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开启 “蔡雯奚!快起来啦!这日头都晒屁股啦!再不起为娘可要打你屁股,这么老大小的姑娘了,可别闹哪样笑话。” “起啦起啦。娘亲才是别闹哪样子才对,哦,娘亲!外面那雪这样大,娘亲你叫我起来这么早做什么,父亲这不是也在屋里坐着呢吗。” “你这乱比什么,你爹在屋里坐着,你在塌上躺着,你倒不如不比,让为娘更气一些。” 蔡雯奚看着迎面朝着自己身上来的巴掌,赶紧挪地方躲了过去,从架子上扯了一件衣服,随便披上就下了地,脚步倒是快,几步跑出了屋,脚上只穿了一层布袜,就这么站在雪地之中,两只手来接飘扬而下的雪花,笑的喜人。 屋中坐着喝茶的男子看蔡雯奚如此,放了茶杯,微皱着眉头,好像有些担心她。 那女子则是又笑又怒,好像拿她有些无可奈何,弯腰捡了蔡雯奚的鞋,跨出门槛追着蔡雯奚让她先把鞋穿了再说。 蔡雯奚捧了一把雪花,转身对着她的“娘亲”一把扬在了空中,她大笑着,那光洁的牙齿和雪花一个颜色。 蔡雯奚向后退着,正是要再捧雪来玩时,脚底却是一滑,身体失去了平衡,瞪大了眼,与她“娘亲”四目相对,重重摔在了地上。 —— ——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蔡雯奚疲惫的睁开了双眼,抬手一摸,额前已细汗密布,微微抬头,后脑勺钻心的疼,目光偏转,看着鹊歌担忧的神情,咧了咧嘴角。 这种梦已不是第一次做了,三年了,每当她合眼入眠之时,总能见到那两张面孔,说自己是她的爹娘,扯着她一起干活。 这梦太真,甚至让她有些分不清,何为梦,何为真。 蔡雯奚自认运气极好,望族嫡女,还有宠爱她的父母,关怀她的兄长嫡姐,所以便放松了一些,不管不闻,只顾自己开心,出了这种事,这才觉得是之前的自己太过狂妄,应该多积点阴德,这下好了,遭报应了,还是天下独一份的,查无可查,解无可解。 蔡雯奚只顾自己神游,却忘了鹊歌还等着侍候她洗漱,鹊歌自小跟在她身边,一起长大,算是她最信任的下人,更是朋友,虽然她也才不过十二岁,年少单纯,帮她做事还有限,但鹊歌的成长,她看在眼里。 鹊歌眉头紧蹙,发髻上的桃花都好似纽了起来。 “小姐近来可是身子不适? 鹊歌瞧着小姐脸色越来越差,若是小姐不舒服,鹊歌便去请大夫来,若是拖久了只怕是不好。” 雯奚看着鹊歌微微一笑,心中泛起满满的苦涩,他人熟睡之时我却在做梦,这脑子白天黑夜都清醒着,脸色能好才奇怪。 看着鹊歌真诚面庞,在心中叹气,再过段时间吧,再过段时间鹊歌再成熟一些,就把这事告诉她。 “我无妨,许是春困有些乏了,我记着今日约了常表姐一同游湖,还是快些准备免得误了时辰,若是晚了,这姐姐可要气了。” 鹊歌听了这话,虽还是有些担忧,但也不再耽搁,招呼了其他丫鬟上下其手,只一会便把雯奚收拾停当。 蔡雯奚不喜繁杂,在这建峰府中一切从简,哪个来了建峰府做客的,看了蔡雯奚这里都要惊上一声,“这蔡家二小姐还真是有着不一样的气度。” 蔡雯奚纤细匀称的手拂过这张清丽、带着一丝淡漠的脸,虽不算倾国倾城却也是上乘姿色,这样一美人,上天不怜惜,让她遭这样怪事,缓缓摸了现在还有些疼的后脑勺,蹙眉。 往日里都是要梦足了四个时辰才能醒来,今日梦的还不足一个时辰,就叫鹊歌叫醒,这又是怎么回事,搁在平常,可是断没有的事。 回想梦中场景,眉头蹙的更深,她还从未注意到,这季节,时间好像有些不对劲,外头春日正好,而梦里,她却在玩雪,这怪事,真是越来越怪了。 鹊歌探头看着蔡雯奚表情,瞪了眼睛有些疑惑,方才小姐还说要快些动作,这怎么又上神起来。 建峰府坐标龄鸢大陆,蔡氏是有权有势的大族,世代守卫龄鸢国土,蔡雯奚的父亲蔡建忠,是龄鸢朝廷的一品建峰将军,蔡雯奚的娘也是文臣世家常氏的嫡女,蔡雯奚的身份比之皇子公主也差不到哪去。 不过这蔡氏夫妇很是开明,蔡建忠封了建峰将军后就独辟了建峰府,不与族内其他族人同住,府内繁文缛节甚少不说,对膝下孩子们也像普通人家一样关爱教导,各种宅斗虽不可避免的有,却也是不多,可能是这夫妇俩十分公正,手段厉害吧。 对蔡雯奚来说最重要的一点,则是父母兄姐宠她这个嫡小女,几个侧夫人和庶子庶女也安分守己,不来招惹她。 这样的世家能让蔡雯奚自寻所爱,把求亲之人统统挡了回去,这若是算不上好,那可不知晓何样算好了。 这是个文武并趋的世界,除了龄鸢大陆还有荸卬、腐氾、晖颙三个大陆。 不过坊间传言,横穿荸卬,出海,海上有一岛,常人寻不得,天赐之人方可进岛,岛中异常凶险,若有幸到达岛中央,便可得神物,滔天神力,甚至扭转时空都可达到,神书秘籍更是不用说,说是堆的比山高,不眠不休的看也要看上几十年。 蔡雯奚幼时就听过这一传闻,这么多年只当是谣传,只是身上出了怪事之后,再不能淡定,做了一年的梦,日思夜想这传闻,到底是准备试上一试。 想那岛上异常凶险,起了练武的心思,蔡氏夫妇也是神通广大,蔡雯奚这么多年对琴棋书画、功夫散打,样样不感兴趣,突的说想学武这夫妻俩也没起疑,反而几个时辰就给雯奚找好了师傅。 说是蔡建忠曾有恩与他,而且他所持的功法天下独一份,所向睥睨不说,这强者至今也未收徒,传闻是在等一个天定的徒弟。 说来也是巧,这怪人只一眼就认定蔡雯奚是这天定的徒弟,引得她直觉得这人是个神棍,不靠谱。 蔡雯奚刚走到三进廊下,就一阵不安涌上心头。 “徒儿,徒儿,你的凌哥哥来了,快来练功啦,不然你凌哥哥可要罚你喽···” 第二章 凌瞬 轻佻的话语夹着雄厚的内力直贯雯奚的耳朵,雯奚目光一震,登时就明白了刚才的不安,不过眨眼的功夫眼前就飘过一缕白色的身影,正是他的师傅凌瞬。 “师傅今日怎得来了?徒儿今日约了常府大小姐一起游湖,怕是不能练功,前两日徒儿便通报了师父,莫不是师傅吃了一个姑娘的醋,妒意大生,来阻徒儿?” 银铃般的笑声缓缓填了廊下,只见雯奚一改优雅沉稳,忽闪着长睫毛,顶着渗了笑的大眼睛 凑到了凌瞬面前。 却见方才还浪荡不羁的他,竟闪身退了三步,那张三十多岁却依旧细嫩俊俏的脸也收敛了轻佻变的严肃了起来。 雯奚每每对着这张看似只有二十出头的脸,就觉得心口堵得慌,这神棍肯定给自己留了一手什么永葆青春的功法,还说我是天定的徒弟!呸,放屁。 “蔡雯奚,虽然你我师徒情谊甚好,但毕竟师徒有别,你若是总这样凑到为师身前说笑,为师可要罚你了。” 蔡雯奚闻言顿时敛了头,轻轻一楫,凌瞬见状便露出了他的大白牙,转眼雨过天晴。 蔡雯奚却在心中嘀咕,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自己为老不尊与我说笑,却不许我反击,啧啧,龄鸢大陆的顶级强者竟是这样的人,怕是要让他的崇拜者们大失所望喽。 “为师确是忘了你今日要出游,既然你有约在身,为师便找你父亲下棋去吧。” 身姿挺拔的凌瞬虽一脸不以为意,但雯奚却觉出话中的一丝沮丧,不过这感觉转瞬即逝,倒让她觉得自己多了心。 这一来一回时辰就耽搁了不少,两人一道去找了蔡建忠,路上凌瞬还不忘提醒她,让她没事找人切磋切磋。 蔡雯奚是练武的奇才,虽起步晚,没有底子,但是这两年却是进步飞速。 凌瞬的独门秘笈:重冰魄,总十二重,如今蔡雯奚却是已练到了第六重,这般神速,连凌瞬都惊掉了下巴。 想当年凌瞬七岁学武,十五岁才练到了九重,最后三重硬是练了五年才功成,如今这刚满二十的女娃子只消两年便练了一半,如何不让人心惊。 凌瞬虽性子古怪,却也是有些许脑子的,如今蔡雯奚这一身奇骨,除了这师徒二人确无第三人知晓。 雯奚颔首,这段日子自己的进步确实缓慢,明眼人都知道到了瓶颈,她自己也在琢磨可有什么方法能突破一下,没想到凌瞬竟一语中的。 但雯奚心里却有些懈怠,她之前可是过了十几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生活,现在让她没事找事去,这可真是难为她了。 “师傅莫慌,该来的总会来,还是不要给自己找麻烦了。” 凌瞬看着蔡雯奚又懒惰推辞,心中无奈毫不掩饰的浮于脸上。 “你呀,你呀,你的性子迟早会让你吃亏的!万事随缘也就意味着万事落于人后,抢不到先机就等于变得被动,你何时才能懂得这个道理!” 凌瞬气怒,负手而去。 雯奚看着那一抹洁白的身影消失于廊下,不禁轻叹,她知道他是为自己好,她又何尝不知其中要害,只是如此活了这么多年,如何骤然改变,让她歇歇吧,让她慢慢来吧。 蔡雯奚转而望天,周身的气压瞬间变得沉重,不过也只是一瞬罢了。 ··· ··· 今日的天气很好,很适合游湖。 春天了,万物复苏,一些引人不安的种子,也发芽了··· “小姐,到了” 鹊歌纤细的嗓音幽幽的传来,雯奚已掀帘下车,抬眼便发现今日常府的排场异常小,只是一艘普通世家用的游船,船上侍卫和丫鬟也是屈指可数。 蔡雯奚因不喜热闹,所以出门从来只有一个鹊歌和一个隐卫墨影跟着,今日常府排场也这般小,着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雯奚、雯奚,近来可好?也不找我一起玩,就算是练武,吟诗都好过不见面吧。” 一抹水蓝色忽地飘了过来,确是常府嫡长女常涵潇。 只见她越说越气,最后瘪了嘴,别了头,那张脸本就长得清纯,再配上抱胸的姿态,实在可爱的紧。 今日常涵潇着一身水蓝色广陵纱裙,白色做底,水袖随风翻飞,深蓝色混金色刺绣隐与袖中,不漏于表面的尊贵,显得大方得体,也正衬得当下可人的年纪。 她不禁发笑,明明比自己还要大上一岁,却是这般开朗大方,实在难得。 蔡雯奚一边笑着一边拉常涵潇漫步于船上。 “你可莫气,你若是气了,我纵是十八般武艺都用上了也是哄不回来。” “你知道还敢这般待我!好呀,明知故犯,这一次你三十六般武艺都用上也不好使啦。” 常涵潇接着赌气,活脱脱一个孩子。 蔡雯奚刚要接着安慰这尊活佛,脚下的船体却轰然倒塌,激起大片的水花,惊呼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被这变故吓了一跳,成了没头苍蝇,眼看着湖水没过他们脚踝,没过肚子,没过脑袋,在水中挣扎,激起泛白的水花。 脚下没了支撑的常涵潇登时就矮了下去,赌气地小脸早已变得惊慌失措,蔡雯奚来不及思索,挽着常涵潇的手臂飞身跃上了船顶,却不想画地为牢,雯奚垂目看着脚下的船,浓重的叹息。 现在这船那还叫船,眨眼的功夫大半船身就没入了湖中,还是个粉碎性碎法,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真是看我轻功一般,逼我多练一门功法啊。 眼见船顶也“时日无多”,蔡雯奚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突然想起今日凌瞬与她说的话,又是一阵感叹,我这师傅真是神人,刚让我找人切磋切磋,麻烦就来了。 事发突然,墨影本就在远处侍候,结果船塌之时只来得及捞住鹊歌,此刻心急如焚的他,踩着碎木,飞身上前便要护送雯奚回岸。 她看着墨影轻巧的身影,疲惫的眸子放出了精光。 这小子轻功不错啊,自己之前竟然不知道,emmm 我眼光真不错,会挑人。 第三章 常涵潇 墨影身形刚定,那单薄的船顶就又矮了几分,他作势就要背起蔡雯奚,她却一把将常涵潇推到了墨影的背上, “我无妨,先送涵潇回岸,毕竟她武功薄弱,受不得这些。” 常涵潇蹙眉,刚要反驳便被雯奚截了话茬, “你不必担忧我,我毕竟师从凌瞬,这点困难还难不倒我。” 话音刚落,蔡雯奚便一脚将墨影踹了出去,引的墨影一个踉跄好不容易稳了身形,他背着常涵潇本就吃力,这一脚险些使两人都下了湖,墨影一时惆怅,小姐真是一朵弄色木芙蓉,一时一变。 蔡雯奚看着脚下所剩无几的船只,定了心神,是时候露一手啦。 只见她负手而立,缓慢的闭上了双眼,凌厉的内力瞬间迸发,周身气压降到冰点,脚下的碎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上层层冰霜,顿时船体不在下沉。 不过还没结束,清脆的结冰声缓缓从湖中传来,清澈的湖面慢慢结起了冰花,这冰像是有意识,所过之处万物生冰,却单单绕开了湖中的丫鬟侍卫,直到岸边才停住。 岸边游人见此景无一不是瞳孔地震,呆若木鸡,常涵潇也是大惊失色,却见这引起骚乱的正主,在湖上度着步子,招着岸上的人,来解救水中的“失足少女”。 蔡雯奚穿过纷乱的人群,缓缓走到岸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连衣角都没有皱起一片,轻柔的风卷起长发,清丽的面容扬起温婉的笑,她此刻的沉稳冷静直让人脊骨发寒。 “劳烦诸位快些动作,我这功法维持不了多久。” 蔡雯奚浅浅的笑,灵动的声音飘散在空中,众人闻言皆是一窘,赶紧上岸,只见最后一人后脚刚离了冰面,湖面上的冰便登时破碎消散,电光火石间,一切又归于平静,前刻还在有说有笑游湖的两人,此刻都揣着意味不明的心思。 常涵潇虽开朗大方,却也是个敏感的,想要在深宅大院里活下去,谁又能没有点心机城府,她现在已冷静下来,正在心中盘算着此事,却不想蔡雯奚先开了口。 “今日发此事故,涵潇一定受惊了,今日还是早些回府修养的好,我也有些疲了,只可惜了今日的好春色,改日我们再一同游湖吧。” 蔡雯奚还是轻轻的笑,那份从容却让常涵潇打起冷战,那双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像吃人的野兽,只等失足者跌落然后骨头都不吐的吞掉。 这两年,常涵潇总觉得蔡雯奚有些不一样了,她们一起长大,常涵潇又是个敏感的,她笃定蔡雯奚是遇上了什么事,她想问,却不知如何开口,每每询问的话到了嘴边,总是因为犹豫,将时机都错过了,这一托就是两年。 常涵潇心里五味杂陈,这是她头次见到蔡雯奚这种神情,无力感蔓延了全身,好像错过了什么,她讨厌这种感觉,讨厌本来无话不说的姐妹,开始有了秘密,而她,不知这情况真假,不知这秘密是否重大,无法询问。 怕是她多想,无端生了嫌隙,怕是真的,她问了,却依旧不能得到回答,更怕得到的是一谎言,她只能接着犹豫,等蔡雯奚开口,或是她忍无可忍。 蔡雯奚不知常涵潇的心思起伏,她不会读心术,此刻的她是真的疲累,重冰魄中的万物生冰虽然看着很炫酷,但它需要大量的内力催动,她现在只是六重,哪来那么多内力,就连使这一招也只敢等常涵潇安全上岸再说,她如今只想回府躺着,然后派人去查清此事。 蔡雯奚拂袖就向马车走去,看着神色怪异的常涵潇,只当她还在疑虑是何人加害于她们,止住了步子,凑到她的耳边,坏笑, “不用慌,你查你那边的,我查我这边的,很快便会水落石出,此人策划了这么一处,我们可得好好回报她才是。” 蔡雯奚漆黑的眸子变得亮晶晶,满满的狡黠,像一只狐狸,要使坏 ··· 蔡雯奚回了建峰府就径直回了自己房中,她可不敢放慢脚步叫府里人逮着,保准是问东问西,龄鸢什么都慢,就消息传的最快。 紧关房门,让鹊歌去回禀父亲母亲她现在要闭关调理,叫了墨影上眼前将游湖一事交代了出去。 刚拿了书本没看两行,另一隐卫灰流便禀报求见。 “灰流?你此刻不应在龄鸢边城布置产业么?怎么出现在此,更是没先行递个消息。” 灰流行礼,眉眼之中透着焦急。 “回小姐,边城那边的产业出了些问题,边城的百姓对于外来商人极为仇视,小姐的酒馆自开张之后就无人光顾,甚至还被当地地痞搅乱,报了官府也无济于事,属下组织镇压了几次,但效果甚微,故匆忙赶回,请小姐拿个主意。” 蔡雯奚噌的一下站起,好像焦急恼怒,不能理解这边城百姓何故如此,蹙眉思索,犹豫说出了一个计策。 “灰流,我把我现有的金银都给你,你去把边城所有酒馆都收下来,不和你交易的,你就去抓他们把柄,不管用什么手段,要让边城除了我们所开的酒馆之外,再无第二家酒馆开门。” 灰流一愣,惊异蔡雯奚竟说出如此计策,好像不太赞成,有些迟疑,蔡雯奚的脸烧着,她也不太确信,但是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再一想,整个边城就她一家酒馆,她不信一城的人都能忍着不喝酒,几十天能忍住,几个月也能忍住么! “小姐,此计未免过于冒险,小姐现有金银来之不易,若此计未成,小姐损失实在严重。” “无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将边城的酒馆收下来一个月,若一个月后并无起色,再行计量,不过,正事别忘了,我吩咐的事,抓紧打听。” 蔡雯奚咬了牙,眼神坚定,灰流不再多说,点头应了下来,看蔡雯奚去了内房,踢里哐啷,翻了半天这才抱了个箱子出来,眼神留在其上,久久不能移开。 灰流有些迟疑,呃了一声,看蔡雯奚艰难的把这箱子搁在他手上,狠绝的闭上眼,让他快走,不敢再耽搁,估计再多留一会儿,蔡雯奚就好说出干脆倒闭算了这样的话了,颠了颠手中箱子,还真挺沉的。 第四章 反差 “查,跟今日游湖一事有瓜葛的人全部都查一遍,一个都不能放过···” 此时的常府一片肃杀,刚抽出的鲜绿嫩芽,还未开的粉红花骨朵,在这样的氛围下都显得异常诡异。 众人听了鹊歌回禀的说辞还是想去看看蔡雯奚,还好凌瞬在场帮着鹊歌说话,他们这才安稳下来。 府中几个侧夫人,庶子庶女,是心中痒痒,好奇这一鸣惊人的小女儿,而蔡雯奚的父亲母亲嫡兄嫡姐却是为着她的身体,想着蔡雯奚传来的那句话“今日青里湖一举很是耗费功力,如今自身耗损过大,急需闭关修养,还请诸位见谅。”哪个表情都不好看。 而这位急需闭关修养的小姐,此时正四仰八叉地睡觉呢。 蔡雯奚最是讨厌熟的不熟的一窝蜂的涌来关切她,虽然这之中肯定有真正关心她的人,但是放进来了一个,其他的会怎么想,心思耿直的尚且还会不舒服一下,更何况那些肠子九曲十八弯的,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而且,她有疑惑,要去梦里看看。 蔡雯奚这边的动静常府本就留意着,此事一出,常府没有顿时核爆就不错了,一向开朗好说话的大小姐,回府便雷霆大怒,常府的众人已是凤鸣鹤唳,如今建峰府的小姐又受了伤闭关修养,胆小的下人看着一众主子脸色一个塞一个的黑,早已抖成了筛子。 可怜的护卫队也被命三日之内查出背后黑手,一个个顶着豆大的汗珠硬着头皮接了,退下之后便没了踪影,而被蔡雯奚张罗救上来的丫鬟,侍卫们,一股脑都送进了柴房,着实可怜。 “大小姐,府内的船工说,这船是早就建好的,一直停在库房里,实在不知是何时被人动了手脚,若不是大小姐不想用平日常用的游船,这船也不会拿出来···” 常涵潇刚端起的的茶盏“啪”的落到了桌上,眸子里像结了万年的寒冰。 “这么说,坐了有问题的船,险些落湖,都是本小姐咎由自取咯?” 这可怜的侍卫脊背顿时一矮,外衫慢慢被冷汗浸湿。 常涵潇虽武功薄弱,但这久居富贵的气势却是不容小觑的,这个纤细的少女,此时好像浑身都长了利刺,连发髻上的步摇都滑过危险的弧度,好像一个摆动就要割断某人的喉咙。 “属下不敢。” “你下去吧。” 侍卫如蒙大赦,起身就要退出去,可冰冷的声音再度响起。 “明日本小姐要听到有用的答复,这几日本小姐心怀慈悲,不愿太过狠历,现在看来却是不被领情,本小姐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明日我听不到想听的,受苦的可就是你了。” 这话轻飘飘的钻进了他的耳朵里,却沉甸甸的砸在他的身上,常涵潇抬眸,阴沉的目光刺得他脸皮生疼。 “对了,这船工的脑筋和嘴巴有些不太好使,想来做船应该也好不到哪去,常府不养闲人,招供之后,便将他打发到其他低等差事哪里吧。” 常涵潇端了丫鬟新呈的茶,抿了一口不再看他,遣退了所有人,翻起了诗书。 刚才的戾气好像随着侍卫一起出了房门,常涵潇又变回了平常的模样,她早已想通其中关节。 幕后之人不就是要破坏常氏与蔡氏的交情吗,管它有无伤亡,经此一事,谁都会记得蔡家小姐差点儿命丧于常大小姐准备的游船之上,虽然蔡、常两家世代交好,又有姻亲,可是这个世道那有什么永不变味的关系,若是这背后之人趁机挑唆,利益面前如何抉择谁又可知。 没想到呀,没想到,自己不过一时兴起想坐坐普通的游船,竟酿成如此大祸。 常涵潇的目光渐渐飘离了那本诗书, “哎,这朝中怕是有人见不得这文武世家继续交好了。” 目光重回那本泛黄的诗书,她看着上面歪歪扭扭的小字,不禁笑了起来。 这还是蔡雯奚小时候送她的,常涵潇自小就喜文学更甚武功,雯奚知道了便上黑市淘了一本诗书送她,还说是世间绝本,花了大价钱的。 后来常府的先生见了这书只说是本普通的诗书,虽引得她发笑却并没有告诉蔡雯奚,只是一直好好的保管着,闲来无事便翻阅一下,这一晃就这么多年了。 之前心中对于蔡雯奚的怀疑好像因为这诗书消散,也许根还留着,但至少还没发芽。 暖洋洋的春风吹了进来,窗外生机盎然,颜色各异的花骨朵争先恐后地开,绿色一点一点的蔓延,好生热闹, “花草真是好啊!” 常涵潇的笑让人暖洋洋的,好像那阵春风,直让人觉得困倦,上扬的嘴角,微眯的笑眼,着实赏心悦目。 “雯奚啊,来麻烦了,你偷不了闲喽···” 春风拂过那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愿你所念皆可成 愿你可成心所盼··· —— —— 上一次梦中蔡雯奚还在玩雪,再次来到这里,光秃秃的山却已金黄一片,梦越来越清晰了,她能觉察到的,记住的,也越来越多了。 两年前刚开始做这样真实的梦的时候,蔡雯奚还不以为意,直到她在梦中的山上摔了一跤,脚腕被树枝划了口子,再睁眼时,那条口子,明晃晃的印进了她的眼中。 蔡雯奚恐慌了一些,但还是找着理由解释,许是什么时候不小心划得,这才看见而已,可是下一回,梦中娘亲帮她盘的发髻,在她从床上醒来时,完好的在她头上,在每回起床头发都像鸡窝一样的她的头上。 蔡雯奚神经质了一段时间,怀疑自己得病了,怀疑有人趁着她熟睡搞鬼,看过大夫,请过巫师,但都无济于事。 质问梦中男女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到底是谁,得到的却是他们宠溺的微笑。 “这孩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睡昏了头,我是你爹蔡昶,这是你娘景心木,可要爹将你儿时的衣裳拿出来配合你玩闹。” 蔡雯奚还是不能接受,她有父亲母亲,这是梦,都是假的才对,醒来就都消失才对! 第五章 怪异 她开始反抗,夜深人静却大睁着眼,稍微有一丝困意就大扇自己嘴巴,可是她是人,又能熬多久,终于还是闭上了眼,再次看见了她的另一对爹娘。 她累了,不想再作妖了,试着接触这一对父母,他们原来也不错。 他们生活在大山之中,只是普通山民,以种树卖果子为生,对她们唯一的女儿蔡雯奚是实打实的好,娘亲景心木是个温柔的妇女,虽然偶尔也会炸毛,爹爹蔡昶是个老实人,但是也会为了蔡雯奚开心和她玩闹。 蔡雯奚接受了他们,多了两个人爱自己,她没有理由拒绝。 这么快,已在梦中和他们一起生活三年了,蔡雯奚捏了颈上挂的坠子,两年前这个景娘亲送的,她十分喜欢来着。 “娘,我看山上的果子都熟了,爹呢,爹不是一直念叨着收么?现在倒不见了。” 景心木挎着篮子站在院中,挑着架上棉花准备回去织布,脸上笑容十分温柔,好像这个世界都因此笑容变得温暖。 蔡雯奚去了景心木身旁,帮着她一起捡,相比之下,她的动作明显粗鲁一些。 “你爹许是去找其他山民说话了,要是见着那果子好啦,必定立马回来拿东西去收,哎!好啦好啦,够啦!捡那么多回去,为娘又织不完,莫不是奚儿你来帮为娘织?” 景心木拦了蔡雯奚动作,挑眉看她。 只瞧蔡雯奚耸肩,嘟了嘴。 “这个,织布,女儿也没学会呀,女儿想帮娘亲来着,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 景心木笑容更大,稍有些粗糙的手指点了蔡雯奚额头,好像无奈,但又十分宠溺。 “你呀,女儿家家怎生的如此懒惰,为娘教你这织布可是不下五回了,还好意思说不会,真是羞。” “哎呀,女儿手笨嘛,下次娘亲再教奚儿,奚儿保准儿会,必是织的比娘亲还好,娘亲且信奚儿。” 蔡雯奚环了景心木手臂,撒娇的样子甚是喜人,景心木还是宠溺的笑,抓了她的手轻轻握着。 “好,为娘可等着你的布将我的比下去。” 两人相视一笑,回了屋中忙活。 蔡雯奚想起上回在雪地里摔倒的事,试探开口询问。 “对了,娘亲你还记得上回我在雪地里摔了的事么?我怎么有些忘了,我摔了之后发生了什么?” “你竟然把这事给忘了!哎呦,可是没心肝,你那一摔可是昏迷了好几天,把娘和爹都吓坏了,托了山头的山民翻山去请了大夫来呢!还好没大事。” 景心木处理着手上棉花,好像有些恼怒的看了蔡雯奚,她装作嬉皮笑脸的样子糊弄了过去,没想到她还昏迷了,想着翻山请大夫一句,有些疑惑,在这里,除了这一对爹娘她还从未见过他人,更是不知道这大山外头什么样子,探头再次发问。 “对了娘,其他山民我好像还从未见过的,这大山外头也不知是什么模样,何时我们和爹一起出去看看吧。” 景心木放慢手中动作,有些疑惑看了蔡雯奚。 “这边的山民,奚儿你基本都见过的呀?怎又说出这样的话来,是不是得了什么病症,难道是上次摔出毛病了吗?快让为娘看看!” 景心木一把扔了手中棉花,抓了蔡雯奚手臂就要看她的后脑,蔡雯奚呃了一声,由着景心木动作,皱眉思索,她何时见过其他山民了,是忘了吗? 蔡雯奚看景心木动作不停,连带着要看她身上可是有其他伤,终于抬手将景心木止住。 “呃,好啦好啦,应是奚儿忘了,近来记性有些不好。” 景心木狐疑的看着蔡雯奚,半信半疑回去接着整理棉花,没有多问,只默默说了一句,出了何事,可定要与娘和爹说,娘和爹不知能否帮你,但总好过你自己面对。 蔡雯奚一愣,随即扬起微笑,嘴上说着是娘多想了,并无事,心中却惊叹景娘亲的直觉,更是十分感动,三年了,建峰府中的亲人们,可无一个询问她的。 蔡雯奚帮着景心木忙活,心中天平好像向这边更偏了一些。 本晴朗的天空慢慢阴沉下来,蔡雯奚望了一眼窗外,手中动作慢了下来。 “娘,你瞧这天可是要下雨呀,我看可是阴的厉害,可要将院中东西收起来。” 景心木抬头,拍了拍手站起,去了屋门口嘀咕一句,还真是,把院里东西给收了吧。 蔡雯奚跟着出来,东西还没收完,雨点就打了下来,且势头越来越猛,不到几分钟便成了倾盆大雨,把两人是浇了一个透心凉。 蔡雯奚把怀中护着的东西放在桌上,快步去取了汗巾给景心木,雨水顺着衣裳滴落在石板上,留下一滩水迹,静看门外大雨,两人竟不约而同皱了眉头。 “相公/爹,怎么还未回来。” 两股声音撞在一起,两人都是一愣,忍不住相视一笑,继续擦着身上水珠,但目光仍留在外头。 景心木转身,心想着许是她们多想,抬手收拾着桌上东西。 蔡雯奚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身上水珠,正是缓缓转身要去帮忙时,余光之中闯进一身影,在雨雾之中有些模糊,而且身形不稳,一个踉跄,不见了。 蔡雯奚立刻转身,直觉有些不安,胸膛之中打起了鼓,扔了汗巾一步跨进雨中去找那消失身影。 景心木觉得奇怪,拿了油纸伞也跟了出来,看蔡雯奚身形一顿,从地上捞起一人,听她语气恐慌急切,反复念着,爹。 蔡昶的脸映在她眼中,目光下移,蔡昶胸口赫赫然一道血口,蔡雯奚的手按着血口,可布衣上血迹,还在一点点蔓延。 油纸伞掉落在地,景心木每日都含笑的双眼,此刻除了惊愕和慌张,只剩晶莹泪水,明明表情上无一丝悲伤,可泪水却如这大雨,不停歇的流着。 蔡雯奚将蔡昶托在怀中,雨点打在她的脸上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皱眉看着景心木,大喊。 “娘!我们先将爹抬回去,后我先试着把这血止住,娘你去请大夫!” 景心木终于回过神,赶紧蹲下伸手欲抬蔡昶双腿,刚刚走两步,却被裙摆绊住,连带着三人一起跌在了地上。 第六章 身死 蔡雯奚护着怀中蔡昶,一屁股坐在地上,好像磕到了骨头,五官紧皱在一起,半天都没缓过来。 一黑影此刻出现在了院门口,阴暗的天空被一道闪电点亮,照亮了这个穿着斗篷的男人,两人都觉察到此人,看着此人向他们慢慢靠近,视线之内,蔡雯奚清楚看到,景心木单薄的身躯,在微微颤抖。 怀中蔡昶终于醒来,蔡雯奚喜出望外,表情可算明朗一些,不顾那些虚礼,不停拍着蔡昶的脸,意图让他坚持住。 可是蔡昶那有些泛白的嘴唇却缓缓吐出两字,快跑,那眼皮慢慢合上,不知能不能再度睁开。 蔡雯奚本开朗的表情渐渐消失,眼眶,红了一点。 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蔡昶更是让她们快跑,说不定就是他伤的人。 蔡雯奚一把拉过景心木,小声嘱咐让她将蔡昶托回屋里,躲起来,豁然站起,挡在了此人眼前。 “你是何人,为何来此,可是你伤了我爹。” 蔡雯奚打量着这男人,浑身都是黑色,蒙着面,就连手指头都未露出来一根,脚步慢慢挪动,做着战斗的准备。 这人一言不发,视线好像绕过了蔡雯奚,追着往屋子去的夫妇俩,再度迈出步子,看方向竟要绕过她。 蔡雯奚如何能依,直接出拳将其拦下,不料此人动作十分敏捷,蔡雯奚这一拳连此人的斗篷边都未擦着,银牙咬起,手上力道更大了一些,追赶着此人动作和其扭打起来。 景心木艰难拖着蔡昶,看蔡雯奚与此人竟然打了起来,疑惑蔡雯奚何时会了武,还未想上两秒,就看蔡雯奚身躯如断线的风筝,被一脚踹了出去,撞在院内木桩上,竟把这木桩撞断,足以见得这一脚使了多大的力气。 这一脚好像踹在景心木身上,心口突然一痛,环顾周围,先找了个席子把蔡昶盖上,捞了立在木桩上的劈柴斧头,眼神坚定,朝着此人跑来。 蔡雯奚扶着好像被折断的后背,挣扎站起,看景心木此举顾不得疼,翻掌起势欲使出重冰魄,默念心决调动内力,却觉不出一丝内力,呆愣看着自己双手,再次尝试还是一样,内力全无,重冰魄也使不出来。 再次抬头,那男人已拔出了剑,景心木不过平常妇人,靠一把斧子如何能应对,顾不得疑惑,咬紧牙关全力奔出,翻掌成虎爪,欲掏了这人后心。 指向景心木的长剑被引来了蔡雯奚面前,她手无寸铁如何应对,立马扭身堪堪躲过,正是要去夺景心木手中斧子让她躲起来,不想此人动作更快些,长剑前刺,精准的穿透了蔡雯奚后腰,蔡雯奚再次与景心木四目相对,这场景与她在雪地之中摔倒的那次,竟有些相似。 长剑拔出,鲜血飞溅,手指离那斧子不过一毫之差,腰腹却中了一击,生生去了三米外,瘫倒在地,无法动弹。 眼前场景突然变慢,蔡雯奚捂着伤口,抬头看着那人一剑挑开景心木手中斧头,两步上前制住景心木,沾染着鲜血的剑刃,穿心而过。 就连她的呼喊声也一起变慢,她看着那剑刃慢慢透过景心木的身体,看着她缓缓长大的嘴,看那剑刃又缓缓拔出,景心木,倒地。 她明明急切的不行,伸出手臂要去阻止,却只能看着自己缓慢的动作,看雨滴缓缓打在她身上。 眼前渐渐模糊,不知是雨势更大了,还是泪水糊了她的眼。 缓慢在半空中的手突然打在地上,场景恢复了原本的速度,怒火熊熊燃烧,蔡雯奚快速爬起,任那鲜血横流,眼中只剩一个身影,快步上前,面对向她砍来的剑毫不躲闪,反倒一把握住,不管手心里留了多深的伤口。 右手成拳,向着此人的心口而去,她好像气极,竟一把将手中剑掰断,眸中杀意升腾,翻转手腕,将剑尖对准了他的心口。 拳头打在他抵挡的手臂上,剑尖马上就要扎进他的心口,腹部却突然一痛,手上动作生生僵住,目光下移,此人不知何时又掏出了一把短剑,正正扎在她的腹部。 蔡雯奚再不能支撑,跪倒在地,看着躺在血泊之中的景心木,她都没能和她说句话。 此人好像并无继续杀她的意思,而是解下了腰间囊袋,转身去了蔡昶旁边,蔡昶的胸膛早没了起伏,那人手起刀落,本是双目的地方,只剩两个血窟窿,蔡昶腰间一直陪着的木质挂件也被取下,和双目一起收了起来。 蔡雯奚的眸子变得血红,泪好像已流干,脸上只剩染得血红的雨水,紧盯着那男人,看他一样动作对待景心木的尸身。 那人将囊袋收起,终于来了蔡雯奚眼前,冷漠,剑上银光,晃了她的眼。 “你到底是谁,为何夺我爹娘性命。” 蔡雯奚的牙紧紧咬着,好像此人在口中,要将其咬碎吞下,头顶上的人并未回答,持剑比着蔡雯奚脖子,她抬头,与其对视,忍不住皱了眉头。 黄色的眼仁儿? 脖子旁的冷剑突然挥动,她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可是脖子并无疼痛,鲜血也没有喷薄而出,反倒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是坠子,景娘亲送她的坠子,立刻抬手要捡起,却被这人抢先一步拿走,蔡雯奚冷脸。 “怎么,这坠子入了你的眼,杀人不够,还要取眼,夺物,现在一小小坠子都不放过了,杀害无辜山民,终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我活着会想尽一切办法要你赔命,我死了也要化作厉鬼让你尝尝同样滋味!” 此人听了这话并无情绪,一双黄瞳看过手中的坠子,只冷漠的盯着她,再度抬剑,这次,对准了她的脖子。 蔡雯奚冷笑,却不料此人开口说了一句话,让她重归惊愕。 “另一个世界的法术,在这里是用不了的。” —— —— 眼前突然漆黑,蔡雯奚感觉自己躺在云上,好像在飘动。 死去之后是这样的吗?不应该有黑白无常来带她去阴曹地府吗? 第七章 赵鹤轩 她有些疑惑的扭了脖子,想知晓她的头和身子是否还连着,没想到却扯出一丝疼痛,意识好像被刺的清晰了一些,牵一发而动全身,全身霎时被疼痛笼罩,耳边模糊传来了声音,转动的眼珠终于感受到了眼皮的存在。 看样子,她没死。 “墨影,真的不将小姐的情况禀报给老爷夫人吗?小姐突然受如此重的伤,实在蹊跷怪异,小姐可是连房门都没出过得!” 墨影紧蹙眉头,看样子也有些犹豫,他是知晓蔡雯奚身上怪事的,更是知晓蔡雯奚会因为怪事受伤,于是下意识将她此刻伤势归算到了怪事上,这怪事小姐一直未声张过,更是吩咐他们也保密,秘密打探,墨影估算,此刻,小姐许是一样不想让他人知晓此事。 