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一天 有事请假一天 请假一天 昨天有事没写,今天请假一天 第一章 穿越者之耻 “这是什么鬼?” 王跃双手高举消防斧,惊悚地看着面前的古装少女。 后者同样惊愕地看着他,一张俏脸满是茫然,美目瞪大小嘴微张,脑袋还往前微微探出,恍如一只惊呆了的巴西龟。 事情要从一秒钟前说起…… 好吧,王跃可以瞬间就确定自己是穿越了,任谁一秒钟前还在一间空荡荡的仓库里做兼职的夜班保安,一秒钟后却在阳光明媚中面对着一个古装少女,都会明白穿越这种狗血的事情终于降临到了自己头上。 虽然他穿越的方式有点突然。 天地良心啊! 他怎么知道灯泡闪了一下就会让人穿越啊! 不过话说灯泡闪的时候,他似乎看到过一个恍如幽灵的身影,很缥缈就像某个电影里那些人造的幽灵,但只是似乎看到过,他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灯泡闪的时候眼睛里出现了幻影,这种可能其实比前者更高,总之事实就是在灯泡闪的刹那,他眼睛一闭一睁…… “啊……” 他面前少女骤然发出拖长了的尖叫声。 “啊……” 他以同样方式回应。 恍若奥康纳与还原了五分之一的伊莫顿相会。 “小-娘-子……” 拖长了的尖叫骤然在背后响起。 几乎同时恍若战鼓的咚咚声也响起,脚下一阵剧烈晃动,犹如一头大象在船上狂奔而至,王跃带着惊悚下意识地转身,一个大胖娘们从一扇紧闭的木门外撞了进来,那扇可怜的木门明显无法承受至少三百斤肥肉的撞击,瞬间就化作无数碎块。 “哪里来的贼子?” 大胖娘们雷鸣般怒吼一声势如野猪。 举着消防斧的王跃赶紧闪开。 但他背后少女突然抄起了旁边一方砚台恍如板砖般拍在他脑后。 王跃幽怨地回过头。 那少女瞬间收回还沾着墨汁的手,张开在胸前做楚楚可怜状。 也可能是真的。 毕竟王跃手中还高举着那柄消防斧呢,美式尖斧那颇具杀气的斧头,在半空中蓄势待发,不过就在王跃回头看她的瞬间,一对大到夸张的巨锤连同后面的肉山,伴着呐喊声凶猛地撞在了他的身上。然后简直堪称穿越者之耻的王跃就直接被撞飞,顶着一头墨汁的他倒撞在旁边的木壁上,那木板也像刚才的门一样四分五裂,他伴着碎木一同飞出,不过飞出瞬间落地带着惯性急速倒退…… 但无路可退。 因为他在退出第二步时候就一脚踏空了。 王跃惊叫一声。 他手中消防斧一下子勾住前面被撞穿的木壁,正在后仰的身体立刻稳住,并随着他手臂的用力向前折回,但也就在同时,头顶一根还带着水的很长木板凌空拍落,避无可避的他,听天由命般继续向前。好在他最终逃过一劫,伴着木板在背后掠过的破空声,他一头又扎回木壁的破口,下一刻那少女的俏脸在他面前出现,然后两人额头正好撞上,那少女痛楚地惊叫一声后退…… “停!” 站稳的王跃骤然大吼一声。 谁理他呀! “快拿下这撮鸟!” 伴随着旁边的怒喝声,左右两根刚才那种木板同时拍落。 这是棹。 他在一艘不大的船上。 而且两边都是拿着棹的水手,数量不只两个,右边水手后面还有两个壮汉已经拔出了刀。 王跃没有丝毫犹豫地扑向了那少女。 大胖娘们直冲过来…… “停!” 王跃再次大吼一声。 这下子所有人都停下了,因为他手中消防斧已经钩在了那少女的脖子后面。 后者倒是很镇定,主要是都快被撞晕了,她正略微弓着腰地站着那里,捂着撞肿了的额头掉眼泪,但她用的是那只黑手,所以额头上一片墨汁,再加上明显鼓起的大包,恍如长了个黑色的角。 王跃长出一口气然后看了看四周。 他的确正在一艘不大但很精致的内河船上,而这艘船则在一条同样不宽的河面上,在船头前方是高耸的城墙,河道通过水门进入城內,前面还有一艘船正在水手撑棹的推动下驶入水门。水门左侧不远处是一座高耸的城楼,不过城楼前面还有一座瓮城,瓮城上有一两个士兵在懒散地走动着,他们的位置几乎与瓮城的城门平行,刚刚穿过一道很宽的护城河。 此时正是初春季节。 护城河两岸垂柳刚刚秀出新绿。 河水还算清澈,这是流入城内的,还没被各种垃圾污染。 王跃脸上堆出最和煦的笑容,转回头看着那少女,后者顶着黑脑门惊恐地看着他,很明显正在感受脖子后面斧头的硬度…… “这里是何处?” 王跃温柔地说道。 “东,东京。” 少女说道。 “汴梁?” 王跃说道。 “开封。” 少女回答。 “不是汴梁?” 王跃重复问道。 “开封,曾称大梁,又曾称汴州,未曾称过汴梁。” 少女回答。 “好吧,是我记错了,话说你能告诉我,我是如何出现在你这里的吗?” 王跃问道。 “奴家适才于舱中读书,起身欲开窗之际,郎君凭空间现身面前,且身畔似有一鬼影,但转瞬即不见了,亦或奴家惊恐之下看花了眼,奴家所知就是这些。” 少女战战兢兢地回答。 “你没看花眼,就是这个混蛋把我弄到这里的。” 王跃恨恨地说道。 已经可以确定了,就是这个幽灵一样的东西,把他弄到这里的。 至于目的不明。 但这个混蛋极不负责任,穿越就穿越吧,好歹也是看惯了小说的,对这种事情没什么抵触,他也不是那种多愁善感的,但好歹你给个金手指什么的,就让自己拎着把消防斧穿越,这简直就是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 东京开封府,那就只能是北宋了,看天上的太阳是开封城南边,而南边流入城內的河流那就只能是蔡河,蔡河入口水门即广利门,前面水门就是广利门,不远处有瓮城这个城门就是戴楼门了。右岸远处是大片围墙圈着的园林,那里应该就是玉津园,而玉津园对着的是南薰门。 后面更远处是圜丘祭坛。 不过那里已经很远了,距离这里恐怕得有四五公里,不过因为高度缘故,依然能够看见,那里与玉津园之间还有一座小城。 青城。 老赵家耻辱的地方。 初春阳光下绿意萌发的大地安静祥和,平缓清澈的河水静静流淌,波光粼粼间古老的木船缓缓向前,通往戴楼门的大路上行人懒散闲适,赶着驴车的小贩轻轻甩着鞭子。 恍若清明上河图的画卷。 不过那副画卷的景色在这座城市的另一边。 但可惜,一切终将会被异族的铁蹄踏碎,一切犹如梦幻泡影,最后终归化作黄河的尘沙。 少女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你看,我只是路过而已,我也是那个鬼东西的受害者,那么我们可以不要打打杀杀吗?” 王跃真诚地说道。 “你是神仙吗?” 少女眨着睫毛很长的大眼睛单纯而又美丽地问道。 好吧,说美丽有点夸张。 此刻的她脑门一片漆黑,而且墨汁还沾到了眼睛周围,因为疼得流眼泪冲散了墨汁,俨然现代哭花了脸的烟熏妆美女般恐怖,要是晚上冒出来都可以演鬼片了。 王跃立刻就像小姨妈一样,瞬间换上了一脸的严肃…… “没错的,我就是神仙!” 他同样的语气说道。 少女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 王跃突然间有一种汗毛倒竖的感觉,就仿佛一头猛兽正在自己背后张开血盆大口舔着利齿,他几乎本能地向前扑倒,居高临下压着那少女的脑袋,在后者的惊叫中一起砸倒在了船舱。就在同时一声轻微的破空声掠过,王跃惊悚地抬起头看着一支弩箭瞬间扎在了对面的舱壁上,箭头完全没入木板,留在外面的箭杆颤动着,而且还是一支木羽箭。 不出意外这是大宋标志性武器神臂弓射出的。 从角度上看是在岸边射出的,而且是从侧面避开了少女,他站的位置有大半个身子在舱外,距离河边仅仅十几米,这样的距离上神臂弓这种弩的精度可是很高,而且还有舱壁阻隔不用担心会误伤。 但她肯定知道。 她的位置矮,舱壁下面被撞开的更宽。 也就是说她此前是在演戏,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 “你这个心机婊!” 他愤慨地骂了一句被压在下面的少女。 紧接着他恶意满满的手向下一按,因为位置不对还滑了一下,在后者痛楚而又羞愤的尖叫中瞬间向前扑出,落地同时大胖娘们呼啸而至,如他刚才般向下扑落。至少三百斤的重量,还有那明显展现杀气的巨锤让他浑身一紧,赶紧向旁边一滚,大胖娘们带着恐怖的气势砸在甲板,瞬间整艘船发出痛苦的吱嘎。 大胖娘们却毫无痛苦之色,紧接着就站起双手抱拳准备给他致命一击。 王跃手中的消防斧横扫,平拍的斧头正中她膝盖,尽管肥肉的防护层极厚,但这大胖娘们还是惨叫一声栽倒。 伴着她在甲板上砸出的剧震,王跃一头撞开对面舱壁的窗子,落在另一边的河面…… 第二章 叔叔,下次再来玩啊! 落水的王跃一头扎进了深处。 河水清澈,睁开眼就能看见头顶的太阳,而那太阳的下方就是水门,只要游到水门就能暂时获得安全…… 那里挤满了进城的船。 “刘家哥哥,那妖人在向水门!” 头顶经过河水传导后有些飘渺的声音突然传来。 “这个心机婊!” 王跃心中骂道。 这个臭丫头简直太可恶了,不过更可恶的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那个把他害得落到如此地步的鬼东西,是那个幽灵…… 然后下一刻幽灵的面孔占据了他的视野。 “你在骂我?” 诡异的声音在他脑海响起。 王跃本能地在水中惊叫一声,但紧接着他就发现,四周的河水仿佛凝固成了冰块一样,牢牢地束缚住了他的身体,他只能张着嘴,保持着惊恐尖叫的状态一动不动,而且不仅仅是他,甚至仿佛整个世界都凝固了。 四周一片死寂。 那幽灵却没有受丝毫影响,它就像寻找可口的位置一样,在他周围缓缓地绕了一圈,最后又重新回到了他面前,把那张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白光和三个黑洞的面孔凑到他面前,用上面两个黑洞对着他的眼睛。王跃把心一横,索性放弃了一切挣扎,当然,他也没法挣扎,他连眼都没法闭上,他就那么和黑洞对视着,蓦然间黑洞中刺目的光芒一闪。 “啊!” 脑中的剧痛瞬间让他发出无声的惨叫。 就仿佛他的脑袋里面有什么东西正在爆炸,却又冲不开头颅束缚,只能用那强大的力量向外膨胀般,不过好在这剧痛转瞬即逝,下一刻他就恢复了清醒。 黑洞依然是黑洞。 在王跃颤栗的目光中,那幽灵抬起手,轻轻在他的消防斧上点了一下。 王跃茫然地看着他。 “不要问我是谁,我的名字叫!” 毁三观的声音再次响起。 下一刻那幽灵带着诡异的笑声,瞬间在他的视野中化为无数星尘。 几乎就在同时,四周河水恢复了正常,王跃本能地冲出水面深吸一口气,紧接着他发出一声悲愤的怒吼…… “你个狗日的,别让我再看见你!” 他的声音响彻河面。 “这边!” 那心机婊的尖叫声在头顶蓦然响起。 王跃毫不犹豫地回头,就像饿狼般直扑过去,他这时候才发现,那幽灵也干了件好事,原本他已经游出去十几米,但现在却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又回到了落水之处。而那少女就站在他撞开的破口处,而且就站在船边,她看着突然出现的王跃明显已经懵了,她眼看着王跃游出去的,现在这家伙却诡异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她一脸惊恐地朝岸边几个男子呼救。 但这些男子和她船上的水手之前都跑到前面去追王跃了,哪怕最近的水手距离她也得近十米,而大胖娘们还在船舱没站起,结果…… 结果她就悲剧了。 王跃一下子扑到了她脚下。 “啊!” 她尖叫着转身就跑。 王跃一把抓住了她脚脖子,不算粗正好握住,他毫不客气地向下一拽,那少女惨叫一声拍在甲板,她惊恐地抬起另一只脚踹王跃,然后他俩同时愣住了,王跃甚至差点松了手。但下一刻那少女就发出了骤然升高的尖叫,王跃立刻清醒过来,本能地猛然向后一拖,直接把她拽进了水里。船上的水手们一片混乱,一个个拿着刀和棹拥挤着返回,王跃左手拦胸抱着那少女,双脚一蹬船身迅速向后倒退出三米。 “别动,都放下武器,要不然我带着她一起沉下去,看谁在水里憋的久!” 王跃手中消防斧一指船上,底气十足地喝道。 那少女发疯一样挣扎着,而船上一个中年人立刻放下刀,其他人也赶紧放下手中的武器。 “这位好汉,有话好说,莫伤了我家小娘子。” 那中年人小心翼翼地说道。 “别动!” 王跃朝怀里少女大喝一声。 后者咬牙切齿地继续挣扎,王跃拿着消防斧的右手立刻消失在了水下,下一刻那少女就像被食人鱼咬了般痛楚的尖叫一声,不过却立刻就老实了,只不过双眼就像要杀人般向上一翻,咬牙恶狠狠地看着他,脸色一片血红。 “还敢嚣张,我还治不了你了!” 王跃得意地说道。 就在这时候岸上那几个人赶到。 为首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男子,长得还行,身材健硕,绿色圆领窄袖袍,软幞头,腰间革带,外面包着锦缎,上面刺绣精美,而他手中却拎着一张射空了的弩或者说神臂弓。可以确定刚才那一箭就是他干的,宋朝民间可以持弓箭但却不能持弩,更别说神臂弓这样的军用弩,而且平民也不准穿绿色,只能穿黑或白,也就说这家伙是官或者士子。 但大宋的士子是肯定不屑于玩武器的,话说会舞剑的考上了进士都能被划去啊! 简直奇葩到令人无语。 所以这是个官。 “这位官人,你先把那东西放下,我看着眼晕,我一晕就容易沉下去!” 王跃有恃无恐地说道。 说话间他又往下沉了沉,就剩下两个脑袋在水面,这样也避免再被偷袭,他就不信俩脑袋凑一起还有人敢射他。 “刘家哥哥,救我!” 那少女就像见了亲人般喊道。 “哪里来的贼子,还不快放了张家小娘子,本官可保饶你狗命,若张家小娘子有些闪失,你这颗人头就别想再要了!” 那人喝道。 “这位官人,现在我说了算!” 王跃笑着说道。 然后他的魔爪在水下再次发威,那少女随即尖叫一声,不过这下子也让她终于羞愤欲绝地哇一声哭了,哭得撕心裂肺,哭得梨花带雨,哭得眼泪不断流下来,。 然而王跃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继续看着那男子。 后者阴沉着脸放下了弩。 “扔到水里!” 王跃说道。 那人抬脚把弩挑落河水。 王跃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们手中就这一张弩,这东西应该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够拿出来的,至于剩下几个应该是随从,他们都是手刀,不过这几个人明显是上过战场的,看起来很是彪悍,其中两个脸上还有伤疤,看伤疤形状都是被箭扎的。 “还不放人!” 那男子喝道。 “把你们的船凿沉!” 王跃没搭理他,直接对着那中年人喝道。 他这个人还是很谨慎的,虽然前面有很多船,而且这些水手肯定会游泳,甚至不远处还能看到一座拱桥,横跨河面连接应该是环城的大路,或者说外环路,这居然他玛还有外环路。但沉了船终究能够给他争取尽可能多的时间,这是在逃命,必须万无一失,话说这可是官,这年头就算没罪,做官的想弄死他都轻而易举,更何况他还挟持人质,抓进衙门一顿杀威棒就能让他死球。 那中年人犹豫了一下。 但王跃又往下一沉,河水已经到了那少女嘴边,正在哭的她正好一张嘴,河水立刻灌入口中,她本能地剧烈咳嗽两声…… “快,拿斧子凿船!” 那中年人喝道。 几个水手赶紧钻进船舱,很快里面就响起劈砍声,这时候内河船基本上都是杉木的,这东西也就是一两斧子的事,很快这艘船就开始了下沉,而岸上那男子始终在那里默默看着。这时候城门那边一个小军官带着几个兵匆忙出来,直接上前向他行礼,看来两人是认识的,说过话之后又带着手下返回,直接进了瓮城的城门,那城门是侧开的,正对着这边。 很快这艘船坐沉在了河水中。 “放人!” 那男子喝道。 王跃冲着他一笑,带着那少女倒退向后。 后者倒是很老实了,一边啜泣着一边任由他摆布,时不时的发出磨牙声,恍如一只正在磨牙的啮齿类动物。 两人就这样在对面的注视下一直退过了河面,但王跃并没有立刻放开她,而是继续退到了河堤上,这时候距离对岸已经超过五十米,这是漕运的运河,为了维持水位都是人工收束到足够窄。王跃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少女,后者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不过脸上的墨汁没了,虽然依旧顶着个大包,细看倒也还算清秀。 “别这么看着我,你还差点害得我被射死呢!” 王跃很真诚地说道。 “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少女恶狠狠地说道。 然后王跃毫不客气地又拧了她一把…… “啊!” 她疼得尖叫一声。 对面立刻一片混乱,那男子带着几个手下直奔瓮城,而那中年人则带着水手跳进河水游向这边。 “要说叔叔,下次再来玩啊!” 王跃笑眯眯地说道。 然后他的手又放在了一个新的地方,食指和大拇指在那温暖而又柔韧的位置缓缓收紧…… “叔叔,下次再来玩啊!” 少女咬着牙说道。 “乖,那就回家吧!” 王跃满意地说道。 说完一把将她推在了旁边的一滩淤泥上,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跑,在他身后紧接着响起带着哭腔的暴怒尖叫…… “你个腌臜打脊泼才,老娘扒了你的皮!” 第三章 脱剥干净了没什么贵贱之分 玉津园以西。 “玛的,宋朝不是缺马吗?这混蛋哪儿弄这么多马?” 刚刚逃出生天的王跃泪奔中。 他后面不足五十米外,那男子骑着匹栗色马,在马背上弯弓搭箭,正准备拿他当兔子射,在这家伙后面总共六名随从,同样骑着马带着弓箭跟随,他们是从南边那座拱桥过河的。王跃的确想到了被追杀的场景,但他没想到据说极度缺马到整个官马场就剩下两千匹的北宋,居然随随便便一个官员就能转眼骑出一群还算不错的战马出来…… 然后他就悲剧了。 “你跑啊!” 后面得意的喊声响起。 蓦然间一声轻微的破空声同样响起。 王跃立刻扑倒。 一支利箭从他头顶掠过,瞬间扎在前面树上,王跃很干脆的向前一滚落入一个土坑,但还没等他站起那人就出现在他视野。 后者甩开手中弓摘下铁锏,在马背上探身向下,铁锏直奔他胸前,王跃跪地仰面向后倒,双手握消防斧向上劈出,带着战马狂奔速度的铁锏,瞬间和消防斧撞在一起,钢铁与木头的撞击声响起,然后…… 然后铁锏脱手了! 那人带着愕然从他身旁急速掠过,随着铁锏飞出,被皮套带着的手臂向后甩开。 而王跃同样愕然地看着手中消防斧…… 有些不对呀! 木头撞飞了钢铁? 还有他的力气怎么这么大? 那铁锏带着战马狂奔的速度,还有一个明显很强壮的人全力劈落的速度,他居然还能握住斧柄,这已经很令人意外,更别说把铁锏给撞得脱手了。 还有,他怎么反应如此敏捷? 还有…… 没有还有了。 因为下一刻一匹全速狂奔的战马就径直撞向了他。 王跃几乎本能般从土坑里面向右侧弹起,和战马擦身而过的瞬间,消防斧向左侧斜上挥出,而那战马上骑手的连枷同样抽落,消防斧的斧头正好勾住了连枷中间铁链,王跃落地的同时那连枷也被夺过。王跃左手一把抓住,没有丝毫迟疑地向前甩出,对面一名正在减速的骑手刚拉开弓,连枷正砸在脑门上,他立刻向后倒下,紧接着王跃到了他身旁,抬手抓住腰带扯落。 本来已经减速的战马嘶鸣着停下。 王跃仿佛会骑马般,转眼间上马背,但也就在同时,一支箭呼啸而至,他带着冷汗歪头躲过。 “停下!” 蓦然间一声大喝。 停个毛啊,一停下就被包围了。 王跃直接一斧子拍马屁股上,那战马嘶鸣一声蹿出,正在合围他的几个骑手正因为那男子的喊声本能地停下,面对他突然蹿出猝不及防,他直插进了一处空档。 一名骑手急忙瞄准。 王跃从马鞍旁抓出一把箭甩手掷出。 威力还不弱。 那骑手本能地挥弓扫开。 但包括那男子在内,后面三名骑手同时拉开了弓,三支箭直奔王跃,马背上的他突然滚向一旁,三支箭瞬间在马背上掠过,斜挂一旁的他随即回到马背,把消防斧向箭袋一插,顺手也拿起了弓,紧接着拉弓搭箭马背上回头。刚才那个被他甩了一脸的骑手正在瞄准,两人几乎同时松开了弓弦,那人的箭在王跃肩头擦过,王跃的箭却正中他马脖子,虽然不致命,却让那战马疼得悲鸣一声立起。 王跃第二支箭搭上。 不过却没射。 而他后面四名同样已经拉开弓的骑手也没射,因为他瞄准的是那个做官的男子。 后者的箭同样瞄准了他。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那男子脸上露出一丝冷酷的笑容,王跃回敬以灿烂的笑容,但两人谁都没射出致命的箭,另外四人也没有,很显然他们不敢拿这个人的生命来冒险,两人之间的距离就这样越来越远…… “呦,这倒也有趣!” 一个声音突然在王跃身后响起。 王跃没有动,但他胯下的战马却停了下来。 对面几人同时收起弓箭,然后直接下马向着他右后方行礼…… “参见太师!” 那人说道。 “罢了,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这是哪里来的野汉子?” 那个声音说道。 王跃没有动,甚至没有转头,因为在他身后的树林中,数以百计的骑兵正在涌出,一个个手中弓箭张开,以一个弧形包围圈对准了他,他有任何轻举妄动的结果都是被扎成刺猬。 “回太师,这厮适才劫持库部张副郎家小娘子欲行不轨,下官偶遇故欲擒之,不想此贼凶悍异常,以至惊扰太师。” 那男子说道。 “库部张副郎?张德祥?” 那太师饶有兴趣地说道。 “回太师,正是。” 那男子说道。 “你这厮倒是色胆包天,连张家的小娘子都敢劫持,你可知张家是何等样人家?张德祥进士及第,其曾祖贵为国公,诸兄弟无不高官显贵,此等富贵人家的小娘子你都敢劫持,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那太师笑道。 王跃深吸一口气…… “太师,抓回去扔在床上,脱剥干净了就没什么贵贱之分了。” 他扔开弓箭转过头一脸真诚地说道。 身后是一个看起来很魁梧的老人,端坐在一匹黑色骏马上,体甚肥大,把那马压得有点不堪重负,身穿紫袍,头戴七梁冠,腰带上镶着玉片,因为他的话直接陷入了愕然中。不仅仅是这个老头,那年轻男子和他手下随从,甚至老头身旁簇拥着的一堆军官,近处那些拿着弓箭瞄准的骑兵,全都是一个表情。 王跃纯洁地眨着眼。 “却是个浑人!” 那老头终于没忍住,一脸笑容地说道。 王跃憨厚地挠了挠头,然后冲着他嘿嘿一笑。 “父亲大人,这厮无礼,孩儿请令擒拿。” 老头身旁一个军官在马上行礼说道。 老头笑着点了点头。 那人直接催马上前,同时摘下两支铁锏,王跃赶紧拿出他的消防斧,而之前那年轻人则饶有兴趣地看着。 那人转眼到了王跃面前。 马头交错瞬间,他右手铁锏斜肩砸落。 王跃左手斧直接甩出,顺势向前探身右手瞬间到了他的腰带上。 这家伙的右手锏本来就是吸引王跃注意的,交错瞬间猛然一拧身,左手铁锏横拍王跃后背,但王跃的手此时已经抓住了他的腰带,伴随着他拧身动作直接坠落。他的铁锏在王跃头顶扫过,与此同时被消防斧撞上的右手锏脱手,整个人因为惯性在马背上仿佛拧毛巾般狠狠地拧向后,拧的他自己都惨叫一声。 王跃赶紧松手。 那人趴在马背上痛苦地远去了。 王跃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捡起自己的消防斧上马了。 “有趣!” 老头捋着花白的胡子饶有兴趣地说道。 “你们两个,去将其拿下!” 他对身旁另外两名军官说道。 “孩儿尊令!” 那两人齐声说道。 然后他俩同时催动战马。 这两人是长兵器,一个三米出头的长枪,但枪头下面两侧就像狗牙一样,有好几个向后的小钩刃,估计可以用来钩住敌人往马下扯,而另一个则使一把偃月刀…… 居然还真有人用这个。 王跃还是拎着他的消防斧,饶有兴趣地看着两人,实际上他这时候也正在懵逼当中,因为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刚才究竟是怎么完成那一连串动作的,虽然看起来很简单,他就是扔出斧子,探出身抓住对手腰带顺势下马。但完成这一切的过程用时不超过一秒,他得在不超过一秒时间里,以最巧妙的角度和最精准的时间还有最稳定的出手,才能完成这看似简单,实则匪夷所思的交战。 他这简单的一串动作,堪比一个狙击手在两公里外一击狙杀活动的目标, 这不对呀! 他就是一个普通人。 他身上还穿着保安制服呢! “这狗日的也不是没有给点东西啊!” 他自言自语地感慨着。 下一刻伴随马蹄声刀枪同时到了他面前,王跃在即将被腰斩的瞬间,再次到了战马的右侧,在刀枪掠过的破空声中,他右手消防斧勾在了使枪的对手那支枪杆中间的绳套上,伴随后者的掠过直接落马。 落地瞬间一手举斧被带向前一手撑地站稳。 他猛然收斧。 远去的对手惊叫一声。 那支造型怪异的长枪伴随王跃向后收斧子的动作脱手,瞬间到了王跃的头顶。 他伸手接住。 几乎同时那使刀的对手在前方掉头,横持偃月刀迎头撞了回来,王跃手中的长枪直接反手掷出,就在后者挥刀扫开的同时,大吼一声纵身跃起,双手持斧举过头顶,伴着前翻的动作用尽全力凌空斩落。下一刻那马头到了他脚下,而那对手惊叫一声,双手握刀全力向上,刀柄与斧头的撞击中,偃月刀硬生生折断,向前翻的王跃斧头擦着他的胸口落在马鞍上…… 就在同时翻过他头顶的王跃,用自己的屁股撞在他的脸上。 这家伙瞬间向后倒下。 战马依然在向前,王跃从他头顶掠过,依然抓住的消防斧从马鞍上拔出,完成一个前空翻落地,手中消防斧因为惯性猛然砍进前面的泥土…… 第四章 经略幽燕我童贯 “好手段!” 那年轻官员的喝彩声立刻响起。 “倒也是条好汉!” 那老头说道。 他发话之后,那些跟随他的军官这才纷纷喝彩,还有吹捧他慧眼识人的,恍如星宿老仙身旁那些弟子。 而王跃在这一片混乱的喝彩声中缓缓站起身,然后站在那里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心情,话说他也很震撼,他自己都不相信刚才那些是自己做的,尤其是最后那一斧头。不但跃起的高度可以去拿奥运冠军,跃起的时机更是恍如经过了无数次练习,就像那些跑酷高手留在视频上的画面般完美,事实上哪怕差零点零一秒也该他被狂奔的战马撞飞了。 他感觉似乎一进入战斗状态,这具身体就不是他自己的了。 仿佛他就是一个经历过无数次血肉搏杀,已经把战斗中所有应对变成身体的本能,而不是需要用大脑去处理战争机器。 这种感觉很诡异。 对于一个身上还穿着保安制服的人来说…… 这是兵王附体吗? 自觉套入主角模式的王跃抬起头看着那老头…… “俺可以走了吗?” 他憨厚地问道。 “大胆,在太师面前还敢无礼,还不快向太师谢罪!” 那年轻官员毫不犹豫地喝道。 “俺又不晓得太师是何等官,俺就是个山沟里出来谋生的,哪晓得你们做官的事情。” 王跃委屈地说道。 然后又是一片混乱的怒斥…… “肃静!” 老头说道。 瞬间一片寂静。 “你真不知老夫乃何人?” 他目光威严地逼视着王跃说道。 “俺是从山里来的,山里遭灾没饭吃就出来谋生,在河里搭了一条好心人的船,走了快半月才到这里,他说这里是京城,这里有的是钱赚,可俺在这里转了几天也没找着活计。肚子饿就只好在河里抓鱼,看着个小娘子俊俏就爬上船想跟她说个话,谁成想是什么贵人家的,结果这个人就拿箭想射杀俺。 俺就只好逃跑。 可他还不依不饶的追,你们又拦着不让走,你们不能这么欺负人,俺就是个在山里砍柴打猎的,如何晓得你们这些规矩,俺见过最大的官就是巡检,哪晓得太师是什么官!” 王跃装傻充愣。 他终究得编个合理身份,这可是大宋的京城。 “你是哪边来的?” 老头问道。 王跃随手向东一指。 “太师,听他说话确是京东一带。” 那年轻官员说道。 王跃悚然一惊,他忘了这时候的语言问题,但为什么他能听懂宋朝官话?宋朝官话不是据说很有闽南味吗?还有,他嘴里说出的是什么?难道他现在说出的不是现代话吗?那么他们为什么能听懂?那他到底说出的是什么话?现代话?宋朝官话?山东味宋朝官话? 但这时候山东话似乎也不是现代山东话吧? 细思极恐! “你这武艺是哪里学来的?” 老头说道。 “俺是山里砍柴打猎的,这都是从小就会的,倒是山里有个老道,看在俺经常给他送猎物,也教了俺一些,后来老道死了,俺就自己练。” 王跃说道。 老道嘛,大宋皇帝就信这个! 山里修道之士,点拨一个根骨不错的淳朴山民,这完全符合演义的人设,反正老道已经死了,也不可能去找了调查一下,再说他现在的本事也没什么惊世骇俗的。反应快点,胆子大点,跳的高点,这都还在一个凡人的范畴內,跟什么神仙妖孽之类扯不上关系,最多也就是个猛将,而大宋最不值钱的就是猛将。 他要是吟一首沁园春才真正会变成焦点。 一个莽夫而已,无足挂齿! 老头点了点头。 “伤的都如何?” 他问身旁一个军官。 “父亲大人,二十四弟腰扭伤,估计需养些时日,十八弟还昏迷,但身上并无明显伤口,看脸色应无大碍。” 那人毕恭毕敬地说道。 王跃没真正伤人,那个扭腰的是自己扭的,跟他又没什么关系,那个被他一屁股撞晕的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他是用屁股撞,又不是用斧头撞,倒是那一斧子要是略微向前点就真得蛋碎了,不过还有一个人,那年轻官员手下的…… “太师,下官那随从也只是被这厮丢出的连枷打晕,说起来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 那官员说道。 “张家如何?” 老头问道。 张家的人已经到了,不过那少女没到,估计正找地方洗澡呢,那中年人带着四个水手,就在不远处战战兢兢地低着头,一听这话赶紧上前,看得出心情紧张冷汗都出来了,太师给他的压力还是很大。 “回,回太师的话,我家小娘子只是受了些惊吓,还有一仆妇被这厮打伤,不过也只是皮肉伤,还被他逼着凿沉了条船,船上毁了些财物,此外倒并无损失。只是请太师明查,我家小娘子说这厮乃是妖人,凭空间跑到船舱里,并非他所说,是在河里捉鱼爬上船的。” 那中年人说道。 “妖人?” 老头的目光转向王跃。 “那个,在水里憋气久一些,可以算得上妖人吗?” 王跃一脸纯洁地说道。 老头瞪了他一眼。 “太师老爷,俺可以与那小娘子当堂对质,俺就是在水里憋着,她衣衫不整地开了窗子,俺也没见过那么白生那么俊俏的小娘子,一时间没忍住就爬到了船上,也没想做什么,就是寂寞了想找个人说说话,进去的时候……” 王跃欲言又止。 然后用你懂的眼神看了看老头。 老头深吸一口气。 “尔等且回,此事老夫自有处分!” 他沉声说道。 那中年人没敢说什么,赶紧带着那四个水手行礼告退。 老头看了看王跃…… “送他去王禀那边!” 他对那年轻官员说道。 说完他调转马头直奔前面的外环路,那些军官同样掉头。 “太师老爷还是没说自己是谁。” 王跃不满地说道。 “老夫童贯,字道夫!” 老头头也不回地说道。 “童贯?经略幽燕我童贯的那个童贯?” 王跃愕然脱口。 “大胆,竟敢直呼太师名讳!” “父亲大人,请准许孩儿教训这个无礼的粗坯!” …… 瞬间那群军官又开始了。 “都闭嘴! 经略幽燕我童贯! 的确,经略幽燕我童贯,经略幽燕我童贯! 哈哈,经略幽燕我童贯,舍我其谁,舍我其谁!” 老头抽风一样仰天大笑道。 然后他就那么催马冲向前方的外环路,他的笑声和那些马屁精们的吹捧声逐渐远去。 笑个屁啊,回头让耶律大石和萧干胖揍一顿,那时候看你还笑得出来。 王跃在后面恶意满满地腹诽着。 不过这老头居然是童贯,这还是很让人意外的,做太监做到长胡子这么嚣张的童太师,这个形象的确很难让人联想起太监,但他是童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生活的年代,话说他看着最少也得六十了,这就意味着…… 王跃悚然一惊。 童贯还没北伐幽燕。 他说了舍我其谁,那意思是他想这么干,但还没开始行动,再加上他目前的年龄,那么这时候很大可能已经是宣和年间,也就是说用不了几年,就该大画家去做五国城地窖主人了,大宋的乱世已经临近。接下来的漫长岁月里,这片土地上将开始长达数十年的杀戮,整个河南河北几乎被杀成无人区,很有可能他也会变成那白骨蔽野的白骨中的一具。 “这狗日的,果然没安好心!” 他忧伤地咒骂着。 然后他身旁一张面孔凑了过来…… “我记的你挟持张家小娘子时,身上衣裳是干的,你此时身上的湿衣裳是你跃入水中之后才浸湿,既然之前潜伏水中许久,那为何衣裳还是干的?” 那年轻官员似笑非笑地说道。 “对呀,我既然潜伏水中那么久,为何身上的衣服还是干的?” 王跃说道。 然后转回头看着那官员,两人就这样近距离对视着。 “或许是我看错了。” 那官员突然笑着说道。 “对,一定是看错了,这位官人如何称呼? 王某初到京城,就惹下这般祸事,若非官人相助,又岂会入太师法眼,官人也算王某恩人,日后若恩人有用得着王某之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王跃拱手说道。 “你能活着从河北回来再说吧!” 那官员说道。 “呃,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跃说道。 “太师饶你狗命,是看上你的本事,太师即将北上巡边,正是用人之际,此去河北若辽人肯归顺则罢,不然少不了一场恶战。” 那官员将手中刀还鞘说道。 “我可以不去吗?” 王跃说道。 “不去也得去,太师赏识你,你不去,那就送开封府依律刺配军前效力。” 那官员说道。 “我可以逃跑吗?” 王跃忧伤地说道。 “可以,就看你能不能躲过大宋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十万雄兵的童太师的追杀,不过你得先从这里杀出去。” 那官员说道。 王跃看了看前面还在等他们的数十名骑兵…… “狗日的!” 他又骂了一句。 第五章 六尺之下,没什么不一样 外环路。 “那里能进去游玩吗?” 垂柳拂面中,王跃不无向往地看着旁边的玉津园。 在那里高墙环绕中一片葱茏的绿色,点缀着片片各色花树,间或有楼阁掩映其中,于蓝天白云的背景下还是颇为赏心悦目。远处圜丘依然可见,这个祭坛有点高,总高度明显要比现代天坛那三层高得多,这个实际上也是三层,恍若一座小山般立在蓝色天幕下。 不过它和玉津园之间那座特殊的小城,这时候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青城啊! 牵羊礼啊! 老赵家真丢人啊! 王跃日常辱赵中。 “玉津园乃御苑,例不对民间开放,东京周围各处御苑,惟金明池每年春季对民间开放月余,此时正可赏玩,待过几日亦将封闭。” 那年轻官员说道。 “这位官人,我叫王跃,虽然你觉得自己身份高贵,不屑于和我这种穷人为伍,但好歹我也一个人把你们七个人打得颇为狼狈,就冲这个,也值得你说出名字吧?” 王跃颇有些不满地说道。 “你倒真是够胆大的。” 那年轻官员意外地说道。 “我们这种穷人,不像你们这些贵人家大业大一堆娇妻美妾舍不得抛下,我们无非就这烂命一条,舍得一身剐,还敢把皇帝拉下马,我有什么可怕的?左右你也不过下令手下把我送开封府,然后一顿杀威棒要了我的命,可我一样也可以在这里让你血溅五步,那么我们有什么不一样的吗?六尺之下,没什么不一样。” 王跃说道。 在知道这是大送之后,他对这些官员们就很难有什么敬意了…… 呃,说的好像他对别的朝代官员会有什么敬意一样,作为一个不到一小时前还是现代人的穿越者,他对这些古代官员是不会有什么敬意的,事实上到目前为止,这些人在他眼里都很难真实起来,在他眼中这些人都并不像是什么真正有血有肉的活人,只不过是一个游戏里的nc。 真的。 要不是近到都能闻出他身上香喷喷,王跃真的到现在为止都很难认为这是一个活着的宋朝人…… 他身上真的很香。 冲脑袋。 “六尺之下,没甚不一样。” 那官员点了点头说道。 他明显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毕竟东西方死人埋的深度都差不多。 紧接着他略一拱手…… “刘锜,字信叔,陇右德顺军人,添为大内閤门邸候。” 他说道。 “王跃,穷人无字,山里出来谋生的无业游民。!” 王跃拱手说道。 刘锜。 这倒又是一个意外啊! 不过这就可以解释他手下居然还有骑兵随从,还敢带着神臂弓了,这是将门世家子,皇宫里的侍从官,这样的身份不张扬一下还不正常呢,也幸好他是个将门的世家子,这要是换成一个东华门外唱名的好男儿,估计就不会像这样好说话了。 “咱们这是去哪里?” 王跃问道。 “送你去军营,太师的胜捷军正驻城东军营,将你交与宣抚司统制王禀,剩下如何安置你归王禀,老老实实听他话,你乃太师看中之人,他会高看你一眼。” 刘锜说道。 “这恐怕有点难度!” 王跃扛着消防斧感慨地说道。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不听话的场景。 说话间到了南薰门,不过他们是沿着外环路横过门前。 王跃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里面,这里面可是清明上河图里的画卷,南熏门瓮城城门是直开的,可以直接看到里面的街道,阳光下笔直的大街熙熙攘攘,两旁商铺招牌,临街摊贩的货架,熙熙攘攘的行人,一切都如画卷般向前展开。这可是一座至少一百五十万人口的世界第一大都市,没有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一座城市人口超过这时候欧洲绝大多数国家…… 应该是超过欧洲所有国家。 毕竟这时候欧洲是封建制,很难说那些时不时和国王斗殴的亲王大公们算不算一个国家。 要按照他们的标准,那大理还得算宋朝的呢! 话说布列塔尼公爵对法国国王的臣服程度,也不比大理向北宋称臣的程度强多少。 至于这时候的英国…… 英格兰。 征服者威廉搞的末日审判书统计也就是一百五十万。 世界第一大都市啊,清明上河图的画卷啊,他甚至可以眺望街道尽头矗立着的朱雀门,距离肯定不会超过两千米,那里面就有更多故事了,比如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大相国寺,杨志卖刀的天汉桥或者说州桥…… 他转回头看着刘錡,恍如一个站街的般用目光暗示着。 刘锜深吸一口气。 “也罢,先吃酒去!” 他说道。 “果然是条好汉!” 王跃恍如宋江附体般说道。 好汉冷哼一声,然后昂然地向前走去,王跃满怀期待地跟随,很快两人过了护龙河进入瓮城的城门,前方南熏门的三道城门同时敞开在视野,刘錡带着他直接走向右侧城门。 “中间不能走吗?” 王跃问道。 “你可是官家?” 刘錡问道。 “不是!” 王跃诚恳地说道。 “那你就老老实实走一边。” 刘錡说道。 王跃老老实实地跟他走侧门进了城,进城的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非得走侧门…… “这还有隔离带?” 他愕然道。 这里面真的有隔离带。 之前他就看到有两条红线在街上,只是远看的不是很明白,现在可是看明白了。 两道红色的木头栅栏,就像现代街道的隔离带一样,从正门两侧开始向前仿佛无尽地延伸,除了在道路交叉口不得不留出通道,这两条隔离带估计得一直通到皇城的正门也就是宣德门。至于隔离带中间,就像刘錡说的,既然不是皇帝,那就老老实实别往那里走,当然,也不一定,人家童太师就在前面昂然地走着,虽然隔离带两旁其实隔不远就有驻军的岗哨,但也没人敢打扰童太师。 “你若有太师之权势,也可以走!” 刘錡拍了拍他肩膀说道。 “太师何日启程?” 王跃说道。 “今日四月初三,定的日子是初十,你还有七日可快活,且珍惜。” 刘錡带着一丝幸灾乐祸说道。 大宋宣和四年四月初三,再有七天,童贯就要前往河间,然后率领由部分京城禁军,河北禁军,少量关中山西调来的西北禁军,另外还有他自己的胜捷军,总计超过十万大军。然后以名将种师道王禀杨惟忠等等一堆为前线指挥,展开名为巡边实则逼迫燕京辽人投降的北征,至于最终的结果当然尽人皆知了,童贯被耶律大石和萧干率领的辽国残兵败将给打得一败涂地。 丢人啊! 可怜这时候的辽国都已经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天祚帝已经逃亡夹山了。 他被完颜阿骨打揍的都跑内蒙古大青山打游击去了,然后一帮失去和正牌皇帝联系的辽国残兵败将们,在燕京拥立耶律淳当皇帝,实际控制区大致上也就是相当于明朝四分之三个顺天府和整个永平府,另外得到热河一带的奚人支持,但内部其实还是一盘散沙。 耶律大石不鸟萧干。 萧干控制的奚人不鸟耶律大石。 然后他俩和汉人的军阀郭药师还互相提防。 就这样一个烂得让人觉得都有可能被一口风吹散的政权,居然把大宋的十几万大军打得惨败。 而且据说伏尸无数。 大宋军队的战斗力简直让人落泪。 当然,王跃作为一个现代刚来的穿越者,对于这场战争的感受原本也就是这些了,他也不是什么对大宋朝充满感情的,话说像老赵家这种货色,被人暴打就暴打吧,打死活该,抛开其他的东西,单纯就这场战争来说,反而绝地反击的耶律大石更让人尊敬。 是条好汉! 以一帮残兵败将迎战十万敌军,然后凭着一股血性打出逆转。 据记载他带着去迎战宋军的主力就两千骑兵,哪怕之后他战胜宋军,耶律淳拼凑所有能拼凑起来的乱七八糟去追杀,也不过才三万人而已。 白沟战场宋军派出使者巴拉巴拉读了一堆之乎者也,然后辽军回敬了简单的一句话…… “无多言,有死而已。” 不就是个死吗,谁还怕是怎么着? 这才是好汉。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要成为宋军中的一员啊! 那就不一样了,他得想办法在战场上活下来,他可不能成为那伏尸无数中的一员。 他的确很能打。 可他再能打,在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也会死。 更何况他也不觉得,自己刚刚打败的那几个家伙有多厉害,就冲他们恍如星宿老仙身边那些弟子一样的马屁功夫,也不像是什么真正能打的。 可是七天…… 其实不只七天,童贯到前线还得走半月,而且也不是到了就开战,但五月底双方就正式开战,然后六月初就被人家打得惨败,话说这仗输的倒也迅速,也就是说最多还有一个半月,一个半月能干个屁啊,大宋都糜烂一百多年了,他一个半月能改变什么,爱咋咋地去吧! “找个能风流快活的去处!” 王跃恍如破罐破摔般说道。 “也罢,那就去保康门街!” 刘錡说道。 “那里有什么?” 王跃问道。 “风流快活的去处!” 刘錡笑着说道。 第六章 清明上河图 保康门街。 “我有点喜欢这里了!” 王跃驻马宽阔的街道上,看着前方熙熙攘攘的人群。 这里准确称呼是保康门瓦子。 在宽阔的街道两侧,无数临街的店铺密集排列,恍如现代都市霓虹般各色招牌林立,而且是灯箱式,晚上可以在里面点灯。所有店铺门窗大开,因为是以木制建筑为主,这些店铺几乎就是半开放式,里面的伙计和客人交易都可以清楚看见,而店铺外面同样有无数守着自己摊子的小贩在叫卖。 大的就像现代卖煎饼果子一样都是小车,中等则是背来的货架,小的是挑着担子,甚至还有人直接在自己身上挂满各种小商品走着卖,更夸张的是还有一个卖眼药的,在自己身上画了一身眼珠子。 这广告有点恐怖片的味道。 他们打着小鼓敲着锣吹着喇叭,大声喊叫着招揽顾客。 但这里是瓦子。 所以最多的是唱戏,杂耍,说书之类卖艺的。 一座座戏台,一间间说书场,甚至很多干脆就是在街上用布围出一圈,乐曲声歌声叫好声混杂,还有为那些游客服务的诸如茶馆,酒店,饭店之类也掺杂在一起。吃饱喝足了就去看戏,看累了再接着吃喝,这条街道充分满足了客人的需求,甚至街上还有人拎着带保温的大茶壶,带着茶碗穿行在人群中卖茶水供游客解渴。 当然也少不了卖零食的,不少人手中都干脆拿着荷叶包的肉饼,就跟拿着肉夹馍的现代人般边吃边看。 果然古今都一样。 整条街道恍如现代年集般拥挤而又热闹,吵嚷而又让人不觉烦噪…… 俗! 绝对的俗! 但俗的真实! “你出门还随身带着换的衣服?” 王跃转头一脸好奇地看着正在套上一身白直身的刘锜。 “绿袍终究惹眼。” 刘锜面不改色地说道。 这家伙绝对有预谋的,不过他说的也对,眼前虽然熙熙攘攘,但绝大多数衣着都是黑或者白,也就是说在这里的都是庶民,北宋官员们理论上也是不能出没娱乐场所的,但老百姓随便。虽然其他颜色的也不是没有,毕竟那些读书人只要没做官就可以,但刘锜明显不想太惹眼,他那个閤门邸候虽然属于混日子的,毕竟也是有品级,万一被人举报也是个麻烦。 开封城内也有密探。 不要以为大宋皇帝没有东厂锦衣卫,老赵家还没那么蠢。 换完衣服的刘锜,立刻就切换到了市井状态,满脸笑容地直奔不远处一座临街的二层小楼。 那小楼前也有隔离带。 明显是用来阻隔路上闲人的,而隔离带后面就是招呼客人的伙计,但在伙计后面几个浓妆艳抹的年轻女人正倚门而立,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用目光搜寻着街道,一看他们瞬间两眼放光般站直了…… “官人,你可来了,都想死奴家了!” 其中一个挥舞着手绢娇滴滴地说道。 王跃瞬间一身鸡皮疙瘩。 刘锜笑着下了马,伙计卑躬屈膝地跑出来,赶紧准备给他牵马,王跃同样下马,在姑娘们中间寻找,很快和其中一个对上了眼。 然而…… “就是他!” 熟悉的尖叫在背后蓦然响起。 王跃和刘锜同时愕然回头,就看见张家小娘子,正同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带着二十多名手持棍棒的家丁走向这边,边走还边两眼冒火地瞪着他。这小娘子换了身衣服,一张小脸洗干净也还算不错,尤其是两袖还绕着披帛,俩手提着裙子,恍若武林外传里的钱夫人。 刘锜一脸尴尬转身就想溜。 王跃毫不犹豫地抓住他,倒霉的刘锜只好转回头。 “伯奋兄!” 他拱手说道。 “信叔且稍待!” 那男子说道。 就在同时那些家丁们迅速将王跃包围起来,而那些伙计和姑娘们很懂事地退回酒店,周围闲人们两眼放光地聚集,不少人还在议论纷纷,明显都在等待王跃被群殴的场面。 “信叔兄,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王跃抓着刘锜说道。 “伯奋兄,此事童太师说自会处置。” 刘锜硬着头皮说道。 “童太师亲自处置,那我张家自然无话可说,但童太师处置乃公事,我家妹子受如此羞辱,张某揍这厮一顿乃我张家私事,揍完之后,张某自会去向童太师请罪,信叔且闪开。你这厮可敢出来,今日你若敢出来,打过之后我张家再不纠缠此事,一切听从童太师处置,若你敢逃走,那我张家就算得罪童太师,也不会放过你。” 那男子说道。 王跃看了看那少女,后者小脸满满的兴奋,冲着他恍如示威的猫一样。 他很爽快地走出来。 四周一片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叫好。 王跃站在街道正中,直接脱下身上的保安制服,随手扔给了刘锜,然后摆出一副李小龙的架势,还煞有介事地一擦鼻子,紧接着向那男子勾了勾手…… “一起上吧,我赶时间!” 他嚣张地说道。 那男子冷笑一声,后退一步同时双手向前一挥。 总共应该是二十四个家丁一拥而上,举着哨棒就冲向王跃,最前面一个转眼到达,手中哨棒斜肩砸落。 王跃略微低头避开哨棒,同时上前一步抢入他内圈,右腿弹出瞬间正中他胸前,这家丁恍如煮熟的大虾般倒飞出去,王跃双手齐出同时抓住正在随之飞出的哨棒,直接从他手中夺过。几乎同时左右两根哨棒扫来,下一刻他原地跃起两米多,两根哨棒在脚下交错扫过,他在落地同时双臂一摆,手中哨棒以极快速度两边各戳一下,被正中胸口的两个家丁同时晕倒。 下一刻背后两根哨棒左右戳到。 王跃仿佛背后长眼般诡异地加速向后,略微侧身的同时两根哨棒直接从他两边肋下穿过,而他却以极快速度后退两步,那横持手中的哨棒几乎从两根哨棒上滑到了两个家丁胸前,然后伴随他从两人中间的穿过,挑着他俩下巴向后猛然掀翻。 脑袋的猛然大角度后仰让两人直接晕倒。 剩下家丁吓得立刻停住,他们是家丁又不是死士,都倒下五个了,这伤亡已经五分之一了…… 话说大宋禁军都扛不住这伤亡比例。 “没人敲鼓助兴吗?” 王跃横担着哨棒,站在那些家丁中间吹着口哨说道。 一个身上挂着小鼓的货郎立刻清醒,叫了声好之后敲响他腰间的鼓,瞬间周围一片叫好,甚至还有人直接吹起了小号。 还有姑娘在叫好的。 很显然这场战斗极大丰富了他们的娱乐生活。 “废物,平日都是如何教尔等,战场上就是这般乱哄哄向前?” 那男子阴沉着脸喝道。 那些家丁们战战兢兢地开始靠拢,迅速变成了一个弧形线列,手中哨棒全部向前伸出,恍如迎战骑兵的长矛般,紧接着小步向前,很显然这张家也不是文人家庭,估计和刘錡家一样也是将门。 “两排,防着他跳起!” 那男子喝道。 刚才王跃那平地跃起两米的姿态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那些家丁立刻间隔向前,原本一排变成两排,前排依然重新密集,手中哨棒指向王跃,后排哨棒则斜指天空,一个小小的阵型向着王跃逼近,周围那些叫好声立刻停下,用期待的目光看着,但敲鼓的,吹号的那些,却在更加卖力,搞得这里分外热闹。 王跃依然横担着哨棒静静看着,并且后退一步靠在酒店门前的隔离带上。 这个不是鹿角式的。 就是普通栅栏,半人多高,一段长度一个,需要时候可以立即搬开,实际上以他的弹跳随随便便就跳过去了,但临阵脱逃可不是他的风格,好歹后面还有一群花枝招展的小美人在看着。这些其实是卖艺不卖身的,准确说她们就是一群职业陪酒的,一路上看到的大小酒楼门口都有,这种酒楼也不会提供其他服务。 “看你这厮还往哪里逃,今日不把你这狗爪子打断,我就不姓张!” 那少女在家丁后面得意地跳脚喊道。 王跃突然向她露出一副灿烂笑容,她被笑得茫然了一下。 下一刻王跃骤然转身,双手同时抓住那木头架子大吼一声,将这个至少得两人抬的木头架子,瞬间拎到了面前,还没等那些家丁清醒过来,就整个砸在了他们中间。木头架子飞出同时,王跃向前纵身跃起,就在木头架子砸中家丁,砸得两排家丁一片混乱的同时,一脚踏在上面二次跃起,瞬间掠过这些家丁落在了她面前…… “你是说这只狗爪子吗?” 在那少女傻了一样的目光中,王跃拎着她的袖子举起了她的小手。 “大胆贼子!” 那男子怒吼一声。 紧接着他拔出了腰间的佩剑直刺王跃。 “快放开她!” 后面刘錡惊叫着。 然后王跃瞬间转到了少女背后伸出魔爪,她哥哥的剑掠过她面前,紧接着她发出一声痛楚的尖叫,那屈辱的眼泪再次流下来。 “下次再不听话还拧!” 王跃趴在她耳边说道。 说完他就像个得意的大反派般,狂笑着转身冲到马旁抄起自己的消防斧,然后一头钻进了人群中。 那少女在他后面哇一声又大哭起来…… 第七章 这大宋的画风不对呀 汴河岸边。 “大相国寺!” 王跃抬起头看着前方巍峨的大门上,四个金碧辉煌的大字…… “这他玛是寺庙还是超市?” 他紧接着一副三观尽毁的表情说道。 的确,眼前这座著名的寺庙,形象与寺庙两个字完全不符,这道共开三门的大门全部敞开,所有门洞内全都人头攒动,而里面恍若广场一样的巨大庭院中同样人山人海,一座座各色布匹搭起的棚子下面,货架上摆满琳琅满目的商品。在商贩卖力的吆喝声中,那些顾客就像商场搞活动时候一样拥挤着,随意地挑选着这些来自天南地北,甚至可能外国的商品。 甚至还有胡人。 哪里来的不知道,但的确是胡人,肯定不是契丹。 还有女人。 不但有那些穿着襦裙,带着包头布子,挎着篮子的市井妇女,还有穿着长褙子在侍女陪伴下的贵妇,甚至还有一个个穿着艳丽的少女,戴着满头首饰,绕着披帛,打着纸伞一边说笑着一边在人群中毫无顾忌地走着。 还有不少穿着颇有唐时遗风…… 喜欢穿抹胸。 这座毁三观的大相国寺俨然商场,而且不是开店铺柜台的商场,这里的摊位全都是临时的,也就是说相当于集市,也就是远处巍峨的大雄宝殿,才能让人记起这里是开封城内最大的寺庙。但大师却没看见几个,最近处宠物市场上猫啊狗啊的倒有的是,还有一堆鸟笼子里面各色鸟雀叽叽喳喳,孔雀,鹦鹉,居然还有卖仙鹤的,也不知道这都是从哪来弄来的。 这座汇聚天下奇珍的城市的确名不虚传。 甚至还能看到几只重口味的绿毛龟,看起来等级不低,几个围观者明显非富即贵,话说他们为何如此喜欢这种宠物? “这位,大师,这大相国寺一向如此吗?” 王跃转过身真诚地说道。 他身后不远处,一个独臂男子正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这人看起来三十出头,头戴戒箍身穿百衲衣,胡子拉碴满脸沧桑,不过身材魁梧看得出壮实,至于面相倒也还行,至少好好收拾一下,换一身好衣服,也还能称得上有一副好皮囊,就是气质忧郁了点,跟古天乐版杨过似的。手中拄着一根看起来用了很久的竹杖,都快盘出浆来了,而杖头挂着行囊和葫芦,腰间却带着一柄手刀。 “大相国寺每月开放五次,供万姓交易,此乃官家旨意,今日恰逢开放而已。” 那人说道。 说话间他将竹杖往地上一插,摘下葫芦咬开塞子,很是豪迈地灌了一气也不知道是水还是酒,然后重新塞住挂了回去。 然后依然沧桑而又忧伤地看着大相国寺。 “你跟了我一路,应该不是来看小娘子们的吧?” 王跃说道。 这人其实已经跟在他后面很久了,从他离开那酒店门前时候就跟着,之前应该在看他被围殴,一路上他快他也快,他慢他也慢,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进了保康门,一直沿着汴河走到这大相国寺门前。 王跃终于决定必要的话直接把他扔进汴河。 后者冷然一笑。 紧接着他解下腰间刀扔在一旁。 “这是什么意思?” 王跃愕然道。 那人根本没跟他废话,像他之前一样一勾手,骤然向前直冲而来。 王跃精神一振,甩出消防斧然后同样直冲向前,就在消防斧砍进旁边树干的同时,他猛然间跃起,几乎就在同时,那人一样跃起,下一刻两人在半空中拳头同时轰出。 两人的吼声同时响起。 两个拳头恍如撞击的重锤般撞击在一起…… 王跃倒飞向后。 那人同样倒飞向后。 然后两人同时落地,几乎以同样的姿势一手撑地稳住,恍如两只蓄势待发的猛兽般互相看着。 胳膊发麻手骨欲裂的王跃多少有些懵逼…… 这他玛不对啊! 他一跃超过两米已经堪称奥运冠军级别的了,这家伙居然一样,虽然他没有全力出拳,但就凭这相对速度这一拳也差不多能让手指骨折,自从穿越到这边之后他的力量可大幅增强,但看这家伙居然还是没事。 这大宋画风有点不对啊!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对面那人双腿猛然向后一蹬,整个人化作了扑击的猎豹,王跃站起瞬间右腿侧踢弹出,那人侧身避开,拳头直轰他胸前,王跃后仰避开,右拳轰出重击他肋下,但却因为那人的全速向前而落空。那人在他后面猛然转身,膝盖撞向他后背,还没来得及直起身子的王跃,带着一头冷汗拧腰翻向一旁。那人的膝盖落空,但那独臂凌空抽落,王跃就像只猫一样,几乎四肢并用向前蹿出三四米。 他迅速起身转向,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那人。 “打起来了,快看啊!” “打架啦!” …… 激动的喊声在周围沸腾般响起。 两人无视周围的声音,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般对视着。 “再来!” 那人大喝一声骤然跃起。 下一刻右腿凌空直踢王跃胸前。 知道他左腿会给自己第二下的王跃,很干脆地避开,同时右臂斜上横抽他胸前。 但那人却猜到一样半空后仰,整个人从王跃手臂下掠过,在他背后落地瞬间翻身,在王跃转身的一刻,他也再次扑过来,拳头带着扑击的速度直击王跃的胸前。此刻的他就仿佛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头凶悍的猎豹,而且是一头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搏杀,把战斗变成自己身体本能的猎豹。 王跃也有点热血上头了。 他根本没有任何躲闪,大吼一声双臂交叉护胸,整个人硬生生撞过去。 那人明显有些意外,但这时候已经不可能改变什么,他那几乎带着破空呼啸的拳头正中王跃双臂交叉点。 两人再次被撞击的力量弹开。 然后分别后退站稳,不过那人因为独臂终究吃亏,比王跃多退了一步。 “有些本事!” 他说道。 “不是吹的,好歹刚才也是一个单挑一群的。” 王跃颇为得意地说道。 说话间甩了甩他的右臂。 这家伙的力气有点大,这一下子堪比被铁棍砸上,此刻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像是裂开一样。 那人拿起葫芦打开喝了一口。 “吃酒!” 他举着说道。 王跃也不客气,接过之后喝了一口,发现度数不高,但肯定是蒸馏的,喝着味道还行,就是喝完之后有点饿了,他咂了一下嘴…… “有吃的没有?” 他问道。 话说他自从穿过来还没吃过东西呢! 那人愕然一下,随即大笑起来,紧接着摘下个钱袋子,直接扔给了他。 王跃接过之后,一试重量还挺沉,不过这时候的钱币是铜钱,银子还不属于真正的流通货币,最多也就是贵金属储备,毕竟我大送每年得送几十万两,得想方设法凑齐每年的岁币,银子堪比八十年代的外汇储备,这样既然是铜钱肯定不会轻了。 “不用这么多,够买几个饼子就行!” 他颇为腼腆地说道。 “些许不义之财而已,某得来容易,拿去即可,某就在这寺中有旧,何时有兴可再来找某,就说某这幅打扮,自然有人引你过去,说起来倒是多年未曾遇到你这般本事的,这趟东京也算不虚此行了。” 那人说道。 说完这个很不纯洁的出家人,就直接拎起他的手刀,拔出那根竹杖,飘然走了向前方大门。 “这就完了,这就不打了?” 旁边一个闲人不满地说道。 很显然两人的战斗远不能满足他们的娱乐需求。 “来,来,过来咱们俩继续打。” 王跃举起拳头对他说道。 那闲人讪讪笑着赶紧转身溜走,四周立刻一片哄笑,没了热闹可看的闲人们纷纷散去。 王跃饶有兴趣地看着前方依旧熙熙攘攘的大相国寺。 这大宋的画风有点不对,这个人的武力值虽然不说堪比功夫片,但至少吊打现代那些大师毫无难度。 而王跃很清楚他自己本身就不正常,但这还可以说是那个幽灵做过些什么,毕竟它既然把他弄过来,那肯定有其目的,而把他弄过来首先得有保命能力,一个什么武力值没有的普通人,在这个时代活不过三分钟,真的,没有点武力值他早就被刘錡一箭射死了。可即便这样,他跟这个还是独臂的家伙,最终也只能说是打成平手,虽然他觉得对方残疾没真正全力以赴,真要是放开手自信也能打赢,但是…… 这样的人仍旧不正常啊! “难道真有什么武林高手?” 王跃自言自语着。 蓦然间身后一点异样的感觉,他瞬间转过身,一杆锥枪立刻出现在他视野,那枪尖正指在他胸口…… “这样你都能找到我?” 他崩溃一样喊道。 “你这幅模样又岂会难找?” 刘錡收回锥枪,无语地看着王跃。 王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秋衣,下面的保安制服裤子,脚上的军靴,然后自己也点了点头。 的确很好找。 对张家的人来说肯定也是如此。 王跃眼前瞬间浮现出张家小娘子那满含杀气的面孔…… “赶紧走,这地方不安全!” 他说道。 第八章 王都头的崛起 城东胜捷军大营门前。 “你为何不跑?” 刘锜端坐马上,看着旁边拎根烤羊腿的王跃说道。 “我难道不是被你抓回来的?” 王跃说道。 刘錡呵呵。 王跃真要想跑,他是拦不住的。 “我又不傻,得罪一个张家无非也就是几十个家丁拿着哨棒围殴,得罪童太师那就得面对开封府的通缉令了,那才是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处,相反老老实实来这里,至少张家还没胆量进军营找我麻烦。不过话说那小娘子到底是何等样的人家,如此刁蛮任性,一点大家闺秀风范都没有,这大宋女子的贤良淑德都到哪里去了?” 王跃愤然说道。 “哈,你这才是血口喷人! 我之前还纳闷,那张家妹子也是知书达礼,虽不说十分的温婉柔顺,但也不是动不动要打断人爪子的,你当时在水下到底拧了她多少下,又拧了何处,居然把一个琴棋书画的大家闺秀,气得如市井泼妇般追着打? 至于说张家,目前虽非仁宗之时,但也的确是世宦之家。 其父库部郎中张克戬。 那带着家丁来的乃其从兄,知青州府张叔夜之子,承直郎张伯奋。 张家祖上徐国荣僖公张耆,乃真宗皇帝及章肃明献皇后宠臣,仁宗朝死后赠太师兼侍中。 另外顺便再说一句,张伯奋祖母之母乃是太宗皇帝孙女。 这张家可不是我刘家能比,我刘家不过是西北带兵的厮杀汉,也就是家父还立下些功劳,能得官家垂青,但人家可是正经勋贵世家,且由武入文,仅这一代就一门三进士。此番你也算是将张家得罪狠了,那张家妹子已然哭着去找其父出面,若然则开封府定会受理,此时说不定开封府已经在拿你,最好烧香拜佛求太师能开恩保你。” 刘锜幸灾乐祸地说道 张叔夜。 大名鼎鼎啊! 张克戬。 好像是金军南下时候,死守汾州殉国的。 张耆。 刘娥就是躲他家的。 宋真宗正牌亲信,潜邸旧人,当年都信任到把自己小情人藏在他家里,然后瞒着赵二天天在他家幽会,这是宋真宗和刘娥垂帘听政时候第一号宠臣,张叔夜祖宗居然是这家伙。 “那又怎样?难道咱们大宋就无律法了?王某,王某……” 王跃颇有些心虚地说道。 说完他狠狠撕下块羊肉,颇有些泼皮风范。 “律法?” 刘锜呵呵一笑。 紧接着他催马向前,王跃拎着烤羊腿赶紧跟随。 眼前这座大营还算凑合,门前拒马,挖出了壕沟,甚至还堆起了一圈胸墙,里面是无数帐篷,士兵虽然没人在训练,但看起来精神也都不错,至少不像那些挨饿的大明边军。 这胜捷军可是童贯牙兵,类似于明朝家丁。 当然,只是形容,实际上胜捷军也是禁军挑选,而且选拔极其严格,据说一个指挥下属也就一两个人,最多能挑出四五个,话说这个比例堪比现代培养特种部队了。全都是身材魁梧,武艺出众的,算是童贯手中的一张王牌,战斗力按说应该不差,毕竟王禀在太原死守近一年,手下核心就是几千胜捷军,野战的确打不过金军,但守城是可靠的。 当然,现在什么军在野战中也打不过金军。 这时候可是真正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这些从深山老林冰雪中钻出的蛮族武士,恍如从远古蛮荒中走出的霸王龙在非洲大草原上横行般,将东亚怪物房里的一个个小怪们踩在脚下。 辽军都被赶鸭子了。 而胜捷军充其量也就是能与西夏军野战的水平。 但西夏军打不过辽军,辽军打不过金军,最后这样很容易就得出结论,胜捷军野战面对金军一样渣渣…… 王跃很不好。 他又开始在心中鞭挞那个罪魁祸首。 刘锜亮明身份后,他们直接进入大营,然后在一名军官带领下,很快在里面找到统制王禀,后者是一个老将,脾气挺好,看着不像以勇猛出众,估计属于那种玩头脑的,他其实并不知道这件事,不过刘锜送来的也不可能假 不过王跃也有个麻烦。 他的身份。 “不懂,俺一个山里出来的,哪里知道什么籍贯,俺就是从山里出来走到一条河边,一条路过的……” 王跃很不要脸地继续装傻。 “京东西路!” 刘锜很干脆地打断他。 很显然这家伙睁眼说瞎话的嘴脸都让他无法忍受了。 “京东西路,袭庆府,奉符县,山民不知乡里。” 他紧接着说道。 京东西路袭庆府奉符县就是泰安。 王跃自己之前说了,他是从东边山里出来的,那就肯定是山东,或者说京东那两个路了,他又说出来后走到一条河边,坐上一艘路过的船过来的,那就只能是五丈河,这是从东边直通开封的唯一运河,而离五丈河最近的山区也就是泰山一带,出山正好坐上了走五丈河进京的船。 “这倒也是。” 王禀笑着说道。 他又不傻,能在童贯手下混成亲信,那都得是人精级别的。 既然王跃是童贯点名送来的,那就根本不需要在乎这个问题,大宋朝本来就喜欢干这种招募流民当兵解决隐患的事,那些流民不可能都有凭由之类证明身份的东西,无非就是自己随便报而已。甚至更有可能直接就是官员们编,毕竟不能指望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乡民,都知道自己所属具体路府县乡里,懒得细查的官员登记还不是随便写。 这种小事真不值一提。 “王兄弟既是太师赏识之人,想来太师处如何使用已有安排,如今就暂且先屈就一都头如何。” 王禀说道。 王跃自然无话可说。 就这样他终于拥有了在这个时代的合法身份,前京东西路袭庆府奉符县深山里出来的一个山民,现在大宋陕西河北河东宣抚使司所属胜捷军的一个都头。 理论上指挥百人。 实际上…… 一个没有。 顶个都头发工资而已。 至于刘錡那匹马就送他了,大宋的确缺少战马,但那只是官方马场的,西北这些将门家中,都并不缺少马匹,实际上白沟之战宋军也出动不少骑兵,杨可世号称轻骑数千出击。 总之王跃骑着的那匹马就这样成了他自己的。 凭本事抢的,为什么要还? 然后去领装备。 铁锏来两根,锥枪一根,弓箭一套,胸前俩罩子的鱼鳞甲一套,头上戴着缨子的凤翅盔一顶,要顿颈,这个得要,护腰也束上,抱肚也束上,革带一勒,上面勒帛同样勒紧,袖套,吊腿全都有,再披上披风,就是鞋子肯定还是他的军靴…… 这可是名牌。 强人啊! “却是一条好汉!” 王禀颇为欣赏地看着王跃。 “就是这个东西,有点轻,要是有根铁的就好了,最好沉一些,五十斤左右我还是能使得动。” 王跃掂量着他那根锥枪说道。 “铁锥枪不难弄到,只是你这一身铠甲,再加两根铁锏,斧,弓箭,如何还能使得一杆铁锥枪?战场之上又非校场演练,两三百斤压在马背,如何还能驰骋战场?就算你身上这些铠甲,算起来也重了些,真到战场之上马匹冲杀不了几回合。” 刘錡无语地说道。 “你见我骑着马打过吗?” 王跃说道。 刘錡一想倒也是,这个家伙的确能打,这一天工夫打了好几场,可是好像除了在马背上射他,还真没有和人在马上格斗,相反一交手总是以最快速度下马步战。这也很正常,他会骑马还能找出点解释,但马上格斗可不是武艺好就能做到的,这还得考验骑术,和步战完全不是一回事,也就是说他只会骑马也会在马上射箭,但不会在马上格斗。 “既然如此,老朽就给王兄弟寻一杆铁锥枪。” 王禀捋着胡子笑道。 “怎么是兄弟呢,您老这么大年纪,咱们又都姓王,也算是一家人,我叫您一声叔父您不介意吧?” 王跃一脸真诚地说道。 认王禀当个叔也不丢人,好歹差一点做了大宋的救世主。 要不是外面的宋军真的太烂,他死守太原的两百五十多天,是真能改写靖康之变结局的,但他死守了这么久,外面的宋军都没能给金军造成一次有威胁的进攻,这个就真的只能说他尽忠了。 张孝纯被俘后终归还是投降了,而且不但给伪齐做过官,还给金国做过官。 但他可是真正战斗到死的。 “这个……” 王禀多少有些意外的犹豫着。 “叔父,请受侄儿一拜!” 王跃很干脆地行礼说道。 第九章 开封有个包青天 “既是如此,老朽也就倚老卖老称一声贤侄!” 王禀爽快地说道。 说完他上前一步扶起了王跃。 这其实也很正常,按照这时候的风格,王跃就是求着认他当干爹也没什么奇怪,不过就是叔侄相称而已,更何况王跃既然得童贯青睐,他认这样个侄子也没坏处,可怜的王禀并没发现旁边刘锜诡异的笑容…… “禀承宣,开封府孙法曹求见。” 一名军官进来禀报。 王禀的官衔是武泰军承宣使,宣抚司统制是职务。 “开封府?” 王禀疑惑了一下。 王跃面不改色地欣赏着自己的铠甲。 “快请!” 王禀说道。 那军官赶紧出去。 王禀同样走出去,开封府法曹官衔比他的承宣使低的多,实际上是开封府法曹参军事,比刘錡高一级的正八品,但人家可是实权文官,更何况他家还直接在人家管辖下。他其实是开封本地人,也是将门,他祖父王珪,不是文官的宰相王珪,而是好水川之战殉国的大将王珪,祖孙俩算是都对得起大宋朝了。 刘锜和王跃也跟在他后面。 “你的确不是好人!” 刘锜低声说道。 王跃若无其事地吹了吹口哨,这个家伙在认王禀当叔叔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要面对这种局面,童贯的确说了会处置,可童贯不可能把他带在身边,他既然已经是胜捷军的军官,那终归还是得王禀说了算。真要是开封府抓他,难道还能指望堪称日理万机的童贯亲自过来保他,终归还是得靠王禀,这里是军营,王禀这个统制不发话,他就不信开封府的衙役还敢来直接抓人。 那就是直接打童贯的脸,这件事就变成了童贯的面子问题。 “但胜在坏的直爽。” 刘锜紧接着说道。 “你这夸奖人的方式倒也还算别致。” 王跃说道。 两个无良的家伙就这样跟着还什么都不知道的王禀,一起走出不远就看见那军官带着一个文官过来,后者还带着几个衙役,还跟着张伯奋,他们很快就走到近处。王禀很热情地欢迎,那个孙法曹也很热情地和他见礼,后者倒是也认得刘锜,再加上张伯奋,他这个承直郎也是从八品,他们几个当官的客套一下,然后孙法曹又看了一眼很不懂礼貌的王跃…… “王承宣,下官此来乃为公务!” 他很干脆地说道。 王禀一愣,疑惑地看着他。 “王承宣,适才张承直到开封府报案说贵军有人当街调戏其从妹,并打伤张家五名仆人。” 