血。他们此前在东荒启动阵法失败,定是还未死心。若是我所料不错的话,果果和落离很有可能被他囚在哪个阵法之内。” 闻言,醉任的眉头也难以舒展,“那她们岂不是很危险,凤凰之血能开启那个神秘大阵不过也只是传说罢了,魔尊急着打开天地之极的封印,数万年来他没少尝试,可又有哪一次成功了。” 醉任叹着气,“再说,天地之极是否存在谁都不知道。若是她们两个人真的被无风他们当作启动阵法的牺牲品,那岂不是……很无辜。” “所以,我们得尽快找到她们。否则,只怕她们凶多吉少。”千古紧握着拳头,语气里是掩藏不了的担忧。 第038章 恶灵阵 千古和醉任之所以在无风的府中找不到落离和果果,是因为果果已被独孤偷偷带离北荒,而落离因变成果果的模样,被无风带到摆满骷髅头的祭台前。 落离看着眼前的骷髅头祭台,不免想起了自己昨日白天见到的那座搭在茫茫荒草之中的骷髅头祭台。 而她眼前所见的这座骷髅头祭台,是坐落于乱石堆之上,祭台的高度,台上的魔族旗帜,被旗帜包围住的骷髅头,显然又都与她昨日所见的大不一样。 落离心道,“独孤曾说过,北荒的八个方位都摆了骷髅头祭台,却不知另外的几处祭台又摆在哪里。” 无风见落离面对如此诡异的骷髅头祭台,居然面不改色,不由得惊讶道:“我倒没看出来,你这个人族公主,胆子还挺大。” 落离因为再次见到骷髅头祭台,所以只顾着想心事,倒忘了自己此刻还是个人族女子,身处危机四伏之地,面对恐怖骇人的祭台,就算没有吓得花容失色,也不该如此镇定自若。 落离心想,此刻想要伪装出害怕的样子,已然来不及,倒不如任他误会好了。于是,面对他的疑问,她选择了沉默不语。 落离的缄默,看在无风眼中,便是人族皇室傲慢的姿态,那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点头赞赏道:“不卑不亢,挺有风骨的啊。” 落离没有理会无风的话,她在想着别的事,昨日在荒草丛中,她明明听看守祭台的魔兵说过日落之后祭台附近便呆不得,否则会有性命之忧。现在天色已黑,何以在场的几人都面无惧色,还敢安然自若地站在这里。难道,是因为有无风在场的关系吗? “我看你还能强硬到几时?”无风从怀中摸出一只埙,在落离面前晃了晃,“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落离在看到无风手中的那只埙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正想要按照独孤临走前的嘱咐捂紧耳朵,站在身旁的无风冷笑着抓起她的右手,“你见了祭台都无动于衷,还会害怕声音。” 落离沉着脸,想要甩脱他的手,她越是用力挣扎,他抓的越紧,脸上是戏虐的表情。落离见他那副嘴脸,不悦地瞪了他一眼。 无风无所谓地摇摇头,在落离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干脆利落地在她右手心划了条三寸长的伤口,而后将她丢在祭台之上。 无风领着从人站在距离祭台三丈开外的地方,望着祭台之上的落离,他嘴角浮现出一个邪魅的笑容,“恶灵阵养着无数的恶灵,他们个个怨气冲天,不得超脱,最喜欢吸食人中凤凰的鲜血。” 无风说到此处,仔细盯着落离的脸,似乎想从她脸上看出丁点害怕之色,然而落离冷漠淡定的态度令他失望了,同时也引起了他的好奇心,他很想知道她究竟能撑到什么时候。 “你放心,这不过才第一座祭台,还有另外七座祭台的恶灵等着你去喂养,我定会让你好好活着,不会让你轻易死去。” 他的声音是那么温和,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是那么无情。 祭台周围点着一圈火把,夜风吹过,火苗被吹弯了,落离望着那些火把,在夜风的吹动下好似变成了身形扭曲的幽灵。 她忍着手心传来的痛楚,任由温热的鲜血低落在祭台之上,正想上前去查看骷髅头的时候,耳旁传来了如泣如诉的埙声。 落离眉头紧锁,她无暇去理会吹埙的无风,因为她发现自己滴落在祭台之上的血,慢慢汇聚成一条线,向着祭台中央的骷髅头流去。 沾上落离血液的骷髅头,发出了骨头散架一般的声音,咔嚓咔嚓……一声大过一声,刺激着人的耳膜。 落离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耳朵,才想起独孤说过的话,顾不上处理手心的伤口,双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耳朵。于是,手心渗出的鲜血从鬓边滑落,掉在她的脖颈处,滴在她胸前的衣领上,绿色的衣裳染上红色的血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无风听着从祭台方向传来的咔嚓声,立马停止吹埙,脸色变得凝重,眼中闪着怒火,他走上前去,厉声喝道:“你不是人族公主,你究竟是谁,居然敢如此耍弄我?” 落离捂着耳朵,又被骷髅头传来的咔嚓声所干扰,只看得见无风恼羞成怒的表情,至于他在说些什么,她听得并不真切,心想“莫非他已经看出我是假冒的?” 落离还来不及搞清楚无风到底在说什么,就看到祭台之上的骷髅头在相互撞击,“疼……疼死我了……”随着这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响起,骷髅头上方漂浮着一个狰狞庞大的透明身躯。 那个透明的身躯在看到祭台之上的落离之后,空洞的眼眶瞬间变得血红,它痛苦地嘶吼着,挣扎着朝落离的所在爬去。 见状,落离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着,她想施法离开祭台,猛然发觉自己的法术又被禁锢了。 看着不断朝自己逼进的透明身躯,落离猜出它多半就是无风口中的恶灵。看它痛苦的样子,落离心想“难道是因为我的血,它才如此痛苦。” 落离放下自己捂着耳朵的双手,反正法术已被禁锢,再捂着耳朵也无用。 落离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看着尚在流血的手掌,用力一甩,温热的鲜血被甩到恶灵的身上。透明的身躯在沾到血的那一刻,痛苦地颤抖着。 恶灵因为痛苦,双眼变得更加红艳,仿佛要滴出血水一般。它本想再向前爬去,在看到落离高举的渗血的手心,不情愿地往后退了一步。 恶灵往后退一步,落离便靠近它一步。既然它害怕她的血,那她就算暂时使不出法力,宁愿多浪费一些温热的血液,也要将眼前这个身躯透明的恶灵折磨死,看它如何为祸。 面对落离的步步紧逼,恶灵将怨恨的目光投向祭台下方的无风等人。 无风被那恶灵瞧得后背发凉,他恼怒地看着始作俑者落离,“你马上给我离开祭台。” 第039章 恶灵害怕落离的血 落离看着在祭台下方急得跳脚的无风,冷笑道:“你将我丢上来时,没有问过我。你现在想让我下去,我也不想听你的。” 无风不敢直视恶灵那双血红的眼眶,咬牙切齿地看着落离,见她一副“我不下去,你能奈我何。”的模样,偏偏他自己又不敢上前,自然就处了下风。 落离见状,心中快意极了。 恶灵被落离逼得无处可躲,而无风又没有上前帮助的意思,顿时将它逼得狗急跳墙,从祭台之上翻身而下,向着无风等人爬去,它要让造成这种局面的人付出代价。 此时,无风已然没有心思再同落离计较,他立马将手中的埙凑近嘴边,毫不犹豫地吹起了控制恶灵的曲子。 然而,他吹出的曲子再也没法控制恶灵了。 无风觉得造成这种局面,明显是祭台之上那个等着看好戏的女子,她的血能够净化恶灵身上的戾气,才会让他失去控制。 于是,他惊愕失措过后,留下呆若木鸡的几个从人,立马飞身来到落离身边,恶狠狠地说:“你非但不是凡人,还是个神仙。” 落离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粘在脸上的血渍,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语气冷淡地说:“是又如何?” “你告诉我,这件事我三弟知不知道?”无风狠狠地抓着她没有受伤的左手,再一用力,痛的落离险些咬破嘴唇。 落离虽然不是很喜欢独孤这个人,但也做不到挑拨离间。她不想他们兄弟因此而生隔阂,便代他承认此事,“与他无关,他也以为我是果果。” “你不是神仙吗,还不快去救人。”无风将信将疑,看着面对恶灵四散奔逃的从人,他觉得一个头又大又痛。 “首先,我暂时使不出法力,救不了他们。其次,害我失了法力的人是你们,养出这个害人恶灵的也是你们,所以这是你们咎由自取。” 无风被她一席话呛得不懂说什么,耳旁又响起她轻柔却无情的声音,“反正这个恶灵害怕我的血,奈何我不得,你自己却要多加注意,小心性命不保。” 