看了依旧昏迷的蔡雯奚,叮嘱了大夫务必将小姐治好,拉了鹊歌去一旁说话,表情严肃纠结,让鹊歌心上的弦也跟着绷了起来,更是怀疑,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 “鹊歌,此事涉及不少,我推断小姐身上的伤与一事有关,而此事,小姐吩咐过不可声张,故,此事还是不要禀报老爷夫人的好。” 什么事?小姐吩咐过你什么事是我不知晓的? 鹊歌想要脱口而出此话来询问墨影,可是想到是蔡雯奚吩咐的,生生把这话咽了回去。 也许是何大事吧,是她不能知道的事,小姐这么做总是有理由的,也许,小姐很快就会告诉她了。 吐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去了蔡雯奚床前继续守着。 蔡雯奚头一回觉得眼皮这么沉,她的意识已经完全回来了,但是她睁不开眼,动不了身子,漆黑的眼前浮现出景心木与蔡昶的脸,景心木被一剑穿心,蔡昶被剜目,一遍又一遍,在她的眼前重演。 鼻子变得难受,心口好闷,好疼,她知道她变了表情,泪水从眼角流进了她的耳朵,无法动弹的身子终于听了她的使唤,手抓上了胸口,身子蜷缩在了一起,将脸向榻内转了转,她终于发出了声音,呜咽,嚎啕大哭。 屋内所有人都被蔡雯奚此举惊的不知所措,鹊歌看小姐醒来已挂上笑的脸在见了蔡雯奚的泪之后,生生僵在了嘴角,手足无措,而墨影更懵,质问大夫小姐这是怎么了,得到大夫比他还不解的一张脸。 蔡雯奚哭的凶,撕心裂肺,毫无停下的意思,无人敢开口询问劝阻,更是好像被传染了悲伤,低下了头,安静候在一旁。 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推开,屋中下人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看一身墨袍的赵鹤轩和身旁拦他的下人嬉笑说着, “哎呀,你们小姐是不是闭关我还能不知晓吗,我们可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必然是借口偷懒呢,我来找雯奚玩必定是她所愿,正好给她解闷呢,你们放心就是了,我偷来的,无人知晓的。” 本嬉笑的那张面皮,在听到屋内的痛哭声之后,瞬间变了样子,双眼瞪起,异常严肃,脚下生风竟一瞬来到了蔡雯奚床前,看到榻上蔡雯奚蜷缩的身体,竞与屋中众人一样,不知所措的呆愣在了原地。 赵鹤轩咬了唇,一双浓眉皱在一起,必定是十分疑惑不解的吧,不过他没有开口,缓缓坐在了蔡雯奚身边,宽厚的手掌,一下又一下,轻柔的拍着蔡雯奚的后背,给蔡雯奚安慰,又好像在给她力量,对抗悲伤的力量。 哭声好像更大了些,不过屋内依旧安静,手掌依旧规律的拍着她的背,直至哭声慢慢减弱,蔡雯奚累了,睡了。 “出了什么事?为何她哭的如此厉害,而且伤的那么重,我可是听说了,雯奚于青里湖大展身手,丝毫未受伤的。” 墨影愁容满目,低下了头只说出属下也不知几字,让赵鹤轩更气些,双手叉腰,语气冷了不少。 “你是雯奚最信任的隐卫,你现在来跟我说不知,你主子伤成这样你能不知?你是干什么吃的!” 赵鹤轩的声音逐渐拔高,俨然是要发怒,墨影依旧低头,无话应对,赵鹤轩大吐了一口气,好像舒缓了情绪,不再看墨影,盯了屋内,有些戒备。 “可安排下去调查雯奚受伤一事了?” “安排下去了,少爷放心。” “行,你还有些分寸,务必查出是何人伤了雯奚,不管雯奚是何态度,将查出来的报于我,我断不能让雯奚受了委屈。” 墨影听了此话有些迟疑,抬头看了赵鹤轩,却见他直接扭身去了塌边,赵鹤轩关心蔡雯奚是好事,可是这样支使他人的手下,未免让墨影心中有些不快,暗暗白了他一眼,带着屋中众人先退了出去。 蔡雯奚已再度醒来,好像盯着塌顶帷幔,但双眼空洞,明显还没有缓过来。 “雯奚,出什么事了,我必帮你。” 赵鹤轩轻声询问着,看蔡雯奚依旧双眼空洞一言不发,叹了一声,看着床头机子上摆的汤药,知道蔡雯奚必然是不喝的,但还是端了起来,语气之中带了一丝哀求。 “不说便不说了,可这药总要喝的,墨影说此事不能外传,那你总要出关之时像之前一样安泰才行,这样可叫将军和夫人担心。” 本以为蔡雯奚还是一样,没想到她好像把这话听进去了,只是回神坐起之前,蔡雯奚讥笑了一声,让赵鹤轩更不明所以。 懵归懵,赵鹤轩还是先选择了蔡雯奚的身体,扶着她坐起,舀了一勺汤药试过温度才递到了蔡雯奚嘴边,蔡雯奚脸色很难看,好像下一刻就要昏死过去,赵鹤轩又哪会让她自己喝药,将蔡雯奚要接过药碗的手按了下来,再次喂她喝药。 这一碗药可算喝完了,明明苦的蔡雯奚都要吐出来了,可脸上却摆不出什么表情,一颗蜜枣飞快送进了她的嘴中,蔡雯奚微惊,抬眼看见了赵鹤轩微笑的那张脸,那笑容真挚,像个孩子。 蔡雯奚好像被感染,跟着扯了嘴角,嚼了嘴中蜜枣,吐出两字,真甜。 第八章 墨影 赵鹤轩笑意更深,扶着她让她躺下,掖了掖被角,默默守在一旁,让她接着睡。 蔡雯奚摇头,她不想入睡了,她刚才昏睡过去以为会入梦,结果没有,她竟然安然的睡了一觉,她忍不住苦笑,她上辈子必然是做了孽,要不然老天为何非要与她作对,在她不想入梦时不遂她的意,在她想入梦了,想去抓住那黄瞳的人问清楚时却又不送她去了。 她不知晓该如何,方才由仇恨带起的勇气消散了,此刻,她想逃避了。 “你怎么来了,我可是正闭关呢,就不怕搅扰了我,然后我一气之下断了我们这么多年兄弟情谊。” 赵鹤轩收敛了笑容,好像有些责怪蔡雯奚,开口道。 “你还说呢,幸亏我来了,要不都不知你如今情况,到底怎么回事,我可能知道?” 蔡雯奚闭上了嘴,选择了沉默,这事情史无前例,不知是好是坏,多一个人知道也许就多一份危险,她不想让自己置身危险之中,也不想其他人因此事被她连累。 赵鹤轩看蔡雯奚又没了声音,明白她的意思,也不强求,扯出一个微笑,好像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叮嘱她好好养伤,离开了屋内。 她没有多解释,她与赵鹤轩是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的,她了解赵鹤轩,为人正直开朗,神经大条,没有他会往心里去的事,就算记进心里了,过一段时间也忘了,他们是兄弟,蔡雯奚拿他当一起玩的大哥,赵鹤轩拿她是需要照顾的小弟,在蔡雯奚心里,是这样的。 有些无聊,但又不想闭眼休息,就势想着与赵鹤轩这么多年相处过的画面,这赵鹤轩小时候当真是个木头。 她五岁那年,赵鹤轩的父亲带他来建峰府做客,他们这才认识,长辈让他们小孩子自己玩去,蔡雯奚拉了赵鹤轩要去湖边抓鱼玩,结果这人全程不说话无动作,被扯到湖边就原地站着,把抓鱼的东西塞到他手里都没个反应。 好在她那时宽容大度,并未生他的气,还常常找他玩,这才有往后这多年的情分,赵鹤轩现今这开朗的样子,不过,这也只是蔡雯奚心里的想法。 赵鹤轩找上暗中值守的墨影,叮嘱他好好守卫,让墨影将今日他来建峰府的事压下去,不要乱传,深深看了蔡雯奚的房门,一跃翻过墙头,消失不见。 墨影接棒进入蔡雯奚的屋子,看蔡雯奚醒着,拱手询问道。 “小姐,梦中可是出了什么大事,属下十分担心。” 蔡雯奚姿势不变,表情又添了一丝悲凉,静静开口。 “确实出事了,不过我已缓过来了,你无须担心,只是有一事,我还要吩咐你,传信给线人们,之前打探的梦境成真,现今再加上一点,那梦里用不了这世上的法术,更是给我打听一个人,黄瞳,杀人,取眼。” 墨影领命,拱手就要退下,却被蔡雯奚叫住,那张脸有些冰冷。 “对了,眼下派出去的线人一共有多少。” “回小姐,龄鸢三品以上官员的府上皆有我们的线人,共十八人,龄鸢各地线人总四十三人。” 蔡雯奚闻言并无反应,好像在思考,也好像在发呆,墨影看着这个瘦弱的少女,更觉得看不透她。 他本是落魄的江湖侠士,实在走投无路才来这建峰府做起侍卫,两年前正是郁郁不得志之时,却突然被蔡雯奚提携,做了她的隐卫。 之后发生的事更是让墨影摸不着头脑,这个向来不问世事,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小姐,突然培养了一批暗中势力,不知从哪收拢了一堆来历不明的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让这帮人心甘情愿的对她誓死效忠。 而他更是从蔡雯奚的口中得知,她每夜都做梦,做异常真实的梦,梦中的东西会带出来,梦,好像是真的。 他做了统管蔡雯奚手下隐卫与线人的隐卫长,按照蔡雯奚的吩咐行事,眼看着只一年半的时间,这隐藏的势力遍布龄鸢各个高官的府中,这般手段,绕是他闯荡江湖多年都未必能做到,而这个刚满二十的娇弱女子,却做到了,实在让他敬佩不已,暗暗多了几分忠心。 不过让他奉上绝对忠诚的缘由却是一句看似不切实际的承诺。 只要你够忠心,我便能成你所愿。 他因这一句话将全部忠诚献给了这个女子,听命于她,将这势力不断扩张,看着这势力一点点的扩大,从各府中的线人,到龄鸢各地的线人,为了打探,更是开始布置商产,到现在总二十五处商产,属于蔡雯奚的手一点点摸遍了龄鸢大陆,他不由心惊,也许,真的能够,成他所愿。 雯奚终于结束了思考。 “现今还没什么收获对吧,如此,我们的“手”,该向其他大陆伸一伸了。” ······ 蔡雯奚躺在榻上,十分平静,她冲动过,逃避过,现在该理智的分析了,刚才不能入梦,可不代表以后都不会入梦,她要想想接下来该如何,她总不能在那屋中坐以待毙,谁知那人是否会卷土重来,重要她性命,更何况,她要那人血债血偿,她要夺回她的坠子。 那边不能用重冰魄,那她就只能靠拳脚功夫,轻功必须赶上来,可那人招式诡异,从未见过,又如何破解。 正是困惑之时,房门被推开,蔡雯奚以为是鹊歌,并没有理会,等到这人坐到了塌边,蔡雯奚双眼亮起,解惑的人来了。 “师傅怎来了?不过刚好,徒儿正有疑惑,还要师傅帮忙解惑。” 凌瞬本还以为是蔡雯奚借口偷懒,可看了她那张毫无血色的脸,瞬间换了表情,十分担忧的抓了蔡雯奚手腕来把脉。 “你的疑惑暂且放放,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于青里湖上可无人伤你。” 蔡雯奚勉强扯了一个笑容出来,撑着身子要坐起,凌瞬头一回贴心,站起来扶她,往日里蔡雯奚可没这待遇,练武练到一丝力气都无,躺在地上半天都起不来,凌瞬不帮她不说,还要冷嘲热讽一顿,把她气够呛。 “这伤确实不是青里湖上所致,不过伤徒儿之人,徒儿也不知是何人,恕徒儿不能告知师傅了。” 第九章 朱氏 “不知是何人?龄鸢竟有人如此大胆敢伤我凌瞬的徒儿!此人不由分说就来伤你么?重冰魄都不能压制他,那便是其他大陆的强者了。” 凌瞬一双眉毛蹙的更紧,俨然是怒了,蔡雯奚可不想其他大陆的强者被凌瞬无端误会,微笑安抚着凌瞬情绪,岔开话题。 “师傅先消气,徒儿瞧着那人不像其他大陆的强者,那人招式诡异,徒儿闻所未闻,且动作十分敏捷,光凭徒儿的轻功远远不能及,这也正是徒儿疑惑之事,想请师傅帮忙想想破解那人招式之法,若是那人卷土重来,恐怕徒儿性命不保。” 凌瞬捏了下巴深深思索,那动作像个老头,明明下巴光洁无半点胡子,半饷,终于开口。 “你说那人招式诡异,你可记住了一招半式,如此凭空而论,实难想出破解之法,再说这敏捷迅速,为师近日可着重教你轻功,不过,轻功不是能够突飞猛进的,还要另想些应对之法。” “如此,徒儿还要多谢师傅了,还有一事,徒儿的拳脚功夫,也想再精进一些,徒儿猛然发觉,单论拳脚,徒儿由不足。” 凌瞬白了蔡雯奚一眼,不再像刚才那般担忧,好像嫌弃她竟然现在才察觉。 “你确实该精进一下拳脚功夫,亏得你终于察觉。” “师傅这话是早知徒儿基本不实了?那师傅也该早提点徒儿才是。” “哎呦,为师可不敢,上回提点你找人切磋切磋便是落的反驳的份儿,若是让你放了重冰魄先着手基本,你断然是不依的。” “那师傅就该强逼徒儿才是,哈哈哈。” 两人都笑了起来,气氛欢愉,全无开始严肃样子了。 有凌瞬帮助,蔡雯奚可放松一些了,这才终于想起了这边的事,不知常涵潇现今在做什么,游湖一事可查的顺利,她可是看不透她这个表姐,明明一起长起来的。 ······ 清晨,蔡雯奚叫了墨影进来,轻轻挽了一个发髻,罩了一件月白的袍子懒懒的倚在榻上,修长白嫩的手端起了茶盏,嘴里满满是刚才汤药的苦涩,抿了一下开口道, “游湖一事查的怎样了。” 墨影听闻上前一楫, “回小姐,据常府的线人报,那艘游船本闲置在库中,是常大小姐突然不想用平日的游船才取出,而那仓库平日里归常府物管甲四打理,这个甲四是常府二老爷的侧夫人带进府中的,而这位侧夫人是朱氏的庶女出身,不过此事是否与朱氏有关,属下还不知。” 雯奚缓缓的放下了茶盏,抬眸, “朱氏吗?” 眼底的玩味渐渐涌起,嘴角勾起了狡黠的笑, “有趣,你下去吧,帮我查查朱氏,所有的事情,无论大小,能查到的都报上来,听明白了吗?” “属下明白。” 她好像突地想起了什么,急忙叫住了墨影,临要开口却又犹豫起来。 “属下询问过布在常府的线人,自常大小姐与小姐约了游湖,常大小姐便一直在自己房中研读诗书,修习武术,直至游湖那日才出房门。” 墨影拱手回话,十分果断,他不傻,他知晓蔡雯奚想问什么。 蔡雯奚闻言皱起了眉头,心中嘀咕常涵潇此举是什么意思,她自是不信常涵潇会害她,只是她们都不是小时候了,她们现今也是会牵扯进斗争的岁数了,还需万事设防,她不喜欢麻烦,那就只能将麻烦扼杀在摇篮中。 不过扎眼的功夫,她又恢复了淡漠的表情,像是礼佛之人,四大皆空。 墨影看蔡雯奚没了动静,想起她上回提起的一句,将手伸向其他大陆,拱手发问。 “小姐上回所说,不知想先部署那块大陆。” 蔡雯奚摸了那小巧圆滑的下巴,思索着, “我暂时还未有什么确切的想法,我记得一月后是皇帝寿辰,到时各个大陆的皇室许是都会派皇子、公主来恭贺,如此的话我便挑一挑,看看那个皇室合上了本小姐的眼缘,你现今先做些准备便可。” 墨影看着精光四射的蔡雯奚,惆怅了一番,被小姐看上的皇室也不知是福是祸。 —— —— 这一次季节竟然未变,蔡雯奚从床上坐起,身上绑着布条,比在建峰府里粗陋不少,不知蔡昶和景心木的后事如何了,想要穿鞋去外头看看,腹部的伤口却让她无法弯腰,更是因为她的动作渗了不少血出来。 蔡雯奚皱眉,明明在建峰府这伤已好了一些,耳朵支起,外头好像有什么声音,怎么听怎么像丧乐。 穿不上的鞋自不会再穿,她捂住了腰腹伤口,赤脚走了出去,蔡雯奚终于见到了这边的其他山民,只是没想到是以此种形式。 纸钱洒落在院中,山民都换上了白色麻衣,许是因为她仍在昏迷,山民们替她把蔡昶和景心木下葬了,一队山民跟在吹丧乐的乐师身后,看地上纸钱是已在山中游行发丧了一圈,此刻正好转了回来。 蔡雯奚的泪明明都已流干,在建峰府之中明明都理智的分析过了,此刻却又流出泪来,任那院中石子扎破了她的脚掌,只盯着一个方向,抓住了队伍之中的一个山民。 “我爹娘已下葬了吗?葬在哪里!葬在哪里!” 腰腹上的布条被鲜血浸透,山民看她的样子好像十分疼惜,扶着蔡雯奚的肩膀,让她先回去养伤。 蔡雯奚如何能依,明明没什么力气却坚定站在原地,任谁都拖不走她,队伍因蔡雯奚停了下来,一个看起来更为年长的山民缓缓来了她眼前。 “孩砸,身体要紧,你好不容易从鬼门关回来,可不能白费了这上天给的机会,听老朽一句,先回去,等伤好一些再去送你爹娘,你爹娘不会怪你的。” 蔡雯奚双眼大睁着,听了此话也还是那一句,她爹娘葬在何处。 山民们看她如此执拗,皆是叹了一声,那老人好像妥协了,缓缓开口。 “哎,你爹娘葬在这房后,山坡上,我们请了山中婆子,给你爹娘挑了个好地方。” 第十章 分产业 话落,蔡雯奚拔腿就往房后山上去,一众山民皆是大惊,想要将她拦下,没成想蔡雯奚腿脚还是那样快,这一堆山民竟只有在后面追的份。 不过上了山后,情形就反了过来,蔡雯奚赤脚更是有伤在身,比不得这些如同活在山上的山民,脚下山土一软,一脚陷了下去,要不是一山民眼疾手快扶住了她,蔡雯奚这张脸必然叫那突出的石块划花。 山民们不再拦她,都已上了山,也随了她的意,不说话,只扶着她往坟头去。 坟头只立了一个简单的木牌,牌上刻了蔡昶与景心木的名字,看来山民们将他们合葬在了一起。 蔡雯奚跪了下来,泪水再度涌出,啪嗒啪嗒落在地上。 刚才那年长的山民拍了她的肩膀,意在安慰她,蔡雯奚双手成拳撑在地上,银牙咬起。 “老人家,山民们,你们知晓害死我爹娘的是何人吧,不然你们定会问我发生了什么,是谁如此残暴,夺我爹娘性命。” 拍在蔡雯奚肩膀上的手掌收了回去,无人回她的话,最后一滴泪落在地上,蔡雯奚直起身子,盯着眼前木牌,语气平静。 “为爹娘报仇可先不论,可是这仇人,我总要知晓吧,这大山中的人皆知,而被害夫妇的女儿却不知,我未免太可怜了些。” 山民们对视一眼,又是齐声叹气,那老人家再度开口。 “这世上一直有个传言,山中存鬼魅,黑影,黄瞳,不得踪,杀人,取眼,取血,取机关,传言此人名为黄般,听闻其他山头已有山民遭了毒手,没想到这边也不能幸免。” “机关?可是爹娘腰间一直配着的木质挂件?” 蔡雯奚微皱眉头反问这老人家,看这老人家点头,慢慢站起,脸上再无悲伤,只剩坚毅。 “老人家可知这黄般老巢在何处,杀人又是为了那般。” “这个,我们也不得而知,这座山间还是头一回碰上,也许其他山头会知晓一些吧。” 蔡雯奚低下头,片刻之后复而抬头,好像恢复了以前样子,竟扯出了笑容,不过谁都知道这笑容是假的,那双眸之中,一丝笑意都没有。 “多谢诸位帮忙料理家父家母后事,劳烦诸位了,诸位可不必担心雯奚,雯奚惜命,必定好好活着,只是家父家母突然去世,这手底下果树都未能收,雯奚更是不懂这些。 所以,雯奚还想再劳烦山民们,家父家母手下产业不如由几位平分如何,几位帮忙料理,卖来的钱财我们五五分,旁的雯奚不管不问,只每年收钱,不知几位意下如何。” 蔡雯奚看着离她最近的三个山民,看他们微皱了眉头,有些犹豫,收了手,还是那一抹浅笑。 “几位可慢慢考虑,其他山民若有意也可与我说,诸位安排家父家母丧事必然也是花了钱财的,诸位可拟个字条,雯奚取了钱财交还诸位,雯奚身体有些不适,恐要先回去养伤,还请诸位见谅。” 蔡雯奚轻轻俯身,慢慢下了山,其他山民对视一眼,有些惊讶蔡雯奚的转变,不太放心,跟着回了蔡雯奚的家中,看她坐回椅上,拿了细布清理脚底,后拿了药膏上药,与常人无异。 一部分山民看蔡雯奚无事,也不再耗费时间,现在正值丰收,家家户户都忙着,打过招呼就匆忙回家去继续劳作,那老人家不动地方,对于方才蔡雯奚所说感兴趣的山民也留了下来,蔡雯奚请山民们随便坐,慢慢摸着药。 是她冲动了,这下子把脚底也伤了,练武又要被妨碍一些。 “诸位可是有意,待雯奚上完药就拿纸笔来立个字据,诸位签过便可去商量平分,雯奚不会过问。” 几个山民好像有话要说,犹豫片刻,终有一人站出。 “雯奚,你爹娘的产业都分给了我们,那你该如何,你是要离开这里么?” 蔡雯奚套了一双宽松的鞋,快速将纸笔拿来,再次坐在椅上,并没有看向询问的山民,已提笔写起了字据,一边写一边回话。 “大嫂即问出口,心中想来已有了答案。” 蔡雯奚将写好的字据摆在桌上,抬头直视了这山民,那张脸十分冷静,虽未回答她的问题,但众人都已知道了她的意思。 几个妇人好似焦急,想要劝解她,不过都被旁边男人拦了下来,一男人带头上前签了字据,放下毛笔对蔡雯奚开口。 “我知道此刻劝解你并无用,你心中必定已有了打算,我们都是普通山民,邻里这么多年,想帮忙却没什么可帮的,所以,你爹娘的产业可放心交给我们,你若是离开了这里,这宅子我们也会帮忙照看,你尽管放心。” 蔡雯奚的心颤了一下,这些淳朴老实的民风民情她还是头一回直面,当真触动人心,令人感动,脸上笑容终于真切了一些,对着这山民开口。 “大哥此话令雯奚感动,爹娘结识诸位仁义邻里,是雯奚之幸,如此就拜托诸位照料家父家母产业了,雯奚感激不尽。” 其他山民摆手让蔡雯奚不要客气,接棒来签字据,方才发问的大嫂还是忍不住来叮嘱她,让她不要被仇恨蒙了心智,报仇可慢慢来,自己性命最重要,叮嘱了不少,让蔡雯奚恍惚,好像是景娘亲在唠叨。 送走了这些山民,目光落在了仍旧站在原地的老人家身上,有些疑惑,挑眉询问这老人家还有何事,这老人家背手盯着蔡雯奚的脸,并不说话,蔡雯奚将字据收好,慢慢收拾屋中药材,准备煎些治伤的汤药喝。 请这老人家坐下歇着,到底是帮忙爹娘丧事的,年岁也大,还是敬着为好,磨着药材,余光看这老人家还是背手站着,只默默看她,更疑惑了些,不知道这老人家是从来如此,还是独对她这样。 终于磨碎药材上药炉要煮了,这才听到这老人家开口。 “蔡雯奚,蔡雯奚,你是哪一个。” 扇火的手一顿,蔡雯奚缓缓转身,神色之间惊讶不解。 “老人家,你这话,是何意。” 第十一章 脸僵 老人家不再看她,将目光转向门外天空。 “早觉有异,是老朽得幸,有生之年竟得见两个传闻。 卿乾年,天生异象,世间交错相汇,乱象贫出,天选之人,平乱象,汇命格,得见两世间,百年一轮,皆是天缘。 如今混沌,皆会解开,探寻,静等,法自心,因果相环。” 蔡雯奚听着这老人家的话,云里雾里,并不能明白,只一个念头浮上心头,这老人家必定知道什么,定能解答她身上怪事。 正要迈出步子去那老人家眼前询问,这老人家却背手离开,抬手欲将其叫住,眼前场景突然模糊,老人家三字大喊出口,眼前却已变成了熟悉的帷幔。 —— —— 鹊歌匆忙进来,小跑来到塌边询问蔡雯奚出了什么事,蔡雯奚看着鹊歌的脸,吐了一口气,微笑回答并无事,掀被准备活动活动,正穿鞋,猛然想起什么,抬脚看了脚底,松了一口气,被石子划得口子还在,那老人家的话,下次入梦再问清楚吧。 鹊歌服侍蔡雯奚穿鞋,看了蔡雯奚脚底的口子反倒惊呼。 “哎呀,小姐脚底何时受了伤,鹊歌去拿药来。” 说完风风火火去了屋外,惹得蔡雯奚发笑,回想方才梦中那老人家所言,反复嘀咕,随便踩了鞋去了书案前,将那老人家所说皆记在了纸上,举起端详,嘀咕着,得见两世间。 鹊歌再度进来,看蔡雯奚在书案前皱了眉头,要扶她回去坐下,蔡雯奚将手中纸夹了起来,笑着说无事,还是被鹊歌按回了床上上药。 此后几天,蔡雯奚安心养伤,听着外头动静,问着线人商产都如何,与凌瞬钻研武功,研究黄般武功的破解之法,只一点可惜,再入梦想要找那老人家问清楚时,那老人家却已驾鹤西去,站在那老人家坟前,看来,这一切还需她自己探寻。 将老人家所说刻在脑海之中,不管白天黑夜,梦境现实,体力稍恢复,稍得空,便是练武,无一例外,与凌瞬比试让他大吃一惊,诧异她怎么进步神速,昨日还接不了的招式,今日就能破了,更是反将两招。 蔡雯奚只笑而不语,开着她不眠不休练武的玩笑糊弄过去,不过她也没说错,在梦里练武,也算是不眠不休了,头一回觉得这身上怪事还有点好处。 —— —— 顶着满天繁星,蔡雯奚就着袖子擦了额上豆大的汗珠,衣裳又被汗水浸湿,每夜都是如此,这梦里的粗布麻衣都要不够换了。 持瓢取了缸中泉水一饮而尽,扑通一声坐在椅上,握了拳头来敲紧绷的双腿,深深吐了一口气,头一回抬头仔细看看这边的星空,星星原来如此多,如此亮,不知道这片星空与龄鸢的天空,是不是一个。 同样沐浴星光的脸还有一张,那双黄眸露出了不同的神情,深情,温柔,项间有一物遇了星光闪闪发亮,再细看,是蔡雯奚的坠子,景心木给的那条,被黑布裹着的手指遮住了它的光芒,细细摩挲着,片刻之后,黄般重归黑暗,面前木架之上的瓶瓶罐罐,散着血腥气,和洞内散出的寒气交织一处,令人生怖。 —— —— 身上伤终于好全,拳脚功夫也精进不少,蔡雯奚看着镜中自己,明明还是那张脸,却总觉得有些不同了,摸了空无一物的胸前,眼神变换,叫了鹊歌过来帮她梳妆。 “闭关这些日子也够用了,传下去,本小姐,出关了!” 蔡雯奚的亲人终于得见闭关多日的她,哪个脸上都有些担忧,蔡夫人更是一把将其拉在眼前,反复端量,双手抚上蔡雯奚的脸,不停询问蔡雯奚身体如何,可是无碍。 蔡雯奚微笑安抚着母亲情绪,将父亲母亲都扶回了座位上,开着玩笑。 “父亲母亲不必担心,雯奚身子骨强着,等下就演个胸口碎大石给你们瞧瞧,哈哈哈。” 蔡雯奚的亲姐姐蔡雯馨走至她身旁,轻拍了她一巴掌,好像不喜她开这种玩笑。 “谁要看你胸口碎大石,那都是杂耍班子的行当,你好好的便无事,你闭关这些日子可不知晓,父亲母亲可是担心坏了,我和长兄也是再三得了凌瞬大人保证这才安心,你呀你呀,以后可断不可这般吓我们了。” 蔡雯奚笑容更大,握了蔡雯馨的手,直说着好应承下来,目光转向立在一旁不出声的蔡雯信,有些新奇。 “长兄也十分担心雯奚吗?可让雯奚惊奇,小妹可是感动十分。” 蔡雯奚笑的漂亮,那样淡漠的一张脸,笑起来别有风味。 蔡雯信轻咳一声,将目光从雯奚脸上移开,背手小声回了一句。 “你是我一母同胞的小妹,自是担心的。” 早说这汇城传消息最快,蔡雯奚和自家人还没说上几句话便有人听了蔡雯奚出关的消息,携礼前来拜见,用脚指头都能猜到,一个是为着这一鸣惊人的蔡雯奚,一个是为着这世家大族蔡氏,想和蔡氏交好的人都能一气排出龄鸢,哪能放过一点机会,毕竟蔡建忠实在忠贞清廉,油盐不进。 蔡雯奚早料到这般情况,露出18颗牙齿标准的微笑,逢迎这些熟的、不熟的客人们,片刻功夫,蔡雯奚的脸就僵了下来,再看了蜂拥而至的世家子弟,他们奉承油腻的笑容,带来的千篇一律的礼品,蔡雯奚的脸更僵了一些,眼眸中更添了一丝惊恐。 门前仆从浑厚的声音救了蔡雯奚一次。 “常府大小姐,常涵潇,拜见。” 蔡雯奚双眼一亮,松了一口气,看常涵潇提了裙子快步进来,表情焦急不太好看,可是与往日作风大不相同,常涵潇在有长辈在的正经场合可是比谁都端庄大方,气质全然不同,可见今日是当真着急了。 蔡雯奚上前两步去迎,也不管仍在说话的尚书之子了,他装的文绉绉,说的她头疼。 “雯奚,你身体如何?确是大好了吗?都怪我,害你闭关这些日子。” 蔡雯奚微笑,让常涵潇不必担心,怕她不信,更是抬了手转了一圈,常涵潇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看了场合,这才想起礼数。 第十二章 动手 “涵潇见过姑母,姑丈,涵潇方才担心雯奚身体,一时失了礼数,还望姑母姑丈见谅。” 常涵潇向蔡建忠夫妇二人行礼,他们两人也算是看着常涵潇长起来的,更是豁达之人不在乎这些,让常涵潇不必如此,先落座。 蔡雯奚拉着常涵潇坐下,推了热茶给她,常涵潇满腹疑问想要问清楚,可余光看着堂内众人,人多不说,更是有不少生面孔,将疑问暂且压下,等待与蔡雯奚独处的机会。 堂内众人一时间都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蔡雯馨缓缓开口,表情不太好看,语气更是带了一丝刻薄怒意。 “正好今日涵潇妹妹来府上,姐姐早有一事不明,却未得空去常府询问,那日涵潇妹妹与雯奚青里湖游湖,船毁,到底怎么回事。” 常涵潇喝茶的动作一滞,将茶盏放下,表情明显难看一些。 “此事,涵潇当日回府后便报于了父亲母亲,责令了护卫调查,如今正查着,现今也还未得知是何人下此毒手,雯馨姐姐莫急,想来不过几日便会水落石出。” 蔡建忠夫妇二人对视一眼,早觉得蔡雯馨与常涵潇有些不合,幼时她们便会无故拌嘴,此刻宾客皆在,蔡雯馨还公然向常涵潇发难,更是坐实了一些。 蔡建忠自然不能让局面更尴尬了,抬手开口道。 “好啦,你们小辈,此等事情不必插手,自有我们长辈去调查商讨,你们也是至亲姐妹,可别因为此等事坏了关系,徒叫那伙子歹人得逞。” 三人听了蔡建忠的话都低下了头,行礼答是,蔡雯奚抬眼偷瞟着前方亲姐姐,本准备附和父亲稍活跃气氛,却被蔡雯馨与常涵潇之间氛围带跑,想起之前听过的传闻,蔡大小姐与常大小姐有些不合,本当做谣传一笑了之,现下可要好好琢磨,她这个受宠的妹妹总要有些作为,哪能看着两个姐姐不合下去。 正是安静的时候,外头小厮又来通传。 “赵家三少爷,赵鹤轩,拜见。” 赵鹤轩施施然步入厅堂,一身黑袍在阳光下竟流动着隐隐的光芒,云影若隐若现,乌黑的发整齐的束着,挺拔的身姿,俊朗的五官,健康的肤色,着实耀眼。 蔡氏夫妇看着赵鹤轩自然的笑了,可能他们自己都不能意识到,看样子是极中意他了,赵鹤轩来的也是时候,蔡建忠正愁接下来唠些什么,直接与赵鹤轩聊起来。 其他世家子弟被冷落,自然心中不快,而且他们本就不喜赵鹤轩,赵鹤轩父亲不过普通三品参将,儿子竟然如此受欢迎,而且赵家也不是大族,和他们根本没法比,不等蔡建忠与赵鹤轩说上几句,就插嘴说上了酸话。 “看赵兄与建峰将军相谈甚欢,想来与这蔡氏中人关系都不错,在下早觉得怪,平常兄弟们邀约相聚时总不见赵兄,原来赵兄是在这建峰府说话,与蔡氏走的这样近,不知可是另有所图?” 此话一出,其他世家子弟都偷勾了嘴角,等着看赵鹤轩如何应答,赵鹤轩背手,微微一笑好像并未将其放在眼中,蔡雯奚却是不能放过,这可是她从小玩起来的大哥,就差拜个把子的。 本安静坐在一旁思考如何调节蔡雯馨与常涵潇关系,听了尚书之子的话,直接冷哼一声,话里分明透着不悦,可是给她大哥撑腰。 “公子可别说这样的话,叫人听去平白误会,赵兄来我们建峰府总也没几次,次次还都是为着正事,更是虚心向学,向父亲讨教过,父亲这才与赵兄熟络一些,若公子与赵兄一样好学,我们蔡氏自是愿意结交的。” 蔡雯奚语气淡淡的,更是看都没看这尚书之子,可是将他气够呛,其他世家子弟没想到蔡雯奚会帮赵鹤轩说话,更是暗里嘲讽尚书之子,也是尴尬一些,心里对于蔡雯奚多了两分不好的印象。 赵鹤轩看着难得刻薄的蔡雯奚,心头一暖,心更是跳快了几拍,幼时蔡雯奚就为他出过头,这都不知是第几回了,他如今已强大了,可不能再受保护了,以后要保护她才行。 “蔡小姐快人快语帮在下回了话,还要多谢小姐如此明理,只是在下没想到孙公子原来介怀在下不能赴约一事,在下都已讲明缘由了,之前诸位公子邀约之时在下确实有事,实在无暇参加喝酒听曲此类聚会,更是不能陪诸位公子下注赌博。” 赵鹤轩悠然回话,面上还是那一抹微笑,尚书之子之流听了这话可不能淡定,纷纷气极来指责赵鹤轩胡说,尚书之子瞪大了眼,张口来喝,全无刚才文绉绉的样子。 “赵鹤轩!我方才不过推测一句,半点其他意思都无,你却不能容人,竟编出此等话泼在我们身上,我等乃世家子弟,如何会去那等腌臜之地!” 几个公子纷纷附和就是就是,赵鹤轩只挪了步子,依旧气定神闲。 “孙公子与其他公子邀约送来的书信在下还留着呢,其上分明标明了地点,可要在下遣个小厮回去取?” 尚书之子好像被噎住,面目慢慢变得通红,袖中手也捏成了拳头,蔡建忠看这场面,眉头蹙起,心想着也是他不该,非在其他世家子弟眼前和赵鹤轩聊得起兴做什么,正要开口收拾局面,不知哪个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但练过武的可能听的清清楚楚。 “孙兄本也没说错,这赵鹤轩与蔡雯奚青梅竹马的事儿谁人不知,赵鹤轩必然是想做这上门女婿的,在这儿演什么,倒叫人起疑,说不准两人都私定终身了,蔡雯奚这身子干不干净都两说了。” 会武的人耳朵里都落了这话,几个公子惊异此人说话大胆,而蔡建忠蔡雯信的脸已黑了下来,赵鹤轩也是一样,正转头要去逮了这出言不逊的人,没想到蔡雯奚动作更快。 嗖的一下,本安稳在茶盏上的盖子附了一层寒冰直接从哪人颈旁划过,深深钉在了那人身后木柱上,盖上热气都未来得及凝成水珠就被一起封在冰中,足见这快速。 第十三章 回神 说话的人只觉颈边一阵凉风,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头看了木柱上的冰盖子,这才紧张起来,觉得颈上一疼,抬手一抹,已是一手鲜血。 他更慌,手掌开始颤抖,明明捂着颈上血口,却总觉得鲜血越流越多,好像下一刻他就要失血过多而死了。 蔡雯奚缓缓站起,抱胸看着那人指着她的脸踉跄向她走来,摆出了有些可惜的表情。 “哎呀哎呀,竟然射偏了,雯奚这一下子可是奔着公子您的舌头去的,这舌头只能说出污言秽语,诬陷之词,可不能留呀!雯奚可是知晓的,公子心地善良,不会谣传,这舌头不听话,公子不忍,那就让雯奚来帮忙吧。” 说完,蔡雯奚慢慢沉了脸,双眼直盯着那人的嘴,十分冷酷,说是杀手也有人相信,纤长手指摸上了另一盖子,一眨眼的功夫,手中又是一冒着寒气的利器。 那公子看蔡雯奚动作吓得连连后退,看向了坐在上首的蔡建忠,话带责怪之意,问蔡建忠就由着蔡雯奚胡闹吗。 蔡建忠本也打算教训一下此人,没想到蔡雯奚动作更快,听蔡雯奚要割了他舌头甚至想鼓励,可是想到这些个朝中关系,到底是开口叫停了她。 “好了雯奚,方才一下即已射偏,想来是李公子的舌头知错了,来人,去请大夫来给李公子医治,让大夫顺便帮李公子看看舌头,什么时候这舌头知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李公子再与我建峰府来往吧。” 蔡建忠态度明摆着,这李公子全忘了方才自己说了些什么,只知自己在蔡家人这里是讨不回公道了,看了他的那些兄弟一眼,那个也没有站出来帮他说话,气的青筋都要爆起,想着颈上伤口,最后只重重挥袖夺门而出。 蔡雯奚冷哼一声,手上内力收了回去,带着冷意的眸子把堂内众人都看了一遍,她倒要看看,还有那个没数的想试试她的重冰魄。 蔡夫人面露尴尬,其实她们这些不会武的压根不知发生了何事,就看蔡雯奚一个茶盖将李公子伤了,现在局面又变成这样。 偏头看蔡建忠好像还在气头上,蔡雯信更是紧盯着那李公子背影,好像要追出去将其再毒打一顿,众宾客脸色也都不太好看,轻咳一声帮着整理局面,她心中的疑惑还是等下再解吧。 “雯奚这才出关,见了这么多客,想来身子已乏了,先回房歇歇如何,涵潇你久未来了,姑母可想的紧,不如先陪雯奚回房歇歇,等下陪姑母说说话可好?” 蔡雯奚看母亲常世漪微笑都有些不自然了,自然明白她这是要帮着整理局面了,她正好也在这待的闹心,如何能不顺母亲的意,起身行礼附和一番就要带常涵潇去她的院子。 正要走,看见赵鹤轩还板着脸站在原地,心想他许是也气的够呛,脚步一顿,随口胡诌她新得了几本兵书,要送给他,让赵鹤轩也随她一起走,看他人眼珠子又滴溜溜的转,直接瞪眼杀了过去,更是让赵鹤轩不用多虑,只在院外将书交给他罢了,这才可算脱了这拘人的地方。 蔡雯奚与常涵潇并肩而行,赵鹤轩跟在后头,除了轻盈的脚步声,竟四下无声。 蔡雯奚也没觉得气氛不对,方才下手是又快又狠,此刻才开始反省自己的鲁莽,可要给父亲添麻烦,在脑中搜寻着那李公子是哪个官员的儿子,背后势力又有多大,等下可要墨影去调查准备。 