孙法曹说道。 “张承直可知其姓名?若然,老朽必然以军法严惩,胜捷军军纪严明断不会包庇此等作奸犯科者。” 王禀立刻换上一脸肃然说道。 “就是他!” 张伯奋一指王跃说道。 王禀愕然回头,王跃一脸纯洁地看着他…… “来人,将其拿下!” 王禀喝道。 几个在旁的士兵立刻上前。 “停!” 王跃大喝一声。 “伯奋兄,此事太师已说过,他自会处置。” 刘锜倒是很仗义地说道。 不过也有可能是担心王跃拎着斧子再杀出去,虽然相处时间短,但他也知道这是完全有可能,事实上王跃已经在扛斧子了。 王禀立刻止住士兵。 刘锜这样一说,就明显还有很复杂的隐情了,若是平常的确可以给张家和开封府个面子,可牵扯到童贯那就不一样了。 “太师的确说过会处置,我张家自然不会无理取闹,但那是此贼潜入我家小妹船上一事,并非此贼当街羞辱小妹之事,这一前一后可不是同一件事,想来太师也不会知道此贼当街羞辱小妹,我张家在开封府告的也是这个,而不是之前他潜入小妹船上。 王承宣,不知军中调戏妇女该当何罪?” 张伯奋说道。 “张,承直,你这条理清楚,真不愧是饱读诗书。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讲个清楚。 第一,是你带着家奴跑去要打要杀,令妹还要打断我的爪子,虽然我只有手没有爪子,但我也只是自卫才打伤你家的家奴,此事围观者众多,是非曲直将当时围观者找来一问便知。第二,我何时调戏过令妹?我只不过是被你们逼得不得不暂避,只是路过令妹身旁时候碰了她一下,难道这就变成调戏她了?第三,此事乃王某从军之前发生的,故此并不归我叔父管,毕竟那时候我还没参军,所以你找我叔父是不对的。 咱们开封府是讲法律的,包青天可在头道。 虽然他这个碰字用的很无耻,但想来张家小娘子身上也不会留下什么…… 他就是拧了这丫头一下,充其量拧的位置比较无耻,但那里肉厚也是最不容易留下证据的。 “那就该我开封府拿你了,来人,将嫌犯拿下带回审问!” 孙法曹冷笑一声说道。 “慢!” 王跃说道。 “你还想说甚?” 孙法曹说道。 “开封府有权在军营中捉拿一个军官吗?” 王跃转头问刘锜。 “胜捷军乃是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司所直辖禁军,依律的确是不归开封府管辖,军人犯罪当依军法来处置,开封府是无权捉拿。至于你这般情形的确有些复杂,要说对你以军法处置,王承宣即可下令,可你这事都是在参军之前所为,这样王承宣就不好以军法处置。但你如今已参军,且已是胜捷军都头,开封府也不能拿你,如何处置还真得禀明太师,太师才有权处置你。” 刘锜说道。 当然,实际上也没那么复杂,真要愿意的话,王禀现在就可以把王跃踢出胜捷军然后交开封府。 这种事情还不是当官的一句话。 但是…… “这倒也是!” 王禀点了点头说道。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王跃和张家的事情童贯早就知道,而且童贯也说了自会处置,同样刘锜也说了,是童贯让他把王跃送来的,这意思很明白,童贯是要保王跃的。既然这样那就绝对不能把王跃交开封府了,他是童贯的下属,胜捷军是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司直属的,没有宣抚使同意,不是一个系统的开封府无权抓人。 他们驻扎开封可不是说他们归开封府管了,胜捷军编制上在西北禁军,他们只不过是暂时在这里等童贯启程北上而已。 这种情况下交出王跃,童太师岂不是丢面子? “孙法曹,此案还需禀明太师亲自定夺!” 他紧接着说道。 “这等小事何须惊扰太师?” 孙法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什么叫小事?案情无小事,还亏得阁下是法曹,能说出这种话就很不称职,话说法曹是干什么的?俺是山里来的,不懂这是什么官。” 王跃问刘锜。 孙法曹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拂袖而去。 张伯奋恨恨地看了王跃一眼。 “张承直,请代我向令妹道歉,一点误会而已,解释清楚就没事了,不过她这个暴脾气也该改改了,小娘子就该贤良淑德,动不动要打要杀的成何体统。” 王跃小人得志般说道。 张伯奋同样拂袖而去。 “将他拿下,暂且关起来等候太师发落!” 王禀转头说道。 王跃瞬间倒退两步消防斧一摆做抗拒状…… “你想拒捕?” 王禀森然说道。 “叔父,关我可以,但不能捆绑,也不能收走我的斧子,这可是祖传的。” 王跃很干脆地说道。 “带走!” 王禀一挥手。 刘錡给王跃使了个眼色,后者赶紧收起消防斧,跟着两个负责押解的士兵走向关押他的地方,刘錡随即上前跟王禀说话,估计是解释之前发生的,对此王跃倒也没什么在意的,他折腾到现在也很想休息一下。他就这样一直跟着那俩士兵到了一处应该算牢房,然后被推了进去,的确连他的斧子也没收,就是里面的待遇差了些,连张床都没有。 他随即卸下身上那一堆,把护腰抱肚披风之类铺在地上,抱着他心爱的消防斧四仰八叉躺在那里闭目养神。 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有点多。 和张家的事情倒没什么大不了,左右他有童贯护着,张家无非张叔夜和张克戬兄弟,和童贯根本没法比,开封府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给了张家面子,可为张家面子打童贯面子这种事情,开封府还不至于蠢到这种地步。实际上现在他某种意义上说也在被保护中,只要他一直不出军营,张家就奈何不了他,很快胜捷军就要随童贯出征,只要去了河北就没什么了。 但关键问题是去河北…… 这是去打仗啊! 而且还是一场他很清楚会惨败的战争。 虽然他的确现在也算能打,但…… 他眼前又浮现出那个独臂头陀来,话说这个时代明显画风有些不对,不说高武玄幻之类,至少也是个低武,这根本不是正版的北宋。 这边一个明显落魄的头陀,就已经和他打了个平手,那谁知道辽国,甚至以后的金国,有没有同样甚至更厉害的?就算没有,他目前这两下子真到了战场上也扛不住千军万马,铁浮屠的具装骑兵洪流中,他还是会被践踏成肉泥,那么他又该如何自保呢? “管他去,到了河北再说!” 他昏昏欲睡中自言自语着。 第十章 水浒旧事 王跃一觉睡醒天色已黑,紧接着一个老兵给他送来吃的。 待遇还可以。 大馒头,带皮的烤猪肉,一碗糙米粥,咸的,里面还有菜。 应该符合一个都头吃的,毕竟他现在也是正式登记的军官,无论他和张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是童贯看上的这一点不会改变,王禀关起他也只是一种必要的程序,但在没有得到童贯明确处置前,还是得给他一定的优待。 就是没有酒和茶,这两样都得到外面的酒店和茶馆。 饭菜口味肯定不符合他的现代人口味,馒头太硬,发酵归发酵,但别指望有现代馒头的松软,猪肉毛都没刮干净,糙米粥里的沙子硌牙,吃惯了炒菜的终究很难适应。这时候的确已经有炒菜了,但肯定不能指望军队里面日常会炒菜,也就是在那些饭店酒宴和有钱人家,毕竟那油也不便宜。至于猪肉很正常,开封城里每天消耗最多的就是猪肉,之前王跃和刘锜逛的保康门瓦子旁边就有一条专门的杀猪巷,每天早晨得从城外赶入成千上万的猪。 而且就是走南薰门进城…… 也难怪那条路上要设隔离带,说起来也不仅仅是显示皇帝威严。 皇帝的御道上成天跑猪还是太夸张。 再落下些排泄物也是必不可少,这年头又不是硬化路面,据说每次皇帝出来都得专门撒土,最后雨一下和泥土混合起来,那酸爽,那童太师之类真就不用在上面显示自己的特权了。 吃饱喝足的王跃,扛着斧子打着饱嗝出了门。 没人看管他。 一开始在门外的确有两个士兵在看押,但他醒来时候就发现已经撤走,而且还给他留下了一个刚刚赶制出来的腰牌,上面是他的职位姓名编号,很显然王禀不准备继续关他,在这军营又不怕他闹事,外面到处都是士兵,也不用怕他会逃跑…… 他逃出去可就得面对开封府和张家了。 他在军营里面,人家的确奈何不了他,童太师的面子必须给,可他要出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这家伙扛着他那所谓祖传的斧子就跟散步一样,在这座巨大的军营里面晃悠着。 胜捷军的员额是五千。 童贯应该没有吃空饷,王禀守太原时候,手下的确是三千,但当时的胜捷军统制张师正,却率领部分胜捷军逃跑,最后被李纲给斩了,紧接着部下兵变。不过也不一定是因为他们逃跑,更多是文官对童贯亲信们的报复性清洗,毕竟文官们对童太师的积怨已久,在童太师倒台后斩草除根也很正常。但此刻在这里的应该是胜捷军满编,四月初已经很温暖,这种夜色刚上的时候,多数都在营中聚集着,打架斗殴,吵架对骂,还有唱歌的,说书的,搞得军营恍如瓦子。 大宋朝的文恬武嬉果然名不虚传。 当然也少不了扎堆吹牛。 王跃饶有兴趣地走到一堆吹牛的士兵旁边看着。 “看看某这口宝刀,从那大食国来的,吹毛断发,还是某与那方腊手下一员大将大战三十合才夺得!” 一个老兵拿着把短刀颇为得意地炫耀着。 “可你上回说是在陇右买的。” 一名士兵打脸。 “胡说,某何时说过!” 老兵怒斥之。 然后继续挥舞着短刀吹他的战绩。 这是一把弯刀。 看样式的确是阿拉伯式,不过这在大宋并不稀罕,无论北宋还是南宋都与阿拉伯有密切的贸易关系,阿拉伯弯刀肯定流入,而且这时候辽国的刀也在逐渐被掰弯,只不过还没弯得很厉害。直到金国时候依然处于弯刀与直刀混杂期,是蒙古人彻底将刀掰弯,而且弯的很厉害,但明朝时候弧度略微减小。 也就是最终形成明清战刀的那种雁翎,柳叶,牛尾样式。 宋军制式还是手刀,类似于大刀那种,不过只是自卫武器,战场上因为各方盔甲都越来越结实,刀已经不是主要武器,哪怕步兵也是斧头,锤子,甚至干脆连枷之类更受欢迎。 当然,主要还是长兵器和弩。 尤其是神臂弓,几乎就是宋军战术的核心,战场之上其他都是为了保护弩手的。 不过王跃并不关心刀。 “那方腊到底能不能打?” 他分开前面两个挡着的,探头进去问道。 那些士兵疑惑地看着他。 “兄弟王跃,新来的。” 王跃拱手说道。 “却是眼生,这位兄弟之前可是剃度过?” 那老兵说道。 王跃这才想起自己脑袋上发型也不对,难怪刘錡那么容易找到他。 “剃了,又犯了事被赶出来,故此来京城谋生。” 王跃说道。 那些士兵释然,虽然之前王跃跟王禀露面过,但看到的人不多,这些人看来并不知道他的事,说到底这么大一座军营,不知道这件事很正常。 几个士兵往一旁挤了挤,王跃随即塞进了人群中。 “要说那方腊倒没甚本事,就是蛊惑人心的手段多一些,据说还会些妖术之类,好在咱们官家乃道君皇帝,自有神仙护佑,这些邪魔外道终究无用。至于说到真正战场上的本事,他手下那个方七佛才是能打的,真真是万夫不当之勇,咱们在秀州与其交战,可是折损不少。” 那老兵说道。 “那是何人斩杀此人?” 王跃问道。 “还斩杀?至今抓都未曾抓到,方腊去年就在这京城剐了,可那方七佛还不知躲在何处。” 老兵说道。 王跃这才想起,按照时间算,方腊也就八个月前才被凌迟,而且就是在这开封城内,实际上他被抓住很长时间,他的余党还在继续抵抗,一直到去年年底才算真正平定,但完全结束战争是在今年年初。这一战给浙江造成极大破坏,人口损失得几百万,尤其是杭州之战,实际上大宋朝就算没有靖康之变,就大画家后期这局势也撑不了多久。 北宋没土崩瓦解也仅仅是因为还没苟到时候。 这时候真要是比较,倒是更像明朝的万历时候,从繁荣来说达到顶峰,战争多数也都打赢了,但事实上却已经危机四伏,正在开始向下滑落,只不过滑落的前一刻,直接被异族的铁骑踏碎。所以还能给后世留下个可以吹嘘的,搞得我大送好像不亡于靖康,就真得可以盛世下去一样,大送就算不亡于靖康,就这样继续下去也是给蒙古人送菜。 这都已经糜烂到打不过一帮残兵败将了。 再糜烂五十年,恐怕连南宋那点战斗力都没有,南宋还好歹能守,北宋河北战场上可是一溃千里,粘罕大军从太原启程,黄河岸边一通战鼓击溃大宋十几万大军,总共才花了二十来天。一路之上可不是华北平原,在纵贯泽潞的路线上,可全都是一道道险关,无论入口的南北关还是出口的天井关,中间要塞级别的泽潞二城,哪一个守住都不会有靖康之变。 还有黄河。 可粘罕穿过这一千里重重险阻,并击败宋军主力,渡过被视为天堑的黄河总共花了二十三天。 大宋朝真丢人。 王跃继续日常辱宋中。 “那宋江又如何?” 王跃问道。 这才是他真正想知道的。 “宋江,这些人倒也能打,尤其是那武松,鲁智深之辈,皆是武艺高强,战场之上勇猛无敌者,之前平方腊若非这些人,咱们此时恐怕还得在江南忍受酷暑炎热。” 那老兵说道。 “那这些人目前都在何处?” 王跃赶紧问道。 “打杭州死了不少,活着的有些伤残了的,也有被封了官,不过听说后来又死了几个,总之此辈皆贼寇,能免死就已经是官家开恩,纵使立了些战功,也得不着重用。那宋江倒是得了个团练使,也算用一帮兄弟性命换了富贵,那卢俊义没福,封了官还未曾上任就淹死了,其他那些得个芝麻绿豆一样官职的就不知在何处了。” 那老兵说道。 “他们到底有多少人?” 王跃忍着心潮澎湃问道。 “三十六个结义兄弟,手下还有些喽啰。” 老兵说道。 “活着的大概有哪些?” 王跃问道。 “宋江,关胜,史进,杨志还有哪些?” 老兵抬头问其他人。 “鲁智深。” 一个说道。 “据说鲁智深死在庙里了,他那最好的兄弟武松断了条胳膊,据说也留在杭州做和尚,至于剩下的,差不多总还得有十几个,有几个的确在做官,不过都在州府的厢军里。倒是杨志据说在河北禁军中官职不低,也有些干脆散了伙,那史进就扔掉官服走了,终究贼性不改,似这般做贼惯了的,回了家也是早晚上法场。 说起来这些都是贼寇,疆场上立功免了死罪已经是官家开恩,就算能打又怎样?难道还真想着能做大官? 贼终究是贼。 跟咱们这些出身清白的禁军不一样。 纵使那宋江得了个团练使,也不过是个从五品的武官,实际差遣仅仅是个楚州兵马都监,楚州又不是没知州,他这个都监无非就是给知州当狗。” 另一个纠正错误。 一帮出身清白的大宋禁军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王跃深吸一口气,他知道那个独臂的头陀是谁了。 第十一章 王都头三笑留情 这个时空究竟是不是原本的北宋历史? 王跃也有点懵逼。 他现在不知道是真正的北宋历史上,宋江一帮人就是如此,还是这个时空并非真正历史上的北宋…… 当然,肯定不是水浒传。 水浒传七十二地煞是施耐庵自己加的。 宋江三十六人的传说在水浒传之前就已经流传一百多年,从南宋后期就已经出现,无论大宋宣和遗事还是宋江三十六人赞都证明北宋历史上确实有这样一帮人。而且官方历史的确也记载了他们,哪怕只有简单的几句话而已,但现在的问题是,官方对于他们参加征方腊的记载,同样也仅仅是一句话而已。 但这些士兵说的似乎并没那么简单,相反这些人在征方腊过程中还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他们说的不会假。 和武松打过的王跃,很清楚他们说的那个勇猛无敌并不假。 而且这些人的结局似乎也不一样,至少水浒传里死了的史进几个并没死,而且史进表现的还很够爷们。 至于宋江的官职那个倒是很合理。 楚州没有安抚使。 北宋的安抚使是路一级,这个职位几乎和童贯目前的宣抚使同等,如果比较起来前者类似明朝的巡抚,而后者则类似于督师,前者通常由路的重要府州知府知州兼职,但宣抚使就不一样了,得参知政事,枢密使级别才行。宋江就像这些士兵说的,不过是个反贼而已,怎么可能做安抚使,而且楚州一个州也不会设立安抚使。 都统制就更不可能了,这个是统辖禁军野战军的临时职务。 一个团练使的虚职充当楚州兵马都监的实职,这才是符合他身份的,兵马都监就是管地方驻军的。 的确算是知州的狗。 “方腊是谁抓住的?” 王跃问道。 “这个尽人皆知,乃是熙河路辛防御。” 老兵说道。 只是看表情很有故事。 “咱们都是自家兄弟,难道还有什么不放心,我又不会出去乱说。” 王跃一脸不满地说。 “其实是他手下的裨将韩世忠,只不过人家是大将,统帅一军的,韩世忠这样的怎么跟他争,也就算作他头上了,咱们军中就是如此,有甚底功劳先得让着官大的报,否则在人家手底下找个罪名军棍打死也白死。” 那老兵说道。 其他那些士兵也都无奈地摇了摇头。 王跃大致上已经明白了,擒方腊的确不是宋江这些人,但宋江这些也是征方腊这场战争中的重要力量,而且在杭州之战损失很大,剩下活着的也基本上寒心了。宋江用兄弟们的性命换了个半大不小的官,其他有留在军中,在地方上做小军官的,有干脆不伺候了的,鲁智深死在寺庙,武松出家,至于在开封出现很正常。 出家他也不是念佛的。 无非就是弄了张度牒,以出家人身份在外面逍遥快活。 宋朝的度牒可是财政的一大支柱,每份度牒都不便宜,但有度牒的僧人都是国家承认的,走到哪里都会受到尊敬,这个和僧自己给徒弟的戒牒不同,类似于有编制的和临时工。 这样的话…… “谁那里有旧衣服要卖?” 王跃问道。 第二天,黎明。 上襦下裤头戴斗笠穿着一双粗布鞋的王跃,一脸警惕地站在汴河岸边,看着前方正在打开的东水门。 他是溜出来的。 反正也没人看着他,军营里面一到临近开城门时候,那些闲得无聊的军官和士兵都往外跑…… 什么? 训练? 大宋禁军什么时候训练过? 大宋禁军要是真训练勤快些还不至于这么糜烂呢! 新兵或许还能训练一下,但这些都是跟着童贯多年的,在西北打过仗,在江南也打过仗,他们已经是能征惯战的精锐了,不需要还得天天训练,而且马上就要出征了,本来也就是让他们在京城撒欢的。这些都是去年才刚刚从江南的战场上撤回来,现在紧接着又要他们北上拼命,还训练,训练个毛啊,爱怎么玩怎么玩去。 就是夜不归宿的都有。 包括王禀自己其实一样住在自己城里的家中。 那些家在本地的,多数其实都回家住,而家在外地的,白天基本上也都是在城内逍遥快活,甚至夜晚留宿哪个俏佳人家里。 军纪什么的不用管。 都是童太师的亲信,只要不太出格自有童太师罩着。 王跃一身刚买的这时候衣服,混在那些出营进城的中间,他不过是刚参军一天而已,军营里又没几个真正认识他的,他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出来。 他得进城找武松。 他得哄着武松跟他一起去河北,武松的确断了条胳膊,可断了胳膊依然能和他打平手,再说断了胳膊也就不能射箭不能用长兵器,给他一把刀,混战之中依然是勇猛无敌的,这样的人哄在身边,至少安全性增加不少。王跃此行目的只有一个,在战场上保住性命,只要能活下来,再有点战功,那他在胜捷军里面就能继续升官并真正成为带兵的。 那就可以了。 乱世里只要手中能有兵马,就是找地方当山大王也行啊! 再说这时候到靖康还有三年,这三年里若能在军中爬到一定位置,靖康年完全可以在北方的混乱中搞一番事情。 韩世忠也只是个裨将。 岳飞应该就是这一年童贯兵败后才在河北参军。 张俊靖康时候也只不过是种师中部下一个裨将,这时候恐怕还不如韩世忠。 剩下刘錡这些世家子,也就还是世家子,纯粹正在镀金中,至于刘光世他爹就在这次出征行列,估计他也跟着他爹。 这些南宋初年的军头都不比他强多少。 这样算也还有希望。 当然,首先他得在战场上活下来。 所以武松这样的好保镖,是绝对不能错过的,无论如何都得把他哄着跟随自己一起。 前面的通津门,伴着黎明的第一缕曙光缓缓打开…… 汴河东水门不仅仅是水门,左右还各有一座陆门,北边通津门,南边上善门,都是有瓮城的,靖康时候这里是主要战场。 城门外早就拥挤等待的行人立刻开始向前移动,王跃拥挤在其中走着,旁边汴河的水门同样打开,一艘艘来自遥远江南的商船,同样和两岸的行人般走向左右两道水门。王跃边走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最近的一艘船上,一个穿窄衫长裙的少女正皱着眉头,站在船首甲板上默默看着前方,大概感受到了他的目光,转头冷冷地看了一眼。 王跃冲着她一笑。 那少女径直转回了头。 紧接着她脚下的船开始进入水门,被岸边的护墙挡住。 王跃同样跟着行人到了通津门瓮城,因为前面很多进城的商贩需要交税,他略一等待才进城,进城以后再次看到了那少女,后者同样看到了他,王跃跟卖笑一样再次冲着她一笑。 那少女没理他。 她脚下的船没有在旁边码头停靠,而是继续向前沿着汴河航行,王跃同样沿汴河向前走着,一路上经过便桥,下土桥,最终她的船停在上土桥,这里向西就是城内主要商业街了。这条商业街与内城城墙平行,保康门瓦子就在西边,然后到朱雀门再到崇明门都是商业街,而纵贯朱雀门的御街内城州桥至外城龙津桥这一公里多段,更是整个开封的核心商业街。 也是大宋朝商业繁荣的象征。 所以南方来的客商都在上土桥一带上岸,这里一直到保康门全都是供应外地客商的旅店,他们在这里卸下货物住进熟悉的旅店,然后从这里开始进入这座城市的庞大商业体系 王跃走过上土桥。 他还是走保康门进内城,他这幅打扮不用担心会被发现,进了内城直接去大相国寺找武松就行。 那少女也正好登岸,后面还跟着几个壮汉,为首一个中年人身材魁梧恍如一尊铁塔般,很有几分巨石强森的味道…… 那胳膊看着都快赶上那少女的纤纤细腰了。 就在王跃走过上土桥时候,那少女正好踏着台阶走上来,王跃终于冲着她完成了三笑…… 然后少女变成了铁塔。 “这位兄弟,你挡路了!” 伴着犹如洪钟般的声音,一只恍如鹰爪的大手居高临下落向他肩膀。 王跃在被抓住的瞬间闪开,那人略微意外了一下,随即伸出另一只手横在他面前,那少女低着头在手臂阻隔中走过,王跃却很认真地伸出手指,戳了戳那人粗的吓人的手臂,感受了一下那肌肉的硬度…… “你能不能手撕活人?” 他好奇地问道。 “这位兄弟说笑了,我等皆奉公守法之良民,手撕活人这种事情,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 壮汉说道。 “我觉得你肯定撕过。” 王跃说道。 那壮汉脸色略微一变,不过紧接着恢复了正常,然后只是略微一笑,随即跟着已经走过去的少女等人走了。 “难道我真的猜对了?” 王跃一脸惊悚地自言自语着。 第十二章 你这个反贼 大相国寺。 一间客房内。 王跃和疑似武松的独臂头陀坐在桌子两旁喝茶。 他找到这人很容易,人家是来大相国寺访友的,随便找个光头一打听就直接带着过来了,实际上这座寺庙很大,里里外外好几重,那些外地到开封的游僧甚至客商多有在此居住。北宋是一个几乎完全的商业社会,只要能赚钱,基本上没什么顾忌的,大相国寺也一样开门迎客,这里除了办集市出名,其实还有一项在开封相当出名的…… 某位大师的菜烧的很好。 不过不是斋菜。 而是那猪肉做的堪称一绝,开封城内人人称赞大相国寺的猪肉宴。 也不知道大师做完之后会不会先尝尝咸淡。 “哥哥是武松?” 王跃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人哑然一笑,随手从旁边拿过度牒扔给他。 王跃赶紧拿过翻开,上面赫然写着武松的名字,还有出家前的籍贯,倒的确是清河县,准确说是河北东路恩州清河县,再就是出家后的寺庙,也是杭州六合寺,甚至还有目前的法号…… 武松。 他居然法号也是武松。 任性。 王跃赶紧把度牒双手奉还。 “兄弟其实是袭庆府奉符县人,说起来距梁山泊也不远,也算是久仰梁山好汉威名了,却不想哥哥倒是如此模样。” 他感慨道。 然后他看了看武松那张带着忧郁与沧桑的脸,真就跟古天乐版杨过在风陵渡亮相时候一样,不过气质还算可以,就是头陀的造型有点另类,按说他如今是有证的大师,完全没必要继续再扮头陀了。头陀通常是临时工,也就是那些有证的大师给一张戒牒,然后可以带发苦修,至于度牒在北宋后期虽然没那么紧俏,但一张算起来也得两百贯左右。 有编制的和尚可不是谁都能当的,但有编制还继续做苦行僧…… 那就真是任性了。 “威名?莫不是贼?” 武松说道。 “贼?” 王跃微微一笑。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看一看世间的繁华,到头来却身披袈裟,伴这孤灯残蜡,是你错了吗?除暴安良,劫富济贫,有错吗?没错,这世道不公,好男儿岂能苟且坐视?那是谁错了?为何行侠仗义者反被诬为贼,渔肉百姓者却高踞庙堂? 是这世道错了! 既然错的是这世道,那谁又有资格说你们是贼? 你们不是贼,那些祸国殃民,荼毒百姓的贪官污吏才是贼。” 他紧接着说道。 武松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目光却温和了许多。 “不该招安啊!” 王跃探过头,一边用手指敲着桌子一边语重心长地低声说道。 武松瞬间把茶杯重重地按在桌子上,紧接着那茶杯在他手中四分五裂,茶水在桌子上流淌开。 有戏! 王跃瞬间精神大振。 “好好的绿林好汉做着,为何非要招安呢? 要说是为了富贵,那兄弟我的确无话可说,可看哥哥如今所为,也并非是求那富贵的,再说如今这世道,若非原本就是富贵中人,如昨日兄弟身边的刘錡这般,否则要想富贵要么学文,去走那科举之路,成则富贵败则措大,要么如童贯身边那些人一样靠拍马屁,阿谀奉承来求之。 然而如哥哥这般磊落男儿,又岂会如此辈般奴颜婢膝? 既非为富贵,那为何要招安?为何要受那般鸟气?明明是一个快意恩仇,除暴安良的好汉,为何非要去给那些贪官污吏做鹰犬? 到头来还是个兔死狗烹! 这不是贱吗?” 王跃继续刺激。 “够了!” 武松爆发般怒吼一声霍然起身。 王跃像个得逞的阴谋家一样,端起已经震洒大半的茶杯,看着站在那里胸口急剧起伏的武松……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他紧接着补刀。 “你就不怕某将你押送官府?” 武松喝道。 “那只是证明我看错人而已,不过我自信不会错的,世间岂有卖友求荣之武二郎?” 王跃说道。 武松瞬间就像泄了气般,一下子重新跌坐回座椅上。 “我倒是很好奇,哥哥的身手我是领教了,以此可知其他诸位好汉的,如鲁智深这般,纵然胜捷军那些士兵也说他是勇猛无敌,像你们这般身手,是如何被张叔夜那些官军困住的?要说西军精锐,真心放出骑兵的确可能,可就张叔夜仓促募集的那些乌合之众,还能困住你们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再说就算你们不得不招安,去江南一路上有的是机会离开,那又为何非得去与方腊拼命,最后折损那么多兄弟? 话说你们还剩下多少人?” 王跃问道。 “不足半数!” 武松恨恨地说道。 说话间他还狠狠拍了一把桌子,这张可怜的桌子估计再来一下就该散架了。 “至于张叔夜困住我等,那不过是宋公明与那张叔夜合伙演戏。 他与吴学究早就瞒着众兄弟,与其联络好了,故意带着兄弟们入陷阱,再哄着兄弟们不得不招安,我与鲁提辖,史进等兄弟不愿意,但杨志,关胜等兄弟都同意,若是闹起来反而失了义气,不得已也就只得答应。 至于去江南,也是被他花言巧语哄骗了。 直到打完方腊,看他得了个官职后的嘴脸,兄弟们才悔之晚矣。 那时候史进兄弟差点与其火并,被拉住后与其割袍断义,独自一人回乡,我因与那方七佛大战折损了一条手臂,被他丢在了杭州。鲁提辖也心灰意冷,正好留下与我作伴,却不想倒是他先故去,葬了他之后我也就四海为家了,如今想想当初真是瞎了眼,居然信了这样一个狗东西。” 他接着说道。 “看看,这才是会谋富贵的,他的确不是英雄好汉,但却是会谋富贵的,踩着兄弟们的死尸,他终究还是换来一顶官帽,若是再继续拍上官马屁,以后少不了继续升官发财。 只是可惜了那些好汉们!” 王跃感慨道。 这就可以解释宋江这帮人为何横行河朔,却那么简简单单就被解决。 话说这宋江是个人物啊,杀人放火盼招安啊,先聚起一帮能打的,把阵势搞起来闹大了,再找个文官联络好设计把兄弟们逼到陷阱,然后再顺势逼其接受招安,用兄弟们的人头来换取他的富贵。一个团练使加上楚州兵马都监,这虽然在王跃看来的确不是什么大官,但原本也是他一个小吏无法企及的。 他是吏。 押司就是县衙里的秘书,一个县好几个呢! 但依然是庶民,连衣服都只能穿黑色的,虽然理论上吏也有可能通过各种手段,然后得到提拔做官,但也只能限于那些最低级的官职。 而团练使是从五品。 原本他这辈子连想都不敢想的。 “他如今还活着吗?” 王跃问道。 “路过楚州时还在,某不想再见他也没去看过。” 武松说道。 “这样的人还不一刀砍死,难道还留着恶心人吗?” 王跃不满地说道。 很显然宋江被毒死这种事情并没发生,毕竟这也不是水浒传时空,他会不会被毒死还难说,不过也可能是还没到时候,真要算起来距离解决方腊,也才仅仅过去几个月而已,方腊是去年八月才凌迟,宋江就算封官也就是七八月间,才不过大半年而已。 “终究兄弟一场,事已至此,随他去吧。” 武松叹了口气说道。 “这可不像哥哥能说出的话,对付此等小人,就该干脆给他一刀,以祭奠那些死去的兄弟,你与他兄弟一场,不想脏了手,哪天兄弟我去,我倒要看看这厮是何等狼心狗肺。” 王跃愤慨地说道。 武松想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不过兄弟此来,倒是有事相求。” 王跃说道。 砍死宋江什么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就算真砍死也是以后的,但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说,你我也算投缘,有用得着某之处尽管开口。” 武松爽快地说道。 “不瞒哥哥,兄弟我其实刚刚入了胜捷军,即将随童贯开赴河北,此去少不了大战一场,以我估计,少不了要大败一场,我虽然有些武艺,但战场之上千军万马终究不光是有武艺就行。我想请哥哥随我一起,这样也好有个照应,别到时候死在战场上,咱们兄弟联手,战场之上保命足够。” 王跃说道。 “某兄弟三十六人,被童贯利用去打方腊,最后活下来不足二十个,如今正后悔之时,你却要某再跟着你,随那童贯去打辽人?” 武松盯着他,一脸不满地说道。 “哥哥莫急,且听我道来。” 王跃说道。 (感谢书友裕满堂的打赏) 第十三章 念个毛的佛,且去杀人 “我只想问一句,哥哥是想就这般了此残生?” 王跃问道。 武松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盯着他。 “或者我再问一句,你就想这般昏昏噩噩地继续下去,继续这样如行尸走肉般游荡,看着那些贪官污吏继续荼毒百姓,看着世间那些不公平的事在你面前继续一堆堆出现,看着这个世道继续错下去? 曾经那个嫉恶如仇,快意恩仇的武二郎,就这样继续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一直到死? 那你与死人有何区别?” 王跃说道。 武松依然默默盯着他。 但却可以看出他脸上的肌肉在跳动。 很显然他并不是一个能够真正克制情绪的人,虽然王跃并不知道他是不是和水浒中一样,但从昨天的接触就可以知道这个人的性格…… 他是一个豪侠。 一个快意恩仇的人。 而现在他的日子过的很苦闷。 曾经的兄弟们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他一个人在悔恨中,就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看着造成这一切的人在一旁春风得意,却因为曾经的义气无法去报仇,曾经他和那些兄弟们劫富济贫逍遥快活,看到不公之事一刀砍去,看到贪官污吏一刀砍去,那是何等畅快,但现在他什么也做不到,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 这种人实际上已经压抑到了极点,想要让他跟着自己走,那首先就得点燃他心中的烈火。 王跃承认自己不地道。 武松跟他走很危险,说不定这次会死在战场上。 千军万马的战场真不是武艺好就管用,就是霸王再世,对面几百张神臂弓之类射过来,也一样会被扎成刺猬,他上战场会死,武松当然也会死,可对于武松这样一个人来说,让他继续昏昏噩噩下去,那真是一种耻辱,他是一个战士,那就应该像个战士一样…… 念个毛的佛啊! 且去杀人! “可这些与你去河北有何关系?” 武松缓缓说道。 王跃立刻露出了笑容。 “很简单,因为我料定会败,但败了不一定就无法收回幽燕,毕竟我大宋有钱,花钱买女真人打下来再给咱们就行了,相信童贯一定会这样做的。但女真人也知道了咱们朝廷是一只可以随便宰的肥羊,之前他们以为我们很强大,至少也是辽国一个等级,但只要咱们朝廷在幽燕之战原形毕露,他们是不可能忍住这花花世界的。 他们如今还没解决辽人,天祚帝还在夹山,一旦他们彻底解决辽人稳住了后方,就会紧接着对咱们举起刀。 然后咱们会成为下一个辽国,而北方会杀得一片混乱。 你不觉得这是个机会吗?” 王跃说道。 武松摇摇头示意不懂。 他哪懂这些乱七八糟的,他哪知道夹山是什么地方,女真人又是什么鬼东西? “你们以前是如何横行河朔,是如何劫富济贫?” 王跃很干脆地问道。 “那还不容易,梁山泊水路四通八达,沿着五丈河到开封,沿着泗河南下到江淮,沿着黄河水路到河北,顺着五丈河又可到济南,就是到沂州都容易。我们兄弟带着各自手下,也无需太多人,有千余就足够,驾着船沿途攻破州县,召集贫民打开官仓,把那些贪官污吏杀了,粮食任凭他们自己取。 再有那些为富不仁的,一并打开庄子,一样开仓放粮,我们兄弟就取些金银之类方便使用的,剩下全都任凭穷人取之。 京东各地多是厢军,就是禁军也都百余年未打过仗。 这般货色某一人就能撵着几百打。 无人能挡。 我们兄弟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再说我们兄弟到就会开仓放粮,别说是那些贫民,就是官军都不想阻挡,我们打开州县他们一样跟着分钱粮。” 武松说道。 而且精神大振,仿佛换了一个人般容光焕发。 “错了!” 王跃说道。 “哪里错了?” 武松愕然道。 “你们完全错了,你们这样做有什么用吗?你们在的时候,的确那些老百姓分了钱粮,能吃几顿饱饭,可你们走了以后他们的日子会有什么改变吗? 不会的。 他们该交的租还得交,该交的税也依然得交,该过的苦日子一样也还得过。 