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皇太后薨 永庆二十五年 “皇太后,薨(hōng)了!”嗓尖的阉人奴才带着哭腔高喊,喊遍整个仁寿宫。 朝堂之上,龙椅上伏坐的英俊身姿,是高贵的当今圣上。 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一双眼光射寒星,两弯眉浑如刷漆.胸脯横阔,有万夫难敌之威风。 与往常不同,今日皇上黑袍加身,黑袍上盘踞的是金蚕丝绣成的天龙,皇上低垂着头。 金銮殿之上,仿佛笼罩着一丝阴沉,百官都不得抬头。 殿柱是圆形的,两柱间用一条雕刻的整龙连接,龙头探出檐外,龙尾直入殿中,实用与装饰完美地结合为一体,增加了殿宇的帝王气魄。 但今日,黑绫盘在挂在殿柱之上、挂在金梁上,甚至,在大殿门前的两头石狮子身上,都挂着黑绫花球,史无前例。 却无人上奏,无人反驳…… 殿前文武百官,黑白长袍,去斜巾,垂帽,久久无音…… 整十年,永庆帝不顾先皇太后旨意,重金营造“地下宫殿”,皇太后棺椁由云南金丝木制成,四十九道漆彰显皇家威严。 安宁皇太后陵墓选址东陵,牌位居先帝太庙,庙号太和。 出殡当日,皇室官府倾巢而出,按太夏国典制,走在最前面的是64位引幡人,高举万民旗伞,后有一千余人,他们举着各种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样的纸扎或绸缎制作的“烧活”,浩浩荡荡。抬棺木的扛夫,身穿孝服,每班有128人,分三班轮流抬送。棺椁后是重兵,接是文武百官,皇室宗亲的队伍连绵不断。 再延后是高院主持、和尚、道士、尼姑、道姑。他们身着法衣,手着法器不断吹奏,诵经。 行先帝还未及的最高礼乐制整十日,永庆皇帝及朝廷重臣,不食酒肉、不听音乐、不嬉笑,穿没有任何服饰的衣服居丧三年有余。百姓为之戴孝不在少数。 轰动全国之人,乃是安宁皇太后。闺名莫南汐。东南之秀,潮汐悠悠。 永庆年间十年,是史上盛世,是众先祖,历史政治高潮都未及的盛世,而带太夏国达到盛世的,是在位永庆皇帝的亲生母亲,封号安宁的皇太后。 先帝驾崩三日前,躺在病榻拟诏书,身边随十年有余的苏公公立于百官之上,传旨“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 嫡子永庆、日表英奇。天资粹美。莫南汐遵太皇太后、皇太后慈命。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 于永和十四年十二月十三日、授永庆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念永庆年幼,兹命皇太子永庆为主,持玺升立政殿,安宁皇太后为辅,为皇太子永庆分担国事,皆启二人决之……” 当圣旨一出,百官皆以愤怒相待,却不能违抗皇命。 永庆皇帝六岁登基,安宁皇太后垂帘听政,却毫无野心,一心助幼子永庆扬名立万,稳固朝政,一心为民。 她不同于其他女子只贪图荣华富贵,把国家治理推到顶峰,达到太平盛世的一番景象,史无前例。 至此,安宁皇太后为永庆元年至永庆十年带来盛世,为民造福,为幼子打下天下,奠定最好前程。 永平九年 永庆皇帝十五岁,正式继位管理朝政。 安宁皇太后安心养老度日。 皇太后病薨(hōng)年六十八 第一章 重生 莫南汐坐站在书案前,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失笑,她从未想过她竟会重生到她黑暗的儿时。 连上天都知道她心有不甘,不甘让她抱憾而死。 十二岁的莫南汐,可以说是少女,却又稚嫩,介于女童和少女之间。 额前的碎发衬得这张金贵的鹅蛋脸上,无比的娇美可爱。 弯弯的浓密的翘眉,长长的睫毛,衬的一双桃花眼灵动却也不失风韵。 高挑的鼻梁下,一张樱桃般缨红的小嘴轻轻勾起嘴角,薄唇轻启,嗓子里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哼。”充满讽刺。 “还魂归来,莫将军府再也不会落魄!一定查出陷害父亲之人!千刀万剐!”莫南汐心里喊着,好看的眸子充满愤怒,这愤怒却也转瞬即逝。 