跟随无风前来的从人有五个,其中一个因为被恶灵吓得腿软,没有其他四个跑得快,瞬间就被恶灵吸食的只剩下一副干瘪得没有血肉的皮囊。 见状,无风将目光看向落离渐渐止血的掌心,“你说错了,该担心性命不保的人是你,不是我。” 闻言,落离顿时明白他的言外之意。眼下她暂时使不了法力,无风轻而易举便能将她制服住,到时想取多少血都可以,又何惧失去控制的恶灵。 落离想到这点,双脚下意识地往后退,想尽量与他保持距离。 无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我之所以没有将你拿去生祭恶灵,只不过怕它消受不得你那一身的血。沙死一个神仙,我眼皮都不眨。要是因此毁掉一个恶灵,我可是会心疼的,毕竟养出一个成形的恶灵颇费周折。” 在他们谈话的这短短两分钟时间内,恶灵已经吸食了三个从人。落离见无风为了不毁掉恶灵,不惜牺牲跟随他前来的从人,嘲讽道:“你就不怕它吸食完他们几个,回头来解决你。” 无风看着已经现出原来面目的落离,脸上虽沾了血渍,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在火苗晃动的光芒下看去,似乎平添一些妖媚。他想伸手帮落离擦拭干净脸上的血渍,却被她往旁一闪,躲开了。 无风收回自己的手,讪讪地笑着,“解铃还需系铃人,说不定杀了你之后,恶灵就能恢复过来,到时我就能继续吹埙控制它。”看着落离鄙夷不屑的神情,他又说了句,“然而,看着你这张美丽动人的脸庞,我委实难以下杀手,若是换了那个人族公主或是旁的什么神仙,我早就出手杀了,绝不犹豫。” 落离嘴上不说,心里却想“难怪他贪恋美色的名声会在北荒一直流传,以至于人尽皆知。” 无风不舍得毁掉恶灵,落离却是存心要破了这个祭台,灭了这个不该出世的恶灵。 落离没有同无风表明她的决定,在他紧张地关注下方的恶灵时,她从祭台的边沿溜了下去,在火光摇映中向着忙着吸食血肉的恶灵走去。 待无风发现落离的行动时,她已经距离恶灵很近了。他心中虽忌惮失控的恶灵,但也怕落离会毁了他苦心养成的恶灵,只好硬着头皮飞到落离身旁,及时出手将她拦下,并语带威胁地说:“你若不听劝告,继续往前走的话,别怪我不懂得怜香惜玉。” 眼见恶灵就在三尺之外的地方,却被无风生生拦住,落离不满地瞪着无风,心想“待我恢复法力,非得让你见识一下被人困住的感受。” 两人僵持之时,恶灵已经将最后一个从人也吸食成一副空皮囊。于是,它略微满足地转身,摇头晃脑地审视着落离和无风。 落离看着恶灵一副想要上前又踯躅不前的样子,“你信不信,我若离去,它会像吸食你的从人那样将你连肉带骨头都吞下去?” 闻言,无风觉得一阵恶寒,一手紧紧抓着落离的手,身子却躲在落离身后。 落离瞧他完全将自己当作挡箭牌,为了刺激他的神经,故意冲着恶灵喊道:“你若是想将我身后之人吃了泄愤,大可前来,我绝不出手干涉。” 听了落离说的这话,看着恶灵似乎当真在思考落离的提议,如何还能保持镇定,在落离耳旁低吼道:“你不是神仙吗,怎能怂恿恶灵残害他人性命?” 无风见落离对他的话无动于衷,便从落离背后露出一个头,冲恶灵提醒道:“你别信她的话,她定是为了将你诓骗过来才那么说,等你真的过来了,她必然会在手上再划出一道伤口,最后用沾满鲜血的双手狠狠掐住你的命门。” 果然,恶灵听了无风的一番话,没敢再上前。 就在他们争执不下的时候,千古和醉人循迹赶了过来。 第040章 替她挡了一掌 当千古和醉任赶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落离和恶灵双方正在僵持着。 千古和醉任看到落离,又惊又喜。落离看到他们也是惊讶不已,同时心中也涌起一股暖意。她没想到他们会前来北荒,而且还找到了她。 恶灵见又来了两个人,便将视线转移到千古和醉任身上。它认真地打量着他们两人,似乎在思考能不能将他们也一起吃了。 落离见恶灵在打千古和醉任的主意,出言威胁道:“孽障,我劝你最好莫要打他们两个人的主意,否则你会后悔的。” 闻言,无风也将目光投向千古和醉任这两个凭空冒出的人身上,心里嘀咕“北荒守卫最近如此松懈了吗,接二连三地被外人闯入而不自知。” 无风见落离居然出言维护刚冒出的这两个人,立马变得警惕起来,附耳低声问道:“你认识他们?” “你说呢?”落离似是而非的回答,反而让无风心中更加没底。 千古和醉任相视一眼,两人谁都没顾得上去理会那只透明的人形怪物,而是一起走到落离面前。 千古盯着无风钳制着落离的那只手,又见他藏身在落离身后,面色不善地看着无风。待看到落离脸上和衣服上的斑斑血迹,他不由得心疼地皱起了眉头。 “你伤了她?”千古第一次觉得如此生气,说话的语气像是寒冬之际吹来的风,带着一丝冰棱,传到耳旁,令人不寒而栗。 无风认不得千古和醉任,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修为境界又如何。可有一点他很清楚,眼下落离是他最好的护身符。 “我还没说话,你倒先问起我来。你们究竟是何人,擅自闯入北荒境内有什么目的?”无风依然紧紧抓着落离的手,看了千古和醉任一眼后,身子微微靠近落离的后背,令落离大感恶心。 见状,千古眉头皱得更紧,就连呼吸都因愤怒而变得粗重,他一边向着落离走去,一边说道:“在我动手之前,放开她,否则……” 闻言,无风一手依然紧紧抓着落离的手,一手却掐在她脖颈上,“否则你要怎样?我劝你后退,不要轻举妄动,她现在法力被禁锢犹如一个凡人,只要我手上再加点劲,她的脖子可就断了。” 果然,千古听了无风说的这些话后,原想迈出的脚步往后退了两步,他看着落离,不过两日未见,竟被伤得如此憔悴,“他说的可是真的?” 醉任来到千古身旁,将手轻轻搭在千古的肩上,而后看着无风说道:“只要你放了她,我们保证不伤你分毫。” 无风摇摇头,“眼下你们人多,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哄骗我放人。若是我放了她,最后却落入你们手中,那岂不是很危险。” 落离忍着脖颈处传来的轻微的窒息感,对千古和醉任断断续续地说:“不要……理会他,你们只要……将身后的那只……恶灵消灭掉,我……我法力自会恢复。” 千古和醉任齐齐看向落离所说的恶灵,两人互视一眼后,都向对方点点头。 无风见状,立马出声阻止,“你们若是杀了它,我便杀了她。你们自己决定,是想她死,还是想让她活着?” 千古紧握着拳头,眼角余光扫过无风钳制着落离的双手,强忍着怒气问道:“你如何才肯放了她?” “很简单,只要你们自愿将身上的修为献祭给恶灵,我便放了她。”无风冷笑着说,脸上满是嘲弄之色。 千古脸上铁青,目光在落离的脸上流连着,神情凝重,仿佛在思考什么重大的决定。 醉任刚想开口同无风商量,便听到落离难掩奴意的语气,“无风,这种不经过大脑的话,也就你说的出口。” “你什么意思,是不同意他俩为你献祭修为?”无风喜欢这种为难他人来满足自己私欲的做法。 “我什么意思?”落离看着千古和醉任微微一笑,“我说,你做梦去吧。”而后迅速抬起右脚,在右脚向上踢来的时候,敏捷地低下头,于是那一脚正好踢在无风脸上。 无风吃痛之下,顾着去抚摸自己被踢中的脸庞,一松手就让落离脱了身。待他反应过来,立马出掌击向落离。 千古见了,想也不想便冲上前去,将落离护在胸前,自己的后背却结结实实挨了无风一掌,强自稳定气息之后,忍不住咳了几声。 醉任见无风出手偷袭落离不成,却伤了千古,抽出腰间的青竹管便向无风打去。 落离从千古怀中抽身出来,听着千古断断续续的咳嗽声,难过地说:“我不过是个外人,你何必替我挡那一掌,伤了自己却是好受的吗。” 千古心想,“若是让他伤了你,我才真的是不好受。”然而,嘴上却说,“你帮我寻到朱厌,及时拿到它的心头血,啊颜得以解毒才能安然无恙。所以,我欠你一命,理应替你挡下一掌。” 千古这么说,原本就不想见到落离因此而内疚自责。可他不知道,落离听他这番解释之词,反而更加难过,只听她喃喃道:“她竟那么好,值得你们如此以命相待。” 却说恶灵见到无风在醉任的攻击下连连倒退,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发泄心头之恨的机会来了,便趁众人不察之时偷偷潜到无风身后。 待落离看到恶灵出现在无风身后之时,要过去相救是来不及了,只得喊道:“恶灵休要伤害他,否则我让你神形俱灭。” 可以说,在场的几个人当中,所有谁是恶灵所害怕的,那必是落离。她的血让它痛苦不堪,它相信她有办法让自己彻底消失。 所以,当它听到落离那一声斥骂时,正要偷袭无风的双手不由得停在半空。它的片刻犹豫,给了无风脱身的机会。 