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 昨日,城西天桥下,常年摆摊算命的王半仙,无偿给赵小西起了一卦。 王半仙摸着自己的山羊胡摇头晃脑半晌,最后铜钱一抹、龟甲一收、小眼一眯,肯定地道:卦象显示她赵小西头冒绿光,紫气环绕,近日必有好事发生。 而紫气自东来,所以若她能去宋水西面的麻婆子山上住那么三个月,并坚持日日在月上中天之时向山神土地行三拜九叩大礼,定能感动漫天神佛,使得道祖保佑,心想事成啊! 赵小西闻言当下便喜不自禁,将她那点可怜的家当并着铺盖美滋滋一卷,连夜跑去了麻婆子山。 而那王大仙也果如她所料半分不差,真真是个世外高人。 赵小西在山中的第二月又十五日。 是时已经入夜,她仰躺在大树粗壮枝干上,正跷着二郎腿晃荡着脚丫子哼着小曲啃桃子,突然就被墨蓝星幕上一前一后迅速划过的两道刺目光线吓了一跳。 只见那两道弧线裹着巨大的威势声响,轰地砸入了麻婆子山半山腰处,一时山崩石裂,枝飞叶断,鸟兽哀号此起彼伏,慌不择路地奔逃四散。 围观了一切的她惊呆了:原来麻婆子山上的麻子洞是被这样砸出来的…… 赵小西当然是赶紧跑过去看热闹。 三两口把桃子吞吃下肚,赵小西麻利地从树上跳下来,悄摸来到那处不远。赵小西躲在一颗三人合抱的大树后,探出头眯眼一瞧,原来是一黑一白两个男人在打斗。 你来我往,威势惊人。 赵小西不敢凑得太近,手搭凉棚细细看过去,才将看清,双眼便不由得一亮,天呐,世上竟有如此出尘绝艳之美人! 揉揉眼睛,她力求看得更清楚些。 只见那白衣男人面如冠玉、容颜出尘,即使现在疲于应付黑衣男的攻势,白衣多处破损濡血,如此狼狈下也贵气逼人,身形挺拔如兰桐净木,气势凌冽如出鞘宝剑,端的是绝世无双;再反观那黑衣男,其实他长的也不算差,至少算不上丑,但有白衣男珠玉对比之下,便觉其相貌平平、形容猥琐了。 赵小西摸摸下巴,咂咂嘴断定:这黑衣男眉间黑气环绕,分明是短命之兆。 两人斗法间却还间或短促地说着什么,赵小西没有听懂。却见二人都渐渐地力竭了,尤其是那白衣男,应是修为不及黑衣男高,渐露败相。 他们二人斗法斗得激烈,刀枪剑戟似的武器扔了一地,赵小西悄悄地捡了一把离她最近的,轻手轻脚地绕黑衣男后方近处,冲白衣男做了个向前一捅的动作。 白衣男果然如长相似的冰雪聪明,虽然不解赵小西的做法,手上攻击却陡然加快,动作愈发凌厉起来。 黑衣男本也只是微占上风,白衣男的攻势突然变猛,连累他也不得不全神贯注。正紧张间,被赵小西瞅了空子,一剑捅了个对穿,死的不能再死。 眼见得手,她忙扔了剑欢快地冲白衣男跑过去,“大仙收我为徒吧大仙!” 劲敌身陨,白衣男放松下来,以剑作杵,半倚着身后大树低头喘息,碎发微垂,胸膛微微起伏。 闻言,却茫然地抬起头来,薄唇轻启,声如冷玉相击,“@~#&^%?” 赵小西一脸懵逼。 这是什么鸟语? 显然,白衣男也听不懂赵小西在说什么。 赵小西顿时着急了,盼了快十年,好不容易盼到天上掉下个神仙,如此千载良机,错过了这个村,她上哪去找下个店? 但她连笔带划手舞足蹈地解释了半天,白衣男仍是一脸冷漠的茫然。 赵小西也比划累了,索性在他跟前一屁股盘腿坐下,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别说,那把剑看起来轻巧,其实可真够沉的。 到这会了,她的手还因为方才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着。 白衣男的视线自然而然随着赵小西的动作落到她的手上,看了一会儿,忽然伸出一只修长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捏住她的两只小手,将其翻转过来。 赵小西猛地倒抽了一口凉气。 只见她尚还幼嫩的手心内遍布数十个大大小小的伤口,皮肉翻卷,深可见骨。奇怪的是,受了如此重的伤却没流出一滴血,她完全没感到疼痛。 嗬,好大的剑气。 白衣男自是也瞧见了她手上的伤口,单手一翻,掌心便出现一颗花生那么大的淡棕色药丸。 他微一用力,将药丸一分两半,取其一捏成齑粉,均匀洒在赵小西掌心的伤口上。 赵小西只感觉一阵热流从伤口处蔓延至全身上下,不过十息,那伤口竟完全地好了。 还真是仙人! 赵小西乐坏了,正要说话。 白衣男却示意她噤声,左手又翻出一枚白玉书简来置于额上,不过片刻,他再度张口,说的就是赵小西能听懂的语言了。 “为何救我?“ 初时还不大流利,但很快就字正腔圆了。 好棒的法术! 她艳羡地看了眼白衣男手心的白玉书简,笑嘻嘻的答非所问,“赵大妈说仙人都是穿白衣服的。” 白衣男唇角轻勾,眼神却没什么波动,黑黝黝的,看不到底,“小小年纪,拔剑杀人倒是干净利落。” 从前有个小乞丐 赵小西仍做天真无知状,眨眨小脸上唯一还算能看的大眼,水汪汪的,表情单纯无辜极了,“赵大妈说辣手摧花有违天理呢。” 白衣男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忽地眯眼轻笑出声,伸出条胳膊给她,“扶我起来。” 他一直冷着脸,貌虽美,气势却着实迫人,给人难以接近仰望之感。这忽然一笑,倒如严冰消裂、春华初绽之鲜妍,赵小西一时没防备,竟被迷花了眼,脑子也晕乎乎的。 待他又收敛笑意抿起嘴角,她才猛然回过神来,赶紧凑过去搀他。 可谁知这厮面相年轻,又身着一袭白衣,看起来格外挺拔飘逸,与健壮根本搭不上边,身体却比铁块还沉重,硬邦邦的,好像堆城墙的石头。他身形本就高挑,此刻更是毫不客气的把全身重量压在赵小西身上,逼得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小脸涨的通红,好歹把他扶到了黑衣男身边。 黑衣男的尸体僵卧在地,腹间一个血窟窿,此时已经不流血了,透出半截冰凉的剑尖,死不瞑目。 白衣男冷笑一声,“天道报应。” 赵小西只好偏过头双眼望天,当没听见。 只见白衣男大袖一挥,零落一地的兵器法宝便不见了踪影。他递给赵小西一个白色小瓷瓶,吩咐道:“去,撒上。” 她乖乖照做,将瓶中粉末尽数倾倒在黑衣男尸体之上,不过一息,尸体便化作五彩光点,消失的干干净净。 只有一身黑漆漆的衣服,与草地上留下的血迹,证明黑衣男曾经存在过。 冷眼旁观了一切,白衣男又让她扶着转身。 “好了,带我去你住的地方。”说罢,他便放心地晕了过去。 什么?? 赵小西不曾做准备,压根没积蓄力量,一时间,瘦弱矮小的她愣是被他给带的一起向后倒去。 她的后脑结实地砸在白衣男的胸膛上,直听一声闷响。 而白衣男精壮的胳膊沉甸甸地箍在赵小西平坦的胸前,勒得她根本喘不过气。 她左蹭右蹭,百般挣扎,好容易才脱身。 再看那白衣男,他倒下的地方后脑正对着一块石头,两者相撞,白衣男的脑袋一点没事,石头却砸凹了一大块。现在跟量身定制的枕头似的卡在一起,正好睡了。 营养不良的赵小西累得气喘如牛,稍作平定后,便感觉气不过,愤愤地踢了他一脚。 把他带到她住的地方去?开什么玩笑!她暂住的那间小破屋离这足有半里地呢! 就她这单薄的小身板,腰还没他大腿粗,真要把他扛过去,还不得要了她的小命。 眼下秋高气爽,林中果木皆果实累累,赵小西从小混迹市井,吃百家饭长大,素来什么都会一点儿,做个陷阱抓只野兔什么的轻而易举,因此活的也挺滋润,只是毕竟入秋,夜晚霜深露重,还是有点冷的。 赵小西年纪太小,身体又虚,受不得寒,又怕万一她晚上回去睡觉,白衣男醒了自走,她苦等十年等来的机会白白泡汤。 万一万一,她到时又找谁哭去,赵小西自是半步不愿离开白衣男左右。 看他在这石头上躺的也挺舒坦,她索性跑回小屋,将她的铺盖卷拿来,在白衣男旁边安寨扎营。 赵小西还沾沾自喜,幸好她聪明,白衣男的身体足比她大了一圈有余,又暖烘烘的,是再好不过的床板材料了。 入夜后,她就睡在他身上。 白衣男一共睡了三天三夜。 这日清晨,赵小西裹着被子、盘腿坐在白衣男肚腹之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啜饮手中花露,大眼盯着白衣男安详的睡颜,目不转睛。 真好看啊! 闭上眼睛也这么好看! 她舔舔嘴唇,终究是没抵住诱惑,慢慢地伸出了手…… 唔,好嫩好软好滑,赵小西感觉比给小姐贵人裁衣裙的丝绸还滑,皮肤真好啊! 赵小西吸了口口水,感觉有股酥麻自尾椎骨一路窜上头皮,正笑的见牙不见眼之时,不期然撞上了一双黑黝黝的眸子。 ...... 她猛地一激灵,立刻裹着被子滚下去跪坐在草地上,冲他讨好的干笑,“大仙,你醒了啊。” 白衣男坐起来,摸了摸自己脸上她摸过的地方,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她只好接着干笑,“你睡着的时候脸上粘了脏东西……” 他只淡淡看她一眼,赵小西便立即噤声了。 不过,总算是说话了。 薄唇轻启,声如冷玉,“我睡了多久。” “整整三天三夜!” 白衣男颔首,“我将在此地暂住一月。你救了我,我允你一个心愿,你有什么想要?” 来了! 赵小西大喜,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哐地磕了个响头,“小女自小孤苦,无牵无挂别无所求,只愿大仙能收我为徒,助我结仙缘。” “仙缘?”他单指轻点眉间,忖了一会儿,“不妥。” “为何不妥?” 白衣男凉凉瞥她一眼,“此界灵力稀薄,你区区五灵根,又是混元灵体...不妥。” 赵小西跪的笔直,目光清明,丑陋的脸上蒙着异样绚丽的光彩,这一瞬间,那个混迹于街头,为了生存受尽屈辱、不择手段的小乞丐形象似乎离她去得很远了。 只听她朗声答道,“大仙,各人机缘运道不同,您又如何断定我走不远?小女心意已决,今生只愿修仙,求大仙成全。” 说罢,又深深拜下去。 白衣男好像被她的话勾起了兴致,便问道:“那你说说,你修仙要做什么?”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修仙,自然是要修得长生大道,得大自在,大逍遥了!” 白衣男却兀自笑了起来,笑的赵小西直有些莫名其妙,有什么好笑的! “长生大道,大自在,大逍遥。小小年纪,心却不小啊,”白衣男看一眼赵小西,拊掌,莞尔,“也罢,我便予你结下这个仙缘。“ 赵小西便心领神会,知道他这是允了。 回想往年种种,一时胸中百味陈杂。 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起身冲他深深做了个揖,语气郑重,“大仙大恩大德,小女没齿难忘。” 从前有个小镇 白衣男允诺赵小西领她入修仙路,第一步却是从教她识文断字开始。 修真界所用文字与凡界的文字系统全然不同,若贸贸然把赵小西带过去,就算身处修真界,赵小西也和聋子瞎子没什么区别。 窥一斑而知全豹,小滑头穿着破烂、处事谈吐圆滑老练,能屈能伸,心够狠,拔剑杀人干脆利落,一点也没见得犹豫。 啧。 若不是她处处稚嫩,故作成熟,举手投足里却仍难掩孩童的纯质青涩,白衣男扪心自问,若不是他确定这具十岁骨龄的身体没被夺舍,若不是他看出她嬉皮笑脸下掩藏得很好的恐惧迷茫,若不是他想到自己…… 在赵小西杀了黑衣男之后,白衣男就会杀了她。 白衣男倒不是同情那短命鬼,黑衣男趁他受伤之时趁火打劫,却被一剑穿心,对于这样的结果白衣男不至于拍手称快,但也没同情心。 只是他从这女童身上看出了自己年幼时的影子。 像他,不是什么坏事,但也不是什么好事。 白衣男预计在麻婆子山停留三月,他疗伤用不了这么久,留出充裕的时间只是为了履行诺言,好好教一教女孩儿。 而女孩儿远超他想象里冰雪聪明。 赵小西心思细密如发,极其会利用自己的优势。她看得出自己的伪装在白衣男眼里全无用处,哪怕脸不好看,仗着自己年幼讨喜,仗着自己处于弱势,直截了当地表达对白衣男的讨好。她脑子灵活,学习也用功,白衣男预计三个月的课程愣是在一个月内融会贯通。 一个月的接触,便是心无外物的白衣男,也对她有了些许怜惜。 与希冀。 女孩儿和他幼年很像,一样的童年凄惨,一样的试图用锋芒保护自己,浑然不觉自己的样子在成年人眼里有多么无力:不过是失去了保护的幼兽在危险来临时强自镇定的张牙舞爪罢了。 但女孩儿和他,又不很像。 白衣男找到了自己的道,他着实有些好奇,这个女孩儿会走上什么样的路。 也许,会带给他惊喜。 白衣男开始期待了。 甩着小手帕泪眼汪汪的送走御剑而去的白衣男,赵小西往床上重重一躺,呼了口气。 一个月,真是好像梦境一般的一个月。 一步天堂,一步地狱。 一个月前,赵小西还只是江阳城里人人皆可欺辱的不起眼小乞丐,一个月后,她已经叩开了长生的大门。 而她赵小西的未来,仙途浩瀚。 不过赵小西这一个月过得着实辛苦。 白衣男淡漠得很,除了必要,他那张嘴一个字都不肯多吐,好像说两句话能要他命一样。 他不笑不怒,眉眼间总是淡淡的,好像天上云、林中风,赵小西抓不住他,他的眼神却总让她有一种被看穿了的恐慌感,心里总有些惴惴。 几乎是有些病态,他越是平静,赵小西越是不安,越发绞尽脑汁地装痴卖傻逗他开心,非得白衣男眉目舒展和煦,她这颗漂浮不定的心才稍稍安定。 但高岭之花就是高岭之花,赵小西和他朝夕相处一个月使劲浑身解数都没问出白衣男的名字。他只高深莫测道时候未到,言语间颇有些王半仙坑蒙拐骗的味道。 白衣男把赵小西带到了这个叫祥瑞镇的小镇,给她租了个房子,扔下些杂物,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就潇洒走人了。他说和赵小西没有师徒缘分,不能收她为徒。但三年后便是他宗门大选,这祥瑞镇上就有报名驻点。三年后也才十三岁的赵小西符合他们宗门选拔年龄,若她想进六合宗,便可自行前去报名。 修真界不比凡界,不存在王朝国家,地盘大多为各种大大小小的门派所割据,这祥瑞镇,便是有六合宗宗门视力范围内,有办事点驻扎的一个小镇。 赵小西拍了拍床榻,感叹道:哎,修真界的床躺起来都比凡间的软和。 虽然她短短的十年生命里也没怎么睡过床吧。 赵小西恋恋不舍地又躺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两个小瓷瓶放在床边,爬起来盘腿坐好。 她现在没灵力没神识,空有储物袋也打不开,还是抓紧时间修炼为好。 但赵小西的储物袋不是白衣男给的,而是那短命鬼黑衣男的。 白衣男教了赵小西很多,比如修真界强者为尊,自己杀掉的人得到的东西便是自己的战利品,无需向任何人上交。之前是觉得她一个凡人拿之无用,他便收起来了。但现在赵小西既决定修仙,他自然不会抢了她的那点子东西。 赵小西赤脚盘腿端坐于床上,屏气凝神,气沉丹田,心中默念法决。 初时,只觉四周一片漆黑。 半晌,有点饿了。 眼看已到饭点,她索性跳下床,吃饭去也。 白衣男身上灵石所剩不多,给她租的小院也不是很大(白衣男自己认为),三室一厅。 天知道,永远随身带着铺盖卷走到哪睡到哪的赵小西接过小院钥匙的时候都要哭出来了。 小院雅致,院内地面全用青石砖铺就,院中有一株终年盛放的桃花树,树下有一张石桌并四个石凳,角落有一口石井。且整个小院都有聚灵阵的加持,灵力浓度对筑基前的混元灵体来说也完全够用了。 石桌上有一个红木饭桶,赵小西打开来看,却是一碗晶莹剔透的灵米饭,一碟青翠配鲜红的豌豆虾仁,一碟香气扑鼻的香菇青菜,还有一碗鲜美的虾皮紫菜蛋花汤。 租房时殷勤的推销小哥就介绍过了,这红木桶会一日三餐更新饭食的,而且顿顿不重样。 吃完之后,只消再把碗碟放进去,就不用操心了。 这可是灵米灵植啊,即使已经过了一个月,赵小西还是激动地满含热泪。入口仍是美味异常,灵气伴随着热腾腾的饭菜一起下肚,感觉好像连灵魂都一起治愈了。 在麻婆子山时,为了拉近和白衣男之间的关系,她故意当着他的面捉竹鼠,烤的焦黑直接撕吃。看得白衣男欲言又止神色复杂,最后主动取出自己储物袋里的食物让她吃。 赵小西当时高兴极了,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白费。但她万万没想到,以凡人之体食用灵米灵植的后果就是她在厕所蹲了三天三夜..... 嘛,她毕竟是五灵根,体内杂质多点情有可原嘛! 那几天白衣男虽然还是一脸冷漠,但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明晃晃全是笑意。 灵植清理身体杂质的能力有限。但味道是真的蛮不错,赵小西将饭菜吃的干干净净,碗碟放回木桶里。 她擦擦嘴,伸伸腿,嘴巴里嘿嘿哈哈,在院子里蹦跶了好一会儿,才又回到床上。 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她又陷入漆黑。 潜心静气,心中默念法诀,也不知过了多久,漆黑的世界骤然被点亮。 一个又一个五色光点在黑暗中亮起来,在她身边环绕,浮沉跳跃,仿佛一个又一个阔别已久的老朋友,在欢庆她的归来。 赵小西鼻头一酸,不禁落下泪来。 从前有个乌鸦精 一分神,这奇妙的场景便如破掉的肥皂泡一样消失。 窗外,月上中天,腹中,如雷作响。 赵小西仍穿了鞋去吃饭,只是这一顿,脑海中百念交集,食之无味。 一顿饭用毕,赵小西体力充沛神采奕奕。 她既已摸到气感,再去睡觉显然是浪费了。 于是她从小瓷瓶里倒出一颗养气丹含在舌下,就在院里月光下打坐,再次气沉丹田。 熟门熟路,她很快又看到那一个个五色光点。她知道,那便是遍布世间的五色灵气,也是修道之人根基所在。 养灵丹化成丹液,药力深入四肢百骸。热流受她心意牵引,散发出的灵力在眉心形成一个肉眼可见的白色小漩涡,很快,便吸引来了一颗红色灵力点。 它调皮地在漩涡前跳了下,便一下没入了赵小西眉心,接着,黄点白点绿点蓝点又到红点……灵力点以五行相生相克顺序依次排列,接踵而来。 赵小西沉心静气,引着颗颗灵力点汇成的灵力流,自眉心经由丹田绕周身经脉循环。 初时,灵力流不过头发丝似的一小小束,渐渐才壮大起来,若有若无的一缕儿,在经脉里旋转。 等到那灵力流不需她特意引导也能自行旋转后,赵小西又服下一颗养灵丹,眉心渐渐衰竭的漩涡便又复原,还扩大了些许。 旋涡的吸力自然也随之增加,更多的灵力点经由眉心进入她体内,温顺的汇入灵力流中,在她体内循环,不停地拓展着经脉。 灵力流渐渐填满了丹田,而眉心漩涡仍在继续旋转,赵小西引着更多灵力流进入丹田,丹田随着痛楚被缓缓撑大,接着,只听一声脆响,修为壁垒被破,丹田内的空间也随之扩大了一圈。 养灵丹的药力已尽,赵小西运转完最后一个大周天,长吁一声,睁开了眼睛。 炼气二层。 还没等她发表些什么高谈阔论感慨,就险些被腥臭之气呛到晕过去。 灵力在经脉运转时会排除身体里的杂质,进阶之时会洗经伐髓,这些赵小西都是知道的,现下她周身都罩着一层厚厚的恶臭油亮之物,着实令人难以忍受。 她飞快的窜回主卧扯了一套衣服,奔向隔壁澡房。 妈也,臭煞人也。 洗去周身污垢后,赵小西明显可以发现她身上皮肤莹润洁白了一层,连幼时混迹市井挨打留下的一些陈年旧疤都消去了不少。 只是这样一来,应该越发显得她那胎记青紫可怖了罢。 赵小西揽镜自照了照,果然如此。 从右胸蔓延至右眼眼下的青紫黝黑的胎记,在白玉一样的皮肤上显得愈发狰狞骇人。 哎,这破胎记把她倾国倾城的美貌都给遮光了! 也罢,自古美人多薄命,她可是要长生不老的人。赵小西安慰了自己好一阵儿,才裹着外袍从浴池出来。 这修真界的人也忒会享受,一个增温阵加上一个蓄水阵,便组成了一个小型的人造温泉。 赵小西拔掉水池里的木塞,放掉脏水,兴冲冲去主屋开储物袋。 就让她看看短命黑衣男都有什么好东西吧! 但她万万没想到,这短命的居然还是个穷鬼。 内置空间约有半个房间大的一个储物袋,里头的东西,居然还没占到四分之一。 赵小西细细查清一遍,黑衣男、啊不,她赵小西的全部家当,不过是三百七十六块下品灵石、一堆金银玉石、两瓶养气丹、三张神行符、两张爆破符、五张引雷符、一根五百年火蟒筋、一件黑色中品法袍、一把下品法器无相刀,以及相应的一卷《无相刀法》罢了。 数来数去,储物袋里最值钱的居然就是那把刀了。 进入六合宗之前,赵小西至少要独自生活三年,这点家当,在修真界来看,真的是很少很少了。 散修向来穷酸,古人诚不欺我。 撇撇嘴,赵小西颇有些嫌弃的套上黑色法衣,注入灵力后,宽大的法袍立刻缩成合身的尺寸。她腰上别着无相刀,腰后插着白衣男赠给她防身的黑色短剑,略搭眼一看,这身打扮愣是把一个好好地粉嫩少女打扮成了乌鸦精。 没关系没关系,至少她看上去就很强的样子,我修的是内在,又不是外表,赵小西熟门熟路的安慰自己。 从储物袋里摸出那根蟒筋,将方才引气入体之时疯长至腰际的黑亮长发一股脑束在头顶,露出她美丽的楚楚动人的脸,唔,好像煞气更重了。 嘛,高手总是与众不同的嘛! 收拾好自己,赵小西又静心去看那刀法。 这刀法……嗯…… ……这是哪里的文字,完全看不懂啊! 赵小西简直要暴走了,她费了老大的劲儿,才强强跟白衣男学会了中洲修真界通用文字金文,怎么这刀法又变卦?! 可恶啊! 这一瞬间,赵小西无比想念白衣男用过的白玉书简,她也想秒学陌生语言... 经过这个打岔,她也没了继续修炼的心思,索性便把储物袋揣进怀里,准备上街逛逛,就当散散心了,她也想看看这修真界的小镇,与凡间有何不同。 从前有张大饼脸 赵小西顶着这幅打扮,大大方方地出门去也。 然后很快,她又灰溜溜地回来了,坐在离她住的小院不过数米的一个凉茶摊子上,面带微笑点了一杯凉茶。 因。 为。 她。 又。 遇到了。 该死的。 语!言!问!题! 白衣男是教她认字说话了没错,但是,他可没告诉她赵小西,修仙界的人,也说方言! 语言不通,要老命啊。 正愁着不知道咋办,她的左肩膀突然被人轻拍了下,赵小西下意识回头,一张放大的丑脸就突兀地出现在距离她不过半寸的视野里。赵小西一惊吓,嘴里那口还没咽下去的茶直接喷了出去,呛得她直咳嗽。 谁知她一个受惊吓的人还没来得及张口说话,那丑脸的主人却先来事儿了,慌忙后退擦脸扯嗓子尖叫,“啊——!你竟然敢朝我的脸上喷口水!我完美的脸蛋!我毁容了!狗贼——!” 他俩人瞬间便成了茶水铺子上的视线焦点,一道道八卦的眼神嗖嗖嗖地射过来,赵小西顾不上咳嗽,赶紧扑过去死死捂住那人的嘴,谁曾想这男人修为比她高,力量却意外的小,面条似的左扭右扭,愣是没挣脱开她的手。 这凉茶铺子离她住的地方没多远,赵小扔下一点金银,直接把他拽回了她的小院。 不顾他的挣扎,赵小西一脚踢开大门,按着他压在门板上,一手扣住他右手脉门,一手抽出刀来等你抵在他喉间——蟒筋在她动作间松开了,漆黑如墨的头发散了赵小西满脸——他比赵小西高了一头,她便故意抬脸,翻着白眼,咧着一口白牙,冲他森森一笑。 而这没出息的果然吓得不轻,面露惊恐之色,大叫一声,软倒了。 居然是……! 吓晕了。 想她赵小西如此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他不倾慕也就算了,居然……吓晕了?! 可把赵小西气的不轻,她松开手,任他的身体死狗一样瘫倒在地,气愤地踢了他两脚,仍觉得不解恨。 连拖带拽把他弄到小石桌边,赵小西用蟒筋把他紧紧绑住,从水井里打了桶凉水兜头浇下去,没醒。 她便把他的上半身揪着领子拎起来,直接左右开弓抽了两大耳刮子。 这下有效。 那人随着他大饼脸上浮起的红肿一起幽幽转醒。 赵小西故意还用右脸对着他,他果然又吓得大叫,她拿着无相刀刀背狠狠砸了两下石桌,恶声恶气地道:“闭嘴!再叫老子剁了你!” 这怂货果然噤声,眨巴着一双绿豆大的小眼巴巴地望着她,努力表现自己的弱小无辜。 赵小西心里直乐,哼,老娘还治不了你。面上还绷着凶狠的表情,用下巴觑他,“你是谁?” “咳咳,易、易烊千玺。” 怂货回答的倒是十分迅速,但他一双绿豆眼左右飘忽,吐字也含糊不清,一看就是撒谎。 于是赵小西又是一声大吼,“你敢骗我!看我不剁了你!“一把扯过他的一只手按在石桌上,另一只手拿着无相刀刀把狠狠砸下去。 “有钱!我叫王有钱!” 怂货吓坏了,以为她真要砍他的手,忙不迭的叫出声。 王有钱?我有钱?居然比她的名字还土,赵小西一乐,差点没憋住笑出声来。 刀被她控着,稳稳地停在他手指上方半毫处,但不知是这刀煞气太盛还是他皮肤太过柔嫩,刀锋所对的手指皮肤处浅浅裂开一道痕,溢出两三滴血珠。 王有钱又开始聒噪,“血!血!血!我流血了!” “闭嘴!”赵小西没当回事,正准备故伎重施问他点别的问题,却突然脑中一阵眩晕,脚下不稳,刀也开始变得有千斤重,“咣当”一声脱手掉在石桌上。 她正纳闷地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拥有意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脚软绵,使不上力气,脑中一阵阵眩晕感。但同时赵小西惊讶地发现,她已然是炼气三层了,这是怎么回事? “醒了就赶紧爬起来,我要被你压死了...“王有钱虚弱的声音传来,赵小西这才发现她整个把王有钱压在身下,虽然还是一头雾水,但她下意识地立刻爬起来。 却见那王有钱和她两人身上满是她晋阶时排出的杂质,这次的量少多了,但还是腥臭难闻。王有钱一脸的生无可恋:“给我洗个澡,再来碗饭,啊不,呕、不用吃饭了,快带我去洗澡!我什么都告诉你..” 赵小西挠挠头,尴尬地笑了笑,还挺不好意思。 从前有颗豆芽菜 吓唬归吓唬,她可没真想对这怂怂的丑东西做什么。 不过他太臭,赵小西也不愿意碰他。直接拽着蟒筋把他拎起来,快步去了澡间。 