莫南汐前世一生最大的遗憾便是没有查清家道中落的莫府出自何人之手,整整五十二年,竟也没有查到这是为何,到底她疏漏了哪里…… 她看着眼前既熟悉又陌生的屋子,回想着曾经的种种。 呵,若非祖姑母她也许达不到前世的高度,可叹! 前世儿时的莫南汐,是盛极一时的将军府千金,莫将军战功赫赫,为国家立功,任何人都要高看一眼,皇帝都要敬重一分,当时大齐攻太夏国,莫将军战了数月,才保住边关。 莫南汐母亲死的早,莫将军很喜欢莫南汐的母亲,也很喜欢莫南汐,莫南汐母亲死后,莫将军便再也没有再娶之心,对于莫南汐向来都是有求必应十分爱护。 直到莫南汐十三岁的时候,莫将军被人陷害,罢免官职,在狱中被下毒致死。 最可笑的是,理由竟然是莫将军意图谋反,最后畏罪自杀。 在太夏国,谋反之罪乃大罪,理应满门抄斩,而因已经去世的太后与莫将军同出莫氏一族,便只倒了“一面朝中最强的旗帜”。 一个护国将军,被轻易罢免官职,人心动荡,而那时的仇敌大齐竟与太夏联姻,这件事完全被敌国联姻所掩盖。 而莫南汐也差点死掉,是莫南汐的父亲跪求皇帝留莫南汐一命,皇帝念及旧情,念在皇太后与莫南汐同出一族,若杀了整个莫家,自是难以服众,皇上怕不是会扣上一顶大逆不道的帽子。 更念在莫颢护国将军之名,便将莫南汐以犯人之女的身份发配宫中当官奴,莫南汐受了半世的苦,在勾心斗角中生活,一步步爬到皇太后之位,可惜,也没有查到到底是谁害死了莫南汐的父亲。 莫南汐后半生的安逸中,唯一的心结就是没有报仇雪恨,现下老天爷给了她这次机会,她必然不会再让历史重演。 正直夏日中旬,晌午,烈日炎炎。 重生不到两个时辰的莫南汐心里平淡,还有三日就能见到父亲了。 现下莫乐儿颇有兴致的练习书法,一身简单典雅的青色长裙,腰间佩戴着一块翡翠玉佩,平添一丝儒雅之气,头上束着简单的丱(guàn)发,佩戴着几颗乳白色的珍珠璎珞。娇小的耳垂上坠着两颗淡绿色的玉珠。 单凭穿着,任人也瞧不出什么架子,但有心之人一眼便能看出同龄人不可及的一种不知名的气质。 只有莫南汐知道,那是她发自骨子里的雍容华贵和凤临天下的气概! 站在莫南汐身旁的婢女认真的研着磨,却也不敢靠的太近,她总觉得主子变了很多很多与往常不同。 说来也是,前世的莫南汐,只有蛮横和傲娇,何时专心的练过书法?现在莫南汐的这一举动,让她心中疑惑的很,但她深知人心与规矩,做好一个奴婢的本分,伺候好主子便是。 莫南汐笑了笑,这笑是在笑自己,正是应了‘贵人多忘事’这句话,贵人自然指的是莫南汐自己,她不记得这丫头从何而来,姓甚名谁,年芳几何“你,叫什么来着?” 婢女一愣,停下研磨的手,作揖“回小姐,奴婢玉珠,还是您给取的。” 第二章 玉珠 “回小姐的话,奴婢玉珠,名字还是您给取的。”玉珠弓手,微微下蹲,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未曾抬起的眸子,深知礼数。 莫南汐薄唇轻启,嗓子里发出的声音让人感到舒适“何时入府?”语气中带着温和。 话语之际,莫南汐这下“前程似锦”四个大字,似行云流水。这字,乍一瞧,似是男儿字体,刚正不阿,工工整整,不当男儿考科举倒是可惜。 这四个大字便是将军府的未来,也深信这未来不会辜负这一手好字。这一手好字都是辅佐幼时的永庆批折子、写诏书时练就而成的。 玉珠一愣,继续回答道“回小姐的话,奴婢十三岁入府,入府一年有余。”玉珠抬眸看了眼莫南汐写下的四个大字,虽然她不识字,但她也瞧着比以前写的好的太多。 莫南汐抬头,仔细瞧了瞧玉珠,方才有了些印象。玉珠这丫头,花一般的年龄,花一般的容貌,玉珠较为可人,还很秀气,若是同前世的官女子相比,玉珠绝对是略胜一筹。 只可惜,将军府落魄后,这些下人的出路只有两种,一种较好的便是被人牙子收去卖给富贵人家,另一种是发配边疆,有的未曾到达边疆便死到路上…… 莫南汐有些惋惜,虽说莫南汐对她们没有太深的记忆,但至少都是因为莫府他们才落得这般田地。想到这些,便又坚定了莫南汐的决心,一定改变莫府的命运! “你为何入府?”莫南汐又低下头拿过砚台,铺平纸张。 “回小姐的话……”玉珠还没说完便被莫南汐打断“直接说就好了,以后也是一样。” “是。”玉珠点了点头。 “奴婢自幼便被父母卖到人牙子手中,长大后才被送入莫府。”玉珠平淡的说,亮晶晶的眸子暗淡了些。 莫南汐似是体会了些,没有张口。 许久 莫南汐放下手中的毛笔,自顾扣上砚台,默默开口“父亲可是在南区的兵营?” “回……奴婢不知,但小姐可去问问。”