无风在听到落离的喊叫声时,心领神会,立马往旁边一闪,躲开恶灵的偷袭。 无风见落离愿意相救自己,快速权衡之后,觉得恶灵要比落离等人危险的多,便厚着脸皮向落离走去。 第041章 第一只恶灵死了 恶灵一击不中,又见无风已经逃到落离身边,便不敢上前追赶,只是呆呆地望着他们几个人。 千古和醉任见无风居然还敢靠近落离,担心他会对落离出手,正打算教训他一下,却被落离给拦下了,“饶过他这一次吧。” 千古和醉任难以置信地看着落离,千古脸色不好,却只是看着落离,没有说什么。醉任忍不住问道,“他伤了你和千古,你居然还替他求情?” 落离之所以要救无风,并不是因为他值得相救,也不是看在独孤的面上,她是为了自己的朋友唯一,才不得不救他一次。 在后世,落离从未见过无风,因为唯一的关系,她多少听闻过一些他的事迹,知道他从前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可是,他是唯一的伯父,唯一向来看重亲情,此番她若是见死不救,又怎称得上是唯一的知己好友。 再说,谁都可以出手教训无风,醉任却不可以,否则他今后该如何面对唯一。 只是,她的这些苦衷却是万万不能对他们说的。她自己身上的伤,不过就是右手掌心被划破了而已,看在唯一的面上,自然可以原谅无风一次。 然而,她看着醉任询问的眼神,看着因她而被无风打伤却低眉不语的千古,心中过意不去,底气不足地说:“我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们日后自会明白。你们若是信得过我,便放过他这一次吧。” “我们相信你。今日,我们就看在你的面上,暂时饶过他。”千古微带苦笑地说。 醉任还想说什么,千古冲他摇摇头,他便将没再多说。 落离见了他们不情愿的样子,转头看着无风,无奈地说:“今日饶你一命,望你谨记,日后为人处事莫要太过心狠手辣。” 无风向来识趣,他清楚地知道眼下的情况对他不利,便讪笑着答应,“谨记,一定谨记。” 闻言,落离稍微向他靠近些,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今夜,我定要诛杀恶灵,你若再横加阻拦,到时被群起而攻之,我绝不相救。你可听明白?” 此情此景,无风别无选择,只能答应落离。 千古见落离同无风交头接耳地说着话,心里郁闷到了极致。 落离回转目光,看着不知所措的恶灵,对千古和醉任言道:“你们愿意助我一臂之力铲除恶灵吗?” 千古还在因为落离对无风的态度而别扭着,醉任则是痛快地答应下来,“果果一事,我有负所托,一直过意不去。你还愿意找我帮忙,我乐意效劳。” 落离见千古没有答话,便看了醉任一眼,醉任立即领会,轻轻地撞了下千古的手臂,“你当然也是愿意帮忙,对吧?” “嗯。”千古应了一声,心里的别扭还没过去。 恶灵倒也聪明,见他们几个人聚在一处,有商有量地说着,又都眼神不善地盯着它,立马起了警觉,只见它张大嘴巴,仰天长啸,啸声充满怨恨,细细听来似乎还有某种别的情绪在内。 “它……在向另外的几只恶灵求救。”无风为着自己的小命着想,在听到恶灵的啸声之后,立即出言提醒。 落离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有淡淡的赞同之色。 “醉任,把你的青竹管给我。”落离听了无风的话之后,明白他们必须得在其他恶灵赶到之前,尽快解决眼前这只恶灵。 醉任不明白落离为何要拿青竹管,不过还是依言将青竹管递给她。 落离在接到青竹管的时候,迅速取下竹塞,而后毫不犹豫地将醉任视作珍宝的美酒佳酿悉数倒在北荒的土地上,让醉任见了心疼不已,却也只是哀怨地看了落离一眼,不敢声讨。 落离看着醉任心疼的眼神,安慰道:“日后我赔你一坛美酒。”而后,她用力握紧右手,原本不再往外渗血的掌心因受到指尖的挤压,温热的血液再次流了出来。 于是,她将青竹管放在手掌下方,让它接住自己流下来的鲜血。 见状,千古和醉任都不禁愣住了。千古直接抓着她的右手手腕,“你疯了吗,为何这般伤害自己?” 落离对着千古露出一个微笑,解释道:“它怕我的血,其他的恶灵必然也会怕。所以,我要在它们赶来之前,先准备好克敌的良方,尽快解决这些恶灵。若是被魔族其他人知晓了,到时引来大量魔兵,事情就不好解决了。” “那你也不用伤害自己,恶灵来了,我和醉任自会解决。”千古撕下自己衣袍的一角,不理会落离的坚持,径自替她包扎伤口。 千古从落离手中拿走装有她血液的青竹管,皱眉道:“这些足够了,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和醉任。” 落离还想说什么,千古却不给她商量的机会,瞪了醉任一眼后,他自己率先朝恶灵走去,醉任立马识趣地跟了过去。 恶灵见他们拿着装有落离血液的青竹管过来了,立马转身就逃,千古提气追了上去,一起一落便挡住了恶灵的去路。 恶灵看着千古手中的青竹管,便转身朝醉任奔去,醉任抱手而立,“这是觉得我没有可以制你的法宝,所以觉得我好对付是吧?” 醉任见恶灵朝自己而来,因为手中没了青竹管,便运气于掌,右掌看似轻轻地挥出,却是劲道十足,掌风挥出之时,一股寒气直逼恶灵,恶灵还来不及哆嗦,身上已罩了一层寒霜。 千古从恶灵背后袭来,一掌打在它的天灵盖,打得它趔趄坐地。这时,千古从青竹管中取了几滴血弹在恶灵的心口位置,瘫坐在地的恶灵瞬间痛苦地抱作一团翻滚着。 正当千古和醉任打算一人再给它一掌的时候,其他七只恶灵听到同伴的求救之声赶了过来。 看着将他们团团围住的七只恶灵,每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尤其是无风,他在见到这些赶来助阵的恶灵,嘴角抽了又抽,他既怕恶灵不分敌我连他一并当作敌人解决,又怕落离和千古他们一气之下毁灭了他苦心养成的恶灵。 千古和醉任见到赶来的七只恶灵,两人立即分头与恶灵对战。 落离看着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恶灵,快步走了过去,毫不犹豫地扯掉右手的包扎带,而后用沾血的手心一掌打在恶灵的心口位置,恶灵甚至来不及惨叫,就被落离一掌打得神形俱灭。 第042章 八只恶灵都死了 无风见落离一掌拍散了恶灵,惊得目瞪口呆,他知道恶灵害怕落离身上流的血,可没想到她的血居然能将不死之身的恶灵彻底消失。 看着与恶灵打斗正酣的千古和醉任,以及静待法力恢复的落离,无风暗暗想着,如今,第一只恶灵已被打散,恶灵阵有了缺口,难以设置禁锢神仙的结界。若是另外的几只恶灵也被他们消灭殆尽的话,父亲出塔之时,他该如何交代? 无风并不是一个正义之人,就算落离他们刚从恶灵手中救下他,也并不代表他就会百分百听从落离他们的决定。 所以,无风打算趁千古他们与恶灵对战无暇他顾的时候,偷偷溜走,待回去搬来了救兵,再将他们降服。 落离消灭第一只恶灵之后,心想“恶灵阵少了一员,阵法自破,我的法力应该也会恢复。” “无风,我劝你原地呆着,莫要动了他念。”落离正在暗暗运气,等着法力恢复正常,却看到打算偷溜的无风,立马冷着脸喊道。 落离的这一声叫唤,立时引来千古的注目,千古因一时失神被身旁的恶灵击中左肩膀。当下,他为了拦住无风,也顾不得肩膀上的疼痛。暂时甩脱纠缠着他的恶灵,转身就去找无风。 无风正想逃走之时,被落离一声喝吓,不由得脚步一滞,再想逃脱又被千古盯上。眼见千古朝他走来,又引来了两只恶灵向他们靠近,他只得陪着笑脸,“误会,我只是想帮你们诛杀恶灵,并没有要逃走的意思。” “只怕你说的话自己都不相信吧?”千古冷眼看着说谎拙劣的无风,讥讽道。 千古从第一眼见到无风就对他没有好感,因他伤害落离一事,此前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教训他,故而一直耿耿于怀。 千古觉得无风的脚既然不听话,想要逃跑,那就应该让它半分一点。于是,他在无风右腿的腘窝处猛踹了一脚。无风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向着落离跪了下去。 见状,落离隐隐有些明白,千古是因为无风伤了她,在替她出气,多少有些感动,便对千古微微一笑,算是承了他的情。 无风稍稍挺直身板,回头看着千古,眼中满含怒意,“你……”在看到千古有恃无恐的眼神之后,被怒火点燃的气焰没出息地自行熄灭了。于是,未出口的怒骂之词便自己默默地溜回肚子里。 这边落离和千古都在盯着无风,徒留醉任一个人对付七只恶灵,累得他喘不上气不说,身上还受了几处伤。他用掌风挥出一层寒霜,暂时阻隔对面的恶灵,冲千古他们嚷道:“能不能先解决完这几只怪物,你们再叙旧?” 