赵小西用刀把他身上的衣服划开,只留件贴身里衣,对自己也如法炮制,仍然用蟒筋把他栓的紧紧的,带着他一起跳进这有法阵组成的人工温泉里——毕竟她身上也不干净。 温度适中的热水浸泡的赵小西周身舒爽,绵软的四肢也逐渐恢复了强健,终于有了正常进阶后神清气爽的通透。 很明显,感觉活过来了的人不止她一个,王有钱本来虚的像条死狗,现在也恢复了精神,嘴巴又开始不老实,“你也太不知羞耻了吧?我知道你长得丑,一定羡慕渴望拥有我的美貌,但也不能上来就洗鸳鸯浴啊!进展这么快人家接受不了啊!” 赵小西懒得搭理他,扯蟒筋的手一用力,他就咕嘟咕嘟喝了两口洗澡水。 拜托,她垂涎他?搞笑呢! 王有钱那张脸吧,大饼脸绿豆眼蒜头鼻,一双小眼睛无时无刻滴溜溜转个不停,看着就猥琐;四肢细瘦绵软,收肩缩脖,动起来好像大头豆芽成精。 就算没有有白衣男珠玉在前,她赵小西瞎了眼才会垂涎他!更别提她赵小西本来就长得倾国倾城,垂涎他?她还不如自己照镜子。 说起白衣男,那才叫真真绝色。无论长相、身材、气质,都完美的无可挑剔,他面无表情时清冷淡漠,矜贵如谪仙;表情稍稍生动些便活色生香,风流多情,勾魂摄魄。 赵小西摸摸下巴咂咂嘴,嘿嘿笑了两声,这才几天不见,她还真有点想他那张百看不厌的脸了。 和王有钱共浴,不过是因为她身上脏的不行,她也一样难以忍受。自从跟了白衣男,赵小西再也接受不了当初好几个月不洗澡的自己了。 再说,赵小西根本就没把他这种又弱又怂的菜鸡当异性男人。 泡了一会儿,又去吃饭。 王有钱方才还言辞旦旦根本不饿一点都不想吃饭,但眼睛在看到红木盒子里色香味俱全的食物时瞬间就绿了,小眼圆睁,直勾勾的,就差流哈喇子了。 轻轻松松晋了一级,灵力精纯了一圈,体内经脉丹田还没有一点不适。赵小西现在的心情很好,连带着看王有钱的绿豆眼和蒜头鼻都觉得可爱,也不想吓唬他了,赵小西拍拍王有钱的头,好像在拍流浪狗似的大方道,“慢慢吃,都给你。” 王有钱没理她,埋头苦干。 一碗灵米饭,一碟清炒灵蔬,一碟蜜渍银灵鱼,王有钱吃饭的速度直如风卷残云,吃起饭如蝗虫过境,吃剩下的盘子光亮如新,洗都不用洗。 赵小西看他吃的急,怕他呛着,就翻手倒了杯水递给他。 他抓过水杯一饮而尽,仍觉得不过瘾,索性拿过茶壶举起来,壶嘴对着嘴巴一通牛饮,喝干了最后一滴水,他才“哇”地一声哭出来,死死抱着赵小西的大腿不撒手,“吃饱饭的感觉……真是太幸福了呜呜呜……” 赵小西一脸无语,“你这是多久没吃饭了。” 王有钱一边抽噎一边把鼻涕往赵小西衣服上抹,“要不是遇见你之前我已经饿了三天三夜,小爷岂容你一个炼气二层的黄毛丫头为所欲为?” 唔,算一算她又昏迷的那两天,他足足饿了五天。炼气修士还不能辟谷,怪不得他好似饿死鬼投胎。 不过赵小西现在更关心她莫名其妙晕过去又晋级的事情,直觉告诉赵小西这肯定跟他有关,于是她把王有钱又扯回到凳子上,用刚刚他抹鼻涕的衣角给他擦了擦眼泪,好声好气的问“那我怎么突然晋级了呢?” “我一滴血里的灵力可抵十块极品灵石,让你一个炼气二层晋个级有什么奇怪的,“王有钱撇撇嘴,避开她的手,“便宜你了。” 他的血? 有意思。 赵小西笑了,她心中已有些许答案,于是抛开这个话题不再问,“既然吃饱喝足了,那就说说,找我干什么?” 总不能是为了故意丑哭她吧? 说到这个,王有钱登时变了一个脸色,小眼睛迅速看了她几眼,搓搓手,猥琐地笑了笑,“那个……其实,我想跟你做笔生意。” 生意?赵小西立刻想起了黑衣男储物袋里那几块可怜的灵石,“那你可找错人了,我没灵石。” “我不要灵石!”王有钱飞快地瞄她一眼又收回视线,“只要……” 他最后几个字说的极轻,赵小西根本没听清,不由皱眉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从前有人做生意 “咳、哈哈,我看你这院子挺不错的哈。“他扭头环视了一圈小院,干笑。 赵小西的视线跟着他也环视了一圈,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那必须不错啊。” 白衣男在自己宗门附属城镇亲自给她选的院子,哪有不好的理? “我猜……应该……你自己住这么大的院子,一定很孤单吧!”王有钱朝她挤挤绿豆眼,疯狂暗示。 “你到底想要什么?”赵小西挑眉。 “咳,那个,道友,实不相瞒,我现在无家可归……” 原来是这样,赵小西冷笑一声,抱胸觑他,“我这空房间倒是不缺,但我凭什么收留你?” 王有钱挠挠头,“我,我可以出房租的嘛!我有手上有好多法宝,你肯定需要。” 赵小西才不信,她撇撇嘴不以为然,“你既有重宝,干嘛不卖了自己租个院子住去?” “就,就,就不方便嘛……”他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赵小西索性站起身来,“搞不好你手里东西来路不正呢?或者是得罪了哪个大能?我才不要你的东西,我不过一个小小的炼气修士,我可不想牵扯到乱七八糟的事情里。” “哎呀!怎么会呢!我这可都是天珍阁优质正品法宝,有价无市的!”王有钱一边打广告一边掏东西,“你看这个,你肯定需要这个,这可是市面上最全的中洲界风俗录,保管你去无论哪里都不会再被五花八门的方言文字困扰!” 风俗录?还有这种东西? 赵小西瞬间就想起了白衣男,他就是拿出个玉简之后才会说凡间话的。心中一动,她伸手接了过来,学白衣男一样覆在额上,用神识看了下里面的内容。 嚯!还真是。 最让人惊喜的是,这里面居然收录着记载《无相刀法》的文字。 东西确实是好东西,而且已经被她赵小西拿到手里了……嘿嘿,她把玉简攥在手里故作矜持地问他,“你这,从哪儿搞来的?” 她左看见右看,也愣是没在这张由大饼脸绿豆眼蒜头鼻组成的脸上看出什么贵人之相。 “什么搞出来的,这是我从家里带的好不好,有价无市的。”王有钱不满地嘟囔一句,“要不是这祥瑞镇里被那劳什子六合宗管的严实,摆个地摊都要身份证明,你以为这好东西能轮到你?” 祥瑞镇只是个小镇,除却驻守在此的六合宗办事处外,镇上修仙者寥寥,修为普遍不高。祥瑞镇靠近六合宗山门,因此被六合宗把控的极为严格,凡人也就罢了,修仙者平素在此处居住、经商都需要身份证明,以防有心者图谋不轨。 而赵小西的身份证明,是白衣男一手操办的。 赵小西看这王有钱,也不像什么穷凶极恶之人。不敢办身份证明,只能说明这王有钱,来头不简单啊。 她想了想,缓缓坐了下来,倒了杯水拿在手里,不住地摩挲着杯壁,没吭声,绷住脸,面沉如水。 王有钱有点着急,也跟着坐了下来,小眼睛可怜兮兮地眨巴个不停,“你到底同不同意,吱个声啊?” “要是嫌少,我再加个极品美颜珠行不行?那美颜珠效果可强了,别说你脸上这么块丑东西,再来十块都能给你盖住。” “那神兵利器呢?喜不喜欢?” “灵兽内丹?珍稀草药?” “你到底喜欢什么嘛!” 东西还不少。 这王有钱不谙世事,心思单纯,一看就好骗得很,这些东西最后还不得是她的?赵小西心下暗爽,脸上却端起白衣男的架子,不咸不淡的瞅了他一眼,放下杯子,轻咳一声,“收留你……也不是不可以。” 王有钱顿时惊喜地睁大绿豆眼,“真的啊?!” “但是!”赵小西加重语气,“你必须要把你的身份来历一字不漏地交代清楚。” 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套话,没想到王有钱意外的爽快,只犹豫了一瞬就答应了下来,“我可以告诉你。只是,你必须为我保密。” “所以,这就是你沦落至此的原因?” 听王有钱讲完来龙去脉,赵小西感觉整个人都不太好。 这故事……江阳城说书界最会瞎编的老李头也不敢这么编吧? 从前有盆大狗血 简述一下,王有钱的故事大概是这样: 天珍阁王氏自古一脉单传,他老娘近万岁高龄才生了下他,自小万千宠爱于一身,比看护自己的眼珠子还仔细。 他王有钱本身自己也争气,天生极品水灵体,极品资质;天珍阁少主,出身高贵;容貌精致,秀美绝伦。十岁筑基,神器认主,修炼速度一骑绝尘,在阁内更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妥妥的天珍阁下一任接班人。 天珍阁最多的就是各种天材地宝,自王有钱还在娘胎里时他老娘就把仙果仙丹等当不要钱似的嗑,他出生以后更是变本加厉的进补,比如大乘修士都觉得稀罕的琼浆玉液,在他那就是日常用水。 事情到这里还很正常。 但是显然,好景不长。 谁也没想到,他进补太过,幼小的身体吸收不了,灵力在他体内凝结,竟生生将丹田经脉堵住了。人家修炼是吐纳外界灵力为己用来进阶,他呢,越修炼修为越倒退。 五年前,十岁时王有钱就已经成功筑基了,但五年后的今天,王有钱的修为却掉到炼气六层! 他老娘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疯狂找各种方式补救,但折腾了数年,倾天珍阁全阁之力,几乎踏遍了下界修真界所有界面,王有钱的身体还是没有一点起色。 眼看他修炼无法,长生无望,他老娘干脆破罐子破摔,大号练废了想练小号,转战略到让王有钱赶紧生个孩子,她把孙子栽培出来,免得天珍阁断了传承,她也好早日飞升。 故而一日给他安排十八个环肥燕瘦各有不同的姑娘相亲,极尽引诱之能事,王有钱连上个厕所都不安生。 王有钱根本不堪忍受,索性在库房卷了点东西,离家出走了。 但因为天珍阁势力几乎遍布全部下界位面,对货物把控极为严格,他怕宝物流出被查到,不敢冒险,只能偷摸的卖两件。 但这祥瑞镇只是个小镇子,附近没有宝山宝地,镇上居民大多是凡人,只是因为有六合宗办事处驻扎点在这,才有那么几个修士往来,镇子上少有陌生面孔。 六合宗又管得太严了! 没有六合宗签发的身份证明,镇上的人根本没人要他的东西,而且他要是敢卖,可能还会被举报。 问题就出在这,他身上除了法宝没一块灵石,又生怕被天珍阁的人发现踪迹,整日小心翼翼地畏缩,怎么弄身份证明嘛! 所以你可以想象,那天王有钱看到赵小西这张生面孔出现,该有多高兴。 结果…… 赵小西把玩着手中玉简,颇有点好奇地问:“那你为什么不去其他地方卖呢?总不能每个地方都管这么严格吧?” 王有钱瞪大了他的绿豆眼,忍怒道:“我现在才炼气六层的修为!” 唔,也是哦。 修为低下又怀揣重宝,若是被人知晓了,搞不好会被直接做掉。 赵小西觉得自己领悟到了真相。 他又接着说:“我才炼气六层,却长了这么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我怎么可能独自在外行走?万一被那见色起意的**掳去做炉鼎怎么办!虽然像你这种样貌的人不可能懂我的苦恼,但你也得考虑我的感受吧!”王有钱摇着头伤感叹道:“唉!美人无罪,怀璧其罪!世风日下,美人何辜啊!” 赵小西看着他认真的小眼睛,憋了又憋,愣是没忍住,特别真诚地向他请教了一个问题:“有钱兄,你们天珍阁,是不是没有镜子啊?” 他一愣,“有啊,咋了?” 修真界最著名的镜子——一面孽海,一面骷髅的风月宝鉴就在他房间当摆件,只不过他嫌那镜子的雕花有点娘,就没带出来。 赵小西不忍打击他盲目的自信,只抿嘴温柔一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总之,王有钱就在她这住了下来。当然,说好的定金一件也没少。 这一晃便是一月有余。 因着之前受王有钱的血晋过了一级,又因着他的风俗录看懂了《无相刀法》,深觉没什么攻击手段的赵小西正热乎着。 所以,这一个月里她都没怎么修炼,只是在反复锤炼力量,苦练《无相刀法》第一式——横扫千军。 真不是她吹,但练气阶段的修炼对赵小西来说宛如吃饭喝水般容易,只要灵气够,三年达到筑基,在中洲界其他修士看来天方夜谭一样的神话,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没别的,有后台,就是这么有底气。 赵小西知道白衣男不看好她,她是混元灵体嘛,同样晋级,需要的灵力是单灵根的五倍,在灵力稀薄的中洲界,一个没人指点、入门晚、来自凡界的土鳖黄毛丫头,修炼成仙?做梦。 但她赵小西敢杀人敢修仙敢来修真界,靠的自然不是一腔孤勇,她自有大机缘。 从前有人没钱花 一味打坐提升修为不锻炼身体,很容易给日后修炼留下隐患。尤其对于现下赵小西这具营养不良身体来说,打坐修炼,远不如脚踏实地锤炼锤炼筋骨来的好处多多。 想那白衣男,那副宛若精钢铸就一样的身体……啧啧,那身体,真是想想就让人流口水。 这日清晨,赵小西收到了一只传音纸鹤。她在修真界无亲无故,白衣男更不可能联系她,是谁给她送的呢? 怀着这样的疑问,赵小西认真读了传信纸鹤里的内容后,叹了口气。 转身,一脚踹开王有钱紧闭的房门。 “有钱!有钱!快醒醒!” “干嘛啊..”还没睡醒的王有钱被赵小西晃得直翻白眼,嘴角挂着丝银亮的涎水,一脸惺忪的神色,吐气如游丝。 “我们没饭吃了!” “什么!”王有钱瞬间就清醒了,猛地瞪大绿豆眼,“怎么回事!” 是的,你没有猜错。 永远不会抛弃你的,除了你的家人,就只有你的账单。 一月前,白衣男临走前为赵小西租下了这间小院,租期三年。但每天的饭菜钱却是另外收费的,当时白衣男身上灵石不够,付完租金后,就只有两个月的饭菜钱。 但现在王有钱也住了进来,拿人手短,赵小西不肯能不给王有钱饭吃。王有钱又是个吃起饭好像饿死鬼投胎的大肚汉,这才一个月没多久,就把白衣男留下的灵石吃光了。 饭店东家在传音纸鹤里的意思就是赶紧交钱,如果七天后不能续上灵石,饭菜只能改用寻常米面。 凡间的食物里掺杂着大量杂质,对修士修炼有害无益,但炼气修士并不能辟谷;所以,为了不被饿死,这个钱,他们必须交。 “那你去交啊。”王有钱一脸理所当然的天真无邪。 “我上哪里弄灵石去?”赵小西翻了个白眼,叹气,“看来,我们只能去赚钱了。” “赚钱?怎么赚啊?”有钱面露犹豫之色,小眼睛突然紧张地盯住赵小西,“你你你该不是要我出卖色相吧?!我告诉你,不可能!你想都不要想啊!变态!离我远点!” 赵小西又翻了个白眼,她认识王有钱这段时间,其他的没学会,白眼倒是翻得越来越熟练了,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把他扯下床,“放心,就算你跪下求我我都不可能去害别人的,跟我走。” “哎哎哎,轻点嘛!人家的手腕好痛痛哦!!” “这不是六合宗驻扎办事处吗,你带我来这干什么?”王有钱不知从哪搞到把纸扇子盖着脸,猥琐的缩在赵小西身后小声地问。 在这同吃同住的一个月内,赵小西早把王有钱的臭德行摸清了,这蠢货完全没发现正是他自己猥琐的行为才更引人注目。赵小西懒得理他,只解释道:“我打听过了,散修也能在六合宗办事处领点小任务赚赚灵石,只要交十块下品灵石抵押领个任务玉牌就行了。” “还有这等好事?我之前怎么不知道?”王有钱惊奇的瞪大了绿豆眼。 “你之前看见六合宗的人都跟见了猫的耗子似的,生怕人家找你要身份证明,知道才有鬼呢。” 不用身份证明啊。 王有钱的小眼睛在眼眶里骨碌骨碌转了一圈,立刻有了底气。帅气地一手扇子,昂首挺胸地率先踏了进去。那姿态,颇有些堂堂少主二五八万的意味儿。 赵小西在他身后无奈的摇摇头,赶紧跟上。 六合宗在祥瑞镇上的驻扎点本身就没有多大。坐落在镇上街道主道街角,两进两出的院子,粉墙黛瓦,除却屋檐下插着支画着六合宗标志的三角布旗,看起来与旁边卖果脯的商铺也没有太大区别。 地方不大,里面的人也不多,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值班弟子。 祥瑞镇毕竟是个小镇子,大多停留的修士也是为六合宗而来,哪里需要赚什么外快。 领任务的那块大木板下坐了个面皮白净、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六合宗弟子,本在低头拨算盘,瞧王有钱和赵小西一男一女前后脚走过来,远远的便一团和气地笑开了,扬声道:“二位道友,可是要领任务?” “不错,”赵小西接话颔首道:“麻烦道友了。” “例行公事罢了,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这么生分,”那弟子天生一双笑眼,不说话也带着三分笑意,说话声音也如清风般温柔可亲,他拿出块空白玉牌递给赵小西,“还烦请道友留个印记。” 这是要留名了。 赵小西握着那块空白玉牌,缓缓朝内注入灵力。 从前有颗易容丹 待一个完整的灵力花浮现出来后,才搭眼去瞧小弟子身后的任务面板。 挑挑拣拣半晌,赵小西几番踌躇,最后决定接下这么三个任务。 第一个是收集九十九条二阶风狼兽的后腿,第二个是抓二百五十百条银灵鱼,最后一个是收集二十五瓶玉漪兰花蜜。 任务时限都是一个月,做完任务共能赚三百下品灵石。 而之所以选择这几个任务,其因有三。一是这些东西都能在离祥瑞镇不远的薄雾山找到;二是银灵鱼要白天抓,风狼兽夜晚出没,玉漪兰只在日出之时盛开,时间正好错的开;三嘛,当然是危险性低,这几个小任务除了琐碎耗时些,难度系数不高。 但一听要出镇,王有钱立刻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极力反对,“不成不成!你修为这么低,又保护不了我。我拥有如此美貌,万一被什么歹徒瞧见,见色起意,将我掳去做炉鼎怎么办!” 赵小西一把拧上他的耳朵恶声威胁:“好哇!你不出去,我现在就把你卖了做炉鼎!” 王有钱被她掐的嗷嗷叫疼,但仍不愿松口,死活不同意出镇。 登记小哥看他俩互动乐得不行,憋了又憋,最后实在没忍住,一乐,“扑哧”笑出声来。 王有钱顿时怒了,小眼睛里的眼刀刷刷地射过去,“你笑什么!你这是在质我的美貌吗?!” “没有没有,阁下的美貌非比寻常,在下怎么敢质疑。”登记小哥忙苦着脸做作的夸张摇头。 “那你笑什么!” 小哥摇头晃脑的,说得头头是道,“在下只是觉得,道友实在不必为容貌烦忧。在下曾听人提起,天珍阁里有易容丹售卖,服下此丹后便能自如转换容貌,即使是元婴大能也看不破。二位若去买颗来服下,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你们的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姿了。”当然,祥瑞镇小,根本没有天珍阁商铺这种话,他是不会说的。 你家还卖这东西?赵小西挑眉看了有钱一眼。 他闪了闪小眼睛:天珍阁货物包罗万象、无奇不有,小小易容丹而已,不算稀奇。 既有了解决的办法,他二人便立刻分开,各自整整袍角,恢复了潇洒端庄做派。赵小西拿着玉牌,又领了任务相关道具,冲登记小哥道谢后,便带着王有钱直接打道回府了。 一关院门,有钱便一步冲到院中石桌上,撸下十个指头上戴的整整齐齐的储物戒指,左右开弓疯狂往下甩东西。 各色稀奇古怪的东西噼里啪啦地从储物戒里掉下来堆积,足足叠了两个一人高有余的一堆,声响才慢慢弱下来。 眼看差不多了,他晃晃储物戒指,确定没有遗露漏之后,便把储物戒指又戴回去,一头扎进那堆东西里左翻右找。 而赵小西的耐心在王有钱第二次将不知名杂物朝着她脑门砸过来时彻底告罄。 伸手攥住他的后脖领子,赵小西一把人捞出来,恶声恶气地道:“你给我长点眼。” 王有钱的小身板在她手下滴溜溜转了一大圈,正晕乎乎着呢,小眼睛忽然一亮,伸手从赵小西头上拿下了个瓷瓶,惊喜地道:“啊,找到了!” 赵小西:……我忍。 他宝贝似的拔掉瓶塞,倒出来一颗小指头大小的褐色药丸放进嘴里品了品味道,“还挺好吃。” 一嘴馋,又吃了一颗。 王有钱又不知从哪儿摸出来面镜子看了看脸,惊讶地感叹,“真的变了哎!” 看赵小西神色有异,他带着怜悯的神色拍了拍她的肩膀,“我知道再无法欣赏到小爷举世无双的美貌让你伤心、痛苦、难熬,但没关系,你放心,这只是暂时的。” 赵小西看着他毫无变化的大饼脸绿豆眼蒜头鼻,愣是将那句“给我也来颗”和口水一起咽了下去。微笑,毅然决然地一转身,“走吧!为了美好的明天!” 原来天珍阁不是没镜子,而是镜!子!都!有毛病! 薄雾山离祥瑞镇只有百多里地。 虽然他俩都是弱鸡,但毕竟都是修士,速度比普通人快得多,因此,不出半日,他们便到了薄雾山。 当然了,能有这个速度,除了赵小西辛勤鞭笞王有钱让他偷懒,黑衣男珍藏的那两张神行符同样功不可没。 到山脚时天已经擦黑了,顾不上休息,赵小西拿着在登记小哥那领的地图按图索骥,就近找了一个风狼兽聚集地——一个河滩。她和王有钱赶到那里的时候,月亮已经爬上了树梢,独自在漆黑的夜空悬挂着,幽幽的散发着冷光,把鹅卵石遍布的河滩照耀得十分明亮。 河滩平坦空旷,只有一处尚算茂密的灌木丛可以藏身,趁风狼兽还没出来活动,赵小西拉着王有钱迅速躲进了灌木丛。 从前有点衰 风狼兽是一阶妖兽,仅相当于人类练气二层的修为。一阶妖兽没有神志,杀掉应该不算困难。唯一的麻烦是风狼兽喜好群居,在不能让王有钱受伤的情况下,一旦被狼群围住,他们两个就会很危险。 自从修真以来,赵小西还没打过架,但她一点都不怕。她在小院苦练了一个月刀法,一直苦于找不到目标练手,现在不就是个检验自己的机会? 想到这儿,赵小西便热血沸腾,战意强烈,手也不由得摸上腰间挎刀——刀没摸到,却摸到一只腻滑无比的手。 赵小西一惊,差点叫出来。 她拍掉王有钱不老实的手扭头低声呵斥,“你搞什么鬼!” 王有钱反倒委屈极了,“人家可是第一次猎杀妖兽,害、害怕嘛!” 这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想到刚才那只比女子还要柔软三分的手,赵小西一时间还真是无话可说。 王有钱看她不说话,便立刻得寸进尺,两只手一起摸向她的腰间然后一把抱住,附在她耳边吐气如兰:“小西,这样看你还挺好看的..” 凭良心讲,有钱的声音还是很不错的。 但前提是..别让她看见他的脸。 因此,对于他的赞美,赵小西只是不置可否,不予置评。 怕他再出幺蛾子,赵小西倒没有挣开他,只把刀提在手里,又把头转了回去。 “闭嘴,别出声。” 他总算是听话了一回,乖乖的消停了。 不多时,便见一头风狼兽迈着闲适的步伐前来饮水。 赵小西觉得,除却毛发通体发青,这风狼兽看起来与凡间的狼也没什么区别。 没过多久,便又有数头的风狼兽从山林里探出头来,三三两两踱着步,向小河靠近。 在二人藏身灌木丛前方大概七八丈处,就有六头风狼兽在低头喝水。 正是个好机会,赵小西怕再耽搁下去狼群全部出现不好对付,就不再等待,猛地冲了出去,几乎是在瞬间,“横扫千军”也随之施展。 而赵小西苦练一个月的无相刀法果然刚猛,即使天性机警的风狼兽在赵小西钻出来的那一刹那就下意识奔逃,也皆在她手起刀落后,一个接一个成了刀下亡魂。 赵小西杀得痛快,很快,就把河滩上正面出现的风狼兽解决掉了七七八八。 王有钱那边进行的也还算顺利,知道他不行,方才赵小西只让他在跟在她后面捡漏。 虽然又过了这一个月,王有钱的修为已经掉到炼气五层,但毕竟等级压制放在那里,只要他不是个木头桩子,寻常风狼兽伤不了他。 瞟了一眼他那边的情况,赵小西放下心,着手处理狼尸。 “运气还不错,趁狼群现在还没来赶紧跑,明天再接着....” 才割了五条后腿,赵小西还在碎碎念,便有一声格外凄厉的狼嚎陡然响起。 那声狼嚎落下后,紧接着,便有林子里此起彼低的狼嚎与其互相应和,伴随着声音逐渐逼近,一双双幽绿的倒三角眼睛在黑暗里亮起,无声的锁定了河滩上瘦小的两人。 无数凶兽迫近的感觉激的赵小西头皮发麻,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再顾不上收集风狼兽的后腿,迅速靠近王有钱。 狼群她勉强还能应付,但是王有钱万一受伤…… 那可了不得了! 这附近足有数百头狼,谁知道他的血对妖兽起不起作用! 王有钱正和一头风狼兽搏斗,赵小西定睛一看,顿时也不知道感叹王有钱是衰还是幸运,瞧那格外巨大的身形,格外迅捷有力的身手,格外雄厚的灵力,那头狼,正是这群风狼兽的狼王。 风狼兽狼王是二阶,修为相当于炼气修士四五层之间,粗通灵智,可口吐风刃,不用想也知道,那五指不沾阳春水的没用货肯定应付不来。 狼群已逐渐形成包围之势,赵小西迅速判断形势:在包围圈彻底形成以前,必须速战速决。 赵小西悄无声息的靠近狼王,在狼王身后,手里积蓄起十足的灵力施展“横扫千军”,她用“横扫千军”已经很圆融了,那一式刀风凛然,威力十足,同时召出两张雷符,与无相刀一左一右同时向狼王身上最脆弱的地方攻去,逼得狼王无处可退。 谁知那狼王眼看避无可避,硬是以肉身接下这一击,哀鸣一声,吐出数枚风刃,仍向王有钱奋起攻去。 我的天,赵小西都傻了,她这么折腾都拉不过来仇恨?这王有钱到底跟它结了什么梁子? 再看那王有钱,果然如赵小西预料的一样没用。 狼王拼死一击,他不敢硬接,赶紧左右闪躲,但他动作慌张,脚下不稳,一个不慎便跌倒在地。好在他倒还不算蠢到家,就地一滚,虽然动作着实狼狈,一枚风刃还擦着他的脑袋划过去,但好歹躲过去了。 而那狼王硬抗了赵小西的攻击,直接便重伤失去了行动能力。 从前有扇新大门 赵小西迅速上前补了一刀把它解决掉,秒收狼尸后又马上去拉于有钱,口中不住催促:“快走快走,它队友来了。” 王有钱忙踉踉跄跄站起来,尚有余悸,赵小西却突然感到阵阵眩晕,忙抬头细看,顿时大惊失色:“有钱!你的脸!” 只见王有钱不知什么时候受了伤,扁平的左脸上横开一条血线,现在正浅浅的向外沁着血珠。 “我的脸?”王有钱还有点懵,手指意识抚上赵小西视线聚焦的地方,触手便是一片湿润的温热,猩红的颜色在王有钱格外莹润洁白的指尖上尤其刺眼,他瞬间清醒反应过来,“'我的脸!