几人就这么静静的走回了院子,蔡雯奚这才想起来招呼他们,让鹊歌去把他们喜欢的茶点都端上来,去床头拿了一支玉槌坐下敲着胳膊腿,常涵潇这才开口,试探询问方才李公子到底做了什么,引得她动手。 蔡雯奚敲着腿,挑眉有些惊讶,开口问道。 “涵潇你方才未听到那李公子的话吗?原来他说的那么小声。” 常涵潇更懵,回话她什么都没听到,问蔡雯奚那人说了什么,蔡雯奚皱眉,又有些不悦,糊弄开口。 “你未听到也是好事,那道貌岸然之人说的不是何好话,听了反倒污了你的耳朵。” 常涵潇不依,仍是想要知道何话让蔡雯奚大动肝火,连蔡建忠都惹怒了,坐在一旁一直未说话的赵鹤轩突然开口。 “那李公子说在下与雯奚青梅竹马世人皆知,我心中定然是想做这建峰府上门女婿的,与雯奚说不定已私定终身,雯奚的清白。。。” 赵鹤轩梗住不再继续说,常涵潇却已猜到了接下来那人说了什么浑话,眸中明显升起怒火,一掌拍在桌上,倒把蔡雯奚与赵鹤轩吓了一跳。 “岂有此理!蔡氏嫡女,官员之子也容得这帮伪君子如此编排!割了那人舌头哪够,若我听见,非撕了他的嘴不可!” 蔡雯奚瞪大了眼睛,手上动作都被吓停了,十几年了,常涵潇如此发怒的样子他们还是头一遭见,一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看常涵潇气的大口喘气,蔡雯奚赶紧放下玉槌抚上常涵潇的后背给她顺气。 “哎呦,这怎么比我还气了,我不是伤了他了吗,这事儿可揭过了,你这样子可把我吓一跳,十几年来还是头一遭,可不像你,还是别气了。” 赵鹤轩也跟着蔡雯奚安抚常涵潇情绪,常涵潇是蔡雯奚表姐,与他自然有过交集,也算的上是朋友。 “常小姐不必气愤,此人出言不逊,在下自会让他记住教训,不会让他好过,今后汇城中也断不会再出现如此传闻。” 蔡雯奚没想到赵鹤轩这是记仇呢,刚还想着给蔡氏添麻烦了,这位大哥还不依不饶起来了,抬手拦着赵鹤轩的话,眉头皱的更紧。 “你行啦,可别再给赵氏添麻烦了,回来路上我还想着方才过于鲁莽,给父亲添麻烦了,你可倒好,在这记仇呢,可别了,那混球好歹是官员之子,朝中关系错综复杂,咱们可别搅进去,万一坏了长辈的事儿可是不好。” “雯奚你放心就是了,不会搅扰到长辈们,我自会布置周全。” 第十四章 比试 赵鹤轩那表情不以为意,分明是要坚持打击报复李公子了,好在常涵潇回过了神,卸去了一身怒气,开始帮蔡雯奚说话。 “雯奚说的是,方才是我气极,忘了我们身上都带着各自家族,行事岂能鲁莽,前些日子我与雯奚游湖船毁一事,我便推测与这朝中局势有瓜葛,赵公子还是将此事按下吧,莫要再生出其他事端。” 蔡雯奚收回了手,吐了一口气,还好这姐姐恢复过来了,万一两人都要暗地里报复,她可是不知如何来拦,还未庆幸几秒,就听常涵潇接着开口。 “只是这李公子实在气人,就此放过到底心有不甘,待我回去查查此人都有何错漏,抓了把柄在手中,到时候不就任我们拿捏。” 常涵潇狡黠一笑,赵鹤轩更是向其投去赞赏的目光,蔡雯奚表情瞬间僵住,突觉得有些累,双眼咪了下来。 “罢了罢了,由得你们去,可别扯上我蔡氏就好,我已鲁莽一回了,可不能再生事端。” 常涵潇甜甜的笑,已有些兴奋,赵鹤轩缓缓饮了口茶,看那漆黑的眸子,估计已开始想上计策了。 蔡雯奚拿了块糕点嚼,询问他们最近在做什么,听他们不过是老三篇,一个扎堆文学,一个钻研兵法,也是活的挺无聊,想着自己不是练武就是练武,还真是朋友,活的都这么单调,脑中起了些别的想法,这些日子她属实是练够了,也该做些别的放松一下了。 眼睛亮了一些,板正坐好。 “我们结伴去游玩一番如何,正值春日,汇城里总该有些景色宜人的地方吧,反正我们都无聊的紧。” 赵鹤轩笑着白了她一眼,说着,我看只你无聊的紧吧,想出去玩便直说,可别拉上我们。 蔡雯奚嘻嘻笑着,活像个铁憨憨,手上还是东敲敲西敲敲,开口道。 “哎呀,叫赵兄识破了,兄弟这些日子一直练武来着,可是够了,独自游玩又无趣,不如体恤体恤兄弟,我们一同出游吧。” 常涵潇看了赵鹤轩一眼,看他微笑模样八成是答应的,想着赵鹤轩与蔡雯奚关系,不确定这两人有无成的意思,犹豫要不要撮合他们,毕竟世家子弟里头的她最熟的便是赵鹤轩,感觉赵鹤轩也是最靠谱的,微笑开口道。 “若届时无事自然是可以的,不知出游定在何时。” 蔡雯奚捏着下巴,正要和他们商讨出游的时间地点,就看母亲常世漪身边的丫鬟过来通传,请常涵潇过去说话,蔡雯奚也不好因他们要商量出游的事儿驳了母亲的意思,母亲确实久未见过常涵潇了,只得与她说好等她回来接着商议。 蔡雯奚与赵鹤轩一时无话,喝了口热茶将嘴中糕点咽下去,蔡雯奚正想问赵鹤轩她闭关之时他怎么混进来的,就听他挑眉发问,说好送他的兵书在哪呢。 蔡雯奚一愣,没想到赵鹤轩把这话当真了。 “那话是我随口编的,你难道当真啦?方才看你在堂中杵着怕你被气的失了分寸,这才找了借口把你带走,你要是真想要兵书,兄弟那天给你上书市淘一本,保准好书!” 赵鹤轩看蔡雯奚靠在椅背上大大咧咧的样子,活像个地痞流氓,摇头叹了一声。 “罢了罢了,我就想你那书房里怎么会有兵书,果然是诌的胡话,我手头兵书不少,够看,倒是你这样子,半点不像大家闺秀,如何当得起建峰府二小姐之名,从哪里学来此状。” 蔡雯奚听了赵鹤轩的话,轻咳一声慢慢坐直身子,抬手开始耍赖。 “哎呀,人生短短数十载,活的舒服最紧要嘛!而且我这样也有些原因哒。” “什么原因?什么原因让你非学这些痞气。” 蔡雯奚看赵鹤轩还不依不饶起来了,觉得头大,一把站起拽了赵鹤轩胳膊。 “哎呦我的好哥哥,您可别说了,咱们去比试比试吧,让哥哥你看看弟弟这些日子练得如何,也正好让弟弟看看哥哥你武功有没有精进。” 赵鹤轩被蔡雯奚推着,还想问她话,却被蔡雯奚抬手捂了嘴巴,看蔡雯奚闭嘴使劲,一溜烟把他带到了书房,不禁发笑。 两人刚站定,蔡雯奚便发动内功,煞时,整间屋子变成了封闭的冰屋,雯奚回身,抬手就向赵鹤轩劈去,却不想赵鹤轩早有防备,闪身退后,让她扑了个空。 雯奚一惊,她上来便出招就是怕赵鹤轩多舌,也是想攻他个出其不意,没想到赵鹤轩早有准备,蔡雯奚只这一下便能断定,赵鹤轩武功又精进了。 转念间,赵鹤轩已反身为主,生风的虎爪,直捣蔡雯奚肩头,雯奚毫不示弱,前臂迎面格挡,另一手直劈赵鹤轩面门,却不想被他躲了,还挨了一脚。 赵鹤轩未动真格的,招式都收了力,毕竟蔡雯奚是女子,虽然嘴上称兄道弟的。 可是这一脚正踹在蔡雯奚还未全好的伤口上,可让她好疼,表情立刻变换,是误会赵鹤轩对她动真格的了,只使了五分力的拳头现在变作了十分,其上好像冒着寒气。 拳头、飞腿、袖斩、夹击、电光火石间,两人已赤手空拳斗了上百招,赵鹤轩找一间隙称赞了蔡雯奚武功确实长进不少,若是换了以前,单凭拳脚功夫,蔡雯奚估计五六十招便败下了阵来。 蔡雯奚却好似没有听见,双眼直勾勾的,一心专注在招式上。 到底是女子,体力上犹不及,又是一百招下来,蔡雯奚下盘已不稳,招式也松散了一些,力气更是比不上先前,而赵鹤轩依旧劲拳如风,丝毫没有气弱的样子。 蔡雯奚累了,有些分神,突想起赵鹤轩对外的身份,龄鸢人皆知,赵家三少爷,精于兵法、权术,文学造诣也颇高,唯独武功平平,就是在赵府里也是一样,不曾显露过半点功法。 (蔡雯奚当初分派线人潜伏进各府,一视同仁,常府赵府都安排了,虽然常涵潇和赵鹤轩是她至亲,但是府内还有其他族人,和她又没什么关系,她可是连皇宫里都插人的冷漠人。) 第十五章 更乱 赵鹤轩会武的事儿还是有一回蔡雯奚练功急功近利,有些走火入魔了,凌瞬与她是同一种功法,无法帮忙,赵鹤轩正好来探望,使了内功将蔡雯奚紊乱的气息攻破救了她,蔡雯奚和凌瞬这才知晓,这兄弟原来会武! 而后蔡雯奚问他为何隐瞒此事,使了百般法子他也未说,气的她失了兴趣,再未问过。 分神使得一招有了错漏,赵鹤轩一下逮住,一掌拍在了蔡雯奚肩头,这一下子好像要把她身子打散了,好不容易稳住身形,蔡雯奚吐了一口气,最后一招了,她可是打不下去了,内力大涌,周身寒气迸发,根根冰凌,尖利,粹着寒光。 重冰魄,粹寒冰凌,直射赵鹤轩,所过之处,寒霜四起,万物皆靡。 冰凌眨眼已到赵鹤轩身前一掌,蔡雯奚心想这下赵鹤轩可是她手下败将了,紧抿的唇已勾了起来,却生生僵住了,只见赵鹤轩单手出招,似风似水,硬是化掉了她的粹寒冰凌。 雯奚大惊,刚要起势,赵鹤轩却似鬼魅,已反身别住了她的四肢。 她被死死的钳住,只能发动内功冰冻赵鹤轩,不过赵鹤轩又不是傻子,抬手就封了她的内力,冰屋顿时消散,新的结界徐徐而升。 蔡雯奚心如死灰,她这些日子如此努力,竟然还是赢不了,这大哥平常都不动武,何时何地练得呀?她叹了一声,有些沮丧的说了一句。 “赵兄,我输了,赵兄可将我放开了。” 赵鹤轩手上动作松了下来,蔡雯奚又是深深叹气,背都弓了起来,慢慢抬手给自己解了穴道,好像个老太太,随便坐在地上,也不管会否脏了衣袍。 赵鹤轩看蔡雯奚这次输了竟然如此失落,可是不像她,以前蔡雯奚比试输了,哪回都是捶胸顿足,叫嚣着再来一次,有些慌了,缓缓坐在了她旁边。 “雯奚,不过输了一回,没什么大不了的,再勤加练习,下回赢我便是。” 蔡雯奚闻言好像被触怒,直接瘪嘴,抬手来锤他。 “你还说!次次都赢我可是开心!这回我可是不眠不休练了半个月!竟然还不能赢你!你是不是练得什么邪术秘法,天天都不动武的人武功哪能这样厉害!” 蔡雯奚这拳头锤的实,赵鹤轩身强体壮的挨了一下也要麻上一会儿,挨了一轮锤,半边身子都要没了,可是不行了,抬手把蔡雯奚拦了下来,一双大手把蔡雯奚手腕都锁在掌心,这才消停下来。 “哎呀,我错了,我错了,我这不是不知晓吗,等下回的,下回你保准儿赢我。” 赵鹤轩这话还不如不说,更是把蔡雯奚点燃了,一个头槌撞在他脑门上,瞬间一个红印子,疼的赵鹤轩都咬牙了。 “我可无需你让我,我可是有骨气的!你走!你快走!我要即刻练功!你放手!” 赵鹤轩被蔡雯奚搞得是筋疲力竭,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蔡雯奚撒泼,没想到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实在是没招了,使了内力将蔡雯奚箍在了怀里,几近哀求的开口道。 “好了好了,我知晓了姑奶奶,等你下回定是名正言顺赢我,凌瞬大人作证,咱可消停些吧姑奶奶。” “那你告诉我你练的是何功法,何时何地练得,怎么这样厉害,又是为何故意隐瞒你会武一事。” 蔡雯奚仰头盯着赵鹤轩,双眼大睁着,其中亮晶晶,让赵鹤轩一愣,二人疯闹半天,都未察觉他们此刻姿势如此暧昧,赵鹤轩看着蔡雯奚的脸,眼睫毛有几根都能数的清,脸登时红了起来,轻咳两声,有些不自然的别过了头,箍着蔡雯奚的内力也收了,往边上挪了挪,和她拉开了距离。 赵鹤轩是察觉了,可蔡雯奚是半点没觉察,看赵鹤轩此举以为是在回避她,反倒往赵鹤轩身旁凑,挂在赵鹤轩胳膊上撒娇,实在想知晓这其中关节。 赵鹤轩躲多少蔡雯奚跟上来多少,引得他叹气,心中反思他们是不是太熟了,男女之别都被蔡雯奚忽视了,叹了一声变了脸色,好像要将蔡雯奚好奇之事娓娓道来。 蔡雯奚看赵鹤轩表情,觉得不太对劲,赵鹤轩身上浓重的忧伤,仿佛让他置身雨雾之中,整个人都笼罩在灰色里,活像悲情电影里的悲情男猪脚,死了全家的那种。 她不太喜欢这种神情,微蹙了眉头,反思自己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松了赵鹤轩胳膊,站起摆了摆手。 “算了,算了,你别说了,我许是失了分寸,问了不该问的,你不说自有你的难处,等你何时想告诉我了再与我说吧。” 说完收拾仪态就要破了结界出去,可是潇洒,合着只把赵鹤轩一顿折腾。 赵鹤轩如何能依,他一个大男人,来探望青梅竹马,待客之道一点没受着,反倒是一顿使唤,脸色板了一些,拍拍袍子负手而立,一个外表阳光俊朗的人,严肃冷漠起来,可是不一样的帅。 “蔡雯奚,你可是潇洒,纵使你我情分在这里,我也是不依的,好歹我也是一男子,随你呼来喝去的。” 蔡雯奚挑眉,好像有些惊愕,缓缓转身,一脸无辜不解。 “嗯?我有对赵兄你呼来喝去吗?兄弟此番举动在赵兄眼里原是这般,那是兄弟失礼了,再无下回,再无下回。” 蔡雯奚惊愕过后恢复淡然模样,拱起双手对赵鹤轩轻轻一辑,可是让他一愣,他原想着她还要再耍赖一番,本在心中定好的计策也霎时打乱,看蔡雯奚缓缓转身又要出去了,随便撸了袖子将带着微微一丝青紫的精壮胳膊送到了蔡雯奚眼前。 “哎!那今日此番可怎么算,在下可是受了伤的,你可仔细瞧。” 蔡雯奚一双细眉紧紧蹙起,俯身仔细盯着那点青紫,一脸疑惑抬头看着赵鹤轩。 “赵兄,这伤你再不快些拿到兄弟眼前,等下就要好啦,你这又是为着那般呀?” 赵鹤轩轻咳一声,无半点不好意思,反倒扬起微笑,透着一丝得意。 第十六章 “流氓” “咳,蔡小姐与在下比试,十分尽兴,一时忘了在下乃是不通武术之人,下手失了分寸,失手伤了在下,故,留在下在蔡府之中养伤,待在下伤势尽好,才能将在下送回。” 赵鹤轩仰着下巴,一边说一边走出书房,不动声色收了结界,话中夹着内力,这院中下人皆是听得一清二楚。 蔡雯奚五官蹙的更紧,也就是这世界无那黑人问号脸,叫她们看到可是要惊呼,这蔡雯奚此刻表情怎与那表情一模一样。 跟着赵鹤轩意气风发的背影,喝了一句。 “你小子就是想赖在我这里白吃白住吧!” 当晚蔡雯奚就有了新传言,可是把她与赵鹤轩的流言都压了下去,给他们省了些力气,只是这流言和那伤了李公子的事掺在了一起,也没好到哪去呀。 建峰府嫡二小姐蔡雯奚,武痴一枚,武功高强,却喜欺软怕硬,更是暴躁无常,大庭广众之下伤了李公子犹不足,青梅竹马亦不放过,将不通武术的赵府三公子打伤,再来威胁软禁······ 可怜的蔡雯奚,过了几日,流言都传开了才知晓此事,可是又懵又气,最后一声叹息,摆手躺了下去,听鹊歌询问对策的声音,只懒懒答了一句。 “去告诉赵鹤轩,这好兄弟非来掺一脚,把这局势搅得更乱,现今可不能躲着,让他给我解决了,解决不了,我与他这多年情分便就此断绝吧,惹不起,我还躲不起吗。” 赵鹤轩与蔡雯奚这十几年的情分幸得他动作快,保住了,抱胸坐在建峰府客房之中,冷冷问着眼前手下。 “那个混账的把柄可是抓着了?” “回少爷,查着了,李公子流连青楼不说,更是私下串通老鸨,贩卖良家妇女与未出阁的女子,常大小姐昨日也派人送了消息来,与属下查得的把柄相同。” 赵鹤轩接过手下递上前的册子,缓缓翻着,屋内十分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就连呼吸声都无。 赵鹤轩那棱角分明的脸庞好像更锋利了一些,将册子合上随意放在手边,缓缓抬眸,那神情冰冷可怖,是蔡雯奚从未见过的。 “好,待挑个合适的时机,可要这龄鸢都知晓知晓,李公子原是此等货色,可要这李府也跟着蒙羞,他那条不知分寸的舌头,雯奚未拔下,我也必是要拔的。” 手下得令退下,天色已黑,屋内烛火却无一盏,月光透过纸窗罩在赵鹤轩脸上,那脸色,好像更冷了。 —— —— 蔡雯奚打包好行囊,看着其他山民送来的银两,思索是都带走还是存一部分在这里。 卖果子的钱,她本以为五五分之后剩不了多少,没想到接手山上果树的山民送来的银两加起来足有一百两,可是让她一惊,原来种树也这么挣钱。 回想她在龄鸢置办些商产,过程坎坷不说,前期更是光赔不赚,可把她难得够呛,早知这条好路子,她干脆拿那些钱买地皮好了。 将银子掂在手中,想着四个大陆的商产都置办完了就插手果农的生意,权当玩乐。 环视屋内,早没察觉,这边的家实在有些破烂,若是糟了贼,估计要被搬空,心思定下,将这些银子统统塞进了包裹,包裹鼓鼓囊囊背在背上,她倒像个贼,叹了一声,又扯了布来重新包裹。 想着这边没有鹊歌帮忙可是烦闷,打结的力气更大了些。 身上垮了大包小卷,可算是出门了,掏出写好的字条贴在门上,眸中多了愁思。 “不知何时才能为爹娘报仇,不知何时才能解开这怪病。” 蔡雯奚不喜道别那样悲伤场面,看四下无人,溜着墙边快速去了山上,拜过蔡昶与景心木的牌位,直接顺着山道往山外去。 不知爬了多少,蔡雯奚摸了一把额上汗,叉腰喘着粗气,没想到她这一身武艺,爬山竟会费劲。 可算到了山顶,抬手拨开眼前树叶,外头竟是一座又一座的山头,连绵不断,一眼望不到边,这对于下生就活在天子脚下的蔡雯奚可是一个不小的冲击,本就不小的双眼此刻瞪的更大,眸中映着满满金黄色,半天无动作。 可算欣赏完了,这才想起发愁,这山头一个接一个,无半点区别,她去哪好,踮了脚尖看着就近的山头,那边倒是有个不小的山谷,依稀看着房子也不少,山尖上的更是大,说不准是宫殿。 咬牙拍掌,就先往那边去吧。 又是下山上山,可算是见到点人烟,眼前一黑,她醒了。 —— —— 蔡雯奚怔怔盯着头顶帷幔,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此等情景,饶是中宫皇后也无法保持端庄了吧,好歹让她问个路,落个脚呀! 手掌狠狠拍在床榻上,正气这一晚上光爬山了,余光瞥见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人,好像被她动作吵醒,缓缓坐起,淡然的转头对她说了一声早。 蔡雯奚盯着旁边这张脸,脑中嗡的一声,脸登时红的似府门上挂的红灯笼,这姐妹终于意识到男女有别一事了。 抬手狠狠拍在赵鹤轩背上,正巧赵鹤轩无防备,这一掌差点让他呕出血来。 “你个伪君子!你个浪荡子!我真是看错你了!你快给我出去!墨影呢!鹊歌呢!就如此放男子入本小姐屋门吗!” 蔡雯奚这一开嗓成功引来了一众围观群众,墨影与鹊歌匆匆进来,就看赵鹤轩捂着胸口好似要向蔡雯奚解释,而蔡雯奚半个字不听,扯着锦被缩在床榻一角,抓了枕头就向赵鹤轩砸,墨影与鹊歌抬手想拦,竟是半天没插上话,可是发愁蔡雯奚哪来这些喝人的话,半点不停歇。 蔡雯馨的院子就在隔壁,听旁边一早就吵闹,蹙了眉,带了侍女往这边来,刚踏进院子,就瞧见一堆下人围在蔡雯奚的房前,有交头接耳的小厮,有神色担忧的丫鬟,还有一堆不知该进还是不该进的护卫。 蔡雯馨面露不悦,低沉的气压缓缓散发,众人转头见了大小姐,赶紧行礼,知趣的退了回去,却不想耳边还是飘起了冷峻的声音。 “今早之事,我不想听到任何流言蜚语,你们听清楚了吗。” 第十七章 试探 蔡雯馨着一身黑白罩裙,配上那张严肃沉重的脸,活像一索命阎王,院内众人无不应是,随后飞快消失。 蔡雯馨这才推门而入,却不想一个瓷瓶正正的朝着面门砸来,她大惊,偏头堪堪躲了过去,定睛一看,却见蔡雯奚好像发疯一样抓东西向赵鹤轩砸去,墨影与鹊歌在一旁忙着接,手里都抱满了。 蔡雯馨深深叹气,她这妹妹算是沉稳冷静,温婉得体,怎么遇上这人就失了分寸,当真一对冤家。 蔡雯馨清了清脚边的瓷片,赶紧出声阻了两人,这房里本就没多少物件,再扔下去可是一件不剩了。 “停手吧,一大清早就要让建峰府鸡飞狗跳吗。” 蔡雯奚闻声,可算是收了手,罩了外袍飞似的跑到自己姐姐身边,一把挽了蔡雯馨的胳膊,声泪俱下的控诉这个“浪荡子”,说的这个“浪荡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黑的像一块碳。 “大小姐,可不是如此呀!雯奚,你能否听我一言!” 赵鹤轩一对浓眉都皱成了八字,可见是真委屈无奈,蔡雯馨是个明事理的,按着蔡雯奚的手,让赵鹤轩先解释。 “我是何为人雯奚你还不清楚吗,昨夜我是得了手下取回的上好伤药,想你上回与我切磋受了点伤,便来给你上药了,不想发了困意,睡在了此处。” “白日里那么多时辰,你偏得晚上来,我就是看错你了,你莫要解释了!” 蔡雯奚瞪着眼,半点不信,赵鹤轩摊了手,出言反驳。 “我倒是想白日里来,可你也不见我呀,流言一事我已处理妥当,也未见你气消,可叫我好难。” 蔡雯奚梗了一下,可是这一早上她头一回卡壳,支吾着还要说话,被蔡雯馨拦了下来。 “好了好了,我知晓了,不过一场误会,你们二人青梅竹马还闹成这般,不过此事赵公子确实做的不妥,雯奚你也有些过激,如今说开便好了,赵公子到底外客,还是回去歇息的好,雯奚你乃世家之女,今早言行可是难看,今儿个把女子淑仪好好看看,晚上我便来查你!” 蔡雯奚瞪了眼,明显惊讶自己亲姐姐竟向着外人,抽回了手,有些赌气。 “姐姐你怎向着他,雯奚不看,我明明是被他惊的,姐姐别来查我,我最烦看那些。” 说完也不管屋内的两人,径自走掉了,墨影鹊歌将手中东西放下,匆忙去跟,脸上透着紧张,应是在担心挨罚了。 蔡雯馨看着她凌乱的发,仓皇地背影,不禁叹了一声,而赵鹤轩背手度到了蔡雯馨身旁,满面笑意看着那道没入西厢房的身影,霎那间,笑容戛然而止。 蔡雯馨理了理无一丝褶皱的衣袖,看向赵鹤轩,眼底的锐利慢慢划过他的脸,朱唇轻启。 “没想到赵公子演戏的功夫这般好,若不是在这显露了武功,我还不知,原来赵公子对武功平平的定义是这般。” “大小姐说笑了,在下确实武功平平,不过是简单切磋罢了,还要多谢大小姐方才解围。” 蔡雯馨冷笑,如此表情也是蔡雯奚从未见过的。 “明人不说暗话,我知晓你对雯奚的心意,我们一起长起来的,我相信你不会对雯奚做逾越的事,不过,我要提醒你,雯奚尚是未出阁的女子,她有时许是会失了分寸,你长她两岁,却是不能,更要帮着提点她些。” 蔡雯馨的眼神如针似锥,若是眼神能伤人,怕是赵鹤轩此刻已千疮百孔,继而她敛了神情,望了出去, “若是雯奚也对你有同样的心思,我这个姐姐定是祝福你们,不过,我希望你的那些个手段莫用到我妹妹身上,若我知你对我妹妹耍什么手段,你应知晓我会怎么做。” 赵鹤轩微笑,心下默念,这下自己在这位大小姐的印象里怕是要毁上两分,怎就未挺住睡在了此处,可是大意了。 他饶是心里懊恼,面上也露不得分毫,虽然头发有点乱,衣裳有点皱,可这阳光帅气的面庞还是在线的,覆手而立,微笑恭和,倒还是谦逊有礼, “大小姐放心,且不说鹤轩对雯奚的心意,我们可还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我断不会对雯奚动什么歪心思,况且,鹤轩隐瞒会武一事是有难言之隐,断不会害人。” 蔡雯馨闻言面色缓和了些,挪了步子应是想要坐下,可回身看了屋内狼藉,轻咳一声,硬是又拐了回来。 “现今我知晓了你的秘密,相识一场自然要帮你保守,只是,这嘴巴也不能白闭,我还需你应允我一事。” 赵鹤轩早猜蔡雯馨不会三言两语便罢了,这姐姐可是个爱参与,爱计策的,如今手上不知捏了多少局势情报,神色淡然,请蔡雯馨但说无妨。 “我要你从今往后,事事护雯奚周全。” 蔡雯馨的坚定使他眉心一蹙,那份决绝让他心里升起一份不安,蔡雯馨则神色冷然,那气质神态可不像长蔡雯奚三岁的人。 “上次游湖一事我已知是朱府背后搞鬼,那个朱齐昌本就是个两面三刀之人,仗着自己的妹妹在宫中得宠,位列妃位,便起了野心。 你们赵家素来不涉及世家之争,你许是不甚了解,这朱家表面与我们蔡、常两家交好,背地里却尽搞些见不得人的,和常家抢着第一文臣的位置,还眼馋着我们蔡家第一武将的荣耀,把自家的旁系嫁到我们两家做侧夫人,有事没事便让这些个蠢女人给我们添点乱子。” 蔡雯馨语气越说越狠,一口银牙咬的咯吱作响,像是要把她们全都撕碎了才能作罢。 赵鹤轩已心下了然,蔡雯馨却不肯停下,夹着蔑视的笑,轻轻响了起来。 “朱家的那个朱羽璇,也当真和她那个老奸巨猾的老爹一个德行,演戏的一把好手,惯是个背后坏人的,不去做戏子当真可惜了,前几日的游湖一事,八成就是她出的主意,她可是厌极了我和常涵潇,还真当我不知了。” 赵鹤轩已无心继续听蔡雯馨的抱怨,目光定在了西厢房上,蔡雯馨扫了他一眼,噗笑。 “你少盯一会吧,雯奚又不会跑了。” 第十八章 宴非好宴 赵鹤轩浅笑, “这可说不准了,大小姐是雯奚的亲姐姐,应是也觉出了吧,雯奚有事藏着。” 话落,空气像凝固了一般,让人窒息的压力蔓延开来。 “我知晓。” 蔡雯馨抬眸,那双清冷的桃花眸子也定在了那间屋子上, “但她依旧是我的妹妹,荣华富贵中,身不由己时,始终保护的人。” 蔡雯馨回首,直视着赵鹤轩。 “倒是你,对她的心意,可能始终如一。” ······ 蔡雯奚狠狠坐在小榻上,砰的一声让后头两人更慌,低下头一个字不敢说。 “你们二人可知错了。” 蔡雯奚好像已镇定下来,抬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悠悠问着,看不出半点情绪。 “鹊歌/属下知错。” “错哪了。” “今后无小姐的吩咐,断不会让他人进入小姐屋中。” 两人异口同声,倒是从未有过的默契,蔡雯奚仍未抬眼看他们,只继续说。 “你们二人是我心腹,是我最信任的手下,莫觉得我小题大做,今儿个你们放进来一个友人,下次再放进来一个,又放进来一个,谁敢保这友人都清一色的为我好,害我、杀我,如何不能,你们知晓我的事,我不得不小心。 遂,也莫怪我罚你们,你们这个月的月例便扣下了,今后戒备些。” 两人行礼应下,并未多言。 蔡雯奚头脑清晰了,此事也不能全怪到他们头上,赵鹤轩的武功她都由不及,说不准他二人都未察觉,所以扣些银子,只让他们记住,以后小心便罢了。 收拾袍子准备再躺会儿,却瞧墨影拱手上前。 游湖一事的结果已从常府传来,常府二老爷的朱侧夫人主谋,理由竟是她此前欲与常涵潇交好,却被常涵潇拂了面子,一气之下便把常涵潇游湖所用之船做了手脚,想让常涵潇出糗罢了。 常府二老爷听闻羞愧万分,休了朱侧夫人,亲自把她赶回了朱府,事后还不忘到常大老爷常世青,常涵潇的爹面前请罪一番,此刻正做客建峰府向蔡建忠赔罪呢。 常府内参与此事之人都被赶出了府,说来也是巧,青里湖上所用之船是朱侧夫人试验所用,常涵潇平日所用之船虽也做了手脚却不及那船损毁严重,毕竟是大小姐专用的游船,做工精良,不易动手脚。 蔡雯奚听闻冷笑了两声,可笑这理由编的也太轻率了一些,不知是不是觉得她们这些小辈好糊弄,眸中神色冷毒了一些,可是不能让她们如意呀! 墨影接着禀报说道: “朱府大小姐向各个世家的小姐下了请柬,邀请诸位小姐十日之后朱府赏春,小姐和大小姐也在邀请之列。” 蔡雯奚听闻抬眸,眸中更是写满了可笑二字,讥笑开口。 “这个朱羽璇颇有些意思,朱府才和我们两家出了那么一档子事,如今却是能像没事人儿一样,也真是能拉下来这个脸面,再算上她和涵潇,姐姐的不和传闻,只怕宴非好宴。” 雯奚捻了块糕点慢慢的嚼,神色自若,就算宴非好宴,她也不觉得朱羽璇能翻出什么花,一堆女子聚在一起赏花,顶多唇枪舌战一番,陷害,恐怕她们还没那胆量,况且,这也是一个刺探朱氏的好机会,不能错过。 蔡雯奚挥手遣了墨影,对着紧闭的房门开口道: “进来吧,听墙角小心耳朵长疮。” 只见一抹黑色的身影推门而入,赵鹤轩探着脑袋,坏笑。 “雯奚现在的修为很是浑厚了,果然师从凌瞬就是不同。” 蔡雯奚挪着身子,盖上被子躺了下来,悠悠的开口,看样子已在酝酿睡意了。 “赵兄此言差矣,赵兄方才都未曾收敛气息,明摆着偷听,习武之人皆能察觉,兄弟我的修为还够不上浑厚二字,跟师从凌瞬更无关系,今儿早的事还不算了呢,赵兄还是别在我眼前晃了,免得再拆了这西厢房。” 说话间,赵鹤轩自给自足,添茶吃糕点,混不把自己当外人,蔡雯奚只瞥了他一眼,翻身向里,懒得管他。 正是意识朦胧时,身后冷不丁一声,吓得蔡雯奚一颤,双眼大睁,这回笼觉是睡不成了。 “你今儿个不练功吗?” “我师父还未来呢,我跟鬼练呀!” 蔡雯奚一把掀了锦被,怒视着赵鹤轩,那头发好像都烧了起来,倒把他吓了一跳,捂着胸口嘀咕蔡雯奚何故动这样大的肝火,更招着手让她消消气,愣是把她气笑了。 面目突变,狠咬着牙,露胳膊挽袖子就奔着赵鹤轩来了,扯了赵鹤轩的衣襟就往外拽。 “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走走走,咱俩做个了断。” 赵鹤轩稍慌了神,蔡雯奚这架势可太吓人了,这手上力道他竟愣是没挣开,正是要使一记金蝉脱壳,门外一道声音传来,好像观世音降世,他的狗命能保住了。 轻佻的话语进了门,凌瞬手中拿着几株药草和蔡雯奚撞了个满怀。 “徒儿,你看你凌哥哥找到什么了,这九芷草给你做粥吃了,可是有助修为哒,哎呦,这是做什么去?” 蔡雯奚停住了脚步,面目无半分变化,只一句,徒儿要和这小子决一死战,师傅你别管,侧了身子就要出门。 赵鹤轩眸中再度布满惊恐,拉了凌瞬的胳膊就来解释,想请他出手阻拦,那模样可是头一回展露给外人。 不想凌瞬一句话让他的心彻底凉了。 “哦,那你们先打着吧,为师先把这九芷草交给厨娘,让她熬着。” 说完直接转身走了,可是毫不关心现今局面,结果赵鹤轩像一块破布被拽到院中,蔡雯奚使了内力张口让所有人都退回各自屋中,一点时间不给赵鹤轩反应,沉着脸,招招直取他要害。 这次蔡雯奚招式刁钻多变,身姿轻盈灵动,手上的力度却如万斤之锤,锋利强劲,只待他招架不住,将其拿在掌下。 赵鹤轩被迫迎敌,眉头蹙着,刚开始还借着间隙向蔡雯奚认错求饶,可蔡雯奚招招紧逼,到底让他闭了嘴,不敢分神。 第十九章 误伤 赵鹤轩的招式似风似水,遇上强劲的力量便柔和,碰上灵巧的招式便雷霆大作,实在是变幻莫测,蔡雯奚见招拆招,脑中突闪过黄般的身影,神色变换,何不借他的招式试试,也许赵鹤轩能将其破解。 转念间,拦下赵鹤轩劈来的手掌,三步近身,将内力与黄般的招式融合,锋利的真气竟冲破了赵鹤轩的内力,割破了他的衣衫,划过他的皮肉,黑色的锦袍暗了几分,血腥气弥漫,惊醒了沉迷于对决的蔡雯奚。 立刻收手,抓了赵鹤轩的胳膊来看伤势,明明自己陡然收招被内力反噬,腿脚都站不稳了,却丝毫不在乎。 “鹊歌!速去请大夫来!墨影!将止血散拿来!” 鹊歌应是正在屋中与其他丫鬟说话,得了吩咐立刻支使她们出来伺候,提了裙摆匆匆离开,而墨影不知从哪冒出来,只一瞬到了蔡雯奚身后,手中正是止血散。 赵鹤轩看着蔡雯奚蹙眉为自己上药的样子,本疑惑的面庞不自觉挂了笑容,轻轻开口。 “方才还欲取我性命呢,可是不舍得吧,不必如此紧张,不过是破了皮肉,三两日便会好了。” 蔡雯奚眉头依旧紧蹙,看那足有五寸长的口子厚厚上了一层止血散之后仍不住的流血,一个字儿也听不进去,扶着赵鹤轩的手急的更是抖了起来。 赵鹤轩看着眼前人,心中暖意更甚,雯奚还是极看重他的,抬手正要安抚她情绪,又是那道轻佻的声音,惊得他一把收回了手。 “呦呦呦!出了何事?老远便闻着这一股子血腥气,哎呀!徒儿你把这小子伤啦!行呀!这段日子没白练,这小子武功可厉害着,这可是要突破的好兆头。” 赵鹤轩礼貌的笑容生生卡在脸上,原以为凌瞬会关怀他一下,没想到是夸他这血流的吉利,可是让他不知说什么好。 蔡雯奚并不理会凌瞬的话,拿过墨影手中的布条粗暴的先把伤口缠上了,这才转身面对凌瞬。 “师傅可有法子止血,这止血散一瓶都倒上也未见效。” 凌瞬看着蔡雯奚焦急模样,这才对赵鹤轩的伤势上了点心,稍正色,拉了赵鹤轩受伤的胳膊在眼前,眉头皱起,没想到张口先吐槽了蔡雯奚包扎的手法实在差劲,气的蔡雯奚大喝了一声师傅,被震的半边脑袋嗡的一声,也是活该。 晃了晃脑袋,可再不敢多说了,翻掌起势,徐徐内力送入赵鹤轩的伤口,赵鹤轩只觉得伤口冰冰凉凉,再看竟已不再渗血,双眼大睁,对凌瞬更佩服了一些。 “好啦,师父我先送了内力阻了这伤口,可坚持到大夫赶来,你不必担忧了。” 蔡雯奚紧盯着自己缠的破破烂烂的布条,确定不再渗血才松了一口气,正要对凌瞬道谢,余光扫见鹊歌带着大夫匆忙进院,一双眼睛直接从凌瞬身上移开,拽了赵鹤轩便进屋,更是招手示意大夫快些跟上。 正等着蔡雯奚道谢的凌瞬不过一眨眼,眼前人一个不剩,可是让他又惊又气,这龄鸢皇帝都要尊他一声大人,自家徒弟竟敢这般无视他,动了孩子气,背手要去找蔡雯奚的麻烦,后脑突来一阵劲风,侧身抬手,泛着银光的飞镖正夹于两指之间。 不过一刹那,凌瞬好似变了个人,缓缓回身望着飞镖射来的方向,脸色沉着,周身寒气大涨,抬脚一踏,消失于原地。 那边屋里都忙活着,抓药的抓药,打水的打水,大夫带来的药童都被挤到了一边,全成了院里的小厮丫鬟打下手,蔡雯奚这样没事儿干的也不闲着,探着头聚精会神的看,这一院子下人也是都随了主子了,当真是好事儿。 到头来还是只赵鹤轩一人注意到凌瞬离开,眸中颜色变了变,听了蔡雯奚询问的声音,重扬起笑容,好像无事发生。 蔡雯奚院里热闹着,蔡雯馨和蔡雯信在隔壁院里听着,眉目带笑,好不惬意。 “兄长吃茶,五营统领之女周陶宁送来的,兄长最喜的太平猴魁。” 蔡雯信抬手接过了蔡雯馨手中茶壶来斟茶,开口念着蔡雯馨的手乃是弹筝的,不必做这些,品了口茶,赞了声好,蔡雯馨瞧了瞧双手,微笑开口。 “这手是弹筝的,可为兄长斟茶也是使得的,兄长可是骄纵妹妹了。” 蔡雯信靠于椅背之上,可是一身正气,颇有大将之风,话中意味分明是关怀妹妹,可这脸上是一丝也瞧不出来,是个不善表现的刚正男子了。 “这哪里算的骄纵,你与雯奚唤我一声兄长,我自是要当起这兄长之名,关怀照拂不是理所应当,你兄长我手掌糙得,你与我一处时,什么都交由我就是了。” 蔡雯馨笑意更深,眸中亮了许多,多了一丝少女的活泼模样。 “那兄长可是要关怀妹妹,再娶一位嫂嫂回来同妹妹说话解闷儿?” 蔡雯信扬起笑容,应是猜到蔡雯馨要说这个,张口要婉拒,不想蔡雯馨也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先一步开口道: “兄长,嫂嫂已去了一年了,兄长与嫂嫂情深意切,妹妹自然知晓,可也是时候再添一位继室了,嫂嫂拼了性命生下来的盘儿,也不能一直由妾室养着不是?妹妹得了消息,龙腾营将军年迈,有意请旨回乡安度晚年,如此,这位子也就空了下来,兄长做这从四品参领也是许久了,该往上走走了。 五营统领之女倾心兄长已久,兄长也是知晓的,当初兄长娶了嫂嫂,周小姐可是伤心许久,更是暗自付出,为了兄长熬成了老姑娘,兄长不如也全了周小姐心意,再者,若娶了周小姐进门,得了五营统领帮扶,这龙腾营将军的位子不就是囊中之物吗,兄长何不好好考虑考虑。” 蔡雯信放下了手中茶盏,脸色更严肃一些,本是满嘴茶香,如今全变做了苦味。 “雯馨,我知你是为我筹谋,只是,官场之事,你还是莫要插手的好,龙腾营将军一职,我自会以实力让陛下任命于我,旁门左道,兄长不屑亦不需,这太平猴魁实属上品,只是掺了别的意味,茶香不尽然了,哪日见了周小姐,替我谢过。” 