被醉任这么一喊,落离转头去看他,只见他的寒霜结界已然被四只恶灵破坏,它们正冲他疯狂攻击,而另外三只恶灵正虎视眈眈地向他们袭来。 醉任在同恶灵打斗的过程中,左边的脸颊被恶灵抓出了一道血红的伤痕,腰间的大带也被扯断,原本飘逸的头发也显得格外凌乱。见状,落离自然心生愧疚,她指着无风对千古说道:“你快去帮醉任,这个人交给我。” 千古点点头,“好,你小心些。”言毕,一个箭步就冲到醉任身边,同他一起对付恶灵。 无风见到千古走了,以为落离不足为虑,便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正想同落离瞎侃两句,就见她一脸严肃地看着他,左手缓缓打开,几张明黄色的灵符出现在她的掌心。 “你……”无风张大眼睛瞪着落离,眼神写着不可思议。落离却冲他笑道:“没错,我恢复法力了。”话才说完,只见她樱唇微动,她掌心那几张明黄色的灵符便径直飞到半空。 无风好奇地抬头看着悬浮在他们头顶之上,按东西南北一个方位排列的四张灵符,“你居然还会符咒之术……” “你就安生在这结界之内呆着吧,等我们解决完这几只孽障,自会放你离开。”落离对无风说完这话,直接向着千古和醉任走去。 其实,不用落离说明,无风也明白眼下自己是难以出去了,若是强行破此结界,只怕他辛苦修炼的魔法会被落离设下的结界净化点一大半。 对于无风来说,恶灵虽然重要,但远不及保住他一半修为来得重要。 现在,他们和恶灵都被落离用灵符设置的结界困住,要想离开结界,只能先解决掉恶灵。无风虽不想出手帮助他们诛杀恶灵,但若是恶灵要来伤他性命,他也只得还手自保。 恶灵发现自己被人困在结界之内,第一反应便是放弃与千古他们打斗,都忙着上蹿下跳地破坏结界。却在身子触碰到结界的边沿时,刺痛地躲开。 因为破坏结界对它们的反噬太痛苦,所以经过几次勉为其难的尝试之后,再也没有恶灵敢去破坏结界。 千古他们立即明白落离在灵符上动了手脚,便将目光一起看向她。落离微微一笑,露出了两个浅浅的梨涡,对他们解释道:“布置结界所用的这几张灵符,是我用血画出来的。现在恶灵都被困在结界之内,只能坐以待毙。” 醉任向落离竖起大拇指,“干的漂亮。” 千古却在听到落离以血画灵符的时候,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可真舍得对自己下手。” 恶灵因为没能破坏落离设下的结界,又被结界所伤,浑身刺痛,所以再看向落离和千古等人的时候,一只只都怒目相视,狰狞不已。 “速战速决。”落离只简单地对千古和醉任说了四个字。 千古和醉任见落离已经和其中一只恶灵打了起来,便各自挑选一只恶灵来对战。 同在一个结界之内,无风虽无心帮助落离他们,但恶灵可没将他当自己人,在看到独自躲在一旁的无风后,立马有两只恶灵向他攻击,无风只能出手自保。 落离和千古他们则配合的相当默契,她只要一见到千古和醉任击倒一只恶灵,立马上前在恶灵的心口位置补上一掌,一只只狰狞的恶灵立即神形俱灭。 半柱香的功夫,落离和千古他们已合力消灭了五只恶灵。 无风一个人对付两只恶灵,很快便处于下风。原本,落离他们可以袖手旁观,但怕再拖下去会旁生枝节,只好帮助无风诛杀仅余的两只恶灵。 他们人多势众,最后的两只恶灵也在他们的配合之下被打的无影无踪,不复存在。 第043章 掐住无风的脖子 恶灵既已消灭殆尽,落离便撤掉结界。 当他们从结界中出来的时候,这个血腥的夜晚已过了四分之三,东方的天空渐渐现出了鱼肚白。 无风费尽心思培养出来了八只恶灵,却被被落离和千古他们一夜之间消灭干净,脸上尽是苦闷之色。 “似这等损人不利己的恶灵,没了也就没了,何苦为它们难过。”落离看着自己已被鲜血染红的手掌,有几处血渍凝固成暗红色,有几处血渍还是鲜红色的。 “你们当然高兴了。”其实,无风哪里是因为恶灵的死而难过,他难过的是自己的辛苦白费了,担心魔尊出塔后难以交代罢了。 千古再次从衣服下摆处撕下一条长长的带子,走到落离面前,径自替她包扎伤口,“暂时先这样包扎一下,等离开此地后,再找个地方替你好好包扎伤口。” 落离盯着自己的手掌,感激地说:“谢谢!” 千古说:“以后不管情况多危急,也别再轻易伤害自己。” 落离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仿佛听到了千古低不可闻的叹气声。 “天色将明,此地不是说话之处,我们还是先离开再说吧。”醉任看着神情古怪的千古和落离两人,小声地提醒道。 千古警惕地看了无风一眼,小心地拉着落离没有受伤的左手,“醉任说的对,我们先离开此地,有什么事离开之后再说。” 千古不知道果果已经被独孤安全地带出北荒,担心落离大战恶灵之后还要深入北荒寻人,怕她体力不支遇到危险难以化解。 落离原本是想和他们就此告别的,想着继续寻找上镜的下落,若是再过一万年仍是找不到上镜的话,她便长住东荒,静心等待久天的降世。 可是,看着千古牵着她的那只手,看着他眼中的担心,告别的话突然就说不出口。说到底,落离还是难以将他和久天当作两个人,在她心底深处,始终觉得千古有久天的影子。 “走吧。”千古见落离没有反应,对醉任打了个招呼后,便径直拉着落离的手准备离开。 无风看着即将离开北荒的三人,想到他们消灭了恶灵,破了他的恶灵阵,而后还能毫发无损地从他眼前离开,心里便觉得不痛快,却又因寡不敌众不敢出手阻拦他们,又觉得窝囊。 千古他们三人正要离开的时候,一群魔兵由远而近地朝他们走来,片刻便将他们几个人包围起来。见状,千古他们对视一眼,都转身看向无风。 被千古他们三人齐涮涮地盯着,无风觉得浑身不自在,“别这么看我,这一整夜,我一直同你们在一处,人不是我引来的。” 无风嘴上虽在解释,但心里却另有计较,在他看来自己的人已经来了,现在他才是人多势众的一番,再也不用担心抵他们不过。 于是,无风暗自运气于掌,在千古他们注意力都放在包围他们的魔兵身上时,向千古打出一掌,在千古他们三个人当中,无风最讨厌的人便是千古,所以在他决定偷袭的时候便用了十成的力道。 千古虽没看到无风出手,但落离看到了,所以她想也不想便用自己的后背挡了上去,一口鲜红的血吐了出来,直接喷到千古身上。因为千古穿的是黑色的衣裳,所以鲜血染在上面瞧的并不真切。 无风没想过这一掌会打在落离身上,待他看到落离被他一掌打得口吐鲜血,不禁看着自己伤人的手掌发愣。 千古扶着落离的身子,见她原本就憔悴的脸色变得更加惨白,眉毛双锁,双眸微闭,心疼自责不已,“是不是很痛?” “还好。”落离暗暗咬着嘴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千古将落离小心翼翼地交到醉任手上,嘱咐道:“帮我照顾好她。”而后,他向着无风走去,想到他再次打伤落离,眼中如欲喷出火来,怒道:“我原本并不想真的伤你性命,是你自己找死。” 千古冲着无风而去,一招比一招出得快,一招比一招来得凶狠,无风招架不住,步步后退。包围他们的魔兵见无风不敌,立马冲着千古蜂拥而上。 千古逼退进前的几名魔兵,转身一掌打在无风的胸前,疼得他龇牙咧嘴。 落离虽不齿无风的为人,但他不能让无风死在千古手上,这并非是因为唯一的缘故,而是担心千古因此与魔族结怨。 试想,若是魔尊知道千古杀了无风,他怎肯罢休。若是妖王得知千古是为了维护一个神仙而杀死魔族大公子,致使妖魔两族为敌,又岂能容得下他? 所以,落离恍惚之中见到千古再次向无风出掌的时候,拼着全力喊道:“不要伤他性命……” 千古正要打出的一掌,在听了落离这话后,生生收回了五成的力道,自己也因此受到反噬。 因为落离的话,千古虽不得不暂时留住他的性命,但却不打算轻易放过他,所以继续用五成的力道攻向无风,右手大拇指和食指紧紧地掐着无风的脖子,而后对包围他们的魔兵威胁道:“你们最好离我们远点,否则我立马要了你们大公子的命,看你们到时该如何同魔尊交代。” 果然,包围千古他们的魔兵听到魔尊的大名后,立马往后退缩,并自觉地给千古他们让出一条道。 醉任见状,小心地扶着落离的手,馋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千古。 千古因为钳制着无风,无法搀扶落离,所以他微微转头看着醉任,“她怎么样?” 醉任皱着眉,摇头道:“看起来不太好。” 闻言,千古施加在无风脖颈上的力道又重了两分,无风觉得脖子处是真疼,胸口处也是真疼,呼吸也很困难,不由得痛苦地咳了起来。 魔兵虽给千古他们让出了一条路,但因为无风还被千古钳制住,所以他们只得不远不近地跟着千古他们,直到他放人为止。 却说,千古他们还未彻底摆脱掉眼前的这群魔兵,便看到又有一大群魔兵朝他们而来。 于是,千古掐着无风的那只手又加了点力道,无风险些被掐得窒息。 