啊!!!我毁容了!!!!” 赵小西脑中眩晕感更重,连手中无相刀都握不住,她晃晃脑袋努力想保持清醒,却一头栽倒在王有钱怀里。 晕过去之前,她死死抓着王有钱的衣襟,声嘶力竭的提醒他近在咫尺的狼群。 千万……别死啊…… 再然后…… 她就失去了意识。 醒来后,赵小西不出意外的又晋级了。而且是夸张的跳级,她的修为直接从练气三层跳到了第五层。 尽管练气期境界提升对赵小西。来说确实非常容易,但这种说晋升就晋升比遁光还快的速度……赚了赚了。 “赵小西!醒了就赶紧给我起来!别装死。”王有钱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欠扁。但美滋滋的赵小西现在不跟他计较,心情很爽的她从地上爬起来,却被眼前惨烈的景象吓了一大跳。 “天,这这这是咋的了?” 只见方圆五里内,赵小西目光所及之处,莫不断树破石密布、血肉残肢横飞,只有他们脚下踩的这块地稍稍平整些。 赵小西霎时自动带入到晕倒前千钧一发的情况,顿时紧张起来,凭王有钱这废柴肯定是逃不出狼群包围圈的,但他们现在为什么还好好的?周围环境还是这么一副惨遭蹂躏的样子?风狼兽有这么大破坏力吗? “难道是风狼兽群集体进化了?”赵小西万分不解。 “呃……那倒不是。”王有钱的声音弱弱的响起,带着一股难以察觉的……兴奋? 不是进化赵小西就放心了。 赵小西并不好奇王有钱能带着昏迷的她安然无恙,人家毕竟是天珍阁少主嘛,身上带着保命之物不足为奇。但王有钱罕见的吞吐样子着实让她纳闷,“到底发生什么了,你怎么这个表情?” 王有钱立刻顺杆子上爬接过话头,张嘴却又扭捏起来,他清清嗓子转转眼珠,“其实我的血,只能帮助人族提升修为..” “对人族之外的种族,我的血只有一个作用...” “什么?” “催情。” “……” 迈过最初羞于启齿的那道坎,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王有钱兴奋得眼珠子都亮了:“你睡了五天五夜,完全错过了!真是太可惜了,那种万兽齐交的场面,啧啧,真是太太太大壮观了。” 拜托你能收敛一下脸上那个神往的表情吗。 也不知道是王有钱念叨的第几遍,快听吐了的赵小西无奈而又熟练地翻了个白眼,“好了我已经知道风狼兽都jing尽而亡了拜托不要再重复了我真的不想听了谢谢!” “喂,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王有钱赤脚坐在凸起的大石头上玩耍,闻言不满地踩起一阵水花,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的美丽颜色,“我可是又助你晋级了!还给你洗澡换衣服!你都不知道你晋级时排出了多少杂质多脏多臭!我还把你从那群色狼手下捞了出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行,行,恩人,大恩人!”赵小西裸着足,站在山溪中的石块上,边注意观察脚下水流边漫不敢经心地回答他:“恩公要不要奴家以身相许啊?” 说着,便见水流中一道银光流矢般迅速划过,其动作之敏捷迅速、身形之透明隐蔽,几乎让人眼花是水流流动的波光。但赵小西抓了三天的银灵鱼,跟它打足了交道。她目光如炬,一见到波光粼粼闪过,出手如电,身随心动,一下便扣住了那道银光。 呼,又是一条。 赵小西直起有些发酸的腰,迎着阳光看了眼手中琉璃瓶里缓缓游动的银灵鱼,心满意足地扔进储物袋里。 第十七条。 注意,这是她,一个炼气五层的修士,勤勤恳恳兢兢业业,抓了三天的量。 银灵鱼的踪迹遍布于整座薄雾山所有的山涧,找起来不费力,但问题是,太难抓了! 从前有颗桃花树 银灵鱼身体只细细长长的一条,通体晶莹透明,唯腹部有些许银光透出,在水里本就影绰着看不真切,偏生其又速度如电,迅捷无比,为了抓这小东西,可真是苦煞了赵小西。 赵小西进山前的一个月,为了练刀法,苦练了一个月的力量,力求刚猛稳健,大开大合。但抓银灵鱼,力量是次要,偏要迅捷飘逸的身法。赵小西在小溪流里足足耗了快一天半时间才摸到窍门抓住第一条鱼,想想就知道有多难。 不过,她还不是最惨的。 她把储物袋揣回怀里,看了眼此刻坐在大石上悠闲赏景的王有钱,冷笑了一声。 论惨,当然还是我们王大哥最惨。 还记得吗,他们俩进山前一共领了三个任务。第一个收集风狼兽后腿的任务,阴错阳差的在他们进山第一天就完成了,所以后两个他们俩索性就抓阄平分了。 赵小西抽到了抓鱼,王有钱自然是抽到了采花蜜。 抓鱼,对练力量的赵小西确实是麻烦了点,但进入炼气五层后,灵力深厚、身体素质自然也上了一个大台阶,与以前不可同日而语,她就当是另一种方式的修炼了。 但王有钱,哈哈哈,他也就是这一会儿的逍遥。 那花蜜虽然算不上什么珍惜东西,没有守护妖兽,但玉漪兰花却生烂泥堆里。每天晚上夜至中天后,他都得在烂泥地里蹲上三个时辰,才能收集到一小瓶花蜜。那烂泥地腥臭无比,蛇虫鼠蚁并俱,你们说,谁更倒霉? 当然了,十指不沾阳春水又向来爱干净爱派头的王公子肯定是激烈反抗过的,但谁让他打不过赵小西,被赵小西无情镇压下去了。 在薄雾山呆了足有半个月,他们二人才完成了任务,打道回府。 对此,王有钱是最兴奋的,在烂泥地里泡了半个月,他感觉他浑身都是一股烂泥味儿,迫不及待地要焚香沐浴,因此一贯懒散的他这次动作格外利索,甚至先赵小西一步回了小院。 赵小西独自一个儿去交了任务,领了灵石,又去东家那交了大半年的饭钱,在街上逛了逛,置办了些东西,才慢悠悠地晃回了院子。 交完了饭钱,他们刚刚赚回来还没捂热乎的灵石又所剩无几了,赵小西在心里打了打小算盘,叹了口气:钱可真是不经花啊。 不过赵小西的心思现在没在这头上。 对于她来说,赚钱真的是最容易的事了。 但现在的她只是一个毫无根基的底层小修士,她不想展露一些超出她现在水平的手段而已。 她回到院子里头已是半下午了,王有钱泡了澡吃了饭,倒头就睡,扬言要睡足三天三夜,因此小院里难得的安静。 赵小西盘腿坐在院子里唯一的一张石桌上,摆出标准的五心向上姿势,双目轻闭,眼睫微颤。 午后的阳光透过终年不败的桃花轻轻洒在她的身上,她的脸在明灭闪烁的光里若隐若现,狰狞的疤痕竟也柔和了下来,小脸隐隐带着光辉而圣洁之感,高贵不可逼视。 她并没有修炼,日华却为她所感,争先恐后投入她的体内。 修道之人修炼,基本原理便是吐纳天地间散乱无序的灵气为己所用,日月精华同样也是灵气的一种,自然也是可以修炼的。 但修炼日华月华的一般都是妖族或者灵族,只有极少一部分与天地自然高度契合的修士,才可以直接吸纳日月精华充盈自身。 赵小西此刻的情况却又不同,她没有主动修炼,日华却纷沓而来,则是她体质和灵魂双重特殊、更得天地造化的缘故。 她在冥想。 《无相刀法》对现在炼气五层的修士而言算得上是一套不错的刀法。但以赵小西综合的眼光看来,这套刀法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她早就想着手修改,但囿于此世修为眼界,一直无从下手。 这个念想也成了一根刺,一直梗在赵小西心头。 但此次薄雾山之行,却给了她灵感。 她分出一缕神识,在识海中不断演化、模拟,兼容《无相刀法》本身的霸道刚猛,融之银灵鱼游曳时的轻灵飘逸,不断推敲修改,使之结合愈发紧密。 直到月上中天,赵小西才睁开眼,折了枝桃花,踏月将脑子里酝酿的刀法完整的舞了一遍。 将这套新刀法完整耍完,赵小西收势,瞥了眼院子里粉碎了一地的青砖,心里一直拧着的那个疙瘩总算松开了。 青砖虽是凡物,但院中有禁制加持,仅仅炼气五层的她用桃花枝打出这样的效果,也算不错了。再说,以她现在的能力,做到这个地步便是极致了。 《无相刀法》已名不复存,这套新刀法……赵小西伸了个懒腰,眼神转到那棵在月光下显得愈发神秘美丽的桃树上,微一沉吟,就叫桃花刀法吧! 从前有人打架 在镇子上待了半年,赵小西的修为水到渠成的升到了炼气六层。 而王有钱……也水到渠成的掉到了炼气四层。 这时间,他们的灵石又即将告罄。 赵小西拉着王有钱,熟门熟路的去六合宗驻点领了任务,又在薄雾山上呆了小半个月。 祥瑞镇小,薄雾山更不是什么出名的灵山,这附近修士寥寥无几,因此两人完全想不到会不会路遇不测,顺顺当当的做完了任务。 变故,是发生在回镇的途中。 难说是倒霉还是运气,赵小西和王有钱好死不死的遇上了高阶修士斗法。 炼气层修士,神识不能离体。修真小白赵小西也根本没有用神识查探前方路况的概念,等他们二人发现不对时,就已经非常接近斗法的二位大能所在的位置。 元婴大能。 在最高修为只是化神,而且化神修士大多避世的中洲界,元婴就是中洲界的最高战力。 在元婴修士面前,炼气六层的赵小西和炼气四层的王有钱与蝼蚁无异,仅大能斗法的余波就够两人死上好几回。 避是避不开了,他们的速度远不是赵小西二人能比的,眼看着他们愈战愈向他们的方向靠近,须臾间便几乎咫尺之遥,赵小西几乎是想也不想的撑起护罩阻挡法术灵光余波,冲王有钱大喝一声:“千里送!” 而遇事先怂三秒的王有钱这次总算没掉链子,甚至在赵小西吩咐之前,就已经麻利地把千里送从储物戒指里取出来了,现在正拼命向其中注入其灵力。 在这无聊的大半年里,他们二人早就将王有钱带着的那堆稀奇古怪且数量巨大的家产查看过了一遍,而千里送就是其中一个数量较多的消耗型法器。 千里送,顾名思义,可以在瞬息将修士传送到千里之外,而且对修为没有要求,简直就是低阶修士的逃命利器。 但这么牛掰的一个东西却只能称得上是个鸡肋法器,因为它有几个难以忽略的缺点,一,它是一次性的,用过即毁;二,它传送的地点不可控,说不定它就把你传送到什么妖兽的肚子里;三也是最致命的一点,一旦启动不可停止、期间启动者只能向千里送里注入灵力,无法移动无法攻击,三息后,千里送才能启动。 王有钱手里的千里送是改良过的,启动时间减少了一半。 但现实是,现在的他们哪怕多停滞一秒,其伤害都是致命的。 又是一波灵光扫荡过来,赵小西猛地喷出一口血,顾不上藏拙,挡在王有钱身前,手中结印不停,纤纤十指眼花缭乱地飞舞。 随着一阵阵灵力从她胸前结印逸出,她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虚弱了下去。 但防护罩颤了颤,终究稳住了。 王有钱同样焦急不已,眼看着手中千里送身上的灵光逐渐耀眼,正待启动,他才略有些喜意,微微放松。 而异变陡生。 那打的难舍难分的二人,其中一个,居然自爆了! 电光石火间的死寂后,一阵不亚于毁天灭地的力量激荡开来。 千里送撕开的空间通道一阵扭曲,王有钱死命扒拉着正面硬抗元婴自爆力量而致七窍流血、皮肤骨骼寸寸皲裂、被冲击晕倒飞出去的赵小西,消失在原地。 北方,冰原。 正是极北之地惯有的天气,浓而厚的阴云与雪原氤氲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是雪哪个是云,浑然一团蒙蒙的银灰色的光。 一座巍峨的冰山上方,空间突然一阵扭曲,撕开一道边缘破碎的空间裂缝。 两个紧紧贴在一起的小小身影自其中跌了出来,随之而来的,还有那元婴修士自爆的残余力量。 这强大的霸道力量在雪山上一阵激荡冲撞,须臾间便打破了雪原亘古不变的平衡。 不多时,万丈雪山之上,便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闷响――雪崩了。 同样被爆炸炸伤疯狂吐血的王有钱只来得及抛出一颗红色灵珠护住二人肉身,就失去了意识。 瞬间,灵珠形成的光球便被卷进了这好像天塌地陷一样的雪崩中。脆弱的光球在暴雪的洪流中浮沉,如落入浩荡江河中的肥皂泡,仿佛下一秒,那点可怜的光辉就会被狠狠拍碎。 暴雪仍在宣泄,裹着毁天灭地的气势,那点光时隐时现,最终,完全消失在雪盖之下。 从前有春花秋月 而此时,薄雾山。 一男一女出现在王有钱和赵小西消失的地方,脸色铁青。 那青色衣衫的高大男人满脸后悔,口中不住念叨:“完了完了完了,少主不见了!少主才炼气四层的修为,可怎么抵得住元婴自爆啊!这下完了这下完了,少主一定受伤了……现在人还丢了,呜呜呜,少主要是有什么好歹,我……我也不活了!” 穿黑色劲装的娇小女人倒是一脸不耐烦,“行了秋月,少主的命牌不是没碎吗。不就是裂了道口子,看你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样子。哪个修士没经历过险境,不冒险哪来的机缘,要不是你们这群黏黏糊糊的人,堂堂天珍阁少主能被养成这个鬼样子?” “裂了道口子?你说得容易!少主才十五岁!他还是个孩子啊!他什么都不懂,你们非要他出来历练,都是你们的错,都是你们害了他……”被称为秋月的男人说着说着,竟抽泣了起来。 而春华却完全不为所动,冷硬道:“确实是你们害了他。要不是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好好的极品水灵体,怎么可能变成个废物。” “春华,注意你的言辞!少主才不是废物!” “越修炼修为越倒退,不是废物是什么?”春华毫不相让,立刻反唇相讥。 “你!不许你这么说少主!他有多努力你知道吗!”秋月哭得更欢了。 春华熟知身边伙伴的做派,暗暗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道:“少主跑出来是他自己的选择,他就必须面对他选择的一切。他已经十五岁了,在俗世,十五岁已经可以娶妻生子了。你看那个小丫头,今年也就才十一,比少主还小好多,你看看她的为人处世,哪里需要人操一点心?就是家主你们疼宠太过,才耽误了少主。” 秋月还是不服,声音却越发小了,讷讷道:“少主跟别人又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哪里不一样?是多个眼睛还是多条腿?”春华本就脾气不好,此刻情况紧急,秋月还在这磨叽,更让她不耐烦,但是她知道不说服秋月这个家伙麻烦事儿更多,于是才按下性子道:“少主跟别人也没什么不一样,别人吃得苦,他也吃得。家主正是悟透了这个道理,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少主跑出来。你怎么还关心则乱?少主自己决心做出改变,是好事,少主还有几个五年好等?反倒是你,黏黏糊糊哭哭啼啼,误了少主的大事,你可担待得起?再说,大长老不是算出少主此次出来必遇贵人、得转机吗,依我看,那小丫头就是少主的贵人。” 赵小西和王有钱碰上那天正好是春华轮值,春华就在墙外树上坐着,小院的禁制对她来说如同虚设。她看着赵小西大耳刮子抽他们少主,眉毛都没动一下。 秋月已经被春华说服,只是嘴上还不留情,颇有不甘的嗫嚅,“就那个丑不拉几的黄毛丫头?” 在天珍阁,给他们尊贵的少主提洗脚水都不配。 春华没有跟秋月提过,否则知道王有钱被赵小西欺负的那么惨,秋月早就炸了。 家主派他们二人出来保护少主时吩咐过,除了性命攸关的大事外不能轻易出手。正因为如此,他们上次探过薄雾山的确没危险,这次两人出任务就没再跟着,仅仅在王有钱身上放了一抹神识。反正,祥瑞镇离薄雾山这么点距离对元婴修士来说,只不过是弹指一瞬。 确切来说,从赵小西他们发现不对立刻启动千里送到那个元婴自爆,再到他们二人立刻赶过来,这其中关窍说来复杂,但真正发生的时间也不过片刻。 谁知,就这么须臾间的距离,就出了这么大的篓子。毕竟,又有谁能想到,两个元婴大佬会来这方圆百里连个筑基修士都找不到的偏僻地方打架。 “你可别小看了那小丫头,她恐怕是有大机缘在身。”见秋月不再磨叽,春华心情转好,微微笑了笑,意味深长地道了句。 修炼不到一周就晋级炼气二层的混元灵体……这小丫头,恐怕来头大着呢。 秋月小声嘟囔了句,没再出声反驳。他只是觉得赵小西丑到不配跟他们天人之姿的少主在一起,但不瞎,春华看到的东西,他也看在眼里。 终于说服秋月,春华很欣慰,踮起脚尖脚拍了拍男人的肩,“这样才对嘛!走吧,去找他们。” 千里送的传送空间被自爆力量影响扭曲破坏了,想找到少主,可是项大工程呢。 从前有个王仲永 北方,冰原。 劫后余生的妖兽们慢慢在雪原上冒出头来,觅食、玩耍、繁衍……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亘古不变的雪山突然崩塌,但生活总还得继续。 一头憨态可掬的幼年雪熊卷成白色毛团,骨碌碌从雪坡上滚下去,正好滚到一颗被雪掩埋了一半、略带冰蓝色的透明果实旁,它伸出爪子刨干净浮雪,欣喜的耸动鼻子嗅了嗅味道,便一口将果实吞吃下肚,毛茸茸的脸上顿时一本满足。 冰原特产二阶冰晶果,蕴含纯粹冰灵力,是很多冰属性妖兽的心头好。 消化完冰晶果,雪熊拍拍肚子,满足地哼哼两声,在雪原上肆意打起滚,看样子好不快活。 以雪熊为地平线,在它脚下足有万丈深的冰雪层下一道极其不起眼的冰缝内,赵小西才悠悠转醒。动了动睫毛,他颤颤巍巍地、轻轻吸了口细气。 痛,深入骨髓的痛。 她的筋骨、丹田,几乎都碎成了渣,这痛痛得她在醒来的瞬间,便立刻想晕死过去。 无论她这个壳子里有多逆天的机缘,凭她炼气六层的身体碰上元婴级别的自爆……没当场去世就足矣庆幸道祖保佑了。 赵小西甚至都不忍心内视自己体内的情况。 惨不忍睹。 不行! 再这么下去,痛也痛死了! 赵小西强迫着自己清醒,集中注意力,放开神识,观察四周的情况。 往上看灰黑不见光,不知道这到冰缝是在多深的地下,周遭光线十分昏暗。王有钱就脸朝下趴在离她不远的地方,人事不省。 这冰缝刚形成不久,裂痕、堵塞物等都很新,冻结的并不牢固。而他二人身边四处分布着的碎雪、冰块之类的东西也证实了她这一判断。 值得庆幸的是,这里好像没什么危险。 她伤得太重,此刻哪怕是一个幼童,也能轻而易举的取她性命。 冰缝窄瘦狭长,横向距离不过数丈,之后便是连神识也无法穿透的坚冰;纵长却深不可测,赵小西向两头都探了探,神识尽头只有一片幽深的昏黑。 唯一的好消息,是这地方确实刚形成不久,没危险,幽暗死寂,连根小妖兽的毛都没有。 赵小西炼气中期的修为,神识比肩筑基后期,若将神识凝成一束单向探过去,可以探出十分长的距离,至少眼下这情况,够用了。 一般炼气修士神识刚刚开始奠基,是不能将神识外放的,不过赵小西情况特殊,不能当普通炼气修士论之。 这地方气温低的出奇,她醒来才这么一会,便感觉痛楚减弱,身体逐也渐僵硬麻木,再不弄醒王有钱,她估计就直接就下去见赵大妈了。 王有钱现在虽然只有炼气修为,但他的神识并没有随着修为的下降减少,一样可以将神识外放。 赵小西把王有钱搞醒后,他愣了愣,才挣扎着爬了起来。 元婴自爆的威力远远不是两个小小的炼气修士能抵挡的,即使有赵小西用秘法护在他身前,也是一样。 同样一身外伤不提,他那点可怜的修为,现在已经掉到和刚刚引气入体的修士差不多了。 王有钱现在的心情十分复杂。 他生来就身份高贵,资质逆天,仅修炼两年,便以十岁稚龄筑基成功,少年得志,即使心性质朴单纯,他心中的骄傲,亦不比任何惊才绝艳的少年天才少。 但…… 世人伤仲永,仲永亦隐痛难言。 偏偏,偏偏是以这么可笑的方式,他一朝成了个废人。 王有钱没有告诉赵小西,他娘确实是天珍阁主人没错,但天珍阁家大业大,其中势力交互、利益往来错综复杂,一个废人,断断接手不了天珍阁。 王家血脉特殊,自古一脉单传,他废了,王家一脉的权势和荣耀,也就这么断送在他的手里。 只是王有钱自有他的坚持。 之所以偷跑出来,其一确是不堪受辱,就是废了,他也不愿成为一个传承后代的工具;二,就算前路无望,就算早已注定了结局,他也不想以这么不堪的方式,陨落在他娘面前。 他娘只有他一个儿子,炼气修士的寿元只与凡人无异,就算他已经筑基,也不过多了区区一百年可活。 即使是再多可以延寿的天材地宝,对不能修炼的人来说,效力也有限。 他又怎么忍心,让他的娘亲眼睁睁看着他陨落? 这太残忍了。 说是离家出走,但王有钱,已经不打算回去了。 只是,心理建设的再好,面对即将结束的修炼生涯,面对一点点掉下去的修为,终是意难平。 说到底,他今年也才十五岁。 从前有颗伸腿瞪眼丸 但赵小西可没有那么多时间让王有钱悲春伤秋。 丝毫不顾炼气修士无法外放神识的限制,她毫不客气的传音过去,声音如炸雷一样在他脑海里响起:“王有钱!你发什么呆呢!我都快成冰棍了!快救我啊啊啊!!!!” 王有钱被她的传音吓了一跳,沉浸在难以言喻的惆怅情绪中的心立刻收了回来,他视线在四周一扫,便发现四肢以不正常姿势仰面躺在不远处的赵小西,忙忙地跑过去,一脸慌张:“小西!小西!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 离得近了,他发现现在赵小西的身体情况,一双绿豆眼立刻变成了红豆,“怎么,怎么伤成这样……” 他知道,以他们炼气的渣渣修为,硬抗元婴自爆的爆炸波,能保住小命就不错了。更别提赵小西为了保护他,承受了大部分伤害。 他确实也受了伤,但跟赵小西比起来,几乎称得上是毫发无损。 王有钱有心把赵小西从冰面上扶起来,但她破碎稀烂的四肢让他根本无从下手。下意识咬咬唇,他心慌的要死,心疼赵小西的要死,手里的动作却镇定的出奇。 他不能再给她添一点额外不必要的痛苦。 王有钱伸手召回那颗护住了二人性命的红色灵珠,向其注入灵力,很快,珠子散发出莹莹淡红色灵光,灵光呈半球型薄膜将二人笼罩在内,将寒气阻隔在外,灵光内温度回暖,赵小西那张被冻的有进气儿没出气的青白面容几乎是一瞬间就缓和了几分。 王有钱没有错过这一变化,心中一喜。 赵小西自唤醒王有钱,发现他没掉链子就没再传音,身体的痛苦让她不得不专心与死亡作斗争,她真怕王有钱再磨叽,否则,就算她身负传承再大,今天恐怕也难逃一个死字。 王有钱拿出的红色灵珠是好东西,不仅隔绝了外界寒冷,还散发出阵阵轻柔的灵气,修复着她破布一样的身体。 紧绷的神经一松,赵小西几乎瞬间要晕过去,但是她挺住了。她还闭着眼,神识也被她收回了体内――总不能全靠王有钱,她的身体,主要还是得靠她自己。 但是放松的心房上还是浮起了些许温暖,些许感动,些许欣慰,甚至还有些许,在外面吃了苦,有心向家人倾诉求关注的委屈。 王有钱没有踌躇,紧接着边拿出块灵石补充消耗的灵气,边掏出一个玉瓶。 玉瓶看上去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纯白圆肚玉瓶,没有丝毫灵气,好像只是个凡物。 王有钱的态度却很郑重。 他拔掉瓶塞,把玉瓶里的丹药倒进手心里。 玉瓶里只有一颗丹药,那灵丹仅黄豆大小,通体透明,没有任何味道,却隐有紫光劫雷流转,周遭还有丹云氤氲。 是――天阶高级十品丹药——阴阳造化丹。 修士服用的灵丹大致可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阶,每阶分为低中高三个等级,天阶高级,便是修士界丹药的最高等级。别说元婴,就是化神修士,亦是难得一见。 而在中洲界,根本就没有天阶丹药的传承。 阴阳造化丹,顾名思义,此丹在夺阴阳、生造化方面有奇效。 换句通俗的话来讲,就是专治丹田破损、灵根被废、灵台蒙尘。 在以上几种情况下,这丹是救命良药,仙路重开的唯一希望,在其他人手里…… 就,颇有点鸡肋,与寻常补气灵丹无异。 但这颗是十品丹。 丹药分一到十品,五品以下为废丹,六品为次,七八品为中,九品为上。品级越高,丹药内所含杂质越少,十品丹……是完全不含杂质,可遇而不可求的极品灵丹。 这丹药,王有钱一共也只有两颗。 还是他娘亲,为了解决他修炼的问题,利用天珍阁遍布万千修真界的庞大消息网,千辛万苦求来的。 他曾怀着侥幸的心理服过一颗,除了感觉一阵神清气爽……就没了。 此丹对他无用,权因它毕竟是极品灵丹,才被他一直收着。 现在,王有钱格外庆幸自己没有随手把它扔了。 丹田,乃修士立身修炼之本,丹田破了,修炼之路也就断了。 同吃同住大半年,赵小西在修炼上天赋有多高,王有钱嘴上没提,其实通通看到了眼里。 见多识广的王少主自然知道五灵根并不全是废物,更是明白走对路的混元灵体有多么可怕,如赵小西,不过一介没有背景的凡人,又处在灵气贫瘠的中洲界,亦能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只用了大半年,就窜到了炼气六层。 而他在羡慕赵小西之余,亦有些淡淡酸涩。 曾经,他也是这么优秀的。 只是—— 伤仲永,奈若何! 从前有对好朋友 他的骄傲、他的教养、他的尊严,却让王有钱升不起半分嫉妒之心。 君子坦荡荡,这是他从小受到的教育。离家后,他的质朴纯真的天性在宽松的环境里逐渐显露,但那些深入骨髓的教养没变。 赵小西和王有钱认识的时间并不算长,满打满算也才不到一年。但是,他们彼此都在心里把对方当成了真正的,第一个朋友。 怂萌的王有钱与凶恶霸道的赵小西,相处起来,意外的和谐。 其实不难理解,两个人年纪都不大,虽然各有秘密心计,但做人都很坦诚,三观一致、兴趣相投,这便足以让陌生的两个孩子在日常相处中成为朋友。 但还不止。 彼时的赵小西和王有钱俱是刚刚改变了生活环境,刚刚到了中洲界,本来就有些同舟共济的战友情感。虽然嘴上互损没停过,但赵小西明知他王有钱身怀重宝,却没有半分染指之心,仅这点坐怀不乱的本事,这小孤女便足以让大部分满嘴正义的大人羞愧了。 王有钱现在身处逆境,前途渺茫看不见光,行事颇有些自暴自弃。赵小西嘴上虽然没劝过,但薄雾山之行也好,平日里相处也好,都在努力刺激王有钱坚持下去。 