第二十章 统筹 说完掀袍欲走,一眼也未曾多看,蔡雯馨跟着起身,声音拔高了一些,开口将其叫住。 “兄长,妹妹此番话并无不信兄长本领的意思,只是想让兄长多一重保障罢了,也是夹了一层私心,周小姐与妹妹私交不错,其为人妹妹也是知晓,生的温柔可人偏有些执拗,如此下去,怕是要进了寺庙长伴青灯古佛了,兄长何不怜香惜玉,先试着聊聊也好。” 蔡雯信明显迟疑了一些,停顿片刻这才回话。 “我先前与周小姐有过几面之缘,看着是个好姑娘,与其聊聊自然可以,只是感情一事强求不得,结果如何,还不得知。” 蔡雯馨上前两步,脸上立刻有了笑意,瞧着是真开心。 “如此便足矣,妹妹何尝不知感情之事强求不得,随缘便好,不知兄长后日可有空闲,后日周小姐欲上山围猎,若兄长得空可同去,兄长也是喜围猎的不是?” 蔡雯信吐了一口气,终于与蔡雯馨正视,点头应了下来,蔡雯馨笑意更深,说着自己等下就给周小姐递个消息,走至蔡雯信身边送他离开,看其消失与视野之中,这才收了表情。 “小姐,如此会否过于急切,万一大少爷对周小姐生了厌,咱们岂不是帮了倒忙。” 蔡雯馨身后的丫鬟汲青上前小声询问着,不过蔡雯馨听闻并无变化,依旧从容自若,只是脸上多了几分冷漠。 “不会,我知兄长为人,战事之上杀伐果断,到了感情、女子之上便不行了,他最是听不得女子的凄惨遭遇,不然也不会有那几个妾室了,等下去统领府给周小姐递个消息,让她好好准备准备,问问我之前教于她的兄长的喜好可还记得,到时不必过于激动急于表现,只淡定自若,稍迎合一些便足够,免得叫兄长觉察,到时可是正经八百的生厌了。” 蔡雯馨品了口茶,眸中亮了些,对她胃口的茶可是不多,以后常喝的茶可要换成这太平猴魁了。 汲青应是,笑着夸赞了一番蔡雯馨,此事若成,便是将周陶宁彻底拉拢在手中,兄长升官,建峰府根基更加稳固,此事若不成,依着周陶宁的性子也不会恨上蔡氏,反倒把蔡雯馨当做最好的朋友,前后帮了她那么多,可要对她心生愧疚了,五营统领也是看的开的,于蔡氏也无甚损失。 蔡雯馨将茶饮尽,叫了另一丫鬟上前,悠悠去了屋中弹筝,开口问着常涵潇对朱羽璇的邀约有何反应,琴声悠扬,听了筝乐的下人无一不心情舒畅,碰上了再气愤,再难的事情,此刻好像都能放下。 “回小姐,常大小姐那边并无甚动静,只回了朱氏到时会如期赴约。” “好,那我们便无需准备了,现今她们二人的过节更大些,让她们且斗去,我们静观其变便可,雯奚说不准会对朱氏出手,你们留意些,若是有拦路虎、挡路石,统统除掉,帮衬着雯奚。” 丫鬟领命,小步退下,蔡雯馨手上动作不停,悠扬的琴声更欢快一些,看赵鹤轩的伤口处理完了终于松懈下来的蔡雯奚,隐隐听了蔡雯馨的琴声,竟觉得十分舒服,一屁股坐于椅上,双眸合上想要认真欣赏,不想睡意越来越重,竟伴着琴声入梦了。 —— —— 以为入梦后自己会在杂草堆中醒来,没想到一睁眼是粗布帷幔,慌张坐起环视周围布置,这八成是个客栈,正要收拾出去看看,一脚踹出一个布袋,定睛一看,是她的全部家财呀。 脑中疑惑更深,看现在情形,应该是她自己来了这客栈投宿,可是她完全没有这段记忆,也就是她醒了之后,这边梦中的她还在活动,要是这一切单纯的是梦也就算了,但这一切真真的,再加上那老人家的话,现在的她到底算什么,附身?巫术? 蔡雯奚系上最后一个结,脑中乱糟糟的,将自己的包袱收好,推开房门,还是先在这客栈打探打探吧,肚子咕噜一声,正好她也饿了。 要了几个小菜一碗清粥,一边吃一边听大堂内的百姓闲话,传入耳中最多的还是今年收成如何,各种家长里短,喝完最后一口粥,稍有些失望,正起身要去街上看看,就听大堂角落的两个食客小声议论着。 “听说了吗,山主的表妹被黄般杀了。” “听说了,说是山主还派了不少武士保护呢,这般都无济于事。” “哎呀,山主这回是动了真怒了,都开始招募武士了,这黄般终于可以被拿下了吧。” “这可说不准呀,那黄般都为祸世间这么久了,要能拿下早就拿下了,悬呀!” “不知两位大哥所说,山主招募武士一事,何时,何地,在下初来乍到,不甚了解。” 这两个百姓正聊着,蔡雯奚不知何时到了他们旁边,冷不丁冒出一句,可把他们吓了一跳,手中筷子都差点扔了,捂了心口开口道: “这位姑娘,你是武士吧,这般神出鬼没,我们寻常百姓如何受得了。” 两个百姓的表情不太好看,有些嫌弃恼怒的双眼悄悄打量着蔡雯奚,蔡雯奚尴尬笑了两声,自省是自己莽撞了,后退一步慌忙道歉,两个男子这才接着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那双眼睛依旧势利着,看的蔡雯奚有些不舒服,这么多年,还真没人这么看过她。 “姑娘你去集市瞧瞧吧,集市口有招牌,山主手下的武士听说也有在的,我们道听途说的,也不能说真切了。” 蔡雯奚听言拱手道谢,脸上还是那有一丝尴尬的笑,但也挑不出错处,不想正要跨出大门,就听那两人小声嘀咕。 “这姑娘不是武士吧,瞧那打扮怪穷酸的。” “八成是哪个小门小户家的,啧啧,还想去应征武士,我看是想爬到山主的床上去吧。” 还未落地的右脚僵在空中,手掌慢慢捏紧,意外的是,两秒之后,蔡雯奚跨出了大门,脸上看不出一丝破绽,只是嘀咕了一句,这边的山民,不太友好啊。 第二十一章 武士 这片山谷地方不小,百姓的房子都是依着山脚建的,中间的部分建着各色公共设施,走了不过百米便到了集市口,那两个百姓嘴巴虽然臭点,但并未骗她,有几人穿着打扮明显不同于他人,后背的双刀更是寻常百姓用不了的。 蔡雯奚脚步快了一些,钻进聚在招牌前的人堆里,快速看着牌上告示。 以抓捕黄般为重的武士队,男女皆可,与在场的武士比试赢过后即可面见山主成为武士,正合她心意,而且不难,转身离开这人堆悄悄活动手脚,眼珠不停转着观察街上一切,稍疑惑了些,街上百姓看热闹的不少,正经去应征的却是没有,不知是何原由。 再度混进人堆,挑准一个瞧起来好说话的这就唠了起来,这几年收拢线人,可是让她练好了自来熟这个本事。 “这位大姐,在下初来乍到,听说了这山主招募武士的事儿,只是这围的人不少,却没瞧见有去与武士比试的,不知是何原由?” 蔡雯奚顶着一张谦虚且疑惑的脸,这张脸生得还漂亮,没人会反感排斥。 “姑娘你有所不知,围在这的多数都是普通山民,哪里会什么武功,都是看热闹呢,再者,这片儿会武的早前都应征过了,厉害的都已成了武士,剩下的还需再练,此刻便无人喽。” 蔡雯奚抱胸打量着招牌旁的几个武士,缓缓回着原来如此,心里的算盘落了空,本还想着先看看他人与武士比试,做个参考,这下子要随机应变了。 深呼吸,将腰间衣结拉的更紧一些,穿过人群,站到了高她一个头的武士们眼前,脸上是自信的笑容。 “我要应征武士,如何比试。” 人群被蔡雯奚的一句话点燃,议论声顿起,蔡雯奚不用听都知道,左不过是惊讶她一个女子竟还来比试,嘲笑她不自量力罢了,以为眼前的武士也会轻视她,却不想他们依旧认真,放下抱胸的手臂,拔出后背的大刀,立刻清了一块场地。 “姑娘,有武器吗,若无,我们这里有,随便挑,半个时辰之内,将我打倒再不能还击,便可。” 蔡雯奚看着这个体格破她两个的武士和他手中大刀,本来准备赤手空拳来斗,现在是果断放弃了,纵使刀枪剑戟斧钺刀叉她那个都不会,也不能拿胳膊抵大刀呀。 挑了一把趁手的剑,长臂一挥。 “开始吧。” 刀剑叮咣碰在一处,蔡雯奚的神色立刻变了,这武士有着压倒性的力量,腿脚已支撑不住缓缓后移,如此,她便只能智取了。 扭身擦剑而过,看这武士再度挥砍而来的大刀,立刻闪身躲开,压低身子试图攻击其下盘,却被他轻巧躲过,看样子这还是个灵活的壮汉,一招未中,蔡雯奚并未与其拉开距离再行计策,而是挺身前刺,不给他一丝机会,这壮汉既然如此厉害,那体力也绝对在她之上,她不能打持久战,必须速战速决。 剑刃擦过武士的肩膀,并未击中,可惜了这一剑,而闪身躲避的武士神色一凛,身子扑了过来,蔡雯奚暗道不好,方才攻势过猛,如今破绽百出,可叫他抓到了机会,察觉到武士挥来的拳头,匆忙躲避,不想这武士手脚并用,银牙一咬,干脆使了轻功踏上这武士的膝盖,翻身欲躲过这接踵而至的大刀。 眼看着要拉开距离了,武士却陡然换了招式,一脚踏起,持刀劈来,又是叮咣一声,这次可是将她的手臂震得不轻,差点扔了手中剑,正是分神时,腰腹正中一脚,十足的力量直接将她踹了出去,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站在地上,可这疼痛让她根本无法出招。 围了一圈的百姓议论不断,蔡雯奚无暇去听,这武士更是不给她缓冲的时间,一步跃起再度持刀劈来,蔡雯奚闷哼一声,只得躲避,脚下动作扬起纷飞黄土,看这武士一个箭步再度冲来,蔡雯奚一剑扎在黄土之中,挑起土块打向武士,她本不屑这种战术,没想到还是用了,她的武功还需精进呀。 这武士许是被黄土迷了眼,动作迟缓乱了不少,蔡雯奚如何能放过这机会,强忍疼痛持剑再度上前,局势终于调换,现在轮到这武士后退躲避了。 叮叮咣咣几十招,蔡雯奚扫了一眼一旁的香柱,可没有时间继续了,神色变换,这次,还要借黄般的招式用用呀。 三步上前打起近身战,招招紧逼让武士的大刀无用武之地,武士好像觉出蔡雯奚的目的,不准备迎战,想要退开却总不如意,神色渐渐不对,蔡雯奚嘴角轻轻挑起,就等着呢。 再次前刺,武士焦躁抵挡,力道未控制好,将蔡雯奚手中剑一下断成两半,剑尖瞬间飞出,钉在了前排百姓的眼前,引起一阵惊呼,正是众人分身之际,蔡雯奚一脚踹上大刀,左手使了十足力气劈下武士出招的手掌,手中断剑势如破竹,终于抵在了这武士的颈边。 她赢了。 人群中突然爆出掌声与喝彩,蔡雯奚收回了手中断剑,向眼前武士鞠了一躬,方才激战顾不得疼,现在是通通反了出来,疼的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武士对视一眼,表情不太对,来了蔡雯奚眼前,倒了两颗药丸在手掌中。 “这是治伤的药丸,吃了便不会再疼了,等下姑娘要随我上山面见山主,我叫师南,不知姑娘名讳。” 蔡雯奚看那乌黑的两颗药丸,有些警惕,直起腰板装作没事婉拒了他,这师南也没什么表情,将药丸收起便要带蔡雯奚上山,蔡雯奚有些惊讶此人的雷厉风行,推测这山主是不是也是如此,踏上山道准备套一套这师南的话,几次想要开口都被师南的一张冷脸挡了回来。 这地方真不知晓好不好待呀,至少眼前人就不是一个好相处的。 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到了山顶,之前她没猜错,这真是一个宫殿,跟龄鸢的皇宫比肯定差些,不过在这地界算的上顶豪华的了。 跟着师南穿过层层把守,在这宫殿走了个九曲十八弯,可算是到了这山主眼前,引得蔡雯奚腹诽,这地方不大,排场倒不小。 第二十二章 木头人 师南行礼上前禀报,凑在山主眼前不知嘀咕些什么,这宫殿不小,没有内力的蔡雯奚耳力也差了些,干脆不听了,只低着头悄悄观察殿内,侍女只八人,其余的皆是武士,殿中四角皆有武士把守,辨气息,梁上也有,门外更不用说。 殿内布置简单雅致,除了承柱、金座等等再无大物件,实在是让人怀疑,出了何事要如此戒备。 正是思索,师南退到了一旁,山主终于开口了。 “蔡姑娘胜过了本座的武士,已可以加入武士队了,只是有一事本座有些不解,为何蔡姑娘的武功路数,与黄般的武功有些相似。” 话落,殿内氛围明显变了,蔡雯奚甚至感觉到梁上的武士已悄悄拔刀,师南的脸终于不再冷冰冰,可却更坏了一些,那是分明的敌意。 蔡雯奚拱手回话,依旧神色自若。 “回山主,在下与武士比试之时,最后所用招式并不是与黄般武功相似,而是,将黄般的招式借用了过来。” 山主听言皱了眉头,手掌摩挲起下巴,看样子是没料到这个答案。 “回山主,一月前,在下的爹娘惨遭黄般杀害,当时在下与黄般交手意图救爹娘性命,奈何武艺不精,救人不成,更是差点丢了性命,在下无法忘却爹娘惨死面前的样子,故苦练武功,意图报仇,期间对黄般的武功路数起了兴趣,便修习了起来,意图为自己所用,他日对黄般施以重创,若山主不能相信,可派人翻越南边的两座山头探查,在下便是从那边而来。” 山主听言不再疑惑,面孔蒙上了一层哀伤,显然是被勾起了伤心事,蔡雯奚想到客栈中百姓所言,山主的表妹在他心中应是极为重要的吧。 不过片刻,山主又恢复了严肃的模样,开口安慰蔡雯奚,更是承诺定会取了黄般的性命,让人听了十分热血,问了蔡雯奚如今住处,说明日派人接她上山正式加入武士队,叫了一名武士就来送她下山了,总也没用上几分钟,和师南真是差不多的性子,引得她开始考虑要不要给自己立一个神算子的名号,真是猜什么中什么。 回了客栈直接扑倒在床榻上,比试时身上挨得几下子还隐隐作痛,但蔡雯奚懒得上药,整张脸埋在棉被之中,不知为何,蔡雯奚总觉得这梦中压抑的不行。 在龄鸢她还能做出其他真实的情绪,但在这里,离开之前的山头之后,所有表情都变成了假的,她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生不起气,更什么都不想管,好像只剩满腔的恨意,但也没恨到走火入魔。 她真的不知晓了,她好像成了木头人,她好累。 —— —— “雯奚,今儿个可是定了与常小姐一同出游的,懒觉还是改日吧,别误了时辰。” 赵鹤轩站在蔡雯奚的房门前大声朝里头喊着,明明托门口的丫鬟通传一声就行了,他却偏不,可是让蔡雯奚郁闷,早知此人现今会长成这样,儿时可断不会与其接触。 看鹊歌为她梳好了发髻,素面朝天便出来了,扬着大大的微笑抬手要拍在赵鹤轩胳膊上以示亲近,不想赵鹤轩像躲瘟神一般直接扭身躲了过去,又将她的从容淡定气没了,今儿个还非要打他一巴掌不可。 啪的一声打在了赵鹤轩后背上,蔡雯奚甩了甩手,心中舒坦了,虽然这手心火辣辣的疼,但是心中舒坦最重要。 “哎呦,你这一掌也太狠了点,这可是耽误我恢复,我恐怕要在建峰府再多呆几日了。” 赵鹤轩五官都挤到了一起,不知道是真疼还是装的,蔡雯奚扬手又打了他一巴掌,可是凶神恶煞。 “我是看明白你了,今后你的鬼话我信一个字就不姓蔡,失手伤了你之后就不该担心你,由得你血流去。” 赵鹤轩大步追上蔡雯奚,表情变换似个滑头。 “我知晓你舍不得,不必说这些气话,今后你不姓蔡了,干脆跟我姓赵好了,咱们夫唱妇随,比翼双飞。” 蔡雯奚恼怒的面孔不变,白了赵鹤轩一眼,只回他一串的滚,提了裙摆走的更快。 赵鹤轩浅浅笑着,温柔宠溺,直至上了马车,笑意仍不散。 “少爷,属下已吩咐下去调查蔡小姐有何秘密,只是,万一叫蔡小姐察觉,恐会伤了少爷与蔡小姐的多年情谊。” 耳边有些嘈杂,车轱辘转着,马蹄子跑着,街上小贩叫卖着,赵鹤轩手扶膝盖,先前的笑意终于退却,轻叹一声,并未看向马车中的手下。 “就算坏了我们情谊,我也要知晓雯奚身上到底发生了何事,墨影那边铜墙铁壁,雯奚这边闭口不言,必然是何大事,不然不至于如此,我断不能就如此旁观,雯奚的伤,实在触目惊心,凌瞬大人呢?那日我分明瞧见有人向其使了暗器,可是有仇家寻仇?” “回少爷,凌顺大人那日好像于建峰府后山林之中与人交战过,但属下等去探查时痕迹被清理过,属下不才,并未查出到底何事。” 赵鹤轩看着手下禹中低头请罪的样子,并未觉得如何,他早料到凌瞬的事情查起来不容易,更只是一时兴起顺带查探一番,轻点了头,说着无事。 将头靠在马车壁上,不再说话,闭目养神。 马车终于停下,这一路颠簸让蔡雯奚都生了睡意,下了马车使劲抻了个懒腰,从墨影手中拿过了各色围猎装备,看着马车上的背篓、小铲,呃了一声,让墨影背上。 常涵潇要早到一些,收拾着身上劲装,瞧那面目十分兴奋,看蔡雯奚与赵鹤轩下了马车,高举手臂招呼着他们。 “你们倒是准时,不早不晚卡着时辰来,我可是激动着,今儿早早便起来了。” 蔡雯奚往身上绑着箭筒,露出了老手一般的从容笑容,扭头看赵鹤轩依旧那副装束,围猎的东西都由手下拿着,腹诽这赵鹤轩不是来走个过场的吧,不再看他,和常涵潇说起话,抬脚往山林里去。 “我记着涵潇你这是头回出来围猎的吧,必然是兴奋的。” 还没等常涵潇回话,耳边嗖的一声,后方射出一支箭,狠狠扎在了前面草堆之中。 第二十三章 围猎 就瞧这射箭之人悠悠走上前,将方才的箭拔出,其上串着一只灰兔,连箭带兔交到禹中手中,转身回来面对蔡雯奚二人,耸肩开口。 “不是围猎么?” 气氛就这样尬了下来,蔡雯奚可是知道,赵鹤轩这个人精最会看场合,此番绝对是故意的,心中突然生出一股胜负欲,微仰着头,抱胸开口道。 “赵兄,我有一想法,我们这随意狩猎也没什么意思,倒不如来一番比试,酉时我们重回此处,看到时谁猎得的猎物多,输者答应胜者一个条件,如何。” 蔡雯奚紧盯着赵鹤轩,身上好像都冒出了火药味儿,也是十分奇怪了,蔡雯奚的这点情绪好像都用到了赵鹤轩身上,对什么都淡淡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独对赵鹤轩特殊,真不知这心底情谊可还只到青梅竹马这一层。 赵鹤轩颔首,一副接受挑战的样子,常涵潇大睁了眼,在一旁急了起来。 “这可不公平,我今日可是头回围猎,必然是输的,岂不白白便宜你们两个。” “那,涵潇你若赢了便算,输了便不算如何,我再派一隐卫跟着你,帮衬你些。” 蔡雯奚微笑开口,星碎光芒打在她的脸上,配合那自信,显得蔡雯奚十分耀眼,雯奚心下默念,这可是让了常涵潇一大截,她必定无异议,果不其然,常涵潇听了蔡雯奚的话,喜笑颜开应了下来,抽箭搭弓,斗志满满。 蔡雯奚喊了一句影灰,一人影突然从上方跳了出来,赵鹤轩眸中颜色变了变,看其接了蔡雯奚的吩咐跟在了常涵潇身后,手掌一合。 “那,开始吧。” 话落,蔡雯奚扶着身上装备,一跃上树,蹲在树杈之上,勾起嘴角,她可不会与他们在一处,赵鹤轩这人精必然来搅局,抬手一挥说着先行一步,再度窜了出去,眨眼便不见了人影,游窜于树干之上,神色认真起来。 “正好借此看看轻功长进了多少。” 常涵潇抬腿刚跑起来就看蔡雯奚一杆子没影儿了,忍不住哇了一声,咬了牙,劲头更足,一边跑一边回身对赵鹤轩说着话。 “我也先行一步啦,赵公子你也动起来呀,此刻大意,小心最后输给我们哦。” 常涵潇笑的清爽宜人,赵鹤轩礼貌回应,依旧背着手慢慢走着,不慌不忙,看常涵潇也慢慢消失与眼前,一张脸冷了下来。 “禹中,回去之后吩咐人查查雯奚身边的隐卫,据我所知,建峰府可无这么多武功高强的侍卫。” 禹中拱手应下,赵鹤轩这才接过了弓箭,眸光狠厉,箭无虚发,十分优雅。 蔡雯奚一下窜了好远,回头看赵鹤轩并未跟上来这才停下准备狩猎,余光扫过另一颗树上的墨影,挑眉,有些疑惑的发问。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让你帮我挖草药吗?” 墨影愣了一下,应了一声跳下了树,拿出了腰间的小铲,蹲下就开始找有助于修为的草药,那身影不知为何,有些憨,蔡雯奚再度开口,朝着墨影大声说着。 “你今日安稳挖草药就行,不用担心我,还有其他隐卫跟着呢。” 说完一边嘀咕一边搭弓,师傅也是狠,出来围猎还得挖草药回去,我少练一天武,他老人家不也能歇上一天吗,出来一天怎么就那么难,幸亏我手底下有能支使的人,嘿嘿。 神色突变,手中箭霎时射出将一野鸡穿透钉在地上,箭尖皆没入黄土,任那野鸡扑腾,未动分毫。 不知从何处又冒出一隐卫,捡了野鸡扔在背篓之中,分工倒是明确。 日头上移,蔡雯奚与赵鹤轩这边猎的火热,常涵潇这则要落后一些,由影灰帮衬着终于猎得了几只,额上薄汗密布,依靠着树干先歇了下来,看这树木青葱,抽着新芽,注意力被拐跑,抽了纸笔出来做上诗了,叫蔡雯奚瞧见可要叫嚣,不是来围猎的吗! 一阵微风在林中穿梭,扬起了蔡雯奚额前碎发,藏于草丛中的赤色狐狸突然支起了身子,弦上箭铮的一下射出,又是擦着狐狸钉在地上,实在可惜。 耳边是弓弦余震的嗡嗡声,蔡雯奚脸上带了一丝怒意,大吐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了树杈上,目视前方好像在欣赏阳光倾洒林中的景色,但那双眼空洞,还是发呆更靠谱些。 隐卫流褐将射空的箭收起,见蔡雯奚坐在树杈之上有一搭没一搭晃着腿,蹭蹭上树询问她可要歇息一下,一板一眼的模样简直是墨影的翻版,说来也奇怪,蔡雯奚的隐卫们,性格长相还真都差不多,能集齐这一批异父异母的“兄弟”,蔡雯奚也是一能人。 那双眸子依旧空洞,明明看着流褐,可那眸中漆黑一片,全无流褐的身影,薄唇一张一合,留下无需二字,再度起身窜了出去。 又一阵风吹过,轻柔的沙沙声一层接一层,蔡雯奚眸中的光回来了,手指摩挲着弓上雕花,视线游走于各个草丛中,那只赤色狐狸,她今日还非要猎得不可,三番五次从她箭下逃脱,简直是在戏耍她! 远处草丛有动静,更是好像有一抹赤色钻了进去,蔡雯奚眸中火焰又烧了起来,弓弦拉开,寒气缓缓绕上了弓上两只箭,只等那赤色狐狸冒头将其串在箭上。 草丛再度发出声音,泛着寒光的箭头随着草丛的动静慢慢偏移,啪嗒、啪嗒,那拉满的弓突然松了下来。 马蹄声?这片山林还有他人也在狩猎么? 蔡雯奚分神之际,那头赤色狐狸突从草丛中窜出,她匆忙拉弓,不想这机敏的狐狸已被一箭穿心。 马蹄声更近了一些,蹄声纷乱,不止一人。 蔡雯奚微蹙眉头,将弓箭收起隐匿于树上,她可不是主动与人打交道的类型,除非有利可图,有事要求。 “朱兄好箭法啊,如此距离都能命中,做了文官可是可惜。” “蔡兄谬赞了,只是碰巧而已,论弓箭,还要当属蔡兄呢。” 两个风度翩翩的少年踏马而来,修身的劲装将他们结实的身体勾勒了出来,马后跟着的随从快步上前将那只赤色狐狸收了起来,蔡雯奚心中嘀咕蔡兄、朱兄两词,紧盯着他们的脸,那个眼梢细长的,越看越眼熟。 第二十四章 偷听 这二人一边闲聊一边踏马向前,慢慢悠悠往蔡雯奚这边来了,她支棱着耳朵,觉得眼熟的人,说不定是大伯那边的,和这朱氏搅在一起,她总觉得没好事儿,往后跳了跳躲在暗影之中,将自己的气息藏了起来,早还说赵鹤轩听墙角小心耳朵长疮,此刻是通通抛在脑后了。 “对了蔡兄,早听闻建峰将军之子蔡雯信蔡参领,弓箭了得,不知你们兄弟二人可有切磋,在下有些好奇。” 眼梢细长的少年微笑回话,话中好像透着酸气,不过蔡雯奚有些大条,并未察觉。 “这个,在下与雯信兄还未比试过,毕竟雯信兄官职在身,常不得空,而且,二叔他们辟的独府,与我们也不常来往。” 这朱兄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拖着长音,听得人不舒服。 “哦~ 是在下欠考虑了,忘了此事,建峰将军是皇上的左膀右臂,蔡参领自然也多得照拂,都要十分忙碌的,只是,也该与族内亲人多来往些的,到底都是骨肉至亲。” 眼梢细长的少年低垂了眼眸,面目有些尴尬,并未答话,这朱兄好像觉出自己的话有些逾越,双眼大睁来解释,让他不要往心里去,搭弓狩猎岔开话题,看蔡兄随意一射便猎得一只野鹿,笑着为其喝彩,只是不知这笑容,可单纯。 蔡雯奚静静看着这堆人渐行渐远,面目埋在暗影中,一双弯眉拧着,眸光有神,紧盯着那朱兄的背影,直至耳边再无他们的声音,蔡雯奚才终于动了身子,重回阳光之下,无一句话,默默拉弓继续狩猎。 金黄的阳光变红了一些,蔡雯奚使了一天的轻功,有些累了,终于从树上下来,环顾四周却不知自己窜到了何处,招呼流褐到身旁问了时辰,不想今日过得这样快,离酉时只剩一个时辰了,看两个隐卫背后的背篓满满当当,手上还拖着野鹿、野猪,拍拍手掌,胸有成竹的笑了。 “往汇合处走吧,这些猎物应该够用了。” 带着隐卫往回赶,心中已在盘算要赵鹤轩做些什么好了。 透过林中空隙远远瞧见了他们的马车,看常涵潇和赵鹤轩都还未回来,放慢脚步悠悠走了起来,背手大仰着头,葱绿的树叶被夕阳染黄,脑中突然闪过梦中的重重山头,那片金黄。 本轻松的面目突变,手掌一把抓上了胸口,蔡雯奚整个身躯蜷缩了起来。 心悸。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心悸,而这剧烈疼痛也不给她机会思考,不过几秒的功夫,蔡雯奚的意识已模糊了不少。 身后的隐卫一拥而上,眉目之间皆是焦急,唤着小姐二字,看蔡雯奚一个字儿也答不出来,更是急切,抓了蔡雯奚的手臂便要背她去看大夫。 一阵劲风突从身后袭来,将那隐卫的手正好撞开,一眨眼蔡雯奚的身旁便多了一人,正是赵鹤轩,而他动作更是行云流水,好像只一眼便了解了状况,一把将蔡雯奚抱在怀中,抬腿便往马车上奔去,只留了一句话。 “禹中与雯奚的一个隐卫跟上即可,其余人在此处等候,与常小姐汇合后再赶往距离这里最近的医馆。” 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已然抱着蔡雯奚上了马车,让车夫快些赶车。 禹中动作快,得以跟进了马车,而蔡雯奚的隐卫们对于赵鹤轩的命令多少有些迟疑,仓促决定后,跟上的隐卫褐夷只落得了坐在车夫旁边的份儿,也是让他心中有些不满。 赵鹤轩这才得空好好看看怀中人,看蔡雯奚眉头紧皱着,已昏了过去,更急了一些,抱着她的手更紧,轻轻叫着雯奚二字,手足无措。 禹中自小跟着赵鹤轩,赵鹤轩此刻模样是他第二次见,第一次,已是儿时的事了,目光下移到蔡雯奚的脸上,蔡小姐在少爷心中,应是占了一大块吧。 禹中取出了赵鹤轩的帕子递到了他眼前,赵鹤轩这才将眼睛从蔡雯奚的脸上移开,抬头与禹中对视,那张脸上是惊慌,焦急,更有害怕失去的恐惧,微颤抖的左手接过帕子,轻轻擦着她额上细密的汗珠,纵使马车颠簸,蔡雯奚仍稳稳躺在赵鹤轩怀中,未有一丝影响。 马车很快停下,褐夷与禹中在前开路,赵鹤轩抱着蔡雯奚焦急奔来扬起纷飞尘土,可是将馆内的医患都吓了一跳,纷纷退让不敢碍眼,大夫也先放下了手中活计,匆忙来看。 “你快向大夫说说雯奚出了何事。” 赵鹤轩将蔡雯奚轻轻放下,指了褐夷便让他来说,退在一旁看这大夫老练的把脉,听褐夷解释雯奚是突然心悸,往日里从未有过,疑惑更深两分,盯着蔡雯奚苍白的面色,心中默念,雯奚,你又受了什么伤。 双手紧捏在一起,胸口中的心脏随着大夫越来越疑惑的脸越跳越快。 “大夫,雯奚到底是何病症?” 赵鹤轩的声音有一丝颤抖,不安两个字已写在了他的脸上,只看这大夫抽回了诊脉的手,捏了灰白的胡须,有些难办的开口。 “这个,老夫也无法断定这位小姐心悸的病症到底因何而起,人有七情,分属五脏,喜对心,怒对肝,思对脾,忧悲对肺,恐惊对肾,方才老夫把脉,这位小姐气血消缓,近来应是忧悲不小,肝脾亦是有些郁结,想来怒思也是有的,只是,如今程度皆不至于心悸如此, 而且,观其面色,这位小姐近来应是不能安卧、疲累过度,如此情况,实让老夫不敢轻易救治,恐出了差错。” 大夫此话一出,三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褐夷大睁着眼,满脸的不可置信,质疑这大夫医术,声音拔高不少,说着小姐近来并未有过忧悲怒思之状,引来了不少目光。 赵鹤轩的心沉了下来,看向蔡雯奚的目光又变了几分,上前先将褐夷拦了下来,询问大夫可有先让雯奚苏醒过来的法子,目光恳切。 大夫捏着灰白胡须,思索片刻说着老夫尽力而为,招呼了药童前去抓药,三人围在蔡雯奚身边,气氛一时陷入了死寂。 第二十五章 弃卒保车 医馆外又响起了纷杂的马蹄声,与方才赵鹤轩架势相同,这次冲进来的人还要更多些。 “赵公子!雯奚出了何事!大夫都诊出什么了?” 常涵潇风风火火赶来,仆从与隐卫跟在后头,一下子将医馆大半的地方都占了去,而注重礼仪场合的常涵潇丝毫未察觉馆内百姓已有微词,直奔着昏迷在床的蔡雯奚而去,眼中晶莹,活像蔡雯奚已时日无多,此刻是来见最后一面的。 赵鹤轩耳目强着,给了禹中一个眼神,见禹中会意,将大半仆从隐卫带到了医馆外候着,这才回了常涵潇的话,扯了一个笑容出来,怎么看都有些勉强。 “常小姐不必惊慌,大夫已为雯奚诊治过了,现正煎着药,待雯奚服下便会醒来。” 本就清丽可人的一张脸蒙上悲伤之后更显楚楚可怜,攥了帕子将溢出眼眶的泪珠擦尽,可算找回一丝理智,再度发问蔡雯奚是得了什么病症,让赵鹤轩有些为难。 依照他的推断,蔡雯奚有事瞒着他们已是板上钉钉了,而此刻的心悸八成与她的秘密有关,雯奚将那些瞒的严实,应是希望知晓的人越少越好吧。 张口回话是心悸,说蔡雯奚近来有些忧悲怒思,先糊弄了过去,不过看常涵潇一副不解的样子,眉头拧成了川字,估计没成功,腹诽现今的姑娘都太厉害些,那个都不是好惹好骗的,发愁可怎么将蔡雯奚拐到手中做夫人。 一股草药味飘来,药童端着黑乎乎一碗汤药来了蔡雯奚跟前,常涵潇双眼一亮,一步坐在塌上将蔡雯奚扶在怀中,让丫鬟快来喂药。 药味冲着,蔡雯奚薄唇紧闭,好像有些抗拒,这一汤碗药费了不小的劲才都喂了进去,还好这汤药好使,要不然这些辛苦都要白费······ 影灰带着常涵潇的随从跨进了蔡建忠的房门,蔡建忠正与凌瞬对弈,常世漪在一旁刺绣,场面和谐,让影灰的心跳更快了两拍。 两人行礼,引得蔡建忠挑眉,手持黑子问着他们有何事,不应正跟在雯奚与涵潇身旁么。 常世漪停下了手中动作,面上多了一丝不安,凌瞬依旧紧盯着棋盘,沉迷于棋局。 “回将军,小姐今日狩猎,快酉时时突发了心悸,由赵公子送去了医馆,常小姐担心,便遣了我等先回府禀报。” 啪嗒一声,蔡建忠手中的黑子掉在了棋盘之上,常世漪一把站起,嘴中皆是询问的话,怎会心悸?现今如何?普通大夫可能医治,之前从未有过!一丝空隙都不留,让影灰可算知晓蔡雯奚那麻利的嘴皮子像谁了。 凌瞬皱着眉,让常世漪先坐下,此刻问那么多他们也答不上来,是少有的严肃,与蔡建忠对视,两人都明显有话要说。 “你们先下去吧,我知晓了。” 蔡建忠沉声吩咐,待影灰二人退下,看向凌瞬的眸光更愁苦了一些。 “凌瞬大人,上次雯奚出关之后你同我说过,雯奚受了他人袭击,伤势不轻,如今又添了心悸,我这个父亲实在恐慌。” “在下知晓将军与夫人的心思,只是雯奚那里并未有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将军与在下皆查得艰难,前几日在下还碰上了一仇家,拷问后也不是伤了徒儿之人,若是在下的仇家寻仇到徒儿身上,那便是大海捞针,可是难办。” 常世漪捏了帕子上前,看这两人一个比一个愁,眉眼之中都是焦急。 “那,不如先让雯奚远离我们,上他乡静养如何?待我们将事情查明,再无危险再将雯奚接回来?雯奚不过二十,能得罪什么人,如何能让她替我们受罪。” 常世漪已带了一丝哭腔,当初她生蔡雯奚生的艰难,建峰府上下皆去拜了神佛以求母子平安,如此诞下的小女如何不放在心尖上,偶然瞧见雯奚手臂上的疤痕,好像把她心头肉剜去了一块,怕雯奚听了她的唠叨觉得烦,只搜罗了祛疤的香膏送去,不敢多拦,到了如今局面,可是让她后悔,从一开始就不该答应她学武的事儿。 凌瞬与蔡建忠听了常世漪的话对视一眼,看神色便知,他们觉得此法可行,重又执起棋子等待蔡雯奚回府商谈此事,心境却不能回复,随意落子,不较输赢。 蔡雯奚闻着这股子药味便知自己现在医馆呢,支着身子坐起,听大夫说明她此刻情况,看赵鹤轩和常涵潇的脸上疑云重重,轻叹了一声,这二人恐怕要怀疑她了。 “涵潇,赵兄,你们应是不解我何来的忧悲怒思,其实我有一事未叫旁人知晓,我其实,暗中布置商产来着。” 蔡雯奚低着头,瞧着是愧疚自己瞒了朋友,其实是在心里做了打算,弃卒保车,置办商产与梦境成真相比简直不值一提,这年头,那个有钱有势的不搞点副业,她就是早了点,多了些别的意图罢了。 常涵潇与赵鹤轩依旧抱胸盯着她,并未接话,让蔡雯奚觉得棘手,抬头摆出一副有些困难的样子开口道。 “前些日子我派在其他城镇的隐卫回话酒馆的生意不好,更是遇了不少事,让我一顿好愁,之前赔钱了更是让我伤心许久,这几日赵兄还总来气我,练武练得还紧,这才引起了今日的心悸吧,我本想着商产大成再告诉你们的,没成想经商这般难。” 常涵潇神色软了下来,牵了蔡雯奚的手,坐在了她身旁。 “我早觉得你有秘密,没想到是这事,成不成有何关系,我们还能笑话你不成,非要独自面对这些,你早与我们说了,我们还能帮你出出主意,真是的。” 蔡雯奚嘻嘻笑着,一双丹凤眼眯成了两条缝,偷偷瞟着一旁的赵鹤轩,见他神色也软了下来,松了一口气,拉着常涵潇站起往外走,嘟囔着可惜,本准备狩猎之后找家酒楼把那些猎物烧了吃的,之前定下的比试也泡汤了。 就听身后悠悠飘来声音,好像带了一丝捉弄。 第二十六章 摊牌 “啊,比试未泡汤,雯奚不必可惜,我命随从将我们三人的猎物都清算了一下,常小姐猎了十只,雯奚你猎二十三只,我猎了二十五只。” 蔡雯奚听了此话僵硬的转身,随手捞了旁边的隐卫询问可是真的,看隐卫点头,常涵潇也附和是真的,脸僵的更厉害一些,硬勾了嘴角,竖起大拇指,声音僵硬,真是全身都在抗拒这个事实。 “赵兄可是厉害呀,兄弟原以为自己稳赢了呢!哈哈哈,恭喜赵兄啦。” 嘴上这么说,心里已在问候赵鹤轩的祖宗十八代了,在普通的酒巷饭馆里,骂人的话她可没少学,赶紧扭身往外走,试图逃避当初定下的赌注,正要上马车,眼前突然横出一人,立刻止步,差点扑进这人怀里,抬眼一看,除了赵鹤轩还能是谁。 “雯奚你走这样快做什么,大夫可是嘱咐了,你这些日子要以休息为重,更要平复心绪,小心再次心悸,不就是欠下了一件事吗,我现今未有想法,以后再说,雯奚你不必慌张。” 蔡雯奚看赵鹤轩浅笑的脸,叉腰干笑了两声,反驳她可未慌张,更是守诺之人,自不会赖了去,挥手与常涵潇道了别,可是豪爽,只是刚坐上马车一张脸便垮了下来,脑中闪过百种赵鹤轩借此要挟戏弄她的场面,感觉整个世界都黑了。 天色已黑了下来,街边小贩相继点了灯盏,灯火交映排成了长龙,从车帘缝隙渗了进来,照亮了雯奚袖口的纹样,可惜,未能照亮她的脸,她的心。 车夫受了赵鹤轩的叮嘱,将车赶的慢了些,蔡雯奚捂着胸口,本应疑惑为何会心悸,思索接下来该如何,可是盯着那微弱的光芒,双眼慢慢呆滞,脑中空了下来,以前她最爱发呆,伏在窗边看天,看地,一待就是一下午,不过从她决心将这一切弄明白之后,便不常发呆了,此刻突有些怀念从前,无忧无虑,自在的日子。 车夫一声小姐,到了,蔡雯奚赶忙回神,掀帘下车,便瞧鹊歌担心的候在一旁,追着询问蔡雯奚现今如何,可还不适,引得她发笑,打趣鹊歌不过一天未跟着便如此担心,以后去哪都带着她就是,迈出一步反应过来鹊歌不该如此笃定的发问,正要问明白,就瞧蔡建忠院里的护卫来请她过去,思绪突然明朗,怕是有随从先行回来禀报过了。 