甚至更差。 毕竟那些贪官污吏因为你们造成的损失,得从他们身上捞回来,贪官污吏们是不会吃亏的,你们顶多让那些老百姓做了个梦,很短暂,但的确没什么卵用的梦,你们走了,他们的梦也就醒了,那么,你们为什么要走,你们为什么不是带着他们,把这个梦变成实实在在的日子?” 王跃说道。 “那不是造反了?” 武松愕然说道。 “哥哥,你们是在做什么?难道你们是在请客吃饭吗?你们原本就是造反却以为自己是在做什么?” 王跃同样愕然地说道。 武松立刻沉默了。 “我此时才明白,你们甚至不如方腊,方腊至少还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知道自己是在造反,那他就也就像个真正造反的一样,可你们都已经造反了,却没想过造反,知道你们这样顶多是什么?流寇,顶多也就是个流寇而已,失败是必然,不招安最后也一样会完。 你们已经造反了。 那你们就得有一个造反的样子!” 王跃说道。 这个时空当然不会有水浒传那样,搞个水泊梁山的根据地,事实上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现实里的梁山无非一个孤零零小山包,算起来四五个平方公里,四周环水,一片芦苇荡,藏千把人当然没问题,毕竟随时可以驾着船走人。那里有五丈河这个开封以东漕运线贯穿,南下桓公渎入泗水直达淮河水网,整个鲁豫交界水网区乃至淮河水网任由他们活动。 向北进入黄河水网麻烦点。 因为五丈河进开封城,再转入汴河才能进入黄河。 不过在梁山泊北岸登岸,却只需要陆路百多里就到了,然后弄些船顺流而下整个河北任由他们逍遥,甚至都能把船撑到蓟州去。 所以历史上记载的这帮人,也就是这样在整个南起淮北,北到河间的广袤水网区内四处攻州破县。 但他们真没建立过根据地。 “这样不行!” 王跃语重心长地说道。 话说这家伙都快反贼附体了,俨然忘了自己还在大宋都城,而且还在一座皇家寺庙里,而此刻他身份还是大宋禁军中的一个都头。 “所以,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此战之后北方就开始进入乱世,尤其是幽燕一带接下来会很乱,而乱世就少不了为盗的,故此我想做的,就是先在山区搞起一个寨子,然后逐渐做大,做强做大,再创辉煌。不过不是我,而是哥哥你,至于我还得在官军里面,最好能争取往上爬,然后咱们兄弟俩合伙,等到女真人南下时候,咱们再趁机建立一个没有贪官污吏,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的好世道。” 他紧接着说道。 武松摇了摇头,很显然这家伙理想太远大,他根本理解不了。 实际上王跃也不是脑抽,因为他真得具备实现的基础,童贯花钱雇金兵打下幽燕后,为了维持统治,主要是养活郭药师那帮人,毕竟那里的人口几乎被女真人全掠走了,根本没有能力维持自给自足。这样赵家人就不得不就近在河北大肆搜刮,最终导致河北造反的蜂起,靖康之前河北已经遍地烽烟,武松想在这期间搞起一支队伍很容易。 唯一的问题也就是如何养活。 但这是以后的事。 再说王跃可以在开封赚钱,甚至想方设法弄一个地方军职,然后和童贯勾结起来弄钱。 总之就是官匪一家互相支撑。 然后就这样猥琐发育,直到金军南下,那时候就可以真正打着抗金旗号做大宋朝的军阀了。 当然,目前只是个计划。 这不是最重要的,这就是个画饼而已,最重要的还是用这个画饼哄着武松跟自己一起北上。 但武松还是摇了摇头。 “某不懂这些,再说你这全是猜测,究竟会怎样谁也不知,就为你这些猜测的东西,让某二次做朝廷鹰犬,还是跟着童贯这奸贼,这岂不是贱?” 他说道。 “你就说吧,怎么才答应?” 王跃最终还是来直接的。 武松突然一笑…… “咱们再好好打一场,某输了自然听你的,命某不在乎,就算跟着你去河北要上阵厮杀也可,左右这日子过得也无趣,好生杀一场,战死在千军万马间,也总胜过一朝老死病榻。可要让某听你的,终究得让某服气才行,打得过某就任你差遣,打不过某就不说也罢。” 他说道。 “走,到外面去,正好兄弟也想看看哥哥到底还有多少本事!” 王跃很干脆地说道。 他也很想看看放开手一搏,最后自己能不能打得过武松。 “外面?此处乃佛门净地,咱们还是莫要惊扰了寺中僧人,左右也该朝食,咱们出去寻个去处吃饱喝足,再到城外放开手一战。” 武松说道。 “走!” 王跃向外做了个请的动作…… 第十四章 金瓯缺 “这东西好!” 上土桥附近一座早餐铺子外,坐在小马扎上的王跃大快朵颐,此刻他一手扛着肉饼,一手端着北宋版胡辣汤…… 羹汤。 准确说叫大骨羹。 大宋朝民间羹汤无处不在,几乎只要吃饭,甚至包括喝酒,统统都少不了羹汤,而且种类繁杂,堪称无物不可羹者,堪比现代吃火锅,从肉到菜再到鱼统统都能羹,此刻吃着肉饼喝着羹汤坐着小马扎的王跃,俨然找到了现代早餐大排档的感觉。 而另一边的武松没这么多话,只是举着葫芦喝酒,看着街道上开始一天忙碌的行人。 这酒肉头陀! “你那朋友来了!” 他忽然说道。 正吃得开心的王跃愕然回头,然后就看见刘锜和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子正骑着马,从上土桥上走下来,那人也是一身绿色,看起来也颇为健硕,两人边走边说着什么。 就在王跃转头瞬间,刘锜也正好目光转向这边。 王跃赶紧回头。 “你不想被他看见?” 武松喝着酒饶有兴趣地说道。 王跃低着头,一边啃肉饼一边点了一下头,不过这时候刘锜也已经发现了他,只不过他一身这时候底层贫民的衣服,一时间没认出来,但已经开始怀疑。他停止和那同伴说话,催马走向这边,那人好奇地跟着,武松继续喝酒看着他们,很快刘锜到了王跃身后。 “这位兄弟,可否转过头来?” 他停下问道。 王跃瞬间换上一脸笑容,然后转过了头…… “信叔兄,你不在大内当差吗?” 他说道。 “哼,你倒是胆大,这时候还敢进城来,王禀应不曾放你出来吧?你这是违抗军令私自出营,回去单凭这一条王禀就能以军法砍了你!” 刘锜冷笑一声说道。 “你是说我最好别回去吗?” 王跃一脸纯洁地问道。 “你愿回就回,不愿回就逃跑,以后顶着个逃兵的名受缉捕,左右此事已经与刘某无关了,刘某将你交与王禀,就完成了太师交待的,你跑了也是你刚认的那个叔父之责。 不过今日他未必有空回营,据说今日中午官家要在宫中赐宴,午宴结束也得下午,晚间再有些别的宴请,那他今日也就不会再回军营,胜捷军另外几个将领如辛家兄弟,张师正等人,估计也不会回军营的。你早早回去,只要别被发现就还能蒙混过去,若是真被发现,那就听天由命吧。” 刘锜说话间下马,在他们的桌子旁坐下,另一人也下马坐下。 “大伯,肉饼四个,大骨羹两碗!” 刘锜朝店铺伙计喊道。 “你为何称他大伯?” 王跃好奇地问。 “店小儿无论大小皆称大伯,不过也就是这般脚店,若是大酒楼,则又有不同称呼。” 和刘锜一起那男子说道。 “呃,这倒是挺别致,这位哥哥不知如何称呼?” 王跃拱手说道。 “马扩,字子充,陇西狄道人。” 后者还礼回答。 “王跃,无字,袭庆府奉符人!” 王跃说道。 这个名字似乎哪里听过。 旁边刘锜冷哼一声,这个混蛋的籍贯还是他编的,现在倒是毫不脸红地真就这么自称了。 “这位大师如何称呼?” 他转头问武松。 “武松!” 后者干脆地回答。 “武松?这个法号倒也少见。” 刘锜愕然道。 “武松?你是梁山那个武松?” 马扩眉头一皱说道。 武松冷然一笑。 “王兄弟交游广阔啊!” 马扩意味深长地看了王跃一眼说道。 “某倒是觉得,你们这些人也不失为一群好汉,无论之前如何,终究还是走上正道,大师若非落得残疾,此时也少不了个官职。想那宋团练,如今不就依然富贵?还有杨志,此番太师北上巡边,据说也调了他参战,到时候立下功劳少不了再加官晋爵。” 刘锜说道。 说到底无论是不是把梁山这些人当做贼寇,他们终究是招安了,而且还为朝廷血战过。 “杨志也在太师军中?” 王跃说道。 这个消息让他很意外。 “他原本就是禁军军官,只是犯了事逃走,招安之后倒是得了太师赏识,如今乃是河北禁军大将,此前已奉命调往高阳关。” 马扩说道。 武松冷哼一声。 “吃饭,吃饭,吃完了兄弟还得和武松哥哥比武。” 王跃赶紧说道。 这个话题继续下去太危险,很容易打起来。 “比武?那这顿我请了,赶紧些,打完再寻个好的去处继续吃酒。” 刘锜瞬间来了精神。 “呃,我其实就是在等你来掏钱。” 王跃说道。 然而他这话刚说完,对面武松猛然站起,甚至把桌子都带翻,桌上的羹汤瞬间浇了最倒霉的刘锜一身,话说这东西可很有温度,刘锜被烫的惊叫一声,立刻就变了脸色,毫不犹豫地拔刀…… “混账东西!” 他怒喝一声。 不过紧接着王跃拉住了他,因为此刻的武松正两眼冒火般,盯着上土桥方向,刘锜也是聪明人,他和王跃同时将目光转向那里,然后就看见上土桥熙熙攘攘的行人中,一个恍如铁塔般的壮汉,鹤立鸡群般走着,不过并没有发现他们,正在转向准备走向桥下的码头。 “何人?” 马扩一脸凝重地问。 他已经转身取下马鞍旁挂着的刀。 “方七佛。” 武松缓缓说道。 “你没认错?” 王跃问道。 那就是不久前他遇上的那个壮汉。 “我这条胳膊是他砍下的,你说我会认错?” 武松说完骤然冲出。 “这个莽夫!” 刘錡一把没拉住他,气得直接一跺脚。 “上啊!” 王跃很干脆地双手提起那张有些分量的桌子,说了一声之后在后面店家的喊声中追着武松去了,他今天没带祖传的消防斧,这附近也没趁手的,只好用这个凑合一下了,否则就只能像公园下棋急眼了的老头一样,抄着小马扎上了。后面刘錡二人立刻拔出刀跟上,而此时武松已经到了方七佛跟前,紧接着跃起凌空一脚直奔后者胸前。 方七佛也看到了他,正要迅速向码头跑,此时无可躲避,很干脆地双臂交叉胸前,撞击瞬间猛然向外推出。 就在同时武松另一只脚正中他腹部。 这个铁塔般的壮汉闷哼一声猛然后退两步,而武松却随即被他推开,倒飞出去落地,正好被赶到的王跃扶住。 “快上!” 武松喝道。 王跃立刻直冲向前。 方七佛依然在逃,但他的块头限制了速度。 而王跃的冲刺速度已经完全可以拿奥运冠军,眨眼间就追上,他手中桌子带着呼啸拍落。 方七佛转头一拳轰出,瞬间击穿了桌面。 不过王跃又不在桌子正后方,站在一侧的他大吼一声继续向前。 方七佛抬脚上撩,王跃直接跃起,但桌子依然没撒手,从方七佛头顶掠过的他带着套在方七佛手臂的桌子旋转,碎木如锯般切割方七佛的手臂,他立刻发出一声惨叫。 但这家伙也不是善茬,带着桌子猛然撞向王跃。 两人此时已经到了码头,在那些船家和水手的惊叫中,同时坠落在河水中。 方七佛忍着剧痛,直接从桌子上抽出手臂,下一刻王跃的拳头也到了,来不及反应的他被正中下巴,方七佛再次惨叫一声喷出一口血水,但紧接着他的拳头直奔王跃面门。 王跃轻松躲开。 但他却没想到方七佛另一只手在水下抓住了他的衣服,拖着他直接扎进了深水。 王跃很干脆地也抓住了他的衣服。 水下两人剩下的拳头同时轰出,在经过了河水减弱威力后又同时轰在对方的胸前,下一刻两人向外分开,但王跃却没松手,方七佛自然也不能松手,两人同时用力再次靠近,又一次挥拳轰出。他俩就这样在水下,仿佛发疯一样各用一只手抓住对方,剩下一只手握拳对轰,这样近的距离也不存在躲闪,两人的拳头不停落在对方胸前。 谁先撑不住谁就是失败者…… 失败者是方七佛。 他的确水性不错,江南人会水很正常,大概他拖王跃下水的目的,就是以为王跃北方人不会水,但他哪知道这家伙底细。 结果现在悲剧了。 他那庞大的身躯对氧气的需求远远超过王跃啊。 很快撑不住了的方七佛突然松开手。 “想跑?” 王跃对着他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紧接着他双臂向前,以一种很羞耻的姿势抱住了方七佛,后者也急了,虽然汴河水不够清澈,看不见他脸上表情,但那混乱捶击王跃后背的的动作证明了他的焦急。王跃这时候也不管别的了,就像只八爪鱼般箍住了他,忍受着后背的重击同时拼命摆动双腿向下游。 倒霉的方七佛真要是在外面和他单挑,还未必会输给他,可现在却只能看着头顶近在咫尺的阳光挣扎。 就在这时候,几支棹同时出现在他视野中…… 第十五章 一曲大宋忠义英雄的赞歌 “什么万夫不当之勇,水里灌上十分钟霸王再世也废了!” 王跃有气无力地说道。 此刻的他正四仰八叉地平摊在码头的石板上,而旁边刘锜等人则一片混乱地按着方七佛捆绑,还有一队附近赶来的士兵,用长枪顶着方七佛,防止这个要犯逃跑…… “这厮乃方腊手下头号猛将,独自率领数万兵马攻秀州,我等连同王禀部自镇江救援,两军大战于秀州城下,我与鲁提辖合力也未能拿下他,反而被他斩断一条手臂。不过他手下多是些乌合之众,连盔甲之类都没有,纵然他悍勇,最终还是挡不住西军铁骑,只能撤回杭州与那方腊固守。之后官军攻破杭州,他逃走后不知去向,若他在方腊身边,韩世忠也未必能成功,却不想今日居然会在开封城內,为兄弟所生擒,这也算是天意了。” 武松说道。 说话间方七佛被捆绑结实,然后穿杠子被刘锜等人拖过来。 “你这无耻小人,有本事咱们堂堂正正打一场!” 他奄奄一息地说道。 “有机会再说吧,咱们也算是素昧平生,第一回见面也没什么怨仇,抓你也只是为朋友义气,你在黄泉路上别骂我,话说你一个人跑到这开封,莫不是专程给我送这场功劳?” 王跃摆了摆手,很无所谓地说道。 估计他是没机会了,用不了多久就该步方腊后尘了。 这些人扣除那个奇葩的信仰,其实并没什么让他厌恶的,虽然传说他们杀两百万人,但那只不过源自当时一个文人笔记,文人这方面节操就不用说了,毕竟有圆嘟嘟一炮糜烂数十里。而且笔记的内容还说官军杀贼百万呢,总共浙江六州五十二县卷入战争,照他这个记录,那至少得死一半,毕竟核心战区杭州人口也就百万。 二十万户。 一户五口人也就一百万。 实际上官方数字才三十万口,二十万户当然不可能三十万口,那得多少光棍才能出这样的户均人口。 一百万应该是合理的。 至于剩下几个州都是十万户级别,所以六州不会超过六百万,而方腊从起兵到被俘总共半年,半年杀两百万,在没有机关枪的时代这杀人效率也太高,都快赶上一年屠川六万万的巫妖王了。 总之这个数字很值得推敲。 倒是有记载明确的。 就是他们杀官员,杀儒生,杀那些士绅大户挺狠。 堪称罪行累累。 官方小账本都记得明明白白的,至于一些老百姓蜂起响应的,这个就遮遮掩掩语焉不详了。 “以成竖子之名!” 方七佛狠狠地说道。 不过就在他被拖过去的瞬间,却微微向着王跃一点头,他已经理解了王跃的意思,王跃是不会告诉官府他其实还有些同伴的,虽然这一点官府肯定很容易就查到,但在这期间,他的那些同伴却可以趁机逃走,他们居住的地方其实就在这附近,闹得如此轰动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王跃依然躺在那里,继续看着他被塞进一辆刚刚赶到的囚车。 “咱们还比武吗?” 他问武松。 “无需再比,以后某任兄弟差遣!” 武松很干脆地说道。 “还比甚底武,起来,某带你去太师那里请功!” 刘锜激动地说道。 他的确很激动。 话说这可是钦犯,虽然是王跃抓的,他不好抢功,但作为主要参与者之一他也少不了加官进爵。 甚至他还会比王跃加的更多。 毕竟他是有背景的。 “起不来,我在水下被这厮捶了足足几百下,都吐血了,如今怕是已经五脏俱裂,命不久矣,这时候还去请功?我站都站不起来,一活动就感觉正走进鬼门关,能躺这里晒着太阳等死也就知足,若信叔兄有心,不如替我去叫几个小娘子来,给我唱着曲也算是送行了。” 王跃虚弱地举着一只手说道。 “快,去找个郎中来!” 刘錡毫不犹豫地吼道。 几分钟后。 “你没受伤!” 刘錡很肯定地说道。 “这位兄弟且宽心,你这脉象看无恙,甚至老朽可以拍着胸脯说,兄弟身体康健,足可长命百岁。” 本地某名医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说道。 “可我都吐血了!” 王跃抓狂一样说道。 “你莫不是想装受伤,故意不去河北吧?” 刘錡狐疑地说道。 “我真吐血了,吐了好几口呢,我是那种装病的人吗?你们应该比我清楚方七佛的力气,他在我背上捶了都不知道多少下,而且我胸口还挨了很多拳,你们都说他有万夫不当之勇,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受伤呢?而且我都起不来了,你们看,我真的起不来了!” 王跃说道。 说话间他猛然一用力,下一刻四周一片寂静…… “呃?” 坐起来的他茫然四顾。 “呵呵!” 刘錡笑容诡异。 马扩同样也呵呵一笑。 …… “我真吐血了,刚才也真起不来,真的,你们要相信我!” 王跃一脸尴尬地解释着。 说话间他从地上直接爬了起来,多少有些茫然地在身上摸着。 他在水里的确吐血了,那方七佛最后都疯了,两个恍如巨锤般的拳头拼命捶击他的后背,哪怕有河水阻碍削弱了力量,这样的猛将连续捶击,也不可能不对内脏造成伤害。虽然之前说快死了的确夸张,但受了一定内伤是真的,他都吐了好几口血,肯定是内脏已经出血,刚上来时候也的确没力气站起,一动就感觉浑身剧痛。 可现在居然好了? 根本就像没受任何伤一样,内脏不疼了,原本那种想吐血的感觉没有了,浑身上下一片轻松,再打一场都毫无困难。 这就很诡异了。 “对,对,王兄弟的确受伤了,王兄弟与那方七佛血战一场,以方七佛之悍勇又怎会无伤?受伤了,他的确受伤了,这位郎中,你适才是不是诊错了,最好再诊一遍,一定要诊的仔细些。” 马扩突然说道。 “呃,那小老儿再诊一回!” 那郎中说道。 说话间接过了马扩递给他的一小块银子。 很显然大家都是聪明人,一个身受重伤还擒拿逆贼的勇士,明显比一个不受伤的获得的奖励更多。 然后他第二次诊断的结果,自然就是王都头勇斗方七佛,最后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仍然凭借一腔忠义,奋不顾身,最终硬是吐着血,还为大宋,为官家擒拿这个逆贼,谱写一曲大宋忠义英雄的赞歌。真乃我大宋士民之楷模,吐着血都能与逆贼大战三百合,这说出去也是一段佳话,足以显示吾皇之教化。 “找辆驴车来,你都吐血了就别硬撑着了,子充兄,你与武大师先送他去寒舍,我去太师处报信!” 刘錡无语地说道。 说完他直接上马,方七佛是被开封府的人带走的,虽然开封府不可能抢这份功劳,毕竟还有他和马扩,但还是得以最快速度通知童贯,王跃现在是胜捷军的军官,这份功劳主要是胜捷军的,很给童太师长脸。原本他们应该跟着一起去开封府的,就是为了带着王跃去请功才留下,现在王跃装受伤,那他就只能自己先去了。 他走后很快附近一辆驴车被叫来,身受重伤的王都头,终于如愿以偿地享受了一个伤员的待遇…… “我就说我受伤了嘛,你们还不信!” 他躺在稻草上满意地说道。 “你都伤成这般模样,就老老实实闭嘴吧!” 骑着马在一旁看护的马扩没好气地说道。 第十六章 一群戏精 刘宅。 这里是刘錡在开封的住宅,不过是租的,他家是陇右德顺军也就是现代固原南边的隆德一带,在京城只是做官而已,当然是租的。 而且房租还很高,所以只是租了这样一个三进小宅院。 说到底他也就是个八品官。 而且没权力。 职责只是在大内的西上閤门,在知閤门事和閤门宣赞舍人指挥下,给那些进宫的大佬们带个路,向外面传个话,准确说他就是个传达室的,只不过他这个传达室是皇宫的传达室而已。不过他这属于閤职,随时会被皇帝派遣到外面以閤门袛候的官职干别的,那时候可就不一样了,类似于带衔的特派员,走到哪里都会引来一堆送礼的。 所以说这个官职就是给他这种二代们镀金的。 至于马扩…… “你说你见过阿骨打?” 王跃坐在短榻上一脸惊愕地看着马扩。 马扩真给了他一个惊喜。 “家父马政,重和元年以登州防御使充使臣,与副使兼通译呼延庆,向导高药师一同渡海赴辽东,与女真人商议交好,某也在其中,不但到过女真所居之阿芝川涞流河,且见到了阿骨打。” 马扩说道。 “那女真人如何?” 武松也有些好奇地问道。 马扩顿了一下,露出一副回想往事的表情。 “我辈皆人,其辈更似野兽,日常所为者唯有狩猎,皆阿骨打亲自率领行围,其独踞虎皮,背风而坐,掷箭以远近分派属下,各以骑兵并行,绵延数十里驱赶野兽至围中,各以强弓射杀,甚至有肉搏猛兽者,然后设皮座以所获猎物生火烤而分食,甚至有生食者。 无礼仪教化,惟力是恃。 不种五谷,日常所食皆赖渔猎,另有稗子为粮。 所居皆平原草莽,人烟稀少,每三五里间或有一族帐,三五十家而已,帐内设有火炕,皆居火炕之上。 某去之时,其已破辽之上京,掳掠乐工悉集,倒是颇有好之者,惟阿骨打鄙视之。” 他说道。 “你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咱们大宋的乐工也被送到那里?” 王跃似笑非笑地说道。 “出使之前朝中诸公的确多有担忧唇亡齿寒者,纵然当时执政之蔡相,亦多有顾虑,但童太师坚持此议,官家终究听了童太师的,再者只要咱们夺取幽燕即可堵住北方南下之路,那时候榆关,居庸关天险在手,女真人纵然欲南下也过不了燕山。 相反若任由女真夺幽燕,则为祸更甚于辽国。” 马扩说道。 “那要是打不下幽燕呢?” 王跃说道。 “我军十余万,又有西军精锐,可谓精兵猛将悉集河北,析津城内耶律淳能调集的所有男人加起来,都未必有咱们的兵多,此战如何不胜?” 马扩说道。 王跃呵呵一笑。 可事实上就是输了啊! 这他玛说会惨败,都不会有人相信啊! 真悲哀。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婢女,端着茶走了进来。 刘錡的老婆孩子肯定不会在这里,在开封的就是俩小妾,她们肯定不方便出来招呼客人,不过马扩与他算是好兄弟,也就算是半个主人,直接负责招待王跃二人。 王跃无聊地看着小婢女…… “来,小娘子,我给你看个手相如何?” 他说道。 也就十四五岁的小婢女,怯生生地看着他。 “你还会看手相?” 马扩意外地说道。 说话间朝那小婢女示意了一下,后者小脸红红地伸出手。 “那是当然,王某天文地理无所不知。” 王跃大言不惭地说道。 然后伸手就去抓人家的小手…… “你的天文地理也是那老道教的?” 刘錡说着话从外面一脸无语地走了进来。 “对,还是信叔兄了解我!” 王跃说道。 然后他赶紧收回了自己的手。 “把这副药拿去煎了,叫刘福去杀只鸡,弄些鸡血过来,再让四娘拿身我的旧衣服来,快去!” 刘錡无视他调戏自己婢女的事实,把手中一副药递给小婢女说道。 说完他走到王跃面前,毫不犹豫地叉着他胳膊拽起来。 “喂,你要对我做什么?” 王跃愕然道。 然后另一边马扩在刘錡示意下,同样叉起了他的另一只胳膊,两人直接架着这家伙就往外拖,紧接着出门转向旁边的书房,进去后随即马扩将门踢上了。 “你们要对我做什么,别脱我衣服,我可不好这口……” 书房里的王跃惊叫着。 一刻钟后。 “吆,这还真伤的不轻啊!” 童贯饶有兴趣地看着病榻上的王跃。 旁边还有一件血衣呢,胸前是王都头吐的血,看起来还很新,估计刚吐完没多久,另外那小婢女还端着喝了一半的药,刘錡与马扩垂手而立,至于身受重伤的王都头则挣扎着要起来…… “躺着吧,老夫还真没想到,这才过了一天,你就给老夫长了这个脸,这方七佛可是悍勇至极,却没想到栽到了你手上,行,老夫没看错你,回头进宫少不了给你向官家讨个封赏,你就留在开封养伤,此次北上就不用跟着了。” 童贯笑着说道。 “太师,这点伤不碍事,适才马兄说过,咱们北上也是乘船,俺在船上养伤也一样,太师老爷如此器重俺,俺不能给太师老爷丢脸,这趟无论如何也要跟着太师老爷北上杀敌。太师老爷,您就让俺去吧,俺的身子壮,不过是挨了些拳头而已,又不是被刀砍了,就是刀砍了,俺也要跟着太师。” 王跃奄奄一息般说着,挣扎着要扑下卧榻。 刘錡二人赶紧扶住他。 “那方七佛的拳头,可不比刀砍斧剁弱,既然你有这份心,那就跟着吧,老夫给你单独备一艘船,你正好与马承节同行。” 童贯说道。 他北上是肯定要坐船的,在开封北上过陈桥驿,到滑州三山浮桥登船,顺流直下到河间转陆路北上高阳关,原本历史上他从启程到到达高阳关,总共才花了十三天时间,不是坐船沿黄河顺流直下,陆路得走一千多里,就是宋军骑兵恐怕也做不到持续十三天每天一百里行军。 更别说他这压死马的肥胖程度了。 “谢太师老爷!” 王跃激动地说道。 说着还要行礼。 “这些虚礼就免了,赶紧躺着吧,是条好汉!” 童贯笑着说道。 说完他转身走出去,后面跟着的王禀意味深长地看了王跃一眼,还有几个同样的将领,也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太师的新宠,估计是已经感受到了竞争的压力,然后这帮家伙跟在童贯后面,又吹捧着太师慧眼识人,就那么很欢乐地走了。 刘錡二人送他们出去然后回来…… “信叔兄,你这就不对了,你怎么能骗太师呢?” 王跃一脸认真地说道。 “得了便宜还卖乖,适才你这戏演的倒是很像,真是满腔忠义啊。” 刘錡鄙视地说道。 “王兄弟为何非要去河北,留在开封不是更好,左右也少不了你的封赏,太师亲自向官家讨要,再低也不会比某这个从九品更低,以官家之慷慨,就是赐钱也少不了,那又何必去河北冒险?” 马扩说道。 “演戏归演戏,说起来能多捞点当然好,可是这真正要为国出力的事情上,咱们也不能躲开,这忠字还是不能含糊,骗太师归骗太师,太师的赏识咱不能忘了,这义字上也不能含糊。于公于私,于忠于义,王某都不能做这个逃兵,装伤是装伤,该上战场还是要上的,不上那就真是小人了。” 王跃肃然说道。 “受教矣!” 马扩动容地拱手说道。 (感谢书友茵塔希缇,走私航空母舰,backu59,当世自逍遥,完美的轨迹,huorson,naoleon濬嘟,梦想天天睡懒觉,晋安明月,随风1937,俺真不是英雄,汉族网麦冬,上古之神_河蟹,at散仙,鎏金镗,轩辕贵胄祖述尧舜,扶犁理江山,神造新大明护国公牌碎满机等人的打赏) 第十七章 六根清净杵 可怜的马扩并不知道,这家伙只是舍不得这个浑水摸鱼的机会,毕竟在一个有序的社会中很难搞事情…… 比如开封。 王跃出去喊一声造反啦,保证转眼间周围一个人都不见了。 以天下之力养一城的结果,就是清明上河图的盛世,在这样的社会中造反是很难的,那些喝着茶听着戏的市民们,是不会陪一个反贼发疯的。 可河北不一样,或者说幽燕一带不一样。 那里已经是乱世了。 辽国的末日几乎已经是尽人皆知,哪怕耶律淳的苟延残喘也没用。 事实上打败童贯之后,紧接着耶律淳就病死,随后郭药师降宋,宋军二次进攻析津,虽然成功进入了析津城,但却因为抢掠遭到城内抵抗,最终刘延庆全军覆没,仅仅带着几百人逃出,童贯不得不花钱请女真军南下。 女真军攻破居庸关,自知大势已去的北辽群臣做鸟兽散。 耶律大石带着耶律淳的老婆北逃,开始他那传奇的一生,萧干带着奚人躲进热河群山,倒也过了把皇帝瘾,女真血洗析津城,把能抓走的全抓走,留下一座空城给童贯来宣布大宋光荣完成高粱河车神遗愿。得到了析津城的大宋事实上交给郭药师做军阀,同时原辽国大臣张觉割据冀东的平州向女真称臣,然后郭药师和张觉还有萧干在这屁大点地方玩三国杀。 最后萧干被郭药师干死。 张觉因为女真不准他继续做军阀,在金军进攻平州时候逃亡大宋。 在金军逼迫下大宋知燕山府王安中杀张觉,把脑袋送给了女真人,同时也为女真人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这是靖康之变的起因。 而这一切就发生在短短的两年里。 两年里在这片大致上相当于明朝四分之三个顺天府和整个永平府的土地上上演无数杀戮。 这样地方搞个小势力真得太容易了。 王都头踌躇满志地开始了他挖大宋朝墙角的大业,不过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倒是春风得意,首先他被封官了,承信郎,和马扩一个等级,有品级的官员里面最低级,从九品,至于在胜捷军里面的官职,这个需要等他养好伤之后,不过刘錡说王禀答应也就给他一个队将。 和都头一样。 都头是旧军制下管百人的军官。 但胜捷军是将兵法,也就是将部队三级,队将就相当于都头,手下管五十个士兵。 而目前胜捷军以王禀为统制,但统制只是一个出征时候的临时官职,实际真正编制最高是将,这些将直属于宣抚司,也就是童贯,目前整个胜捷军五千人分成三个将统辖,其中辛家兄弟俩各一个,也就是辛企宗和辛永宗,剩下一个是张师正,然后在出征时候童贯任命王禀指挥他们。 而这三人手下各有副将,部将,队将,队将带五十兵,部将五百兵,实际上就是营,其实也叫营,副将是将的副手,还有个准备将是备用的,这里面营队是固定的,但一个将手下几个营很难说。王跃要是被任命为队将,以后也就说不定归哪个管了,这明显不是好消息,毕竟以他的风格很难当老实孩子,这一次也就是抓了方七佛,要不然王禀还准备给他一顿军棍的。 再就是他有钱了。 “一千贯,这能买多少东西?” 王跃好奇地看着面前一堆铜钱。 这是他的赏赐,也不能说是赏赐,实际上是方七佛的悬赏,他的悬赏原本是三千贯,但开封府认为这也不是王跃一个人的功劳,开封府上上下下都有份,而且还有刘錡这些人,总之最后给他分了一千贯。 这也不少。 两吨多呢! 这还是因为北宋七百七十文一贯,崇宁通宝一文三点几克,不得不说这年头花钱也不方便,交子虽然已经出现,但这种专门坑人的东西,当然不会在自己的都城流通。实际上这时候叫钱引,主要流通于四川和陕西等外地,说白了就是大宋皇帝太精明,已经开始学习现代美帝国主义那套,用滥发纸币来搜刮外面财富供养自己的手段了。 宋徽宗最多一次一年就印了一千万贯。 真疯狂。 “一贯一石米,有些出入但不大!” 马扩说道。 王跃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这堆铜钱。 “若是我想把一些铜钱融了,然后铸造一件兵器,那么应该找谁?” 他问道。 “找个铜匠即可。” 马扩说道。 “你想铸何种兵器,如今兵器哪有用铜的?” 刘錡说道。 “我这个兵器有些麻烦,它需要把里面做成管子,且这个管子还有点长,我还是示范一下吧。” 王跃说道。 说完他拔出刘錡的手刀,走到外面把人家附庸风雅的竹子给砍了好几根,又迅速截出差不多粗细的六根,其中一根是加长的,大概两米左右,剩下五根短约一米,然后把这五根绕着长的那根捆扎起来…… 我大明神兵利器的模型就这样诞生了。 “这算何种武器?杵?” 马扩茫然地问道。 “对,不过此物并非寻常杵,王某称之为六根清净杵。” 王跃颇为得意地看着自己的神兵利器。 话说大宋朝又不是没有火药,虽然质量差点但也足够,造大炮火绳枪的确困难了点…… 大炮其实也没什么难度。 生铁铸炮,或者熟铁膛生铁炮都有难度,这个真需要些技术,可单纯铸造一尊青铜炮,这个就没什么难度了,但问题在于玩不起,因为大宋朝钱币缺乏到都使用纸币和铁钱了,可见铜的缺乏。而且这些铜钱含铜量很低,能超过百分之六十就不错了,还得重新精炼,估计这一千贯也就能铸造一尊,加上人工等方面的成本,一尊真正具备攻城能力的大炮,造价得两千贯以上。 也不算太多。 毕竟我大宋宰相一年俸禄都能买好几尊。 但问题是就宋军这水平,给他们造红夷大炮最后结果只能便宜女真。 真的,就冲着大宋禁军黄河岸边一通战鼓吓跑十几万的水平,别说是给他们红夷大炮了,就是给他们一堆褐贝斯,最后也一样是扔给敌人,反而给了女真人攻城利器,就像明末把红夷大炮便宜建奴一样。 总之大炮暂时不要想了。 但可以把三眼铳之类造出来,这个技术上没有难度,随随便便就能造出,铁的也不值钱,至少对上骑兵可以吓唬人。 真的。 这东西威力肯定不用想。 这时候都是重甲,就那连棉甲都不一定能射穿的威力完全白给。 但宋军最怕的是骑兵,而战马最怕的就是这个,两军阵前一片三眼铳齐射的火光和巨响,战马会害怕而掉头,铁浮屠这种重骑兵几乎可以说有进无退,一旦出现这种情况立刻陷入自相践踏的混乱。 更何况这东西对于无甲或者轻甲的弓骑兵还是有一定杀伤力的。 先造一个适合他专用的,到河北战场上亮个相,让童贯看看威力,然后再怂恿他在宋军大量装备三眼铳,这样到靖康时候也就成一定规模了,那时候再看看金军面对这东西会是什么表现。不指望能克敌制胜,但至少也能给金军造成一定的麻烦,而是守城时候同样也是很好用的,总之…… 就这样给大宋开个金手指吧! “南无加特林菩萨,六根清净贫铀弹,一息三千六百转,大慈大悲渡世人!” 这座幽静的小院里,响起王跃那庄严地吟哦声。 说话间还抚摸着他手中的那捆竹竿,就仿佛在抚摸一门火神炮。 第十八章 我还回来的 刘錡也对这件武器充满期待。 杵棒其实并不稀罕,就算军中猛将也多有使用的,比如王禀他爷爷王珪就以擅使杵棒著称,可杵棒做成这样还是有些夸张了。 紧接着他就找了几个铜匠,这些人看过模型,再听王跃解释一番之后,倒也确定可以做出来,说到底就是个铸件而已,大宋朝铜器什么奇形怪状的没有,几根铜管子而已,无非是掏钱够不够。 不过也有些问题。 一则中间的柄,用木头很难承受重量,所以这个必须改成铁的,中间那根铜管截短半米,后面用一根实心锻铁的一米半长柄,前端与铜管丝接,然后再把接口焊死。然后周围环绕五根一米的长管,这些管子都用精炼的青铜,内径不用太大了,有十五毫米就差不多,壁厚尽量厚一些。 这东西主要用途不是当火枪,而是抡起来砸人。 薄了容易变形。 再说王跃对这时候的铸造技术也不是很放心。 所以不但要厚壁,而且还要在外面箍上一道道锻铁。 不过这就很有分量了,好在王都头天生神力,上次他说五十斤铁锥枪还是过于谦虚了,实际上这年头考武举,都得抡百斤大刀的,他这个五十斤完全属于弱鸡。总之以他目前的力气,就是扛着一尊小弗朗机,和某神剧一样大炮上肩头也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分量就不用在意了。 再重还能比武举的百斤大刀更重? 然后就是铜管之间预留出的点火孔,为了避免多次点火的麻烦,只需要一个点火孔,剩下的几个铜管之间互相连接,中间那根因为靠前,所以在一根长管中间再留一个孔,这样开火时候的火焰会引燃里面火药,不过这样的话往点火孔里装引火药就很费力了…… 这个不值一提。 王跃用这东西临阵也就打一轮,他也没想过战场上还搞再装填。 再说只要中间的孔相连,也应该不需要什么引火药,黑火药在膛内自己就会向里面喷火的。 至于火药也不值一提,大宋朝就不缺这个,军队里面火箭之类早就使用,就连投石机扔火球都会,只不过配比不对,硝太少而已,找刘錡按照新配比去火药作坊定制就可以。 弹丸更不值一提。 总之…… 总之养伤的王都头,就这样开始了在刘錡家的折腾。 “你这算不算是恶客啊!” 刘錡忧伤地看着自己一片狼藉的花园。 可怜那些新春里含苞欲放的花朵,正在熊熊烈火炙烤和煤烟毒害下憔悴,甚至还有些干脆被忙碌的工匠踩在脚下。 王跃得亲自指导。 但作为一个重伤的勇士,他也不可能出门,所以只能让这些铜匠把工地设在刘錡家的花园了,至于此刻的王都头,正斜卧在一张短榻上,一边吃着切好的哈密瓜一边指指点点。 “你就不要抱怨了,跟着我这几天你吃过亏吗?官都升了!” 王跃说道。 刘錡因为捉拿钦犯有功,的确已经升官了。 但是…… “我升了官得跟你们去河北啊!” 刘錡加大音量说道。 “呃,你为国建功的机会到了。” 王跃说道。 刘錡的确升官了,而且连升两级,由从八品閤门袛候升到从七品武翼郎,实际上这也是他这种二代们日常操作,在大内以閤门袛候之类镀金一段时间,找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升官。刘家背后也是有靠山的,不过他家的靠山不是童贯,虽然和童贯关系也还行,但实际上刘家在朝廷真正的靠山是高俅,不过高俅和水浒中的角色不一样。 他是殿前都指挥使。 东京禁军的最高统帅,事实上的东京卫戍司令,另外再加开府仪同三司的虚衔。 但真正的实权他还不如童贯,除了管理东京理论上的八十万禁军,他没有别的权力,而童贯却是枢密,太师是虚衔,正一品的太师,知枢密院事,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楚国公这是童贯的官职爵位,但高俅只是从一品的开府仪同三司,殿前都指挥使,他既没有参与对付梁山也没有参与对付方腊。 这都不关他的事,他就是大画家最忠诚的一条看家狗。 只负责看家。 他才是大画家真正最信任的人。 所以有他做靠山的刘錡,当然可以逮着机会就立刻加官进爵。 但问题是估计高俅也觉得此战几乎稳赢,所以让他跟着去河北,这样凯旋之日无论他立没立功,都少不了再继续加官进爵,最终刘錡升武翼郎,閤职依旧但加到閤门宣赞舍人。武翼郎的武阶官,閤门宣赞舍人的閤职,从此正式成为大宋军方重要培养对象,只要再去河北转一圈回来,立马就少不了外放一个实际执掌军权的大将。 比如兵马钤辖,知军,甚至知军州之类。 武臣也可以知军州,本来这个职务就是派遣官,朝臣都可以,只是文官们控制朝廷一般不会任命武臣来知军州而已。 总之前途一片光明。 “赵家人啊!” 王跃敲着他的卧榻说道。 他刚说完,马扩一脸凝重地走了过来。 “子充兄,你没升官不开心吗?” 王跃说道。 马扩没有升官,他爹的官太低,享受不了刘錡这样的待遇。 马扩表情诡异地看着他…… “王兄弟,你有麻烦了。” 他说道。 “呃,我能有什么麻烦?难道张家还继续揪着我?” 王跃说道。 这一点倒是不用担心,他目前可是童贯身边红人,张家也罢开封府也罢,都还不至于这么不给童太师面子。 “方七佛越狱了。” 马扩说道。 王跃瞬间坐了起来。 “你开玩笑?开封府都是吃,吃什么的,能让一个钦犯越狱?而且还仅仅过了一个晚上,那大牢和枷锁难道是纸糊的?” 他惊叫着。 马扩同样很无语地一摊手。 “他有内应。” 他说道。 王跃瞬间清醒了。 “内应?你是说信徒吧?” 他说道。 马扩点了点头。 很显然明教在开封府也有自己的势力。 这就不难理解方七佛为何在这种时候还敢进开封,就是因为他们在本地有人,根本就是有恃无恐。 实际上明教的活动并没有因为方腊之死而受太大打击,整个南宋初期明教一直在不断造反,只不过大宋南渡之后军事力量在南方暴涨,这些人根本掀不起太大的风浪而已。但并不是说方腊死了,就对明教造成沉重打击,相反他们一直没有停止活动。 方腊也不是明教的最高首领,他充其量就是一个地方首领,实际上明教也没有什么教主…… 甚至各地名称都不一样。 淮南一个名字,两浙又一个名字,只有福建北部和浙江南部称明教,最早还是从温州开始被朝廷盯上,方腊死后大画家对明教严厉的打击,但却因为靖康之变而中断。明教迅速恢复了实力,到南宋初年就已经开始再次不断造反,只不过南渡之后朝廷在南方的军事实力大幅增强,这些纯属农民造反的反抗,在那些北方过去的百战老兵面前就根本不够看了。 “管他去,左右是开封府倒霉,他要是敢来找我,那我倒是很想再跟他好好打一场!” 王跃说道。 他的确没什么可在乎的,毕竟他马上就要离开开封了。 今天已经是四月初六,他们启程的日子是初十,到了河北还管个毛的方七佛啊! (感谢书友啊杜威威,yangjingxing,本杰明西格堡,致远巡洋,辛洛的鱼123,汉族网麦冬,晋安明月,沙落黄泉,唯我涛哥,纯洁嘿嘿,hmht,我爱姜伯约,APT散仙等人的打赏) 第十九章 “战神”的远征 四月初十。 大宋太师,知枢密院事,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楚国公童贯北上巡边。 陈桥门内大街人山人海,在夹道围观中童太师的仪仗缓缓走过,端坐马背上的大宋“战神”童贯童太师一脸的豪情壮志。 他已经这样出征很多次。 而且都是凯旋而归。 不论这些凯旋有多大的水分,也不论这里面有多少他运筹帷幄的功劳,但必须得承认,在他执掌西北军权的十几年里,做得并不比那些名臣差,至少名臣们用了大半个世纪没拿下的横山他拿下了。虽然这是宋军持续数十年步步为营累积起来的胜利,但名臣们雄心勃勃的永乐城之战,可是以惨败告终的,至少这个最后胜利的确是童贯取得的。 而之后尽管也有过一些失败,但夺取了横山的童贯在西北对西夏始终掌握着主动权。 还有开拓河湟。 还有平定方腊。 不管这些胜利有多少真正归功于他,至少他都是以胜利者身份回来。 而这一次他同样自信自己还是会以胜利者身份回来,他有十几万大军,大宋朝的精兵猛将大部分都在他手下,而他需要面对的,仅仅是一群残兵败将。甚至在他看来自己根本不用打,摆出十几万大军吓唬就能逼迫对方投降,然后他就可以成就大宋朝立国一百多年来的最大梦想。 同样也让他的人生画上最辉煌的一笔。 封王。 谁能打下幽州谁就封王。 这是大宋老祖宗的话,而他就是这个命中注定的人。 经略幽燕我童贯! 经略幽燕我童贯! 这七个字正不断在童太师的耳畔响起,甚至他都认为,这是上天在通过那个淳朴山民,告诉他,最辉煌的胜利已经在等待他…… 呃,那淳朴山民正躺在他后面不远处的驴车里。 “你这武器到底如何使用?” 刘錡步行在王跃的驴车旁,多少有些费力从驴车上端起六根清净杵。 这东西大致上就是一个巨型三眼铳,当然是六眼,重量超过七十斤,所以骑马是别指望使用了,前半截加了整整二十道熟铁箍,密密麻麻几乎整个都被熟铁板包了起来,那些工匠还别出心裁,在上面加了一个个狗牙般的倒刺,用他们的说法可以把敌人从马上勾下来。 这个建议还是很好的。 另外其实还有一根背带,因为七十斤的恐怖重量,所以背带是铁链子,只是在肩头位置加了一大块牛皮当垫肩。 想象一下背着这个出现战场…… 妥妥的漫画风啊! “以后你会知道的!” 躺在驴车上的王跃,晒着头道。 他也没试验过,不过炸膛是不至于,这东西材质是反复精炼的青铜,而且他也没准备搞太多装药,这时候实际上已经装填好了,为了防潮还用蜡封了,真正试验得到河北伤好了以后,偷偷找个没人的地方,这样就可以在战场拿出来给童贯一个惊喜了。 话说童太师的大腿还是要抱紧的。 “哼!” 刘錡不满地冷哼一声。 随即他把这东西放回驴车,不过他紧接着就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 王跃本能般带着警惕一转头,然后旁边看热闹的人群中,骤然飞出了一个鸡蛋,他瞬间抬手抓住…… “小娘子,你是来给我送行吗?” 他一脸惊喜地说道。 路边人群中,张家小娘子咬牙切齿地看着他,紧接着将手中另外一个鸡蛋砸过来。 王跃另一只手瞬间接住。 “小娘子,我知道你心意,我会自己煮的。” 他举着俩鸡蛋说道。 周围人群一片欢乐的笑声,张家小娘子气得转头拎过一篮子,刚要向这边泼就被武松挡住了…… “你这泼才,回来我再同你算账!” 她气得尖叫着。 “我懂你心意,你会等我的,我会活着回来的,我要是死在战场上,你就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已经远离她攻击范围的王跃很煽情地挥舞手臂喊着。 周围的哄笑声中,张家小娘子愣了一下,随即醒悟过来,尖叫一声,扔了篮子捂着通红的脸转身就跑,武松随手接住了篮子。 “长亭短亭,春风酒醒,无端惹起离情!” 驴车上的王跃黯然长叹。 话说应该吟几句金风玉露一相逢的,那样就更加应景了,但这样对一个未婚少女还是太过分,开玩笑归开玩笑,周围观众都知道是他调戏人家,大宋朝市井也不是那么保守,但再过分就容易过火了。 “你这幅嘴脸简直无耻!” 刘錡感慨道。 “长亭短亭,春风酒醒,无端惹起离情。 真是令人难以置信,这般颇有诗意之句能从王兄弟嘴里说出,若此刻有个文采风流者,再续上几句,倒是能成一首好词。” 马扩说道。 “你们怎么就觉得我下面没有了。” 王跃很不满地说。 “你下面还有?” 马扩愕然道。 “长亭短亭,春风酒醒,无端惹起离情,有黄鹂数声。芙蓉绣茵,江山画屏,梦中昨夜分明,悔先行一程。” 王跃一脸装逼的表情吟哦着。 “呃?” 马扩瞬间傻眼了。 “哈哈……” 王跃得意地大笑着。 但他的目光却盯着不远处的一座小楼,在那楼上的一处窗口,一个少女正冷冷地看着他,王跃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然后拿着俩生鸡蛋举到面前,表情诡异地轻轻碰了一下子。后者脸色一变,带着鄙夷嘴角一挑,然后王跃突然一下子把俩鸡蛋磕在手中,然后把碎的那个直接倒进了嘴里,还很恶心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嘴角。 那少女冷笑了一下,赶紧关上了窗子。 王跃就这样跟随着童太师的仪仗,出陈州门离开了开封,他们在城外与胜捷军会和,在这五千精锐步骑兵的护卫下到达陈桥驿,但没有留宿,除了步兵暂时在后面外,骑兵护卫童太师继续向前。最终他们用三天时间从开封赶到滑州,第二天再次启程向前,走了不久之后到达黄河岸边…… “沧海桑田!” 王跃面对着滔滔黄河感慨着。 在他面前是大宋朝最壮观的国字号工程。 三山浮桥。 浩荡奔流的黄河,在安利军也就是现代浚县以南,被以人工方式堵塞旧河道并开挖新河道,使得原本在大伾山以南绕向东北的河水分成两股,变成夹大伾山直接向北。然后以大伾山为中,东北两座现代已经挖没了的小山居山和汶山为左右桥头堡,修两座浮桥从大伾山分别连接两山,最终形成以大伾山为要塞,类似河阳浮桥一样的两段桥。 以此完成对黄河两岸的连接。 两座桥分别属于浚县和滑州,属于浚县的名为天成桥,属于滑州的名为圣功桥。 然后黄河水在下游重新汇流并进入天然航道。 然而…… “这桥怎么坏了!” 王跃说道。 好吧,三山浮桥去年被洪水冲垮了,今年依然在重修当中,整个黄河两岸和中间大伾山上,到处都是忙碌的工匠。 “你就无需操心这桥了,都水监不怕它一年坏一次,坏了就修,朝廷又不是没钱,上上下下都指着这座桥养活,咱们的船就在前方!” 马扩笑着说道。 “这倒也是。 走,去河北,杀敌去,好男儿热血洗沙场!” 王跃说道。 说完已经可以下地走动的他走向前方,繁忙的码头上无数内河船停泊,童太师和他的大军正在源源不断登船。 第二十章 兄弟,你还好吗? 浩浩荡荡的船队就这样开始了黄河大漂流…… 这时候的黄河当然不是现代的,过了三山浮桥之后向东北到达濮阳,然后再几乎折向正北,纵贯大名府一直向北到达现代的武强,再转向东横贯河间府进入沧州然后折向北,剩下就大致上相当于后来的运河了,最后在天津转入现代的海河进入渤海。 这就是宣和年间的黄河。 直到几年后杜充扒开了滑州李固渡黄河大堤。 浩浩荡荡的黄河终于结束了北流的漫长时代,开始了夺淮入海的岁月,然后再到六百多年后,以自己冲垮铜瓦厢大堤来回到她原来喜欢的方向。 沧海桑田啊。 只不过每一次变迁都是一场浩劫。 王跃乘坐着童贯专门拨给他的船,连同刘錡,马扩还有武松一起欣赏着沿途风光,享用着沿途官员犒军的酒肉,舒舒服服地漂流在滔滔黄河上,仅仅五天就到达了大致上现代武强。这时候也属于武强,只不过县城在现代街关镇,而在现代武强县城与街关镇之间,还有一条湮灭于历史的河道…… “滹沱河!” 马扩摇着折扇说道。 这个人还是有点喜欢附庸风雅的,还喜欢写个日记什么的。 “那再往前呢?” 王跃问道。 他们的船队已经转入这条河道,开始逆流而上。 “这是人工疏浚连接滹沱河与大河之水道,据说还是曹魏之时开凿,再往前就是饶阳,在饶阳转入滹沱河主流,向前一段之后转向另一条水道进入唐河,剩下就是沿着唐河一直到高阳关。” 刘錡说道。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高阳关。 也就是现代高阳,孙承宗老家,那里是整个河北防线的后方基地,这条防线以三关也就是雄霸二州及信安军为右翼前沿,另外还有西边的保州和广信安肃两军为左翼前沿。一旦两个前沿有一处被突破,那么后面的水长城,也就是从高阳关北边,现代保定东边的边吴泊开始,一直向东绵延到黄河的数百里水网沼泽开始阻挡敌军骑兵。 以高阳关为突出部的第三道防线开始准备血战。 因为这是最后防线。 一旦被突破就是整个华北平原的一泻千里,敌军骑兵不到三山浮桥是刹不住车的。 所以靖康时候宋军烧了那座倒霉的浮桥。 不过烧了桥也没挡住人家。 “若不失幽云,又何至于此?” 马扩怅然叹息。 这就是大宋朝对幽云那近乎着迷般的追求。 王跃却站在那里,看着岸边衣衫褴褛的贫民,后者正在用麻木的目光看着这支顺风而行的船队,在他们身后是一座座破败的草屋,他们脚下的农田里是稀疏的禾苗…… 清明上河图的盛世距离他们已经很遥远。 开封的繁荣富庶,是大宋朝在整个国家抽血的结果,以一国养一城,甚至都用纸币来搜刮财富,当然可以得到一个局部的盛世,后人只看到那副堪称不朽的画作,却看不到在这幅画作外面,是整个帝国的贫穷。 连江南都造反了更何况是别的地方。 北方也一样。 很快就是宣和北方大暴动了。 张万仙,张迪,贾进,高托山,武胡,李太,徐进…… 从后年也就是宣和六年开始,整个河北,山东无数造反的蜂拥而起,然后再到靖康之变,这些乱七八糟的官方定义盗贼们,又纷纷转向了抗金。 和明末也差不多。 顺风的船队当天傍晚到达饶阳,第二天从滹沱河走一条连接水道进唐河,到他们从开封启程十三天后,也就是四月二十三日上午到达顺安军,这里也就是高阳关,再向前就是边吴泊的沼泽。不过实际上仍然可以向前,这条水运线一直到最前沿,然后接入另外一条线,也就是沿着黄河直接向北到沧州,然后转入南易河向西的水运线。 整个北方前线基本上都能用水运连接。 毕竟大宋朝经营这道防线已经一百多年,所有能想到的都做了,包括雄霸之间的地下通道。 可惜,再好的防线终究得人来守。 高阳关码头。 旌旗猎猎,鼓乐齐鸣。 “这个老头是谁?” 王跃指着人山人海的岸边,一个正面带微笑,看着童贯登岸的老者,这个人同样也穿着紫袍,头上戴着平脚硬幞头,也就是大宋那造型别致的官帽,看起来得六十大多,反正比童贯年纪大。 “种师道,保静军节度使,宣抚司都统制。” 刘錡说道。 “这个呢?” 王跃指着种师道身边一个略微年轻些,但实际上也得六十的老头。 此时童贯已经登岸,这些前来迎接的文武官员都在行礼,他们的船因为等级太低必须得等着,别看他们都是这郎那郎,甚至还有刘錡这样的,但实际上在这支巡边大军里面就是三条杂鱼,这种大场合在一边看着就行。 “他弟弟种师中。” 马扩说道。 俩老头也算是老赵家的忠臣了。 “那这个呢,话说这个家伙无耻的嘴脸很有几分我的风采。” 王跃指着一个激动地就像见了亲爹一样,拉着童贯卑躬屈膝就差跪下了的,这个也是紫的,不过年纪要轻一些,看着也就五十出头,身边还跟着两个年轻的应该是子侄,直接就给童贯跪下了,估计要不是人太多,都能喊一声爷爷,这无耻嘴脸的确很有他的风采。 “刘延庆父子,刘延庆,刘光国,刘光世。” 刘錡说道。 我大宋中兴名将啊! “这个不输刘延庆!” 王跃指着另一个正奋力挤向前的说道。 “辛兴宗。” 回答他的是武松。 “果然不愧为太师之忠犬啊!” 王跃感慨道。 “你这话最好别乱说,他两个弟弟辛企宗和辛永宗可是胜捷军大将,你以后怕是少不了要听他俩的,辛家兄弟的确是太师亲信,除了这三个还有道宗和其堂兄弟彦宗,都是军中宿将。” 马扩说道。 不过就在这时候,王跃却发现武松正目光复杂地看着岸上。 他顺着武松的目光望去,就看见那些迎接童太师的人群中,一个估计官职较低不敢往大佬们中间挤,只好在后面等待机会的武将,后者正好转过头,也一下子盯上了他们,或者说盯上了武松。两个人就像一对死玻璃一样,一个船上一个岸边默默对视着,紧接着那人看了看童贯,确定还轮不到自己去拍马屁,索性转身走向了这边,很快在不远处站住。 “哥哥如何到的此处?一别近年,可想煞兄弟了。” 他拱手带着笑容对武松说道。 “某乃出家人,将军不必再以旧日称呼。” 武松缓缓说道。 那人一脸尴尬,站在那里想说什么,但却又说不出口,只是很无奈地站在那里。 而武松则转头看向另一边。 王跃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很显然这个就是杨志了。 此刻他身上也穿着官服,只不过和刘錡一样是绿色,不超过六品,实际上王跃也有官服,从九品怎么了,从九品也是官,当然,从九品也是绿色,所以这里全都是绿色…… 杂鱼的颜色。 “下官承信郎王跃,这位将军是?” 王跃拱手说道。 “武功郎,河北路第四副将杨志。” 后者拱手回答。 “原来是位上官。” 王跃一本正经地说道。 然后刘錡和马扩二人纷纷和杨志见礼。 好歹人家也是个从七品,河北路第四副将。 之前马扩已经介绍过河北各军驻防情况,河北路总共三十七将,第四将的驻地是广信军,也就是徐水,这时候叫遂城,也算很近了,前来迎接一下童太师也是必须的。不过马扩也说过,各将的副将通常都会是知城或者知寨,杨志没有知城或者知寨是很难捞钱的,最多也就吃空饷,但他是副将,所以只能跟着正将分一份子。 总的来说混得还是很惨。 那个深得童太师器重,很明显属于美化。 就在这时候,前面的大佬们终于拍完童太师马屁,杨志一看赶紧抛下他们跑了过去,恰好童贯也正在向这边看,一下子就看到了他,倒是的确还对他有点印象,很慈祥地朝他招了招手,杨志激动地跑过去…… (感谢书友醉枫晚,打企鹅的小豆豆,老娘起不出名字,轩辕贵胄祖述尧舜,人生路去何方,晋安明月,梦想天天睡懒觉,骆驼搭恩骑士,37033等人的打赏) 第二十一章 文恬武嬉 看着曾经的兄弟,在童贯面前卑躬屈膝的身影,武松多少有些无奈地长叹一声。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王跃拍了拍他肩膀说道。 童贯知道武松在这里,但说到底武松现在是和尚,虽然他不是光头,但有度牒就是正牌和尚,他愿意跟着就跟着吧,再说童太师日理万机,都不一定能记得还有武松这个人。倒是跟着他的王禀颇为留意,王禀和宋江这些人一起作战过知道武松的战斗力,不过这时候武松已经是残疾,所以也没必要在意。 码头上的拍马屁竞赛,就这样终于落幕,然后童太师在一帮子恍如星宿老仙弟子的文武官员簇拥中,上马打着太师仪仗,吹吹打打地前往高阳城,而王跃的船混在那些随员中,也很快靠上码头然后下船。这时候王都头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所以很干脆地背上他的六根清净杵,仿佛初次亮相的小姨妈一样漫画风十足地踏上了边关。 当然,还得带着他的祖传斧头。 事实上这把斧头很诡异,虽然外观的确就是把美式消防尖斧,但实际上王跃至今不明白它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它坚不可摧。 他试验过,拿把板斧都砍不动那木柄,连点印子都不会留下。 但却无坚不摧,他甚至用这东西将那柄板斧砍成两半,就仿佛不是砍一坨锻铁而是块杉木板。 总之这是个宝贝。 “这位兄弟,这是甚底兵器?” 路边一个军官饶有兴趣地问道。 “六根清净杵!” 王跃很干脆地回答。 “木头的?” 后者似笑非笑地说道。 “一试便知!” 王跃说道。 他背着这东西并没感觉太沉重,走路的步伐在这些老兵油子眼中一看,就知道大概的重量,而正常人不可能真背着这么一个铁坨子,所以唯一解释就是他弄了个木头的唬人。那军官职位并不低,王跃也没穿官服,所以在周围士兵的起哄中他直接从旁边马上摘下了两根铁鞭…… “鄜延路第七副将灌通。” 他说道。 “王跃!” 摘下了六根清净杵的王跃回答。 灌通点了点头双鞭横扫,王跃手中六根清净杵迎击…… “铛!” 一声带着颤音的巨响。 然后灌通的双鞭一起脱手飞上了天。 “真家伙!” 王跃矜持地说道。 说完他在一片寂静中,背起六根清净杵昂然走了,后面灌通继续石化中,远处指挥胜捷军登岸的王禀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王跃一行很快到达高阳,虽然这座小城一下子涌入整整一个宣抚司,已经可以说人满为患,但作为有品级的官员,他们还是得到了属于自己的房屋,还是他们四人共同住一个四合院。直接征用的民宅,这里是顺安军治所,不过人口并不少,官方数字八千七百户,这里向北是边吴泊,水网区可以种水稻,相比起那些缺水只能种谷子的旱地反而更富庶。 接下来的日子王跃很悠闲。 理论上他还在养伤,他不主动跑去找王禀说伤好了要求归队,王禀是没空主动来找他的。 王统制哪有工夫管他。 他们三个其实都很悠闲,刘錡就是来镀金的,童贯不给他特意安排差事他就随便了,甚至整个巡边大军,上上下下都处于一种游戏状态,因为都认为这就是来武装游行,来吓唬对面的辽国,然后逼迫他们向大宋投降。 不用打仗。 来的第一天,童贯就发了一份公告。 也叫揭榜。 榜文如下 “幽燕一方本为吾境,一旦陷没几二百年,彼者汉蕃离心,内外变乱,旧主尚在而新君纂攘,哀此良民重罹涂炭。 当司遵奉睿旨,统率重兵,已次近边,奉辞问罪,务在救民,不专杀戮,尔等各宜奋身早图归计,有官者复还旧次,有田者复业如初,若能身率豪杰别立功效,即当优与官职,厚赐金帛,如能以一州一县来归者,即以其州县任之。如有豪杰以燕京来献,不拘军兵百姓,虽未命官,便与节度使,给钱十万贯,大宅一区,惟在勉力同心,背虏归汉,永保安荣之乐。 契丹诸蕃归顺亦与汉人一等。 已戒将士不得杀戮一夫。 傥或昏迷不恭,当议别有措置。 应契丹自来一切横敛悉皆除去,虽大兵入界凡所须粮草及车牛脚价,并不令燕人出备,仍免二年税赋。” 在童太师看来这榜文一出,基本上就算胜利一半了。 甚至他连使者都派出了,带着赵良嗣也就是投降的辽人马植起草的劝降书去析津城给耶律淳。 这种心态下哪有什么紧张气氛,连最高统帅都不认为需要打仗,下面将领和士兵就更不会想什么打仗了。 王跃就这样无所事事地一直过了半个月。 “文恬武嬉啊!” 他感慨着。 此时他正站在一片绿色的芦苇荡中,双手紧握着六根清净杵指向前方,杵柄尾部一个铁盘顶在肚子上,而在他前面是一群正悠闲晒着太阳的野鸭,一只可爱的小鸭子还在看着他。而在他身旁站着刘錡,手中拿着一个火折子,一脸新奇地凑向一根引信,而引信另一端插在点火孔里…… 王跃终究被他逼着来试验了。 火折子随即点燃引信,伴着火星四溅急速向前燃烧。 “你不后退一下吗?” 王跃好心地说道。 “哈,火箭某也不是未曾射过。” 刘錡说道。 说话间还往前凑了凑,基本上算站在了枪口旁边。 王跃微笑着点了点头。 “下面,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他说道。 就在同时引信消失在了点火孔。 刘錡,马扩,武松三人的目光瞬间盯住枪口。 然而…… 没响。 “大概有点受潮。” 王跃颇为尴尬地说道。 “这就是你吹嘘了一个月神器?” 刘錡无语地说道。 说话间他伸手拍了一把杵身。 下一刻火焰骤然从前面喷出。 刘錡被吓得惊叫一身,整个人向旁边跳出,而伴随那火焰的喷射,在炸雷般的巨响中,六根清净杵顶着王跃肚子,推着他猛然向后一晃,喷射而出的弹丸瞬间打得那只野鸭血肉飞溅。紧接着第二根枪管喷出火焰,然后第三根,在接下来极短的时间里,六根枪管完成一轮射击,而后坐力的推动下王跃则不断向后仰甚至退了一步。 “有点感觉了!” 硝烟弥漫中他得意地说道。 然后他看了看两旁…… “不用如此夸张吧?” 他看着目瞪口呆的刘錡说道。 后者毫不犹豫地冲进水中,紧接着拎过来一只死了的野鸭。 “神臂弓都无如此威力!” 他举着少了半边身子的野鸭缓缓说道。 “可咱们也没有如王兄弟这般天生神力之士兵。” 马扩说道。 “那就装在车上,几百具齐发,骑兵立溃。” 刘錡带着明显压抑的激动说道。 很显然他是一个优秀的将军。 “那个,你好像忽略了一件事,我这个东西花了多少钱?那么你的几百具得多少钱?” 王跃说道。 刘錡脸色瞬间不好了。 就在此时身后一阵马蹄声,紧接着马扩的仆人跑了过来…… “郎君,太师遣人急召郎君。” 他下马行礼说道。 “太师?太师不是去了雄州?他有何事?” 马扩疑惑地说道。 “听来人说,辽人斩了太师派出的使者,太师想请郎君再去一趟。” 那仆人说道。 第二十二章 挺着死,大家成仁 雄州。 童太师的行辕内。 “如何?” 刘錡迎着从大堂内走出的马扩问道。 “看来我得非去不可了。” 马扩苦笑着说道。 “不是说募人吗?” 王跃说道。 童贯到达高阳关发出揭榜后,紧接着派出归朝官…… 也就是辽国或者西夏跑到大宋投奔的,童贯派归朝官张宝和赵忠,携带赵良嗣给他起草的劝降书,前往析津城劝说耶律淳投降,但却没想到被耶律淳直接给砍了。后者的法律依据倒没问题,毕竟这俩对大宋来说是归朝官,但对于辽国来说是俩逃犯,但这种做法却给了童贯当头一棒。 人家没准备投降啊。 此刻整个宣抚司行辕内一片紧张气氛。 但童贯还是不死心,决定再派一个人,以正经的大宋官方使者身份,去析津城二次劝降,这个肯定不能再用归朝官,但在耶律淳刚砍了俩使者的情况下他也不好强行命令谁去。 所以只能在宣抚司的那些杂鱼中招募一个勇士前往。 “太师若不是属意,何须把我特意找来?也罢,我父子看来也就是这般奔波的命了。” 马扩说道。 的确,童贯说是招募,但实际上特意找他来就是想让他去,如果马扩拒绝那以后就别想再有出头之日,顶着个从九品过一辈子吧,相反马扩如果去,那么回来之后自然少不了封赏…… 前提是能活着回来。 “也没什么大不了,不就是不能升官,总比去送死强。” 王跃说道。 他知道双方肯定会打起来的,这使者去不去毫无意义。 “我已然允诺,另外以三事白太师,一戒将士勿使求取珍宝,递相献遗,用严军律。二勿妄杀降人,用安燕人之心。三愿审量事势,乘机举用,勿以使人为念。 唐俭小义,古人所行,某一介之微,得尽忠节,苟利於国,死无所惜。” 马扩深吸一口气说道。 “既然如此,我陪你一起去!” 王跃毅然说道。 马扩和刘錡愕然看着他。 “看我干什么,既然是兄弟,当然要有难同当,子充兄虽然箭法出众,但真要论武艺肯定不如我,有我一同就算遇上危险要逃跑,跑出的机会也更大,再说我闲了这些日子,也差不多该活动活动了,子充兄以使者前往,就算礼节上也得需要人保护。” 王跃说道。 “王兄弟,这如何使得。” 马扩带着感动说道。 “自己兄弟,何须说这些,我去求见太师!” 王跃说道。 说完他径直走向大堂,刘錡和马扩赶紧跟上,很快三人进去,里面童贯正与种师道,刘延庆一帮将领商议事情,耶律淳杀了使者,就意味着交战的可能性大增,无论马扩二次出使结果如何,都得做好交战的准备了。王跃三人进去后并没说话,人家一群大佬在商议军情,他们得先等着,要不是马扩刚从里面出去,守门的都未必准他们进来。 此前童贯实际上已经安排好了各军的位置。 整个巡边的十几万大军分东西两路,种师道统帅东路进军白沟驿,也就是现代的白沟镇,向前就是界河,王禀将前军,杨惟忠将左军,种师中将右军,王坪将後军,赵明杨志将选锋军。 很显然杨志没白拍马屁。 他得到了展现自己能力的机会。 辛兴宗统帅西路军进军范村,杨可世王渊将前军,焦安节将左军,刘光国冀景将右军,曲奇王育将後军,吴子厚刘光世将选锋军,他这一支属于侧翼,从广信军出兵渡过界河。一则威慑易州,就在派人给耶律淳送劝降书的同时,童贯还派人去引诱易州土豪史成,想让他主动起兵献上易州,但也被史成送给耶律淳去砍了,另外这一路可以从侧翼截断白沟对面的辽军。 耶律大石。 他已经率领辽军到达新城。 总的来说童太师的作战计划没问题。 说到底他也是老将了,在战场上带兵近二十年,还不至于在这种问题上犯什么幼稚的错误。 种师道这个头号名将负责正面输出,辛兴宗这只忠犬负责左勾拳,背后咫尺就是雄州这个要塞,整个作战计划并无疏漏,而且各军不存在后勤问题,雄州到白沟总共才十五公里啊! 然而…… “诸位,此次进军意在威慑,我等以招抚而来,当示之以天恩浩荡,使其知我军之诚意,各部严禁妄起战端,纵然彼有唐突冒犯者,亦当容忍,万不可伤了和气。” 童贯身边一个官员说道。 “那要是他们朝俺们射箭呢?” 王跃愕然道。 “何人如此无礼!” 那官员怒道。 “你这厮是伤好了?” 童贯这才发现他们,笑着说道。 “回太师老爷,俺的伤全好了,这些日子多亏得马承节照顾,今日听说马承节出使辽国,俺早就听说那辽国都是强盗一般,多是杀人不眨眼的,俺怕马承节去吃了亏,想求太师老爷答应,让俺陪着马承节一起也好保护他。” 王跃憨厚地说道。 “你倒是个讲义气的,既然如此就去吧,正臣,再给他挑几个人,也正好让辽人看看咱们大宋健儿。” 童贯笑着说道。 王禀在一旁答应一声。 “那就下去吧,回来少不了你的封赏。” 童贯说道。 “太师老爷,俺还想说一句。” 王跃说道。 “说。” 童贯说道。 “这位官人的话就不对,什么叫唐突冒犯,亦当容忍?那什么才算不能忍?他们骂咱们,咱们忍不忍?他们朝咱们吐口水咱们忍不忍?丢石头呢?那要是都可以忍,那他们朝咱们射箭咱们忍不忍?总得说明白了,就这么一句,也没个准绳,真要是人家朝咱们射箭,难道还让咱们的兄弟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忍着?” 王跃说道。 “混账,此乃军国大事,你这厮如何懂的?” 那官员怒道。 “和知州,这位兄弟不过是耿直了些,但这话却也不无道理,要说怀柔之意咱们都是懂的,可临阵之事终究不能在此料的完全,这忍到如何程度,还须明示才行,总不能他们真朝咱们射箭也得忍着,那朝咱们射箭得忍,要是他们列阵冲过来咱们忍不忍? 战场之上无非一鼓作气,一忍再忍士卒的锐气就没了。 那时候若辽人真冲杀过来,一群士气丧尽的士兵,恐怕立时就要溃败,我辈这脑袋的确不足惜,但就怕坏了大事使国家受辱。” 杨可世忍不住说道。 其他几个将领纷纷附和…… “公自谓有万人敌,胆气绝人,视堂堂之师如摧拉枯朽,今日观之一懦夫耳,燕蓟之民真若沸羹,望我以苏,倘金鼓一鸣,必便比肩系颈,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岂有他哉!公欲扇衅败我事耶?” 和知州不满地说道。 杨可世闭嘴。 “这位官人,人家都杀了咱们使者了,您这还岂有他哉?” 王跃无语地说道。 “出去!” 童贯怒斥一声。 刘錡和马扩赶紧拉着王跃出去。 “太师老爷让俺出去俺就出去,可事情终究得讲个明白吧?” 王跃边走边说着。 “太师,还是明示一个限度为妥。” 种师道笑着说道。 “若是些言语上的冲突,自然可以容忍,若真要是动了兵器,也的确无需再忍,怀柔为主,但终究还少不了威慑,一味容忍反而失了上国之威,令其心生侥幸。” 童贯缓缓说道。 (感谢书友adafan,naoleon濬嘟,奇迹观察者,天朝上国,huorson,枫吹天涯,求饶吧坑货,书友161027194326237,汉族网麦冬,晋安明月,轩辕贵胄祖述尧舜等人的打赏) 第二十三章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 “你也太大胆了,从九品小使臣面斥正六品右武大夫,纵然你非他管辖,此事传开,也是一个狂妄无礼,你如今好歹也是个官身,这官场上的规矩得学,否则总有一日会受其害。” 出门的刘錡,很无语地对王跃说道。 “难道这不正符合我的人设吗?” 王跃说道。 “何为人设?” 刘錡问道。 “我这个人在童太师心中的形象啊。 我在他心中不就是一个淳朴,无心机,有什么就说什么的莽夫,既然我是一个这样的人,那当然就有什么说什么,话说难道以我的人设,会知道一个右武大夫和知州是什么吗?我只知道太师老爷的话必须听,知道王禀是我的上司,你们俩算是朋友,但这个和,他叫和什么?” 王跃说道。 “和诜,右武大夫,威州刺史,知雄州,其父狄武襄部下大将和斌。” 马扩说道。 “和珅?” 王跃愕然道。 好吧,这个名字的确起的不错。 “那么我能知道他是谁吗?” 他紧接着说道。 刘錡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个家伙…… “你这厮是惯会演戏啊!” 他感慨道。 “戏嘛,该演还是要演。 但咱们也算兄弟间了,这个就没必要演戏了。 不过说起来,咱们太师为何会出这个安排,战场上的事哪有这么安排,要打就打,不打就不打,既然出兵怎么还畏首畏尾,他离京时候的豪情壮志都到哪里去了?在京城时候你们都说咱们十几万大军,就是冲上去淹也把辽军淹死,虽然我一再提醒你们没那么简单,你们反而觉得我杞人忧天。 如今证明我对了。 可既然事已至此,也就必须以这种处境下的方式来对待。 该打就得打,如今人家倒是摆出真要打的架势,咱们这边却反而开始畏畏缩缩,就算是为了招抚,首先也得先打出威风来。 只要一场胜仗,耶律淳自然老实了。 可为何自己先又害怕打仗?” 王跃说道。 “来,来,我带你去看看。” 刘錡说道。 然后他们三人直接出了行辕,很快到了一处军营,大批刚刚赶到的官军正在扎营,这些几乎清一色的步兵,而且一个个看上去面黄肌瘦,身上的铠甲多数都残破不堪,上面的铁锈都没擦干净。至于武器也差不多,锈迹斑斑的刀枪,明显损坏很久的弓弩,还有的连污垢都没擦,甚至很多人手中都没有真正的武器,就是随随便便找根木头棍子镶了个枪头。 而且也不全是青壮年,胡子都白了的为数也不少。 他们身上看不到任何军人的气质,就是一群拿着简陋武器的贫民,甚至有不少破衣烂衫倒像是乞丐。 气质也像。 王跃很怀疑他们没来前的职业就是乞丐。 整个军营全都如此。 “河北路第六将所部,刚刚从河间府赶来。” 刘錡叹息着说道。 王跃用惊悚的目光看着一个瘸子,后者正拄着他那根所谓的锥枪,一边歪歪扭扭地走着,一边和几个士兵吵架,因为王跃那莫名其妙的语言挂,他倒是听的很明白…… 这货是个拉皮条的,那几个士兵欠了他钱。 “你问太师为何没了豪情壮志? 这就是。 河北路禁军,自檀渊之盟至今,近一百二十年不识兵戈,纵然白发之人亦未睹战火,一百二十年,一百二十年不打仗的军队,会糜烂成何种模样?辽人已然糜烂至数十万大军,辽主御驾亲征,尚且败于不足两万野人,这还是当年那横行河北的铁林军? 辽人如此,难道我们就会更好? 我们只会更糜烂。 太师的确想过河北禁军不堪用,故此带了不少西军,可西军终究还是以防范西夏为重,能调来的不过是少数,这仗还得靠着河北禁军,太师虽到过河北,但终究不过是走马观花,难以知晓河北禁军实情。如今各地禁军云集之后,才知这河北禁军早已糜烂至此,这般军队纵然二十万又有何用,巡边大军看似十余万之众,实则堪用者不足三成。” 刘錡说道。 “还有,你以为这十几万大军就真是十几万?” 马扩说道。 “呃,难道我大宋也吃空饷?” 王跃愕然道。 “崇宁年间仅熙河路逃亡军卒近四万,熙河路总共九将,所有加起来不过五六万人而已,逃亡军卒近四万,你以为将领为何不管?不只是如此,还有那临战时候雇人顶替的,看看这几个状如乞丐者,估计就是哪个有钱的禁军雇来顶替自己。 太师此行账面上调集十五万大军。 但实则多少,估计就是太师自己都不清楚,能超过十万就算好的。” 马扩说道。 “果然这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啊!” 王跃感慨道。 这也可以解释宋军为何输的那么惨了。 要说制度问题也不尽然,因为这时候的禁军已经不是过去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了,在经过了熙丰变法之后,宋军实际上是将兵法和旧法并行,但将兵法逐渐成为主体,也就是类似明朝后期的总兵制度。各地军政主官招募军队,然后这些军队由将们指挥训练,需要打仗时候这些将们带着部下调往战场,总之这时候将是宋军的基本作战单元。 人数并不固定。 有一将上万的也有两千的。 而童贯这十几万大军,就是这样一将一将凑起来的,可要吃空饷,那就很难说有多少了。 更别说绝大多数还是一百多年没打过仗的。 难怪杨志如此得童太师器重,好歹这还是个真正能打仗的啊! “他这是想空手套白狼,想学人家玩军事讹诈啊!” 他说道。 童太师这是美梦破灭,不得不玩一把垂死挣扎,就像赌桌上那些手握一把烂牌却在诈对手的赌徒一样。 开牌是真不敢。 只能把这十几万精兵强将的戏演下去。 说不定就赢了呢? 毕竟对手也不可能拿出什么好牌来,万一耶律淳先撑不住呢? “也不尽然是赌,毕竟辽军是真少。 就算咱们这边河北禁军不堪用,但终究还是有几万西军,真要是开战,咱们兵力仍旧远超辽军,据说对面新城辽军也只有几千骑兵而已,虽说地方上都还有些汉兵,另外涿州也还有郭药师部几千人,再就是萧干那里也有几千,但加起来对面真正可战之兵也就一两万而已,我军还是有足够胜算。” 刘錡说道。 这胜算的前提是西军的战斗力得和辽军差不多。 更何况这边主帅和那边主帅不是一个等级,童贯对耶律大石,这就像是某个跳起来打人膝盖的啊! “咱们何时启程?” 王跃问马扩。 “王兄弟,你可想好了,此行是真要冒死,耶律淳既然斩杀使者,自然也就没想过归降,一旦咱们在析津城与其周旋,白沟战场上双方却开始交战,辽军败了还好,辽军若胜了,那就难保不会杀咱们了。” 马扩说道。 “无妨,王某别的不说,还就不怕这种事情。” 王跃笑着说道。 他怕个毛啊,他又不是不知道,马扩根本就没死在析津城。 他已经记起这个人是谁了,《金瓯缺》的男主角,被徐兴业写的老惨了,最后老婆被抓去当女奴,自己潜入沦陷区原本想赎回,却没想到已经被折磨得油尽灯枯,终于见了临死前最后一面,然后抱着骨灰擦着眼泪走向茫茫前路…… 但是,他并没有死在这次出使中啊! 此行有惊无险啊! 那有什么可怕的? 第二十四章 铁拳无敌王都头 五月十八日下午,王跃和马扩正式启程。 他俩因为这件可以说义举,都得到了升官作为奖励,马扩升到和刘錡一样的閤门宣赞舍人,王跃由从九品升到正九品,承信郎变成了成忠郎…… 连升三级。 他那个承信郎是小使臣的倒数第一级,马扩的承节郎是倒数第二,而现在的成忠郎是倒数第四,或者说正数第五,准确说还是杂鱼,最多是条稍微大了一点的杂鱼,只要还是小使臣就都是杂鱼。小使臣之上的大使臣才勉勉强强脱离杂鱼的行列,但依然很低微,真正到稍微有点地位的官,那至少也得诸司副使,比如刘錡的武翼郎,还有杨志的武功郎。 当然,这个稍微有点地位是相对王跃这样的来说,实际上在大佬们眼中,只要还是郎,那就都是杂鱼。 大夫才彻底脱离杂鱼。 即便是升级的杂鱼,其实也不是实授,而是借职。 也就是童贯用携带的空白告身给他们先封上官,回头是不是得到朝廷正式任命得看他们办事结果。 一般没问题。 他们成功了当然值得奖励。 他们失败了…… 朝廷还不至于舍不得给他们刻在墓碑上。 白沟驿。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黎明时分的界河桥上,王跃转头看着身后黑沉沉的大地,恍如抽风般挥手作别…… “赶紧走吧!” 马扩无语地说道。 他们身后又没人,哪怕刘錡也只是送他们到白沟驿,昨天傍晚紧接着就返回了雄州,他俩在白沟驿住了一晚上,这才正式跨过界河,再向前的桥另一边就是辽国的土地了,宋辽就是以下面这条并不宽的拒马河为界。 双方的确已经和平了一百二十年。 这期间除了辽国趁着宋与西夏战争,摆出调解人姿态讹诈了两回,双方事实上的战争从未有过,甚至辽国饥荒时候大宋还救济,当然,界河上有土匪抢劫大宋的运输船,这个就不影响双方的和平了。哪怕抢的频繁了些,也只能说辽国那边的治安不好,毕竟就算大宋自己这边,也一样有逃兵为盗,抢劫运输粮食的官船的。 “我只是觉得此情此景应该念这句诗。” 王跃说道。 说完他看了看旁边。 十五名重赏招募的士兵,正带着明显的惶恐走过。 这是王禀给他们配备的手下,原本因为重赏激励起的精神,正因为他这句诗烟消云散。 除了这些当然还有武松,不过武松还是以游僧的身份,所以不需要担心会被耶律淳杀了,说到底辽国也信佛,而武松这种有证的大师别说辽国,就是去女真人那里也不会有事。至少官方上是不会有事,这就是大师们的优势,无论到哪里都能保命,至于遇上孙二娘这种开黑店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但真要是这样的,有事的也不会是武大师。 王跃满意地转回头,与马扩一同催马向前。 仅仅十几秒钟后,他们就踏上了辽国的土地,北岸其实也有一座属于辽国的白沟驿,但已经无人,估计是知道要开战所以跑了,走出十几里之后才看到零星的农田,随着东边朝阳逐渐升起,眼前的大地也在他们视野中分明起来。辽国这边远不及大宋那边,人烟稀少,多数都是荒草,偶尔见到的零星村庄也都是些破破烂烂的草屋,倒是有些放牧的,就这样一直走到太阳完全升起才看到一座夯土的城池。 新城。 还没等他们到城门,里面几个官差就迎出来,问明身份后,在路边行人好奇的围观中,带着他们直接到了城内的驿馆等待,而驿馆外面则迅速挤满了看热闹的老百姓…… “没人招呼咱们吗?” 王跃好奇地说道。 那几个官差把他们带到这里就走了,而本地驿站的官员只管送饭,并不与他们交流什么。 “等引伴官,普通地方官无权招呼咱们。” 马扩喝着茶说道。 这里依然喝煎茶,而且还是加料的,王跃喝不了这种高级茶。 “汉儿尽做胡儿语,却向城头骂汉人!” 王跃看着门前吵吵嚷嚷的人群感慨道。 幽燕与中原分隔近两百年了,尽管只有一道界河相隔,但两边的语言已经完全不同了,南边更多受宋朝官话影响,而北边则更多受契丹话影响,虽然根源仍旧是一种语言,但却更像是两种不同的方言。而且这些百姓在门外指指点点的目光,也不像看待同胞,倒是更像看待敌人,充满警惕,丝毫没有大宋朝衮衮诸公们期待的比肩系颈,箪食壶浆。 “你那张揭榜呢?” 王跃说道。 马扩随即给他取出童贯的那份揭榜。 王跃拿着直接走到门前。 “这位使人从何而来?” 人群中一个老头问道。 “汉人的地盘!” 王跃回答。 “欲何往?” 另一人问道。 “析津城。 本官奉大宋太师,知枢密院,陕西河东河北宣抚使楚国公童贯童太师之命出使析津,晓谕耶律淳早日归顺大宋。 这里有童太师揭榜一份。” 王跃说道。 说完他打开那份揭榜。 “幽燕一方本为吾境……” 在那些围观百姓一片愕然目光中,他开始宣读这份榜文,不过效果不大,那些老百姓没什么反应,整整一百八十年的时间,足够抹去这些百姓对中原王朝的认同感,而且这时候女真人还很远,他们也没什么紧迫的压力。辽国的南面官制度在这个比烂的时代里,也不比大宋更烂,至少对老百姓来说,他们对于大辽比大宋更认同。 一百八十年。 咱大清一百八十年时候都一堆好奴才呢! “这就是南朝礼仪之国?乘人之危的卑鄙小人而已!” 人群中一个壮汉鄙视地说道。 他身旁几个人立刻跟着起哄,怒斥大宋不顾兄弟盟好乘人之危。 马扩已经走到王跃身旁,他刚要说话就被王跃拦住。 王跃面带微笑地看着那个人…… “我大宋不只有礼仪,还有一双铁拳?” 他说道。 那人愣了一下。 紧接着就发出了一阵很欢乐的笑声。 “宋人铁拳?莫不是睡昏了头,还在梦里?当年赵光义乘着驴车仓皇逃亡之时不知道铁拳何在?” 他说道。 他身旁那几个同样一片哄笑。 很显然高粱河车神已经成为大宋的标志性形象了。 王跃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表演,脸上继续保持着笑容,然后缓缓举起了自己的右拳…… “这就是!” 他说道。 下一刻他骤然大吼一声,紧接着一拳轰在旁边半掩的大门上,丝毫不比方七佛差的力量,瞬间击穿了房门的木板,带着飞溅的碎木穿出,那碎木甚至撞在了那人身上。就在同时这扇内开的大门也凶猛的撞击门框,甚至整个门楼都在撞击中剧烈颤动着,尘埃甚至泥土都被震落。 门前一片惊叫。 而王跃则在对面一片石化的目光中,抽出了自己的拳头,但下一刻他的左拳轰出,再一次轰在了门上,原本就已经破损大半的房门,伴着这个拳头的落下直接折断…… “这也是。” 他举着左拳说道。 (感谢书友亡灵恶龙,汉族网麦冬,晋安明月,跃马扬刀踏东瀛,飞龙夕惕若厉等人的打赏) 第二十五章 绿帽军 驿馆门前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用敬畏的目光看着王跃的拳头。 “散开,都散开!” 人群后面突然响起了喊声。 围堵在门前的众人赶紧散开,紧接着一个官员出现在后面,前面的差役拿着大棒子迅速驱赶这些闲人,而那官员昂然地步入,看了看破碎的大门,脸色略微变了变…… “副使力大,不慎推坏了,若需赔偿可明示价钱。” 马扩微笑着说道。 王跃在他一旁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拳头。 “区区一扇门而已,敝国还不至于计较。” 那人干笑着说。 他紧接着和马扩互相通名,这是本地的引伴,他将负责作为向导,护卫,当然也包括监视,总之带着大宋使节前往下一站涿州,然后在那里等待由析津派来的接伴使,他只是个官方带路的,接伴使才是与大宋使者同级别的,他与马扩略微寒暄几句,然后又匆忙离开,去安排上路的一些准备。 至于门前的围观者,这时候已经被他带来的差役驱散。 “走,先进去等着,估计天黑前就能到涿州。” 马扩说道。 他这时候才发现,王跃正看着远处,他随即顺着王跃的目光望去,远处的街道上一个身材颇为魁梧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马背上静静地看着他们。 这应该是一个契丹人。 那几个原本在门前找茬的,这时候正在他周围低着头说些什么。 “估计是本地契丹官员,看来他们根本不想投降。” 马扩说道。 “没人喜欢投降弱者,哪怕是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而他们很清楚我们就是弱者。” 王跃说道。 说话间他朝那人扬了扬拳头。 后者淡然一笑。 “哪里来的毛贼,竟敢在此行窃!” 就在这时候,一声怒喝在驿馆内响起,王跃二人急忙回头,就看见武松揪着个年轻男子从房内走出…… “使者老爷,小的不是贼人。” 那人哀求道。 “大师且放开他。” 马扩说道。 武松放开那人,马扩紧接着进屋,那人也跟着他们进去,随即给他们关上了房门然后重新行礼。 “使者老爷,小的刘宗吉,涿州人,如今在白沟军中,愿得敕榜副本携回以示诸人,他日南师入境,愿先开门以献。” 他说道。 马扩愕然了一下。 “刘兄弟,榜文副本需另外抄录。” 他说道。 “那时间来不及了,引伴随时会回来,使者老爷今晚就能到涿州,小的今晚再到涿州驿站,使者老爷那时候再给小的。另外小的还有机密军情禀报,契丹在白沟兵力部署,析津能动用的兵力,小的都清楚,小的能助贵军一战而胜,今晚再详谈。” 那人颇有些急切地说道。 说完他立刻转身打开门,然后以最快速度离开。 马扩看了看王跃…… “我觉得不正常。” 王跃说道。 “何处不正常?” 马扩说道。 “感觉!” 王跃说道。 “我倒是觉得没甚底不正常,说到底如今辽国也算风雨飘摇,幽燕汉人终究不会真心忠于契丹,咱们十几万大军压在界河南岸,又有太师开出的好处,有人动心实属正常。左右也不是甚底大事,咱们都敢当众宣读榜文,难道还怕给他抄几个副本,回头我给他抄两份,今晚到涿州再说,他来就给他,就算被契丹人知道又如何? 太师原本就是公示的。” 马扩说道。 既然这样王跃也没多说什么,他对这段历史知道的,也就是马扩并没有死于这趟出使,其他的他也不知道。 就在说话间,那引伴返回,带着他们再次启程。 这里到涿州还有七十里,一路之上必须快马加鞭,沿途相比起边境上倒是略微好了些,至少能看到真正的人烟了,但就像童贯得到的情报,军队的数量的确少得可怜,实际上王跃在新城根本没看到军队。至于地方上征召的那些汉军当然不算,那些军队糜烂程度也不比南边差多少,一百二十年的和平,足够让一支强悍的军团糜烂成渣渣了。 要不然怎么打不过女真呢! 真要是宋初那批辽军,阿骨打的两万人根本不够看的。 但一路之上,真正的精锐真没看到,直到接近涿州时候,王跃他们才遇上了大批真正的精锐骑兵。 “这是何人部下?” 王跃好奇地说道。 数百骑兵正从他们旁边疾驰而过,看得出都是能征惯战,不少人脸上都能看到伤疤,不过并没有理他们,只是在马上自顾自地说着话。虽然王跃因为那诡异的语言挂,的确能够听懂,可仍然很清楚地知道这些人的语言和本地不同,而且也不是契丹话。 “此乃常胜军。” 引伴说道。 “郭药师的人?这些丧家犬都逃跑到这里了?” 王跃意外地说道。 他用的是大宋官话,然而…… “哪里来的宋狗!” 一个正路过的军官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骂了一句,转身就把手中马鞭朝王跃抽过来。 王跃一低头躲过,随手从旁边的副马上拎过六根清净杵。 他做了一副特制的木头架子,然后装在马背上,然后将这件兵器和自己的其他乱七八糟一起放在这匹马上,六根清净杵就在架子上,而且在架子中间,前后左右都有阻挡,不用捆绑,需要时候直接拿起。这家伙拿起的瞬间,他自己的坐骑晃了一下,不过好在过程很短,因为单手拎过这东西的王跃,紧接着把它抛给了那军官。 后者一鞭子抽空就看见这个落下,本能般双手齐出接住。 然后…… 七十多斤啊! 他毫无防备,接住的瞬间被坠得一头趴下。 那六根清净杵随即脱手,他收不住身体,一下子跟着坠马,直接趴在了王跃的脚下。 “连个兵器都拿不动,你这样的废物还活着干什么?” 王跃低头鄙视地说道。 他是用这些人相同的语言说的。 说话间他提着那根当做背带的铁链子,然后在胯下战马的不满中,重新拎起六根清净杵,单手拿着又放回副马的架子上,那军官终于清醒过来,羞愤欲绝地怒吼一声爬起,刚要拔刀就被王跃一脚踩在后背,已经快要站起的他随即又一头扑倒在地上。 其他那些士兵终于忍无可忍了,一个个暴怒地拿起武器要围殴,最近一个手中铁鞭直接砸落,王跃一把夺过,顺手又把他拽下来,紧接着旁边一支铁锏砸过来,他避开的同时探身一拳把人家打得满脸花开…… “怎么,我说错了?你们都是辽东人,被女真人杀了父母兄弟,奸了女人姐妹,不但没本事给他们报仇,反而像丧家犬一样,被人家从辽东赶到这里,还有脸称什么常胜军,一人一块绿头巾裹起来,以后改叫绿帽军吧!说不定你们的女人如今正伺候女真人呢,下回再遇上女真投降就行,说不定还能夫妻团聚,到时候正好喜当爹。 好好的怨军叫着,改什么名字啊! 还叫什么常胜军啊,你们配吗?” 他一边暴打着靠近的士兵一边还刺激人家。 不过这时候的绿帽子并没有彻底进化到现代含义,但这的确也是低贱之人才戴着的,从唐朝时候就有官员惩罚轻罪的人,让他们戴着绿头巾多少天,所以绿头巾的含义就是低贱者。 然而…… 那些士兵却都停下了。 第二十六章 敌人,还是熟悉的好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最初那个军官突然悲号一声…… “娘子啊!” 他一边哭嚎着一边捶地。 其他那些士兵一片沉默,一个个默默地看着他。 常胜军就是怨军,常胜军这个名字是他们到耶律淳手下后,耶律淳给他们起的新番号,这支军队核心总共三千人,首领就是郭药师,三千全是真正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老兵,战斗力丝毫不输耶律大石的契丹骑兵。 后来此战的另一个胜利者萧干就是被他们打败,导致内部叛乱然后被部下杀死的。 那么怨军是什么? 很简单,契丹人为了对付女真,在辽东招募那些被女真杀了亲人的汉人,然后组建的一支复仇军,大多数士兵全都是与女真有堪称血海深仇的,最初凭借着复仇的意志,他们的确成了辽国在辽东的主要力量,最高时候兵力达到了近三万人。但到现在经历持续六年的战争,而且是持续六年的失败,甚至连辽东都彻底丢失后,这些最后的残余已经完全麻木了。 他们已经完全蜕变成了有奶就是娘的纯粹佣兵团。 甚至到最后,还跟着郭药师投降女真,成为靖康之变的主要带路党,但紧接着就被女真设计全部坑杀。 “废物!” 王跃鄙夷地说道。 “诸位将军,这是大宋使者,还请让开道路。” 那引伴小心翼翼地说道。 那些原本上来围殴的士兵们,默默向两旁让开,看着王跃一行昂然地在他们中间走了过去。 “嚎什么嚎,有本事去报仇啊!” 这货还回过头继续刺激人家。 马扩赶紧推着他走了,再刺激狠了真围殴上来,那他们几个非被这些家伙乱刀剁了不可。 他们一行迅速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紧接着在引伴带领下进入涿州。 这里其实是常胜军的驻地,耶律淳在南线的布置就是耶律大石最前沿,在新城准备前往白沟驿迎战,他也是主帅,但很显然耶律大石没在新城,而西线是萧干,他是耶律大石的副手,在涿州西南的范村,大致上就是岐沟关一带,而郭药师的常胜军驻涿州。 不是耶律淳相信他,特意让他守中路。 而是调动不了他。 事实上整个这场大战过程中,郭药师的确就是在涿州看热闹。 耶律淳把他放在这个相当于耶律大石后背的位置,就是告诉他,我们不指望你能为我们拼命,只要你在后方看热闹就行,至少前面分出结果前,你不要背后捅我们的刀子。话说耶律淳这位大辽皇帝,如今也的确挺可怜,这三路已经是他能够拼凑出的所有能打的了,三路兵力最多的就是这三千,还是一个只要不捅刀子就行的,恐怕这时候谁告诉他,最后他能大获全胜,连他自己都得认为是疯了。 王跃一行在涿州百姓惊讶的目光中进入驿馆,而耶律淳的接伴使估计最早也得明天。 “这辽国也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啊,看这些契丹人,也没几个说契丹话穿契丹衣服的啊!” 王跃饶有兴趣地说道。 “契丹又不是那些生番,自唐时就已然有在朝为官者,素来向慕礼教,纵然在幽燕为官者,亦需服汉服,说汉话,一切依汉家制度,耶律洪基甚至精于书画诗词,也一样考科举取士,无论汉人还是契丹都可参加。白沟与咱们对阵的耶律大石就是辽国翰林,契丹可做南面官,汉人亦可做北面官,实际再如此百年之后也就无汉人还是契丹之分别了。” 马扩说道。 “但女真不一样。” 王跃说道。 “的确,女真不一样。” 马扩点了点头说道, “但敌人,还是熟悉的好。” 王跃说道。 马扩沉默了一下。 “的确,敌人还是熟悉的好。 可惜我辈人微言轻,而且此时说这些已晚。 护步达岗之战后,朝廷就应全力助辽国,使其与女真在北方持续战争,换取一些想要的东西。但太师被复幽燕之心冲昏了头,坚持与女真结盟,实际政和七年太师就已经动手,就连各地禁军调令都已发出,只是陶悦出使辽国归来后,以辽人并未离心奏明官家,官家才收回了调兵令。 之后太师亦多次坚持,再加上王相之助,最终才确立与女真结盟。 只是被方腊耽误了一年,否则去年太师就已经动手。” 他说道。 他这话刚说完,原本坐着的王跃突然跃起,瞬间扑到了他身后,紧接着掀开了壁衣,壁衣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藏进去的刘宗吉抬起头愕然地看着他…… “你倒是很会潜入啊?” 王跃说道。 这个家伙家伙简直神出鬼没。 “使者老爷,小的就是本地土生土长,这驿站熟悉得如自己家般,来去还是无碍的。” 后者陪着笑脸说道。 然后他从壁衣下钻出,重新给两人行礼。 “刘兄弟,这是你要的揭榜副本。” 马扩把自己抄写的揭榜副本递给他。 “使者老爷,此事先不急,小的还有重要军情禀报。” 刘宗吉说道。 “请讲。” 马扩说道。 “使者老爷,如今析津府所属各地其实并无多少可战之兵,止是四军大王有部曲二百馀骑,曾历战阵,其馀有马军六七百皆富豪儿郎,不识战斗,如今都在白沟北岸下寨,夜饮昼睡,马亦散放。若南军乘夜渡河劫之,此辈但闻军声必自溃走,此辈若破,则耶律淳再无可战之兵,那时候使者以大宋之意晓谕,耶律淳必然不敢抵抗。 宗吉欲以此事往见童宣抚,少立功绩,恐南军不察见害,若得一文信,庶得必达。” 刘宗吉说道。 “四军大王是何人?” 王跃问道。 “奚人萧干。” 刘宗吉说道。 马扩看了看王跃。 “既然刘兄弟对大宋有如此忠心,那咱们自然要成全,子充兄就给太师写一封书信,再拿一个东西当信物,刘兄弟带着去雄州,至于剩下如何安排就看太师的了,若能一战胜之,咱们去析津也就十拿九稳了。” 王跃说道。 “绝对能胜,那契丹堪战者不足千人,有两三千精锐骑兵即可全胜。” 刘宗吉很肯定地说道。 既然这样马扩也就没必要啰嗦,迅速给童贯写了一封信,然后又找出一只临走前童贯给他的新鞋子,连同书信一起交给刘宗吉,只要童贯看了这鞋子,自然也就不会有任何怀疑了。刘宗吉接过之后,连同那两份副本一起收好,向他们俩行礼之后迅速离开,他刚走王跃就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抄起消防斧就要往外走…… “你去哪里?” 马扩愕然道。 “这家伙是个骗子,他是故意来哄咱们的,他想用这封信哄咱们出兵,然后在白沟北岸设伏等着,到时候咱们信以为真,出两三千骑兵渡河,一旦遭遇伏击大败甚至全军覆没,他们就可以说是咱们挑起战争,咱们没有诚意。” 王跃说道。 “那你还让我给太师写信?” 马扩抓狂一样说道。 “废话,你不给他写信,我如何跟着他去看看是谁在幕后指使?玛的,还想阴我,我倒要看看谁阴过谁。” 王跃说道。 说完他朝武松招呼了一下,两人以最快速度上了墙头…… (感谢书友20191030204717211,布丁爸,水水和睡睡,浓尾无双半兵卫,晋安明月,飞龙夕惕若厉等人的打赏) 第二十七章 弄死耶律大石 这是个阴谋。 今天早晨王跃就觉得他不正常,只是想不出哪里有问题,但现在他一说前线的辽军兵力,这就摆明是撒谎了。 童贯的确不知道白沟北边辽军的具体数量。 宋军的情报工作稀烂,哪怕就隔着一条骑马就能趟过的小河,大宋朝在南岸的十几万大军,也不知道这边有多少辽军,而且耶律大石也很狡猾,他的主力骑兵都没有进城,耶律淳的确让他到新城为大本营,但事实上新城这边宋军的密探们根本就没见过他的军队。 他肯定就在白沟北岸。 但具体在那条沟里猫着,那片林子里藏着,根本就没人知道。 但问题是王跃知道,他知道耶律大石的手中目前至少有奚人和契丹加起来的两千精锐骑兵。 刘宗吉说的是假的。 他既然自称熟知军情,却又说出一个与事实差距很大的数字,而且还不遗余力地描述辽军的衰弱,那这就明显是别有用心。 更何况带兵的是耶律大石,耶律大石治军真要是如此的渣渣,他也不会横扫西域,打得塞尔柱突厥退出中亚,甚至就连欧洲人都幻想着东方的祭祀王约翰去拯救他们,大宋朝当然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对手的能力,可王跃是清楚的很。 “那边!” 武松一指月光下的前方街道。 刘宗吉的身影在那里一闪,随即再次进入暗处。 王跃深吸一口气…… 因为就在这一刻,他突然发现自己眼前的世界,仿佛陡然间提高了一个亮度。 这种感觉很诡异,可事实就是原本月光下到处都是暗影的涿州城,亮度一下就升高了。 哪怕隐藏暗影中的身影也能够看清了。 很显然自己又解锁了什么新能力,此刻王跃很想破口大骂一句,你个狗日的不能一次给齐啊? “走!” 他说道。 两人立刻跳了下去,就像两只无声的黑猫般,隐入了街道的暗影中。 他们跟着刘宗吉穿行在夜晚的涿州城内,很快就到了城门处,刘宗吉和守门的说了几句,而且出示了什么,守门的立刻给他牵过马并打开了城门,王跃随即向武松一招手,两人迅速上了登城的马道。城墙上并没有守卫,只是远处有几个巡逻的,但距离他们已经很远,下面的刘宗吉走出城门,王跃用询问的目光看了看武松,武松点了点头。 王跃毫不犹豫地翻过女墙向外落下。 这城墙也就六七米高,一个从没想过防守的州城还能多高,这点高度落下毫无任何难度。 紧接着武松也落下。 但刘宗吉已经开始向东南而行。 “跟着他,夜晚他不敢策马狂奔!” 王跃说道。 两人迅速过了护城河,看着已经远去的刘宗吉,跟在后面跑着追赶。 这是夜晚,虽然有月光照明,刘宗吉也不敢纵马狂奔,也就是正常骑马的速度而行,这个速度实际上还没马拉松跑的快,王跃二人拉开距离跟着,就这样向前跑了近三十里。 “哥哥哪里学的本事?” 王跃好奇地问武松。 他是没事,别说是现在身体很不正常,就是没穿越之前,十五公里越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 他倒是很好奇,武松居然跟的毫无压力。 “这走路哪里还需要学,某自从离乡至今,多是四处游荡,最多时候一天走百余里都不在话下,这点路程算不得什么。” 武松说道。 王跃也没敢再多问他是不是和水浒里写的一样。 这时候前面的刘宗吉离开了道路,直接在空旷的原野上向前,王跃二人继续跟随着又跑出十几里,刘宗吉的身影忽然消失,王跃二人急忙加速,很快他们的视野中出现了无数帐篷…… “藏的够深啊!” 王跃隐藏在草丛中,一脸惊喜地看着这座巨大的军营。 这个军营实际上在一条深沟中,常年爆发的洪水冲刷,河床下沉距离上方至少五六米,而且形成一片水草丰茂的河滩,数百座大小帐篷就在河滩,无数战马就近栓在一旁吃草。而且上面还有大片的树林,除非走到跟前,否则真没人会知道数千骑兵就隐藏在这里,那刘宗吉已经下去并且进入军营,王跃和武松老老实实的隐藏着等待。 冲下去肯定是不明智的。 但刘宗吉肯定得离开,他必须得去雄州完成这个钓鱼的计划。 所以只要等。 然后他俩一直等了很久…… “来了!” 武松突然说道。 刘宗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一顶最大的帐篷前,紧接着他就骑上马离开。 “哥哥跟上他,能截住就截住,追不上就去雄州找刘錡,左右他得把信送给太师,我返回涿州继续前往析津。” 王跃说道。 武松点了点头,随即起身离开,而下面的刘宗吉则继续沿河向南,他俩就这样一个在上一个在下远去。 但王跃却并没像他所说的,直接返回涿州去继续充当大宋使者,而是趴在那里看着下面,这里肯定是耶律大石的军营,刘宗吉摆明了就是他派出的,哄着马扩写信,然后拿着去引诱童贯派兵。 童贯肯定会派兵的。 童太师又不傻。 一旦奇袭解决耶律淳的精锐,耶律淳不想投降也得投降。 这样的机会肯定不能错过。 然后耶律大石在北岸设伏等着,到时候再来个反突袭,给童贯派出的精锐骑兵以重创,不但可以坐实宋军先动手挑起战争,而且还可以让耶律淳和析津城的那些王公大臣们看到宋军的无能,然后坚定迎战的决心。而宋军则会因为这样一场失败而士气锐减,剩下就是各凭本事决战一场,这个计划很狡猾,也不愧是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弄死你再说!” 王跃狞笑着自言自语。 说到底耶律淳就是靠着耶律大石。 童太师其实也算倒霉,如果他换一个等级低一些的对手,说不定这场军事讹诈就成功了,说到底双方数字上的实力真的差距太大,而且辽国这边又乱成这种模样。 真得就是已经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可惜,他遇上了个耶律大石。 这是放到整个南北宋,也就是赵大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人物,甚至赵大也不一定能比得上。 把赵大放到耶律大石的位置上,真还不一定有耶律大石做的更好。 童太师等级真的差太多了。 弄死耶律大石,那么耶律淳也就没了依仗,如果能够哄着他们投降,那么还可以用这些契丹当炮灰,先顶一波女真人,守住幽燕估计还是够呛,毕竟女真南下时候一样摧枯拉朽,就算加上部分宋军齐心协力,最多也就是能给女真造成多大损失,但想阻挡住是不可能的。随后的历史已经证明了,这些契丹人在女真面前一样是被踩的,虽然有连续与宋军两次大战损耗的原因,但就算没损耗,再加上童贯带来的西军也没用。 女真又不是一个方向,居庸关,榆关,雁门关,人家是三路齐下,难道还能指望金军攻破雁门关包围太原时候,这里的联军还有能力在防守的同时再分兵去救援? 别逗了! (这一段剧情是史实,刘宗吉的确找了马扩,马扩也写了信,之后就是杨可世渡河冒进被耶律大石伏击大败,但再之后刘宗吉却拿着信去向耶律淳自首,把马扩搞得很丢脸,所以我怀疑童太师应该是被耶律大石玩了。) 第二十八章 刺杀失败 黎明的微光中王跃静静潜伏着。 此刻的他正浑身插满了草和灌木,一动不动地坐着,恍如一簇生了野草的灌木,而在他屁股下面是河岸坍塌形成的峭壁,两旁还有很多这样一簇簇的灌木和野草,他前方是河水蚀刻出来的深沟。 这条河直通拒马河,这条深沟也会一直通到拒马河。 耶律大石带着他的精锐骑兵,就是在这条深沟内游牧等待,水草丰茂的河滩上有足够牧草,大队骑兵行动也不会带起尘埃,曲折的河道阻断前后视线,本身在下陷的河床外面也看不见,只需要在外围放出警戒,避免有无意中闯入的就可以确保无人知道。 他们甚至都不用生火。 这些来自契丹和奚族的士兵吃肉干喝羊奶,晚上不会有火光暴露行踪,白天同样也不会有烟被人发现。 他们就像隐形一般。 “可怜的童太师!” 王跃再次为童太师的噩运默哀。 远处的军营中,那些已经起来的骑兵吃完早饭,纷纷收好帐篷上马,一支庞大的骑兵洪流迅速汇聚,他们最少也是一人两匹马,如果这真是两千骑兵,那么至少也得五千匹马,在狭窄的河床上几乎看不到尽头。 很快前锋就开始向前。 而浑身都插满伪装的王跃,继续默默地坐在那里,看着他们在近在咫尺的下面经过。 这些骑兵装备精良,身上带着刀和弓箭,而副马上全都驮着札甲,甚至都带着顿颈,再就是主要用于战场的长矛和鞭锏锤。 宋辽装备上实际差不多。 这段时期是东方冷兵器的巅峰,重甲化,钝器化,冲击骑兵化,哪怕步兵也是铁罐头化,事实上这时候战场上用短刀就是搞笑,无论哪一方战场上都是玩重量破甲的钝器。鞭锏是主流,锤是备用,连枷也很受欢迎,狼牙棒这个属于真正精锐的配置,铁挝,杵棒也不稀罕,哪怕锥枪也是铁的才够威风,而步兵除了永恒不变的长矛之外,长柄斧,长柄大刀同样是主流。 尤其是长柄斧。 金兀术评价的,宋军两大利器,神臂弓,大斧。 面对越来越重的铠甲,尤其是还有冷锻甲这类表面硬度都赶上箭头甚至刀刃的东西,就只能上这些。 骑兵的前锋很快过去,后面的中军开始接近。 这时候天边已经出现了一点朝霞的红色,汹涌向前的骑兵洪流中间,是一杆代表着中军的旌纛,在那旌纛下方一个中年人面无表情地骑在马上…… “玛的,我早该想到了。” 王跃暗骂了一句。 这是昨天早晨在新城的那个。 很显然昨天他们越过界河时候,就已经进入耶律大石的监视,而且后者迅速定下了这个计划。 不过已经顾不上想这些了,他深吸一口气进入临战状态。 耶律大石毫无察觉,实际上就算是白天,想要发现王跃都很难,这道河岸坍塌形成的峭壁上,像这样的灌木丛太多了,更何况这才黎明,本来就很暗,除非走到跟前扒拉一把,否则根本不会有人发现。 这个伏击点也是王跃精心挑选,一则这里最窄,大概也就五十米宽,二则这里的河水拐弯,然后冲刷出一片深水区,耶律大石必须走他前面的河岸,这片河岸最多也就能让三名骑兵并行,不过其他骑兵可以在深水区前涉水走另一边,只是那里因为积水是一片沼泽而已。 但无论如何,都能够给他一个宝贵的刺杀机会。 头顶是大片的密林,同样也能给他提供逃跑的机会。 耶律大石继续向前。 王跃屏住呼吸,双腿向后蹬,就像准备扑击的猎豹般蓄势待发。 天空中一群野鸭蓦然飞过,就在耶律大石抬头看的瞬间,王跃就像释放的弹簧般骤然扑出,居高临下利用强悍的弹跳,双手紧握消防斧凌空扑落…… “刺客!” 耶律大石身旁一人立刻发出了惊叫。 几乎同时他手中马鞭甩出,但这时候已经晚了,本来就比耶律大石拖后半个马身的他,出手的瞬间王跃就已经从他马头上方掠过,那马鞭只是卷住了王跃的双脚。而就在同时,半空中的王跃手中消防斧对着耶律大石当头劈落,黎明的昏暗中隐约划出一道寒光。 但耶律大石的反应极快,听到惊叫的瞬间转头拔刀向外横扫。 刀刃正撞上了斧刃。 但下一刻那刀断成了两截。 王跃手中消防斧继续落下,在耶律大石惊愕的目光中,正中他的肩头,在铁甲的断裂中砍进他的肩膀…… “啊!” 