赵小西对他的好,王有钱都看在眼里,只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振作,于是只好一直装傻充愣。赵小西没有逼他,只把他当正常朋友相处,但在各个方面,都是尽她所能的保护他、不让他受伤。 就像这次,面对两个强大的元婴修士,她娇小的身体毫不犹豫的挡在他面前。 为了救他,甚至不惜动用秘术。 天珍阁内珍藏的各类修炼典籍秘术浩如烟海,学习各门各类的知识是王有钱自小的基本课程。这么多年下来,他的眼力达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平,堪称修真界王语嫣。而赵小西方才用的秘术,他确是全然陌生的。 但是他可以确定一点的是,若没有他,赵小西绝对可以护住自己。 至少,也不会受伤如此严重。 她身上的伤,要有一半都得算在他身上。 王有钱知道赵小西身怀秘密,毕竟赵小西无论是自创刀法、飞速进阶、日常谈吐等等,从来没有遮掩过她的特殊。 但那又怎么样呢? 他们是可以互相托付生死的朋友,不是吗? 毕竟,单蠢如王有钱,也藏着他血中有异,可将用过他血的人变成血奴的秘密。 赵小西做到如此地步,足够坦诚了。 不是吗? 他确实已经成了一个废人,但是,王有钱不允许,也绝不能忍受,他唯一的朋友像他一样,断绝修炼之路。 没有丝毫犹豫,王有钱轻轻掰开赵小西的嘴巴,喂她吃下阴阳造化丹。 赵小西运行完最后一个大周天,睁开了眼睛。 她的伤……已经全好了。 老实讲,赵小西现在的心情很复杂。那一刻护住了王有钱确实是本能,后来丹田、经脉、骨头被冲击的寸寸断裂,她虽然有些懊恼自己冲动,但不后悔。 王有钱身上一堆臭毛病:能吃嘴碎自恋又怂,还最擅长装傻充愣,但其实,赵小西很珍惜这段友谊。 王有钱是乞丐赵小西第一个暂时也是唯一的朋友。 赵小西当时的想法很简单,虽然王有钱身上法宝多,但他不一定有那个时间用的出来。既然她有能力护住两个人,一伤一废总比一死一伤要赚吧。 她料不到后来会发生什么,也料不到,王有钱这么大方。 阴阳造化丹啊,这人情欠大了。 赵小西耗费了七天炼化药力,也不过炼化了一小小半而已。但就是这一小小半药力,不仅将她的所有伤势修复,更是从内到外的淬炼了她的肉体,甚至把她的修为又推进了一截。赵小西自己算了一下,若她能将药力完全炼化,至少也可以一举筑基。 天阶高级十品灵丹的药力蕴含的灵力与炼气修士的灵气储备相比,宛如水滴与湖海的差距。这要是让外人知晓这难得一见的天阶极品灵丹进了个炼气修士的肚子,不知道怎么痛惜王有钱暴殄天物呢。 赵小西不会因为自己现在只是个小修士就自惭形秽,也不觉得自己不够格吃阴阳造化丹,但心里,还是暖洋洋的。 从小到大,因为容貌,因为身世,她受尽了白眼,尝遍了人情冷暖。除了赵大妈,王有钱是唯一一个不计回报对她好的人,其实她心里十分感激,只是自小孤苦没朋友的赵小西,羞于用言语表达自己自己的情感。 嬉皮笑脸的时候她什么话都能说,但一认真... 王有钱躺在她脚边,裹着火灵被呼呼大睡。 从前有个法宝库 自她三天前她伤势稳定后,不眠不休守了她四天四夜的他就躺下了。 躺在烈火鸟羽填充的铺盖上,裹着温暖蓬松的火灵被,睡在火灵珠笼罩的灵幕内,别提多舒坦。 赵小西盯着王有钱扁平的大饼脸看了一会儿,眼底有丝温柔一闪而过,动作却没客气,一把把他的被子掀开,“别睡了!猪头,快点起来。” 王有钱睡蒙了,一脸迷茫的揉着眼睛坐起来,呆呆地看了她一眼才惊喜道:“小西!你好了!” “嗯,我好了。”赵小西笑吟吟地拍了拍他的大脑袋,然后才皱着眉提起正事儿:“你说,咱们这是被传送到哪里来了?这么厚的冰。” 王有钱本来也跟着茫然的挠头皱眉,突然灵光一闪,他把被褥收进储物戒里,翻手一招,祭出一卷画着古怪线条的干枯羊皮。 赵小西好奇的凑了过去,“这是什么?” “这叫山河堪舆图,法宝本身一般般,不过定位的本事还算不错。它能在它收录的地图里自动定位主人的位置,若是陌生的地方,它还能自动记录地形,完善地图。”王有钱边解释,边理直气壮的冲赵小西伸手,“给我灵石。” 赵小西翻了个白眼,递给他十块下品灵石。 王有钱明目张胆的收起来五块,把另外五块按着特定的顺序按到山河堪舆图上。山河堪舆图登时散发出一阵耀眼的七彩灵光,灵光很快散去,羊皮干枯的质感变得润泽厚重,那五块下品灵石也碎成了白色粉末。 王有钱伸手一点,山河堪舆图便投射出一道立体光幕来,正是中洲界全界地图。 东部平原,中部山脉高原,南部雨林,西部沙漠,北部冰原,还有包围着大陆的无边海,颜色鲜艳,信息丰富,形容逼真,栩栩如生。 土包子赵小西看呆了。 果然,修真界的法宝功能之丰富……还真是让人眼界大开啊! 赵小西依言和王有钱一起向堪舆图注入了些许灵力,就见那图里,有两个绿色的光点在北部冰原边缘处闪烁了起来。 “咱们怎么跑到冰原来了,”王有钱纳罕的伸手一点那块冰原,冰原地图立时便放大了数倍,而相应的,原来那全界地图缩成了小点。“千里送传送不了这么远啊。” 他们原来在的薄雾山脉处于东部平原偏西处,离冰原可不止数十个千里。 赵小西想了想,回答道:“可能是元婴自爆的力量冲击太大,影响了千里送撕裂的空间。” 也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按堪舆图上来看,他们所在的地方是冰原边缘,深入冰原不远,走出去应该不难。 他伸出并拢二指按在光幕上,二指逐渐分开,那地图也愈来愈清晰,直到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二人处在一处雪原之下,堪舆图的图像也大无可大了,才停手。 堪舆图上又飘出了诸多信息: 极北冰原边缘,多分布着一、二阶妖兽,特产冰晶果、冰凌花等冰系灵草。 赵小西又是一阵目瞪口呆,凑上去在地图上兴致勃勃地点了半天,玩累了才想起来问:“那咱们现在去哪?” 炼气修士还未辟谷,可她俩之前没打算出远门,身上根本没有多少辟谷丹,严寒低温还能靠王有钱的宝贝,但肚子可是头等大事,搞不好就要活活被饿死在这。 王有钱也想到了这个问题。 他收回山河堪舆图,摸摸下巴咂咂嘴,又掏出个圆盘。 那圆盘没有灵力波动,看不出是什么材料制成的,就是块普通圆盘上浮着根指长的指针,看起来煞是奇怪。 王有钱让赵小西伸手托着圆盘,自己伸手拨了拨指针。指针迅速旋转起来,又逐渐慢下去,王有钱绿豆大的小眼睛紧紧盯着那逐渐慢下来的指针,脸色凝重,嘴巴一直念念有词。 他声音小,赵小西还以为是什么咒语,凝神去听,才发现他居然在祷告各路神佛保佑法宝千万别失灵…… 熟练的翻了个白眼,赵小西都懒得理会他。 指针终于是停了,颤悠悠的,指向王有钱身后的方向。 王有钱一喜,神色顿时轻松了不少,笑嘻嘻道:“走吧,找到路了。” 见赵小西好奇,又给她解释道,圆盘是上古传下来的法宝,原来的名字拗口的很,叫什么千机引吧啦吧啦的,到他手上以后,他就根据这法宝的特性重新起了个名字,就叫幸运大转盘。 毕竟这法宝的使用方法也简单得很,拨动指针,指针会自动指向蕴藏主人最大机缘的方位,堪称寻路捡漏探宝必备佳品。 只不过也有个缺点就是了,即使用者的气运越旺,圆盘才越准确。若是那气运不佳者使用,就变成倒霉大转盘了。 像王有钱这种千古衰神,这转盘一般转都不转,理都不理他的。 从前有座大法阵 王有钱还告诉赵小西,他偷偷从家里溜出来后,在界河边徘徊不知道去哪里,正是这幸运大转盘突然跳出来给他指了路,他才选择来中洲界。 然后就遇到了赵小西。 赵小西对于王有钱稀奇古怪的法宝十分感兴趣,不过眼下并不是聊天的好时候。 王有钱那点子修为已经废了,赵小西主动承担起探路的职责,神识在前方开路,一手托着圆盘,一手拉着王有钱的手,两人一起,摸索着,向着未知的黑暗前方慢慢地走。 火灵珠悬在二人头顶,尽职的散发着淡淡灵光,将冰原的严寒尽职的阻挡在灵光外。 两个渺小瘦弱的身影互相依偎着,消失在幽暗的冰缝深处。 冰原之上,冷风依旧呼啸。 寂静的冰缝内并非坦途,道路本身便是左拐右突,还有大大小小的碎冰,以及脚下不起眼却伺机吞噬生命的、更深更黑暗的冰缝。两人走走停停,停停走走,冰山之下无日月,二人也不知是走出了多久去,在辟谷丹告罄之际,这狭长的冰缝终于是到了尽头。 “没路了……” 王有钱仰头看了看前方幽蓝的坚冰,好不沮丧。他就知道,他这么衰的人,幸运大转盘怎么可能带他找到路呢。 赵小西则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冰缝尽头,伸手,拨动了指针。 指针停了,指向坚冰下侧一处不起眼的地方。 赵小西托着圆盘走了过去。 王有钱立刻跟上。 她蹲下来,打量着这一处,这一处与周遭的冰墙一样,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伸出肉掌,不用任何灵力裹挟,上手摸了摸,手掌表面立刻结起一层白霜。 “这里是路?”王有钱表示很怀疑。 赵小西没吭声。 她把圆盘递给王有钱,王有钱也拨了拨指针,指针颤了颤,仍然尽责而执着的指向原处。 赵小西搓掉手上的白霜,皱起眉头,她在脑海里仔细翻找,找她的传承里,有没有能在这里用上的。 突然,她眼睛一亮。 找到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心中默念口诀,双手结出繁复而美丽的指诀,然后,一道灵光从她手指上弹出,精准的弹到冰墙上、指针所指的那处。 霎时,那处与周遭并无二样的冰块表面浮起灵光,透明的结界如水波荡漾,一个六芒星状的阵盘浮现。 这同样是在她传承中的一项秘术,叫天演术,对于寻找阵法弱点,破禁等有奇效。 赵小西瞅了那阵法几眼,看出来这阵法只是天然形成的保护阵法,阵法本身没什么杀伤力,微微松了口气。 她是能把阵法搞显形,可以她的修为,就算加上她临时抱佛脚的天演术,破禁太勉强了。 “有钱,你有没有什么宝贝,是能破解阵法的?” “破解阵法吗?”王有钱挠了挠脑袋,作为家大业大的天珍阁少主,他见识可不浅,赵小西看出来的,他也看出来了。“啊,有一个。” 他把幸运大转盘收回去,又掏出一块青玉罗盘。“这个青玉罗盘,我娘说算半个仙器,来头挺大的,好像是可以破禁,你看看,能用吗?” 确实是个宝贝。 赵小西接过青玉罗盘,上手鼓捣了几下,眉开眼笑,“可以,有这个罗盘,就能把这个阵法打开了。” 赵小西说着便原地打坐,凝神熟悉了半晌天演术,才掐动指诀驱使罗盘打开阵法。 六芒星阵法消失后,便出现了一个狭小黑暗的冰洞洞口。 这洞口是真的小,若非赵小西和王有钱二人都年幼,身体瘦小,恐怕还真钻不进去。 赵小西先用神识往里探了路,洞口内一路畅通没有任何阻拦和危险,只是格外曲折狭长,才率先爬了进去,王有钱紧紧跟在她身后。 黑暗的通道十分曲折蜿蜒,只有前方悬浮的红色灵珠发着光,指引着二人的方向。 赵小西在识海里用天演术推演过了,这洞穴便是这座保护阵法里唯一的生路。自然,生路也不是固定的,路径变幻莫测,找不找得出来,全凭本事。 爬了约有大半日,黑暗的前方才隐约出现了风,接着便有光,终于,二人从通道内爬了出来。 在通道内艰难前进的时候,赵小西和王有钱就小声讨论猜测,这座庞大的天然阵法保护的会是什么东西。 是的,庞大。 别看他们两个破解起来阵法好像轻轻松松,可是,若不是雪崩,若不是王有钱有的各种珍贵的法宝,若不是赵小西独一无二的强大传承,是这种种巧合,或者说独特的实力,才让二人如此轻松的发现阵法、打开生路。 换了别人,真的未必。 应该是珍贵无比的吧,少不得也是天材地宝,他们在心里早有建设,可呈现在他们面前的,仍然不免使人大吃一惊。 从前有个冰洞 这是一处半球型的冰洞,洞内约有数十丈方圆,充盈着极为精纯的灵气。 洞穴的冰壁上布满了各色簇状、柱状等美丽稀有的矿石,这些灵矿石散发出来的灵光加在一起,将这万仞冰川下的黑暗洞穴照耀的纤毫毕现。 而这还不是最引人注目的。 最特别的,是洞穴中央,有一个数丈方圆的圆形小湖。 那湖水极为特别,一半纯黑,一半纯白,天然形成了一个太极图案,黑白分界泾渭分明,毫不掺和。 而在极黑内的极白,和极白内的极黑处,分别生着两颗浑圆果子,果实形状饱满,颜色更是奇异,一颗黑中透白,一颗白中透黑。 但除了特别的外表以外,那果子看起来与普通凡果没什么不同,果皮表面甚至连丝灵气波动都没有。 赵小西一眼扫过去,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在她眼里,镶嵌在冰洞上大大小小的极品灵石珍贵矿产加起来与那两颗小果子相比,都黯然失色。 她猛地回头看跟在她身后探头探脑的王有钱,这一眼直看的王有钱莫名其妙,而那眼神里蕴含的感情,狂喜、炽热、欣慰、犹豫等等交织,更是让他颇有些胆战心惊,他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问,“小西,怎么了?” 赵小西这才收敛心神,强按捺住心中情绪,嘴角却忍不住勾了起来,“有钱,我看这里应该是没什么危险……说不定你还……嗯,我是说,认识这么久了,咱们还没认真聊过天吧?” 她这话说得颠三倒四,王有钱听得更是一头雾水,只讷讷地应了几声,“啊,啊,是,没有……” 过了最开始的激动劲儿,赵小西此刻镇定的出奇。她拉着王有钱走到一边,从储物袋掏出两个蒲团,坐下来,看着他一个劲地傻笑,“我跟你说说我的身世吧。” 王有钱表示好奇。 “我是个孤儿,听赵大妈说,她捡到我的时候,我还在襁褓里。三伏冬天,我被扔在城西墙根下,小小的一点,嘴唇都冻紫了。她最开始还以为我死了,却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哭出来。赵大妈很年轻的时候就守寡了,没有孩子,也没有改嫁,吃斋信佛,独居了很多年。她觉得我是佛祖赐给她的缘分,就把我带回去了,跟她姓赵,因为是在西城门墙根下捡到的,所以就叫我小西。” 赵小西的身世很简单。 她幼年跟着赵大妈生活,赵大妈年老寡居,生活清苦。她四岁那年,赵大妈去世,她也就沦落街头,混迹三教九流,吃百家饭,勉强求个温饱。 只是她性子犟,不肯吃亏,又长得丑,因此受的欺负白眼,格外多些。 自然,她一个人讨生活,也很是做过一些不光彩的事情。 直到去年,她十岁,自己一个人跑到麻婆子山,救下了白衣男,跟着他来到了修仙界,这才算安定了下来。 “你应该挺纳闷吧,我明明是个五灵根,修炼却这么快,还懂得这么多威力强大的秘术。” 难得一贯嘻嘻哈哈的赵小西跟他推心置腹。于是王有钱也认真地点了点头,“这些东西,不是你一个小女孩能知道的。” 赵小西开心地笑了起来,笑容生动鲜活,一时间连脸上狰狞的胎记也显得没那么丑陋,“这是我最大的秘密,你救了我,是我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是我最相信的人,我今天就告诉你这个秘密。” “其实呢,从我刚出生的时候,我脑子里就有另一个人的记忆。” “不,按照修真界的说法,是另一个人的传承。” “我也不知道这传承是怎么出现的,反正从打我娘胎里有意识就存在了。也可能是我的前世吧?我猜。我也不太清楚。” “这记忆非常庞大,是一个人完整的一生,记忆里说,她是上界的仙人,陨落之前,用秘法把一丝承载她全部记忆的元神送往了下界。大致是这样,但又很模糊,其中的细节我都不了解。这股记忆封在我识海里,现在才解封了一点点,我学的功法,用的秘术,都是从这传承里学来的。” 如果有人进入赵小西的识海,就能看到她异于常人宽阔的识海被一团氤氲不清又流光溢彩的紫色占据了大半,而这紫色每每被她解开一点儿,就会化成她神识的一部分,滋养她的识海。 从前有仙人转世 “而且,我跟你说哦,我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事情我都记得,包括生我的那个女人死掉,包括那个男人看了我一眼就让接生婆把我扔掉。哈哈,很不可思议吧?我的神识从小就特别强大,不过我以前年纪小,不知道掩饰,每天在脑子里看那个人的记忆,所以跟赵大妈住的时候整天发呆,她还以为我是个傻子。” “包括我脸上的胎记,也是因为传承封印。从我开始修炼,这胎记就慢慢淡了,等我成功筑基,胎记就会消失的。” “只是我修为不够,解封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 王有钱恍然大悟。 转世重生之说,他也了解。 以上界仙人之能,推算出下世转生之处,再用元神承载记忆依托附到转世之身上,听起来很匪夷所思,不过是完全可能的。 赵小西的传承只解封了一点儿,本身关于下界修真界的了解又十分匮乏,难以确定这其中关窍。 但在见多识广的王有钱看来,赵小西肯定就是那仙人的转世了。记忆与传承不同,传承只包括功法秘术的方面,其中的因果十分厉害,不是随便谁都能承担的。 赵小西说,王有钱兴致勃勃的提问,顺便也把自己心中的隐秘交代了出去。 比如王有钱的灵血。 他的血,确实可以助人提升修为。 但是,除非心志大坚之辈,受他血提升修为的人都会不自觉对他亲近,对他血依赖的程度越深,受他影响也越深,他甚至可以直接以灵血为媒介控制那人。 赵小西恍然大悟,掐着他的脸笑骂道:“好啊!我说那刀离你明明有那么段距离,你怎么会流血的。你居然想把我变成你的傀儡!” 王有钱有点心虚,又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谁让你刚开始对我不好。” “行行行,我对你不好,哼,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对你好不好!”赵小西嗷嗷叫着伸手挠他胳肢窝,王有钱这厮最怕痒了。 王有钱立刻求饶,两人笑着闹着混作一团,好不快活。 跨过了互交底牌这一关,两人都明显感觉到,彼此在各自心内的地位又上升了不少。 赵小西心中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其实,赵小西一直都是惶恐不安的。 她脑海里有着陌生人的记忆,时不时被闪现的记忆碎片引动情绪,尤其是在她自我意识不完善的小时候,她经常分不清回忆和现实,整日恍惚。 她心里一直在害怕,她不知道她到底是谁,是贫苦丑陋的孤女赵小西?还是那纵横云端潇洒肆意的仙人?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属于哪里,是那座四方的、有高耸墙楼的小城?还是那人人渴慕向往的仙界? 她的未来又在何处,是痛苦灰暗的延续? 还是.... 那传奇的修仙路? 这陌生的记忆给年幼的她展现了一个极为恢弘的世界,她打心里向往那个世界,渴望那个世界。但现实中,与那个世界联系在一起的,只有虚无缥缈的神话。 她一边向往着,一边害怕着,幼女赵小西不知道该怎样接近那个世界。 直到她碰到白衣男。 她立刻察觉到,改变命运的时候到来了,万幸,她也抓住了。 但是,到达祥瑞镇后,了解了修真界常识的她又知道了夺舍一说。 当时,她的心就狠狠一揪。 难道,归根究底,她还只是一抹无依无靠的游魂么? 宛若浮萍,没有根系,风吹到哪儿就是哪儿。 直到刚刚,王有钱跟她分析来龙去脉,斩钉截铁地告诉她,她肯定是仙人转世,那些是她前世的记忆,她才微微安定。 前世的她,也是她。她总不可能蠢到自己害自己吧? 便是如此不完整的记忆里,也可以窥见,那个女子是多么的惊才绝艳,风采过人。哪怕她的记忆只解封了一点儿,不能确定是否是她前世,赵小西也可以肯定,如此令人目眩神迷的女子,是不屑于谋害她这么个小女孩的。 直到两人都闹到精疲力尽,并肩仰躺在一起,看着冰洞顶部美丽晶莹的矿石,赵小西的声音才幽幽在冰洞里响起:“有钱,你想,继续修炼吗……” 王有钱的身体顿时僵硬了。 良久,才恢复。 他闭了闭眼睛,眨掉刚刚那一瞬因鼻头酸涩而涌出的泪花,声音轻不可闻,“想啊,做梦都想。” 可是,怎么办呢? 他不想认命,不愿认命,可,还能怎么办呢?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有办法让你恢复呢?” 王有钱呆住了。 “你说……什么?” 从前有火种 赵小西很认真。 “我仔细想了很久,你体内普通血液都蕴藏着如此灵力,你不该不能修炼的。” “但你体内既没有暗伤,灵根没有损伤,丹田也是完好的,为什么,你却不能引灵气入体呢?” 是啊,为什么呢?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问题,难倒了天珍阁内无数大能长老客卿。 “只有一个可能。” “你经脉内的灵力浓度远超外界,却固结着没法被你所用,你就像一个活着的灵石。体内蕴藏着大量灵力,但不得其法,不能吸收,也无法吐纳外界稀薄的灵力,你修炼时,就好像是外界在吸收你的灵力,所以,你的修为才会越修炼越倒退。如果我没猜错,从你的修为停止增长时,你再也没吸收过外界的灵力了吧,释放法术也都是用的以前的存货,是也不是?” 两人的姿势早从并肩躺着变成了面对面盘膝而坐,赵小西连比带划的把心中所想解释给王有钱。 其实,这猜想在她胸中酝酿许久了。 王半仙跟赵大妈关系好,她幼时,王半仙常来赵大妈家蹭饭,随口跟她讲过密度方面的一些东西,套用在这里,正好。 说到这里,赵小西倒是想起王半仙了。赵大妈去后,赵小西方从恍惚的状态中醒过来,什么都不懂,若不是王半仙处处教她护她,她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也是她按照王半仙的嘱咐去麻婆子山,才开启了她的仙途。 只是,她走了这么久,说不得便是一去不回,也不知道那老神棍会不会想她。 赵小西心中早有猜想,但因为没能力帮助王有钱重新修炼,她不忍看王有钱有了希望再失望,所以一直都憋着没吭声。 直到……看到了那两枚果子。 果然,王有钱面上激动之色明显,却强自忍耐,一双绿豆大的小眼睛异光连闪,“你说的没错。我在家时,长老里也有人提出这种可能,只是,却全无解决之法……” “有。” 轻飘飘的一个字,落在王有钱耳中,却无异于石破天惊。 可,经历过太多次的失望与希望,当真有个人,真有人在他面前笃定地说,他有解决之法时,他反而沉默了。 王有钱艰涩地咽了口口水,仅凭赵小西么,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就算她身负上界仙人传承,可她也说了,这传承和记忆并不完整,她,何德何能…… “不过,我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赵小西紧接着又跟了一句。 可王有钱澎湃的心情反而平静了下来。 在一次一次希望破碎中挣扎出来的强大心理素质,在从出生起就接受的少主教育里培育出的沉稳镇定,在此刻展露无遗。 他的视线很自然的随着赵小西的眼神落到那两颗奇异的果子上,赵小西突然的感情变化便是从看到那两颗果子后开始的,他听到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静,“是那两颗果子?” “是。”赵小西很快便把头转了过来,直视王有钱,一双眼睛黑白分明,“这两颗果子,是从太阴太阳之气中孕育出的天地灵果,黑色的是阴果,白色的是阳果。这种天材地宝,便是在上仙界也极为少见,今天咱们两个能在这里遇到,只能说,是道祖都不愿绝你仙途。” “这果子有什么用?” “不,不是果子。”赵小西又忍不住扭头看了那小湖几眼,才解释道:“重要的不是果子,是包裹在果子里的火种。” “火种?” “是。你可知道,在所有灵火的排行榜上,永远高居第一名的是哪种灵火?” 王有钱不假思索脱口而出,“混沌天火!” “没错。混沌天火伴天地初开而生,燃后只余一片混沌。可世人只知其一。自古神开天辟地后,世间混沌之气尽褪,混沌天火燃于混沌,混沌之气消失后,天火也一分为二,便是太阳真火与太阴真火。这阴果阳果里,便是太阳真火与太阴真火的火种。太阳真火无物不燃,太阴真火无魂不燃,融化你体内固结灵气,还不是易于反掌?” “若是如此神火,确实容易。但,”王有钱的眉头还是紧锁着,“这火如此霸道,哪是咱们能炼化的?” 说到底,他们俩也不过是两个小小的炼气修士罢了。 “不然怎么说天不绝你呢。”赵小西毫不客气地掐了把他的大脸,“这两颗果子内的火种不纯,阳火中有阴气,阴火里有阳气,灵火的威力是被大大削弱了不假,但是,”没憋住,赵小西忍不住笑了起来,“谁让来到这里的是我赵小西和你王有钱呢?” 从前有人浴火重生 本来,哪怕火种不纯,按照这火种的霸道程度,也不是炼气修士能吸收的。 火种对所在处阴阳配比要求极为严苛,稍有不慎,便会使火种暴虐失控,反噬自身,把吸收着烧成灰烬。 可偏偏,来到这里的,是一男一女,自成阴阳;也偏偏,赵小西身负仙界仙人传承,知晓炼化火种的方法。 甫一进洞,看到阴果阳果,她脑海里便自动浮现出了灵火的来历、功效,以及最重要的炼化方法。 若只凭她自己,虽说要饱经痛苦,但将太阳真火和太阴真火完全收入囊中不在话下。 只是,她活了十一年,王有钱是她相处时间最久、感情也最好的朋友,他俩虽然时常吵闹,但彼此情谊却心照不宣。她心里惦念着王有钱对她不离不弃和赠丹之恩,也因此,赵小西只犹豫了一下,便选择将一切跟王有钱和盘托出。 她的朋友有重回仙路的机缘,她自然当仁不让,万死不辞。 赵小西把利弊掰碎了告诉王有钱,仅凭她的猜测,不能确定太阳真火对他是否有效,而且炼化的过程极其痛苦。 她劝王有钱慎重考虑。 