一边走一边收拾仪态,腹诽这心悸可是给她惹了不少麻烦。 “女儿给父亲母亲请安,见过师傅。” 蔡雯奚乖巧行礼,见着凌瞬也在此处,稍有些惊讶,心头不安重了一些。 蔡建忠招手让她先坐下,常世漪早扔了手中刺绣来看蔡雯奚有没有事,嘟囔着可吓死母亲了,拉起蔡雯奚的手便不放开。 “雯奚,父亲听护卫回报,你今日突发了心悸,可好些了?大夫如何如何说的?” 蔡建忠关怀发问,蔡雯奚微笑,把大夫的话往轻了说,看了三人让他们尽管放心,将养几日便好,以为三人会就此放心下来放她回去歇着,没成想三人更严肃一些,被拉着的手更往常世漪怀中去了一些。 “奚儿,其实父亲母亲有一事想同你商议,凌瞬大人之前与我们说了你闭关之时受了重伤的事,如今你父亲与凌瞬大人皆查着,你的身体也未大好,不如,奚儿你同母亲去江城修养如何?江城山水秀丽,必是利于你养病的,待一切查明再无危险,我们再回来。” 蔡雯奚闻言一愣,早猜到有事,却未想到事情大条到这种地步,瞪了眼睛看向凌瞬,只一眼便知晓,凌瞬是同意的。 将头低下,纠结,破釜沉舟,沉声吐出了不行二字。 “为何?可是有何事?若不是大事,可先交由馨儿帮忙料理的,不必担忧。” 常世漪的声音柔柔弱弱,此刻更添不解与慌乱,让蔡雯奚更觉愧疚,她做了取舍,她还不上父亲母亲对她的爱。 重新抬头,神色冷了不少,被母亲紧握的手抽了回来,寒气大涌,寒冰霎时将屋内覆盖形成结界,将蔡建忠夫妇俩吓了一跳,让凌瞬面色更严肃了一些,蔡雯奚静静开口。 “雯奚一直有事瞒着你们,三年了,每夜我都在做梦,做异常真实的梦,活在另一个地方,上次重伤,便是在梦中遇袭所受。” 三人闻言皆是一愣,明显不能接受蔡雯奚的说辞,凌瞬面上挂了笑,打趣她不想去江城便不去了,何故开如此的玩笑。 蔡雯奚的神色更冷了一些,与凌瞬对视,竟将凌瞬的笑容生生逼了回去。 “我早料想到会有如此反应,这也是我未将此事告知他人的原由之一,父亲母亲可还记得,三年前,女儿说自己染了风寒请了大夫,屋内风水不好请了婆子,日日紧张兮兮,几天几夜不合眼,便是因为此事,女儿在梦中受的伤,第二日醒来时,赫赫然在身上,放在旁人身上,想来也会做出如此举措吧。” 蔡氏夫妇皆缓缓张了嘴巴,脑中闪过三年前种种画面,心中有不少疑惑想问,却不知先说什么好,屋内十分静,寒气好像将空气都凝固了。 “徒儿,你可与我们说的,我们会帮你的。” 凌瞬的语气难得不轻佻一回,好像怪她,好像心疼她。 “师傅,徒儿如何说,你们又如何帮,三年了,雯奚暗中收拢线人,广布商产,在整个龄鸢探查此事,一无所获,换了父亲母亲与师傅便会有何不同么。 不光不会有任何区别,还会将你们也卷进来,父亲在朝中身居要职,师傅为龄鸢第一强者,树大招风,暗处百双眼睛盯着这建峰府,雯奚又如何会让父亲师傅添了把柄叫人捏在手中,所以,还请父亲母亲师傅,原谅雯奚,然后,忘了这件事,不要再为雯奚操心。” 话落,蔡建忠赫然站起,头一次在自己的子女面前发了怒火,大喝的声音应是在战场上用的,好像要把蔡雯奚的脑袋穿透。 第二十七章 爆发 “蔡雯奚!忘了?这岂是为人子女该说的话!我们为你父母,理应对你关怀照拂!为人五十载,若是连自己的女儿都护不住,那还领什么兵!打什么仗!不说百双眼睛,纵使千双眼睛又如何!只管来拿捏发落,为父莫不是在你心中,连那点风浪都抗不过去!” “我知晓!我信父亲母亲与师傅的本事,可是,我不能再失去了,我在梦中也有一对爹娘,三年了,我们早是亲人了,但是,他们被杀了,死在我的眼前。” 蔡雯奚也突的站起,直视着蔡建忠大声回着话,只是很快泄了气,低了头,拱了背,她没有落泪,甚至一丝哭腔都没有,但那周身的悲伤好像在说,她丢了世界。 三人都低垂了眼眸,他们突然理解了蔡雯奚,虽然心中依旧不想认同她独自抗下所有,但他们也不知晓什么话能将蔡雯奚说服。 “父亲母亲、师傅,你们感受过那种无能为力吗。 那人速度太快,招式诡异,力道太狠,重冰魄不好使,拳脚功夫我远不敌他,我让娘亲带着受伤的爹先躲起来,想将那人拖住,但好像只是我单单被打而已,梦中的娘亲太傻,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山民而已,却为了我冲了出来,而我,倒在地上不能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人的手中剑穿透娘亲的胸口。 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蔡雯奚缓缓抬头,眸中多了一分坚毅,看蔡建忠张口要说什么,抢先开口道。 “我知晓父亲母亲不是梦中的爹娘,但我也知晓,建峰府中的孩子出了事,你们一样会奋不顾身,此事出在雯奚身上,能解决的,也只有雯奚自己,仇人在梦里,答案也是,而能入梦的,也只有我,父亲母亲与师傅若心疼雯奚,那便不要再管了,不要让自己陷入危机,不要让雯奚再经历第二次。” 蔡雯奚行了一礼,那张脸本就淡漠,但此刻,三人都觉得不一样了,收了结界转身离开,蔡雯奚仰头看天,突觉得轻松不少,虽然一切还是一团乱麻,但她好像找到线头了,很快便会将所有结扣都解开。 三人都看着蔡雯奚离开的背影,一时无话,半响,凌瞬才悠悠开口。 “将军与夫人,还要干涉么。” 蔡建忠与常世漪对视一眼,好像释然了,蔡建忠负手而立,长舒了一口气开口道。 “罢啦,雯奚二十了,她有分寸,这府中的孩子皆是自由长起来的,我们本也没管过多少,只暗中保护便够了。” 接下来几日,凌瞬难得大发慈悲给蔡雯奚放了假,让她安心养身子,就是狩猎那日摘得的草药都变做了各种吃食,不吃不行,那架势似是要将蔡雯奚吃圆一圈才罢休。 —— —— “这里是女武士的房间,衣服等等皆在柜中,等下换过之后便出来训练。” 师南是蔡雯奚所在武士队的队长,一早带她把山主的宫殿转了一遍,此刻说完便离开了。 蔡雯奚环顾屋内,也就她院里一个偏房大小的地方,竟要住两个人,所有武士不论男女都聚在一片地方住着,屋外院子便是训练场地,不免让她腹诽,这山主太小气些,好歹是为他卖命的人,就不能待遇好些,再者说,这宫殿不小,把所有武士都聚在一处,这安排可不明智。 收拾过后去了师南身旁请他吩咐,看其他武士练得热火朝天,没一个瞅她,心中也升起几分斗志,想着接下来许是和他们一样练习对打,没想到师南一句话将她的斗志都打散了。 “嗯~你刚加入,需做些寻常差事,武士们的武器十分重要,不擦拭修缮是不行的,今日你便将库中的兵器都整理擦拭一下吧,午饭用过后可歇息半个时辰,再等戌时用过晚饭后便可结束了。” 蔡雯奚看师南给她指了个方向便去其他武士哪里指导,在心中安慰自己所有武士起初应都是如此的,调整情绪,打了水来擦兵器。 推开库门,一层尘土被扬了起来,呛得她猝不及防,灰尘厚的都糊眼,直接把蔡雯奚逼了出来,一张脸皱在一起,明显有些不悦。 “那个,兄弟,这库房是已废弃了吧,如此,还要整理里面的兵器吗?” 蔡雯奚一把抓了经过身边的武士,看此人淡然瞧了一眼库房,甩开了蔡雯奚的手。 “这库房并未废弃呀?既是师南的吩咐,照做便是了。” 冷冷看了她一眼,这人便离开了。 蔡雯奚盯着此人背影,怒火已将心脏沾满,冷笑一声,重新踏入库房,那双眸子闪着寒光,擦拭武器的力道重了些,刀刃啪的一声断成了两截。 擦了大半武器,桶中水早已浑浊不堪,拎了水桶出来换水,不想院中训练的武士都没影了,看了日头这才发觉已是午时,匆忙洗了手来到饭堂,看一众武士吃的正香,师南和身旁武士有说有笑,格外刺眼。 无事,蔡雯奚在心中默念,她一个新来的,更是毫无背景,人家为何关照她,默默拿了碗筷去盛饭菜,饭缸之中竟只剩一个馒头,菜缸之中更是干净,寥寥几个菜叶,全是菜汤。 蔡雯奚银牙咬紧,捏着饭碗的手控制不住的用力,细微的碎裂声传来,她找回了理智,万一捏坏了这碗,他们还要叫我赔。 抓了馒头,盛了一碗菜汤,撕了馒头蘸菜汤来吃,双眼一亮,倒不难吃,山珍海味吃惯了,吃这些换换口味也是不错。 如此擦了一下午的兵器,把这库房收拾的可算像了点样,扭着身子回了住处,两条胳膊都酸疼着,想着原来打扫收拾也这么累,不禁心疼了一下她院中的下人,瘫倒在塌上一下都不想动,门口传来了动静。 已合上的双眼登时睁开,和她住在同一间的女武士回来了,皮肤黝黑,身材壮硕,五官也生的粗犷,若不是胸前隆起,没有喉结,蔡雯奚定以为这是进来了个男人。 支起身子,挂了笑容欲与其搭话,刚一句我叫蔡雯奚,是今日新来的武士,眼前一黑一亮,她醒了。 第二十八章 行动 盯着眼前的素纱帷幔呆愣了几秒,蔡雯奚翻了个身,闭了眼要重回梦中。 众武士已可以断定不好相处了,现在能改善这种局面的法子便是逐一攻克,收拢自己的势力,一同住的女武士便是头一个。 与人结为朋友,第一印象很重要,她是从梦中醒过来了,但梦还在继续,不知晓梦中的自己会做什么,这实在令人不安,反正这几日也无需练武,倒不如一口气将梦中的武士都摆平,欺负她,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放松神经酝酿睡意,可这脑中总是蹦出各种事情,在各地布置商产的隐卫有几日没回信了,府里的侧夫人、庶子庶女也过于安静,不知晓师傅此刻正做何呢,上次对父亲发了脾气可是不妥,要不要做些父亲母亲喜爱的吃食送去赔礼······ 帷幔被掀开,鹊歌探头进来伺候她起了,蔡雯奚睁了眼,悠悠掀被起身,长叹了一声。 “罢了,罢了,早该料到如此的。” 没头没脑一句话让鹊歌发蒙,蔡雯奚说着无事,简单洗漱便欲往赵鹤轩那去,这人精这几日安静着,感觉没好事,随便抓了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走,还没跨出房门便被鹊歌叫住。 “小姐,今日是往朱府赴约赏花宴的日子,小姐是不去了么?” 蔡雯奚嗑瓜子的动作一滞,回身对上鹊歌大睁的双眼,快步将手中瓜子放回了盘中,一屁股坐于镜前,神色认真紧张了起来。 “忘了,忘了,幸得你记着,要不然可要被姐姐唠叨,鹊诗!快去瞧瞧姐姐可是已收拾好了!快!简单帮我梳妆便可。” 鹊诗耳目也是好,候在门外也能听见,应了一声匆匆往隔壁院子去了,鹊歌与其他丫鬟赶紧上手,梳头的梳头,上妆的上妆,可是分工明确,蔡雯奚合眼由她们收拾,都是跟了她多年的老人了,知晓她的喜好。 耳边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有些急,必是鹊诗,听脚步声停在两米外,禀报大小姐正在穿衣,完后便会过来,所有人的动作都快了一些。 首饰匣哗啦抽了出来,蔡雯奚睁眼随便挑了个步摇,其他小钗让她们配去,看后头丫鬟举着衣裳映在镜中请蔡雯奚挑选,没看两眼,张口便定了件儿白底灰边云纹的。 紧赶慢赶的穿衣,终于在蔡雯馨跨进房门的那一刻收拾停当,微笑挽了姐姐的手臂往外走,心中决议,以后要每日都询问一遍待办事宜才行,如此忙活可是让人折寿。 不想与蔡雯馨上了马车才是噩梦的开始,刚开始还是姐妹闲话,说着说着便成了单方面的教导指点,蔡雯奚是撒娇耍混统统用上,也没能阻止强塞进耳的话,脑中想象将蔡雯馨与寺中高僧放在一处,说不准也是赢的。 与此同时,赵鹤轩带着随从出了建峰府的大门,仍是一身黑袍,只是这次低调不少,沿着小巷疾走着,最后拐进了副护军参领府的后门。 府内下人见了赵鹤轩并未惊讶,反倒安静引路,片刻功夫走进一书房,香炉之上缕缕香雾,书案前正坐一人,附身题字,下人退下带上房门,此人这才题完最后一字,悠然落笔,抬头请赵鹤轩上前指点一二,好像老友会面,场面惬意舒适的很。 “参领的书法越发精进了,这幅字寓意平安和乐,可是参领题给手下士兵的?” 参领咧嘴朴实一笑,抬手引了赵鹤轩去一旁一同坐下,茶点已备好,送茶入口中正是七分烫,十分周到。 “三少爷猜的不错,那字正是提给老夫手下士兵的,他今年得了一子,决议不再打打杀杀,安心陪伴一家老小,便请老夫给他题一副字,愿以后平安和乐。” 赵鹤轩将茶咽下,口鼻之间茶香萦绕,心情好似都舒缓了下来,回话那名士兵与其家人后半生必定平安和乐,毕竟参领便是这福气之人,所题之字也是带福气的,闲话几句,终于入了正题。 “不知三少爷此番前来所为何事?前几日来字条时便让老夫困惑来着。” 副护军参领严肃了一些,赵鹤轩面色不变,将茶盏放下,从怀中掏出了一册子送到参领眼前,静观其看过册上内容,面色大变。 “这!这,可是三少爷查得?李少爷此等行径,可是不小的罪责!” “参领,这正是晚辈查得,参领应有耳闻,前些日子李公子恶意中伤晚辈与蔡雯奚小姐,蔡小姐未能忍住怒火,失手伤了李公子,不想李公子更是散布谣言毁坏蔡小姐名声,李公子即如此张狂,晚辈便想看看其何来的底气,没想到查出了这些,可是让李氏也跟着蒙羞。” 赵鹤轩浅笑,副护军参领手中的册子正是之前查到的李公子流连青楼,贩卖良家妇女与未出阁女子的记录,几时、何地、被买卖女子姓甚名谁。 参领缓缓翻页,表情越来越凝重,视线停于一处,微眯的双眼突然大睁,眸中是藏不住的惊愕,端着册子的粗糙手掌更是微微颤抖。 “这,这册上的曹天心,可,可是汇城县丞之女?” 赵鹤轩收敛了表情,低垂眼眸,叹惋一声,正是。 参领张着嘴,好像气愤,好像惋惜,万般情绪都化作了几道沉重的呼吸,紧捏着册子的手终于松开,重看向曹天心三字,眸中少了生气。 “老夫还曾受过县丞的恳求,希望能动用护军的力量帮他寻找失踪的女儿,但护军直属于皇宫,老夫纵是参领也不能下令差遣士兵去做其他,私下调拨了一些亲信去帮忙,也是无果,犹记县丞心灰意冷,大病一场后的消瘦模样,县城夫人,更是哭伤了双眼,再不能刺绣。” 赵鹤轩听说过县丞夫妇二人的事情,本以为自己冷心冷肠,知晓其女是被拐带买入了春楼,也不过惊讶一下,可此刻听了参领之言,他默然了,脑中思绪、口中话都放下了,好像皮包骨的县丞与双眼失去光芒的县丞夫人就在眼前。 “三少爷即将此册送于老夫手中,想来是想请老夫将此事报于皇上,惩治这李少爷了。” 赵鹤轩听言忙回神,抬眸对上参领重生龙虎之气的双眼,面目沉着。 第二十九章 朱羽璇 “参领所说不错,不过晚辈也有一丝私心,李公子之父,从三品正护军参领,居于参领之上已是多年了,参领与家父交情不浅,三品官员之列踏入不易,正护军参领管教无方,这位子恐怕不能坐稳,参领解救无辜女子有功,取而代之,未尝不可。” 参领一对剑眉微蹙,四目相对,四下无声。 马车正正好好卡着约定之时到了朱府,蔡雯奚下了马车突觉得浑身畅快,这一路可是把她的脾气都磨没了,成佛路上还要多谢这位亲姐的帮扶呀! 随着丫鬟穿过门厅,踏入二进远远便瞧见了赏花之处,本无兴致的蔡雯奚看这九曲回肠的廊道和错落有致的屋宇渐渐有了兴趣。 这朱府内的屋子安排的巧妙,与建峰府不同,建峰府四通八达,廊道皆是直线,房园独立,无交接遮挡,换句话说,如若建峰府被围,官兵闯入,士兵可以最快的速度包围所有院子且不用担心存在死角。 而这朱府,廊道曲折,岔路颇多,屋宇交错相连,层层叠叠,死角废屋随处可见,只怕是屋内的密室和脚下的暗道也一样不会少,更别提这只是头两进的光景,想必这里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倘若有一日朱府被查,朱家人大可凭着如此优势逃之夭夭。 蔡雯奚勾了嘴角,平日里光听闻这些个朱家人的心机城府,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感到手上一紧,回头看着蔡雯馨满面笑意,才回过神来已是到了诸位小姐面前,展开淡漠的笑容,一边寒暄,一边打量着园中已有的二十余人。 大多平庸的容貌,诱人咳嗽的香粉,款式单一的珠钗,五彩斑斓的裙裳,蔡雯奚一眼扫过去像是只对着两三个人,若不是她事前知晓朱羽璇请的都是朝中权贵家的小姐,她当真会以为自己走进了春楼。 正感叹,主人,就来了。 朱羽璇着鹅黄流仙裙,外系白纱,洁白的脸蛋,小巧的五官,珠钗精致典雅,和那一头乌黑的长发相得益彰,身材轻盈纤细,好像丛中的蝴蝶,一会儿就飞走了,那张人畜无害的脸 可是个勾魂摄魄的好面具。 这边还没打量完,那边常涵潇也来了。 还是水蓝色,不过此次样式略微不同,比之以往更加繁杂奢华,发髻毫厘不差,光可照人,发间步摇简单奢华,纤细挺拔的身姿,引得一众暗叹,蔡雯奚看她不过赏花还这样正经的样子有些不习惯,愣了两秒才颔首示意。 而后低头瞧了瞧自己与蔡雯馨,从头到脚不是白就是黑,像是走错了片场,在这鲜艳中格外扎眼,如此看来,她们姐妹确是同龄人中少有的个性。 那边常涵潇与众小姐打了招呼,温婉大方,声音悦耳,只是到了朱羽璇面前,这话中力道好像狠了一些,看朱羽璇装作毫无察觉,依旧用那纯真的笑容面对她,心中嘲讽,不想与其浪费心力,扭身去了蔡雯奚所在之处。 这花园面积不小,龄鸢有的花这里都种了,管是什么时节开放,这朱府的花匠用了各种法子让它们都开了,可是用心。 蔡雯奚对花草和这些小姐都没什么兴趣,早早去了假石旁石凳前坐下,抓了桌上点心吃起来,淡然瞧着朱羽璇给众小姐介绍园内,游走于多个“小团体”之中闲聊,那张面皮一直笑着,和众小姐更是一团和气,但蔡雯奚却总觉着,朱羽璇身上透着急切与讨好,众小姐身上透着疏离与勉强,这个朱羽璇的人缘与人脉,应该不似表面这般。 视线被一纤细腰身挡住,常涵潇俯身盯着蔡雯奚的脸,有些好奇的发问。 “雯奚你看什么呢?如此认真。” 蔡雯奚回神,微微一笑,拉了常涵潇坐下,将果盘往她身前推了推,拍了拍手上坚果碎屑,将视线重放回朱羽璇身上。 “看这赏花宴的宴请人呢,我好奇的紧,传闻能与你和姐姐都不对头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常涵潇也吃了起来,听了此话,眉目之中带了一丝鄙夷。 “汇城的传闻十之有八都是谣传,偏巧朱羽璇与我和你姐姐不和的传闻为真,为了世家的面子,明面上总要演这样和气的场面,私下里早就撕破脸面了。 朱羽璇佛面蛇心,是个心胸狭隘、善妒的,你还是莫要接近的好。” 蔡雯奚闻言,眸中亮了一些,倚在石桌之上玩味的笑,俨然是要听八卦,常涵潇抬眸对上这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却移开了视线,并不想多说。 “你我现在朱羽璇的底盘,偷说几句坏话便罢了,大肆宣讲不和往事,未免太张狂了些,雯奚你还是待回府后去问你姐姐吧,反正我们与朱羽璇不和的原因相同。” 八卦就这样从耳边飞了,蔡雯奚直接垂了头,十分失落,修长手指绕着一方帕子,让常涵潇觉得对不住,岔开话题,询问怎么无人来与她搭话,按着她的声名地位,可不该如此。 蔡雯奚依旧低垂眼眸,不过不再玩那素白帕子,端了下人呈上的茶盏浅喝一口,混不在意的开口道。 “为着之前我将李公子伤了的传闻呗,方才便听着几位小姐议论来不来与我搭话,怕我是个暴躁不好相处的,皆是怯怯的走了,不过也正和我意,我对她们没什么兴趣,过来也是妨碍我。” 常涵潇听了头半句还心疼蔡雯奚,欲帮她做些什么以挽回名声,可后半句一出,她立马收了口,咳嗽两声不再说话,心想雯奚与她姐姐真是亲姐妹,皆是不需他人插手帮忙的,可别再妄动坏了事,把这段情谊也断了。 一群女人聚在一起哪会单单的赏花,不到几分钟这眼睛就都从花上移开了,不知哪位小姐起了异性的头,这堆女人的话匣子就这么打开了,哪家的少爷风姿绰约,哪位公子文武双全,未有些有用的,听的蔡雯奚直犯困,和常涵潇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保持清醒。 第三十章 唇枪舌战 张家小姐是常涵潇志同道合的好友,今儿个也被邀来了,来迟了去道了一圈的歉,见了常涵潇可是送了一口气,一屁股扎在常涵潇身旁,喝茶吃点心可是歇歇,与蔡雯奚打了招呼,看她反应淡淡的,也不去热脸贴冷屁股,挽了常涵潇一同探讨诗文。 蔡雯奚余光瞧着张萦娇兴致勃勃,神采飞扬的脸,心中竟有一丝波动,应是被这片热忱打动了吧,如此真挚的热爱一个东西,她还真不知是何滋味,常涵潇交了这样一个朋友也是不错。 转而在人堆中找着自家姐姐的身影,巧笑倩兮美目盼兮,那张脸和自己一样也是生的清冷的,却有股子媚,与众小姐闲话如鱼得水般,这才是真正的得势,与努力的朱羽璇,是断不相同的。 好景不长,一些敏感词语还是钻进了蔡雯奚的耳朵。 “听闻朱家的人和常家的人有些争斗···好像常大小姐和蔡小姐出了事···蔡小姐闭关了好久呢···那朱大小姐还请···朱羽璇毕竟庶出···” 议论声渐起,传到了常涵潇和朱羽璇的耳朵里,蔡雯奚不在乎这些,一字不落的默默听着,转头看常涵潇脸色,果不其然,难看了不少,好奇朱羽璇会有何反应,见其背着手,脚步轻盈往那堆“小团体”去了。 “诸位姐妹谈论什么呢,可莫要听信谣言哦。” 朱羽璇探着脑袋,含笑凑到了她们面前,弯弯的眼睛笑起来更加可爱,一些小姐见当事人闻声而来便尴尬的住了口,三两成群的转移了阵地,可哪都不缺看热闹不闲事大的,只见王氏掐了一朵花苞拿在手中把玩,讥笑道: “我们听说你们朱府的人设计害了常大小姐与蔡小姐,还被常府赶了回来,哎~庶出果然是上不了台面,心思恶毒不说,脸皮也是够厚,要是我~可没脸由着被赶回母家!哈哈哈!” 话落,一些小姐掩面偷笑,窸窸窣窣地笑声缓缓传开。 蔡雯馨缓缓去了蔡雯奚身边,靠着假石冷眼看这场面,目光偏移见常涵潇未有动作,但腰板僵了不少,更是浅浅一笑,今儿个只做旁观者,若是雯奚有了动作,再说。 朱羽璇闻言神色自若,还是那副浅笑,还是那般可爱。 “长辈之间的事,羽璇实在不甚了解,而且朱家规矩森严,若不是今日姐妹们提及此事,羽璇都不知原来我们三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若是知晓又怎有这脸面开这赏春会。” 王氏面露尴尬,回避目光不再搭话,很明显没有达到她想要的效果,其他小姐也面面相觑,一时无话。 蔡雯奚玩味的笑,这个朱羽璇确实伶牙俐齿,三言两语便把自己撇了出去,还不忘歌颂一下自家的规矩有礼,若是没猜错,马上就要往她们两家身上推了。 果不其然,朱羽璇悠悠的开了口。 “若是诸位姐妹实在感兴趣,还是去问问常大小姐和蔡小姐吧,这其中关节,羽璇实在是不知,毕竟朱家的人是嫁到了常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话落,众人的目光随着朱羽璇的话落到了蔡雯奚与常涵潇的身上,常涵潇登时沉了脸,蔡雯奚却浅笑,有些不合时宜,让人捉摸不透她的想法,便透出一股诡异,将不少小姐的目光吓退,包括朱羽璇。 破绽!这个朱羽璇嘴皮子不错,演戏更是上乘,理智忍耐,心机城府也尚可,但她底气不足,碰上强者,便是不战而败,如此,便无趣了。 朱羽璇已被蔡雯奚在心中分析透彻,立刻对其失去了兴趣,一双眸子暗淡了下来,面上表情也消散,好像和假石融为了一体。 常涵潇到底站了出来,神色冷然,负手而立。 “毕竟家丑不可外扬,涵潇实在不好多说,只不过~朱家的那位若不是做事太过无脑狠毒,也不至于被赶回母家,常氏个个心思澄净,实在容不了一个心胸狭隘、心思恶毒之人搅了常氏的清静。” 众人听闻面面相觑,又将目光投回了朱羽璇的身上,朱羽璇还是笑,好像油盐不进,充耳不闻。 “常大小姐说笑了,常氏心思澄净,朱氏又何尝不是,还望常大小姐莫要以偏概全。” 常涵潇哧鼻,保持了这么久的端庄是扔掉了。 “你是朱家人,其中关节你最是清楚。” “我们朱家确实品格良好,只是这位是个例罢了。” “方才还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如今怎又为自家开脱了起来,当真可笑。” “羽璇并无此意,还望常大小姐莫要怒火中烧,连累其他。” ··· ··· 常涵潇与朱羽璇一来一回火药味十足,园内的吃瓜群众皆聚精会神,谁都没有察觉,一支羽箭正急速朝着她们的方向,飞来。 羽箭迅速划过花园上空,直直朝着蔡雯馨的方向坠落,蔡雯奚眉头微皱,察觉到后方空中不太对劲,转身回看,霎时间周身寒气大涌,一步上前将蔡雯馨拉至身旁,随手一折,将那花直直朝着羽箭扔去。 咔嚓一声,蔡雯馨靠在蔡雯奚身旁,看那羽箭在方才她所站之处段成两截掉落在地,惊愕过后,脸色黑的难看。 吃瓜群众们终于不再“观战”,顺着声音看去,看地上的断箭与那朵冰花,再看蔡雯奚周身的寒气,片刻后,抽气声四起,常涵潇也不再理会朱羽璇,大步来了这一对姐妹身旁,看两人脸色一个赛一个黑,一瞬便猜出发生了何事。 朱羽璇觉得不好,只看蔡雯奚的背影心中便是满满的压迫感,她不过办场赏春宴,欲了解现在情形,可不是让蔡雯奚大怒将这朱府拆了。 去了她们身前,身子缩了一些,好像受了惊,大睁着眼眸询问出了何事,看蔡雯奚抬眸正好与其对视,朱羽璇忍不住颤了一下,不再是压迫感了,是杀意,让人无法动弹的杀意。 “诸位小姐实在抱歉,惊扰了你们的赏花会,在下朱家四子,朱修筠。” 第三十一章 朱修筠 一男子匆匆跑来于她们面前站定,虽然喘着粗气,但仍彬彬有礼,不失仪态。 磁性的男声刚落,一众小姐就都被此人吸引去了视线,明明方才都被蔡雯奚骇人的气势吓得不能呼吸,不过也不怪她们花痴,这个朱修筠长相确实帅气,白净的肌肤,儒雅的笑容,气质温和让人觉得十分舒服,如果赵鹤轩是篮球队的王牌,那这个朱修筠就是校园里的校草。 蔡雯奚杀意不减,若不是方才她眼疾手快,地上断箭可就正正插进了蔡雯馨的脑袋,此事不给她一个交代,她必然要将这朱府拆了,闹到皇上哪里她也无所谓。 “不知朱公子可否解释一下这箭!若不是方才我眼疾手快,这箭便正正插进了我姐姐的脑袋!难不成朱氏看我们两姐妹不爽,欲除之,亦或者,不爽蔡氏,想给个下马威?” 蔡雯奚声音不大不小,却含着内力,每说一字内力便重一层,迫的所有人心口都紧着,娇贵的小姐扛不住,当场落泪了几个,可是惹人心疼,泛着寒光的眸子紧盯着朱修筠,看他面目也痛苦了一些,有些不解,收了内力扶蔡雯馨坐下,静等朱修筠开口。 “咳,蔡小姐误会了,这箭是在下在一旁武院练习箭术,不小心射到了这边,在下赶来便是想截下此箭,不想还是晚了,更是差点酿下大错,修筠在此向蔡大小姐赔罪,还请两位小姐原谅在下无心之失。” 朱修筠轻咳了两声,五官不能舒展,看来方才被内力迫的不轻,拱手行礼向蔡雯奚二人赔罪,单看这架势,不像假的,可惜,蔡雯奚不是涉世未深的单纯小姐,她心肠可冷着!偏头冷笑。 “哈,真不知晓这朱府的武院在哪~也不知晓朱少爷你这箭术是多差劲,空口白牙,朱少爷以为我会信?” 朱修筠身体一滞,缓缓起身,看蔡雯奚冷面,有些困惑的思索,朱羽璇手攥在胸前试探开口,欲帮朱修筠说话,却被蔡雯奚察觉了用意,偏转眸光,只一眼便让朱羽璇合上了嘴,不敢开口。 春日的暖风经过蔡雯奚身旁,通通被染成了寒风,吹在身后常涵潇的脸上竟让其打了个寒颤。 朱修筠再度开口,支吾说着武院值守的小厮与他的随从皆能作证,但也料到蔡雯奚不会信朱府的人,声音越来越小,再度思索如何证明他的清白。 蔡雯奚扶着姐姐肩膀的手臂被拉了下来,蔡雯馨微笑对上她仍有怒意的双眼,轻拍手背安抚她情绪,终于开口。 “雯馨听说过朱公子为人,应不会扯谎,再者,雯馨也未受伤,此事便揭过吧。 不过,朱公子需做一事,春日正好,这满园春色姐妹们还要继续观赏呢,朱公子这纰漏可是把姐妹们都惊了,可要向诸位小姐也赔个礼才行。” 蔡雯奚听了此话立刻瞪了双眼,拽了蔡雯馨袖口,不解她怎么能就这么算了,这已不是勾心斗角那个层面的事了,她差一点就没命了! 却见蔡雯馨转头,下半张脸让她安心,上半张脸让她闭嘴。 朱修筠一愣,没想到蔡雯馨有如此气度,对其欣赏了一些,再次拱手行礼,谢了蔡雯馨的信任,偏身向其他小姐赔礼。 蔡雯奚收回了手,知晓姐姐是有她的考量,但还是有些不甘心,担心今日的放任自流会让以后有麻烦,余光瞥见假石后多了墨影的身影,颔首示意任务已完成,更不想在这多呆,狠狠盯了朱修筠一眼,收了所有表情又变回那张淡漠的脸,开口道。 “姐姐即说此事揭过了,那便罢了,只是我方才使了内力,现今有些疲了,无心赏花,还请朱小姐、朱少爷与诸位小姐见谅,先行告退。” 蔡雯奚对着众人浅行了一礼,淡淡看了蔡雯馨一眼,带了鹊歌便往外走,蔡雯馨如何能留下赏花,说自己也是受了惊,无心赏花,让众人继续,大步跟了出来。 朱修筠与朱羽璇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这两姐妹便一溜烟走远了,常涵潇看她们背影,思索要不要也跟着撤,方才与朱羽璇斗嘴可是将她气着了,转眸见诸位小姐一双眼睛都掉在朱修筠身上,没一个赏花都围在他身边,连张萦娇也是!更觉不出继续待下去的价值,随口胡诌府上还有事,也匆匆离开。 经过朱羽璇身边,高昂了头颅,用下巴看了她一眼,那意味昭然若揭,朱羽璇,你还不配与我叫嚣! 蔡雯奚坐于马车上,没有对蔡雯馨闹别扭,而是低垂眼眸,淡然问了她的想法,倒是让蔡雯馨一愣,顺应来答。 “第一,我们身处朱府,不占优势,第二,朱氏与蔡氏不能因为我们出了明面上的间隙,第三,朱家的人不会那么蠢,挑在如此场合动手。” “若是朱家人反其道而行,故意为之呢?” 蔡雯奚抱胸依靠于马车壁上,直视蔡雯馨,严肃认真,蔡雯馨也挺直腰背,对上她的目光,嘴角微勾。 “这便是第四了,他们没这胆量。” 蔡雯奚闻言也浅笑一下,好像接受了蔡雯馨的说法,闭了双眼轻轻开口道。 “如此,妹妹便信姐姐的吧,只是,姐姐莫要掉以轻心为好,若是因为此事出了何麻烦,妹妹可是不管。” 蔡雯馨目光温柔,本还准备说说她叫她今后莫要再冲动妄行,此刻却没了这心思,轻轻说了一声好,也合上双眸修养起来,眼前是蔡雯奚拉过她将羽箭斩断、护她在身后的场面,心头暖暖的,嘴角止不住的上扬,她的妹妹长大了,能保护她的姐姐了。 两人静静歇了一路,回了建峰府默契的选择将此事瞒下,若是有风声传到父亲母亲耳朵里了再说,被父亲母亲单独留下来,惴惴不安,以为他们要因她那日言语态度责罚她,却听了两人的承诺,不再插手她做梦一事,更是会保护好自己,只是要她也好好保全自己。 眼眶湿润了一些,重重点头应了下来,上天还是眷顾她的,让她遇见了这么多对她顶好的人。 第三十二章 杀意 蔡雯奚回了院子便叫丫鬟来帮她梳洗,立刻换了松散舒服的袍子,随便挽了头发素面朝天躺在塌上,止不住笑,心情好极了,想起墨影在朱府与线人交接的事,挪去了窗边椅上,透过窗户看空中白云慢慢的移,叫了墨影来禀报。 “今日你和朱府的线人交接的如何。” “回小姐,属下为防暴露,并未与他们接触过多,只是问了一些朱府近来的动作,并吩咐他们今后多收集朱府的把柄。” 墨影边说边掏出一方帕子,呈给了蔡雯奚。 “小姐,此为朱府内部的布置图。” 蔡雯奚接过帕子,双眼更亮一些,眼底笑意更深。 “朱府错综复杂,线人能画的如此详尽,许是费了不少功夫,你可予他们一些奖励,其他的呢?” 墨影闻言,突然一楫。 “朱府线人还呈报,一日偷听得知,毁船一事是朱大小姐出的主意,朱老爷近日收放信鸽频繁了一些,推测是与朱侧夫人来往,朱家四少爷许是会与大少爷争夺虎啸营将军一职,朱菱妃近日传唤了朱氏的嫡系女子入宫···” 蔡雯奚脸上笑意霎时消散,眼底寒霜愈发厚重,墨影背上的黑袍慢慢被冷汗浸湿,蔡雯奚不知,她此时散出的杀气足以吓昏一个普通妇人。 终于,僵局被打破,鹊歌门外请示。 “小姐,朱家四少爷来访,现在老爷哪里,好像为着赏春宴上的事登门赔罪,还送来了一堆赔礼,不知小姐想如何处置。” 蔡雯奚闭上了双眼,捏着眉心深呼吸,没有理会门口的鹊歌。 “你下去吧,多留意朱府,朱府地下肯定有密道,告诉朱府线人探探密道。” 蔡雯奚声音冷着,墨影如蒙大释,正要退出去却又被叫住。 “其他大陆的皇族许是陆陆续续的来了,多留意些,继续做我之前吩咐你的,以后每日都向我汇报哪些皇族抵达龄鸢,他们的底细,可记住。” 墨影应下,退了下去,鹊歌,推门而入。 蔡雯奚面上的寒意还未完全散去,直视鹊歌的眸子锐利凶狠,鹊歌单薄的身躯在杀气中开始颤抖,不敢抬头,磕磕巴巴的开口。 “朱家-四-少爷-送-送-来的礼物,小-小姐-可要-收下?” 蔡雯奚看着畏缩的鹊歌才意识到自己戾气太重,急忙静了心神,换了平常淡漠的脸。 “你莫要害怕,已无事了,朱修筠送来的东西~先收了吧,不要白不要,你清点入册,那日我挑些不入眼的拿去变卖了,去吧。” 鹊歌恢复了几分镇定,清亮的眼眸偷瞟着蔡雯奚,看其神色疲惫不堪,有些担心,但也不敢多问,只默默退下去了小厨房,请厨娘做些安神静气的吃食来。 蔡雯奚重将目光扔向窗外,天依旧蓝,云还在慢慢的移,心境却不再相同,再无笑意。 听了毁船一事为朱羽璇出的主意,杀气便升腾而出,万千情绪夹杂纠葛,她不明白朱羽璇何故做到如此地步,要至常涵潇于死地,甚至拉上素未谋面的自己。 为什么? 凭什么! 她不是心胸宽广之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不死不休。 眼神凶狠起来,蔡雯奚将窗户啪的一声合上,从柜中抽出了趁手的墨色衣裙换上,简单束发,告诉门口丫鬟她出府一趟,带了影灰翻越墙头消失不见。 朱修筠向蔡建忠就今日差点伤了蔡雯馨的事赔礼,看蔡建忠挑眉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没想到这两姐妹压根未将此事报于长辈,对这两姐妹更起兴趣,他原以为此二人会同其他世家小姐一样依靠家中长辈与权势,倒是他肤浅了。 蔡建忠和蔼的笑,让朱修筠不必再愧疚,说着即无大事,此事便揭过了,往后千万小心别误伤了他人便好。 朱修筠看蔡建忠如此好说话,脑中闪过了三哥与父亲曾说过的话,蔡氏与常氏皆是居心叵测之辈,两面三刀,给朱氏使了不少绊子,思绪混乱了一些,眼前人长相忠厚,神色真挚,如何都不像他们形容那般。 强按下心中疑惑,微笑应下,请示蔡建忠再去向两姐妹赔礼一番,随着下人往蔡雯馨的院子来了。 蔡雯馨早听了动静,惊讶朱修筠对此事这般上心,不知是否夹着其他意图,听朱修筠前来再次赔礼,神色变幻,不知这朱修筠可能为她所用,收了手中经书叫下人将人请去正堂。 朱修筠端坐椅上,品丫鬟端上的茶,嗅炉中生的香,房中装点雅致脱俗,再想蔡雯馨于朱府的言行举止,更为欣赏一些,思先前于朱府花园好不容易脱了那些小姐的纠缠,府上妹妹们也是常缠着他,对他如此态度的这蔡氏姐妹还是头一个,心中动了与其结交的念头,正想着,见蔡雯馨悠悠走来,起身行礼,开口问候。 “在下冒昧前来,还望大小姐见谅,在下于朱府险些伤了大小姐,不备下赔礼向建峰将军也赔罪一番,觉得不妥,故前来,望大小姐心中莫与在下、朱氏,生了嫌隙。” 蔡雯馨微笑立于朱修筠面前,将其作揖的双手扶下,龄鸢的男子见了这幅笑容,应该没有不为之动心的。 “朱少爷过于拘礼了,朱府时雯馨便说了,此事可揭过了,自是不会心存芥蒂的,朱少爷还如此介怀,可是不给雯馨面子,叫雯馨伤心。” 朱修筠对上蔡雯馨双眼,此刻的蔡雯馨更有些许俏皮,让他慌神,看其悠悠坐下,这才掀袍跟着动作,动作局促了些。 “大小姐未心生芥蒂便好,在下武艺不精,险些伤人可是惊慌不已。” 蔡雯馨一眼看透朱修筠不比一开始自在了,假意不解,准备借此套套朱修筠的话。 “朱少爷提及,雯馨这才想起,听闻朱少爷是喜文学甚于武功的,为何突的练起箭术?” 朱修筠闻言面上添了一分愁苦,好像有些纠结,开口道。 “不瞒大小姐,其实,练习箭术是家父的意思,不过,在下堂堂七尺男儿,修习武术也是理所应当,箭术如此差劲反倒要警醒一番。” 蔡雯馨若有所思的哦了一声,快速调整表情重扬起笑容。 第三十三章 搭话 “原是如此,朱老爷想来也是为了朱少爷好,只是朱公子也要量力而行,毕竟朱少爷天赋不在此,说来,雯馨也甚喜文学,若朱少爷不嫌弃,日后可与雯馨探讨文学,雯馨正愁府上无志同道合的兄弟姐妹呢。” 朱修筠眸中亮了一些,能有志趣相同的朋友自是好的,更是如此知书达理、温婉可人的姑娘,咧了嘴角当即应下,又是聊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蔡雯奚,起身往隔壁去。 日头已西下,身后的影子拉的老长,缓步来了蔡雯奚院门前请门口侍卫通报,却见侍卫直接回话,小姐出府了,请朱少爷改日再来吧。 心中疑惑可是蔡雯奚依旧不信他故意不见,但也不能硬闯,只能告辞,准备下回来建峰府与蔡雯馨探讨文学之时再行拜见。 还没走出几米,便听身后传出了声音,回身去看,一墨袍男子不顾侍卫的话大摇大摆进了蔡雯奚的院子,一双横眉微皱,心想是何人如此失礼,摇了头背手走远。 蔡雯奚房中闪着微弱的烛火光,赵鹤轩更确信蔡雯奚是在房中偷懒呢,扬着自信的微笑挥手示意丫鬟小厮不要多说了,吱呀一声推开房门,月亮已经挂出,柔和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像银沙,缓缓从黑袍上划下。 “雯奚,可是又偷懒呢~竟连我都要拦,莫不是收了朱家四少爷的歉礼,不要我啦!可让我伤心~” 往蔡雯奚最常待的塌边去,却是鹊歌与鹊诗在收拾房间,一下愣在原地,环顾四周,蔡雯奚还真不在。 鹊歌攥着抹布小步来了赵鹤轩身前,有些惊奇他怎么来了,解释道小姐出府办事,不知何时回来,请赵鹤轩先回去,待小姐回来了再去知会他。 浓眉皱起,发问鹊歌为何没跟在蔡雯奚身边,见鹊歌大睁着圆圆的眼睛习惯的回答。 “嗯~小姐常常只带着隐卫出府办事,说是喝酒而已,无需鹊歌跟着侍候,若还如往常一样,小姐应是亥时回来,赵公子若无急事,不如明日再来?” 赵鹤轩眉皱的更紧,直觉蔡雯奚在做什么危险事,但其实是被喝酒两字气着了,满脑子都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世家嫡女,喝酒喝到半夜!太不像话了! 一字未说,甩袖跨出了房门,叫禹中上前询问蔡雯奚常去那里喝酒,可是把他难住了,他连蔡雯奚会喝酒都不知道呀! 赵鹤轩听禹中未答话,直接吩咐他带人将汇城所有的酒楼都找一遍,飞身上瓦翻出建峰府,与禹中一行人相反,往偏僻人少的小酒馆与酒巷子去了。 蔡雯奚刚从一家小酒馆出来,七拐八拐进了另一条酒巷,背手悠悠走着,漆黑的眼珠不停转着,从周围每一个人的身上游走一遍。 “你今日还是头次随我出来收拢线人,可是不明白我这都是在做什么?” 蔡雯奚冷不丁与身后影灰说起话,将影灰吓了一跳,立刻低头,不知回什么话,他确实不知蔡雯奚这么长时间都在做何,但是直接回是又觉得有些不好。 蔡雯奚好像觉出了影灰的心思,游走的目光停在了一人身上,放慢脚步对影灰解释起来。 “影灰,你可知我之前收拢来的线人都是什么来路?” “回小姐,影灰不知。” “都是从酒馆内外,酒巷子里捞出来的。” 蔡雯奚停住脚步,眼神已锁定在一人身上,影灰猛然抬头,眸中皆是惊讶,不信那么多能干的人前身竟是酒鬼,蔡雯奚继续说道。 “何人会来这等偏僻破败的地方喝酒,穷者,失意者,不顺者,或是一无所有只能借酒消愁的,干脆不活的。 如此的人,是最脆弱的,最容易被诱惑的。” 话落回眸,蔡雯奚深深看了影灰一眼,好像钻进了影灰的眼珠子,扒开了他的脑子,让影灰不敢与其对视,立刻低下了头,耳边响起好好学三字,身前蔡雯奚已走了出去。 “这位大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大哥虽在喝酒,却无一丝畅快之意。” 蔡雯奚直接坐在了搭话之人的对面,抬手向酒家要了一坛酒,可是豪爽。 影灰审视着这个已有些喝醉的男人,长相普通、穿着普通,因为醉意没有对蔡雯奚心生戒备,但也看不出来举止与过人之处了。 酒家将酒坛子抱来,放下喝酒的海碗看了蔡雯奚一眼,好像将其认出,捧着浑圆的肚子嘿嘿与蔡雯奚打着招呼。 “哎呦!小姐来啦!有些日子没见着您了,等我去给您拿些小菜下酒。” 蔡雯奚也嘻嘻笑着,一双眼睛眯成缝,谢了酒家,说着客套话,一番交谈将影灰更是惊得不轻,她所知晓的小姐在外人眼前可是不苟言笑,冷漠的很,说难听点,是冷血。 蔡雯奚举起脸大的海碗张口吹了一下,掀了酒坛盖子吨吨吨倒了一碗,端起与对面男子一碰,又是吨吨吨的喝了,影灰这惊讶微张的嘴,算是合不上了。 一碗饮尽,酒之辛辣在口中蔓延,喉中也接连烧了起来,蔡雯奚五官皱在一处,却给人感觉无比畅快。 对面男人看着蔡雯奚模样,好像更哀伤一些,终于开口说话。 “听酒家的话,您是位小姐吧,高高在上的小姐,怎能看出我有难事呢,你们懂什么呢,有难事又能怎么办呢。” 男人将头埋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弱,是无可奈何,是自甘堕落。 蔡雯奚又将海碗满上,见酒家将两碟小菜送来桌上,笑着谢过,这次小喝了一口,回着男人的话。 “小姐为何就看不出大哥你有难事呢,大哥一直摩挲着手中玉佩,可是定情信物?” 男子闻言恢复了一些精神,抬头看着手中玉佩,眼中是满满的温柔。 “小姐说的不错,是定情信物,我有个决意与其共度一生的姑娘,只可惜,我无能、贫穷,家中老母病重,已是入不敷出,更别提凑足彩礼,她愿意等我,她的爹娘却不愿,我不过普通手艺人,难不成去偷抢!我真的没法子。” 抬起的头颅连带着双手再次垂下去,蔡雯奚神色并无变化,看着碗中澄澈酒水,如此遭遇她已听了许多,谁人又没有点难事呢,她贵为世家嫡女,又岂是无忧无虑的。 第三十四章 听风 纤细手指划着碗边,蔡雯奚淡然开口。 “如果我说,我有法子,我能帮你呢。” 男人身子一顿,缓缓抬头,有些不可置信的对上蔡雯奚认真的双眼。 “小姐帮我?小姐为何帮我?” “因为我也一样,有不能言说的难处,帮你们,再请你们来帮我。” 头顶明月被一片云彩遮住,酒巷之中只剩几盏微弱的烛光闪烁着,蔡雯奚的脸大半都在黑暗之中,迎着红光的眉眼低垂着,一阵冷冽的风吹过,光亮忽明忽暗,一瞬间,男人好像看到了,这个他人口中的小姐和自己一样,郁郁寡欢,无可奈何。 冷风将酒意吹散了一些,云彩从明月身前移开,温柔的银光再度洒了下来,给酒巷中所有人镀了银边,蔡雯奚举杯将碗中酒一饮而尽,那张脸十分畅快,让男人怀疑,方才是自己眼花。 “小姐是不会白帮的吧,我又需要付出些什么呢?” “帮我做事而已,我会给你为老母亲治病的钱,会给你娶妻的彩礼钱,然后将这些钱折算进你的月银,每月都扣一些,你可能会进府中做事,也可能会去其他城镇帮我打理商产,但都不会很久,你说你是手艺人,你要是为我做事做的好,我还可资助你开一家自己的商铺,做自己的手艺,只是每月都给我些银两便好。 我不是放债的,也不是无故迫害下人的,我说了,我帮你,而后你来帮我,我们只是做了个交易。” 蔡雯奚直视着男人的双眼,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竹片,其上是一个奚字,推至男人手边,喝了口酒润喉。 “签的不是卖身契,你可回去考虑一下,若决心与我交易,便带着竹片来建峰府的后门,亮出竹片自有人接应你。” 男人听了蔡雯奚的话,再看竹片上的奚字,酒彻底醒了,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询问蔡雯奚可是建峰府的嫡女蔡雯奚小姐,见蔡雯奚又是倒酒喝酒,对着他点了点头,手有些颤抖。 蔡雯奚的声音随风飘来,风不再那样冷冽,而是轻柔、微弱的。 “汇城传闻千千万,为真的又有几许,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们都有自己的考量。” 男人一手捏着玉佩,一手捏着竹片,没有抬头。 “我并不是因为传闻害怕小姐,我向来不信传闻,只是有些惊慌,为何是我呢?在如此简陋的酒巷里买醉的我。” 蔡雯奚也没有抬头,还是盯着碗中酒水,看微风将水面掀起涟漪。 “因为你眼中还有光芒。” 话落,巷中竟出奇的静,自说自话的人们恰巧都停了下来。 男人抬了头,看蔡雯奚额前随风飘动的几缕碎发,说着回去考虑一下,起身向蔡雯奚行了一礼,从钱袋倒出碎银子要交给酒家,被蔡雯奚看见拦了下来,说着今天的酒她请了,权当交个朋友,如何都不让他拿钱。 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蔡雯奚再次倒酒喝起来,这么快喝了半坛子下去,蔡雯奚还无一丝醉意,小声嘀咕一句,价低的酒就是不行呀,醉酒不醉人。 影灰站在一旁终于开口询问。 “小姐,就如此将此人放走吗?若是此人不来建峰府交易了该如何?” 蔡雯奚手扶双膝,抿着唇上酒气,抬头望月。 “他会来的。 我说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光芒,其实不然,我看到是他的牵挂,他的纠结,他不是已衣衫不整的醉汉,也不是只零星烦恼的百姓,他在两者之间,驻足、徘徊,我们需要的就是这种人,画出一条路,推他一把,诱他按下一纸契约,逼他贡献出绝对的忠诚。 我不是坏人,但也不是好人,各取所需罢了。 若他真的做得好,我也会兑现方才的话,画出另一条路,再做一次交易。” “可,万一此人品行不端,日后不能尽心做事,甚至坏事了,那可如何是好。” 蔡雯奚将目光收回,回身对上影灰认真的面庞。 “这便是我与此人交谈的原因了,酒品即人品,老话说的不无道理,今日我与不少酒客交谈,但发了竹片的,只方才一个,你还不能明白么。 会些什么、做事如何,这都不重要,不是傻子就都能学会,再加上他们处境迫切着,还会学的很好,所以,只要人品过关便可。” 影灰低下了头,一副受教的模样,回了一句属下明白,蔡雯奚转回身子,面上浅笑继续喝酒。 “先前墨影也不能理解,明白过后和你是一样反应,你还有何事可向墨影请教,他现今已熟手了,相应的,大小事也都压在他一人身上了,今日带你来便是想让你也接触这些,熟手后帮墨影分担一些。 而且,接下来有大事要做,我们的人手,要扩张起来了。” 影灰再次回话属下明白,比之刚才更坚定热血了一些。 一条黑色的影子穿梭在条条酒巷之中,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让酒客都揉了眼睛,以为自己喝花了眼,黑影攀上另一处墙头稍事休息,不过几秒又无影无踪,再度钻进一条酒巷,好像找到了目标,放慢了脚步,来到灯火下,终于得以看清这副脸面,是黑脸的赵鹤轩。 蔡雯奚抬眸,清亮的眸子映着赵鹤轩的影子,却只是流于表面,像玻璃珠,内里空无一物,什么也留不住。 怒发冲冠的赵鹤轩正要抬手将蔡雯奚拉走,猝不及防对上如此神情,身形一顿,心中火气散了大半,轻咳一声环视四周,掀袍坐于蔡雯奚对面,不想闹出动静,看桌上霉斑与污垢,眼中止不住的嫌弃,端正的身子更僵直了一些。 “为着何事呀?来如此偏僻简陋的地方喝酒,更是夜不归宿,往日里不与我说便罢了,今日我却是要刨根问底,休想糊弄过去。” 蔡雯奚持筷挑起一粒花生米,慢慢嚼着,双眼合上,听风打酒旗,扑棱扑棱。 周围嘈杂着,醉汉喝浑了,三五成群凑在一处倒着苦水,巷子旁居住的夫妇二人又打起来了,再隔壁新生的婴孩被吓得大哭,巷口刚过去一打更人,敲着铜锣,念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第三十五章 差点儿 赵鹤轩眉头更紧,不解念了雯奚二字,看对面人竖了手指在唇上,让他噤声。 “你听,是深宅大院里没有的声音,是我梦里的声音,每次出来喝酒我都要听上许久。” “梦里?” 赵鹤轩闻言反问,蔡雯奚却不理,依旧面目带笑静听这一切,好像十分轻松舒适。 赵鹤轩不忍打断,好像许久未见过她如此自在的样子了。 半响,蔡雯奚终于睁开了双眼,不看他,捧起手边酒坛又将海碗满上,大喝了一口笑看赵鹤轩,双眼有些涣散,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 “你喝不,要喝自己倒。” 端起海碗再次往嘴边送,突然,赵鹤轩宽大手掌将酒碗一把夺走,砰地一声,碎裂于桌上,巷内酒客一时间皆侧目,酒家也是一个激灵,捧了肚子慌忙来问出了何事,蔡雯奚见状剜了赵鹤轩一眼,与酒家陪着笑脸,说着无事。 “无事无事,我这朋友有些醉了,一时失手,惊扰了诸位,实在抱歉,这碗钱算在酒里,等下一起结了,还要劳烦酒家再拿个碗来。” 酒家那指头大的眼睛大睁看了赵鹤轩一眼,稍有迟疑,明显不信双眼炯炯有神的赵鹤轩喝醉了,但没多说,小步拿了两个新碗来。 蔡雯奚再次谢过,心里明镜赵鹤轩不能喝这儿的酒,但碗都来了,顺势给赵鹤轩也满上了,看赵鹤轩与这里格格不入,可别让他再打碎一个了,悠悠开口。 “赵兄,可还记得你曾问过,我这一身痞气从哪学的,此刻兄弟能给个答复了,便是在这儿学的。” 话落,蔡雯奚立刻抬手挡住了赵鹤轩欲发问的嘴,咂了咂嘴,接着说。 “赵兄先听兄弟将话说完,而后再问也来得及。 赵兄起疑了吧,我这些个隐卫都哪来的,安排在商铺的手下都哪来的,兄弟给你拖个底,都是从这种破烂酒巷里淘来的,今儿个也是为着增加人手来的。 赵兄不必劝我如此来路的人信不得,也不必告诫我身为大家闺秀少来这种地方,兄弟我选如此方式壮大势力自然有我的原由,至于来这种地方,总也不过两个隐卫知晓,现今再加个赵兄,赵兄不说,便不会有人知晓,所以兄弟也求赵兄帮个忙,别将此事说出去。” 蔡雯奚闭了嘴,神色认真,端起酒碗敬了赵鹤轩一杯,又是咽了一大口。 赵鹤轩眉头不解,脸上神色复杂着,不知是生气还是心疼,眸子斜到酒坛里,这一大坛子酒都见了底,垂目看了眼前酒碗,豁然端起一口闷了,这低劣的酒比不得陈年佳酿,入口的辛辣劲将赵鹤轩呛得闷咳了两声,也回味不出甘甜,面上有一丝勉强,但仍架着气势。 “咳,我知晓了,酒已下肚,必不反悔,只是,喝酒伤身,往后不要如此喝了。” 蔡雯奚盯着眼前闷咳的赵鹤轩,一双眸子本就不小,此刻更是要惊得瞪出来,如果不是她灵台依旧清明,她必然认定是自己醉了。 “赵兄其实不必如此,兄弟信赵兄不会外传的,这酒低廉着,赵兄喝不惯,回去更是要难受。” 赵鹤轩很快适应,面上镀了少见的温柔,拿了酒碗在手中把玩,浅笑开口。 “是我想尝尝,喝了同样的酒,说不准能体会到你的心境,猜到你的因由。” 蔡雯奚愣了片刻,盯着眼前半边银纱半边红罩的赵鹤轩,心脏跳快了不少,收了视线,心想应是酒劲上来了,回话,眼底也渗了温柔。 “兄弟惊讶来着,赵兄能找来,还能喝这等酒,与兄弟而言,足够了,赵兄再帮兄弟,扯进兄弟的事里,兄弟可是愧疚,不知如何与赵兄相处了。” 温柔褪去了一些,添了破釜沉舟的架势。 “雯奚,你可同我说的,我愿帮你,你于我也不必客气,其实,其实我···” “你好啊,姑娘。” 赵鹤轩的话还未说完,蔡雯奚身侧突然冒出了一个身材娇小,长相可爱的姑娘,冷不丁一句招呼将两人都吓了一跳。 圆圆的眼睛,圆圆的脸蛋,甜美可爱却一身劲装,乌黑的发整齐高束,腰间的长鞭,背后的弯刀,精致小巧的手腕脚腕铃铛作响,项间的蛇形装饰栩栩如生。 被截了话茬的赵鹤轩面色如碳,那锐利的眼神好像要把这个异国姑娘戳出洞来,这姑娘似无察觉,依旧盯着蔡雯奚,倒是她身后的双胞胎姐妹,默默挪到她的身旁,和赵鹤轩无声对峙。 “姑娘,你是龄鸢人么?” 蔡雯奚盯着凑在眼前的这张脸,不知是此人武功高强还是自己喝飘了放松了警惕,身边多了一人竟丝毫未察觉,不敢大意,挑眉,端正了身子。 “我是龄鸢人,姑娘有什么事么?” 异国姑娘甜甜的笑。 “那你能带我游逛龄鸢吗?” 话落,蔡雯奚与赵鹤轩都深深怀疑起来,这姑娘,是傻的吗? 蔡雯奚挪着身子与这异国姑娘拉开距离,不准备与她扯上关系。 “姑娘,我虽为龄鸢人,但这天子脚下的汇城都未逛完全过,更别提带你游逛整个龄鸢,还请姑娘另寻他人吧。” 异国姑娘闻言嘟起了嘴,陷入深思,蔡雯奚以为她不会再纠缠了,刚与赵鹤轩使了眼色准备撤,不想这姑娘双眸突然精光四射。 “那你就先陪我游玩汇城好了,反正我要在这儿待上好些日子,贸然离开也不太好。” 蔡雯奚身形一顿,转头看这姑娘扑闪的大眼睛,嘻嘻笑着的嘴,也生不出气,有些郁闷的发问。 “这位姑娘,这酒巷中人不少,你怎么就盯上我了呢?你就不怕我是宵小之徒,直接将姑娘拐带去了春楼,卖了姑娘清白?” 异国姑娘闻言不屑的招了招手,叉腰回话。 “你若是那等人,便不会说这等话,再者,若真遇了宵小之徒,杀掉便完了,正巧来了这龄鸢无人给我试药呢。 至于姑娘你,合我眼缘,我一眼便相中了,要与你做朋友,便由你来带我玩吧。” 第三十六章 巴掌 两人听了此人如此轻率的说出杀掉二字,神色深沉了一些,视线于其身上游走,心中猜测八成是腐氾人,腐氾最是盛行巫蛊之术,若此人也精通此类,倒是不能贸然拒绝了。 赵鹤轩知蔡雯奚最厌麻烦,看她默不作声,当她不知如何回绝,沉声开口。 “这位姑娘,雯奚不是闲云野鹤之人,鲜有空闲带你游玩,于姑娘也是不便,还请姑娘不要难为他人了。” 异国姑娘闻声偏头,似是终于注意到了旁边的赵鹤轩,那颗歪着的小脑袋灵动可爱,若有所思,又看回了蔡雯奚。 “你叫雯奚啊!我记住你的名字了,你若是不得空的话,那我便去找你好了! 我叫鲜于斐,从腐氾来,今日刚到此地,现今住在城东的驿站,不过我不太喜欢那里,你来找我可能找不见我,哈哈哈。 雯奚你姓什么呀?住哪里?等我带上我们腐氾的特产去看你,东西都送了,你父亲母亲总不会拦你了吧!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你也必须陪我游玩才行。” 蔡雯奚彻底拜服了,低头笑了一声,这样的人她还是头回碰见,实在有趣,便交个朋友吧,再套些腐氾的巫术在手也是不错的。 换了礼貌的微笑,给惊愕且怒火中烧的赵鹤轩递了个眼神,让他先稍安勿躁,开口回话。 “我姓蔡,是建峰府的嫡女蔡雯奚,你若得空可来建峰府找我,我自知会侍卫,不过我得不得空就另当别论了。” 鲜于斐笑的更开心,圆圆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缝。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改日便去找你。” 鲜于斐说完便回身走了,背着手步伐欢快,摇摆起来的七彩辫子,叮当作响的小铃铛都透着喜悦,蔡雯奚看着那背影,饶有兴致,真是有趣的人儿啊! 看赵鹤轩与鲜于斐身后的双胞胎姐妹临了还要斗一波眼神,她突然笑了起来,笑到肚子疼,甚至笑出了眼泪,不顾他人诧异的眼光,不管他们作何想法。 笑累了,长臂一呼。 “酒家,算账!” —— —— “有黄般的踪迹了!山主吩咐···” “···即刻出发讨伐···” “师南!我可能跟着一起?必不会拖后腿的···” “今日···帮衬宫人做洒扫即可···” 大半的武士都走了,眼前是糊的,有宫人来了,她们的嘴在动,但没有声音···有什么被踢翻了,眼前又黑了一瞬,有人在身旁,我被推了一下···脸是糊的,只有红色绣花的罗衫衣袖在眼底晃,耳边乱糟糟的,我在说话么? —— —— 啪,一声响亮将蔡雯奚脑中混沌都打碎,顶着鸡窝头,扬着浮肿的脸,她坐了起来。 左手摸上了脸颊,有些火辣辣的疼,高声唤了鹊歌将小镜拿来,因浮肿受限的视线依旧透过小镜看见了发面馒头一般的脸上有个清晰的掌印。 目光冷却,手中小镜一瞬化作糜粉,玛德!我竟被一个宫人打了。 溢出的寒气惊动了守在暗处的墨影,落在塌前询问出了何事,听鹊歌惊呼小姐脸上怎多了掌印,转身出去小厨房拿煮鸡蛋来给蔡雯奚敷,瞳孔地震,小姐在梦中挨巴掌了!偷瞟了被上一层糜粉,冷汗刷的一下冒出,这可不是受伤,而是侮辱呀! 静等着蔡雯奚吩咐,突有些后悔方才发问。 “无事,梦中有个不知死活的亮了亮她的巴掌,下次便将她的手、连同手臂都收下了,只是,不知可是饮酒的缘故,昨日梦境断断续续,十分模糊,此刻更是忘了大半,让人不安。” 塌上人赶了赶被上糜粉,下榻去了台前梳头,想到将梦中变故说与墨影听也没用,整理思绪,眼前闪过昨夜遇着的腐氾姑娘,开口问了其他大陆的皇室。 “回小姐,昨日,晖颙三皇子与腐氾羽公主已先行抵达汇城,腐氾余下的一位皇子仍在路上,羽公主抵达汇城后不知所踪,荸卬的一位皇子与两位公主皆在路上尚未抵达。 宫中已在准备皇帝寿宴,七日后宫中大宴,届时朝中三品以上官员及其嫡系家眷皆要进宫参加,宫中还传出消息,此次大寿,皇帝欲为太子挑选太子妃,其他皇子也会进行指婚,别国的皇子、公主许是会与龄鸢联姻,前些日子朱菱妃传唤朱家嫡系女子入宫便是为了此次太子妃之位。” 蔡雯奚梳头动作不停,脸上并无波澜。 “朱菱妃那边暂且不管,朱氏与大伯那边,与朱侧夫人的联络,可查了。” “回小姐,上回狩猎时于林中遇见的是朱家三少爷与蔡府二少爷,老爷兄长的嫡子,小姐的亲堂兄,属下得隐卫回报,两人为好友,常相约出游,别的再无了,朱侧夫人那边属下也吩咐隐卫紧盯了,但朱侧夫人警惕着,查出其与朱老爷来往内容还需些时日。” 蔡雯奚缓缓点头,还未接着吩咐,鹊歌拿着包裹好的煮鸡蛋匆匆走来,一下按在左脸掌印上,差点将鸡蛋压碎,赶忙陪着不是,还是被蔡雯奚抬手拦了下来。 “罢了罢了,这掌印本也没有多重,洗漱一番便消了,打水来洗漱吧,墨影你退下吧,昨个我带了影灰出府,教了一些,你再教一些,让他帮你分担些。” 墨影应下,蔡雯奚简单收拾欲去给父亲母亲请安,可这张脸还肿着,到底还是鸡蛋滚脸,看镜中鹊歌小心动作,眼中人突然换了脸,景娘亲,也做过同样事情。 听了隔壁大婶说煮鸡蛋滚脸能让脸蛋嫩滑,回来便从鸡窝里掏了鸡蛋煮,按着她要给她滚脸,明明家中母鸡总也没下几个蛋。 眼前模糊起来,蔡雯奚忙收了目光,吸了鼻子,不想鹊歌担心,提了裙摆便出门,走出院门终于平静下来,回身看鹊歌跟在身后,脸上疑虑重重。 “怎么了?竟摆出如此表情,这么多年可是头回见,有何事可同我说。” 蔡雯奚放慢脚步继续走,看鹊歌犹豫开口。 第三十七章 奏本 “小姐,其实,鹊歌一直有一事想问小姐,小姐总是无故受伤,鹊歌实在担心,墨影隐卫说是小姐吩咐的不能告诉他人,鹊歌自不会逾越,只是,只是···” 鹊歌声音越来越弱,头埋在了胸口,蔡雯奚停住了脚步,把住了鹊歌肩膀。 “只是这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吧,明明你是自小跟着我的,此事是我做的欠考虑些,你别在意,待你再长大些,成熟些,我便告诉你如何?” 鹊歌猛地抬头,目瞪口呆,没想到蔡雯奚会说出这么一席话,看蔡雯奚挑眉嗯?了一声,忙点头,是安心的模样。 蔡雯奚看着矮自己半个头的鹊歌,脸上是欣慰的笑容,抬头揉了鹊歌的齐刘海,回身继续走,是她疏漏了,日日待在自己身边的人,如此情绪竟都未察觉,方才也才发现,鹊歌长高了不少。 放出目光,府内下人们各自干着差事,井井有条,那边庶子的屋中传出郎朗的读书声,而庶女在园子里跑跳,扑着花上蝴蝶,思索府中弟妹的年纪长相,脑中模糊一片,这几年,她都和谁来往了啊。 蔡建忠刚下了早朝回来,正与常世漪谈着今日朝上事宜,见蔡雯奚前来请安停了话茬,蔡雯奚却好奇,行礼坐下,没有寒暄,张口便请父亲继续讲讲朝上事。 蔡建忠与常世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惊讶,蔡建忠饶有兴致的开口。 “雯奚怎对朝中大事感兴趣了?往日里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蔡雯奚浅笑,眸中深处却是寒意。 “因为女儿发现了些事,做了些决定,今日也要告诉父亲母亲些。” 蔡氏夫妇更懵,但心底有个声音,是与朝中有关的事,必然不是小事。 蔡雯奚正色,穿过门口的阳光刚好被大朵云彩遮住,屋内一时变得阴冷。 “父亲母亲,朱氏有异,女儿与涵潇、赵兄狩猎那日,在林中遇见了朱家三子与大伯的二子,躲于树上偷听了一些二人对话,二堂兄倒是未表露什么,只是这朱家三子话里话外都是挑拨我们与族中的关系。 女儿查得二堂兄与朱家三子交情不浅,常听如此言论,不知于我们已是何态度了,父亲可要带着长兄与族中多走动走动了,及时止损。” 每说一字,蔡氏夫妇的脸色便黑一分,话落,二人皆无声音,蔡雯奚却不停,眸子转到常世漪脸上,靠于椅背漠然开口。 “母亲也不能得闲,府中的朱侧夫人近来与朱府来往密切,信鸽飞来飞去父亲母亲也未察觉,今时不同往日,朱家三子这事放在前头,朱侧夫人只是单单与朱老爷唠家常,搁谁眼前都不会信,母亲近来与朱侧夫人多聊聊吧,套套朱老爷要做何。 女儿说出如此两件事,父亲可考虑将朝上之事说与女儿听了。” 两人怔怔盯着蔡雯奚,明明那张脸还是自己的女儿,却不一样了,好像站于云端俯视着他们,遥远、冰冷。 蔡建忠捏了拳头,将思绪专注于朱氏上。 “为父确实久未与族人来往了,安逸久了,于他事也放松了警惕,雯奚所说极是,父亲母亲自会来往留意,你可放心。 今日早朝,朱齐昌上奏了皇上寿宴龄鸢同庆一事,提议免除赋税、上供一月,百姓于各城镇随意来往一月,牢中轻刑犯当即释放,重刑犯减轻判处。 如此奏本,朝中半数官员反驳,为父与你舅舅常世青也是不赞同的,早朝上与朱齐昌辩驳了不少,场面不太好看。” 蔡雯奚双目有神,盯着蔡建忠询问他对此奏本的意见,听蔡建忠解释,朱齐昌的提议比之往年赦免过多,皇上寿宴本就伤财,再少了一个月的赋税上供,国库恐怕吃不消,此为文。 再说武,往年刑犯赦免不过轻刑犯刑罚减半,城镇之间免去关卡也是无的,若开了先河,怕是叫歹民钻了空子,只等皇上寿宴前夕作祟,一到寿宴便无事了,也趁着免去关卡的这一月四处逃窜,这偌大龄鸢可如何收治。 听完如此一段,蔡雯奚冷笑出声。 “呵,朱老爷打的好算盘,这奏本条条利民,于百姓之间流传开,怕是广收民心,再将父亲与舅舅带头反驳的事散出去,父亲与舅舅必然成了百姓茶余饭后的闲话,遇着偏激的,路过建峰府与常府,说不准都要啐上一口才足够。” 常世漪闻言急了一些,看着蔡建忠侧颜,询问那可如何是好,蔡雯奚也抬眸看向蔡建忠,瞧那紧皱的双眉慢慢舒展,心下了然,此事她不必管了。 “那便找个权势更大的来背下这些闲话吧。” 蔡建忠扭头对上常世漪不解的面孔,扬了笑容,掀了茶盖。 闲话几句,蔡雯奚离了此处,想着姐姐与朱羽璇的过节,欲去问问,一步跨出门槛,想起朱修筠有意龙腾营将军一事,心中认定无人能比过她的长兄,却怕朱齐昌耍阴招,到底说了此事,请父亲给长兄提个醒,也帮着提防些,再次行礼离开。 留蔡氏夫妇依靠椅上,思她何来这些消息,叹她成长瞬息千里。 一把推了蔡雯馨的房门,张口便是来问姐姐今日怎未练筝,扭头与桌前的蔡雯馨正对上视线,看她放下了手中诗集,微笑来迎。 “我非是每日都练筝么,今日想看书,便不练了。” 蔡雯奚几步跨在桌前,一把拿了诗集在手中,看封面疑惑起来,开口问道。 “这本诗集姐姐不是都看厌了吗?我记着有一阵姐姐迷上了诗词,一连看了几个月,而后说是再也不看了,若是未记错,这本更是看了好些遍,怎又看起来。” 蔡雯馨将诗集夺回,重回椅上翻起来。 “自是有原由的,要同等地位的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你的人,投其所好,成为朋友,最为妥当。” 蔡雯奚长长的哦了一声,语调平缓到曲折,低沉到上扬,可是九曲十八弯,一屁股坐在对面,抓了碟中糕点塞入口中。 第三十八章 往事 “妹妹受教了,只是不知姐姐又盯上了何人,上回朱府赏春宴上,妹妹瞧姐姐人脉了得,如此势力还需收拢什么人物在手?” 蔡雯馨看蔡雯奚吃的满嘴都是糕点渣子,叹了一声,抽了帕子塞在蔡雯奚手中,往她身前推了茶盏。 “自是手里还未有的人脉,倒是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个单是来吃糕点的?” 蔡雯奚嘿嘿一笑,将嘴角擦净,大咽了口茶。 “叫姐姐猜着了,妹妹从涵潇那里听说你们二人与朱羽璇的不和传闻乃是真的,私下更是撕破脸面了,好奇的紧,这便来问问到底出了何事。” 蔡雯馨没想到蔡雯奚好奇这些,往日里将八卦塞进她耳朵都没个反应,惊讶两秒,将屋内下人都遣了下去。 “此事说来话长了,朱羽璇对我与常涵潇的仇恨,好像儿时便根种了······” 常府内,常涵潇执笔练字,丫鬟立于一旁说着近来汇城之中的传言,清一色的常涵潇如何跋扈,如何针对朱羽璇,捏着笔杆的手指更紧,重重落下最后一笔,写出了一副完全不同于往日风格的字,下笔风雷,力透纸背,不知晓的都要问上一句,此为哪个男子所写。 放了笔,抬眸冷看丫鬟一眼。 “去,将院儿里的护卫唤来,我有事吩咐。” 丫鬟匆匆退下,心下嘀咕常涵潇遇了有关朱羽璇的事便变了个人,她可不想触霉头,却看桌前这位一脸悠然,捏了颗樱桃送入口中,优雅至极。 “你们帮我做件事,在汇城中找些碎嘴妇人,让她们去传。 朱羽璇贵为小姐却恶毒至极,赏春宴上暗布弓箭手欲杀害蔡大小姐,事情败露拖出嫡兄帮忙圆场,庶出身份去不得皇上寿宴便捏造流言败坏他人名声,果真是庶出上不得台面,令人作呕。 莫将身份泄露出去,将此事传的越广越好,做好了,重重有赏!” 护卫领命退下,常涵潇浅笑,捏了樱桃继续吃,腹诽这手段都用烂了,几十年如一日,半分长进都无,当下局势不稳,她也不好似从前一般瞧不上她,放着她唱独角戏,便出手与她耍一耍,朱羽璇最恨他人说她庶出,那便让她这庶出且恶毒的名声广布汇城,她倒要瞧瞧,朱羽璇要如何翘脚,可还似从前,寻死觅活,只得来众人嘲讽。 时光飞速倒退,建峰府还只是一地基,常府与朱府也无此时这般豪华,蔡雯奚一家还住在蔡府之中,几十号人聚在一处,日日热闹欢腾,问当时年岁最小且最受宠的蔡雯奚每日都在做何,半天也听不着回答,当时不过五岁的孩童,能记住什么,此刻脑中不过零碎片段。 一晃,我们来到十五年前,将目光放在蔡雯馨与常涵潇这帮孩子身上。 “爹爹!舅舅!涵潇表妹可随着舅舅一同来啦?雯馨想的紧!” 八岁的蔡雯馨拉着舅舅常世青的胳膊,声音纤细稚嫩,十分可爱,蔡建忠与常世青慈祥笑着,未回话,便看六岁的常涵潇从常世青身后探出脑袋,咧嘴嘿嘿笑着,一副骗到你了的开心得意。 两姐妹立刻拥在一起,扯了手向蔡建忠与常世青请示去玩,不等答话,说完便匆匆跑了出去,引得二人无奈叹息,叮嘱下人好生照顾。 一路小跑来了花园,两人喘着粗气歇息,常涵潇看蔡雯馨没带她去蔡雯奚哪里,有些疑惑的发问。 “馨姐姐,今日怎不去看奚妹妹了?” 蔡雯馨听言上前一步,好像有什么秘密大事,凑在常涵潇耳边小声说着。 “今日不去看奚妹妹了,傻乎乎的,有何好看,我前两日发现了一个密道,等我们将下人甩开,我们逃出府去玩如何!” 常涵潇双眼一亮,但很快暗淡下来,有些犹豫的说着要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办,更是担心被父亲责罚,却见蔡雯馨拍了胸脯,胸有成竹说着无事,早早回来便好,看常涵潇犹豫点了头,扬了自信微笑对上身后刚刚赶来的下人。 “我与涵潇表妹今日想玩躲猫猫,你们陪我们玩,先来当鬼。” 两个下人对视一眼,默契想着在府内不会出何事,点头应了下来,从蔡雯馨手上接过黑布蒙在眼上,听她稚嫩声音喝着他们不准偷看,三百个数之后,诺大花园空无一人,拨开草丛找着蔡雯馨与常涵潇身影,这两个小鬼却早早钻进草丛按下了墙上石块,爬出了密道,正站在巷口扑着身上灰尘呢。 两人都十分兴奋,常涵潇双眼亮晶晶的,看向蔡雯馨的目光多了几分崇拜,蔡雯馨高昂着头颅,拉了常涵潇的手,一声走,混进了纷乱的人群,还没走出多远便被路边小摊吸引,小贩身前琳琅满目的首饰胭脂闪着耀眼光芒,那个小姑娘不为之心动。 将荷包内银两花了不少,揣了各种小玩意儿在怀中,又看中了路边糖画,一人一个放在嘴中含着,沿着街边闲逛。 小孩子总会被小孩子吸引,蔡雯馨不过随意一瞥便注意到前方有个和蔡雯奚年纪相仿的小姑娘,由奶娘拉着走,看起来不太开心。 对蔡雯奚关怀爱护惯了,蔡雯馨出于本能拉着常涵潇往那小姑娘的方向去了,见她们停了下来,小姑娘好像说着想要个糖画,而转回身的大人却有些不耐烦,说着已给买了什么,区区庶女之类的话,看那小姑娘委屈的垂了头,那背影活像蔡雯奚受了欺负。 小姑娘再次被奶娘拉着走起来,蔡雯馨盯着那背影,突然大喊了一声等一下,将常涵潇与周围众人都吓了一跳,不理他人诧异的目光,拉着常涵潇小跑去了这小姑娘眼前,仰头看着方才说话的大人,中气十足,气势丝毫不输。 “这位夫人,这个小姑娘是庶女便不是您的女儿了吗!不过想要个糖画,为何不可以呢!” 蔡雯馨鼓着腮帮子,怒气冲冲瞪着这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听这女人怒而说着哪里冒出来的毛孩子,爹娘在何处,真是没教养,并未理她,而是拉了小姑娘的手,将自己的糖画塞到了她的手中。 