第044章 脱身之后 千古看着又一群魔兵向着他们涌来,于是他掐着无风的那只手又加了点力道,无风险些被掐得窒息。 不得已,无风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只好可怜兮兮地开口讨饶,“英雄,你手上……力道轻……轻一些……” 谁知,千古压根没理会无风的请求,施加在无风脖子上的力道有增无减。无风心里当真是又气又急又难受,偏偏还奈何不得。 先后两批赶来的魔兵看到无风被千古掐住脖子,担心惹急了千古他们,会给无风带来危险,所以他们不敢强行进攻,只能小心翼翼地跟着千古他们几人。 “这么多魔兵,不好对付啊。”醉任扶着落离的左臂,微微偏头看了千古一眼,见他神色严肃,低声说了句“此事不宜闹大,否则对谁都不利。” 千古自然明白醉任的言外之意,他们的身份不能被魔族的人发现,不然引起两族嫌隙,引发战争的话,他们两个人就难辞其咎。 “醉任,你带她先走,我殿后。”千古牢牢地控制住无风,撇了落离一眼,见她脸容憔悴,整个人看上去有气无力。 醉任还未开口,一旁的落离先说道:“不……要走……一起走……” 落离微微喘了口气,继续说:“你若不走,我……我也……不走……” 她说话的声音虽然细弱,但她说话的语气却能让人清楚地感觉到她态度的坚决。 他们商量之际,又一群魔兵得到消息赶了过来,看着四面八方都是魔族的士兵,就算能暂时逃脱,也会被魔兵穷追不舍。 落离咬咬牙,终是作出一个损己利人的决定。她轻轻推开醉任的手,在醉任还没想明白的时候,拼着加重伤势的风险,祭出了一张传送符,而后对千古急急道:“放开他。” 千古没有问为什么,只是依言放开无风。随后,他们三人在传送符散发出的光芒下,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无风见状,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在他脖子左右两边被千古掐着的地方,浮现着两点拇指般大小的红痕。 无风手指碰到那两处红痕时,疼痛瞬间从脖子处往下移,他咧着嘴低吼道:“给我追。” 在场的魔兵听了无风的话后,立马兵分四路向北荒的四个方向追击千古他们三人。 却说,落离因为重伤在身,灵力受损,虽祭出了传送符,他们三人暂时逃离了魔兵的包围,但因传送符威力大减,所以他们三人还未逃出北荒地界。 待他们三人双脚再次踏在土地之上时,落离虽被千古和醉任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但还是站立不稳。 只见她青丝散乱不说,额前也沁出细汗,整张脸仿佛涂了白粉一般,除了白之外,再看不见一丝血色,头也疲累地趴在千古的肩上。 见状,千古示意醉任先扶落离坐下休息一下,待坐定之后,他伸手在落离的脉搏上轻轻地搭着。 千古这一把脉,脸色立马变得阴沉起来,而后竟有乌云笼罩之象,醉任在一旁瞧着,不免也跟着胆战心惊起来。 千古紧皱着双眉,让醉任扶着落离坐直之后,他自己跟着坐在落离的身后,运气于掌,双手轻轻地放在落离的后背,想要输些法力给她,盼她能多少恢复点精神。 奈何神仙的修为功法和妖的修为功法并不相同,甚至还是反其道而行之,因此,无论千古如何费心为落离渡修为,始终以失败而告终。 千古不死心,一再尝试。醉任见千古鼻翼出了细汗,脸色也变得一阵红一阵白,担心他会走火入魔,立即阻止他,并劝道:“千古,落离身上的伤我们另外再想办法,你强行为她渡修为,二者功法不相容,说不定帮她不成,反而还会伤害到她。” 千古听到醉任最后那句话时,才不甘心地放下自己贴在落离后背的双手,让她轻轻地靠在自己的腿上,而后温柔地替她整理散乱的青丝,将贴在她脸上的头发拨回脑后。 “若是按你的说法,我们妖族的功法难以替她疗伤,难道还得寻个天界中修为高强之人替她运功疗伤吗?”千古说完这话,心情低落到了极点,只听他叹道:“除了她这个不知是何来历的神仙愿意同妖魔交朋友,其他神仙只怕见到我们,还等不得我们开口说话,就要冲上前来大打一场才肯罢休,再说眼下我们却要去哪里寻法力高强的神仙来救她。” 醉任心里也明白千古说得都对,到底不忍心直接打击他,便委婉地说:“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先将她带回十里莲池,再想办法医治她。” “我怕她的伤势耽搁不得……”千古犹豫过后,终是开口对醉任说:“你先回去吧,我自有办法。” 闻言,醉任立即问道:“你既有办法,我自当留下帮你,为何要我先回去?”醉任见千古踌躇着没有回话,想了想又问:“莫非,你的办法有危险,所以你不愿我参与?” 千古只是凝眸看着昏睡的落离,在听到醉任的质问时,头也不抬地说:“哪有什么危险,你先回去同啊颜报声平安,省得她担心。” 千古同醉任解释完之后,便小心翼翼地抱起落离,注视着落离的眼神犹如在看稀世珍宝一般。 醉任见千古抱着落离就要走,立马跳到他们面前,“你若不告诉我你救人的方法是什么,我绝不当你离开。” “醉任,别闹了,她的伤势多耽搁一刻,便会多一分危险。”千古盯着拦住他去路的醉任,不高兴地说道。 醉任也看了落离一眼,坚持道:“不仅你担心她,我也担心她,可我同时也担心你。若是你不对我实话实说,我如何能放心让你离开?” 千古知道醉任的性子,若是不同他说明白的话,他是不会死心的。于是,千古决定诈他一次,便对他说:“你附耳过来,我告诉你。” 醉任不疑有他,便依言附耳倾听,哪知他刚靠过去,就被千古点住了穴道,顷刻之间便动弹不得。 醉任看着抬脚离去的千古,眼中充满了担忧,千古回头对他说了句“放心,我们离去之后,你的穴道自会解开。”语毕便带着落离消失在醉任的眼前。 第045章 独闯天界 千古抱着落离走出北荒之后,想到落离的伤势,他做出了一个妖魔两族至今都无人敢做的决定,一个妖族的长老独自带着一个身受重伤的天界仙子独闯仙家无数的天宫。 千古虽然不知道天界的详细情况,但他也知道九重天上仙家多,且都是修为高强之辈。所以,千古第一时间便带着落离腾云驾雾来到九重天。 这是千古第一次踏足天界,初临天宫,仿入天堂。千古站在九重天外,便看到金光万道照明霞,瑞气千条映紫雾,漫天星辰,仙气缭绕。 再看那巍峨高耸的南天门,琉璃造就碧沉沉,珠玉妆成亮堂堂,而在南天门之外则左右各站立着两名金甲神人,远远看去便能感应到那四名金甲神人凛然不可侵犯,神气逼人。 此情此景,千古突然就明白为何妖魔两族都争着想要入主天界,果然是仙家宝地,福气遍地,其实蛮荒之地能比得上。 话说,千古既然看到了镇守南天门的四名金甲神人,那他们自然也看到千古和落离他们。 因此,四名金甲神人不待千古再往前来,便有两名金甲神人持戟而去。他们认真地打量了千古和落离一眼,见他们并非天界中人,便喝问道:“尔等从何处来?” 千古看着气息渐乱的落离,对于金甲神人的问题感到有些为难。妖族和天界争斗数万年,九重天上必不乏认得自己的仙家,若是此时不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怕会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可若是眼下就向他们表明自己妖族的身份,只怕他还未提出请求,便会被金甲神人打出南天门,说不定还会连累落离。 两名上前问话的金甲神人见千古神色犹豫,追问道:“尔等究竟何人,须知南天门不得擅闯,若是不说清身份来历,休怪我等不客气。” 面对金甲神人难以通融的逼问,千古暗暗叹口气,看着自己抱在手上的落离,解释道:“这位仙子不慎被魔族的大公子无风所伤,她在逃脱之后,重伤昏迷在北荒境外,刚巧被我撞见,我此前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知道她是天界中人,念她孤身一人,又重伤昏迷,委实有些凄楚,我既遇上这事,若是不管显得人心冷漠,所以冒着擅闯宝地之罪,将她送返天界,贵处高人云集,自能救她脱离危险。” 金甲神人听了千古的话之后,将信将疑地盯着他们,“你怀中之人确实受伤颇重,可她并非我天界中人。”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就是个神仙。”千古难以置信。 “我们有何必要欺骗于你,我等一直在此镇守南天门,从未见过有她这么一个神仙。”两名金甲神人再次打量千古,“你说她是天界中人,你又是何人,别说你也是天界中人,我等可从未见过你。寻常修仙人士根本到不了南天门。”两人怒目圆睁,喝道:“你俩究竟是谁,是从北荒而来,还是从南荒而来?” 