但王有钱一口否决了她的建议。 太阳真火的威名在那里。王有钱从明白她的打算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完全没把那煅体之痛放在心上,此刻正觉得自己走了大运,傻乐呢。 有重开仙路的机会,他求之不得,又怎么会介意这么点附加条件呢。 两人又交流了一番,才一个去参详炼化火种的秘法,一个打坐调整状态,冰洞里才安静了下来。 赵小西揣摩透了炼化之法后将其教授给王有钱,等到他也学会了,两人把一切准备就绪,用储物袋里留着的狼腿、银鱼、灵蜜做了顿大餐,吃的肚满肠肥,又依偎在一起美美地睡了一觉之后,才撸起袖子,干正事。 按特定的方位站定,赵小西和王有钱齐齐掐动指诀,将果实凌空摘出来,又齐齐张嘴吞吃下肚,脚步微移,面对面盘腿坐下,双掌并贴,齐阖双眼,心中默默运转法诀。 他们的动作迅捷又整齐,宛若投影双生。 灵力自赵小西流转到王有钱,又从王有钱流转到赵小西,一吞一吐间,阴阳已成。 火瞬间便窜出来,又瞬间被压了下去。王有钱的太阳真火炼其肉体,赵小西的太阴真火炼其神魂,其痛苦程度不相上下,但两人皆心智坚定之辈,除面色惨白外浑身冷汗淋漓外,表情都很平静。 渐渐地,有白色的太阳真火从王有钱身上渡给赵小西,亦有黑色的太阴真火自赵小西身上渡给王有钱,纯度不精的火种,在如此往来间,逐渐被提纯,精炼。 而对于浑然不知外界景象的二人来说,灵火带来的惊喜还远不止此。 火焰流转间,二人肉体、经脉,乃至神识都被这异种真火给提纯淬炼了数次,相当于数次洗经伐髓、练体和精炼神识,为日后修炼之路打造了坚实强大的基础。 并且,隐隐约约的,二人的体内有了模糊的联系,可以感知到对方心情以及大致想法。 痛苦只在异火入体最初时最猛烈难以忍受,随着二人各自对异火的控制加深、驯化程度加强,火焰在二人之间循环,熨帖无比。 而最让人惊喜的,当然还是赵小西的猜想正确。 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太阳真火在经脉内游走,王有钱的修为果然在逐渐恢复。 而且两人构成阴阳共同修炼,其效果比各自修炼的效果翻了三倍。 这意外之喜无疑让人喜出望外,二人体内都不缺灵力储备,这洞内灵力亦是十分精纯,索性便一直修炼,试图将体内的灵力、药力完全炼化。 山中无甲子,岁尽不知年。 重回仙路的王有钱带着赵小西一头扎进了修炼的狂潮。冰洞内静谧安然,只有二人逐渐增长的修为、逐渐减少的食物表明时间在流逝。 只是,谁也没心情去注意时间。 直到,两个灵气漩涡突兀的出现在冰洞,将洞内的充沛灵气席卷一空,王有钱才颇有些遗憾的,依依不舍的,停下了修炼。 他们二人,竟是双双筑基了。 来不及高兴,赵小西直接没骨头似的躺了下去,嘴里直嚷嚷:“哎呀,老子屁股都快坐烂了,累死我啦。” 通过灵火构成阴阳后,他们二人修炼速度一日千里。赵小西从来都不是苦修派,但体谅王有钱的心情,她愣是一声不吭的陪他坐了这么久。 凭借体内阴阳造化丹没炼化的药力与太阳真火洗经伐髓了数次的身体,她十分顺利的一举冲上了筑基。 王有钱一反往日畏缩怂萌常态,面上表情难掩激动,绿豆眼亮晶晶的,“我,我,我筑基了……” 从前有人想出去 赵小西伸了个懒腰,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王有钱好像变好看了许多。 小小的绿豆眼黑白分明炯炯有神,扁平的五官好像也深邃了不少。 仔细看去,又好像只是错觉。 王有钱高兴坏了,一把抱住赵小西,毛茸茸的脑袋在她脸上狂亲,“我可以修炼啦!哈哈哈,小西,我真是爱死你了!我可以修炼了哈哈哈哈哈!!!” 赵小西被他蹭了一脸口水,嫌弃的不行,眼看就要炸毛,一惊一乍的王有钱又突然停下来,“小西,你的胎记真的没了哎。” 她心下得意,正想说两句嘚瑟嘚瑟。 却见那王有钱温柔的捧着她的脸,直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说得十分虔诚:“小西,你是我见过除了我娘之外,最好看的女孩子。” 四目相对,赵小西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然后王有钱又补了一句,“当然了,我才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 赵小西顿时恼羞成怒,用力一把把他推开,“给爷爬!!!!” “哎?你怎么可以无视人家的美貌嘛!”王有钱无辜地眨巴着绿豆眼,委屈死了。 甩开脑子里没用的想法,待平静了些,赵小西才张口说:“咱们也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既然咱俩都筑基了,也该找路出去了。” 她和白衣男定下的三年之期,在此前已用掉了一年。冰洞里没有日月更替,不见时间变幻,她也不知道到底过去了多久。只是她想来,离三年之期也没多远了。 可是,想出去,并不容易。 这冰洞,好像是有进无出的啊? 王有钱又掏出他的山河堪舆图,两人凑在一起琢磨了半晌,也没有什么头绪。 王有钱手头所有的法宝中,有传送效果的除了千里送,便只有传送符了。可是千里送地点随机,传送符只能传送十里,都不适合用在现在。 况且,他们身处天然阵法里,传送有没有用还不一定。 看来,只能用天演术,从阵法里再找出条生路了。 天演术共有十层,据说,参详到极致后,举手投足皆可破阵。 当然,现在的赵小西,只参详了最基础的一层,她的水平现在勉强达到在阵法里找个生门而已。 可身处阵法内部和在阵法外面破阵的情况是完全不一样的。如此大阵,赵小西想找到生路顺利离开,少说也要把天演术练到第二层。 她跟王有钱沟通了情况,王有钱表示了解,同时自觉提供了他储物戒指里存放的数量不在少数的阵盘。 有阵盘辅助,参详起天演术自然是事半功倍,赵小西也没跟他客气,接过阵盘,便盘腿坐下入定。 晋升到筑基期后,她的神识也呈几何倍的增长,身为仙界大能以秘法转世之身,她的神识强度本身就强大到恐怖的地步。只是囿于修为,并不能将神识全部用出来,只能随着修为提升层层解封。 赵小西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按照记忆里的标准,她现在的神识强度少说也有金丹前期。 天演术乃上古秘术,修习难度随层级难度几何级递升,前六层足以使赵小西在仙界以下位面在阵法方面横行无忌,后四层便是到大罗金仙的程度也够用。 赵小西在脑海里短暂的遥望了一下美好的未来,便立刻沉下心来,专心参详天演术第二层。 她神识强,悟性高,又借助阵盘推演计算破解,第二层很快便水到渠成。 估计着差不多了,她才收势站起来。眼中有一道魅紫色的暗光一闪而过。 在她入定期间,王有钱也没闲着。 他把冰洞里所有能敲下来的矿石都敲了下来,而冰洞里矿石其种类之稀有,块头之大,饶是见惯了宝物的少主也觉得咋舌。 就说那极品灵石,那可是元后以上的修士才能接触的玩意儿,反正他储物戒指里是一块都没。 这冰洞里估摸就是贫瘠的中洲界所有极品灵石的存货了。 他把所有矿石按种类分了一大一小两堆,自己拿了小的那一堆。 赵小西看在眼里,也没有矫情的推辞,便将那大的一堆收下了。 抬步凌空浮于阴阳湖中央,失了阳果阴果的阴阳湖并没有什么变化,赵小西他俩也不想打破这里的平衡,说不得千年万年之后,还会有另一对男女来到这里,取得属于他们的机缘。 胸中已有成竹的赵小西放出神识,配合手中掐动的指诀与心中心法,将神识探入阵法内部,深入到阵法枢纽。很快,整个大阵便完整的展现在她眼前。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这座天然阵法的庞大程度还是让她咋舌。若能完全参透阵图,她的天演术必能再上一层楼。 不过这都是后话,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出路。 她神念微动,光滑无隙的洞壁上便出现了一个黝黑的小洞。 赵小西这才松了一口气。 从前有家属找过来 天演术之强,远远超乎了她的想象。她本以为如此大阵,两层的天演术恐怕也只能找出条生路而已,没想到她竟能将大阵完全破解掌握。 倒也算意外之喜。 恢复了修为的王有钱这次怎么也不愿意躲在后面,一马当先的打了头阵。 这么一爬,便又是半日。 从暗不见天日的洞内出来,迎面便是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 两个没见过雪原的土包子被天地一片银白的苍凉美景震撼了片刻,才齐齐惊叹出声。 “真漂亮!” “冻死了!” 对视一笑后,王有钱照例又祭出了红色灵珠。 此处并非冰原内部,低温对筑基修士来说尚可忍受,只是明明可以更舒服,干嘛非得跟自己过不去呢。 王有钱又祭出山河堪舆图,放大之后,周围地形一览无余。两人又凑在一起嘀咕了半晌,才在幸运大转盘的帮助下选定了条看上去很安全的路。 可北部冰原离六合宗势力范围何止千里,在三年之约前如期到达六合宗参加报名试炼,谈何容易。 赵小西这个愁啊,感觉走起路来都没啥力气。 其实,修士在到达筑基期以后就可以驾驭飞剑飞行了,比如白衣男,赵小西见到他的时候,他就是筑基中期。 只是他们两个,王有钱从未想过自己还有重新修炼的那一天,离家出走时完全没带飞剑之类的法宝,赵小西又是个穷鬼+修真小白,完全没有御剑飞行的概念,更不用指望,所以筑基成功的二人还是得老老实实用两条腿走路。 走出没多久,斗法经验十分生疏的二人互相配合着干掉了两头二级冰兽,正在打扫战场,就见天际有两道流光溢彩的遁光直冲他们二人所在而来。 观其威视,比那两位在薄雾山同归于尽的倒霉孩子更要强盛。 赵小西只觉头皮发麻,她可不想再废一次,忙敛目行礼,暗自祈祷他们只是路过。 老天爷显然没有听到她的心声。 元婴修士的速度何等惊人,方才还远在天边的遁光几乎是瞬间便出现在眼前,也露出遁光裹着的一高一矮一青一灰一儒雅一冷硬一男一女两个人来。 正是春华秋月。 自那日后,他二人拿着王有钱的本命命牌,四处寻觅,最终来到他气息出现又消失的冰原。 只是事不凑巧,他们赶到的时候,雪崩已经发生,他们已经掉到了冰缝里。 神识虽然强大,但用神识探物时也没法直接穿透物体内部。所以,春华秋月便和他们错过了。后来他们俩又进了冰洞,更是杳无所踪。 本命命牌感应到王有钱就在这附近,他二人不死心,深入到冰山内部一点点搜寻,甚至连赵小西和王有钱醒来的冰缝也去过,但是他们没发现阵法。 直到方才,王有钱总算重见天日,本命命牌有了感应,他们正好就在附近,便迅速地赶了过来。 从没指望王有钱能顶事儿的赵小西梗着脖子上前一步,假笑道:“两位前辈……” 那两人完全无视了她,俯身行礼,青衣男人更是激动地一个向前,“少主!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少主? 哦,原来是王有钱的人。 乐得不出头的赵小西十分有眼色的迅速退到王有钱身侧偏后,把舞台中央留给他们。 那着灰衣的女修相较就冷静多了,只是现在也有些难掩惊喜,“少主,您、您重回筑基了?” 泪腺发达的秋月才有心情去注意别的事情,察觉到王有钱的修为后又激动地流下两行热泪,“我就知道!少主吉人有天相!天不亡我天珍阁!” 一脸懵的王有钱这才有机会插上嘴,“春华姑姑,秋月叔叔,你们怎么在这里?” 春华答道:“说来惭愧。自少主离家后,我和秋月便奉命保护少主左右。家主原以为此界最高修为也不过假化神,有我和秋月便够了,却不想让少主遭此大难,实在是我二人的失职!” 秋月忙补充道:“还好少主福泽深厚,因祸得福,重回修仙路,不然我二人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家主如果知道您可以修炼了,一定也会特别开心的……” 王有钱的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你们说,你们是奉我娘之命前来保护我的?” 那不就是说,他一直都处在他娘的庇护下,他以为他地离开能让娘亲轻松点,却不成想…… 春华和秋月尴尬的对视了一眼,难道要说他卷着铺盖破界跑走的时候,家主和大长老就在他身后看着他吗…… 从前有少主王珏 于是搭档多年的二人默契的一同转移了话题,“少主既然重回仙途,不知以后有何打算?是否即刻随我等回去?” “少主您千万不要多想啊。家主令我二人暗中保护您,也只是出于一片慈母之心,就是担心少主您的安全,又不想让您有负担。还请您万要理解家主的一片苦心啊!” 王有钱没吭声。 春华看他脸色不虞,顿了顿,突然伸手自虚空中取出一把通体幽蓝的法杖来,“少主,家主派我二人前来时,也一同将水月洞天杖交给了属下。家主原话说,孩子大了想离家闯荡,做娘亲的不能拦着孩子的路,但是,属于您的东西,谁也抢不走。属下以为,无论少主现在回不回去,既然您重新修炼了,身边总该有把趁手的法宝傍身。” 王有钱这回倒没有反对,沉默了半晌,伸手接过了那法杖。 水月洞天杖在春华手里时其貌不扬,一入王有钱的手,却突然绽出万道华光,华光褪去后,那杖身仍灵光熠熠,透蓝的晶莹欲滴,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春华和秋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眼里同时掠过一道喜色。 天珍阁王氏自古便有一项传统,在继承人开始孕育之初,现任阁主便会为他准备一个仙器器胚,待继承人出生后,让继承人与仙器器胚共同成长,便于继承人金丹期以后绑定成本命法宝。 但仙器通灵,灵性桀骜不驯,在天珍阁王氏漫长的传承史中,仙器不服继承人自行择主也是常有的事。 而像水月洞天杖这样,被主人丢下过一次,却还愿意认主的情况,着实少见(毕竟这么久也就这么一个倒霉少主)。 王有钱默不作声的把水月洞天杖收了起来,回头看了眼旁边努力缩小自己存在感的赵小西,顿了下才说道:“我不需要保护,你们回去复命罢,莫再跟随。跟母亲说,我已经长大了,我有自己的路。切记,莫要声张我的事,权当以前一样。正好让母亲整治下阁里蠢蠢欲动的出头鸟,泄泄这几年的憋闷气。” “等时机成熟,我自会回阁。” “告诉母亲,不要再派人来了。我王珏,不是废物。” 秋月被他这番话感动的又眼泪直流。与春华齐齐应了声是,没再多言,大袖一卷,俯身行了一礼,才驭起遁光,转瞬便消失在天际。 王有钱目送二人远去,面色深沉。 一直沉默旁观的赵小西只觉面前眼前一花,一股强大的气劲冲天而起,她忍不住后退了两步,待那二人彻底消失后,来自元婴大能身上不自觉散发的威压散去,她松了口气,这才惊觉汗已打湿后背。 “王珏?你叫王珏?” 惨了,忘了说这个。再不敢装深沉,王有钱挠挠头,尴尬的顾左而言其他,“啊,呃,这个,咳咳……” 然后转头直视她,十分自然的挤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小西,你听我解释,其实王有钱只是我的小名……” “不是,重点不是这个。”赵小西打断他的话,朝两人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不死心地问:“两位前辈……这就走了?” “是啊!我娘觉得我废了,才派他们来保护我,现在我好了,又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当然不需要他们保护了!” “……那咱们怎么回去?” 王珏大义凛然的表情凝固了一下,然后整张脸缓缓汇成一个:“?” “我是想问你,你刚刚为什么不让他们把咱俩一起捎走,咱俩连把飞剑都没有,走回大陆得走多久?” “不跟人家回去就不回去,你好歹要把飞剑吧?” “你说,万一碰到有人打劫,咱们怎么跑?” 王有钱当然无言以对,嚣张的气势立刻就弱了下去。他刚刚,根本没想到这些... 赵小西看他怂下去不说话了,熟练地翻了个白眼。 这个蠢东西! “你那把法杖看起来挺高端,能不能带咱飞?” “嗯...现在不能。”王有钱很诚实的摇摇头。 忍了又忍,赵小西终究是没忍住,啪的一下赏给他了个爆栗,“笨蛋!” 王有钱捂着被打红的额头眼泪汪汪,敢怒不敢言。 从前有个报名处 就这样,历时三个月,交通全靠腿的两个人终于走出了冰原,到了最近的修仙坊市。 把二人在路上杀得冰兽材料换成灵石,赵小西打听了一下,才知道他们在冰原之下,足足被困了一年。 此时距三年之期,还有半年。 凑凑钱,他俩买了一把飞剑,着急忙慌的往南边赶。 期间,好奇宝宝王有钱合理表达了自己的疑问:“小西,咱们干嘛非得进那个门派啊,咱俩自己修炼不也挺好的么。” “说你笨你还不承认呢,”赵小西迎着风艰难的找方向,不忘鄙视的瞥他一眼,“进了门派,咱们不就不用自己交饭钱了?还是你还想再去烂泥地里泡几回?” 王有钱立刻不说话了。 都管饭了,还提啥条件呐! 于是,怀揣着有人管饭这么朴实的愿望,赵小西和王有钱两个人紧赶慢赶,赶在报名结束前,来到了最近的报名点。 交了两块灵石,领过两张报名玉牌,赵小西与王有钱在报名广场边角寻了处空闲地方,在白玉台阶上席地而坐,支起隔音结界,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中洲界在大千修仙界中属于末法界,仅胜于毫无灵气、毫无修炼可能的堕法界。末法界的灵气仅可以供修士修炼到元婴大圆满,元婴之下,则依次是金丹、筑基、炼气,一共四个大境界。 末法界灵气斑驳混浊,修士灵根也大多先天发育不良。灵气少、质量差,修炼资源就少,因此,末法界的修士修炼起来无比艰难。 普通人里有灵根可以修炼的已经是万里挑一,而整个中洲炼气修士足有数万人,却只有几千筑基期修士。在先天不足、天条件限制的中洲界,能帮助进阶的丹药是修士刚需。比如晋级筑基,有些资质不好的修士,一次需要三四颗筑基丹也不稀奇。 但中洲界修炼资源稀少,筑基丹原料不好凑,炼制手法更是无比复杂,所以帮助进阶的丹药大部分都掌握被宗门垄断,流落在市面上的很少很少。普通修士筑基之难可想而知。 大多数修士,都卡在筑基大关上,看着筑基门后的成道坦途,空耗寿元,无可奈何。 而赵小西和王有钱两个人,一个是缺乏实际修仙知识,一个自小养尊处优,根本没人认识到这个问题。若不是赵小西自小谨慎,带着王有钱一路上收敛气息威压,否则,他们二人一个十八一个十三,如此年青却皆为筑基修士,早就被人围观了。 王有钱倒是想到了这一点,他说:“小西,中洲界太小,我的体质在这个界面太显眼了。再加上本身我的美貌已经如此惊人,我不想太过高调,我准备用隐息玉把体质和灵根隐藏起来,你用吗?” 赵小西仔细的想了一下,点头同意,“也给我一块。” 她还记得白衣男对她的断定:混元灵体,修炼不易。赵小西的传承里有专门适合混元灵体的独特功法,修炼起来甚至比单一灵根还快些,但是自北地一路赶回来,一贯善于观察的她也大约清楚,像他们这样骨龄年轻的筑基修士有多稀少。 不,是根本没有。 赵小西才不想做出头鸟。 其实白衣男说这话,倒不是说赵小西体质多差。相反,混元灵体体内自成宇宙,修炼起来比中洲界认为的完美灵根单灵根更加得天独厚。 而单一灵根之所以能成为中洲界最好的灵根,是因为此界乃末法界,灵气混浊、浓度稀薄,单一灵根对其的适应性更强而已。同样的,这样的灵气情况养活赵小西,太难了。 白衣男不知道赵小西有传承,定下这种断论很正常。 用隐息玉,王有钱把灵根改成了水木,赵小西改成了金火。双灵根在中洲界不算最好,但偶然出现天才也不稀奇。至少他们两个没有之前那么打眼了。 经过商量,两人最终确定的说辞是这样:两人来自小山村,自小相依为命,共同扶持,机缘巧合下得到了两颗筑基丹,得了机缘,这才双双筑基。 至于白衣男清楚赵小西底细这件事,赵小西直接就跳过了。 她认识白衣男只有一个月,谈不上对白衣男了解甚深,但赵小西却深觉其人淡漠,他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好像根本就没有事情值得他放在心上。哪怕赵小西现在遇上白衣男,她也有种蜜汁自信,白衣男根本不会也懒得戳穿她。 对了几遍细节,确定没什么大的漏洞,两人各自往玉牌注入了自己的灵力标识,填写了信息,折回去上交玉牌。 六合宗报名处像他们二人这么半大的孩子有很多,那登记弟子本来不以为然,头也不抬地接过玉牌查看信息,然后才逐渐惊讶,最后甚至难掩失控的站起来,说话都结巴了,“两、两位筑基前辈……” 从前有点风 报名处本就热闹,聚了很多人,再者修仙者耳力更胜于常人,他这情不自禁的惊呼如一石惊起千数鸟,周围立刻窃窃私语不断。 “什么?筑基前辈!” “这么小的孩子就已经筑基了??” “天呐!居然还有筑基前辈跟我们争名额……” 这种场合指望王有钱是不可能的。 赵小西的小脸肃寒,立刻就变了脸色,筑基修士的威压外放,失控的人群立刻鸦雀无声。她的威压迫下,在场的所有炼气期修士都弯下了腰,身量娇小的女孩子眯眼冷声道:“怎么,筑基就不能进你们六合宗了吗?” “不!当然不是!”回这话的却不是那炼气期的登记弟子,而是一个笑着远迎过来的筑基管事,高冠博带,美髯飘飘,同样穿着六合宗以白色为主体的弟子服,动作却格外脱俗飘逸。 这管事是收到消息急忙赶来的,听到赵小西的话,笑眯眯地先拱手行礼,言语间不动声色的将赵小西的威压春风化雨般化去,“二位道友安好。我门下弟子年青失礼,不懂规矩,还请两位原谅个则个。” 他一通操作缜密周全,一番话既捧了赵小西二人,又护住了弟子,动作间卸去赵小西的威压又保全了六合宗的面子。 修仙界以修炼论资质,因此哪怕那弟子明显就比赵王二人年长,也是他们二人的晚辈。被点名的登记弟子忙不迭行晚辈礼,惶恐地弯下腰去,“二位前辈恕罪!” 赵小西轻哼了声,抬手回礼,算是把这篇揭过了。 管事面上带笑,“不才道号点风,此处不适合叙话,在下已吩咐小弟子备下了茶点,不知二位小友可方便移驾?” 赵小西不耐烦这些文绉绉的交际,自是少主王有钱上前一步,履行身为“兄长”的职责,客气有礼地与点风管事互通了姓名,应下了邀约。 ——反正他们也不知道去哪儿。 点风带他们进了一处气派规整的大院,从正门入,在客厅按主客次序坐下。 一路上,点风在与王有钱一来一往的交谈中已大致了解这年纪轻轻却修为不凡的兄妹身世——当然是王赵二人事先对好的说辞,面上笑容更是灿烂:本以为是个没甚意思的差事,但若把这兄妹二人揽入门派....他好像已经看到道祖在修仙路那头冲他招手了。 点风并不关心王有钱口中的身世真假何如,中洲修仙界落没已久,各家各派的筑基修士都能掰着手指头数出来。骨龄如此年轻的筑基修士,哪家掌门碰上不是赶紧供起来资源倾斜抓紧培养? 深知二人前途不可限量,点风利索地把加入门派的规矩详细地告知二人,同时不忘委婉的传达交好的意愿。 中洲界门派纳新纳的都是资质不错的炼气期弟子,这容易理解,年纪小,方便培养。自行筑基后的修士加入门派的也有,但很少。 毕竟,能在中洲界靠自身努力修炼到筑基一般来说皆为大坚忍大气运者,过惯了无拘无束的散修生活,难以适应门派的管束。门派一经加入便不许退出,随意叛教者不仅会受到门派的追杀,亦会为天下人所不齿。作为筑基修士的他们只消发一个效忠六合宗的心魔誓,便可加入六合宗。 得知了最关键的信息,王有钱就不耐烦尬聊了。寒暄几句,就提出要下去休息。 点风也很上道,亲自带领二人穿过长而曲折的回廊,来到了一座布置精巧、有假山绿树流水的小院,留下两名童子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就有眼色的退下了。 童子年岁不大,性格伶俐活泼逗趣,很是惹人喜欢。尤其还有专门的厨娘专做一手好菜,紧绷了许久的二人终于松懈下来,很是过了悠哉闲适的几天。 等新弟子选拔结束,他二人就跟着点风,带着一群萝卜头,坐上云船,踏上了回六合宗门派的路。 云船是中洲界存在较普遍的大型飞行交通工具,其中适宜多人长途乘坐的叫大云船,也就是赵小西坐的这种,嘴尖肚大,船侧有延伸出去的长翼,速度适中,但胜在载人多、飞行平稳、空间大、灵石消耗不高;还有一种叫快云船,形似飞燕,速度奇快,但载人少、灵石消耗大、维修成本高,一般修士坐不起。土包子赵小西还没见过。 这是赵小西第一次坐云船。她内心的声音和那群激动不已到处叽叽喳喳跑着撒欢的小萝卜头差不了多少,但是为了保持一个筑基修士的威严,她绷住了。 倒是王有钱,绿豆眼滴溜溜转个不停,摇头晃脑地摸着下巴咂咂有声,就差把“我是土包子我没见过世面”几个字刻在脸上了。 作为即将加入宗门的筑基期修士,赵小西和王有钱理所当然的拥有单独房间。 云船上的风景与地面小院大不相同,赵小西的房间有大窗,窗外有飞鸟,有云,有蓝天;间或,还能看到远处有修士驭着各色的遁光在天边一闪而过。 上次飞行,还是三年前。白衣男带着她纵剑疾飞,一路风驰电掣,赵小西全程被风吹得睁不开眼、哈喇子直流,哪有今日安逸。 什么时候,她也能靠自己的力量飞呢? 什么时候,她才能像她那遥远的前世那样恣意纵横呢? 难得有独处时间,赵小西少有的显露了些许少女之态。她搬来凳子,垫上厚厚的软垫,盘腿坐上去,趴在窗棂上,伸手去够窗外流云。 流云在她指缝间稍纵即逝,只余淡淡湿润的冰凉触感,舒服的她眯起眼。浅金的阳光一派温柔缱绻,送给她长睫下两只翅膀轻颤的蝴蝶,蝶翼轻轻轻轻颤,最终,安稳的停住了。 十三岁的赵小西面容白皙清秀,在这段踏向未知的路上,在这天午后。 做了一个美梦。 