第三十九章 根种 这女人则是由常涵潇应付,有表姐打头阵,她也自信不少,扬着被糖画弄花的小脸蛋,说着自己是内阁学士常世青的女儿,这是她表姐,朝廷副将蔡建忠的女儿,看这女人一愣,得意的再次吃起糖画。 小姑娘看着手中糖画与眼前人,一双浑圆的眼睛瞪的更圆,好像惊讶,好像开心,脑中懵劲还未过,就被觉得麻烦的女人支使奶娘再次拉走,一直回头看着微笑的蔡雯馨,这才想起感谢,声音有些微弱,不知可有传进蔡雯馨的耳朵。 回首盯着手中糖画,笑的十分甜美,终于从这花枝招展的女人嘴中得知小姑娘的姓名。 “朱羽璇,庶女就是庶女,有了这糖画,也是嫡女吃剩的,不要的。” 转角处,手中糖画被扬起的衣袖打落在地,与泥土融为一体,这是她们三人第一次相遇,只可惜如这糖画一般,已丢了的零碎记忆,深埋入心的刻薄话语。 时光的弦往后拨,再看十年前,当年稚嫩的孩童都长大了不少,蔡雯馨与常涵潇已成长为嫡长女该有的模样,再不会偷溜出府玩耍了,跟着母亲赴各种宴会,每次都能得到其他夫人的夸奖,更是结识了不少年纪相仿的朋友。 蔡氏与常氏本就是世家大族,现在更是如日中天,蔡建忠与常世青也不是五年前的从二品官员了,一个正一品建峰将军,一个正一品殿阁大学士。 雄厚的背景,良好的风评,优秀的人缘,无可挑剔的自身,这让她们成了同龄女子中的佼佼者,领头羊,而她们也受到了相应的副作用,自负、自大、自满,好在世家大族的家规严着,未让她们太过膨胀。 朱齐昌这一日新得了晋升,终于一脚迈进了三品官员之列,在这朱氏之中还是头一个,朱府上下都跟着欢腾,于府中大设宴席庆祝此事,朱羽璇也跟着高兴,收拾的漂漂亮亮去了前厅一同参加,只是在门口撞上了朱齐昌的正妻。 朱夫人穿衣品味十年如一日,还是喜欢那些个艳俗颜色,将能彰显富贵的珠宝统统堆在身上,花枝招展。 “羽璇给夫人请安。” 朱羽璇低眉顺目给朱夫人请安,可朱夫人好像厌极了她,见朱羽璇打扮的贵气了一些,说起了酸话。 “如此打扮~莫不是心中住了人了?只知道野男人的下贱胚子!来这里做什么!” 朱羽璇听言立刻抬头反驳,可对上朱夫人那张尖利的脸,声音弱了下来,十分委屈。 “夫人,羽璇并无属意的男子,羽璇是听说父亲得升官职,心中高兴,想着参加宴席不能丢了父亲脸面,这才打扮,夫人误会羽璇了。” 朱夫人面目不变,反倒更嘲讽一些,抱胸打量着她,笑她没有自知之明,区区庶女还来宴席,进去与丫鬟站在一处倒是可以,临了恶狠狠补了一句。 “本夫人最厌你这幅神情,装可怜的样子与你那下贱的生母一模一样。” 甩袖而去,留朱羽璇埋头站在原地,周围明明空无一人,耳边却满是嘲讽讥笑的声音,被身后丫鬟叫醒,这才转回了身,挪了步子。 朱夫人成了三品官员的夫人,如何能忘了宣扬出去,刚过两天便宴请汇城诸多官员夫人携嫡女来朱府做客,蔡雯馨与常涵潇的母亲也在邀请之列。 朱府门前一时车马不停,众夫人带着嫡女互相寒暄,看朱夫人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带着自己不过三岁的女儿游窜在人群中,过了半个时辰,人群开始分拨,小辈在一处,长辈在一处,以蔡氏常氏为中心。 朱羽璇躲在角落看着同龄人聚在一处嬉笑聊天,明知道若是被朱夫人发现必然要挨罚,可她还是来了,她实在好奇,她还从未接触过其他官员的子女,她没有朋友。 一团小辈往她这边挪了挪,朱羽璇的心开始剧烈跳动,她想出去和她们交个朋友,她也想和别人聊天嬉闹,还未反应过来,脚先迈了出去,脑中一片空白,只听自己说了一句,我叫朱羽璇,是朱老爷的女儿,可以与你们一起说话吗。 朱羽璇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耳边都是自己的心跳声,未意识到自己方才说话声音大到将园内大部分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包括朱夫人。 还不等小辈回话,朱夫人先拔高了嗓门往朱羽璇这儿来,脸上假笑都要盖不住那恼怒了。 “哎呀,这是我的庶女朱羽璇,通房丫头所生,可惜她娘生下她就去了,一直由我照看着,真是失礼,来了此处怎不先向诸位夫人请安!” 朱羽璇听了朱夫人的声音,一颗心立刻凉了下来,不敢磨蹭,张口见过诸位夫人,而后再看朱夫人继续招呼众夫人说话,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角落,无人察觉到她的存在。 她不死心,向一旁的姑娘迈了步子,张口准备再次搭话,却看那张温柔的脸转了过来,和朱夫人一样神情,嫌弃、刻薄。 “庶女还是回房安心做女红吧,与我们聊天便不必了,反正也无用,安心待嫁就是了。” 目光从这姑娘的脸上移到他人脸上,神色竟如出一辙,好像赏给她几个关注,视线纷纷收回,扬起朱羽璇得不到的笑脸,面对被围在中心的两个人。 中心所在自然是蔡雯馨与常涵潇,看着朱羽璇失去色彩的眼睛,缓缓离去的背影,她们想要开口叫住她,与她说话,蔡氏与常氏的庶子庶女未比她们低等到哪里去,她们不太明白其他人对于朱羽璇的恶意,可是其他小姐将她们围的死死的,欢声笑语将她们埋没,她们想起自己的身份,是佼佼者,是领头羊,可不能叛离出自己的队伍,钻回了欢声笑语之中。 远处回眸的朱羽璇听着阵阵笑声,看着中心的蔡雯馨与常涵潇,眸中颜色变了两分。 宴会结束果然迎来了朱夫人的责罚,从白天跪到黑夜,从晴天跪到雷雨,一道闪电在朱羽璇面前劈过,她最怕这个,此刻却未动分毫,豆大的雨点打在她的脸上,发髻都被打散,那张脸却无半分表情。 终于得以回房,朱羽璇却淋着雨先去了府中大夫哪里,说自己不适,恐怕要伤寒,以自己身上湿着为由婉拒了诊脉,只拿走了几包配好的药材,不先交由丫鬟去煎,却将药中甘草尽数挑出,又是一道雷电,照亮了床榻边慢慢磨着甘草的朱羽璇。 第一卷 龄鸢篇 第四十章 试探 回到此刻,朱府之中,朱羽璇正为朱齐昌捏着肩膀,一双手掌生的小巧,手上力气倒是不小,可是缓解了朱齐昌处理事务的疲累,闭目养神,听头顶飘来朱羽璇柔弱的声音。 “父亲,羽璇听说,此次皇上寿宴,皇上有意为诸皇子选妃,今儿个朱菱妃姑母又将几位堂姐堂妹唤进了宫中,不知可是为了选妃一事?” 朱齐昌依旧合眼,缓缓的嗯了一声,没有多答,朱羽璇心下了然,搬出了自己早盘算好的说辞,继续试探。 “父亲,羽璇前几日瞧着堂姐堂妹们聚在一处想象着成了太子妃后的生活,不禁想起了四岁时不幸夭折的嫡妹,心中悲痛,若是嫡妹还在,说不定也能成为太子妃,待太子登基,父亲您就是国丈了,可如今,只能让叔伯们当去了。” 朱齐昌听言睁了双眼,神色复杂,不知在想什么,也并未回话,朱羽璇瞧不见朱齐昌的表情,看眼前人无动静,停了手中动作,还是继续试探。 “勾起了父亲的伤心事,是羽璇多嘴了,只是羽璇心中还是有个疙瘩,父亲为朱氏之中官位最高、最受皇上器重的,国丈一词如何想都应穿在父亲身上,可惜父亲膝下再无嫡女,羽璇为父亲膝下长女,只恨自己为庶出,不然定为父亲争来国丈之荣光,但却是皇上寿宴都去不得。” 朱羽璇将头埋低,声音之中可惜可悲,朱齐昌终于开了口,站起转身直视着朱羽璇。 “为父知你心思,也是可惜你为庶女,只是夫人已去,为父想将你过继于夫人膝下算作嫡女也是不可能了。” 朱羽璇闻言立刻抬了头,眼中闪烁。 “父亲,羽璇为夫人抚养长大,与夫人如同亲生母女一般,若是夫人还在,必是同意将羽璇过继膝下为嫡女,去争得太子妃一位。” 朱齐昌背手叹了一声,一句多说无益,将朱羽璇参加皇上寿宴的希望尽数打碎,看朱齐昌去了书案前开始处理事务,低垂眼眸,识趣的退下。 丫鬟紧跟在朱羽璇身后,看朱羽璇失手了,询问接下来该如何是好,看朱羽璇神色变换,眸中的光恶毒狠厉,咬牙说出一句。 “不能在宫内将皇子拿下,那便在宫外,龄鸢的皇子都指婚了,那便嫁给其他大陆的皇子,我还未输!” “···应是两年前吧,我从一世家小姐口中得知,朱羽璇暗中联络她们,欲同她们交好,几位小姐碍于她现今在朱府中的地位没有驳她的面子,接触下来却觉得朱羽璇为人有些假,还有些阴暗,更是有意无意宣扬我与常涵潇的坏话,意图将我们二人从世家嫡女的中心拉下来。 常涵潇早前与我说过,她身上的责任将她的本我压住了,让她活的不自在,欲让自己的压力小一些,这些年便不常在世家小姐之间周旋了,可叫朱羽璇钻了空子,针对抹黑了一番,好在他人明理,常涵潇处理的也及时,地位并未动摇太多,她也是那时与朱羽璇私下撕破脸皮的。 听说朱羽璇当时被常涵潇修理的不轻,使了不少手段,更是找了朱齐昌寻死觅活的,毫不见效不说,还引来他人的嘲讽,可是完败。 至于我,则是在一年前,也算不上撕破脸皮,只是在朱羽璇意图对我织好的网动手之时,对她警告了一番,手段有些狠厉了,好像让她更恨了我一些。 至此,便是我们这些年来与朱羽璇的接触、恩怨,到了此刻我也不知这朱羽璇怎么就恨上了我与常涵潇,旁的,你要去问朱羽璇本人来解惑了。” 蔡雯奚支着下巴,不是听完八卦意犹未尽的模样,而是严肃认真,叫蔡雯馨看了不解,问她可有什么不对劲的。 “姐姐说朱齐昌的正妻在你们头次赴其举办的宴会之后,不到半个月便去世了,而朱夫人三岁的嫡女在一年后也去世了?” 蔡雯馨继续翻阅诗书,回了对呀二字,说着都是发了重疾不治而死,不觉有何不妥。 蔡雯奚却总觉得不对劲,捏着下巴双眼微眯,像那街边算卦的。 “妹妹却觉着不太对劲,姐姐也说了,朱羽璇好像是在朱夫人死后开始改变的,那嫡女的葬礼上再见朱羽璇时,变化翻天覆地,表现也不太自然。” 蔡雯馨抬眸,还是有些不以为意。 “那,你是怀疑~是朱羽璇害死了朱夫人与其嫡女?朱羽璇可不像有那胆量。” “那姐姐也要帮我查查,妹妹要做些大事,可不能让朱羽璇得空来捣乱。” 蔡雯奚眸光深邃,与蔡雯馨一双桃花眸子对上,互换着眸中意味。 —— —— “师南,武士们已四散寻找黄般踪迹,只是,天色渐暗,搜捕恐怕不能顺利,可要派人回禀山主,增派人手。” 师南与几名武士靠在树下警惕着周围,面色不太好。 “不妥,我们还未搜得黄般踪迹,若是增派了人手仍一无所获,于山主处无法交代,你们几个时刻警惕着,一旦有了黄般踪迹,立刻回去禀报山主,带武士前来支援。” 身旁的武士领命退后,脸上光亮越来越弱,众人立于黑暗之中,不想暴露,并未打开火折子,一刻过后,黑暗静谧的林中突传出轰的一声,散在林中的武士皆是目光一凛,立刻回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银光将黑暗割破,放出信号的女武士背后一凉,立刻闪避挥剑出招,身后却空无一人,一双眼大睁着,背后血口火辣辣的疼,未知的恐惧将她包裹,汗水缓缓流到了下巴。 黄般与黑暗融为一体,冷冷瞧着这女武士,他最善在黑夜行动,一双黄眸黑夜视物与白日里并无区别,暗中嘲笑这些武士,以杀他为信条,却都不知他的优劣之处。 慢慢拔出匕首,虽不想与他们耗费时间,但实在厌烦他们的追赶,便除掉一个是一个吧。 突从树上窜出,匕首正对着女武士的后心,只剩一拳的距离,没想到被女武士察觉,猛然回身持剑劈来,叮的一声,黄般手中匕首被砍飞出去,那双黄眸微眯,惊讶一女子也能有这般力气,不过那张脸依旧冷着,力气大些在他这里并无用。 第一卷 龄鸢篇 第四十一章 记忆 快速摸上腰间,指尖多了闪着寒光的银针,闪身侧过面前冷剑,眨眼间手中银针一根不剩,尽数送进了女武士的各个穴位之中,停在半空的剑叮咣落地,女武士一双眼睛大睁着,眼前还是方才黄般出招的残影,身子僵直无法动弹,死前的最后一眼,是黄般的那双黄眸。 黄般悠悠将方才被打飞的匕首捡回,耳边多了脚步声,看样子是援军来了,轻轻一踏飞身上树,抬眼望月,消失于林中,不得踪迹。 蔡雯奚猛然睁眼,看月光照亮一旁木柜,坐起望向同住的女武士的床榻。 “无人?是接了任务么?” 不知此刻距离上次梦中已过了多久,更是想起上回在梦中挨得那一巴掌,盘腿思索,没过几秒,院中嘈杂的脚步声将她的注意力吸走。 “出了何事?这,这席子?” 蔡雯奚小跑来到院中,看院中武士面色不虞,师南简单吩咐便让他们回去休息,紧盯着地上裹尸的席子,一双手不受控制,缓缓将席子掀开。 是与她同住的女武士。 头顶飘下师南沉重的声音。 “是黄般所杀,今日追捕黄般的任务失败了。” 蔡雯奚紧盯着女武士青灰色的脸,她们明明没什么感情,此刻的她却惊愕悲伤的不能动弹,后脑突然剧烈的疼痛,让她蜷缩了身体,紧咬着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前忽明忽暗,耳边好像有师南询问的声音,但她听不清。 疼痛突然消失,蔡雯奚大睁了双眼。 记忆,有记忆钻进了脑中,从她与这个女武士打过招呼之后到此刻的记忆,入梦时未入梦时所有的记忆,蔡雯奚重新盯上女武士的脸,半响不能回神。 师南蹲了下来,布着老茧的双手扶上了蔡雯奚的肩膀,将她板正到自己眼前,脸上是不解与担忧,眸中是怀疑。 “蔡雯奚?你怎么了?” 蔡雯奚这才回神,正对上师南的脸,有些尴尬的解释是她一时不能接受,才刚和这个女武士熟络起来便出了这样的事,看师南眸中怀疑不消,悲伤的垂下了头。 “其实,我还想起了爹娘被杀的场面,当时正好有草席盖在我爹的身上,流出的血,将席子染红了不少。” 师南的手松了下来,眸中有了些许动容,紧皱了一路的眉头展开了些,将蔡雯奚掺了起来,欲送她回房。 “夜深了,将这些都忘掉,好好休息吧。” 蔡雯奚勉强的笑了笑,看起来还是有些悲伤,抽回了手,谢了师南的关怀,转身回房,听师南再度开口。 “这里的武士多数都与黄般有着深仇大恨,你如今也是武士了,终有一日,我们会报仇雪恨的。” 蔡雯奚脚步一顿,回身重重的点了头,好像重燃起斗志,师南背手看着蔡雯奚合上的房门,在心中嘀咕,早未察觉,这蔡雯奚生了一副好容貌,方才哀伤模样,可是能勾走大半男人的心,回身往自己房前去,冷笑,只是不能勾走他的,借了黄般的招式来用?山主信了,我可不信! 蔡雯奚一屁股坐回床榻,再度盘腿进入思考状态,回忆着方才闯进脑海的记忆,不能明白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按照记忆来看,从她与女武士搭话到此刻,过了两天两夜,女武士对于她并不在意,除了最开始互换姓名,这女武士就没再理过她,这就很奇怪了,相处三年的爹娘死在眼前都未有何记忆涌入脑海,怎么一毫不相干的人死了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还突然冒出来记忆! 正是费解时,突灵光闪过,一双眸子在黑夜中亮的吓人。 “是不是看死人能找回记忆呀!爹娘死后我直接梦醒了,若是还留在梦中,是不是就会同方才一样!” 蔡雯奚越说越觉得靠谱,勾起一抹坏笑,倒头躺了下来,打定主意明日找个机会出去找些尸体看看,再次回忆着记忆,脸色慢慢沉了下来。 来这第一日擦了一天兵器,第二日传话跑腿干了一天杂活,第三日也就是今日,帮衬宫女做洒扫,还挨了一巴掌!眸中笼上怀疑,这个师南可是对她有何意见?看宫女白日里态度,应是瞧她没背景还不得势,故意欺压她,可有得了师南的授意? 眸中冷意更甚,不解她当时为何未还回去一巴掌,只是辩驳了几句,不过并不懊恼,那宫女的脸她死死记着呢,改日加倍还了就是,问题是这师南,若日日给她使绊子,那此人便是留不得了。 清脆的公鸡打鸣声将蔡雯奚叫醒,她迷迷糊糊坐起身,下意识唤鹊歌来服侍,揉了眼睛想起来还在梦中呢,笨拙的自己收拾洗漱,突然好奇,这山主的宫殿里还有叫起的公鸡呐!可真接地气。 精神抖擞去了饭堂,她来的还算早,饭堂之中只有几名武士,看他们头也不抬,好像都未察觉到有她这么个人,对于师南的怀疑更重了一些,将手中碗盛的满满当当,万一晌午的饭又未吃上,她还是此刻多吃些吧。 天色大亮,不知可是昨日抓捕黄般失利,众武士之间弥漫着低沉的气压,蔡雯奚站在队尾,随意一瞥发现那女武士的尸体还在角落放着呢,听师南安排完了今日的训练,立刻去了他身前,小声询问这女武士的尸体该如何处理,表明自己与其同住一场,想送她最后一程的心愿,真实却是想借着埋葬她去看看其他尸体,来印证自己昨夜的推断。 师南嗯了一声,开口答道。 “她乃是我们的一员,自然是要好好安葬的,我本就打算今日安排人送其到宫外山侧的墓林安葬,既如此便由江北同你一起去吧。” 刚将木人桩挪来的江北听了师南的话,明显白了蔡雯奚一眼,蔡雯奚回头看他,正是江北白眼最多,最丑的时候,心情一下就dang了下来,再仔细一瞧,这好像是她在兵器库前拦下问话过的那个武士,心情更落了一些,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 江北来了师南眼前拱手应下,径自去了库房拖了板车出来,扛起女武士的尸体乓啷撂在车上,推了板车就走了,蔡雯奚冷冷看他动作,腹诽真是个粗鲁人,向师南拱了手,小跑跟了上去,抱胸悠然跟在他身旁,一路都未搭把手,此人当她空气,空气又怎么出手帮忙呢~ 第一卷 龄鸢篇 第四十二章 蠢钝如猪 出了宫殿大门,蔡雯奚立刻打起精神,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搜寻周围发丧杀人的情况,可一路上风平浪静,扭头一瞧前方满满的石碑牌位,这都到了也未瞧着半个尸体,有些急迫,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可不能浪费了机会,慢慢走到挥舞锄头刨坑的江北身旁,探头询问。 “江北,你可知晓这山上有无乱葬岗?” 话落,蔡雯奚看着江北侧颜,黑眼圈不小,长得也瘦弱,浑身散发着一股阴郁之气,眼神直愣愣的,好似并未听见蔡雯奚的话,依旧挥舞着锄头。 蔡雯奚深呼吸一口,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银子,抬手展在江北眼前,还是好声好语的说话。 “我不会请你白告诉我的,你告诉我乱葬岗在何处,这锭银子就是你的。” 蔡雯奚大睁眼眸看着江北,那张嘴还是闭死的,眼神都未给她一个,突然笑着将银子收了起来,再抬眸,面目突变,右手成拳带着一阵劲风打向了江北凹陷的脸颊。 “你是聋还是哑呀,与你说话你要回呀!狗杂碎!” 只见江北立刻松了手中锄头,抬臂格挡,右手竖直来刺,蔡雯奚挥臂前劈,两人就势打了起来,对上江北的拳头,蔡雯奚微皱了眉头,看此人瘦弱不堪,手上的力道倒是不小,迎面一拳将她抵挡的掌心都震麻了。 不过蔡雯奚冷笑了一声,如此程度还不能将她击败,他,更是露出了破绽。 太慢了。 出招速度慢慢加快,蔡雯奚玩味看着眼前人神色变化,一招没有跟上,腹部正中了一拳,一步错步步错,小腿、后背又是狠狠挨了两下,看江北神色痛苦,看样子他抗击打的能力也不太行呀,最后一拳狠狠落在了那张凹陷的脸上,看他嘴角立刻渗出血来,被打倒在地不能动弹,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掌,居高临下看着他蜷缩身躯,那张脸十分冰冷。 “连我都打不过,还跟着去抓黄般,我看你是去送死吧,也不知你哪来的底气对我视而不见,怎么?师南吩咐过了?” 江北面目变得坚定愤怒,捂着腹部挣扎坐起,狠咬着牙,抬眸盯着蔡雯奚。 “师南所说不错,你果然有问题,你会黄般的招式,现在又打听乱葬岗,你是黄般的人吧!幸而我们一直提防着你,不会叫你得逞的!” 蔡雯奚看着江北狠狠笑着的脸,不知该做何表情,蠢一个师南也就罢了,整个武士队竟都蠢钝如猪,突觉得自己投错了靠山,与一群猪共事,抓到黄般估计遥遥无边了。 脸色冷着,缓缓蹲下与江北平视,可能是对他们太失望了,那眼神比之平常恐怖百倍。 “是你们蠢钝如猪还是我愚不可及,我若是黄般的人,我会将自己招式意图都隐藏起来,待你们抓捕黄般之时与其里应外合将你们尽数杀掉,不对,杀你们这些小喽啰有何用,摸透宫殿中的一切,瞅准时机将山主一刀解决才是正理吧,我说,你的头里都是马粪吧。” 蔡雯奚大睁着眼,直愣愣看着江北,慢慢逼近,那骇人的气势让江北僵在原地动弹不得,一个字说不出来,甚至感受不到疼痛,只剩浑身的战栗。 “你们是山主的武士吧,是师南的武士吗?山主都信我,你们做属下的不信,莫不是你们信不过山主,你们是要起义了吧,跟随师南,夺下山主的位置吗。” 僵住的嘴终于可以动弹,结巴说出你胡说,莫要造谣生事几字,而后再无话辩驳。 恐怖的气势依旧将他包裹,蔡雯奚更靠近一些,慢慢凑在江北的耳旁,一时竟分不出两人谁更阴郁。 “若不是,那就听从山主的命令,把那些马粪一般的想法都扔掉,将我视为普通的女武士,帮我一个普通的忙,带我去乱葬岗,立刻、马上。” 蔡雯奚每说一字,江北便起一层鸡皮疙瘩,看她缓缓退回去,慢慢站起,伸出白净右手来拉他,他伸手搭了上去,身子不受控制,脑中一片空白,他不惧死,但此刻的恐惧凌驾于死亡之上,他不敢反抗。 江北佝偻着身子在前引路,蔡雯奚于后头抱胸跟着,似有似无的寒气让江北后脑发麻。 没走一会儿,眼前便是一巨坑,坑边树木长得茂密高大,和栖息在树枝上的乌鸦有些不搭调,金黄树叶已开始落了,脚下是树叶碎掉的声音,耳边是乌鸦丧气的叫声。 蔡雯奚来到坑边,探头向下,立刻嫌弃的收了目光,还未下去便闻着刺鼻的腐烂味,坑内高堆的尸体更是残缺恶心,一时无法接受,眸子一转落在了一旁江北的脸上。 “江北,帮我看看有无完整些的尸体。” 捂鼻走去了江北身旁,将之前的那锭银子硬塞给了他,紧盯他的眸子好像在说,不听话就把你扔下去。 江北捏着银子并未说话,僵硬去了坑边探头找着完整的尸体,饶了一圈才向蔡雯奚招手,蔡雯奚依旧一脸的嫌弃,捏着鼻子仔细盯着这具女尸,瞧衣裳是山主的宫女,露出的半截手臂印着猩红的鞭痕,应是犯了错事施以鞭刑而死。 猛然眨了眼,在脑中大叫着,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请了脑袋认真的盯着女尸,过了一分钟,脑中也未有记忆涌入,她眸光暗淡一些,但不信自己的推断是错的,偏转眸光又去紧盯其他的尸体,一双眼睛瞪的发酸。 夹着腐肉气息的秋风穿过两人的身躯,蔡雯奚抬手抹了被风吹出的眼泪,余光瞧着江北偷盯着她且不明所以、不知所措的侧颜,终于,她放弃了。 直起身子冷冷说了走吧二字,大步离开了这里,让江北更不能明白,这人到底要干嘛? 草草将女武士埋葬,还是来时的样子,蔡雯奚看着沿路风光(虽然除了树还是树),轻声开口。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让你带我去乱葬岗的事,你给我烂在肚子里,耗了这么长时间,还有你身上的伤,就说我们为着女武士埋在何处一事产生分歧打了起来,记清了,别露馅了。” 江北嗯了一声,面上冷漠,心中却纠结,蔡雯奚说的在理,可师南的话也不能不听,这蔡雯奚更是有秘密,师南的顾虑是对的,到底该如何。 第一卷 龄鸢篇 第四十三章 石化 蔡雯奚耳边突响起一道人声,直贯入耳将她震得好像灵魂出窍了一阵,匆忙起身起势迎敌,又听声音传来。 “徒儿~徒儿~快起来练功啦!修养这些天了,为师可是再不准你偷懒啦~” 辨明是凌瞬后,蔡雯奚整个人松了下来,后倒躺回塌上,眼中是满满的生无可恋,梦中江北刚刚按着她的话回答了师南,她正等着看师南又要给她安排什么杂活,她好反驳翻身上位,借着女武士之死开始训练,这下好了,又成未知数了。 深深叹了一口气,听凌瞬声音又来贯耳朵,大声回了一句。 “起啦!起啦!” 只见凌瞬背手立于房门前,嘻嘻一笑,好像诡计得逞的孩子,春风拂面,将满园花香送来身上,收于袖中。 简单收拾出来院中,冲着凌瞬行礼问安,正是询问凌瞬今日练什么时,前堂的小厮匆忙进院传话。 “小姐,前堂来了客,瞧着是腐氾人,说是与小姐约了游玩,正巧老爷夫人在前堂,此刻正说着话呢。” 蔡雯奚闻言稍惊,嘀咕一句这么快,遣了小厮先回去,扭头对上凌瞬疑惑面庞,嘿嘿笑了一声。 “哎呀师傅,今儿个许是无法练功了,头两日徒儿被一腐氾姑娘缠住,非要徒儿带她游逛汇城,害怕被下了蛊,应了下来,此刻是找上门了,明日徒儿必早早的随师父练功。” 凌瞬看着蔡雯奚笑颜,翻了个白眼,撇嘴往前堂去。 “啧啧,何样人物能将你缠住,为师瞧,便是你也心痒想着玩罢了。” 蔡雯奚跟上凌瞬步伐,倒未跳脚反驳,只是淡淡的回话。 “徒儿可不似师父心中那般,师父忘了,徒儿可忙着,只是想着,腐氾巫蛊之术盛行,以这姑娘为引开了腐氾这条路,说不准能帮徒儿探到更多。” 凌瞬听言收了表情,与方才迥然不同,透着严肃成熟,终有些为人师表的模样。 “为师这几日也暗中帮你打听了些,虽是仇家所说,但他不敢撒谎,腐氾好像有过此类的传闻,说是藏于林中,匿于山中,探得,解惑。” 蔡雯奚眸中闪过惊喜,脸上挂了笑意,正经谢过了凌瞬,不过很快转了话锋,唠叨凌瞬不必为她的事耗费心力,还去找仇家,可是让人担心,听凌瞬声音又轻佻起来,吐槽蔡雯奚怎么像个老妈子,一路说说笑笑来了前堂。 “···我们腐氾的魔树参天高!还有恶花、食草,好些珍奇的,你们定要来了腐氾亲眼见过才觉震撼!” 在门外便听着鲜于斐的声音,目光炯炯有神,十分兴奋的与蔡氏夫妇唠着嗑,蔡氏夫妇好像喜欢鲜于斐的热情,开怀笑着,应和着她的话。 蔡雯奚与凌瞬刚踏进屋子,鲜于斐便觉察到了,立刻扭头起身来迎,蹦蹦跳跳好像可爱的兔子。 “哈哈,雯奚我来啦,看我带来的腐氾特产,够你陪我游玩几天啦!啊嘞,这位是谁?” 蔡雯奚微笑回应,顺着鲜于斐手指望去,地上赫赫然摆了两个大箱子,总觉得其中透着诡异气息,趁着鲜于斐被凌瞬吸引去了注意力,掀开了箱盖。 啪,刚掀起的箱盖瞬间合上了,蔡雯奚只看了一眼箱中物,脸僵的却不止一点。 奇形怪状的花草吃食,气味诡异的不明物体,蝎子、毒蛇、蜈蚣、蟾蜍,就差一壁虎都要凑齐五毒了,看着鲜于斐缠在凌瞬眼前的背影,她突然不太确信以这姑娘为引的决定是否正确。 “呕吼!你就是龄鸢的第一强者凌瞬大人呀,那你能在此以气化剑给我看看吗?听说你那招气化万剑很厉害,不过~你在这里做什么呀,你住这里吗?” 凌瞬没想到这姑娘听了他的名号不过惊讶一声,他要是现身于百姓眼前,那可是万人空巷呀!轻咳一声准备将她收拢为自己的崇拜者。 “我乃蔡雯奚师父,自然在此处的,你仰慕我的气化万剑,自然也可给你瞧瞧的。” 正是含笑起势要露一手的时候,眼前鲜于斐突然跳去了蔡雯奚眼前,拉着她的手惊讶她竟然是龄鸢第一强者的徒弟,转而让蔡雯奚露一手以气化剑,将凌瞬气的呼吸急促,僵在原地眼珠子都要蹦出来。 看蔡雯奚说自己还未到那个层次,婉拒了鲜于斐的要求,轻轻一笑,说着还是我来吧,准备接着起势,却看鲜于斐淡漠扭头,说了一句不麻烦了,我突的不感兴趣了,眨眼间掀了地上的箱子拿了一手的蝎子干蜈蚣干,大扬着笑脸开始给在场众人介绍箱内的腐氾特产。 所有人瞬间石化,凌瞬被气的,其余人被惊的。 蔡雯奚看父亲母亲勉强的表情,尬笑两声抬手将鲜于斐拦了下来。 “哈哈,鲜于斐,现在时辰也不早了,你再在此介绍这些,可不剩多少时辰游玩了,不如我们快些出府吧。” 鲜于斐听言一愣,嘀咕一声对哈,一把扔了手中“特产”,叫了身后双胞胎中的一个上前,吩咐她接着介绍,介绍完后再离府与她汇合,拉了蔡雯奚的手洋洋洒洒走了。 蔡雯奚大步走着,听那女子接着鲜于斐认真讲解,在心中重重叹了一声,可是苦了他们。 进寺庙、打马球,蔡雯奚本以为鲜于斐会不听她的提议,奔着自己的喜好眨眼便没了踪影,不想鲜于斐只兴奋的跟着她,感叹龄鸢热闹有趣,再无旁的动作。 踏马挥棒又进一球,场外主事挥舞旗帜竖于她们一方,香柱燃尽,展臂高呼,蓝队胜!看鲜于斐转头过来,亮白的牙齿尽数露出,清亮的笑声将她的喜悦传遍球场,蔡雯奚看着那张欢快的脸,好像被她感染,亦是微笑起来,这些个玩的,这几年她是一下都未碰过,如此,还要多谢鲜于斐相中了她,让她活的多彩了。 出了马场钻进了集市,鲜于斐一双眸子立刻掉在了街边小摊上,看什么都新奇,看什么都喜欢,那模样可叫小贩抓着,吆喝声更高,皆抬手招呼着她,蔡雯奚就看身边人一个晃神没了踪影,抬眼扫着眼前人头,好不容易抓到了一个后脑勺,轻叹一声端手前去,与身旁人撞了肩膀。 “对不住。” 身旁男子低头道歉,并未得到无事二字,反倒被蔡雯奚一把钳住手腕,双眼大睁欲出声,蔡雯奚动作却更快,抬腿踹了男子腘窝,吃痛,身子下沉的间隙一把捂了此人口鼻,手上用力,端看此人挣扎,很快翻了白眼。 第一卷 龄鸢篇 第四十四章 出手 没了力气抗争,蔡雯奚这才松手,环视周围,略过了身旁几人惊异目光,提了男子脖颈几步将其拉入一旁小巷。 “墨影,断其一指,你,将我的钱袋还来。” 男子被一把扔在地上,胳膊肘杵了地,疼的龇牙咧嘴,听了蔡雯奚的话,眼前又突然冒出一人,慌了神,立刻掏出方才所偷钱袋,翻身跪在地上,重重磕头向蔡雯奚求饶。 蔡雯奚依旧面无表情,从墨影手中接回钱袋,冷冷瞧了他一眼。 “不必磕了,本欲断你一掌的,今日心情好,让你得了便宜,动手的时候堵了他的嘴,别闹出动静。” 半张脸隐与阴影之中,好像黑暗化身为人,吩咐完后重回了人群,十分利落。 男子惊愕抬头,额上已磕的红肿,朝着迎面来的墨影求饶,刚开口便被布条堵满了嘴,只见一道银光闪过,眼前人眨眼没了踪影,左手小指已出走,十指连心,泪水喷涌而出。 蔡雯奚立于鲜于斐身旁,看其挑的专注,猜想她都未察觉自己不在身旁,默不作声背手陪着,捎带瞧了一眼摊上物件,细眉微皱,这不都是孩童玩的物件么? 走了十几米,鲜于斐身后的护卫已捧了满怀,蔡雯奚侧目瞧她势头不减,终于出手阻拦,挽了鲜于斐与小摊拉开距离,小声说着一朝都买尽了可无趣,连哄带骗将人拐进了酒楼,不由分说将人按下,立马招呼小二将招牌菜都端上来,靠在椅背终于松懈,早到了晌午,可算能吃口东西了。 鲜于斐摆弄着她买的小玩意,十分安静,蔡雯奚喝着茶,静等上菜,悄悄听着他人闲话。 “你们听说了吗!正护军参领之子,那个李公子,勾结老鸨贩卖良家妇女与未出阁的姑娘!” “听说了,听说了,副护军参领得了皇上懿旨抓捕他的时候,我兄弟正在那李府附近呢,说是那李公子吓得屁滚尿流,抱着他父亲的大腿半天不撒手呢!” “嘿呦,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我听说他还拐带了汇城县丞的女儿,真是丧尽天良!” “可不是!那县丞可是事事为咱们百姓着想,如此好官竟遭了这样的事,县丞膝下可就那一个女儿啊!皇上若不判他个十年八年的刑狱可是说不过去。” “若皇上真被猪油蒙了心,轻处了那李公子,咱们可要到宫门口闹去,说什么都要给那些姑娘讨个公道!” “说的是!” “对!” ······ 蔡雯奚垂目听着,脸旁凑近了一人,忙回了神,看鲜于斐瞪大眸子询问她听什么呢,如此专注,饭菜来了也未察觉,这才闻着眼前飘香,咧嘴笑了两声,持筷请鲜于斐趁热吃,送了五味俱全的肉片入口,脑中还是方才听得的闲话。 这李公子竟叫副护军参领请旨抓了?原以为他会栽在赵鹤轩手中呢,不对!副护军参领无故盯着一小辈作何,说不准是赵鹤轩请其帮的忙。 一旁鲜于斐吃的欢脱,飞快吃完了一碗米,抬手叫了小二来续,不忘对小二称赞饭菜可口,看来是对她胃口,早前觉得蔡雯奚的吃相是众小姐之中较为粗鲁的了,现今放在鲜于斐眼前,她可算得上斯文。 正吃着,堂内响起了争吵声,侧目一瞧,是客栈的老板与供货的菜农争执着,蔡雯奚放了筷子,顺了一口茶,悄悄看着热闹,鲜于斐也从饭碗上抬了眼,又吃空了一碗这才停下,擦过嘴角绕着辫子跟着瞧。 那菜农为一女子,似是三十多岁,不过面容姣好,仪态端正,举止大方,若不是身上的粗布麻料,鞋上的灰尘泥土,说她是富家小姐也不为过。 而她对面的酒楼老板,典型的奸商油腻模样,肚上腰带好像都加了长,不然都兜不住那一肚子的油水,脸上横肉也将脖子挡了去,看来这酒楼收益不错。 两人争执不停,堂内大半食客皆侧目来看,就瞧这老板说话间面色越来越红,语调也越来越高,蔡雯奚与其隔了老远都能瞧见那肥唇喷出的飞沫,貌似说不过人家,猛然挥手招来了小二,一把将这菜农架住。 几名食客见此情形觉得不好,纷纷站起警告酒楼老板,意图解此局面,却看老板舒展面容,抬手请他们稍安勿躁,解释自己不会作何,更是要给他们免去一半饭钱。 蔡雯奚冷眼看着这几人眸光动摇,听鲜于斐在一旁张口查数,挑眉来看,听她刚念到三,那几名食客就都坐了下来,再看她十分正常、淡漠,托腮念了一句。 “还以为他们能坚持到十个数呢,没想到三个数便坐下了,既无那彻头彻尾的正义,又何必站出来叫人平添希望。” 蔡雯奚看着鲜于斐无神的眸子,有些惊讶,一直面对她的笑容不见了,她原来不是单纯快乐的人,她有故事。 分神间,小二架着菜农跟着老板欲往后院去,菜农挣扎怒骂,向周围食客求助,直至被身旁小二一把捂了嘴,也无人来出头,蔡雯奚将视线从鲜于斐脸上移开,谁人没有故事,她们的交情还未到在对方故事中留下自己的层次。 端茶来喝,向菜农的方向随意一瞥,目光突然定住,不知瞧见了什么,放了手中茶盏,抽了筷子覆上寒冰,刹那扔出,直直钉在了那只马上要打在菜农脸上的掌心里,鲜血霎时从他手上喷出,溅在了菜农的脸上。 “啊!” 一声尖利的嚎叫惊了堂内所有人,看这油腻老板疼的龇牙咧嘴,覆着寒冰的筷子还扎在手心中,和小二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菜农脱了挟持却好像受了惊,呆站在原地不能动弹,消瘦的肩膀止不住的颤抖。 “是谁!是哪个杀千刀的伤了我,有本事站出来!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酒楼老板疼的直哎呦,一双眼夹出了鸡屎般的眼泪,蔡雯奚在老板的咒骂下信步而出,背手停在老板面前,看他似是看出了眼前人身份尊贵,愤怒的眼神开始飘忽,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冷眼瞧他,解下了腰间钱袋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 “这些钱应是够你医治手掌了,我劝你快去医馆,晚了,这手掌可就都留不住了,至于这个菜农,你既然嫌弃她家的菜为何还要进她家的,如此优柔寡断那就我来帮你决策好了,她家的菜如今有了新去处,你怕是想买也买不到了。” 