王跃身后响起一声尖叫。 就在同时他感觉一股拉扯的力量向后猛拖,原本都要撞上耶律大石的他在半空坠落。 那已经砍进耶律大石肩膀的消防斧,原本斜向下继续劈开他胸口的趋势,变成了向外脱离,然后带着鲜血擦着他的锁骨离开了他的身体,带着在铁甲上擦出的火星落在了他的马头,瞬间又划断了半个马脖子。耶律大石的惨叫,战马的悲鸣,和王跃的惊叫,后面那人的吼声,在同一刻的河滩回荡,然后他们一同倒在了河滩上。 “玛的!” 王跃悲愤地骂了一句。 紧接着他就要站起,他前面因为战马倒下,同样倒在河滩的耶律大石也正在挣扎着站起。 但就在同时王跃身后那人一下子扑向了他。 来不及爬起的王跃,一脚蹬在他胸前,这人惨叫着倒飞出去。 但耶律大石却趁机站起,已经受伤的他径直冲向河水。 王跃手中消防斧刚要甩出,半空中那面旌纛砸落,他侧身避开一把抓住,消防斧瞬间砍断旗杆,王跃抓住带矛头的前端直刺耶律大石。但后者此时已经跳入水中,很干脆的一头扎下深水,就在同时河水另一边十几名士兵举起弓箭,王跃毫不犹豫地甩出旌纛,在对面一片弓弦响起同时扑到马后。 十几支箭同时射进已经死了的马背。 但就在同时,后面的骑兵也举起了弓箭,王跃一转头顺手拖过了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盾牌。 那些骑兵立刻停下。 “射,射死他!” 已经到了另一边的耶律大石吼道。 说完他筋疲力尽地躺在河滩上。 数十支利箭瞬间飞来,好在王跃还有一匹马,他无语地拎着肉盾迅速靠到了肉盾的那匹马上。 然后这匹马也变成了刺猬。 “停下,别伤了我妹妹!” 对面的人群后突然一声暴怒的吼声。 王跃愕然地看着肉盾,他这才感觉自己抓的位置手感不对,那肉盾实际上还清醒着,但没有看他,而是转头颇有些哀伤地看着耶律大石,而就在此时那些原本准备再射的骑兵也犹豫了一下。 “射死他!” 耶律大石再次喝道。 “放下弓箭,谁敢放箭伤了我妹妹,我要他狗命!” 那人吼道。 肉盾的眼睛里泪水流下。 王跃突然举着肉盾站起来,另一只手中还拿着肉盾马上的盾牌。 “大石林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一个女人,为了救你不惜冒死,你总得考虑一下人家的安危,你们看这样如何,我的身份你也知道,不如我带着她回涿州,然后在涿州放了她,咱们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如何?要不然让外人知道你受了重伤,你们的军心可就散了,说不定还会有别人乘人之危,那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为何不来个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用真诚的声音说道。 说话间他后背靠上了峭壁。 (感谢书友白孟超,将君辰,轩辕贵胄祖述尧舜,h,汉族网麦冬,晋安明月,yuyueyu等人的打赏) 第二十九章 这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你还想活着离开?” 耶律大石冷笑道。 此时他已经被手下扶起,正在混乱地解开衣服包扎。 实际上他伤的不轻,王跃一斧子差点劈开他半边身子,要不是那个肉盾舍命相救,他这时候已经是死人了,但即便这样肩头上也劈开一个恐怖的伤口。 就连锁骨都已经外露。 甚至锁骨上也被斧尖划开一道子。 可以说哪怕再晚零点一秒,他的命也就没了,但现在仍然很难说是不是能够保住,毕竟还有接下来的感染问题,此刻他虽然强撑着镇定,但浑身也在不断哆嗦着,因为失血脸色也很难看。这个人长得还是很英武,颇有几分电视剧里正面英雄的风采,但现在就不好说了,王跃手中肉盾依然带着哀伤看着他,恍如被抛弃的怨妇。 “你这厮挟持女人,算甚底好汉!” 一个壮汉催马上前喝道。 此时王跃背靠着峭壁,左右都是泥土遮挡,最容易被攻击的双腿,直接被他用盾牌护住。 神射手倒是有可能一箭射死他,但更大的可能是射死肉盾。 而这是肉盾的哥哥。 不过王跃处境仍然很危险,虽然仓促之间这支漫长的骑兵队伍中,绝大多数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光最近的上百人也足够剁了他,这时候很多骑兵都已经下马,他们正从两边冲出河滩从他后面包围,一旦他们形成包围,那就真很难逃走了,所以留给他的时间很短。 实际上说话只是掩护,他一直在不断地向上移动。 “好汉? 我不是好汉。 更何况此刻我们是敌人,对敌人需要做好汉吗? 大石林牙,你设计骗我们,我砍你一斧子,咱们这也算扯平了,至于这位小妹妹,我会把她带到涿州的,如果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已经身受重伤,那就尽管去涿州抓我吧!” 王跃说道。 说完他骤然间纵身而起,在下面一片愕然的目光中,带着肉盾到了沟顶,而就在同时第一个士兵也冲上来,就在他拔刀上前的同时,王跃扛起肉盾向着远处狂奔而去。而更多士兵纷纷爬上来,呐喊着在他后面徒劳的追赶,紧接着几名骑兵也从一处缓坡冲上,不过这时候王跃已经钻进了前面的树林中。 这家伙扛着肉盾在依旧黑暗的密林中向北狂奔,一直跑出很久,直到头顶朝霞满天,而他也跑出密林到了旷野上…… 四周再无契丹骑兵。 他随即把那肉盾扔在一旁,这个混蛋粗野的动作让后者闷哼一声。 “很痴情啊!” 王跃坐在她身旁饶有兴趣地说道。 此时在晨光中细看,这个肉盾还是有几分姿色。 而且这个气质和张家小娘子,还有方七佛身边的那个完全不同,倒是颇有几分野性。 后者躺在那里默默望着头你一个女人,怎么也跟着打仗?你是耶律大石的女人?正妻?姬妾?” 王跃问道。 “别再跟我提这个名字,我与他再无瓜葛!” 后者缓缓说道。 说完她猛然坐起,但却疼得惨叫一声,然后用仇恨的目光看着王跃。 “懂了,一厢情愿,一往情深,看他像个盖世英雄,想着变成他的女人,为此不惜以一个女人跟着他上战场,幻想着战场并肩驰骋,然后还舍命救他,最终他被你的深情感动,从此一起白头携手。 结果, 砰一声,梦碎了! 自己在他眼中居然只是一个可以随便抛弃的啊! 太伤心了,一腔痴情却得到如此结果,盖世英雄变渣男,痴情少女终被抛弃,这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话说你们睡在一起过吗?” 王跃问道。 “你这个狗贼,我杀了你!” 肉盾怒吼一声,发疯般向他扑过来,不过紧接着又疼得倒下了。 很显然王跃那些乱七八糟的调侃,并没有影响她理解这番话的意思,不过她现在也无可奈何了,她被王跃踹了一脚,可是受伤不轻,那时候王都头又不知道她是女的,那一脚可是很实在,没当场吐血而亡,就已经是仓促间王跃顾不上用全力了。 “真没睡过?” 王跃笑着问道。 “没有!” 肉盾吼叫着。 “那还不算太吃亏!” 王跃颇为感慨地说道。 肉盾羞愤交加,却又无可奈何他。 “不过你一个女人,跟着行军打仗,你家里人是怎么想的?” 王跃好奇地问。 “我契丹女儿岂是你们宋人可比,女人上战场又算得了什么,我契丹女儿一样上阵杀敌,我承天太后还把你们皇帝打得跪地求饶,若非你这狗贼偷袭,今日我就砍了你的狗头。” 肉盾高傲地说道。 “吹牛这种事情要现实一点,你说当年萧燕燕暴打大宋,这个我的确是无话可说,我承认她把大宋揍的挺惨,可你这两下子就老老实实的吧!做人要有自知之明,打不过我就是打不过我,你再吹牛就能打得过我了。还有,看起来你家里倒是有些权势,你哥哥居然敢硬顶着耶律大石,你姓什么? 王跃问道。 “萧!” 肉盾说道。 “名字!” 王跃问道。 “你不配知道!” 肉盾高傲地说道。 “我是文明人,但你不要逼我野蛮,这地方可就咱们俩,我想对你做什么可都是随便的。” 王跃说道。 肉盾深吸一口气。 “萧塔不烟!” 她咬着牙说道。 她倒是还算懂事,就是这个名字有点冲击力。 “呃?” 王跃愕然地看着她。 “你真不是耶律大石的女人?” 他很不确定地问道。 “不是!” 萧塔不烟几乎用尽全力大吼一声。 “不是就不是吧,没必要这么大声!” 王跃不满地说道。 好吧,应该还不是,两年后耶律大石在从金军手中逃出时候,就已经有五个儿子了,他这时候其实都三十五了,早就已经结婚生子,甚至儿子都很大了,但他被金军抓住后又娶了一个女真女人,而且是作为正妻,也就是说他的正妻肯定已经没有了。那么这五个儿子就与萧塔不烟无关,事实上之后这五个儿子也没了记载,估计也死在乱军中,之后他抛下那个女真女人带着儿子们逃走,后者宁死不说出他去向。 话说这家伙倒是很会哄女人。 然后那个对他至死不渝的女真女人也就被粘罕射杀了。 至于萧塔不烟是他跑到可敦城时候,才第一次出现记载的,而且是直接就封为元妃,他死的时候萧塔不烟生的儿子还不大,以至于我大辽感天皇后不得不垂帘听政,一直到七年后还政于儿子也还没死。 也就是说萧塔不烟肯定是耶律大石在可敦城之前新娶的。 很可能是一起逃难的贵族。 而耶律大石的嫡系就是他从析津西逃的那批,那么萧塔不烟这时候跟在他身边就很合理了。 王跃看了看我大辽感天皇后…… 话说这个女人也不是善茬啊!耶律大石死后,她也把中亚折腾的不轻,还直接把金国使者给射死了。 萧塔不烟颇有些不安的看着他,话说此时荒郊野外,四下无人,这个恶贼真要是对她做些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她可是真的无力反抗啊,尤其是此刻他看自己的眼神还如此的奇怪…… “起来吧,赶紧走啊!” 王跃说道。 “我站不起来!” 萧塔不烟怒道。 王跃很无语地抄起她,然后又直接扛在了肩头。 “你这个狗贼,你就不能背着我!” 萧塔不烟怒道。 这种头朝下的感觉让她很屈辱。 “闭嘴!” 王跃喝道。 “我砍了你的狗头,啊,你敢打我!我,你还打……” …… 第三十章 我有病,我有梦游症 涿州。 “你居然真敢回涿州?” 趴在王跃背上的萧塔不烟,饶有兴趣地说道。 她终于通过一系列斗争,争取到了背着的待遇,不过付出的代价是某个部位挨了很多巴掌。 估计是王跃打的手感很好终于良心发现了。 而此刻前方的涿州城门外,她哥哥正带着数百骑兵列阵等待,不少骑兵已经拎起了长矛鞭锏之类武器,只要一声令下就会冲过来,把王跃砸成渣渣,但她身下的王跃却恍如未觉般,哼着她听不懂的曲子,愉快地走向这些正在燃烧着熊熊怒火的士兵。 居然还喜欢蹦跳几下…… 好吧,她其实知道这个混蛋为何喜欢蹦跳。 “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为何要不敢回涿州呢? 我是大宋太师童贯派出,以成忠郎充副使,随正使一同出使贵国的使者,当然要继续完成我的使命,不过我有梦游症,夜晚一不小心就梦游到了城外,然后在城外某个水沟里,发现了一群贼人劫持一个少女,于是正义感驱使下打退贼人救下了这个少女。 不过这个少女受伤了。 我又不知道她家是哪里,只好背着她回涿州准备交给官府。 还好在城门处遇上了她的家人。” 王跃说道。 他背上的萧塔不烟都傻了。 “你们南人果然狡猾!” 她愕然说道。 这故事编的简直令人发指。 还梦游? “我这是为你们好,耶律大石是你们的希望所在,整个析津府的契丹也罢奚人也罢全指望他,他重伤的消息一旦传开,你们的人心就立刻散了,不管你们是不是准备归顺大宋,这种时候都必须保证内部的稳定,所以耶律大石必须是完好无损的。 他出了事,你们立刻内乱。 一旦外面知道他受伤而且生死难料,信不信郭药师第一个背后捅你们一刀然后迎降童太师? 说到底你们如今已经山穷水尽了,只不过是咬着牙死撑,你们经不起任何的打击,相信我,虽然耶律大石受伤的罪魁祸首是我,但我所说的这些对你们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 王跃说道。 “杀了你一样没人知道!” 萧塔不烟恨恨地说道。 说话间还做势要掐住他脖子。 “别闹,郭药师在看着呢,再说你们也杀不了我,为什么不理智一些呢?” 王跃语重心长地说道。 的确,郭药师的人都在看着呢。 此刻就在他们周围,大批常胜军的骑兵正好奇地跟着。 这涿州可是郭药师的地盘,他和耶律大石本来就互相提防,耶律大石手下大将带着精锐骑兵跑来,郭药师立刻就得警惕起来,耶律大石也不是不会突袭弄死他然后吞并他这支常胜军的。萧塔不烟的哥哥实际上正被常胜军包围着,上千常胜军骑兵就在周围严阵以待,这种军阀性质的集团,在这个问题上可是一点都不敢马虎。 “哪个是郭药师?” 王跃好奇地问。 “城门处!” 萧塔不烟说道。 王跃转头看着城门,马扩正从城门走出,旁边还跟着一个陌生的官员,估计是辽国的接伴使,而他们旁边一个穿着盔甲的中年人,看着挺老实,还跟马扩笑着打招呼,一点三姓家奴的风采都没有,倒是看着挺憨厚的。 看来这就是郭药师了。 王跃继续向前,对面骑兵中几个忍无可忍,催动战马就要上前。 但却被萧塔不烟的哥哥喝住,他们只好忍着怒火停下,在那里继续用目光一遍遍在王跃身上扎着。 “大哥!” 他背上萧塔不烟突然喊道。 王跃立刻露出一脸惊喜…… “阁下可是这位小娘子的兄长?” 他热情地说道。 萧塔不烟的哥哥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说道“你是何人,我家妹子如何在你手上?” “这位将军误会了,昨夜在下梦游至城外,恰好遇上一群盗贼劫持这位小娘子欲行不轨,在下自然不能坐视,于是出手一番血战打退盗贼,救下了这位小娘子,因不知如何处置,且这位小娘子也受了伤,故此背回涿州欲交于地方官送还其家人,不想在此遇上将军,这真是极好的。” 王跃说道。 恰好赶到的马扩一阵咳嗽。 萧塔不烟的哥哥转头恶狠狠地看着他。 “这位将军,敝国副使的确有病,他有梦游之症,不想却因此救了令妹,说来这倒也是一番佳话。” 马扩很认真地说道。 至于梦游为何会梦游到城外,紧闭的城门高耸的城墙为何连一个梦游的人都阻挡不住,这个…… 这个关他屁事。 “萧将军,这位是大宋使者!” 他旁边那官员解释道。 “佳话,果然是佳话,萧将军,令妹被盗贼劫持,你怎么不早说,说起来这也是某失职,居然在这涿州附近,还有盗贼敢劫持贵人,来人,立刻传令各部在涿州一带仔细搜捕,务必抓住这伙盗贼,快去找顶轿子来,抬萧家小娘子到城里歇息诊治。” 郭药师很开心地说道。 他又不傻,这些家伙都是在说鬼话的。 萧塔不烟是跟着耶律大石的,这个大宋副使半夜溜出城,第二天却背着受了伤的她出现,而且萧塔不烟的哥哥还如临大敌般带兵到涿州等着,这摆明了昨晚这个副使潜入过耶律大石的军营。他干了什么还不好说,但就冲着把萧塔不烟劫持过来,还敢如此有恃无恐,那么绝对是让耶律大石吃了大亏。 他就喜欢这个。 他和耶律大石本来就关系恶劣。 有耶律大石吃亏的消息那当然要开心了。 萧塔不烟的哥哥压抑着愤怒,在那里盯着王跃,很显然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该一声令下把这家伙剁成肉泥。 王跃微笑地看着他。 “大哥,多亏宋使救了我,你还不谢过宋使?” 萧塔不烟说道。 她是在提醒她哥哥,不能让耶律大石受伤的消息暴露,一旦郭药师知道这个消息恐怕紧接着就会倒戈,这个家伙又不在乎投降大宋,他现在纯属有奶就是娘的,相比起耶律淳,实际上赵家能给他的更多。只不过他没把握,知道自己不一定打得过耶律大石,可耶律大石受重伤了,那他也就没什么可在意的了,而他一旦倒戈,那么耶律淳也就彻底完了。 现在必须以大局为重,哄着王跃替他们保密。 她哥哥深吸一口气…… “多谢宋使营救舍妹!” 他咬着牙说道。 “将军无需客气,宋辽如兄弟般,我与将军亦兄弟般,令妹亦吾妹,遇上这种事情哪有不出手的道理。” 王跃说道。 “正是,副使此举正可显我宋辽兄弟之情。” 马扩笑着说道。 “兄弟之情?” 萧塔不烟的哥哥冷笑一声。 “大哥,我如今受了伤,需回析津休养,正好与宋使同行。” 萧塔不烟突然说道。 “呃?” 王跃转头愕然地看着她。 “副使,一路之上还得请你多多照顾。” 萧塔不烟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 她得盯紧了王跃,虽然这个家伙为何会这样做还不清楚,但接下来必须跟他形影不离,防止他向外传递耶律大石受伤的消息。 “你……” 王跃深吸一口气。 “该刷牙了!” 他紧接着说道。 萧塔不烟继续磨牙…… (感谢书友安息不存在,茵塔希缇,晋安明月,老娘起不出名字,飞龙夕惕若厉等人的打赏) 第三十一章 契丹豪杰,有死而已,岂能为赵家狗 “到底出了何事?” 马扩看了看前面的萧塔不烟,然后低声问王跃。 他这话刚说完,萧塔不烟突然探出头,然后对着王跃狠狠咳嗽了一声。 “她不让我说!” 王跃说道。 “呃,那晚间我再去找你!” 马扩笑着说道。 萧塔不烟恨恨地转回头。 此时他们已经启程继续北上,不过今天还是到不了析津,涿州到析津路程一百二十里,中间必须先到良乡,接伴官牛稔一路陪同,郭药师还派了一百骑兵护送,而萧塔不烟则坐着一顶轿子,连同她哥哥派出的一百名骑兵同行…… 她家在析津。 出身拔里氏,也就是国舅帐。 契丹萧氏构成其实很乱,并不是说一个家族,甚至都不是一个民族。 契丹的拔里氏,乙室己氏,回鹘的述律氏,作为后族他们都赐姓萧,前两家是耶律家的传统婚姻对象,后者是借阿保机上位的。还有奚人萧,耶律氏征服了奚人后,为了确保稳定直接把奚人贵族赐姓萧,然后为了增强述律氏的实力,让这些萧算在述律氏萧里面。 萧干就是奚人萧。 萧燕燕是拔里氏萧。 被宋军射死的萧挞凛也是拔里氏萧。 这些乱七八糟的萧之间的斗争贯穿整个辽国历史。 不过后期辽国后族述律氏萧占整个辽国历史,就是一部皇族也就是三耶律和后族这些萧们之间的斗争史。 很乱的。 现代历史学家们都懵逼。 而且辽史是脱脱编的,那错误多的浩如烟海,所以到现代以后历史学家都被搞得晕头转向。 萧塔不烟家族就是拔里氏。 她爹是个没多大实权但很高的官,类似于大宋的那些三公们,而且这时候已经死了,但她哥哥萧辅却在这些年的战争中,依靠着家族的力量,掌握了一支三百多人的精锐骑兵。辽国允许这些贵族们拥有一定数量类似家丁的部曲,耶律大石手下真正嫡系其实也就几百类似的部曲骑兵,她哥哥这些年始终与耶律大石并肩作战。 同样少女怀春的萧塔不烟,也一直跟着她哥哥算是相依为命。 自然她也就盯上了长得帅,有本事,还死了正妻的耶律大石,然后开始幻想着正式嫁给他,如果不是出了这件意外,她肯定会成功的,而且她还会跟随着耶律大石一路向西,成为他的感天皇后,让整个西域匍匐在脚下。但可惜在几个小时前的那个黎明,她的爱情七彩泡泡被一个混蛋戳破了,曾经她以为自己跟随着一个踏着七彩祥云的盖世英雄,他会给她爱情,给她幸福,给她一切小女孩的幻想。 然而…… 事实上人家只是个冰冷的政客。 啊,政治家。 需要的时候人家才不会关心她的死活呢!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王跃感慨着。 然后萧塔不烟再次探出头,拎着个水壶照他砸过来,王跃伸手接住,正好喝了一口。 马扩在一旁只是看着笑。 他们一行天黑时候终于到达良乡。 然后…… “你想干什么?” 王跃站在自己的房间内,惊悚地看着推开门的萧塔不烟。 后者已经能够自己走路了,说到底她体格好,而且挨的那一脚也不是说骨折什么的,也就是内脏受到些冲击而已,此刻她正带着两个婢女走进来,后者怀里抱着扛着毛毡,皮褥之类的。 “铺上!” 萧塔不烟指着地上说道。 那些婢女赶紧给她铺好,萧塔不烟很干脆坐在上面…… “我们男女有别吧?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王跃说道。 “我一个契丹贵女来陪你,你难道不觉得荣幸?” 萧塔不烟很坦然地说道。 说完她在熊皮做的褥子上躺下了,两个婢女老老实实地退出,然后给他们把房门关上了。 “可你这样做有什么用啊!我早晚还是会说出去,你总不能一直这样跟我耗下去吧?” 王跃抓狂般说道。 “五日!” 萧塔不烟举起五个手指,颇为得意地说道。 “什么意思?” 王跃说道。 “五日之内我不会给你机会说出去的,五日之后你爱跟谁说跟谁说。” 萧塔不烟说道。 “五日?也就是说五日之后,耶律大石会硬撑着公开露面,装作根本没有受伤的样子,那时候我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你害怕我在这之前说出去,一旦被郭药师知道,派人专门去见耶律大石,会从他的模样上看出他受伤?可就算现在我说出去,这驿站都是你们的人,你们也一样可以封锁消息,让我的话传不出这座驿站。” 王跃说道。 目前来讲耶律大石能做的也就这样了。 左右他就是皮肉伤,只要止住了血,外面穿上铠甲,不动受伤的那只胳膊还是能蒙混一下的。 “这座驿站全是你们汉人,就连牛稔和他手下随从都是汉人,外面还有郭药师的一百骑兵,他为何要派这一百骑兵?不就是猜到些什么,防止我哥哥在中途截杀?我的士兵已经包围驿站,你想出去他们就乱箭齐射,大不了把所有人都杀死在这里。 你说的对,如今我们的确已经是山穷水尽了。 析津所有人都在谋出路,没人真以为天锡皇帝能长久,不过是借着他收拢人心而已,一旦到了紧要关头,谁都有可能背叛我们。 郭药师不会在乎投降。 李处温不会在乎投降。 各地那些汉人豪强都不会在乎投降。 我们还能撑住,他们的确会与我们站在一起,毕竟他们也不喜欢你们,可一旦我们要撑不住了,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抛弃我们,别说是投降你们,就是投降女真人他们都不在乎,我可以告诉你,他们甚至已经派人去联络女真,想以称臣纳贡换取女真不南下。 没人值得我们信任。 我们能相信的,只有我们自己人。” 萧塔不烟躺在那里恨恨地说道。 “那你们为何不投降大宋?童太师开出的条件应该足够了,大宋朝对待你们这样的降人也还算不错,耶律淳如何不好说,可你们这些人富贵可保。” 王跃问道。 说话间他也在床上躺下了。 话说这些契丹人也很可怜啊,曾经如阴云般压在大宋头顶,让大宋叫了一百多年老大的大辽,如今只剩下这点人,在一片随时都有可能背叛的土地上,苟延残喘般面对着南北两边夹击的敌人。而且每一个敌人都比他们庞大数十倍,他们就像是被两只饿狼逼到中间的土狗,正在用它那特有的顽强苦苦支撑…… 呃,它不知道其中一只其实是哈士奇。 “我契丹豪杰,有死而已,岂能为赵家狗!” 萧塔不烟怒道。 “你这是骂我吗?” 王跃转头很认真地看着她说道。 “你也是一条好汉,何须为赵家做狗?” 萧塔不烟鄙视地说道。 “看来我教训你还是不够深刻啊。” 王跃说道。 说完他一翻身从床上滚落,紧接着伸手抓起了自己的腰带,萧塔不烟毫不犹豫地拔出腰间短刀,但却被王跃一把夺过扔进了床底,然后在她的惊叫声中直接掀翻过去…… 外面正想过来问话的马扩,在门前一脸惊愕地听着里面传出的声音,然后赶紧忍着笑走了。 第三十二章 一个蛮族的毁灭 第二天。 “王兄弟艳福不浅啊!” 马扩感慨道。 “不要胡说,我们之间是清白的,我是那种随便的人吗?” 王跃看着前面正盯着他们的萧塔不烟,义正言辞地说道。 他真没做过什么,也就是教训一下而已,充其量教训的方式特殊了些,他还不至于对一个连牙都没刷干净的女人有什么兴趣。 马扩呵呵一笑。 然后他在萧塔不烟凶狠的目光中,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萧塔不烟继续凶狠的看着王跃,后者若无其事地吹着口哨,而就在此时远处的地平线上,一座座高耸的佛塔隐约浮现,在一片绵延的绿色中,背衬着天幕的蓝色,仿佛大地上一个个冒出的棘刺。 析津城到了。 “析津城内寺庙多吗?” 王跃问道。 “数不胜数,怎么样?不比你们的东京差吧?” 萧塔不烟骄傲地说道。 “难怪你们被女真揍成狗!” 王跃感慨地说道。 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啊! 很显然契丹人也中了这种毒,喜欢修这个的还不废那就见鬼了,看这佛塔的密度真不比开封差,而且高度也不比开封的低,至少到现在他还只看见佛塔不见城楼,也就是说这些佛塔都比城楼高。 二十米起步的。 在这样一个时代,任何一座高层建筑可都是耗资巨大的工程。 当一个国家把热情都浪费在这东西上的时候,基本上也就失去了开拓进取的精神。 契丹人从当年把大宋打的跪地求饶,到现在被女真打成狗,从当年整个东亚秩序的裁决者,到现在被他们眼中的宋狗欺负上门,这些东西功不可没,如何让一个骁勇的蛮族彻底废掉?让他们学会拜佛修庙造浮屠就行了。大宋虽然也一样遍地寺庙,但至少大宋的财力足以支撑,而辽国以差距甚远的经济实力却在这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就真的属于慢性自杀了,事实上后世历史学家对辽国的评价就有一个形容词…… 以释废国。 王跃的视线越过萧塔不烟的白眼,在他们前方一条湍急的河流出现…… 永定河,或者现在的名字桑干河。 而且这条河上也有桥,虽然卢沟桥是女真时候修的,但人家契丹人也不是不过河,修石桥工程量太大,不如拿来修浮屠,但修一座浮桥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王跃就这样带着沧海桑田的感慨,跟随着前面的正使和接伴使一同踏上了浮桥,渡过桑干河再走出不远,王跃终于看到了这个时代的北京城。 也不小。 虽然比不上开封城,但也是一座大城市。 事实上辽南京析津城周长号称三十六里,比开封城也就小一圈,开封外城周长四十八里。 但繁华程度差距颇大。 城墙也没有包砖,实际上开封也没有,只是在城门等重要位置包了,至于现代最常见的清明上河图上的包砖城墙,那是因为那根本就不是原版,那是仇英画的,他画的根本不是开封,而是明朝的苏州,只不过借了个名而已。 别说城墙,就是城门的样式都根本不一样。 他们一行继续向前。 远处的城墙逐渐清晰,很快道路就转向正对城门,路上行人也多了起来,都好奇地聚集两旁看着他们,王跃很有气质地举手向这些已经在异族统治下一百八十年的同胞致意,同胞们全都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这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几个月后他们在这座城市里全歼了刘延庆的六千宋军。 人家可不认大宋是什么同胞。 他们就这样一直到了临近城门处,但那城门是关着的,他们也没进城,而是在牛稔带领下直接转到了路东一处很大的驿馆。 永平馆。 “那是什么地方?” 王跃指着路西边好奇的问道。 那里也有一大片围墙圈着的园林,就像开封南熏门外一样。 “毬场!” 萧塔不烟说道。 “你不回家吗?” 王跃问道。 萧塔不烟报以冷笑。 “你这样对我名声不好,我可是个清白之身。” 王跃说道。 “与我何干?” 萧塔不烟很干脆地回答。 王跃颇有些挠头地看着她,萧塔不烟扬起头傲娇地哼了一声,从这个角度看她还是有些吸引力,只是…… “你还是得刷牙!” 王跃诚恳地说道。 萧塔不烟气得抬脚就去踢他,却被王跃一把抓住,她只好跳啊跳,每跳一下都能刷新一下王跃对她的印象。 就在此时一阵混乱的马蹄声,一只手抓住萧塔不烟脚的王跃抬起头,然后就看见两个官员带着大队随从在他们面前停下,为首一个愕然的看着这一幕,萧塔不烟的脸终于一红,赶紧瞪了王跃一眼,王跃松开手,她站稳之后朝那人行礼然后站到了一旁。 这时候马扩和牛稔二人也走过来。 这是耶律淳派来迎接他们,并且接下来充当馆伴的。 牛稔是接伴使,把他们接到析津就算完成任务,接下来就是这两个馆伴负责陪同他们,这好歹也是正式的外交,规矩还是挺多的,这两人级别也很高,一个是四方馆使萧奥,他应该是和萧塔不烟熟悉的。 另一个是礼部郎中张瑴…… “张公是哪里人?” 王跃好奇地问道。 “某乃平州义丰人,不知副使贵籍何处?” 张瑴说道。 “袭庆府奉符县,平州义丰离滦河多远?” 王跃问道。 “义丰县即滦州城。” 张瑴说道。 “原来如此,您这个名字如何写?鄙人是个粗人,识字不是很多。” 王跃笑着说道。 张瑴带着隐含鄙夷的微笑,在地上给他写出了自己名字。 “张公真是学识渊博啊!” 王跃感慨着。 “张郎中乃是进士及第,自然学识渊博!” 萧塔不烟说道。 “进士?王某真是太失礼了,居然在一位文曲星面前如此怠慢!” 王跃一脸夸张的惊叹,赶紧抱拳行礼,搞得就像很尊敬一样。 倒是把张瑴搞得颇有些意外。 “副使谬赞,某也只是略通文墨。” 他说道。 “张公,王某有一不情之请。” 王跃说道。 “副使但讲无妨。” 张瑴说道。 “某名跃,但山野粗人无字,一直想找个饱学名儒取一个,今日正好遇上张公,不知张公可否赏脸?” 王跃说道。 “这个容易,跃者腾跃也,奋起之像,子奋如何?” 张瑴笑着说道。 “多谢张公,子充兄,以后就叫我王子奋!” 王跃一脸欣喜地一边行礼一边朝马扩说道。 旁边萧塔不烟愕然地看着他这副嘴脸,估计正在试图找回昨晚那个粗野蛮横的男人。 但可惜她失败了。 眼前这个混蛋完全就像换了一个人啊。 这个张瑴是靖康之变的那个导火索,后来割据平州的那个军阀,虽然在大宋记载中都是用张觉,但实际上那是为了避讳改的,这才是他的真名,这个人也是值得利用的。平州啊,弄好了是可以堵住榆关的,实际上幽燕一带汉人的战斗力不低,完颜阇母甚至在兔耳山被他们打败,那可是完颜阇母,阿骨打的弟弟,靖康之变的主要参与者。 他被张家的平州军打得惨败,以至于连阿骨打都亲自过问,甚至因此将他关起来,直到斡离不灭了张瑴才释放。 这样的人值得拉拢。 (感谢书友心慕大道,茵塔希缇,灯火见人家,飞龙夕惕若厉,汉族网麦冬等人的打赏) 第三十三章 渣男双击 张瑴当然不会知道,眼前这家伙只是本着炮灰能多一个是一个的原则,他倒是对王跃颇生好感…… 他的确是进士。 可他也清楚,这大辽的进士含金量有限,跟大宋的进士没法比,王跃那个文曲星就已经让他恍如大夏天喝冰镇酸梅汤一样舒坦了,尤其是还让他给取字,这就是拿他当尊长对待。 一个刚从开封来的年轻人。 而且还是官。 这肯定也是世家子,若不是世家子如何不通过科举做官?这样的世家子放着开封那么多饱学名儒不找,却千里迢迢跑到析津来请他帮忙取字,那这是什么意思?这就是说人家根本看不上开封那些,人家觉得他这个大辽的进士才是真正有学问的。 话说这个马屁拍的还是很有水平的。 张瑴一下子就把王跃纳入了懂事的优秀青年行列中。 他和萧奥是来接王跃一行入城的,两位使者接下来不住在永平馆,这座驿馆在城外很不方便,他们为这两人在城内另外安排了一处,在一座叫净垢寺的寺庙里。既然如此王跃二人也就不再耽误,紧接着随他们一同进城,但他们并不是直接从正面的南门叫丹凤门进城,而是沿着城外的道路向东,然后在东边另一座城门开阳门进城。 “丹凤门进去就是大内,日常是不会开门的。” 萧塔不烟说道。 “也就是说你们这个内城和外城,在这里是共用一道城墙,难怪在这里搞得跟一片汪洋似的,原来是加强防御啊,那又是什么地方?” 王跃回头看着身后广袤的湖面说道。 析津城的护城河是从桑干河引水,然后在丹凤门一带形成湖泊,而且湖泊里面还有一个小岛,岛上很明显是一片宫殿。 “瑶池殿,御苑。” 萧塔不烟说道。 “瑶池殿,有仙女吗?” 王跃笑着说道。 “有会杀人的仙女你看不看?” 萧塔不烟白了他一眼说道。 “你对自己的评价有点高。” 王跃诚恳地说道。 萧塔不烟紧接着就拔刀,但却又瞬间被王跃夺过,气急败坏的她很干脆地抓住王跃的胳膊就下口,但王跃另一只手立刻捏住了她的鼻子,萧塔不烟张着嘴就像被牵着鼻子的牛一样,随着他手臂的抬起又不得不仰起头…… “不许胡闹!” 王跃很认真地说道。 萧塔不烟无可奈何地点着头。 王跃这才放开她,顺手把刀子插回刀鞘。 旁边张瑴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就这样进入了开阳门,很快到达净垢寺,不过这时候也已经快要天黑,而当天晚上萧塔不烟依然带着铺盖跑到王跃的房里跟他同宿。张瑴和萧奥对此视而不见,或许契丹女人本来就如此豪放,不过也的确有这种可能,毕竟那也是看男人不顺眼,就可以随时申请离婚的。 契丹内部女性权力极大,不比男人差多少。 可以自由离婚,看不上的男人可以不嫁,女人可以主政,甚至带兵打仗,比如当年的萧燕燕,她可是直接用万岁这个称呼的,当然,还有一个很让男人喜欢的规矩…… 娶姐继妹。 娶了姐姐还想再娶个小的必须娶她妹妹。 强制性的哟! 在她妹妹们娶完之前不准娶别人。 不过现在已经废除了这项制度,不再强制性的了,至于自愿就没人管了,其实还有强制性必须娶寡嫂甚至爹的小老婆乃至婶子,但这项制度因为汉化后一些有廉耻心的贵族坚决抵制也早就废除了。同卧一室也没什么,虽然现在以他们的标准也有些过分,但就传统来说也没什么,按照传统他们男男女女经常围着篝火挤在一起喝酒吃肉。 然后看顺眼就钻小树林。 总的来说萧塔不烟行为虽然有些让人惊讶,但也不至于有人干涉,再说这时候谁有闲心管他们这对狗男女的破事,他俩爱咋咋地去! “你这也太谨慎了吧?萧奥难道不是你们一家的?” 王跃说道。 “张瑴是我们一家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跟张瑴接近,不就是想告诉他这件事,然后鼓动那些汉人造反吗?” 萧塔不烟冷笑着说道。 “可你这样能拦住我吗?我就出去跟他说,你又能做什么?” 王跃说道。 “你尽管去说,大不了我们把这析津城杀个尸山血海,我们都到如今这地步也没什么可顾虑的,只要你出去说,我就去见天锡皇帝,然后下令城内契丹和奚人一同动手,左右也不过是同归于尽。” 萧塔不烟很干脆地拔出刀子说道。 “你们为何就不能投降呢?” 王跃无语地说道。 “我说过,契丹豪杰,有死而已,岂能做赵家狗? 我们的确穷途末路,但穷途末路又如何,左右也就是个死,死有何可怕?就因为怕死,却向赵家屈膝求饶,给赵家做狗? 死就死吧! 人早晚都会死! 没必要让自己死的那么下贱!” 萧塔不烟很坚定地说道。 很显然这是以耶律大石为首的契丹强硬派心思。 事实上他们也是这样做的,无论耶律大石还是萧干,最后都没有投降,耶律大石宁可去找天祚帝自投罗网,萧干宁可到山里打游击。 