千古紧紧抱着落离,深怕一不小心摔着她,着急地说:“两位神将,此时并非纠结我俩身份来历的时候,救人一命,功德无量。你们天界不是一向强调众生平等,人命大于天吗?” 千古见金甲神人脸色有所缓和,便继续道:“这位仙子重伤在身,需要趁早救治,至于她明明是神仙为何又并非天界中人,相信贵处自会查明。” “你们若是对我不放心,只要天界中人愿意尽全力救治她,我立马离开此地,绝不给你们造成困扰。”千古见金甲神人开始在犹豫,立马接着说服他们。 因为两族敌对的时间太长太久,所以千古对天界中人也并没有多少好感。可即使如此,他也不得不承认天界中人胸怀宽广,言必信,行必果。 只要他们有人能保证定会出手救治落离,他自会相信,到时别说要他立即离去,就算是要他来得去不得,他也绝不反抗。 留守在南天门的另外两名金甲神人,他们见同伴与来者交谈不下,似乎有什么为难之事。于是,另外的两名金甲神人也向着千古他们走了过去。 待四名金甲神人聚在一处的时候,已经对千古和落离的情况有个大概了解的两名金甲神人,将事情快速地告知同伴,互相商量着该如何处置千古和落离两人。 正在此时,在凌霄殿议事完的白起经过南天门,他在看到千古怀抱一个女子立在南天门外,立马飞身上前,质问道:“千古,你竟敢擅闯天界,真当我等不存在了?” 所说此前金甲神人不知道千古的身份,此时听到白起喊出“千古”这个名字时,他们又岂会傻到连妖族长老千古都不知道。 因此,他们想也不想直接抡起手中的戟就朝千古刺去。千古之所以擅闯天界,不过是为了救治落离,并非寻衅挑事而来。故而,当他看见金甲神人的戟刺向自己的肩膀时,明明可以躲开,却不躲开,为的就是不想加剧矛盾冲突,影响救人。 刺伤千古的那名金甲神人见千古不躲不闪,竟感到有些歉疚,立马抽出刺在千古肩胛处的长戟。 站在一旁的白起也有些瞧不明白,“这是何意?” “白起,我们大大小小的架打了不少,我所说今日只是将这位仙子送上九重天寻能人医治,别无其它心思,你信吗?” “她是仙子,我怎会没见过她?”白起不敢说完全了解千古的为人,但多少还是了解他的,知道他不是一个奸诈无耻之徒,也不是善于说谎的人。若非他当真从未见过落离,也不至于如此怀疑千古的动机。 “我说的话,你们未必会相信。不过,以你白起的能力,她若不是真仙子,又岂能欺瞒得了你。” 千古话刚说完,白起上前一步察看落离的脉搏,只一搭上落离的脉搏,他便发现千古所言不假。 证实落离却是一名神仙之后,白起反而更加疑惑了,“为何千古都知道她是神仙,而自己却从未在天界见过此女?” 第046章 药王宫 千古见白起凝眸打量着落离,从他脸上难以看出他的决定,心里担心又着急,等不得白起的认真思考,便催问道:“她天生仙骨,修的是仙家法术,灵力纯正,假冒不得。你们同为仙家,盼你能出手救她一救。” 白起好奇地看着千古,“她既是我天界中人,我等自会相救。只是,你一个妖族长老何以比我等还要关心于她?你们当真只是一面之缘,没有别的缘故?” 千古将落离小心翼翼地交到白起手上,冷笑道:“你既已答应救她,我便放心。我们好歹相识相斗数万年,彼此为人多少也了解些,我不屑使用阴谋诡计,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会有何图谋。我会帮她,只是不忍见死不救而已。” 千古知道自己多停留一会,便会引来更多的仙家,妖族长老确实不适合出现在仙家宝地。为了不耽误他们救治落离,他在说完自己想说的话之后,恋恋不舍地看了落离一会儿,没有再同白起他们多说,转身直接消失在他们眼前。 白起看着千古肩膀处被金甲神人的长戟所伤,鲜血顺着他手臂一滴滴落在南天门外的云雾之中,原本白洁的云雾因为沾到血液,立马弥漫出一缕缕红烟。 白起心想,“流了那么多血,伤口定然不浅,他却连眉头都未皱过一下,一心担忧着与他身份悬殊的天界仙子……”他不解地看着昏迷的落离,实在难以相信她和千古只是一面之缘。 白起长叹一声,眼下不是纠结这些事的时候,他既已答应救人,自当全力以赴。于是,他抱起落离往药王宫方向而去。 亲眼目睹这事的四名金甲神人不禁面面相觑,各自发了会儿愣,立马回到自己的岗位,继续镇守南天门,几个人都是抬头挺胸,目不斜视。 当白起带着落离来到药王宫的时候,药王正在宫门口左侧的药庐里忙着整理草药,因为他低着头,所以听到急冲冲的脚步声,还以为是药王宫的童子在进出,也就没有在意。 待他听到有人在大声叫唤着,“药王,快来救人……”的时候,方才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却见白起横抱着一个双目紧闭,脸如白蜡的女子。 见状,药王不待白起再次叫唤,立马放下手中的草药,快步走到白起面前,一边看着昏迷不知事的落离,一边对白起道:“跟我来。” 于是,白起抱着落离,紧跟在药王身后,随着他穿过庭院,走过回廊,进入一间厢房。厢房之中随处可见瓶瓶罐罐,想来里面装的都是治病救人的药丸。房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药香味,虽然白起不喜欢闻药味,但也不得不承认厢房内这股淡淡的药香还挺好闻的,闻过之后,不急不燥,神清气爽。 进入厢房之后,白起按照药王的要求,将落离放置在一块高六尺宽三尺长六尺的水玉之上。药王弯下身子,认真地替落离做着检查。 一番望闻问切之后,药王走到一旁的木架子上,伸手从木架子的顶层取下一瓶大拇指般大小的红色瓷瓶,并从中倒出三粒红豆般颜色大小的药丸子。 药王先将三粒红色的小药丸放入落离嘴里,让其慢慢融化,顺着气息流进血液之中。待观察了一刻钟之后,见落离的脸上慢慢恢复些活人的气色,才转头问白起,“这女娃你从哪里弄来的,我怎地从未见过她?” 白起摇摇头,“一言难尽,我也没见过她,可她的的确确身具仙家根骨。我们要想知道真相,只能等她醒来,让她自己来解释。” 再过了一刻钟的时间,药王取下腰间的白玉葫芦,往落离的嘴里灌了几滴琼浆玉露。待见到她呼吸渐趋平稳之后,药王将白玉葫芦挂回腰间的大带之上。 “这女娃身上伤势复杂,几回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加上她重伤之后灵力不济,却又强行施法,致使伤势加重。”药王看着落离继续感慨道:“长相可人,对自己却是心狠了些,不懂得怜惜自己啊。” 白起垂手站立一旁,看看落离,又看看药王,“那接下来怎么办?” 药王两手一摊,反问道:“你说怎么办?” 闻言,白起有些摸不着头脑。 药王却将两手撑在水玉之上,偏头看着白起,“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救人救到底。人既是你带来的,那就由你负责为她运功疗伤。” 白起单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而后点点头,认同药王的提议,“事情既教我遇上了,那便费些修为替她疗伤。” “嗯。”药王捋了捋自己灰白的胡须,“你放心,为她运功疗伤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你每日只需腾出一盏茶的时间为她运功疗伤,如此治疗三日之后,你的任务便算完成了。在此期间,我会安排两名童女来照顾她,若有什么情况我会派童子去告知于你。” “如此,就麻烦药王多费心了。” “救死扶伤是医者本分,别说这女娃是仙家同僚,就算是不相识的普通人,只要教我遇上了,绝无不救之理。” “那我何时为她运功疗伤为宜?” “半柱香过后,你即可为她运功疗伤,之后我会安排两名童女服侍她进行药浴。你替她运功疗伤三日,我再给她安排三次药浴,她身上的伤也就恢复得差不多了。” “照此说来的话,她三日之后就能醒来?” 药王点点头,算是回答了白起的问题。“你先在此替她运功疗伤,待我整理好前院的草药,配好药浴所需的药材之后,就会安排童女前来带她进行药浴。” 药王说完便离开了,白起依照药王的话,侯了半柱香之后,才开始替落离运功疗伤。 这边白起刚给落离运功疗伤完,药王派来服侍落离进行药浴的童女便来了。 白起见落离有药王宫的童女照顾,便放心离开。在他离开药王宫之前,还去向药王告辞,并说明自己明日会按时前来替落离运功疗伤。 第047章 问话 三日后,药王宫。 落离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身上的伤已恢复了八九成。 她醒来后,先是揉了揉眼睛,待双眼渐渐适应屋内的光线后,她发现自己身处一个陌生的环境。 她双手撑在床榻之上,慢慢地坐直身子。此刻,她正坐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身侧的紫色纱幔跟着窗外吹来的微风轻轻晃动。 