从前有人嘴开光 即将到达目的地,云船上所有人的心情都不禁松快起来。 大家纷纷来到甲板上驻足,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笑。 六合宗宗门坐落在连绵的灵山中。 赵小西在云船上遥望,只觉整个宗门主体好若一把柄弯肚圆的汤勺,灵巧圆融,浑然天成,透着威严,内里暗含机锋。 还是王有钱看出蹊跷,小声嘀咕了两句:“天罡北斗阵?这可是上界的玩意儿,这小宗门居然有?虽然不完整...看来这中洲界也并非本少想象中的那么垃圾嘛。” 那就难怪了。 习得天演术后,赵小西对各种阵法格外敏感。方才远在云船上,赵小西心神便被六合宗的护山大阵所牵动,所以才早早跑到甲板上观望。天罡北斗阵是大阵,在天演术里也有记载,只是她还没研习到那个境界,对这个阵法不熟悉。 方才王有钱一语道破时,她才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赵小西有些惊讶于王有钱的阵法造诣,毕竟之前二人被困在冰原里时,他并没有表示出他精通阵法。 对于赵小西的质问王有钱异常理直气壮:“你也没问我呀,再说我不会阵法带那么多阵盘干什么,攒着盖房子吗!” 能一句话把暴脾气赵小西怼的哑口无言,微笑连连。 这就是王有钱的本事:) “二位道友,前方就是我宗宗门所在,凭二位的资质,恐怕最少也是内门核心弟子,不才先在这里恭喜二位了。”点风笑着迎过来,先抬手行了个平礼。——赵小西和王有钱都不耐烦应酬,有很大一部分是因为不熟悉中洲修真界的礼节,毕竟他俩一个是孤女,一个来自异界,熟悉才怪啦。 王有钱还好些,他自小受惯了训练,仔细观察后照葫芦画瓢,能模仿个八九不离十。赵小西则太惨了,她行礼,你看她动作也没出错,就让人感觉有种说不出来的别扭。 不过,这点也更符合两人来自小山村的人设。 从某种意义上讲,他们俩确实是井底之蛙,对中洲修真界一点也不了解。 王有钱看到点风就头大,他万万没想到离家出走以后还要搞这些无聊的应酬,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现在又是赵小西的“兄长”,只好回了礼尬笑了两声,“我兄妹还未拜见掌门,能不能留下还是未知数,道友说这种话为时过早啊。” “哎,小友这话可折煞在下了,二位小友如此年轻就有如此惊人修为,此等资质,若我掌门还看不上眼,”点风抚髯仰天大笑,“我们这船也就不用回去了,干脆坠毁了罢。” 赵小西的眼神就有些微妙。 她原来混迹于三教九流,听水手说过,这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行船的都有不得在船上说坠毁等词的规矩,谐音字都不行,不然一语成谶,往往人财两亡。 就是不晓得,这规矩在修真界,还有没有用。 她的思绪还没发散完,云船突然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赵小西一时不备,猛地撞进王有钱怀里,两人摔在地上滚在一团;甲板上其余的修为不及他们的人更是不堪,一时间,哭嚎叫骂声四起,场面一片混乱。 而在这嘈杂吵闹中,一道尖锐的声音尤其刺耳: “敌袭——!!!!!” 被撞得晕乎乎的赵小西:…我这张破嘴。 升起了防护罩的云船犹如套进了一个透明的肥皂泡,被攻击的泡泡表面七彩灵光乱闪,活像不敌空气,下一秒就要破碎在这明媚晴光里。 但防护罩显然不像赵小西感觉的那么脆弱。 训练有素的点风反应十分迅速;缓过最开始混乱的一瞬间,立刻着手稳定局面:一面喝令六合宗弟子结阵稳定防护罩;一面捏碎警报符箓向宗门求救;还不忘淡定地拜托赵小西和王有钱带着甲板上瑟瑟发抖的小弟子们进入舱房避难。 赵小西现在好歹也是个筑基修士,自然不会再亲自干苦力。她挥了挥袖,用灵力把小豆丁们圈在一起;王有钱手指一抬,小弟子们就有一个算一个的、被灵力带着钻进了船舱。 然后他们俩迅速找了个看起来很安全的角落蹲下来围观。 点风轻轻瞥了一眼他们便放一边不管,眼下最重要的是强敌,他们两个年轻没经验,躲起来还好些;若是强出头,那才叫添乱。 他踩着飞剑,飞到一个仍处在防护罩里、但足以平时来人的位置,高声喝道:“阁下在吾派宗门境内袭击吾派云船,可曾想过后果?吾派上有六位元婴老祖、下有十三位金丹真人,更有无数筑基弟子,阁下此举,是要与我六合宗为敌吗?劝阁下速速离去!否则,吾派定会倾全宗之力追杀阁下,天涯海角亦不足惜!” 那人是个干瘦的男子,眼窝深陷,神色阴鸷,裹着一袭宽大的麻布灰袍,闻言只是略抬抬了眼皮冷笑:“当年你六合宗看不起我于春四灵根的资质,不愿收我,将我拒之门外,此等奇耻大辱,于某一直铭记于心!如今我金丹已成,便要让你六合宗为当年的错误选择付出代价!” 从前有只扑棱蛾子 于春左手本捏着一只灰蒙蒙的油灯,言毕,右手掐诀驱使油灯,那油灯便又吐出一阵淡黑色油烟飘向肥皂泡似的防护罩。二者看着都不起眼,相遇,却发出沸油泼入冷水的剧烈翻腾声音。 这油烟有腐蚀作用! 赵小西和王有钱忙挪得离防护罩远了些。 点风的脸色一下就很难看。 对方的修为远高于他,即使他以身做阵眼支撑防护罩也没用;这厮虽然叫愚蠢,但显然,能在中洲界修炼到金丹的都不是蠢货,点风试图用言语拖延时间的策略根本没用。这个云船的防护等级并不很高,毕竟谁也想不到,在六合宗境内还有人敢朝他们动手;宗门的支援最快也要半盏茶,而云船的防护在金丹修士的攻击下最多只能坚持半刻钟,在这半盏茶的时间内,金丹修士把他们这一船人屠个来回都绰绰有余。 “小子,你甭想拖延时间,老子心里有数得很!你们门派现在连一个顶用的金丹都没有,老子杀了你们再撤也容易得很!”说着,于春又加大了攻击力度。 点风应付起来吃力非常,但仍面不改色怒喝:“笑话!我六合宗人才济济,杀你一个散修不过易如反掌!吾不过念你一介散修修行到此境界不易,方才苦苦劝你。若你识相,就速速离去,吾等保证既往不咎!” 于春仰天哈哈大笑:“小子!你在这跟我装谁俩呢!我要是没打听清楚,我敢来砸场子吗?我今天就要趁你六合宗虚,打你六合宗的脸!”他松开油灯,让油灯自然浮在胸前,双臂大展,单脚立在空中,好像一只展翅欲飞的....灰色扑棱蛾子。 赵小西被自己的脑补逗乐,没憋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 王有钱怜悯的瞅了她一眼:这傻帽,大难临头了还在这笑呢,还不赶紧想想怎么跑,这可是金丹修士,他们两个刚筑基的菜鸟,打个屁啊。 自从赵王两人一起筑基后,他俩就多了点心灵感应,所以赵小西秒懂王有钱的意思,赶紧解释:“不是,我看这男的长得就衰,肯定蹦跶不了多久....” 她话音未落,世界陡然闪过一道亮光。 视野和识海同时白茫茫一片闪过,缓过了几秒,才恢复正常。 赵小西呆住了,自修炼以来,她还从来没遇到神识也一并被闪瞎的情况,“刚刚...那是什么?” 王有钱也有点傻眼,他揉了揉绿豆眼,也愣愣的,“不知道...” 下意识地,两人一起转头看向天空。 空中哪还有那于春嚣张的身影,除却一个正在收剑的白衣男人,只余一只失了主的破旧油灯在滴溜溜地转,迷茫可怜又无助。 他们俩还在甲板上蹲着发愣的时间,点风已经飞到了白衣男身边,甲板上留着的其余弟子更是齐齐秉剑俯身作揖:“见过懿白师叔!” “见过姜师叔!”点风就差老泪纵横了,“师兄可真是神速啊!我才把救援符箓发出去,没想到师兄就来到了...” 姜懿白只淡淡看他一眼,点风夸张地行礼姿势立刻变得标准而专业,面上表情也瞬间一丝不苟,嘴角扬起云淡风轻的微笑,声音理智而平稳:“师弟在此,谢过师兄救命之恩。” “我在附近巩固修为,正好听见有人在这聒噪。”姜懿白伸手一招,那破油灯就乖乖飞进了他掌心。 他手心冒起一簇紫色灵火,灵火点亮了灰扑扑的油灯,灯盏在火焰的炙烤下逐渐显露出古朴的颜色,最终,一盏厚重蕴满古意的油灯法宝完整的展现在众人眼前。 姜懿白弹了弹指,油灯便吐出一股清新的淡紫色气体,乖巧地在他掌心雌伏成可爱的形状。 点风看呆了,云船上的一众吃瓜群众也看呆了。 “这这这....” 油灯确实是件威力强大的古宝,但那于春才刚刚炼化了皮毛,到底是哪里来的勇气跑来砸场子? 姜懿白着实不解。 抛开这些疑问,姜懿白收回油灯,平静的目光在下方云船上一扫而过,没有任何停顿,继而转向点风,“事发突然,你处理的不错,我会如实上报给宗门对你奖赏。” 点风按礼节再次拜下,礼行的四平八稳,“多谢师叔。” 姜懿白微微颔首,纵身化光而去。 身后,以点风为首的一众六合宗弟子共同行礼的声音冲天而起:“恭送姜师叔!” 王有钱的绿豆眼生生瞪大了一倍,整个人都傻了:“这这这....???” 赵小西比他更结巴:“白、白、白衣男....” “他就是白衣男?!”王有钱惊讶地转过了头看着赵小西,得到赵小西肯定地点头后两人又一起扭了回去,望着白衣男消失的天际发自肺腑地一起感叹:“好帅.....” 从前有个白衣男 强敌退去后,点风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做派。 赵小西对白衣男真的好奇极了,顾不上维持自己冷酷少女的人设,主动跑过去问点风:“道友,不知方才那位师叔...” 点风一向嘴严,说话做事滴水不露,但他对姜懿白的崇拜肉眼可见,赵小西只开了个话头,白衣男粉丝头子点风就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串,从白衣男的来历白衣男的成长经历白衣男的生活环境著名事迹到白衣男喜欢什么颜色吃什么口味喝什么酒....若不是云船停了,众人下船,点风看起来还能再说三天三夜。 近距离接受了点风口水攻击的赵小西下船时脑子还在晕乎,被王有钱扯着走,脑子里来回播放着白衣男的生平,连六合宗的风景都顾不上看。 按照点风的详细介绍,白衣男、哦不,是姜懿白,他的大概情况是这样的: 姜懿白,男,风火双灵根,十一岁拜入六合宗,十五岁筑基成功震惊中洲界;两年突破筑基前期;三年突破筑基中期;五年前下山历练寻求进阶机缘;三年前回来后不久便达到了筑基圆满;最近一次公开露面,便是点风下山不久前听说他要闭关突破了。 众所周知,修士进阶所耗时间不定,但大致随等级的提升,进阶时间也随之提升。炼气修士进阶可能只要一天一夜,筑基修士便要十天半月,在中洲界,进阶金丹时耗时数年也是常有的事。 但方才姜懿白露面时,已是金丹修为。 就算去掉他巩固修为的时间,姜懿白进阶金丹耗时也不过俩月不到。更别提他一出关,便一剑斩了个金丹中期的修士,又在瞬息间炼化了其苦炼数年都没炼化的法宝。 他今年,才二十五岁。 姜懿白入门那年试炼发生了意外,有喜食幼童的妖魅潜入他们的试炼境,是他第一个反应过来,甚至在看守弟子发现之前,带领一众最高修为只有炼气七八层的小屁孩反杀了妖魅;紧接着门派大比以炼气八层的修为夺得第一只是他传奇生涯的开始,中洲大比、银月境之变、海兽兽潮等一系列事件让姜懿白这个名字响彻整个中洲。 姜懿白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天才,他修剑,便踏踏实实修剑,六合宗内有一处著名的景点“一线天”,一线天仅咫尺粗细,却生生将一整座山分成了两半,那便是姜懿白数年如一日练剑的结果;他历练,便深入实地的历练,当年姜懿白要下山历练的消息一出,整个中洲界都沸腾了,无数人渴望偶遇他,但到白衣男回宗的整整两年,也没有人找到过他。 六合宗在中洲界本来不过是一流二流之间的门派,但姜懿白凭一己之力,硬生生将六合宗拔到了一流的位置。自姜懿白名声鹊起以后,每次六合宗招收的弟子,有一大半都是冲他来的。他的灵根不算顶级,中洲界资质最好的是单灵根;他没有雄厚的家世背景,据可靠线人透露,姜懿白的爹娘都是普通人;他完全是凭自己,凭自己的剑,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位置。 姜懿白的事迹激励了千千万在寻仙路上苦苦挣扎的年轻人,迷弟迷妹遍布整个中洲界。无数年轻的男女学他修剑,学他穿白,学他不苟言笑,甚至还有一句家喻户晓的俗语:“修仙即问道,何为道?得道应如姜懿白”。 同时点风还透露了一件关于白衣男的八卦:姜懿白师承绿衣真人,辈分高,六合宗的小辈都要尊称他一句师叔,他自小皮相就顶顶好,倾慕他的男女宛如过江之鲫前仆后继,但他洁身自好,又自带冷脸加成,从来没有过什么粉红新闻。只有三年前白衣男历练回宗时,带回来了一个小女孩安置在了祥瑞镇。 宗门高度重视这个小女孩,甚至派了内门弟子去保护她,可惜两年前,小女孩和其好友一同去薄雾山历练后,就再没了踪迹。说到这事时,点风还说,说来那一男一女与赵小西与王有钱年纪相符,若不是年纪修为长相实在对不上号,他还以为... “点电说,那小女孩脸上好大一块胎记,长相活像恶鬼在世,她同伴也是....若不是这长相实在不行,我们本来还以为是姜师兄的俗世亲人,”点风颇为遗憾的摸了把胡子感叹道,后背突然爬上一阵冷意,他笑笑摇了摇头:“咦?怎么这么冷?喔,二位小友,这便是掌门大殿,按掌门吩咐,点风只能送二位到这里,前面,便要你们自己走了。莫怕,点风在这里祝二位前程锦绣。” 说着,点风便弯腰下去,行了个标准的平辈礼。 从前有个小师妹 赵小西和王有钱二人同样行礼致谢,对视一眼,牵起了手。 两个小小的身影紧挨着,一脚踏入弥漫云雾中。 点风看着两人消失在阵法里,笑了笑,掏出阵符,也跟着迈步走了进去。只是点风的路,和他们两个的截然不同。点风一路顺顺当当的走完全程,走进掌门大殿,规矩的行过礼后,便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坐了下来。和掌门大殿的所有人一起,默默地注视着大殿中央巨大的水幕,那水幕里投射出的,赫然便是身处阵法中的赵小西和王有钱二人。 掌门的决定点风不敢置喙,毕竟他们俩不过还是孩子,谁也不敢打赌复制出像姜师兄那样的惊才绝艳,但……总要试试。掌门大殿前共有九百九十九阶白玉台阶,一阶便是一个阵法,二位小友....点风看了眼远在前方的挺拔白色身影,默默地祈祷:莫要辜负大家对你们的期望。 一天,两天,三天... 掌门大殿里的人越聚越多,筑基期的点风早就被挤出了殿外。这些在中洲界成名已久的人物,各位真人,各位祖师,齐聚一堂,默默地,默默地看那水幕中的两个人。 在这漫长的等待中,六合宗宗主青裁与白衣男的师傅绿衣之间发生了这么两句短暂的对话: “师叔,如果他俩可以,那就是三个了吧?” “三个,还差两个。” “……” “……” “快一万年了吧?” “快一万年了。” 赵小西一步踏出迷雾,脚踏实地的那一瞬间,视野里便是一阵恍惚;王有钱也没好到哪里去,神识和体力过度透支,终于走出阵法的那一瞬间,心头那根紧绷的线陡然一松,他晃了晃身体,差点晕过去。 随手把青玉罗盘塞到腰封里,赵小西和王有钱手拉着手,依偎着挺直了脊背,直视大殿中央的四人。 为首的男人面相最年轻和善,下巴上蓄着乌黑的长须,着一袭白底松纹的华服,见二人动作,笑眯眯的抚了把胡子,“便是你二人,要入我六合宗?” 赵小西和王有钱规矩的行了个晚辈礼,王有钱上前一步回道:“回真人,在下和幼妹欣往贵派已久,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贵地,还望真人收留。” “以你二人的资质,去大阳宫也一定是内门弟子的资格,为何,偏偏选了我六合宗?” “为了吃...呃...”王有钱根本不晓得大阳宫是哪个,大脑短路下差点把为了吃饭脱口而出,被赵小西掐了一把才猛然反应过来,转而热烈地看了站在最后的白衣男一眼,那表情,那神态,此时无声胜有声。 青裁见状便哈哈大笑,道:“有钱,青虚真人看中你的阵法天赋,你就跟他去吧。”站在他右后着白底云纹衣服的男人向前一步,微笑着像王有钱招了招手。 青虚真人面相周正,眼神清明,腰间同样别着一个罗盘,王有钱回头看了眼赵小西,赵小西冲他笑了笑,他才低头行礼,“弟子王有钱,拜见青虚真人。”青虚真人冲他笑了笑,向掌门行礼告退,大袖一展,便带着王有钱消失在殿内。 “至于你....小西,你就跟着绿衣师叔吧。绿衣师叔是单系火灵根,懿白是风火灵根,你的火金灵根正合适。” 直到跟着姜懿白在夜色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赵小西还觉得有点回不过神来。 她就这么...成了白衣男的师妹? 绿衣祖师长相鹤发童颜,做起事来更是云淡风轻,他收了赵小西,把赵小西带回去过了拜师礼,随手赏了点东西吩咐她凡事找师兄,便消失不见了。 美名其曰:增进师兄妹感情。 于是姜懿白带着赵小西去她的住处,两人一个金丹真人一个筑基修士在夜里用腿丈量山路,白衣男带路的不说话,赵小西还处在震惊的情绪里,同样沉默不语。 因此,这条路,异常漫长。 姜懿白突然一个转身,赵小西吓了一跳,立刻本能的低头行礼,几乎是扯着嗓子嚎出一句:“拜见师兄。” 接着,又是一阵静默无声。 赵小西本能的怵姜懿白,他不说话,她也不敢起来,就这么低着头,数脚底下的草叶子,但发热的头脑确实渐渐冷静下来了。 “小师妹...”一根冰凉的手指轻点她的手腕,赵小西一个激灵,整条胳膊都炸起了鸡皮疙瘩,但听白衣男悠悠的接着道:“你的手放反了。” “啊?哦哦,”赵小西飞快抬眼偷瞄了下,确实错了,她真是烦透了这些破礼节,赶紧把手的位置换回来。 姜懿白在黑暗中无声地勾起嘴角,转身负手接着走,“起来吧。” 赵小西赶紧直起身跟上他的脚步。才走没两步,便见一座小院映入眼帘。小院雅致,院内地面全用青石砖铺就,院中有一株终年盛放的桃花树,树下有一张石桌并四个石凳,角落有一口石井。 赵小西:...... “去休息吧。”说罢,白衣男也不给赵小西反应时间,抬步便消失了。 赵小西心情复杂的看了眼白衣男消失的地方,叹口气,他走了也好,跟他独处她浑身都不自在。甩掉心里复杂的思绪,她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小院。 管他白衣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真的是太太太太累了,她赵小西,现在就要睡觉! 从前有位大师兄 赵小西一睡不醒,长眠于此地。 全文终。 ....(大雾) 赵小西和王有钱通过九百九十九阶白玉台阶上的阵法,在阵外人眼里不过过去了半月光景,对于阵中人,却着实度日如年。九百九十九个阵法,阵阵相扣、阵阵相连,杀阵迷阵幻阵,各种他们见过的没见过的阵法层出不穷,斗法经验贫乏到生疏的二人应接不暇。天演术对破阵有奇效,但赵小西本人对阵法没有太多了解,反而是王有钱对于阵法的造诣格外深厚。 之所以能坚持到最后,全靠赵小西超出常人一大截的深厚神识以及王有钱的青玉罗盘在顶。 坚持到第九百九十九个阵法,二人无论是心智还是斗法经验还是其他的什么,都提升了很大一个水平。 修士进阶,除却灵力积累,讲究的便是契机。赵小西和王有钱悟性都不错,体内也都不缺灵力储备,因此这么一睡,六合宗遥遥相对的开阳峰与天玑峰上,便一个接一个的出现了进阶旋涡。 难得这日放松,姜懿白手里端着杯热气氤氲的香茗轻品,他穿了件宽松的竹纹白袍,凌冽的气质也不禁显得温润了几分。他绝美的脸上惯常是没什么表情的,这时却隐约带点嫌弃。扫了眼杵在他眼前水葱般鲜嫩的小师妹,他借着喝茶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天玑峰那个一下就冲到了筑基中期圆满,小丫头才冲到筑基中期出头.... 赵小西这一觉睡了十天十夜,醒来时修为便已经冲到了筑基中期,还来不及高兴高兴,便接到眉心一点红痣的白玉童子传来师兄吩咐,让她醒了后就来山腰找他。 所以她立刻:吃了饭喝了水扎了下头发换了身衣服巩固了下修为...接近晌午时,才一阵风似的卷上半山腰。 第一瞬间映入赵小西眼帘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风萧萧,竹潇潇,白衣墨发的男人垂眼煮茶,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潇洒意趣,片片竹叶从他的发梢、额角、指尖轻轻划过,而他身后,是一片苍翠的竹绿色。 苍天,美色误我!赵小西在心里一边痛苦的哀嚎一边感叹:到底为什么这个哥的颜值每次都能拔到新高度啊,长成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姜懿白没有计较赵小西的刻意迟到,或者说他也并不关心其他的什么,张嘴就是直奔主题:“打一套五行诀。” 五行诀是最低等粗浅的法术,金箭、木绕、水涌、火出、土垒,只要体内有对应灵根,就算刚引气入体的修士也能勉强使用。但是,赵小西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这位师兄,就算不尊重我也请您尊重一下天珍阁的宝贝好吗! 当然,识时务的假笑女孩赵小西立刻调动灵力施展了一套五行诀。 姜懿白看完也没什么反应,抿了口茶水又接着道:“打一遍你的刀法。” 他怎么晓得我自创了刀法?赵小西心中纳闷,身体却老实的掏出无相刀,踢腿迈步,把《桃花刀法》从第一式开始完整的耍了一遍。 姜懿白仍然不置可否,他放下茶杯,屈指一弹,便有一滴茶水飞出来,凝成一个手持利剑的小人儿。小人儿有模有样的朝赵小西抱拳敬了个礼,便挥着手中水剑动了起来,挥剑间赫赫有声。 赵小西不敢怠慢,全神贯注地凝视小人儿舞剑的一招一式,手指也不自觉的跟着比划。果然,小人儿这厢方才收势化为水雾,白师兄就发话了:“打一遍。”赵小西学姜懿白招手幻出一柄水剑,凭借神识记忆,虽然动作不免笨拙,一时也把这套剑法还原出了七七八八。 姜懿白嫌弃的意味总算淡了些许,故技重施,小人儿又分别演示了刀法、鞭法、枪法......月上中天,赵小西的神识和体力全部濒临透支,而白衣男单手支着脑袋,白衣如练,长发如泄,气质高华,恍若月下仙人。看了一天猴戏的仙人终于颔首表态:“协调能力还不错。” 力竭气喘勉强站立的赵小西努力扯出一个笑容,“谢师兄夸奖。” 姜懿白站起身来,负手迎月而立,终于露出今天第一个好脸色,薄唇轻吐:“明天继续。”留下这么一句清淡的话,便挥挥袖消失了。 煞神走了,赵小西马上就一屁股坐地上,朝白衣男坐了一天的地方坐了个鬼脸,到底是不敢把他坐的竹桌一脚踹翻。歇过这口气,赵小西拍拍屁股上不存在的灰,踏着月色回到了小院。 又是一夜好眠。 从前有人顿悟 第二日醒来,又是周而复始。这么一连,便是五天。 一大早,赵小西顶着一身清爽的露水准时站到白衣男眼前,热泪盈眶的发现大神终于换了训练方式,而姜懿白也迎来了他目前为止最长的台词:“混元灵体五行俱全得天独厚,神识强度远超常人,这都是你修法的优势,你要学会善于利用。但法师不修体...不适合你。你悟性还不错,脑子灵活...”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抬眼看着赵小西,“我准备让你走一条新路。” “什么?” “我要你兼通法术与武术。” 赵小西有些傻了,是她想的那样吗?“你是说,让我用法术召出来的东西去...近身打斗?” 姜懿白欣慰的点了点头,“孺子可教。” “但是...”赵小西现在也不是刚接触修仙的小白了,修真界的基本组成她有一定涉猎。修真者靠吐纳灵力提升修为,但基本攻击手段就两种,修法或者修体,法修主要靠灵力或者神识施展神通,不重视身法武器招式,武器只是他们施展神通的媒介,但不注重淬体,肉身相对脆弱,如阵、符、幻、咒、术等等,皆是法修的范畴;体修则与法修不同,虽然同样修炼吐纳,但他们更重视淬炼肉体,更注重身法、力量、武技、武器等,法术只是他们攻击的加成,如刀、剑、体等,都属于体修。姜懿白是剑修,也是体修。 赵小西就迟疑在这里,通过武器施法她还听说过,用法术凝成武器攻击....当真闻所未闻。 姜懿白当然懂赵小西的犹豫,他只问:“知道我是什么灵根吗?” “风火双灵根啊!” 姜懿白左手冒出一团小型飓风,右手冒出一簇紫色灵火,接着问:“风火生什么?” 他手心的飓风卷动了赵小西的头发,她盯着姜懿白淡然的脸拼命地想:“风火...生...生...生雷?” 姜懿白笑了。 随着他的动作,飓风和灵火交融,狂风大作,火光四射,在赵小西惊讶的眼神里,那飓风里跳跃的灵火逐渐发出低沉的轰隆声,银白的雷火开始出现。银色的光逐渐挣脱黑色飓风的束缚,愈来愈盛愈来愈耀眼,雷电张狂,迎风便涨,火就是它最好的养料,随后很快,风和火都隐去,他白玉般的手掌中心只有雷电喧嚣。 而雷电也在姜懿白的指尖臣服,拉伸、凝聚,最后,只有一柄时不时迸出电光的银白小剑在他指尖盘旋。 赵小西傻了。 还能这么操作? 姜懿白看着她,看着她的眼,平静的眼神里蕴藏着无限的力量,嘴角轻勾,他的话也平淡,“你可是混元灵体。” 混元灵体、五行灵根,金木水火土俱全,她又能排列出多少组合?她...又有多少可能? 这平静的一句话在赵小西脑海中响起,好像天降一道闪电劈开萦绕在她身上的迷雾,占据她大半识海的紫色蓦然消减了一圈,化作透明的神识力量滋养了识海。 而赵小西立在原地,眼神发痴,身上开始有进阶旋涡出现,她,竟是悟了。 饶是姜懿白也有些诧异她的进步,但更多的是欣慰,捡来的小师妹还算听话好教,虽然之前进阶没有天玑峰的那个快,但这次...总算没有丢他的人。 