玉珠不习惯的张了张口。 “罢了。”莫南汐想见父亲,但也不好去兵营叨扰父亲练兵。 “莫将军出门前嘱咐过三日后便回来。”玉珠规规矩矩把原话复述。 莫南汐问过她知道。 莫南汐仔细回想,此次练兵是为了北伐大齐,收复失地。半月后将会发动战争,并且只打了半月,大齐便退兵主动谈和,奉上失地。 此次战胜收复失地,当今皇帝喜笑颜开,特赏父亲莫颢黄金百两,锦缎五匹。令各位官员羡煞不已。 “现在几时了?”莫南汐清秀的眸子眨了眨,又平添了几分可爱 “小姐,已经午时了,小姐可是要用膳?”玉珠也勾起了唇:我家小姐真好看! “有些累了,小憩片刻,莫要让人叨扰。”说罢,莫南汐已经悠哉走向床榻。 “是。”玉珠应了声,作揖,起身向莫南汐走去,为莫南汐宽衣。 玉珠默默退下,守在房门外,叮嘱其他人些事情便去小厨房为莫南汐煎药。 第三章 萧依依 莫南汐悠悠转醒,已是傍晚。 “玉珠。”莫南汐唤了声。 “小姐,奴婢在。”玉珠推开房门,身后还跟着一个丫头,玉珠说她叫翠儿。 翠儿长得也是可人的,莫南汐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小脸儿,噘了噘嘴,总觉着自己不如这些小丫头可爱。 翠儿托着盘子,盘子上一个煎药的青色瓦罐,和一个棕色陶碗。 随着两个丫头,扑面而来的是浓烈的苦味儿,莫南汐这才想起她儿时可是受不得一点儿凉风,这儿时的身子,还比不上前世的身子骨。要是再能遇见那神医,便再好不过了! 莫南汐捂着鼻子接过汤药,忧郁片刻一口喝下,苦涩瞬间在莫南汐的口中蔓延开来。 莫南汐眉头皱在一起,苦,好苦。 “可有蜜饯儿?” “这……小姐,玉珠不知蜜饯儿是何物……”玉珠接过莫南汐喝完药的碗,楞住片刻,又递给翠儿说道。 莫南汐哑言,好苦!“那可有糖葫芦?” “小姐,有的,上次萧小姐还特意来还特意带来个做糖堆儿的。” “快去拿一串来!这药太过苦涩些,下次郎中来可是要换个方子。”莫南汐倒也是好多年没喝过这么苦的药了。 翠儿匆匆离去,又匆匆回来,回来时手里便多出了一串裹满糖浆的红果子。 莫南汐吃了两口解了苦便赏给翠儿了。 “多谢小姐!” 莫南汐恍然间从玉珠眼中看到一丝失落,则翠儿的眼神中便都是得逞的意味。 莫南汐笑着笑着摇了摇头,好可爱的一个心机鬼。 “可曾来过一位姑娘?”莫南汐睡得有些闷得慌,脸上有些绯红,起身走向梳妆案。 “不曾,今日萧小姐都未来过。”玉珠上前扶住莫南汐。 莫南汐坐下,玉珠为她梳妆。 “我睡了多久?”莫南汐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稚嫩的脸,勾了勾唇。 “回小姐的话,小姐睡了一个时辰。”翠儿抢话道,面上挂着笑容和得意,玉珠无奈的抬了抬眸,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 在莫南汐眼里,小打小闹罢了,但心中的喜悦也少了半分。 莫南汐看向窗外,小院门口站着几个侍卫,厚厚重重的云雾盘踞在天空,夕阳只能乘一点点空隙,迸射一条条绛色霞彩,宛如沉沉大海中的游鱼,偶然翻滚着金色的鳞光,已是黄昏。 梳妆后“小姐可是饿了?”玉珠站在莫南汐身侧,莫南汐笑了笑回道“有些。” “那……”翠儿站在莫南汐的身后动了动唇。 “先去花园走一走吧,现下也没有什么风。”莫南汐顶着睡得绯红的脸,老成得揉了揉太阳穴。 “是。”玉珠把用膳二字从嘴边收回,弱弱的回了声。 翠儿没好气的瞪了玉珠一眼。 大地笼罩着落日黄昏赐予的金黄色的阳光。 天色昏黄,夏日蚊虫多,蝉与蟋蟀的鸣叫在夜晚也更加响亮。若是前世的莫南汐定会吵到大发脾气,而现下,莫南汐倒是很享受。看着月亮出现再向上爬,也是件趣事儿。 莫南汐在自家花园走着,清风拂过,送来花园中的缕缕清香,倒更凉爽些。 夏日花池中的荷花开的正盛,天空一片深红色的云霭,映照在水面上,把荷花映成了蔷薇色。 莫南汐就站在这,看着荷花看了许久。 “小姐,天有些凉了,奴婢给您取件云肩来吧。”玉珠对直楞楞看着荷花池的莫南汐轻声唤道。 “不用了。” “那怎么可以!小姐,您最易受寒,着了一点儿风都会大病一场。”翠儿皱着眉头,歪着头看着莫南汐,莫南汐回头看她被她的模样逗笑,玉珠也跟着笑,翠儿一脸茫然的看着她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