落离记得自己昏迷之前是同千古和醉任在一起,眼下却并未瞧见他们,而眼前的景象既非十里莲池的青竹居,也不是若水河畔的吊脚楼,那却是哪里? 落离心怀疑虑,伸手拂开纱幔,双脚才刚站稳,一股淡淡的药香透过雕花的窗棂飘了进来。落离朝着窗棂一步步走去,正要走近窗棂的时候,两名容颜秀丽的童女推门而入,落离没有防备,微微吓了一跳。 “姑娘,你醒了?” 落离正眼看着推门而入的两名童女,看起来不过八九岁的年纪,却自有一股难以掩藏的灵气。 “嗯,可是两位小妹妹在照顾我吗?”落离重伤初愈,说话不免有些轻飘飘的。 两人中偏瘦些的那名童女回道:“嗯,姑娘这三日始终昏昏沉沉地睡着,所以我们除了照顾姑娘药浴外,也没别的事忙。” “谢谢两位小妹妹。” 两位童女笑眯眯地说:“没关系,救你的是药王和白起仙君,我们俩小丫头不过就是做了件举手之劳的事而已。” 闻言,落离默默地念叨着,“药王,白起仙君?”想到自己刚才闻到的那股淡淡的药香味,心想“莫非,我现在药王宫?” 落离刚想同两名童女证实自己的猜测,却听她俩齐声说道:“姑娘既已醒来,我俩这就去告诉药王和白起仙君,他们听了定然要欢喜的。” 落离见她们笑逐颜开地跑出门去,便没拦住她们,想着由她们去好了。 两名童女走后,落离在窗子底下的圆形蒲团上打坐,弗一运气,她便知道自己的法力基本恢复如初了。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药王宫,但恢复法力对她而言无疑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落离在蒲团上坐定以后,很快便入了定。等她回神过来,才发现药王和白起仙君已经坐在桌前的锦凳上。于是连忙起身向药王和白起仙君行礼。 药王笑呵呵地说:“女娃觉得怎么样,身子可有大好?” 落离作揖,恭敬地答道:“有药王和白起仙君出手相救,小仙已然无恙。” “你认得我和药王,为何我们却从未见过你,你到底从何而来?”白起随即问道。 落离从数十万年后的世界而来,他们自然没见过她。而落离在降世之初,白起和药王已是天界鼎鼎大名的上仙,她又怎会不认得他们。 此时,落离听到白起的问题,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们。 “女娃,看你的神色,白起的这个问题让你感到为难吗?”药王脸带笑意,看起来很是和蔼。 落离摇摇头,又点点头,“实不相瞒,小仙有难言的苦衷,同时也不想说谎骗人。” 白起看了药王一眼,见他没有就这个问题追问的意思,刚好他又想起千古之事,便问道:“妖魔两族同天界敌对已久,三方向来水火不相容,你既是天界中人,何以会与妖族长老有交情?” 落离听到白起提到妖族长老,立即便明白他说的是醉任他们,想到自己昏迷之前明明是同千古和醉任在一起,何以醒来之后却身处天宫,一个让她感到害怕的想法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小仙……斗胆请教两位上仙,小仙昏迷之前明明身在北荒,何以……”落离因为担心千古和醉任,所以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何以现在会在此处,是吧?”白起替落离将她未说完的话说了出来。 “嗯。”落离点点头,心里既盼着白起快些为她解惑,又怕他会说出她不敢听的话。 “你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千古的缘故。按他所说,那日他刚好经过北荒,遇见你重伤在地昏迷不醒,他念着与你曾有一面之缘,又知道你是天界中人,便冒着擅闯仙家宝地的风险亲自带你来天宫求医。”白起不是惯于捉弄他人的仙君,所以他很干脆地告诉落离就他所知道的事情。 闻言,落离那对如柳叶裁就的眉毛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那他……” “他将你交给我之后,就离开了。” “真的?”落离将信将疑。 “众仙都知道,我白起从不说谎,他离开便是离开了,你还怕我等会将他暗中扣下吗?”落离怀疑的眼神刺激到了白起,这还是第一次有同僚怀疑他说谎。 “女娃,原本是我们问你问题,你倒聪明,我们的问题才一个,你都没有告诉我们答案。而自己却接二连三地问,还要对我们的答复多加求证。”药王适时地插话进来,立马缓和了尴尬的气氛。 “小仙无礼,仙君莫要见怪。”落离听了,不由得面色微红,知道自己的态度冒犯了白起。 “算了。”白起摆摆手,不想再计较被怀疑之事。“你问的问题我都回答了,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为何你会结识千古?” “小仙在下界游历的时候,因为一次意外……受了点伤,承蒙千古路过搭救,才幸免于难,对此小仙一直记在心上,盼能报答一二。”落离不便直言八十一道天雷之事,只好假托意外受伤。 “他已救过你一次,此次又挺身相救,这恩情不好还喽!”药王别有深意地说着,在落离还没想明白他的话时,便又说道:“女娃身子刚好,还需多休息,其它的事暂时不要想了,以免劳神伤身。” “多谢药王关心。” 药王说完话,也没问过白起的意见,戳了戳他的腰眼,“仙君,让人家女娃多休息会儿,我们先走吧。” 白起的问题还没问完,就被药王拉着起身,嘀嘀咕咕地说:“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走吧。”药王似乎打定主意,不让白起再问下去,拉着他直接离开。 落离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第048章 解惑 白起被药王带走后,一路都不做声,直到两人再次回到药王宫前院时,白起才不解地看着药王,直接向药王提出自己心中的疑问,“她来历不明,身上疑点重重,你为何不让我问下去?” 药王将白起带到凉亭内,示意白起坐下再说,而后自己坐了下来,气定神闲地对白起道:“那日你带她前来,我一搭脉,很多事便了然于胸。我虽不知她的身份来历,但明白她是该救之人。” “还请药王不吝赐教。”白起拱手道。 “我那日不是同你说过,她身上伤势复杂,旧伤未愈,又频添新伤。” “我记得。” “那时,我说的隐晦,有件事却没有告诉于你。” “不知是何事?”看到药王别有深意的表情,白起不免也起了好奇之心。 “这女娃不久之前曾受过九九天雷。” 闻言,白起有些难以置信,“药王,你能确定她受过九九天雷?” “你信不过我的医术吗?” “药王的医术谁敢质疑!”白起想了想,支支吾吾地说:“九九天雷那是顶厉害的天谴,近来天界之内并未听闻有哪位仙家受此劫难。她,看起来斯斯文文,干干净净,实在不像会犯大逆之事。” “一个神仙一旦受过九九天雷,就算他能恢复往日修为,只要我一把脉,便能知晓,绝不会有错。”药王捋着自己灰白的胡须,眼角的皱纹也挡不住他眼中闪烁的光芒,让人一见便会觉得这是一位睿智可敬的老者。 “她若是前不久才受过九九天雷,那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性命,同时还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恢复修为?”白起想不明白。 “她之所以没有丧命于九九天雷之下,是因为她才挨了三十道左右的天雷……” 药王还未说完,白起先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天公无情,绝不会徇私。” 药王笑呵呵地说:“你怎地如此激动,先坐下吧。” 药王见白起重新坐下后,才继续说:“我何时说过天公徇私了?” “你刚才不是说她只挨了三十道左右天雷?” “天公不会徇私,我也没有说错。只能说她命大,说不定碰上不出世的高人替她挡了余下的天雷。”药王如是猜测道。 白起正在认真地想着药王所说的这些话,冷不防他突然凑近,神秘兮兮的感觉,反而让他吃了一惊。 “最重要的都不是刚才说的那些事。”药王凑近白起,在他耳边小声地说。 白起睁大眼睛,“药王还知道什么?” “你知道,为何她挨了天雷之后,能在短时间内恢复修为吗?” “这我怎么会知道?”白起觉得有些纳闷。 “她服了九转灵芝丹。”药王因为自己的这一发现,神情稍微有些得意。 “九转灵芝丹,道祖炼制的九转灵芝丹吗?”白起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简直是瞠目结舌。 “这世间除了道祖他老人家之外,更有何人能炼制出九转灵芝丹。” “这……”白起一时词穷,不知道该说什么。 “道祖他老人家救过的人,必不会有错。所以,她既有难言之隐,你又何必再问。” “她既蒙道祖相救,来历必然清白,何苦不肯对人言明?” “天机不可泄露,明白了吧。”药王耐心地为他指点。 白起若有所思地望着更远的方向。 “知道我为何要同你说这么多吗?” 白起摇摇头,他是武将出身,心里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那女娃面善,瞧着讨人喜欢。此次你我既救了她,也是因果缘分,日后若是撞上她有需要帮助之处,你尽力帮衬她一些。” “药王这话……莫非你知道她日后会遇上什么大麻烦吗?” 药王摆摆手,“非也,只是觉得天意不可测。我方才听你们俩说的话,那女娃既和妖族长老有交情,对方又肯冒着生命危险将她送来天界疗伤,只怕两人交情匪浅。眼下妖魔两族对天界始终虎视眈眈,担心她接下来的处境罢了。” 白起听了药王的一番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眼神却是茫然得很。 “我得去看顾草药去了,你想坐便自个儿坐会儿吧。”药王同白起说完这话,便率先离开凉亭。 药王走后,白起一个人发了会儿呆,便也离开了。正当他要走到药王宫的大门口时,落离从后头急冲冲地追上前来,口中喊着“白起仙君,请稍等一下。” 闻言,白起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赶上来的落离,“何事?” “白起仙君在天界数万年,不知是否认识或听过一个名叫久天的仙君?”落离话刚问完,便满眼期待地等着白起的答复。 “久天?”白起念叨了一遍这个陌生的名字,而后看着满是期盼的落离,无情地说出“闻所未闻。” 落离听到“闻所未闻”四个字时,整个人都呆住了。 白起却只是淡淡地说:“你若没有别的事,本仙君先走一步。” “仙君请自便。”落离整个人看起来郁郁寡欢,似乎提不起一丝力气。 白起看了一眼,不再多说,径自走了。 白起走后,落离无精打采地回到自己在药王宫的临时住处,独自坐在锦凳上,任由思绪渐飘渐远。 她在想,若是再也找不到上镜,她该怎么办? 若是再等一万年,也见不到久天又该怎么办? 沉默过后,落离决定先去南荒看看千古和醉任是否平安归去,若是他们都平安无恙,她就前往与独孤约好的碰头地点将果果接来身边,之后的事就留待以后再考虑吧,眼下她已没有半分力气再去思考更远的问题了,她怕自己会失去支撑下去的勇气。 落离在决定离开药王宫之前,也曾想过要同药王当面辞别,待想到自己是要去妖族聚居的南荒拜访好友,似乎不便告知药王。若是药王问起离开以后的行程,她又不能对救命恩人撒谎。 于是,她思来想去,最终决定留书一封代为传达谢意以及辞行。 当药王发现落离的留书时,她已经离去多时。 第049章 初见妖王 落离一离开药王宫,便直奔南荒而去。 彼时,她再也想不到竟会撞上妖王无恙。 落离一踏足南荒,便直接去了十里莲池。 待她走近青竹居的时候,发现青竹居人去屋空,不免有些担忧。 当下,她来不及多想,又转身去了若水河畔。她先去找了醉任,没见到一个人影,心里已是扑通乱跳。 落离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敲开花颜的木门时,门吱呀一声开了,然而她找遍了屋内所有的角落,依然不见半个人影。 落离颓然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心里打鼓似的,又吵又乱,“为何所有人都不见了,究竟出了什么事?” 落离决定先回青竹居再做打算,她想“说不定能在那里发现有用的线索。” 只是,当她再次来到十里莲池前的青竹居时,那里虽然有人了,而且还不少,但她一个都不认识,心里隐隐觉得那些人就是冲她而来的。 果然,她只不过稍稍移了下脚步,那些小妖立马蜂拥而来。 落离心想,“这些人既然出现在青竹居,说不定他们会知道屋主人的下落。”她心里这么一想,便不打算逃走,决定先留下弄清楚千古和醉任等人的去向再说。 为首那名小妖跳将出来,“劝你莫要想着逃走,乖乖跟我们走吧。” 闻言,落离语声清冷地问:“凭什么我就得乖乖跟你们走?”落离冷漠的眼神快速地扫过在场的小妖,冷声道:“我若真想走,你们能拦得住我吗?” 在场的几十名小妖听了落离这话,立即炸开锅,“这个娇滴滴的女神仙居然瞧不起我们……” “看样子,她是不打算乖乖跟我们走了……” “那我们只好先动手了……” 一人叫嚷着要动手,所有的小妖立马跟着喊道:“对,我们一起将她拿下,直接把她绑到王上面前。” …… 落离听他们提到“王上”,心里惊了一下,暗道:“难道他们是奉了妖王之命前来的吗?” 又见他们一副即将群起而攻之的架势,不愿在此时徒惹事端,便放缓了语气说道:“只要你们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便跟你们走。” 落离此言一出,小妖们渐渐安静了下来,一个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带头喧哗的那名小妖先开口,“那你问吧,至于我们会不会回答,要不要回答你,这还得看我们的心情如何。” 落离也不与他在言辞上计较,只问“你们知道我是谁吗,就要抓我走,就不怕万一认错人了?” 落离话才刚问完,小妖们就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听见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见到这种情状,落离微微有些反感。 “你的画像南荒人人都见过了,我们怎么可能会认错。”小妖因为笑的太厉害,说话都有些气喘。 闻言,落离如水清澈的眸子变得有些忧郁,她心想“我从后世来此,接触过的人并不多,千古和醉任他们自然靠得住,却会是谁画出我的画像,还将之在南荒传阅?想来想去,能做出这件事的也只有无风,可妖王怎会听从魔族的号令。” 一时之间,落离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问题,无谓地笑了笑,再看周边笑容可恶的小妖们也就不觉得烦心,“你既回答了我的问题,我就随你走一趟又有何惧。” 落离在小妖的带领下,没有多走冤枉路,很快就来到了无极圣殿。 虽然,这并非落离第一次来到无极圣殿,但却是她第一次被人强迫前来的。 在无极圣殿,落离第一回见到妖王无恙。 落离被几个小妖带到妖王座前的时候,妖王正大大咧咧地坐在他的虎头宝座之上。 落离抬眼望去,自己与妖王之间隔着一条宽约丈许,不知长度,不知深度的河流。 关于这条无极圣殿之内的河流,落离在后世听醉任讲过,妖王给这条河流取了个名叫“鸿沟”,按醉任说的,这条鸿沟是药王用来沉溺叛徒的。 在后世,落离见到这条鸿沟时,并无太多感想,只觉得妖王性格古怪,毕竟将叛徒沉溺在自己的圣殿之内,每日每夜都与那些叛徒难以转世的幽灵作伴,想来都觉得难以接受,也只有妖王这样的人觉得乐在其中。 而今,落离再次见到这条鸿沟,想到不见踪影的千古和醉任等人,不由得一阵心慌意乱,头皮发麻。 再看那处在百级台阶之上的妖王,一身暗红色的衣裳,背后绣着一只黑白相间三头六足的猛虎,头戴九龙金冠束住红棕色的头发,粗黑偏短的眉毛斜斜地往上翘着,而他那双又大又圆的灰色眼珠子正直直地盯着落离。 落离总觉得他不甚可喜的面庞上似乎挂着一抹冷酷的笑意。她暗暗掐了一把自己的手心,提醒自己保持冷静。 妖王看着下方的落离,慢慢站直身子,仿佛一个强者看待弱者般,居高临下地望着落离。 “从前,我听说天界的先花神是世间难寻的绝色,所以我得知她葬身于南荒之时,曾费时费力寻了好些年,始终没有找到。”妖王说到这里,好似故意引起人的好奇心一般,停下不说。待他见落离神情如顾,波澜不惊,便又接着说:“我一直以没能得到先花神的遗骸为憾,今日见到你,这遗憾也就没了。依我之见,你的美丽绝对不输先花神。画像也根本画不出真人的神韵,你真人可比画得好看。” 落离根本没将妖王的话放在心上,她知道这绝不是药王寻找自己的真正原因。他身为妖族的王,见过的美人自然不在少数,她可不相信他只是单纯地欣赏她的容貌。 落离坦然地迎接妖王的目光,神情从容,“妖王有何见教不妨直言,不必拐弯抹角。” 妖王闻言,复又坐回自己的虎头宝座上,“我想知道,你们天界的女神仙是否个个都如你这般美丽动人。” 落离听了妖王毫不掩饰的戏虐语气,饶是心境再好,也忍不住厌恶地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