姜懿白原地盘腿坐下为她护法,撑起一道薄薄的结界笼罩二人,直到星月降临,进阶旋涡消淡,天地灵力涌入减缓,赵小西有即将苏醒的迹象,他才大袖一挥,消失了。 筑基后期。 自入定中醒来的赵小西如梦方醒,通体神清气爽。 原来,这就是顿悟的感觉。 她环顾一圈,不出意外的发现姜懿白已经不在了,赵小西耸耸肩,抬头看看星月夜,感叹她这次顿悟也不知道耗时多久,这天都黑了。心情大好的赵小西挠挠脑袋,傻笑了下,俯身,朝姜懿白之前所在之处郑重拜下,盈盈行礼。 “师妹在此,谢过师兄。” 从前有人金丹大典 师门纳新大会结束后,便是姜懿白的金丹大典。 典礼定在明日,今天姜懿白就被掌门抓去熟悉流程了,所以赵小西难得的清闲一天。 一大早,小童子便送来了赵小西明天要穿的道袍。道袍是开阳峰统一的白底竹纹,但胜在剪裁别致,赵小西穿好后揽镜自照,镜中的女孩身段窈窕面容清丽,恍惚间竟也有了些仙人不沾俗物的气质。 赵大妈一生最信神佛,若是让她看到她这身打扮,肯定会觉得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吧。 赵小西被自己的脑补逗乐,摇摇头,行至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杯灵茶。 她这小屋的摆设与凡间居室没什么不同,但件件器具都暗藏玄机。比如桌上这把在普通不过的圆肚茶壶便内设法阵,将茶壶里的灵茶维持在最适合的温度。 话说回来,半个月没见王有钱还真有点想他,也不知道他在天玑峰过得好不好,会不会受欺负。 当然了,赵小西知道,她在这边都是受姜懿白亲自教导,在九百九十九连环阵中表现更好的王有钱当然过得也不会差,但她这个老母亲的心啊... 赵小西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突然听得门前有鸟乱叫。 “赵师叔赵师叔,天玑峰的王师兄给您送东西来了,请您签收!请您签收!” 修真界最流行两种鸟,一是传信纸鹤,二便是裹裹灵鸽,当然了,这两种鸟都不是真的鸟,只是个日常消耗的法器。传信纸鹤主要用于短途传信,优点是保密度高、制作简易、成本低廉,传信人在纸鹤上写下信息,再种下收信人的灵力种,纸鹤就会自行寻路,寻找收件人。裹裹灵鸽和传信纸鹤的原理相同,保密性强,一旦有不是收信人的灵力试图打开,包裹就会自毁。 赵小西懒得动弹,伸手幻出根形似手掌的藤蔓把包裹扯进来。 有钱会给她寄什么呢? 还真猜不出来。 她伸出一根手指在包裹表面轻轻一划,包裹泛起淡淡灵光自动散开,原来是枚木质手环,入手沉甸甸,包浆圆润,镶嵌着大大小小的宝石。 赵小西拿起手环,往手上一套,试探性地往手环里注入丝灵力,受灵力激发,宽大的手环自动贴合她腕子缩小,卡得严丝合缝。手环正中央镶嵌的红宝石闪烁起急促的红光,赵小西用灵力一点,红宝石便射出一道光幕,露出王有钱的脸。 “小西!想我了没有!我可想死你啦!我师父对我还不错,就是管的太严了,唉,我都好久没睡懒觉了。你呢?我听说你在开阳峰成为白衣男的师妹啦!真好,我也想跟着姜师叔呜呜呜,姜师叔太帅了嗷嗷嗷!都怪我师傅辈分低,我居然得叫你师叔,我呸!” “噢对了,说正事。这手环是我们那常用的通讯法器,叫灵通环,我把我的灵力种存进去啦,你用你的灵力种认证后咱们就可以用这个聊天了,你用灵力按那颗黄宝石就可以叫我。要是我不在,你就把话留在红宝石里就行啦,是不是很方便?哈哈哈,不要太感谢我哦土包子。” “明天好不容易能出去放一天风,但师傅说我不能乱跑,得跟着他,所以也不知道能不能见到你。但是但是我还听说,金丹大典完了之后便是中洲大比,还有三百年一次的千月秘境...筑基弟子都得参加啊。想想都累...” 自两人相识后还是头一次分开这么长时间,王有钱的话痨属性展露无遗,赵小西面带微笑的看着光幕中他平平无奇的脸,没有一丝不耐。等他说完了,她才斟酌着回复他。 在中洲界,六合宗只是一个二流宗派。一般来说,这种宗门的金丹大典也只有相好的宗门来庆贺,远达不到人尽皆知、高朋满座的辉煌景象。 但这次不同。 这次金丹大典的主人,是姜懿白。 中洲少年第一人,姜懿白。 赵小西站在师尊绿衣老祖身后,冷眼看那眉目如画的白衣男人缓步拾阶而上。 九百九十九阶白玉台阶,他一步一步,走得极稳,极淡定。 他就这么走着,不在乎在场来了多少真人老祖,不在乎有多少暗地里的羡慕嫉妒。 荣誉仰慕只是浮华,权势声望不过云烟。 他人种种赞美诋毁于姜懿白而言,空无一物。 姜懿白毕生追求的,只有他的道! 成仙道! 成神道! 姜懿白毫不收敛自身气机,袍袖鼓荡、衣袂翻滚,他的威压里蕴含着他永不服输、锐不可当的道,卷向在场的所有人。 修为低微的修士已经支撑不住了,赵小西牙关紧咬、额角冷汗滚滚而下,她就站在师尊身后,直面姜懿白,直接感受他的道。 但师尊没有出手相帮的意思,赵小西屏气凝神全力支撑,立在原地,一步也不肯后退。 她犹如此,其他筑基修士更为不堪。已经有修士脸色苍白的连连后退了,站在身前的长辈只能帮其卸去威压,叹一声自家小辈没这个机缘。 随着姜懿白最后一步站定,满堂威压瞬间收敛干净,他眉眼深沉似海,表情淡淡。 赵小西如劫后重生,后背大汗淋漓、又转瞬被自带清洁功能的法衣打扫干净,她细细抽气,拼命维持住表面的气定神闲。 这,就是她和他的差距吗? 绿衣老祖骄傲地笑着,眼带欣慰地看向自己最得意的徒弟:“懿白,你长大了。” “师尊教养之恩,懿白没齿难忘。” 绿衣想起第一次见到姜懿白,青虚告诉他宗门里出了个可造之材,希望他收入门下。十七岁的少年笔直地站着,锐利的像一把剑,他一眼见到便喜欢。曾经,他也是这么意气风发、天才少年。他把他收入门下,但其实,他确实也没教过什么。 少年成熟的令人心惊,他追寻着自己的道,一步一步走得极稳当,根本不需要旁人指导,饶是他这个师傅也不得不肃然起敬。 绿衣在他这个年纪...扪心自问,他无法比肩少年。 若中洲界有希望,那这希望,必是姜懿白。绿衣发自内心的相信。 “懿白,你很好...”绿衣微笑道:“为师希望你追寻自己道,坚定的走下去。为师希望你像你的剑,上可斩云霄,下可劈九渊,懿白,为师便送你道号云渊。” 姜懿白眼神颤了颤,俯身拜下:“云渊,谢师傅。” 赵小西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行礼,灵力将她的声音送出很远:“见过云渊真人!” “见过云渊真人!!” 六合宗弟子的声音汇成一股冲天而起,豪气在广场上激荡,回音久久不散。 姜懿白应着众弟子的朝拜,脸色坦然。 赵小西抬头盯着前方笔直站立的白衣男人,表情狂热,眼神情不自禁的透露出痴迷:这,就是姜懿白。 她当然不是个例,无数张年轻的面孔望向他,无数双火热的眼睛盯着他,他们向往着,期盼着,感叹着:这就是姜懿白。 这就是姜懿白!!! 从前有把千燚剑 姜懿白这两天看赵小西看得尤其紧。 赵小西又一次力竭倒在地上,她的身体、神识极度疲惫,外表却因为自带清洁功能的法衣一点不显狼狈。她大口呼吸着,盯着前方风轻云淡端坐的白衣男人。 他,他只出了一根手指凝成幻影,便将她逼得如此狼狈。 赵小西知道,修真界修为越高,境界差距就越离谱。比如,一个筑基初期的修士可以完败五个炼气圆满修士,一个金丹初期修士可以完败五十个筑基圆满修士,一个元后修士却可以纵横元婴中前期。 她都知道,但还是.... 好不甘心啊! 这该死的男人,只抬指凝出道幻影应付她,自己却云淡风轻地烹水煮茶,品茶观景,赵小西甚至怀疑自己的反抗在他眼里是不是场表演。 姜懿白心情却还不错,她又一次筋疲力竭倒在地上,他没说什么。挥袖收回幻影,给她倒了杯云雾缭绕的灵茶,“来,坐。” 赵小西从地上爬起来,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这云树千霜灵茶在外珍惜无比,茶味本身万般回甘滋味醇厚不说,云树千霜茶树在中洲界仅有三株,是以茶入道的云灵仙子的宝贝,根本有价无市。她一通牛饮,姜懿白却一点没有肉痛的意思,他一向不在乎这些外物。 姜懿白道:“师妹最近进步不小,虽仍有不足,对付些宵小也够了。” 一杯灵茶入肚,赵小西也分不清是这灵茶的功效还是姜懿白的夸奖,只觉通体舒泰。她忍不住眉开眼笑:“师兄这是在夸我么?” 姜懿白挑眉:“原来师妹更喜欢听师兄训诫?” “不不不,”赵小西连忙摆手,“这样就挺好的挺好的,嘿嘿。” 她动作俏皮,惹人喜爱,姜懿白也忍不住莞尔:“中洲大比临近,师尊让我问问师妹,准备的如何?是否能夺下名次?” 赵小西瞬间秒懂他的意思,故意站起来夸张地作揖嬉笑道:“且听师兄吩咐。” 姜懿白不动如山,垂下眉眼语气淡淡:“你可是我姜懿白的师妹。” “师妹省得,”赵小西清脆的应了,“有师兄这句话,魁首一定手到擒来。” “还有一事。” “师兄请讲!” 姜懿白指尖摩挲着茶杯,似是想到什么,谪仙般清俊的面庞染上淡淡笑意,活色生香。“师妹知道,师尊和我都是剑修,师尊是火属单灵根,我是风火双灵根,师妹是金火灵根...” 赵小西被姜懿白的轻笑迷得七晕八素,一时间脑袋都不灵光了,傻傻的回道:“嗯嗯我知道...” “所以,”姜懿白抬眼含笑盯着赵小西,“师尊和我的意思,是希望师妹以剑修的身份,堂堂正正赢下大比。” “什、什、什、什么??!!” 赵小西这回真的傻了,她入门这么久就学了一套基础剑法,一直在姜懿白的授意下研究怎么灵活运用自己的五灵根,现在他突然跟她说让她以剑修身份出现??? “这是我筑基期用的佩剑,名千燚,今天便送给师妹,预祝师妹马到成功。”姜懿白双手交叉托着下巴,笑得一脸无辜:“好师妹,不要让师兄失望。” 赵小西仰天无语。 直到回到自己小院,坐在院中石凳上发呆,还在无语。 千燚剑就放在她手边。 黑金的剑鞘低调华丽,刻着无数繁复精致的暗纹,剑柄上有千燚两个字。她握住剑柄把剑抽出来,不知何种材质的剑身薄如纸、有些微微透明,她微微往里注入些灵力随手一挥,剑气喷薄而出,小院的保护阵便是一阵激烈的颤动。 威力还不错。 赵小西想,随即又嘲笑自己见识短浅,姜懿白自己用的法器,能有差的吗? 这剑也是,不知道是不是跟姜懿白久了,整把剑都染着着姜懿白那种平淡却不容忽视的气息。像一头其貌不扬的凶兽,看着不起眼,却是一击必杀。 抬头望望天色,夜沉如水,星月交辉相应,赵小西叹了口气,这么好的天色不用来睡觉,可真是浪费啊。 抓起千燚剑滴血认主,她御剑飞出小院。 中洲大比迫在眉睫,该死的姜懿白只给她留了半个月时间...她想练出成就,只能下苦功夫了。 赵小西做好了漫漫长夜独自度过的准备,径直飞往开阳峰练剑台。这练剑台原是处罡风剧烈的峭壁,是筑基期的姜懿白一剑剑将其劈成了平台,如今他金丹已成,这练剑台是不怎么去了,但那处仍充盈着他的剑意。 想成就剑道,有什么比挑战年青一辈中剑修第一人的剑意来得更快的呢? 练剑台上空烈风赫赫,翻卷着她的衣袖和长发,这处的罡风比她想象的更酷烈,风刮过不着法衣的皮肤,像刀刮过一样疼。 但这些疼她尚可忍受,赵小西稳住气,端坐在千燚剑上,就这么盘桓在练剑台上空许久。直到身体灵力调息到最佳状态,她才慢吞吞降下千燚剑,缓步迈进练剑台。 剑影重重,无数个剑意凝成的虚影在一瞬间同时睁开猩红的眼—— 赵小西步步生莲,好似浑然不觉空气中几乎凝成实质的肃杀气息,她轻轻一笑,素手握剑挽了个轻飘飘的剑花,万丈豪气霎时冲天而起。 想看她的潜力?想考验她? 我就如你所愿! 从前有场小风波 六合宗共有炼气期修士七百九十八铭,筑基期修士二百一十三名,其中有资格参加中洲大比的仅炼气修士十名、筑基修士十名。 这十个名额里,七个名额在内门,仅有三个名额是通过去年的外门大比选出。 中洲大比分设炼气期和筑基期两个比赛,但炼气期修士灵力浅,斗法水平弱,真正的看头都在筑基期比赛上。 七个名额,赵小西和王有钱两个空降兵便占去了两个,其中最引人瞩目的,尤数赵小西。 没别的,中洲大比十年一次,谁让她是上界魁首的亲师妹呢? 赵小西自然也明白这个理,所以哪怕是在出发前的誓师大会上,她也紧跟大师兄的脚步摆出高冷脸,最大程度避免流言纷扰。 ——这当然是有效果的。 姜师叔入门了半年的小师妹除了姜师兄的金丹大典从没出过门,六合宗的弟子早都对其好奇的不得了,就想趁着这次机会好好和她套近乎,万一能趁机亲近亲近姜师叔... 嘿嘿嘿。 但闻名不如见面,赵小西和她师兄一样一袭白衣,面容清丽,愈发显得气质高冷不可亲近,无形中,就阻拦下了一波波没那么胆大的狂蜂浪蝶。 万一...小师叔也是姜师叔那个冰山性格... 但这些人里显然不包括王有钱。 掌门在高台上训话,王有钱面上和众弟子一样敛眉垂眼、恭恭敬敬,脚底下却跟抹油一样滑溜,左蹭右蹭,很快就穿越重重人山人海蹭到赵小西身边,亲亲热热地撞了撞她的肩,用神识传音道:“小西!” 赵小西故意绷着脸觑他:“见到师叔还不行礼?” 王有钱才不吃她这套,一脚踩上她脚面:“我呸!” 赵小西忙把脚收回去,冲高台上努努嘴,示意现在不能玩闹。 神识传音虽然隐秘,但那是对同阶修士来说,若高阶修士有心,轻易便能窥探低阶修士传音内容,因此他们没有多聊。王有钱把脚收回去冲赵小西挤挤绿豆眼:“过会上了船再找你玩。” 赵小西隐秘的点点头。 日头由东转到南,青裁掌门终于结束了他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大袖一挥:开船! 三艘几乎遮天蔽日的巨大云船在空中停放已久,俱着白色校服的六合宗弟子们按照峰头列队,有序上船。 这次的云船可不是之前接新弟子入门时能比的了,仅外表奢华就是那艘小云船拍马也不及的。赵小西这些年也念了些书,只觉这云船美轮美奂,雕栏玉砌不外如是。 六合宗在中洲界虽不是一流门派,却是传承最久几个门派之一,积淀远非寻常门派可比。比如这几艘锦绣辉煌的云船,就是六合宗压箱底的宝贝之一, 赵小西的师傅绿衣祖师是元婴老祖,辈分比掌门青裁真人还高一截,但门下弟子却少得可怜。沾大腿师尊和大腿师兄的光,赵小西亦步亦趋地跟在姜懿白身后,第一波上了中间那艘最大的云船。 这艘云船规模最大,看起来最华丽精致,乘坐的人确是最少的。这艘船上,只载着真人长老及内门核心弟子。 不过,赵小西和王有钱都是内门核心弟子。 两个来自小山村无依无靠的孤儿,不到双十却双双成了筑基修士,还在进门当天一跃成为宗门核心弟子,无数资源倾斜,全力培养。 他们两个,早就成为了六合宗里的风云人物。 但姜懿白看赵小西看得紧,青虚真人看王有钱看得更紧,好奇的弟子们一直不得窥其真颜。 只有一个内门普通弟子点风一路接引二人回宗,对他们了解一些。但点风嘴严,对这两个新人一直三缄其口,一点儿消息都没露出来。 今日,算是这群弟子们第一次见到两人。 赵师叔还好些,虽然姿容不算绝顶倾城,但气质清冷殊丽,颇有其师兄之风采。众人眼里对姜懿白有偶像滤镜,对赵小西也爱屋及乌。 相较之下,王有钱就成了一个发泄口。 什么东西啊,大饼脸蒜头鼻绿豆眼长得丑也就算了,形容也猥琐,完全没有一点修道人的仙气儿。灵根也不过是双灵根,还是最弱的水木灵根,根本拿不出手。 不过是获得气运侥幸筑基罢了,凭什么成为核心内门弟子? 普通外门弟子亦有核心和不核心的差距,外门核心弟子经过层层选拔才能成为内门普通弟子,还要经过筛选才有可能成为核心内门弟子。 有资格做内门核心弟子的,哪个不是家世赫赫,哪个不是天资绝顶? 他王有钱凭什么? 上了云船后,掌门及真人们都回到自己的房间闭门不出,赵小西才有机会溜出来去找王有钱玩。 他们头对头蹲在一个角落,开开心心地叙了半天话,就听见几个路过的弟子发表这种言论,其语言尖酸刻薄,极尽嘲弄挖苦之能事。 “要我说那王有钱可真够狗屎运的,就那点资质,居然能被青虚真人收入门下成为内门核心子弟,真是拉低了我们内门核心弟子的牌面。” “谁说不是呢!哎师兄,你是没见过他,我可亲眼见过的,就他那德行...还修仙呢,我要是他,早就一头撞死了。” “哈哈哈,说得好说得好。” 赵小西“蹭”地站起身来,面沉如冰冷声道:“你们几个,给我站住。” 那几名弟子说八卦正在兴头上,闻言转过身来,看她脸生,俱都莫名其妙。说得最起兴的瘦削弟子没反应过来不悦道:“你谁啊?” 他旁边的弟子忙扯扯他的袖子,行礼恭敬道:“见过师叔。” 赵小西这张脸确实没到让人过目不忘的地步,但她身边的男修太有特点了,绿豆眼蒜头鼻大饼脸,穿着天玑峰白底兰纹的道袍,可不就是他们言语间的男主角王有钱?那这着开阳峰白底竹纹道袍的女修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从前有个男子汉 说八卦说到正主脸上,瘦削男修一脸尴尬,手脚僵硬的行了礼:“见过师叔。” 赵小西也不让他起身,冷硬道:“你刚刚说的话我没听清,你再重复一遍。” “师叔...”瘦削男子一张脸涨的通红。 “说!” 瘦削男子到底也没有当着王有钱的面骂他的勇气,王有钱的师傅可是青虚真人,王有钱自己可是不到双十就筑基了,听说他还闯过了九百九十九个连环阵法…… 他知道王有钱取得如今的地位是应得的,但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王有钱那么幸运,那么厉害,衬得他如此无能。 他只能在诋毁王有钱的外表和揣测他私下一定有什么阴暗勾当来满足自己无用的虚荣心。 这些话他能说吗? 不能。 他可是个男人! 这些话永远不可能说出口! 男人的面子大于天! “师兄,你……”身旁突然传来弟子惊讶的声音,他在惊讶什么? 识海中突然传来一阵刺痛,瘦削男子猛然回神,这才发现王有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赵小西身边,没骨头似的倚靠在赵小西身上,脸上笑嘻嘻的,手里拿着个青玉罗盘在把玩。 瘦削男子突然感觉一股邪火直窜天灵盖,不可控制的怒骂道:“身为女子,竞和男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密,你简直不知羞耻!身为女子,不乖乖在家相夫教子,竟然抢占男人的修炼资源,还做了姜师叔的师妹,你真是无耻至极!淫荡至极!” 王有钱愣了,他嘴巴大张道:“小西,迷魂阵我已经撤了。” 赵小西也愣了,她伸手指了指自己:“你是在说我?” 瘦削男子傻了,他结结巴巴地哆嗦道:“你、你听得到?不、不对,我怎么说出来了……” 他们这处的争执惹过来不少人,先前瘦削男子不知不觉间中了王有钱的迷魂阵说出内心阴暗想法就够劲爆了。但现在王有钱分明已经撤下阵法,这男子却突然爆出这样的言论,莫非是走火入魔了不成? 有认出此人是谁的女弟子不依了,怒喝道:“洪齐漫!你放什么屁呢!” “就是,普天之下,哪个地方不是重男轻女的多?还好意思说我们抢占了修炼资源,真是厚颜无耻!” 喧嚣的吵闹声被一声清越的剑鸣盖过,赵小西手执千燚剑上前一步,剑尖直指洪齐漫鼻尖,她面无表情的平静道:“洪齐漫,你污蔑同门、妄议长辈、忤逆门派,条条件件都够你被逐出师门。拔剑吧!若你能在我这不知羞耻的女子剑下走过三招,我就去求师傅保下你。” 洪齐漫脸色惨白,满头大汗:“师叔……弟子知错……” 王有钱适时出声嘲讽:“身为男子,顶天立地,你为何不敢应战?” “是啊,洪齐漫,你为何不敢应战?”围观的女弟子怒喝道。 “洪齐漫,你为何不敢应战?” “洪齐漫……” 一声声质问像一锤锤重锤砸在洪齐漫的心头,他才勉强升起一丝豪气,便见那近在咫尺的千燚剑吐出一股火热的剑气。 洪齐漫心中瞬间千回百转,他极力说服自己:这可是姜懿白的佩剑,姜懿白的师妹,若我让他师妹丢脸,他日后会怎么报复我?那可是姜懿白!还不如留得青山在…… 他惊恐间,赵小西平稳的举着剑又进了一步。 她道:“洪齐漫,我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战还是不战?” 洪齐漫心中最后一丝防线瞬间被摧毁,他“嘭”地一声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涕泗横流:“师叔,弟子知错!求您饶了弟子!” 赵小西把千燚剑插回剑鞘内,居高临下地看着飞来鄙夷道:“洪齐漫,你失了你的道心。” 世间大道千万,但没有一条道能让丧失尊严、没有气节的修士成道。 赵小西和王有钱退场了,洪齐漫忙又站起来,众人嘘声一片,他脸红道:“我是实务者为俊杰,她身后可是姜师叔。” “呸!”一杏眼女修不屑道:“洪齐漫,我本来想在赵师叔后挑战你,但你根本不配!你会脏了我的剑!” 女修们鄙夷离开,男修们也嫌他太过狼狈,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对着一个黄毛丫头磕头求饶,丢了他们男修的脸。 自认为十分了解人性看透社会的洪齐漫不明白,他明明选择了最正确的道路,保全了自己,为什么会被人看不起? 他们不该赞他一声:能屈能伸,真乃大丈夫也吗? 了却这桩糟心事,赵小西和王有钱又换了个地方聊天,这次没忘记升起隔音结界。 他们都没把这场小风波放在心上,尤其是王有钱,阶级差距太大,他完全没感觉。 在云船上要呆半个月,姜懿白定了规矩,要她每日过去描述修炼心得、剑道进步,还有向他请教在修炼上的问题。 赵小西内心疯狂腹诽在云船上一天时间能修炼出个啥啊,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她还是每天带着灿烂的笑脸给姜大爷请安。 姜大爷纡尊降贵,一般不耐烦说话,今儿却特地多说了一句。 “洪齐漫已经被贬为普通弟子,先回门派了。” 赵小西惯性的笑:“那他就不参加大比了?”这艘船上,都是要去参加比赛的核心弟子。 “嗯,”姜懿白点头道,“你才是重头戏,他们都可有可无。” 赵小西压力山大地傻笑两声,拖长了音道:“师妹一定不负师兄嘱托,师门厚望~~~”然后又突然接着道:“不过洪齐漫是谁?” 姜懿白喝茶的手一顿,放下茶杯,抬眼看她。 赵小西好奇的和他对视。 姜懿白笑了一下。 赵小西眼前一花,再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门外了。 她挠挠脑袋,一脸迷茫。 好耳熟的名字, 可, 洪齐漫到底是谁啊? 从前有座大阳山 中洲大比的比赛场地安置在中洲界的最中心处——大阳山。 大阳山是中洲界最高的山脉高原,是离太阳最近的地方,大阳山也因此得名。 中洲界最大的正道门派大阳宫,就坐落在这个地方。 与门派氛围宽松、门内弟子相对稀少,但各道欣欣向荣各有长短的二流宗派六合宗不同,自万年前大阳宫一跃成为众派推举的正道之首后,万年发展以来,大阳宫几乎称得上是一个庞然大物。 大阳宫门派庞大,等级秩序森严,门派标志是一簇自天而降的真阳天火,其门派心法大阳火法是顶级的火属功法,历代掌门皆是单火天灵根,在火的研究上达到了一个登峰造极的地步,是火属性灵根修士的修炼天堂。 正是因为善火,大阳宫内除火系法修、火系剑修外最多的就算炼丹师和炼器师,近些年,其水平甚至和专攻丹药的御丹坊、专攻法宝法器的器宗不相上下。 中洲大比是盛事,其中涉及到的利益牵扯非同小可,历年来,都是由大阳宫出资出地方举办,今年也不例外。 经过一个月的长途飞行,六合宗的云船终于来到了大阳山——山脚下。 映入眼帘的是平地拔起的巨大山脉,遮天蔽日,山体陡峭,罡风呼啸,那山石,越往上就越崎岖锋锐,越千姿百态,惹人忍不住遐想,这高处的高处又有什么? 目力有时尽,而高山无尽,那高处的高处,有深深的浅浅的浓浓的淡淡的云雾,阻碍了所有探究的视线。 从没见过如此高山的土包子·赵小西&王有钱扒在云船的船舷上,齐齐发出了真心实意的一声:“哇——” 当然不只是他们两个,几乎所有年轻的筑基期都凑在甲板上,抬头仰望着这座高不可攀的庞然大物。 即使近些年六合宗姜懿白风头再盛,也无法改变大阳宫才是中洲界公认最强门派,是无数人才辈出、无数修仙弟子的心之所向,是无数人的可望而不可即。 而现在,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在那绝顶之上,就是大阳宫—— 赵小西和王有钱是拜入六合宗之后才开始了解的中洲界历史,感触还不算深刻,但甲板上众弟子,皆是从小耳濡目染,对大阳宫的威风赫赫深有体会。 他们仰着头,张着嘴巴看着,年轻的脸上满是孺慕。 “六合宗到——!” 云船飞到半山腰时,一道清亮的声音响彻整座大阳山,云船的速度不减,终年围绕在大阳山半山腰上神识不透的云雾散开,露出一条可供穿行的路径,云船就从其中穿过。 王有钱摩挲着下巴喃喃道:“这大阳宫,可比咱们六合宗有钱多了啊。瞧这护山阵法……” 他还没嘀咕完,就见散开的云雾里飞出几个高冠博带、衣袂飘飘的真人,他们的身上都带着大阳宫的标志,法衣皆是红色系,只在细微处有些许不同。 为首的是个色如桃花的女修士,她率领几人飞到云船前,微微俯身行礼,轻启朱唇,婉转道:“大阳宫星秀,恭迎六合宗。” “星秀真人客气了,数年不见,星秀真人还是如此娇美动人,”青虚掌门大笑着还礼,率一众真人迎上去,其中,姜懿白赫然在列。 青虚笑着道:“大阳宫还是如此威风赫赫,当真不愧为我界第一大派。” 星秀真人爽朗笑道:“青虚掌门实在客气了,贵派近年来人才济济,风头正盛,哪怕我等蜗居在这大阳山之上,同样有所耳闻。一年前,贵派云渊真人一剑斩金丹,真是当之无愧的少年天才啊!” 姜懿白低头还礼道:“真人谬赞。” 修真界以修为论辈分,姜懿白虽然已经进阶金丹,但星秀真人成名已久,本身是金丹后期修为,又是作为主人方出来接待客人,于情于理都是姜懿白的长辈。