第一卷 龄鸢篇 第四十五章 丝绸里衣 老板被这钱袋砸的眼冒金星,由小二好不容易扶住,本弱下去的气势因为蔡雯奚对他的轻视又升了起来,他不忿的回击,说是菜农供的菜少且不新鲜,自己不过同她理论却被蔡雯奚不分青红皂白地伤了。 看蔡雯奚背手噗笑,眸中寒意更甚,悠悠来到他的身前,凑到了他的耳边。 “你觉得我都能将筷子钉在你手上,我会听不到你对她的威胁吗?我劝你就此息事宁人,不然我以强抢民女的罪名将你送到官府去,我有本事让你永远出不来。” 蔡雯奚挑眉,笑得惊悚,酒楼老板的恶行被撞破,眼神闪避慌了神,好像也忘了疼,横了躺枪的小二一眼,让其捡了钱袋,匆匆出门往医馆去。 食客们议论纷纷,有几个眼尖的将她认出,蔡雯奚也无所谓,不去听,不过伤了一个酒楼老板,于蔡氏并无影响,回身看着刚刚缓过神的菜农,轻拍其肩膀带到了她们的饭桌前。 “坐下吧,我乃习武之人,听到了他小声威胁你做他的小妾,我见你实在不愿才出手,只是,也给你树了仇家,你往后的生活恐怕会艰难,我很抱歉,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家的菜可以供给建峰府,我是建峰府的小姐蔡雯奚,回去我便会知会府内管事,你若是来了建峰府可直接报我的名字,今日一事让你受惊了。” 菜农站在桌边,并未坐下,眸中再度升起惊愕,手指绕在一起,应是在心中纠结。 “奴家还要多谢小姐出手相救,小姐莫要抱歉,只是供菜给建峰府一事,奴家还需思量一番,请小姐见谅。” 蔡雯奚轻轻点头,并不介意,说菜农受惊了,早些回去休息为好,目送她出了门口,轻唤一声墨影,吩咐他跟上去,看清她的耳朵,淡然询问鲜于斐接下来去听戏如何,看她微笑点头,拍了饭钱在账房眼前,洋洋洒洒离开了。 “你原是喜行侠仗义的人么?我却瞧着不像,在集市旁的小巷中,你还铁面无私的命手下断他人手指呢。” 蔡雯奚与鲜于斐并肩走在街上,听言一愣,原来她看到了,不过不觉得如何,淡然回话。 “我确不是喜行侠仗义的人,你未瞧错,我不喜麻烦,除非对我来说有用,算不上麻烦。” 话落,蔡雯奚端手仰头,看街道两旁的客栈商铺明里暗里较着劲,房子一个比一个高,木瓦一个比一个好,打杂的活计站在门口招呼揽客,彪悍的老板娘几个聚着骂架掐腰,二楼的客人探出窗户来瞧,几个孩童手持风车上街跑闹,早便想着等下探出鲜于斐更多资料,如今是一阵风都吹去了后脑,罢了、罢了,一同热闹。 日头完全落了下去,两人这才分道扬镳,虽已有些疲了,但蔡雯奚还是往父亲母亲那里去了一趟,那两箱子特产应是给他们吓了一跳,不知他们如何处置的,可别给扔了,说不准何时就能用上呢。 问了两人,不想他们不厌这腐氾的东西,反倒喜欢的紧,原是听了鲜于斐的护卫讲解之后,发现这些东西都大有妙用,全收进了库房,准备过两日便研究用了。 终于回了院中,看鹊歌小跑上前,说着沐浴水已备好,二话不说,回屋脱衣裳进木桶,浸在热水之中,舒服的闭了双眼,称赞鹊歌一句,还是你最周到,再无声音。 鹊歌得了称赞嘻嘻一笑,想起白日里来了两封信,询问蔡雯奚可要看,听蔡雯奚懒懒回答拿来吧,敬佩小姐沐浴时也不会懈怠。 擦了手上水珠,蔡雯奚微睁了眼,将两封信都展开看过,面上竟无一丝变化,交给鹊歌让其叠好送到书案上,又闭了眼,让鹊歌猜测应是无关紧要的事情吧。 蔡雯奚面上潮红,不知泡了多久,脑子都泡浑了,招呼鹊歌鹊诗简单搓洗,套了薄薄里衣去椅上坐着,由着她们给她擦头发,又将眼睛闭上了,迷迷糊糊要睡着,门口突有了动静,房门被推开,一阵凉风吹了进来,正贯在蔡雯奚脸上,引得她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阿秋!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赵鹤轩刚跨过门槛,见蔡雯奚打喷嚏忙把房门合上,示意鹊歌去拿袍子来,微皱眉头来了蔡雯奚身前。 “纵是春日里,晚风也是凉的,穿的这样薄,还是沐浴完后,也不怕得了伤寒。” 蔡雯奚抬眼看了赵鹤轩,依旧懒散坐着不以为意,见身后鹊歌要给她披上袍子,更是抬手说着不必。 “赵兄多虑了,我身强体健,不过一点冷风,不至于伤寒,再者~我等下便睡了,所以赵兄这时辰前来,所为何事呀。” 蔡雯奚挪了挪身子,手倚桌子杵着头,丝绸里衣贴在身上,将纤细腰身尽数勾勒出来,擦了半干的齐腰长发垂于身上,半遮半掩,落在赵鹤轩眼中总透着几分魅惑。 赵鹤轩的视线一时不知往哪里放,努力让自己专注在蔡雯奚的脸上,可还是偷偷在她身上走了一圈。 蔡雯奚盯着赵鹤轩的脸,微眯双眼,突然换了姿势凑到了赵鹤轩眼底,蹙眉询问。 “赵兄,你想什么呢?你难道是来发呆的么?” 萦绕在蔡雯奚身上的沐浴后的香气尽数扑在赵鹤轩的脸上,吸进鼻中将他的五脏六脾统统麻痹,不知为何觉得慌张,轻咳一声不与她对视,低垂眼眸却是蔡雯奚耸起的胸脯,更不能淡定,立刻将视线移开,豁然站起。 “呃,没什么,我,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大步离开,那僵直背影头回出现在众人眼前,丫鬟们也觉得怪,嘀咕赵公子这是怎么了,听蔡雯奚开口说着,管他呢,起身去了床榻,裹了被子不过几秒便昏睡过去。 匆忙离开的赵鹤轩,头也不抬一路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重重关上房门,一屁股坐在椅上,不知可是烛光映的,那张脸红彤彤的,禹中等人面面相觑候在院中,赵鹤轩走的太快,他们还未来得及问一句就被关在了门外,不知出了何事,有些担心。 而屋内的赵鹤轩已从椅上挪到塌上,闭上双眼,眼前都是方才的蔡雯奚,慢慢的,身上丝绸里衣更是不见,看样子,今夜是不能安眠了。 第一卷 龄鸢篇 第四十六章 猜测 “啊!” 木棍骤然劈来,蔡雯奚惊呼一声连忙侧身闪避,看眼前武士攻势不减,捏紧了手中木棍抬臂格挡,余光扫着周围,她这是正与武士们训练呢! 跨步前挺一棍子将眼前武士的招式挑开,目光沉着,调转方向使了十成力直接将对手手中木棍击飞,木棍扎在武士咽喉旁,胜负已分。 沉声一句承让了,收回木棍杵于地上,眼前走马灯一般闪过不少记忆,蔡雯奚呆愣住,千万疑问从脑中蹦出,一时不知先思考哪一个。 “时辰到了,今日的训练便先到此,用过晚饭后,大家好好休息,今晚巡视的武士莫要忘记,辛苦了。” 师南立于一旁背手吩咐,众武士高声应下,各自忙活很快没了踪影,蔡雯奚脸上疑虑不消,径自回房,一点用饭的心情都无,靠坐椅上在心中嘀咕,为何此次入梦未瞧见死人也会有记忆涌入?还与上回相同,是上一次梦醒后到此次入梦时她所经历的梦中事。 因为干活已粗糙了一些的手指哒哒哒的敲着身旁桌面。 “此次入梦也未有何特殊的,不过是头一回在打架途中睁眼。” 经历过一次失败的揣测后,蔡雯奚再不敢妄下定论了,觉得自己应是抓破头也想不出什么,干脆先将此事放下,去了水盆前梳洗一番,从柜中掏出了自制的小木槌,敲胳膊敲腿放松着,练武这些年,她无事便会拿玉槌浑身敲敲,早成了习惯,在这梦中也不能少。 一边敲一边想,梦醒之后这边的事态也能按照自己的心思发展,不知是偶然还是如何,念着是有利于她的,不再多想,回忆师南被她怼的无话反驳的样子,突觉身心舒畅,如今已成了正经的武士了,只等下次出宫抓捕黄般,立下功劳得山主重视,端看这师南还能如何,还能活多久。 入梦的时辰有限,蔡雯奚可不能用这时间来睡觉,想起还有一条手臂未收回呢,放下木槌出了房门。 探头探脑刚跨出院门,身后便响起一道男声,平淡阴郁,有些熟悉。 “你要去哪。” 蔡雯奚缓缓转身,正盘算要回什么,见了那张脸后立刻变得无所谓,抱胸立于原地,淡漠回话。 “随便转转,每日都圈在这一亩三分地儿,憋得慌。” 说完回身便走,听院中人又补了一句。 “别转太久,今夜是我们巡视这边,小心误了时辰。” 蔡雯奚脚步不停,大步往洒扫宫女的院中去,心中嘀咕幸亏这江北提了一嘴,她可是忘的一干二净,暗骂师南就将巡视的安排说一遍,谁人能记住,再抬头已到了洒扫宫女的住处。 一宫女正好抱着装有抹布的木盆回来,见了蔡雯奚停下询问有何事,蔡雯奚听言,张口便想问那个打她巴掌的宫女可在此处,不由一愣,她只知那人长相,其余的统统不知呀,只得轻笑一声说自己不过路过此处,请这宫女忙自己的,顺着院门向里望了一眼,那宫女的手臂还不是那么好取了。 随意转了一圈,期待自己能碰上她,果真只是期待而已,更连其他有价值的事件都没有碰到,回了武士院抬眼便是江北在院中等着,更觉得烦,又在心中骂起师南,必然是因为她之前把江北打了,故意将他们二人排在一起,山主怎么瞎了眼提拔此等人作为队长。 视线直接从江北脸上移开,径直回屋拿了佩剑出来,站在江北身前冷冷问了一句,巡视哪里,看江北也是冷冰冰吐出走吧二字,这二人好像将所过之处都冰冻了。 悠悠跟在江北身边,不到半个时辰已将她们要巡视的半边宫殿转了三圈了,看宫中廊道上连个鬼影都无,有些无聊,可不想将一宿都耗在这上,轻咳一声朝着江北问话。 “江北,你都听说过哪些传闻?从小到大。” 江北闻言并未立刻回话,一双死鱼眼紧盯周围,十分警惕,随意回了一句你问这个做什么,听蔡雯奚含糊回答,好奇而已,不知考虑了些什么,过了片刻才再度开口。 “我从小到大听的传闻可是不少,不过大部分都是有关黄般的,说黄般是鬼怪,以他人鲜血为食,说他长生不老,说他会法术,收集机关是为了毁灭整个世间,听得我都厌了。” “那其他的呢。” 蔡雯奚扭头看着江北侧颜,眼底是期待,期待听到有关于那位已去世的老人所说的传言。 “嗯,旁的,传闻无人能翻出这连绵的山头,山主与科灵选士乃是一对儿,取了心仪之人的头发指甲,磨成灰混在泉水之中喝下就能与他永不分离···” 蔡雯奚越听眉头皱的越深,赶紧抬手打断,她可不想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八卦,认真询问有没有正经一些的传闻,或是特别不切实际的,看江北收了游走在四周的目光,扭头看她,不说也能看出他心中的怀疑。 蔡雯奚神色淡然,反正已被他觉得奇怪了,现在再多两条也没什么,又使了之前的手段,从怀中掏出银子展在江北眼前,不多说,只静看着他。 江北却只是深深瞧了她一眼,未接银子,扭头继续巡视,正是蔡雯奚准备硬塞给他的时候,这才悠悠开口。 “不切实际的倒是有一个,传闻我们不只活在这个世上,还活在另一个世间,这个世上找不着那头,我们也不能知晓另一个自己,编的无边无际,我们都当一笑话听了。” 偏转眸光想看蔡雯奚也觉得荒唐的表情,却对上一张严肃的脸,嘴唇细抿成一条线,认真的思考着。 “你不会当真了吧。” 蔡雯奚听言回神,轻笑一声,眼底依旧是思虑。 “只是觉得如此不着边际的传闻总不会无故传出,谁人都不信的话,又如何流传了这么久,对了,我之前听过一传闻,不知你可有听说。 卿乾年,天生异象,世间交错相汇,乱象贫出,天选之人,平乱象,汇命格,得见两世间,百年一轮,皆是天缘。” 蔡雯奚缓缓道出一直刻在脑海中的话,紧盯江北的脸,不想错过一个表情。 “这个,未听说过,不过我倒是听过相似的,方才所说的传闻,下文便是有人可见常人不得见的双世,似梦,似幻。” 第一卷 龄鸢篇 第四十七章 追捕 脚步再不能迈开,双眼失焦,红唇微张不能合上。 如此便能顺上了,老人家所说与江北所听得的,是我正经历的吧?可是,这都只是传闻而已,能信么?我,真的活在两个世间吗?是那天选之人? 上回还将他打趴下,胁迫他,一身冷意好像阎王来了都不怕,此刻却露出了惊魂不定的模样,江北日日丧着的一张脸有了变化,成为武士这么久,能让他三番五次变了表情的人还只有蔡雯奚。 “怎么了?区区传闻竟能将你吓到?可还是前几日横眉竖目的蔡雯奚?不是被人掉了包吧?” 蔡雯奚依旧愣神,突然,落在地上的视线抬起,好像忘了他们之前的过节,一把抓了江北的胳膊。 “那你可有听说过破解之法?若那人不想得见,总要破解的。” 两人对视,江北后仰着身子,惊讶蔡雯奚的动作,要将胳膊抽回,不想她力气这般大,掐的他的胳膊都要麻了,正要开口,对面匆忙奔来几名武士,瞧那神情急切,两人都严肃起来。 “山下巡逻的武士回报,黄般出没,已夺了山下一户山民的性命,往西边山头逃了,人手不足,请求支援一同抓捕。” 蔡雯奚眸中一亮,机会来了,上前半步横在江北身前,直接回话我们二人可先行支援,请这几人去武士院通报师南,不给江北开口的机会,拽了他便往宫外去。 江北如何能依,猛然定住大力回拽,可算制住了蔡雯奚的脚步。 “你怎能随意应下此次任务!我们乃是师南手下的武士,自是听师南的调遣,先斩后奏必然要受责罚,叫山主知晓更可能被免去武士之职!” 蔡雯奚面目狠厉,机会难得,可不能与他在此消磨,扭转手腕挣脱了江北的手,冷冷扔下一句,拔腿跑开。 “责罚、革除我都不惧,叫黄般逃了才叫我不能安眠。” 江北望着蔡雯奚渐行渐远的背影呆站在原地,他心中对于黄般的恨意不必其他武士少,为何他却做不到他们那个地步呢。 蔡雯奚使了轻功,一路飞檐走壁来到方才武士所说之地,这边的山民入了夜便都休息了,只街上零星灯火,看此处空无一人也不知找没找对地方,狠咬了牙,钻进了西边山林。 本就微弱的灯火被甩在了身后,头顶星光被层层树叶遮住,蔡雯奚额头慢慢布上了细密的汗珠,眼前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见。 眼前闪过被黄般杀死的女武士,师南后来说了,黄般于夜间行动应是如如鱼得水一般,优劣如此明显,她又该如何取胜。 静立在原地等双眼适应黑暗,脑中是黄般剑抵颈边所说的话,仰头望着参天大树,他绝对知晓这一切,她必须从黄般口中套出破解之法,而后为爹娘报仇。 一跃上树,好像上次于龄鸢狩猎,轻盈快速的穿梭在树上,耳朵竖起,仔细听着周围动静,黄般轻功再高也不可能一丝声音都无。 追着黄般入了山林的武士们脚步减缓,眼睁睁看着黄般融于黑暗之中,靠着耳边黄般逃窜的动静辨别,直到方才只剩自己与同伴的脚步声,他们妥妥的将人跟丢了,大睁眼眸盯着周围,已入了山林深处,难不成就这样打道回府?想起他们还回报了山主请求支援,空手而归可如何交代。 几名武士交换了目光,微微点头,此刻是要硬着头皮上了,正要四散开搜寻黄般踪迹,头顶突落下一人,齐齐拔剑后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再仔细瞧,与他们一样的衣裳,女子的身形,盯上并未遮挡的脸,这是来支援的武士吧。 蔡雯奚抬眸,看着将她围起的几名武士,抬手解释自己是前来支援的,其他武士稍后便赶来,看他们收了剑,简单交代准备散开搜寻黄般,立刻开口阻止,对上他们质疑的目光,开口解释道。 “上一次师南带队搜捕黄般失败,便是入了夜,入了山林,让武士们四散开寻找,未抓到人不说,还折了一名武士,你们要重蹈覆辙吗?” 几名武士听言面面相觑,他们虽不是一个分属,但也听说了此事,可此刻已将人跟丢,除此之外还有何办法,面色不虞,指了蔡雯奚说着不然如何,你又有何计策。 淡漠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们要散开,但不能如此散法,一字排开,每人之间隔个十几米,往前搜捕,轻功好的在树上,不好的在地上,交替错开,黄般必然会考虑到支援的武士,不会折返,一人遇上了黄般,其余人也可立刻支援,你们觉得如何。” “如此便缩小了搜捕范围,万一我们选错了方向,便是白费功夫了。” 蔡雯奚看着右边疑虑的武士,抱胸回话,好似胸有成竹。 “我从上回搜捕黄般的武士哪里得知,黄般往西逃了,此次黄般仍是向西逃窜,恐怕,他的老巢便在西面,我有打听,黄般几次与武士交手都是速战速决,无意与我们争斗,设下圈套或是故意戏耍的可能便不大,你们已跟丢了黄般许久,还要继续怀疑我的计策吗。” 几名武士都闭了嘴,很快应了下来,按照蔡雯奚的话四散开,听蔡雯奚又补一句,发现黄般便拿出檀香,不惜一切代价将檀香气留在黄般身上,不要叫黄般察觉。 重重点头,几人拔腿窜了出去,皆将轻功的最大限度使了出来,看来是想将方才耽误的功夫都补回来,蔡雯奚紧盯前方,在树枝之上跳跃,她今夜不能受伤,还有龄鸢皇帝的寿宴要参加呢,便让这几个武士挡在前面吧。 约莫着一刻,最左的武士突变了方向,喝了一声,其余人立刻会意,飞奔前来,将怀中檀香拿出抹于手上,害怕不得近身的机会,更是倒在武器上。 黄般察觉到背后涌来的杀气,侧身下树不再那样悠闲,他听身后慢慢无人追赶了,便当这几个武士已放弃了,不想此刻又追了上来,立刻拔刀抵上迎面劈来的银光,四两拨千斤,翻身侧开,踏脚上树瞧还有武士往此处赶来,黄眸微眯,可是他大意了。 出刀对上紧追不舍的武士,剑走偏锋,骤然踢腿对上此武士的下盘,悠然立于树上好似并不担心自己会掉下去,武士一时不察,膝盖正中一脚,轻功应是弱于黄般的,后退两步险些摔下去,手扶树干强行稳住,眼前黄般突然踏来,手中短刀迎上了他的胸口。 第一卷 龄鸢篇 第四十八章 围死 当啷一声,武士胸前的短刀被挑开,蔡雯奚拦在武士身前,手持短剑与黄般缠斗起来,她的动作还是慢了一些,黄般手中刀刃已将那武士的胸前划出了一个血口,闻着轻微血腥气,蔡雯奚沉声让此武士先下去,抵挡黄般快到只剩残影的短刀,渐渐吃力。 脚下树枝咔嚓作响,蔡雯奚眸色变换,一把将短刀劈开,猛然一踏,树枝再也承受不住,身子陡然下坠,不先运功或是找好落脚之地,反而看向聚集在树下的武士,也不知他们能否猜到她的计策,一脚踏在身后树干上,挺直短剑向黄般刺去。 黄般轻功了得,不过从树上掉落,根本不足挂齿,看蔡雯奚挺身刺过来心中也没有起伏,略微侧身便躲了过去,更是抽了匕首在手中,悄悄在蔡雯奚腰腹开了个血口。 两人一番动作不过几秒,黄般轻巧落地,正要飞身离开这些武士的纠缠,这才注意,自己竟被这几名武士困住了。 好好的土地不知被武士洒了什么,粘稠不堪,一双脚都陷在其中拔不出来,蔡雯奚捂着腰腹伤口艰难站起,看其余武士将黄般围死,不停的出招攻击,一颗心稍松了一些,候在外围仔细观察黄般招式,并未上前。 她心中明镜一般,他们不过是联手耍了个小聪明,根本赢不了黄般,估计几招过后黄般便会脱身,看其余武士面色沉着心中应是也有谱,调动整个大脑,将黄般的动作悉数记下。 不出所料,十几招过后,黄般突然俯身,一刀伤了一名武士的大腿,本被固住的双腿抬了起来,一脚踹在那武士胸口,直接突破了他们的围攻,被伤了的武士并未直接倒下,狠咬着牙,抬起双手抓住了黄般的小腿。 原来黄般将陷在泥土之中的靴子脱了,被逼到赤脚也是他们十分能耐了,冷眼瞧了脚下武士,一刀砍了固住他的双手,锐利双眼突然看向远方,再不磨蹭,狠踩一脚回身将追来的所有刀剑一刀劈断,迅速消失在林中。 所有人都被黄般的最后一击惊呆,怔怔看着手中只剩半截的刀剑,再将视线移到扎在土中的另一半上。 蔡雯奚紧皱眉头,黄般消失之前分明看了她一眼,眸中深邃,不知是何意味。 嘈杂的脚步声传来,这支援总算到了,耳边响起了师南的声音,指挥着身后武士先帮受伤的武士处理伤口,分派一部分武士接着去追黄般。 蔡雯奚收回了目光,看向师南,沉声一句不用追了,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师南脸色更难看一些,单单两字,为何,却好像将空气固住,不能流通。 “我们在黄般身上留了檀香气,至少能停留一天,天亮之后再行追捕也来的急,还是先送我们回去医治吧。” 蔡雯奚丝毫不怯弱,直视着师南双眼,好像钻进了他的眼底,一个将空气固住,一个冻住,可是苦了其他的武士,站在如此氛围之下,呼吸都不能顺畅。 江北打破了寂静,突然动了起来,缓缓来到蔡雯奚身旁,掏出布条捂在了她的伤口上。 “师南,还是先送武士们回去医治吧,只分派一小队武士去追,胜算也不大,不如回去请示山主计划完全再来。” 师南深深看了蔡雯奚一眼,终于开口,吩咐本要派出去的武士来搬运伤患,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蔡雯奚按住了伤口上的布条,轻轻一声谢了,跨了步子往回走。 江北静静跟在一旁,他最是不爱好奇的,此刻却有疑问,勾的他心难受,将视线从蔡雯奚脸上收回,悠悠开口。 “怎么公然反驳师南,之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突然改了主意而已,反正师南一直警惕阻挠着我,之前也与他辩驳过一次了。” 蔡雯奚面目不变,一张脸只有苍白的嘴唇微微动了,腰腹上的口子不小,鲜血更是不停流,却不见她有半点痛苦模样。 “你先斩后奏参与任务,师南必然不悦,恐怕要报到山主眼前了,回宫之前好生思量一番如何将责罚压到最轻吧,山主可是冷面冷心。” “那正好,我也有些事想禀报山主,还愁如何面见山主呢。” 回了宫中,一路无话的师南突然转身面向众人,让武士将伤势过重的送去大夫那里,其余与黄般交战过的都往山主那里带去。 宫中还是她离开前的状态,看来这宫中人对于黄般的事情已经麻木了,也许要黄般亲临所有人才会紧张起来。 山主并未束发,随意套着袍子坐于上首椅上,脸色不太好看,眼下乌青明显,不知是何事让他不能安眠,这么长时间了,这还是她第二回见过山主,和第一次倒是大不相同,拱手行过礼,还是师南先行禀报。 蔡雯奚默默听着,说的一五一十倒是未有偏颇,与她在心中给师南的预期产生了偏差,她本以为师南会对于她的行径浓墨重彩添上几笔,好像府邸之中勾心斗角的妇人一般,如此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师南说完后便退在一旁,背手瞧地,却注意着余光之中的蔡雯奚,山主居高临下看着蔡雯奚几人,半响未有动作,让其余几个武士惴惴不安,挪了胳膊倚着头,终于开口问话,声音有些沙哑。 “蔡雯奚~我有印象,那个将黄般招式收为己用的,你说你们在黄般身上留了檀香,天亮再行追踪也可,可有十成的把握?” “回山主,五成。” 蔡雯奚低着头,拱手回出这样一句话,让身旁武士都惊的侧目,山主亦是眯了双眸,透着一股危险。 却听蔡雯奚继续开口。 “黄般十分精明,察觉到身上沾染檀香气的几率不小,但属下在此檀香中加了些别的,黄般所过之处都会遗留,所以,找到黄般,去了五成,找到黄般老巢,留了五成。” 身旁武士听蔡雯奚说的周密,松了一口气,偷瞟着前方山主,看山主脸色并未变化,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此计是你们谁想出的。” 蔡雯奚听言淡漠说出是属下三字,静等山主的下文,听其吩咐师南天亮后带队沿着檀香气追踪,让其余武士下去治伤,独未吩咐她,不能猜透山主的心思。 殿中很快只剩蔡雯奚与山主两人,山主口中的话,终于轮到了她。 第一卷 龄鸢篇 第四十九章 破解 “你想出此计算是有功,但明日搜捕的结果还不得而知,你身为武士更是未听队长的调遣私自行动,不对你施以惩处,不能服众,待你伤好,便去师南哪里领二十板子吧。” 说完起身欲走,却看蔡雯奚并未应下,依旧立于原地,挑眉问着还有何事。 “回山主,属下还有一事禀报,欲抵了这二十板子。” “哦?” “属下今夜与黄般交战,察觉黄般不欲与我们纠缠,对我们更无杀心,但,其他武士前来支援之时,黄般明显起了杀意,毁了一名武士双臂,更是一刀将其他武士的刀剑尽数劈断。 故,属下推测,黄般一直在隐藏自己的真实功力,若黄般有意杀我们,我们根本没有生还的余地,经此一战,黄般恐怕不再隐藏,明日的追踪,属下提议隐蔽行动,武士探得黄般老巢便回宫复命,而后联合其他势力一同讨伐,如此,胜算更大些。” 山主紧盯着蔡雯奚,停顿片刻,一句,你先去医治伤口吧,再无话。 蔡雯奚心中情绪落了一些,看来她高估了自己,答了一声是转身离开,想着自己要被师南打板子,可是不行,眸光更冷,要让师南快些消失了。 正盘算,脑后山主又出了动静。 “那二十板子,可先按下,若日后再无错处,便可免。” 蔡雯奚微惊,立刻回身谢过山主,看那疲惫身影离开殿中,挺直了腰板。 —— —— 猛然睁眼,今日不用鹊歌来叫便麻利起身,好一顿收拾,到了穿衣之时才发现腰腹上的口子将洁白里衣染红了大半,估计是脑中想着事情,一早上也未觉得疼,这才张口将鹊歌叫来,看鹊歌还是那般慌张担忧,匆忙安排人去请大夫,轻笑一声,打趣鹊歌如此情况遇了那么多回了,也该习以为常了,被鹊歌埋怨了一番。 “小姐这是什么话!哪有人将受伤认作习以为常的,这又不是战场,小姐又不是士兵。” 先换了衣裳,端了清水来处理伤口,看蔡雯奚身上浅浅几道疤,眼中晶莹,将头别去了一边,蔡雯奚自然察觉,不过并未多说,只抬手扶上了鹊歌后背,轻拍两下。 由大夫看过,正上药,凌瞬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哼着小曲好不快活,侧目瞧见蔡雯奚又受伤了,一张脸立刻拉了下来,薄唇紧闭,隐隐看着那藏在袖下的拳头,凌瞬此刻恨不能替蔡雯奚入梦,他着实想瞧瞧何样人物三番五次伤他的徒儿,必然要将其撕碎了才足够。 见蔡雯奚还张口说着练武的话,一张脸臭的更厉害,挥袖便走,只念叨着不练了,今儿个不练了,可把蔡雯奚急了,微瞪了双眼唤着师傅,从鹊歌手中夺来腰上布条,随意系了跟了出来,一把拽了凌瞬胳膊,凑在其耳边小声说道。 “师傅,徒儿又记了一些梦中仇人的招式,趁着还未忘,现今要快些操练、破解才行,师父可是答应了徒儿的,为人师表不得言而无信,再者,徒儿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的。” 蔡雯奚将凌瞬死死拽住,凌瞬看自家徒儿坚定执拗的模样,叹了一声。 “罢啦,罢啦,为师陪你练就是。” 得了话,蔡雯奚这才松手,微微笑,很快换好了练武的衣裳,调动脑中记忆,踏步上前与凌瞬缠斗一处。 梦中不能用重冰魄,凌瞬自然也不得用内力应对,开头几招还游刃有余的,随着蔡雯奚加快速度,手脚慢慢紧促起来,一轮下来,他这龄鸢第一强者竟未找到反将的机会,看蔡雯奚粗喘着气,缓缓说着梦中仇人比之方才速度还要快上一倍,再不能露出嬉笑之态。 “上回你与为师操练那人招式,还不至于此,不过一月的功夫,这。” 蔡雯奚捂了伤口,看白布渗出一丝血红,慢慢退去了院中石凳上坐下,猛灌一口茶。 “徒儿昨夜才察觉,那人隐藏了自己的功力,若他使出全力,百人对战也无胜算,所以徒儿才会如此急切,徒儿有不详的预感,徒儿恐怕被盯上了。” 凌瞬脸色更加难看,一句放心,抬手便操练起来,不过与蔡雯奚对打了一遍便统统记住,反复计算出招,听蔡雯奚要来帮忙也是无需,让人觉得十分可靠。 内服的汤药煮好端来,喝药的间隙也不分神,仔细看着凌瞬招式,一刻不停,这师徒二人竟如此到了黄昏时分,晌午的饭,鹊歌来通传时便被两人屏蔽,这晚膳再不吃可不行,抓了蔡雯奚胳膊使劲晃,跑到凌瞬眼前拦,终于让二人察觉,不想草草用过了晚膳接着练,可是惊人。 赵鹤轩还住在建峰府,上午见过了蔡建忠与其讨教兵法,下午得了父亲的传话,问他还回不回去了,手中捏了昨日派在其他城镇的手下寄回的书信,叫了禹中上前,询问蔡雯奚这一天都做何呢。 “少爷,蔡小姐今日与凌瞬大人练武,只是早上传了大夫过去,蔡小姐好像受伤了。” 赵鹤轩听言手中一紧,撑着就要站起,不知想到何事,停顿一下又靠了回去。 “雯奚都受伤了,凌顺大人还让她练武么?” “这个,蔡小姐好像并未一直练。” 赵鹤轩又看向手中信件,将禹中遣了出去,暗自嘀咕。 “梦境成真,得见双世,杀人、取眼取机关,雯奚,这些是什么?你为何要打听这些。” 蔡雯奚傍晚与凌瞬对打了几招,腰上伤口又疼了起来,第一强者还是不同凡响的,一日的功夫已破解了大半的招式,明日再来上一天便都能破解了,坐去了书案前,想着久未练字了,刚刚提笔,瞥见了桌上两封信。 “差点忘了,这两封信还未回呢。” 看信上所写,小姐的计策大成,边城的酒馆顺利开着,这些日子已回本,再过几日便回府复命,提笔回道,不必焦急,务必确保再无隐患再行回府,展开另一封,面色十分冷。 边城的产业是好了,青城的产业却不顺,虽都是为了帮她打听而开的铺子,现今也有了下一步目标,但已往里投了钱,最次也是要回了本才行,瞧青城的铺子被偷抢,报了官府却得乃是青城外流寇所干,青城官府多年整治未果,当地百姓也劝便这么算了吧,单看这字都能瞧出来写信的隐卫多气愤无奈。 鹊歌来为蔡雯奚添茶,不自觉看了一眼蔡雯奚所写,身子忍不住一颤,差点将茶水倒了出来。 轻点青城的隐卫,我即刻派出一队隐卫,流寇再来偷抢,统统杀了,若来报复,便将他们整个剿了,人手不够再来信。 第一卷 龄鸢篇 第五十章 全军覆没 一队武士于林中穿梭,带队之人牵着一条狼狗,看它左闻闻右嗅嗅,突然停了脚步坐在原地,带队的武士拽了拽手中绳子,看狼狗如何都不动弹,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所有武士都立刻戒备起来,俯低身子紧盯周围。 半响,周围依旧没有动静,正是众人准备继续搜寻黄般老巢时,头顶突然落下一人,刷的一声,一圈武士齐齐倒地,颈间喷出的鲜血,将中心站立的黄般染红,不给其余人思考的机会,黄般再次抬手,一手抵挡武士,一手挥刀,一刀一个,武士们根本无力还击。 看着武士在眼前接连倒地,外围几个瞳孔地震,双腿颤抖不能往前,看银光眨眼来到身前,连逃的步子都未迈开,大瞪着眼眸瘫倒在地,狼狗聪明着,脖上绳子松了下来,立刻跑开,叫都未曾叫一声。 黄眸环视着周围,一把甩了刀上鲜血,悠然离开了此处。 蔡雯奚从床上坐起,此次入梦又是先在眼前闪过了一波记忆,她这次可以肯定了,今后未入梦时的记忆应是都会如此出现,可是给她省了不少麻烦,听外头武士训练的声音,透过窗缝向外看。 看师南与队中武士都在,看来山主这次派了其他队伍去搜捕黄般,回了床上躺下,想着师南让她好好养伤不必一同训练,如此好意怎能拒绝,可是给她时间盘算如何将他拽下来,自己站到山主身边,眼前慢慢模糊,眼皮总是往下掉,终于把眼珠子盖死,她在“梦”中睡了一觉。 再睁眼,屋内漆黑一片,蔡雯奚仔细辨别着头顶帷幔,确定自己还在梦中,坐起伸了个懒腰,将伤口扯痛,身子缩了缩,感叹自己在梦中睡了一觉,但想着从江北哪里听来的话,若是真的,这里便不再是梦了吧。 肚子咕噜一声,按她真的活在这个世上来算,她一天未吃东西了,可别将自己搞死了,套了衣裳去了饭堂,看屋里漆黑一片,不太抱希望,掀开饭缸的盖子往里瞧,微惊,这里头竟还剩半缸的米饭,再看一旁菜桶,也剩不少,虽不明白今儿个怎剩了这么多,但还是先拿了碗筷盛饭吃菜。 正吃着,对面大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蔡雯奚抬眼来看是谁也饿了,没想到是江北,收了眼神,继续吃。 江北看蔡雯奚在此处,明显一愣,合上房门,慢步走来,一屁股坐在了蔡雯奚对面,蔡雯奚不理他,依旧吃自己的,将饭菜吃的一粒不剩,这才停下。 “你食欲竟还如此好,不知是没心没肺,还是冷面冷心。” 蔡雯奚冷冷看了江北一眼,那张脸整个在黑暗之中,她只能看个轮廓,起身将碗筷送去刷了,回身看江北还坐在那里,抱胸开口。 “我食欲好不好也要叫你管了,你若是闲,便训练去,坐这看我吃饭,我未闲烦已是十分宽容了。” 说完欲走,听江北声音冷酷。 “今日去追捕的武士皆被黄般杀死,众武士无一个不为他们哀悼的,见你此状,我自当管一管。” 蔡雯奚脚步顿住,脑中最先出现的不是惊讶,而是担心,担心山主与其他武士将他们被黄般杀死的事情埋怨到她身上,毕竟是她出的主意,但,她也向山主提议过隐蔽行事了,这应算他们的命数了吧。 “你说了我才得知此事,不知者无罪,再者,哀悼有何用,人死不能复生,倒不如将此化为力量,日后让黄般血债血偿。” 冷冷扔下一句话,推门离开,寒风透过大开的房门刮在江北脸上,他低着头,捏着拳,咬着牙,喘息的声音有些大,他在哭吗。 —— —— 蔡雯信今儿个休息不当职,一早便得了父亲的话,说是一同去蔡府看望蔡氏族人,上了马车,将心中疑问说出。 “父亲今日怎想着回蔡府看看,可是出了什么事?” 蔡建忠听自己的儿子问出这番话,更觉雯奚的疑虑是对的,不过是往自己的兄弟那里走一遭,竟要有事才去,可见已多久未来往了。 板了脸,沉声开口。 “怎么,无事便不能回去看看啦?那不都是你的大伯叔叔们吗,为父这段时间是疏忽了,与族中走动少了,你可记着些,莫与族中生分了。” 蔡雯信点头应下,父子二人皆坐的板正,打眼一瞧气质长相都相像,当真是亲父子。 蔡建忠两人刚出府,常世漪也动了起来,叫丫鬟拿了鲜于斐之前带来的蝎子干,信步去了朱侧夫人的院子。 “妹妹可起了?这几日都未一同说话,姐姐可念着。” 常世漪进了院门,透过大开的房门远远瞧着朱侧夫人在房中,直接奔去了,跨过门槛向里探着头,见其正刺绣,稍失望,本还想着能正撞上她与朱府通信。 朱侧夫人放下手中短衣,见了常世漪扬起明亮笑容,叫下人取茶点来,迎着常世漪坐下,单瞧这面目可是半分异样也无。 常世漪微笑,听其说着这几日身子不爽,便未到处走动,闲来无事,日日刺绣来着,接过侧夫人手中的短衣拿在手中端详,夸赞到。 “哎呦,妹妹心灵手巧,这短衣可是给圆儿做的?这春花绣的紧漂亮了。” 侧夫人还是笑,一双眼睛有意无意闪着精明。 “姐姐说的是,圆儿近来长身体,这衣裳穿一穿便小了,老请了成衣师傅来做花销也太大些,反正无事,便做了几件短衣。” 常世漪将短衣还了回去,双眼偷往书案上瞟,端茶来喝。 “可是了,日日待在府中闲的紧,可要找些事来做,奚儿几个还小时,姐姐也忙着做,不过妹妹仔细着眼睛,入了夜便别做了,姐姐这眼神便是那时累伤了,现在那些细致的绣活都做不了了。” 侧夫人谢了常世漪提点,唠了几句闲话,终将这话头引到了朱氏身上。 “姐姐前些日子见了涵潇,可是感叹时光匆匆,一晃我们便老了,也想起久未与常氏中人来往了,妹妹近来可有与族人来往?可别生分了。” 常世漪紧盯着侧夫人双眸,没有错过那一分迟疑。 “姐姐不提,妹妹也是忘了,应是好些日子未与朱家兄弟姐妹通信了,改日便通信聊聊。” 两个女人都笑着,可除了那张脸,内外都找不出笑意,常世漪心中冷了下来,看来今儿个套不出什么话了,即选了统统瞒下,也别怪她换了手段,便先警告一番以查后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