长辈夸赞,姜懿白当然要还礼。 青虚则状似谦虚地笑道:“哎!哪有星秀真人说得那么夸张,只是懿白当时刚进阶金丹,正在附近巩固修为,听得宵小放肆,顺手收拾罢了,不值得如此夸赞。” 赵小西差点没绷住笑出声来。 这也叫谦虚? 谁不知道,修士刚刚进阶之后的那段时间最虚弱的时候,毕竟劫雷可不是开玩笑的。进阶之后,修士都要立刻闭关巩固修为,一旦出了差错,甚至可能会动摇根茎。 于春一个四灵根的散修修到金丹,这是什么概念?甭管他气运如何,能在中洲界安安稳稳的进阶金丹,说明其心性坚毅必定远超常人,绝不可能是冲动妄为的自大之人。 他敢带着法宝孤身一人来六合宗山门挑衅,一定是自恃实力傲人,有全身而退的本事。 但就是这么一个实力强悍的金丹,被方进阶金丹甚至修为还不甚稳定的姜懿白,在青天白日下轻描淡写的就斩了,连投胎转世的可能都没有,斩的神魂俱灭,你说,姜懿白得有多强? 青虚不可谓不得意。 六合宗只是个二流靠上的门派,论实力和大阳宫没法比,人家大阳宫也看不上六合宗。 历年来中洲大比,大阳宫派出来接待六合宗的迎宾弟子都是筑基期的管事,包括姜懿白来参加大比的那届。 而此次他们前来,大阳宫却派金丹真人,还是金丹后期、名气甚大的星秀真人前来迎接,青虚心里门清,自然是冲着姜懿白来的。 二十五岁结丹,这样的天才别说是大阳宫历史上,自中洲界灵气流失堕为末法界之后,在整个界面的历史上都少有。 有弟子如此,夫复何求? 青虚自然不吝夸赞姜懿白。 两方人在空中礼尚往来,商业互吹,等得赵小西都快睡着了,云船才重新启程,在星秀真人等的带领下飞进大阳宫的范围,禁制打开,温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最明显的,进入大阳宫的领地后,空气中的火属性灵气充沛到几乎是肉眼可见,她体内的火灵根有所感应,已经开始自发吸收灵力了。 从前有座大阳宫 六合宗抵达的时间在一众门派间不算最晚,但也不是最早,大阳宫专门划分出来用以招待宗门的那片坊市已经有很多身着不同门派服饰的修士在游荡了。 万年来,这中洲大比都是由大阳宫出资举办。中洲大比乃全界盛事,是以大阳宫划出来的这片地界说是坊市,其规模甚至已经堪比城池。 每个宗门在坊市上都有固定住处,六合宗一行人跟随在星秀真人身后目不斜视的穿过坊市寻到住处,送走大阳宫的长老,分好了各自房间,又听掌门真人唠叨了好一会儿不可在比赛期间寻衅斗殴的陈芝麻烂谷子规矩。 终于! 宣布弟子们可以自由活动。 呼啦一下,小弟子们原地解散。 一直维持高冷少女人设大的赵小西几乎喜极而泣。 想她来修真界三年有余,人都从当年那个营养不良的黄毛丫头长成现在亭亭玉立的大姑娘,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修士,没逛过这么大的坊市。 一年在全是凡人的小镇子上蹲着,一年在冰山底下埋着,大半年在着急忙慌地赶路,另外大半年又在六合宗里被姜懿白看着,每天被操练得跟狗一样。 今天! 就是今天! 赵小西揣好自己这半年攒下来的内门核心弟子份例,挎着王有钱的胳膊,雄赳赳气昂昂地向坊市进发。 然后灰溜溜地回来了。 正值盛会,坊市里人来人往、摩肩擦踵,挤得水泼不进,赵小西和王有钱这小身板往里一扎,只看得到别人的肩膀、胸口,别的什么都看不见。 囫囵溜过两条街,他们就赶紧寻了个空隙回来了。 赵小西挤歪了发髻,王有钱挤掉了一只鞋。两个人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大写的“惨”字。 离比赛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虽然一时之间坊市进不太去,但是大阳山身为此界正道第一大派大阳宫所在地,有很多值得游览之处。 逢此盛会,大阳宫特地开放了许多风景格外优美的地区以供来参赛的弟子们赏玩。 虽说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但比赛将近,一昧的绷紧神经反倒不利于心态放松。 赵小西和王有钱逛街未果,也没打算再接着闭关,两人便寻思着去大阳山上四处看看,各自回禀了师长。 赵小西的便宜师傅没来,她现在归顶头师兄姜懿白管,姜懿白听她说完点了点头,只说:“提早练练剑也好,可以重伤,不得杀人。不堪其扰得话,就一次性解决。” 他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赵小西一头雾水得出了门,直到两个时辰后和王有钱握着武器背靠背靠在一起时,才明白什么意思。 中洲大比是中洲界年轻一辈修士的盛事,每到十年的这一段时间,大阳山上几乎汇聚了中洲界所有杰出的新生力量。 所谓新生,就绕不开年轻,说到年轻,就少不了冲动,避免不了冲突。 最开始的几届中洲大比,或许各门各派还尽可能地约束着门下弟子不许寻衅滋事,但可惜对年轻气盛心比天高的年轻人来讲,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比吃辟谷丹还要寻常的事儿,私下打斗根本就是屡禁不止。 随着几次因惧怕打斗惩罚而造成更严重后果的事故出现,加上各门派发现赛前切磋更能摸清潜在对手的底牌,这个禁令就渐渐松开了,如今,在大比之前的私下打斗几乎已经成了一种默认的约定俗成。 中洲界就这么大,每十年参加大比的门派也就这些,各家各派都对彼此敌对派系的人手组成了如指掌,即使是生性不喜争斗,不想出门只想在屋里潜修抓紧时间抱抱佛脚的修士,也会有人上门前来挑战。除非你是石头缝里蹦出来此前没有和任何人发生交集谁都不认识的修士,不然就别想躲得掉。 尤其是那种在大比前就名声赫赫的青年俊杰,更是挑战的热门人物,单挑群殴车轮战,绝对不留下任何可以让他休养生息的机会。 当然,十年前的姜懿白除外。 毕竟他当时是以筑基前期的修为,一个人群殴数个筑基后期修士、把一群筑基后期的修士按在地上摩擦的逆天存在。 青年俊杰和人中妖孽的差距大家还是分得清的。 打着给对手使绊子的想法去消磨对手实力或许还称得上明智,但是找死就太蠢了。 毕竟私下争斗可没有防护罩防护擂台,也没有金丹前辈时刻吊着你的小命。 万一人家一个不爽…… 或许他会背点处分,但人的生命可就这一次机会。 头上顶着姜懿白这尊大名鼎鼎的大佛,自己本身又是个走狗屎运侥幸筑基的小山村土包子人设。 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看看同样人设的王有钱在门派内能拉多少仇恨,就明白赵小西在门派外就拉了至少有十倍百倍的拉仇恨。 关于赵小西王有钱二人,尤其是赵小西的信息满天飞。 金火双灵根,和姜懿白一样是剑修,用的还是姜懿白筑基期时用的剑…… 一些狂热崇拜姜懿白的好战分子早就坐不住了,早在赵小西试图挤进坊市时就盯上了她。 左看右看,也就两个鼻子一个眼,一副单薄少女的样子,看起来就好欺负。 所以,当赵小西和王有钱再次并肩从宗门驻扎地出来,一路说说笑笑往风景秀美的僻静之地走去时,就有人按捺不住了。 即使十年前不知死活挑衅姜懿白的那群人的惨状就在眼前,可面对眼前这两个单薄瘦小的少年少女,即使他们都为筑基后期的修为,这群自诩天资卓绝的修士也升不起任何警惕之心。 哈,一个小丫头片子,一个弱不禁风的豆芽菜。 为首的那名男修叫袁克,如今七十七岁,迈入筑基后期已有十三年,正是十年前围攻姜懿白反被碾压羞辱的筑基后期修士之一。筑基期修士的寿元约二百年,客观来讲,袁克在这个年纪能达到这个修为,在中洲界普遍的大环境看来已经算是非常杰出的人才了。 可惜在赵小西和王有钱面前还是不够看。 十年前就已经是筑基后期的他出身大阳宫,原本打算在上一届中洲大比中大展拳脚,可惜时运不济,碰上了横空出世的姜懿白,被抢走了所有风头。 袁克没有参加围殴姜懿白的赛前活动,是在比赛过程中和姜懿白对上过,面对筑基期后期的袁克,彼时只有筑基前期修为的姜懿白只出了一剑。 袁克就在那一剑中败下阵来,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令人心悸的一剑竟只是个开始,从中洲大比开始,姜懿白的名气越来越大,俨然成为新一代修士的精神领袖。 这怎么能不让自命不凡的袁克愤怒? 他是单火系天灵根,生来就天资不凡,即使在能人众多的大阳宫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就算略逊那姜懿白一筹,也不该是如今寂寂无名的地位才对。但姜懿白的拥护者太多,前不久又听说已成为金丹真人…… 袁克就算心中再忿忿不平,也不敢去找一位金丹真人的麻烦。 就在他为了这届中洲大比摩拳擦掌时,却突然有消息传出来,姜懿白的师傅给她收了个师妹,这小师妹年纪小的很,才十来岁,走狗屎运筑了基还没两年,就放话要拿此界中洲大比的魁首。 袁克知道这件事时,几乎要冷笑出声了,内心的愤怒压也压不住,直烧的他坐立不安。 姜懿白也就算了,虽然长相不如他有男人气些,但怎么说也是个刻苦修炼的男修,但一个从小山村出来的丫头片子,又凭什么? 她以为修士斗法是在过家家吗? 真不是他袁克瞧不起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丫头片子,一介女流,能有什么成就? 君不见中洲界女修如此之多,却大部分囿于情爱,心志不坚难成大道,要么就辗转于男修之间靠躯体换取修炼资源,其中大能修士的男女之分几乎到了8:2的恐怖比例。 真不怪袁克瞧不起女修。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女修难成大器,身边耳濡目染的,也是女修更难在大道之路上坚持。 这种情况在中洲界多了去了。 关于赵小西,甚至有人恶意猜测,是不是她傍上了姜懿白这根大腿,才哄得绿衣老祖这等元婴大能收了女徒。 毕竟这在中洲界太普遍了,你没看这世间多少师妹流进了师兄的肥田,那姜懿白也是个男人,哪能例外? 你没看他连自己的成名的千燚剑都送出去了吗? 只是…… 袁克上下打量了眼前的清丽如荷的少女一眼,摇了摇头。 这姜懿白的眼光还真不怎么样。 这女修细胳膊细腿前平后也平、远不及他师妹软玉温香不说,还盼头露面的和男修勾肩搭背,这等不知廉耻的女人,倒贴给他他也不要。 再说赵小西,被眼前为首这位满脸傲慢之色的男修用那种审视的眼神打量了一圈,后背的鸡皮疙瘩都起了一片,直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把他的脸挠花。 从前有人降维打击 粉面一沉,赵小西实在不想听这男修长篇大论的喷粪,暗地里给王有钱传音做好战斗准备,面上已断喝出声:“要打就打,说什么废话!” 她和有钱一路游山玩水而来,本来正开开心心地聊天,却突然被这群莫名其妙的人在窄路上堵住,听这群无聊的男人说些无聊的话。 耐着性子听了这么久,已经用尽了赵小西这么些年修炼出来的最大温柔。 哪怕是在江阳城做乞丐靠四处讨饭为生的时候,一身上下加起来足有八百个心眼的赵小西也没被人指着鼻子这么骂过。 再说你听他嘴里都是些什么屁话? 什么“身为女子,见到前辈为何不行晚辈礼”? 什么“身为女子,拿着把剑暴殄天物”? 什么“身为女子,狂妄叫嚣该当何罪”? 她认识他吗? 她是男是女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就是想堂而皇之的打一架吗?说那么多废话是想不战而胜活生生恶心死她吗? 自修道以来已有四载有余,可说起来,赵小西还没真正和修士交手过。 最开始在祥瑞镇时,她和王有钱只在薄雾山打过几头低阶妖兽,还没刷满经验值就倒霉地被炸去了极北冰原,两人在除了冰就是冰的冰原下待了足足一年半才爬出来。 离开雪原的过程中倒是打了些灵兽,可他们所在的位置本身就处于冰原边缘,妖兽的等级不高,还不够两人的下酒菜。离开冰原的两人一路上小心谨慎,加之他们没有飞行法器,又穿着破烂,打劫的也看不上他们,也就顺顺利利地从冰原出来了。 之后,就拜入了六合宗。 他们在登九百九十九阶白玉阶的过程中破了九百九十九个阵法,其中不乏杀阵,也算是另行补足了战斗经验,可幻境和真人毕竟不一样。 头一次实战就是和一群修士打,但赵小西并不害怕。 她在姜懿白的剑域里被虐得死去活来那么久,早就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昔年,姜懿白可凭借剑道造诣以筑基前期修为按着一群筑基后期修士打,如今她赵小西怎么看也算是他的剑道传人,又和眼前挑衅之人是同阶修为,她有什么好怕的? 在中洲界,剑修刀修体修等以淬炼自身武技来带动灵力增强、修为增加的武修是细微末流,只是近些年绿衣老祖、云渊真人等人在中洲界名声大噪,才使得剑修出名了些。 中洲界的武修传承已经断了很久,虽然武修素有越阶杀人的威名,但高级传承的断层使中洲界的武修难以修成大道,故逐渐式微,只有根骨不行、修法无力者,才会选择去做武修。 法修才是中洲界的修士主流,器丹阵符几道玩到了极致,以各种功法、法术、秘书、法宝等武装自己。 这也就代表着,相比强势的法术,这些法修的肉体就格外脆弱。 该怕的是他们才对。 轻叱一声,赵小西悍勇无畏地提着千燚剑冲了上去。 姜懿白的剑道讲究的是一鼓作气一往无前,以攻作守,只点攻击不点防御,一剑出鞘必定饮血而归,这正和赵小西的修道理念不谋而合,是以她修习起姜懿白的剑道时格外得心应手。 这些莫名其妙找茬的人虽然没什么伤害力,但层出不穷,老是跳出来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疯狂找存在感,真的好讨厌啊! 王有钱转了转绿豆眼,不急不忙地给自己贴上个隐身符,往后退了几步远离战场,一抬手直接“唰”地召出十个阵盘浮在身前。 ——干脆给他们个教训好了! 十指翻飞,嫩滑如凝脂、莹润如玉般的修长手指在阵盘上不断轻点。不同于粗糙到简陋的脸蛋,王有钱的一双手生得极美,甚至可以称之为艺术品。 一阵阵不同颜色的灵光轻闪,四个速度、力量、灵力、回复增幅阵法落在赵小西身上,其余六个迷魂、迟滞、晕眩、紊乱、魅惑等扰乱阵法则落在除赵小西之外的所有人身上。 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 冲进人群的赵小西只感觉自己像冲入了羊群的狼——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打架的时候,人多未必是好事,尤其是在这样几乎避无可避的窄路上,一群身娇柔嫩的法师近距离围攻一个近身作战的剑客,简直好像是在故意给她送人头一样——可以说在赵小西深入人群的那一刻,她就已经赢了。 最开始话最多的袁克接了赵小西气势汹汹的第一招,他没想到赵小西的速度如此之快,慌乱中竟除了护体灵光再没做出些有用的防御。在敌方加成buff和己方削弱buff之下,直接就被赵小西抽晕了,倒在人群里,身上脸上不知道踩了多少个混乱的脚印。 幸好他已经是筑基后期的修士,肉体强度远超常人,只要不是有人故意朝他下黑手,就算被踩再多脚也死不了。 娇小灵活的赵小西在人群中挪腾转移,记着姜懿白不允许伤人性命的嘱咐,她甚至没让千燚剑出鞘,全当棍子用,一闷棍抽晕一个,没一会儿就倒了一大片。 这群因赵小西是女修而轻视她的修士,贸然在错误的地点进行错误的伏击,自然也为自己的鲁莽轻敌而付出代价。 己方距离太密,地形又太过狭窄,他们在人数上的压倒性优势反而成了劣势,彼此之间根本拉不开空隙。太容易误伤队友引起混乱,他们不敢贸然施放法术,可不施放法术,面对贴身进攻的赵小西,就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和反击。 如此,就造就了一个恶性循环。 有机灵的修士见势不妙,已经悄悄退出人群转身便逃了。有重重人群格挡着,赵小西腾不开手去追。 她也没有要追的意思。 因为体内的太阴真火,赵小西本身就和身负太阳真火的王有钱有心灵感应,加上两人相识数年磨合出来的默契,配合起来简直如鱼得水如虎添翼。 而且十个阵盘的增强能力实在太恐怖,甚至让赵小西恍惚间升出一种“就这??”的微妙之感:也难怪姜懿白十年前就能一挑N了,完全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啊。 这么堂而皇之地挑衅,她还以为得多厉害呢。 这倒是赵小西错怪袁克等人了,姜懿白虽然作为剑修非常出名,但在偌大的中洲界,尤其是像他们这些名门大派中,武修的数量十分稀少。 就算是有武修,武修身份大多也地位卑微,都是作为杂役、外门弟子等修为低微的存在,所以他们很少有和武修作战的经验,自然也没有不能让武修近身的常识。 更何况这武修师承中洲界最强剑修,身边还跟着个才筑基期就可同驭十个阵盘隐形妖孽,就好像一群刚出新手村的人试图虐菜,结果碰上身披萌新皮的大佬,被反杀是很正常的。 这是来自出身于高级灵界的王有钱对这种封闭小界土包子的降维打击。 ——武修传承断绝千千万年,谁知道还可以通过用阵盘给武修增幅身体素质来增加武修战力啊?? 袁克之流这辈子最大的见识也就知道聚灵阵聚集灵力、强灵阵强化吸收灵力的速度…… 阵法是可以通过阵盘的灵力牵引对指定的人施放的吗? 阵法是可以不通过看地形测方位摆阵旗,直接拿着阵盘顺发的吗? 阵法是可以灵活辅助作战的吗? 其他的,没听说过啊。 在袁克等人眼里,只觉得赵小西的速度特别快、力气特别大、剑招伤害特别高,而自身,灵力运转不顺、凝聚不起来、躲闪速度慢、施法速度慢,就连放出的防护盾都要比正常时候慢的多。 这还打什么啊? 这小娘皮使的什么妖法,怎么比姜懿白还要邪门啊? 至于一开始时和赵小西站在一起的,因为太过瘦小看起来毫无男子气概的大饼脸绿豆眼蒜头鼻的男生本来就没什么存在感,又经过了这么一通混乱之后,早就被他忘到九霄云外了。 目前,场上除了赵小西和王有钱,已经没人站着了。 真是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啊,这些人加起来还没有姜懿白的两个剑影厉害。独孤求败地叹口气,赵小西一脚把袁克那张愤愤不平的大脸踩进土里,谁让他话最多倒得最快长得还丑,十分大度地挥了挥手:“滚吧!” 想了想又补充道:“下次记得多带点人来。” “你们,太弱了啊。” 但是赵小西没等到下次。 从前有个小流言 这群人已经蠢了一次两次,总不能再蠢第三次,那这仙还修不修了。 不过赵小西虽然把这群人打跑了,但却没像十年前的姜懿白一样,在赛前就声名鹊起。 其一自然是同阶对抗,不如当时的姜懿白战绩煊赫;其二却是这群男人认为输给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女娃乃修道路上一个摸不掉的耻辱,回去以后一个个都闭紧了嘴巴誓不往外边蹦一个字儿,加上事发之时的地形实在偏僻,没有目击者,这件事就这么被默契的瞒了下来。 什么?你问赵小西怎么想? 既揍了人又没惹下什么麻烦事,除了一个爽字,她还能有什么想法? 赵小西本职是个法修,她习剑法本来就是受姜懿白剥削、也是为了掩盖自己五灵根的无奈之举,是在比赛前临时抱佛脚的。满打满算,习剑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一两个月,而且每天都在被姜懿白的剑影翻来覆去地虐,都快虐得她对剑道失去信心了。 更别提拍胸脯打包票,在不动用法术只用剑法的情况下一定赢个魁首回来。 这下可好,突然有人蹿出来求虐,赵小西满心的憋闷抑郁之气有了一个出口,在这个的影响和对于实战的理解下,赵小西不仅心神和千燚剑的联系更加紧密,就连剑道上的造诣再上了一层楼,甚至隐隐摸到了剑气的雏形。 打完群架后,赵小西甫一回到宗门驻扎点,就别过王有钱,短暂的闭了个小关。 虽然就普遍来讲,在大比开始之前的这段时间,修士彼此间总是混战不断,少有消停,就算龟缩门派驻地不出,也会有提前摸清情况的敌派修士前来叫阵挑衅。 但六合宗驻地如今的驻扎真人,是姜懿白。 在姜懿白这个,十年前参加中洲大比时还是筑基期的最低修为、十年后的今天就已经进阶金丹真人的妖孽修士跟前,所有筑基期修士都不禁打心底油然升起一股,面对“别人家的孩子”时的自卑气短感。 大气都不敢喘。 更别提在人家眼皮子底下,挑衅人家闭关的师妹了。 纯纯活久了找刺激。 托姜懿白的福,赛前的这点子时间里,六合宗的所有参赛修士都过得很安逸,包括因为觉得自己一个人实在无趣而同样选择闭关的王有钱。 但赵小西实力不济、胆小如鼠、畏缩在姜懿白羽翼下不敢应战的名声,却悄然在各门各派间流传开来。 ——揍不着你,我还不能恶心恶心你吗? 她的名声就这么莫名其妙的坏了起来。 赵小西本人刚开始对这一切都是不知情的,除了王有钱外,她在六合宗并没有什么处得来的朋友。 这件事,是点风告诉她的。 她是在正式比赛前两天出的关,还没来得及去向姜懿白汇报闭关的心得体会,点风就找上门来了。 身为六合宗筑基期的内门弟子,点风自然也参加了此次中洲大比,是和赵小西一艘船过来的,赵小西在宝船上喝退红旗漫时,他就在人群里围观,目睹了全程。 身为赵小西和王有钱的接引弟子,点风自认为对赵小西两人的品性能力有着超出常人的认知。或许在外人普遍看来,出身于平凡,资质只是中上赵小西不过是走了狗屎运才被纳入绿衣老祖门下,成了姜懿白的师妹。 但作为在掌门大殿曾目睹这两人如何互相扶持着走过九百九十九阶白玉阶梯的一员,点风知道,赵小西绝对有这个资格。 或者说,他是觉得,如果姜懿白一定要有亲师妹,也只有赵小西担得起这个身份。 爱屋及乌,点风一直都很关注赵小西和王有钱两人。 但两个人一直都被拘在山上专心修炼,寻常人等根本接触不到,点风自然也不例外。 不同于赵小西王有钱两人的闭门造车,点风向来长袖善舞,朋友遍地消息灵通,总是能在第一时间吃到第一手的瓜。 这不,赵小西刚出关还没坐热板凳呢,他就前来拜访,气冲冲地说了这事。 “……我已着人查明,这话的源头出自大阳宫的袁克,他今年六十三岁,师承阎长真人,单系火灵根,修大阳明诀,是个小有名气的人杰。十年前中洲大比,他是筑基期后期修为,却在姜师叔剑下撑不过一招。不曾想此人的气量却是如此之小,他不敢冒犯姜师叔,竟对小师叔您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毁你声誉……” 在男修占据绝对主导位置的中洲界,女修的名声是何等重要。毁女修声誉,等于断女修道途。 虽然点风不认为能走过九百九十九阶白玉阶梯的赵小西,会是那种将找道侣看作人生头等大事的普通女修,但这不妨碍他为有人抹黑赵小西的名声而愤怒。 “我已经吩咐下去小弟子们为师叔澄清谣言,只是不知这个袁克,师叔要如何处置?” 点风做事还是如春风化雨般润物无声,正主还在闭关,他已经连查清带处理、一通操作直接包圆了,还做得不让人反感,赵小西自然是真心的谢过了他。 但不同于面对点风的义愤填膺,赵小西对袁克这种恶心人的操作却不以为然。她其实不太知道袁克是谁,也没把袁克这个名字和那天被踩成了猪头的男修联系在一起,但不妨碍她明白这种人的心理。 不过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这种人赵小西见多了。 赵大妈去后,赵小西就没了依靠,沦落为江阳城中的乞丐。最开始的她还一如往常地沉浸在仙人的前世记忆中浑浑噩噩,就连很多顽劣的孩子围着她叫傻子叫丑八卦,把她推过来踢过去,但她都听不到也感受不到,但砸在她后脑勺的大石块却砸醒了她。 鲜血和剧痛之下,她一下就开了窍。 开了窍的赵小西就没再受过什么委屈了,她总能讨到饭填饱肚子,也总能在挨打之前跑掉,像泥潭中一条滑不溜秋的泥鳅,谁也捉不住。 那时候,尤其是她有东西吃的时候,就经常有很多人骂她。 他们要么是说那些食物又馊又苦,硬的像石头,根本不好吃;要么就是说她又丑又恶毒,活像母夜叉在世。 赵小西从来都不会生气的。 骂就骂呗,反正又不是她饿肚子。 就当听听畜生是怎么叫的,学学新知识罢了。 这些心里的弯弯绕绕自然没法对点风直说,他们还不熟,所以赵小西只是无所谓的笑了笑:“随他们去,比赛见就好。” 能不能打又不是他说了算的。 点风默然了一瞬,人家可是都骂她缩头乌龟和王有钱绿豆王八天生一对了啊,小师叔竟有如此度量。他心中立刻升起了无限的敬意:任他风呼啸雨嚣张,我自不动如山冈,原来这就是以德报怨的最高境界吗? 师叔,我悟了。 点风重复了一遍袁克的话后拜别离去,临走前还感叹道:“师叔的养气功夫精深,清风拂过,水波不兴,点风痴长几岁,实在是自愧不如。” 赵小西则微笑着捏碎了手里的茶杯。 他怎么不早说那狗东西是这么说她的? 和有钱天生一对? 说出这话难道不是可以直接剁碎了喂狗的地步吗? 怎么说她也比有钱好看吧! 但点风已经走了,而且给她戴了这么高的帽子,自认为非常有偶像包袱的赵小西也不好再把他叫回来说,走咱们去把袁克打一顿。 只有难耐的咬了咬后槽牙。 袁克是吧,她这回记住了。 这人最好别犯在她手里,否则…… 今年的枫叶好像不怎么够红呢。 * 成功闭关的赵小西踌躇满志,但可惜,梦想和现实总是有着一定的差距。 中洲大比,也并不像赵小西想象的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