那么说出去的结果会如何? 萧塔不烟的威胁可以抛开,那个毫无意义,就算城内以李处温为首的汉人豪强集团知道这个消息,也不会立刻就动手,最多告诉郭药师,让郭药师做好准备在关键时刻背后捅刀子。他们如果不动手,那么耶律淳也不可能下这种命令,最多同样做好戒备,然后整个幽燕分成两大对立集团,全都做好互相清洗的准备等待最后的决战。 但是…… 如果耶律淳本人并不是强硬派呢? 契丹和奚人集团不可能都是强硬派,耶律大石这些人的确不在乎一死,他们宁死也不会向赵家投降,可其他契丹和奚人贵族也是如此吗?目前这个政权的真正皇帝也是如此吗?如果耶律淳和那些贵族并不想死,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还是会投降又如何? 那么…… 王跃毫不犹豫地翻身滚下床。 “你要干什么?” 萧塔不烟尖叫着。 “我要让你知道,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指手画脚!” 王跃说道。 “我杀了你,我要跟你同归于尽!” 萧塔不烟尖叫着。 但她终究无力抵抗,转眼间就被王跃以一种很特殊方式捆起来,然后在她的疯狂挣扎中,直接被扔到了床上。 “啊,还有!” 王跃想了想,拿起一块布子把她嘴也堵上了。 然后他站在那里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萧塔不烟两眼冒火般瞪着他,拼命挣扎着试图上前咬他。 “老老实实等着,我其实是在帮你们,我知道你们不想给赵家做狗,其实我也不想,但现在时候不到,等时候到了,我会让你听老赵家学狗叫的,总之你阻止不了我,我也希望你能告诉你哥哥那些人。现在你们的敌人不是赵家,而是女真人,如果你们打败童贯,那么大不了他出钱雇佣女真人南下,然后女真人会杀光你们的。 投降对你们有利。 相信我,我真的是在帮你们。” 王跃说道。 说完他就像个不负责任的渣男般转身径直走了,而后面萧塔不烟则呜呜着流下屈辱的泪水。 第三十四章 我其实是个反贼 “子奋莫不是说笑?” 张瑴一脸凝重地说道。 “是否说笑,张公派人去耶律大石那里一探便知,再说这些天萧塔不烟与我形影不离,难道您就不觉的奇怪?” 王跃说道。 “那副使又想说什么? 阁下身为使者,不顾两国百年盟好,暗中刺杀敝国大将,却又跑到这里向老朽炫耀,莫非是欺我大辽无人耶?” 张瑴缓缓说道。 他其实已经相信了,毕竟萧塔不烟的行为很奇怪。 这个女人和她哥哥都是耶律大石的铁杆支持者,算是契丹里面坚决抵抗派的核心,却跟这个大宋副使形影不离,连睡觉都在一个房间,无论谁跟他说话都硬塞到一旁盯着,摆明了是怕他说出什么秘密。如果耶律大石真是被这个家伙砍成重伤,那么就一切都可以解释了,这是在玩美人计,哄着他不说,毕竟真要是耶律大石重伤的消息传开,那析津也就乱了。 但很显然这个副使也很无耻,吃干抹净一样该干啥干啥。 “张公,破坏盟好的是耶律大石。” 马扩说道。 他刚才也被这个消息惊呆了,但现在已经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南朝自诩礼义之国,今不顾盟好,辄先举兵,大石林牙身为守将,为国而谋,理所当然,兵者,诡道也,用计设间不过常理,若以此归罪,那南朝乘人之危又算什么?” 张瑴淡然说道。 “朝廷命将出师,内情使人不能尽知。 但略闻北朝兴兵累年,理应使本朝知晓,北朝并不相报,而天祚皇帝播迁于夹山,贵方不发赴难之师,乃篡立於燕京,大宋与大辽盟约百年,义均兄弟,今来问天祚皇帝车驾所在。却闻已削降为湘阴王,事出非常,本朝兴师问罪,访寻辽主存亡,举合礼经,又何来乘人之危?” 马扩说道。 王跃颇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这也很无耻啊,颇有阿美利坚外交官风采。 这一下子摆明了乘人之危的行为,就成了正义凛然的问罪之师,抓住耶律淳自立这种事情,把大宋扮演成给天祚帝主持公道的。 “国不可一日无主,本朝因天祚失道奔窜,不知所在,宗社颠危,故臣民拥戴,册立今上,事与贵朝殊无干涉,何至问罪?况自古有之唐明皇奔蜀,肃宗即位於灵武,但期中兴,岂不与此事体一同?南朝宜念邻国久和之义,假借兵力共除大难,今乃乘衅攘夺民土,岂所望於大国哉!” 张瑴说道。 “明皇幸蜀而太子监国,既即位,乃册明皇为太上皇,祸乱既定,便迎还明皇,肃宗亲步控马,此则君臣父子之道尽矣。 贵朝初非委托,实乃自立,又贬削天祚湘阴之号,何可少望古人? 况假师求救当在志诚,包胥泣秦孔明趋吴皆竭诚意,则邻国甯不相应耶?贵朝泥於矫饰,未常行一信使,本朝虽有哀秦庭之心,亦无所施设,此非本朝之责而实贵朝之过。若贵朝于战事初起之时,即依盟约遣使告知本朝,并依盟约请本朝之助,有岂有今日之事? 此错在贵朝,又何以责本朝? 今大兵压境,止在旦夕,祸福存亡贵朝君臣自裁可也。” 马扩说道。 张瑴默然。 “张公,如今的局势很明白,大辽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说起来自古无不亡之国,再强大的帝国也免不了有这一天,大辽立国两百年这也算够长久的,就像是一个寿终正寝的迟暮英雄,已经到了该走的那一刻,那就没有必要非让他在病榻上屈辱地苟延残喘。 该让他亡就亡了吧! 宋辽终究是兄弟,就像兄长死了把遗产给弟弟一样,弟弟也会照顾好兄长留下的孤儿寡母。 但你们再撑下去又能如何?就算你们这次打败了我们,那我们无非掏些钱财送给女真,让他们南下相助,你们难道觉得自己能顶住两面夹击?他们可是你们的敌人,他们来就不会像我们一样给你们,你们自己也明白一旦女真打下这里的后果。 难道你们想要这样的结果? 咱们终究是兄弟之国,咱们不是仇敌,可你们真要是打,那我们的兄弟情分可就没有了。” 王跃说道。 张瑴默然地坐在那里。 “再说了,我们俩就是跑腿的,就是来告诉你们,朝廷开出的条件,但这个条件也不是说不能变,你们有什么要求,也可以提,要爵位要官职,要钱粮这些都是可以提的,讨价还价这种事情,想来不需要我们特意点明吧?” 王跃说道。 童贯要的只是收复幽燕的荣耀,别的他才不在乎呢! “老朽禀明陛下再说吧!” 张瑴缓缓说道。 “张公,我再说几句。 就算你们归顺朝廷,一样也少不了封官拜爵,大辽进士亦大宋进士,你们的钱财土地也还是你们的,可以说歌照唱舞照跳。 那你们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王跃说道。 “待女真南下之时,我们顶在最前面吧?” 张瑴冷笑道。 “就算不归顺大宋,你们难道不一样要面对女真的屠刀?至少归顺大宋之后你们不用担心钱粮了。” 王跃笑着说道。 张瑴没有再说什么,直接送客了。 “他动心了。” 马扩说道。 “他没有理由不动心,但最后还得看耶律淳,说到底这关键还得看那些契丹人愿不愿意归顺。” 王跃说道。 说话间他俩走到王跃的房门外,王跃很随意地推开了门,马扩愕然地看着床上的萧塔不烟…… “看什么,没见过驯烈马的?” 王跃厚颜无耻地说道。 “呃,既然子奋还有事要忙,那某就不打扰了。” 马扩忍着笑说道。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王跃肩膀,然后赶紧走了。 王跃随即关上了门,在两眼通红的萧塔不烟仇恨目光中,拎过一个凳子坐在了她旁边…… “你还得帮我一个忙。” 王跃说道。 “呜呜……” 萧塔不烟挣扎着。 王跃这才恍然般,给她把嘴里的布拽出来,刚拽出的瞬间,她就恍然巴西龟般恶狠狠地一探头,王跃赶紧缩回手,萧塔不烟的牙齿撞击出一声轻响…… “你咬不到的。” 王跃得意地说道。 “放开我!” 萧塔不烟冷冷地说道。 看上去倒是平静了许多,不过也可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话说她这属于接连遭到渣男们的伤害,明显已经开始濒临爆发。 “你为什么就不能明白呢?我真的是在帮你们,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女真已经攻陷你们的西京,天祚帝在夹山苟延残喘,辽西也只剩下韩庆民一支孤军,你们那个曾经的大辽已经没有了,那又何必非得给它陪葬呢? 你们无非也就是瞧不上赵家而已。 其实我也瞧不上,像这种欺人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的货色,的确也没法让人瞧得上。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王跃把脸凑到她面前,萧塔不烟果然瞬间爆发,就像只蚕宝宝般扭动着要撞向他。 “我其实是想造反的。” 他低声说道。 萧塔不烟停止挣扎,一脸惊讶地看着他…… (感谢书友茵塔希缇,qq秋天的鱼,晋安明月,正大觉烦,书友2017010001126111,奇迹观察者等人的打赏) 第三十五章 祖传宝斧 “你看,我连这个都可以跟你明说。” 王跃很坦然地说道。 萧塔不烟静静地看着他。 “你们瞧不上老赵家,我也一样。 这个欺人孤儿寡妇,狐媚以取天下的家族根本就不配统治这锦绣山河。 我想聚集起一群有志之士,让他们滚到一边去,然后共同创建一个全新的,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所有人都是兄弟姐妹,不再有饥寒之苦的国家。” 王跃又开始宣扬他那套东西了。 “那与我契丹人何干?” 萧塔不烟说道。 的确,她又不是穷人,她是正牌的贵族剥削者。 “的确没什么关系,我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们,我并不是站在赵家一边,我劝说你们接受归顺,并不是为了帮赵家,而是真心为了你们好,你不要用仇恨的目光看着我,咱们可以坐在这里心平气和地讨论一下你们面对的现实,还有你们如何度过这场劫难。” 王跃说道。 “心平气和?” 萧塔不烟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自己身上。 话说她现在都不明白,这个狗贼哪里学来的捆绑方式,把她捆得浑身难受。 “这样更容易让你心平气和。” 王跃坦然地说道。 好吧,这个解释的确很合理。 “说到底你们其实也不是真就那么坦然面对死亡。 你们目前不过是仍然还存在着幻想,觉得以你们目前的实力能够夹在宋金之间生存下去,你们觉得自己能够战胜宋军,而你们北边还有居庸关天险,也足以抵挡女真军的南下。你们想着只要能够顶住,那么就可以与女真和谈,用称臣纳贡换取继续维持这个政权,同样也以辽国正朔来与宋继续维持檀渊之盟的那份盟约。 但你们不觉得自己太痴心妄想了吗? 宋金为何要留着你们?他们联合起来灭了你们,然后把你们瓜分掉不是更好? 你们的幻想毫无意义。 实际上我们来之前,女真人的使者还在催促宋朝动手。 他们根本就没准备让你们活下去,谁会在把对手灭了一多半后,还保留剩下一小半,等着有朝一日翻身,再把自己彻底灭族? 阿骨打会那么傻? 他又不是没有能力杀光你们。 相反宋朝这次是真的给了你们活下去的机会。” 王跃说道。 事实上他们就是这么想的。 耶律淳已经派使者去找阿骨打求和了,第一次是说大家平等,你们是金我们是辽都是平等的,然后被阿骨打踢回来,于是第二次只好老老实实地去说我们可以称臣纳贡。 原本还有第三次,第三次说我们只要保留析津府就行。 不过都被阿骨打拒绝。 因为阿骨打更愿意与宋合伙瓜分了他们,毕竟阿骨打是真不知道大宋那么弱啊! 他都派人催促了! 他的使者去年年底才从开封离开,马扩还给他们送行了。 所以析津的契丹也不是那么真就视死如归,他们目前表现出的刚烈,只是因为他们的梦还没醒,尤其是这次面对的是宋,而他们对大宋是充满鄙视的,他们可以主动去找女真人要求称臣纳贡,但大宋这样的,在他们眼中就只配继续维持檀渊之盟。 最多不要岁币了。 这一点上看他们的确比阿骨打了解大宋。 不过阿骨打的确也犯了王跃说道错误,因为他还是接受了部分契丹投降,这部分依然居住在辽西,然后过了一百年,这些契丹就成为蒙古人的前锋,把女真来了个灭族,率领大军攻破汴京的石抹也先,如果是在辽国其实姓萧。 述律氏萧。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斩草不除根就是要承受后患,这一点上蒙古人对付党项和女真就很完美。 “你对我说这些有何用,我又不是朝中官员。” 萧塔不烟说道。 “很简单,带我去见一个人。” 王跃说道。 “谁?” 萧塔不烟说道。 “你们的德妃,萧普贤女。” 王跃说道。 “我做不到!” 萧塔不烟很干脆地说道。 “你能做到,张瑴说了,她是你堂姑。” 王跃诚恳地说道。 “我为何要帮你,你这狗贼如此欺辱我,我恨不能把你碎尸万段!” 萧塔不烟恶狠狠地说道。 说话间还很不舒服地活动了一下。 “那我就给你个机会,你把我带到你堂姑那里,然后让她下令侍卫一拥而上,把我直接碎尸万段。” 王跃说道。 “松开我,我成全你!” 萧塔不烟说道。 王跃赶紧上前给她松开绳子。 活动了一下身子的萧塔不烟,立刻抬脚直奔他正中间,但最终还是失败,好在她都已经习惯了,随即整理一下衣服,昂然地向外走出去。 王跃赶紧跟上,出门时候顺手拎起了斧子。 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这东西不好带,毕竟见萧普贤女肯定不会被允许携带武器的,可不带武器他又不放心,说到底萧普贤女也不是善茬,实际上这个女人才是真正说了算的,因为耶律淳已经快死了。原本历史上这位天锡皇帝在下个月就病死了,他之所以受拥戴,是因为他在析津城待了十三年,但他这个北辽皇帝其实就坐了不到四个月。 所以王跃才要找萧普贤女。 这才是说了算的。 北辽这个朝廷实际上四驾马车。 萧普贤女,耶律大石,萧干,李处温,最后一个是汉人豪强集团首领,也是主要的投降派,童贯身边主谋这场北伐的亲信赵良嗣和他是好朋友,同样也是郭药师的主要盟友。不过他这个投降派的投降目标并不只包括大宋,事实上他也准备好了投降女真,总之他是一个标准的墙头草,不会介意投降任何一个值得投降的势力,后来也就是因为这一点被萧普贤女给弄死了。 这个萧普贤女颇有萧燕燕之风,燕京之战那是真拿着弓箭射宋军的,万一谈不拢是真有可能把他乱刃分尸的。 宝斧还是不能少了的。 “这也没法藏啊!” 王跃纠结地看着自己的祖传宝斧。 然后他的祖传宝斧就像是融化于空气般在他眼睁睁的注视下消失了。 王跃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还能回来吗?” 他木然地说道。 然后下一刻那斧子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 此刻王跃心中唯有那经典的两个字在不断回响。 “你不跟上?” 萧塔不烟在后面疑惑地问道。 王跃赶紧让这东西消失,然后转头跟着她走出去,这时候已经是深夜,外面也没什么人,虽然张瑴和萧奥带了些人,但基本上都已经睡觉去了,至于萧塔不烟带来的那些士兵,他们都驻守在寺庙外面。两人畅通无阻地出了寺庙,萧塔不烟找外面士兵要了两匹马,两人骑上之后直接向南…… “这是去哪儿?” 王跃疑惑地说道。 析津城分外城,内城,宫城,他们是在外城,内城相当于西南部分,因为向南就是丹凤门,所以把东门宣和门作为内城的正门使用,如果到耶律淳的皇宫得走宣和门,但萧塔不烟却带着他直奔进城时候的开阳门。 “他们不住皇宫!” 萧塔不烟很随意地说道。 “瑶池殿?” 王跃瞬间想起了白天看到的那座小岛。 “我可叫不开城门,你得自己想办法出城。” 萧塔不烟说道。 “哈,这点小事不值一提。” 王跃说道。 第三十六章 娘娘,您下贱吗? 清晨,瑶池殿。 王跃站在外面背着手,悠然地欣赏着薄雾蒙蒙中的湖水。 翻城墙这种事情当然不值一提,不过他们到这里的时候是半夜,萧普贤女不可能半夜见他,所以萧塔不烟扔下他自己进去,然后他就在这里一直等到了现在。 话说这些契丹人也已经学会享受了。 这座御苑性质的宫殿类似于瀛台,四周全是由外护城河膨胀出来的湖面,只有一道长堤通到北岸,出了丹凤门以后转向西,沿着城墙根的道路可以直接通到这道长堤。这片湖面很好地弥补了防御的缺陷,因为析津内城相当于在外城西南角单独圈出一块,内城南墙和西墙就是外城,防御上存在着天然的缺陷,但这片湖面以及西边另外几片类似的湖面解决了这个问题。 而且还有了避暑的园林。 “蛮族终究会倒在先进的文明面前啊!” 他感慨着。 “进来!” 萧塔不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王跃带着唏嘘转过身,随着她一起进入了瑶池殿的大门,然后欣赏着里面的亭台楼阁,一直走到了后面的一处水榭,一个看上去三十多岁的美妇,正坐在那里颇为道。 这就是萧普贤女了,她不是耶律淳的正妻,正妻不可能封个德妃,但耶律淳的正妻也确实不在析津。 实际上耶律淳还有个儿子,但之前参与造天祚帝的反被弄死了。 他按照辈分是天祚帝的从叔,但却是天祚帝爷爷时候权臣耶律乙辛同党,后者害死了天祚帝的奶奶,爹,又差点把还是皇太孙的天祚帝弄死,天祚帝继位后直接开棺曝尸。所以耶律淳和天祚帝关系恶劣,始终就是互相提防,把耶律淳放到析津十几年也就是防止他在身边搞事情。 这也是耶律淳趁机自立的原因。 支持他的萧干同样也是因为和天祚帝亲信萧奉先有仇。 说白了这个北辽,就是辽国内部党争的产物,辽国后期党争之激烈,丝毫不比明末差。 这时候天祚帝也正在准备来收拾这群逆贼。 所以这个政权不只要面对宋金,还得面对天祚帝的威胁。 甚至天祚帝的威胁更大,毕竟宋金有盟约,这边不归女真管,而面对宋军他们还能在实在无可奈何情况下选择投降,可面对天祚帝是连投降都不能,他们对于天祚帝来说可是篡位的乱臣贼子。之前耶律淳甚至羞辱性地宣布把天祚帝贬为了湘阴王,实际上辽国之所以被打成这种烂样,很大程度也是内斗,甚至还有耶律余睹这种辽奸带路党。 “娘娘,鄙人坦坦荡荡,无罪于娘娘,又何来胆量不胆量?” 王跃说道。 “无罪于我?” 萧普贤女似笑非笑地说道。 “鄙人平生第一次踏足北朝,也是第一次得睹娘娘,虽说此来有些冒昧,但实在想不出会有罪于娘娘。” 王跃说道。 萧普贤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 “姑且就算你无罪吧!” 她缓缓说道。 说王跃有罪就是公开耶律大石重伤的消息,这是肯定不行的,这时候就是耶律大石自己都不会承认受伤。 “贵使此来为公为私?若为公事就免了,我一妇人,不预朝政。” 她紧接着说道。 “娘娘,您莫要说笑了,谁不知道娘娘才是说了算的,贵主病重,早已经不能主政,实际上这析津的大事都是娘娘处置,至于妇人不预朝政?贵朝承天太后可不同意,娘娘也是女中豪杰,想来也不输承天太后,再说贵族似乎也没有妇人不预朝政之说,青牛白马可没有高低之分。” 王跃说道。 “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萧普贤女意外地说道。 耶律淳病重的消息在析津不算秘密,至少李处温这些汉臣都知道,有人偷偷告诉了这家伙也不奇怪。 “鄙人既然是使臣,自然对北朝知道的多些,正因为鄙人知道的多,故此才真心地希望北朝做出正确的选择。 娘娘,您愿意看到契丹灭族吗? 您愿意落到女真手中为奴吗? 您想看着这析津城内所有族人,被女真的屠刀砍下头颅吗? 别说你们可以投降女真,女真是不会接受你们投降的,谁会接受一群有着血海深仇的敌人的投降,养虎为患这个道理他们一样懂的,甚至不久前他们的使者还在开封催促我们立刻动手。你们还在幻想什么可以投降他们,他们已经接连拒绝了你们两次,你们想与其平等相处,他们说不行,你们想向他们称臣纳贡,他们同样也说不行,那么你们还准备如何乞求? 跪在他们面前说你们愿意做奴婢,去舔他们的脚指头吗?” 王跃说道。 “大胆,简直狂妄无礼,立刻拿下这厮!” 萧普贤女怒道。 旁边警戒的侍卫立刻拔刀上前。 王跃骤然向后跃出,瞬间到了两名侍卫中间,低头躲过他们的刀,然后到了他们背后,紧接着一只手一个,同时掐住他们的脖子向下按倒,就在他们惊叫着扑到的同时,他双拳分向左右轰出,正中另外两名侍卫胸前,后者惨叫着倒飞出去,而两个被他按倒的侍卫刚要起身,他的两只脚重重落在他们后背,重击让这两人立刻昏了过去…… “娘娘,你们就只敢在我们面前显示威风吗?” 王跃说道。 萧普贤女止住了其他侍卫。 王跃拍了拍双手,然后从两个侍卫背上下来。 “娘娘,你们在女真面前卑躬屈膝,摇尾乞怜,却又在我们面前摆威风,我实在不明白,谁才是杀了你们无数族人,夺取你们大半个国家的敌人,想知道你们在上京的那些贵妇们是如何被女真淫辱的吗?我们的正使去过阿骨打那里,他会告诉您,那些被女真抓走的上京贵妇是什么结局,之前在涿州我骂郭药师手下那些人,还不如一人一顶绿头巾,以后改叫绿帽军。 看来不只是他们。 你们契丹人也一样可以叫这个名字了。 你们在这里一次次跑去向他们摇尾乞怜时候,你们的妻子母亲姐妹,还正跪在他们面前任由他们欺凌。 一顶绿头巾的确适合你们这些自诩的契丹豪杰。 向真正的敌人一次次摇尾乞怜,人家还不理,向能够帮助你们报仇的人拔刀相向,那么我想问一句。 娘娘,您下贱吗?” 他说道。 “大胆狂徒!” 王跃身后一个侍卫军官忍无可忍,再次拔刀冲上来。 王跃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萧普贤女,萧普贤女也冷笑着看着他,倒是萧塔不烟一脸惊慌,想上前但却又不敢。 下一刻那军官手中刀对着王跃当头劈落。 “不要!” 萧塔不烟的尖叫蓦然响起。 但就在同时王跃手中寒光一闪,紧接着一声金属的撞击,然后那柄已经快要到他头上的刀断为两截,握在军官手中的半截在他背后掠过,但前半截却在他身前掠过…… “娘娘,您对我还不太了解!” 王跃举着一只手说道。 萧普贤女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手中凭空出现的消防斧,但下一刻他手中消防斧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消失了。 (感谢书友茵塔希缇,雷霆2,傲骨铁心,assuro,ktyy,正大觉烦,汉族网麦冬,晋安明月,致远巡洋,飞龙夕惕若厉,书友20190215124735123等人的打赏) 第三十七章 铁血大宋之国防线 萧普贤女深吸一口气…… “使者乃修道之人?” 她的语气明显已经带着一丝的敬畏。 这也很正常,这年头都信这个,看看这析津城里遍地寺庙就知道了,虽然契丹贵族以信佛为主,但道士在这里也很有市场,天长观等道观也很兴盛,与悯忠寺这些佛教庙宇一样等级。 “修道谈不上,只是蒙仙师教了些防身手段,另外赐了几件法宝而已!” 王跃大言不惭地说道。 “赐座!” 萧普贤女立刻说道。 侍女赶紧给王跃搬了个凳子,而且还是在萧普贤女的桌旁,同样也把茶给他奉上,王跃坦然地坐下。 倒是萧塔不烟在一旁懵逼地看着他。 “使者所言的确也有些道理,但宋辽本为兄弟,如今大辽危急之时,南朝却乘人之危,意图谋夺我大辽土地,这终究令人义愤难平,我大辽的确已经今非昔比,但也不能任人欺凌。” 萧普贤女缓缓说道。 “娘娘,既然如此咱们就敞明了说,如何你们才肯归顺?” 王跃说道。 萧普贤女露出一副思索的表情。 “娘娘,我可以明说,我也算童太师亲信了,只要你们开出条件,我立刻带回去给童太师定夺,而童太师要的很简单,只要你们归顺就行,其他的一切都好商量。” 王跃说道。 “只称藩。” 萧普贤女说道。 “这恐怕不行,而且对你们也不利。 娘娘应该很明白,你们的敌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女真只是还没彻底解决北方,尽管他们已经拿下西京,但各地抵抗仍然还未结束,而且尚有韩庆民孤军在宜州。一旦他们彻底控制北方,那么第一个就是大举南下,那时候娘娘觉得,没有大宋的支援,你们能守住居庸关? 可若只是称藩,大宋何必出兵帮你们? 要知道一旦大宋出兵与你们共同抵御女真,那么女真必然会以此为借口进攻雁门关。 大宋将代你们面对女真兵锋。 但若不是单纯称藩,而是大宋封贵主为燕王,并以燕王镇守析津,以耶律大石等人各为节度使统领你们的军队,以李处温等文臣为各府州官员,另外大宋设立一宣抚使,从此你们的粮饷皆由大宋供应。另外再调几支军队北上与你们一同守卫居庸关等关口,甚至大宋出钱粮民夫,在居庸关等关口重新修筑更坚固的城堡,这样就差不多足以保住析津。 说到底真正想把你们灭族的是女真而不是大宋。” 王跃说道。 这是他的真正目标。 宋辽合力顶住燕山防线。 女真肯定会南下的,无论有没有借口都会的,他们与大宋结盟的目的只是因为还没解决辽国,只要解决了辽国,傻子才不会南下呢! 童贯也明白这一点。 他北伐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荣耀,还是为了抢在女真解决辽国前把防御线推进到燕山,他一个带兵二十年的老狐狸,还不至于那么没脑子,谁都知道连辽国都被灭了的女真,肯定不是宋军能够抵挡,唯一的希望就是抢先夺回燕山线然后凭险固守。 这样连同后面的水长城就可以获得两道国防线。 一旦收降北辽这些人,就可以利用他们当炮灰,他们战斗力超过宋军,但他们没有粮食,而大宋有,同样也有畅通的运输线,大宋的钱粮加他们的战斗力再加上源源不断的宋军支援,就有希望守住燕山线。只要能在这条线上与女真持续对峙下去,大宋用财力耗也能耗出和平来,这种情况类似于明末,但大宋的财力却是崇祯没法比的。 所以成功还是有希望的。 当然,前提是雁门关这条线同样也能守住。 但是…… 那是肯定守不住的。 不过这与王跃无关,王跃要的就是这块地方守住,因为接下来他会在这块地方发展自己的势力。 辽西将门谁不会做呀! “不行,我们只接受称藩,降号为辽王,使者就以此回复童太师,至于女真南犯之时……” 萧普贤女顿了一下。 “南朝若不肯帮我们,那我们就投降女真好了。” 她冷笑着说道。 “娘娘,您为何如此固执?” 王跃无奈的说道。 “因为你们无法打败我们,我们有资格要我们想要的。” 萧普贤女颇有些傲然地说道。 “好吧,那我这就动身南下,向童太师转达娘娘的意思,不过娘娘还需要给我一件信物,否则就算童太师相信我,朝廷那些文官还不信呢!或者娘娘可以派遣一个使者同行。” 王跃说道。 “使者就不必了,此事先保密,至于信物……” 萧普贤女想了想,然后对侍女说了几句,后者赶紧离开,很快捧着一条装在木盒里的,很华丽的腰带回来,在萧普贤女示意下捧给了王跃。 “这是童贯上次来时候,送给陛下的,你拿回去他自然认得。” 萧普贤女说道。 王跃赶紧接过收起来。 “那鄙人就告辞了!” 他随即说道。 “有劳使者!” 萧普贤女说道。 王跃起身告退,萧塔不烟上前领着他离开,后面萧普贤女静静地看着他们,紧接着一个被人搀扶的老迈身影,从旁边一处房门走出…… 离开瑶池殿的王跃,和萧塔不烟一同返回城内,后者一路上没再理他,就跟他这个人不存在一样,而回到净垢寺之后,也很干脆地带着她的那些士兵离开,甚至都没再回头看他一眼,昂着头仿佛一只小鬣蜥,傲娇地就差两个鼻孔对着天空了。 “你对她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马扩好奇地问道。 很显然他以为这俩半夜溜出去做些孤男寡女的事情去了,虽然在净垢寺里面也可以,但万一这俩兴趣就是别致呢。 “不要胡说,我们之间是清白的。” 王跃说道。 话说此刻的他也有些遗憾。 要说这个女人还是颇为符合他审美的,不过…… 大局当前,哪有时间扯这些乱七八糟,再说要是双方真谈不拢,那就是敌对关系了,这就有些复杂了,话说这种爱恨情仇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王跃随即把刚刚见过萧普贤女的事情告诉马扩。 马扩对这个结果倒是很平静,实际上想想就知道人家不可能轻易投降,但既然开价就好办了,接下来无非就是讨价还价而已,不过马扩还得继续留在析津城内,毕竟萧普贤女说此事要保密,所以马扩这个正使还得继续和辽国那些官员们纠缠下去。 这个是必须的。 再说他是正使,王跃无论做什么功劳他都有份的。 紧接着王跃就带着他那根六根清净杵离开了析津,不过因为要保密,所以他不能走大路,而是直接出城南下。 剩下就是在华北平原上纵马狂奔了。 第三十八章 长安死,此中死,异乎? 第二天,清晨。 新城以南的官道上,一昼夜狂奔近两百里的王跃悠然地信马而行。 此刻这条路上已经彻底没人了,迫在眉睫的战争让新城外围所有村庄全部清空进了县城,毕竟真要是打起来这里肯定是战场,虽然白沟河在部分地方可以骑马涉水通过,但白沟驿的那座桥仍旧是争夺的关键点。 这座桥周围几十里都是战场。 “大好河山啊!” 王跃举着装满羊奶的葫芦,一边补充营养一边感慨着。 实际上辽国统治下的析津府也算不输中原,哪怕新城这样临近边境的县也有万户之众,整个析津府六州十一县,加起来超过二十万户,而辽国奴婢的比例远超宋朝,所以户均人口数量同样远超宋朝。再加上世家豪强化带来的隐户,之前从其他地方逃难来的难民,此时估计整个析津府人口不会低于一百五十万,这还不算平州所属的州县。 这也不少了。 后来朱元璋努力了二十多年,用各种方式甚至拿绳子绑着从南方移民,给自己造成数百年骂名,最终到洪武二十六年时候,才让北直隶在籍人口恢复到一百九十万。 这黄册的人口。 这是包括了女人小孩老人的详细数字。 而明朝的北直隶可是包括宋朝的河北东西两路。 也就是说两百四十年后,整个这片区域的人口,才堪堪和这时候析津府加平州差不多。 真惨。 “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生民……” 正在抽风的王跃蓦然停住,举着葫芦一脸夸张的震惊,看着距离他不远的一片树林。 无数骑兵正蜂拥而来。 他一脸惊悚地环顾四周,却发现除了那片树林外,自己周围至少两公里内全是农田。 “真倒霉!” 他忧伤地看着那些骑兵。 这肯定是耶律大石的部下,这一带又没有别人,而他的马跑了两百里,已经不可能再跑了,这下子算是冤家路窄,早知道他就不走大路了,但此时也没别的办法了。他很无奈地下马,然后拿起了自己的六根清净杵,站在两匹马中间,一脸决然地面对着汹涌而来的洪流。 洪流以极快的速度席卷而来。 王跃就像当初试验时候一样,枪口对准前方,尾部圆盘顶着肚子,掏出火折子就仿佛一个慷慨赴死的勇士般,凑在引信旁等待着。 那洪流瞬间即至…… 然后自动向两旁一分,紧接着前锋在他两旁绕过。 王跃像个傻子一样站在中间,懵逼的看着这些士兵,他这时候才发现,这些士兵脸上全都带着惊恐,很多人连盔甲都扔了,完全就是一副兵败如山倒的溃逃架势,而且这也不是耶律大石的部下。 甚至这都不是辽军。 这是宋军。 之前隔着远看不清,毕竟宋军和辽军盔甲样式差不多。 王跃就这样懵逼地站在中间,看着骑兵的洪流就像绕开礁石般,从他两旁绕了过去,甚至都没有人看他一眼。而且的确是溃败的,还有不少身上带伤,甚至有几个身上的箭都没拔掉,他们仿佛一群受惊的兔子般,目不斜视地转入大路然后向南蜂拥而去。 “还不快逃,契丹大军将至!” 其中一个军官终于好心地朝他吼道。 王跃依然穿着他的绿官服,这也是那些士兵没直接踩死他的原因。 “你们不觉得丢人吗?” 王跃无语地说道。 这个人是陇西的口音,应该是西军的精锐骑兵。 那人愣了一下,随即从这个傻子旁边绕过,然后继续向南逃,王跃依然默默站在那里,就在此时那片树林处,另外一批骑兵出现,这些就是真正耶律大石的部下了,王跃一眼就看到了萧塔不烟的哥哥。很显然宋军终究还是渡河冒进,至于原因暂时还不知道,但也像原本历史上一样,被耶律大石击败,然后上演了一场大溃败。 此刻的王跃真的很想骂娘,他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一线希望,就这样被这些猪队友给毁了。 打输了的没资格谈条件啊。 “长安死,此中死,异乎?” 王跃嚎叫一声。 那军官终于停下了,他回头看着王跃一脸犹豫。 这时候宋军溃兵已经从王跃身旁跑过,而他依然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傲然地看着同样迅速接近的契丹骑兵。 “回头,别让人耻笑!” 那军官咬着牙吼道。 紧接着他掉转马头,他这个人看来有些威望,后面一些骑兵看着他,几乎本能般跟着掉头,很快倒也聚集起了上百骑,跟随他迅速回到王跃身旁,然后一字排开端起了锥枪,实际上追杀他们的契丹骑兵并不比他们多,这种骑兵混战最后通常都是变成几百骑兵之间互相追杀。 只是他们自己跑崩溃了而已。 “阁下贵姓?” 王跃意外地说道。 “巩州李孝忠。” 后者说道。 “把你们的战马耳朵都堵起来。” 王跃点了点头说道。 李孝忠疑惑地看着他,不过随即下达命令,那些骑兵纷纷堵住马耳朵,就在同时王跃迈步向前,而对面萧辅也看到了他,立刻露出开心的笑容,同时在马背上举起了狼牙棒,其他契丹骑兵也一样举起各自武器,逐渐形成了一个向前包抄的弧形,带着践踏起的尘埃,凶猛地撞向王跃和他身后李孝忠等人。 “都别动!” 王跃喝道。 李孝忠等人疑惑地看着他。 不过有几个骑兵最终受不了,还是惊恐地掉头跑了。 “都别动!” 王跃继续阻止已经按捺不住的李孝忠。 而他却迎着萧辅继续向前,双方之间的距离急速拉近,转眼间就已经相距不足三十米,王跃毫不犹豫地点燃引信最底部,然后以最快速度扔开火折子,双手紧握六根清净杵。全速冲刺的萧辅,在马背上高举狼牙棒,对着他露出兴奋的笑容,下一刻就发出了一声呐喊…… “砰!” 他的呐喊被枪声淹没。 在他瞬间转为愕然的目光中,王跃前方火焰以极快的速度不断喷射,伴着近距离开火时候炸雷般的巨响,一颗子弹正中他的战马胸前,在血肉飞溅中这匹战马悲鸣着倒下。而就在同时伴着子弹的呼啸,火焰和硝烟的喷射,还有以极短间隔炸响的枪声,他两旁三名骑兵也瞬间倒下。 骇人的巨响,喷射的火焰,刺鼻的硝烟,让更多战马本能地选择掉头。 原本气势如虹的冲锋一片混乱,甚至一些来不及躲闪的骑兵都撞上自己的同伴。 “杀!” 硝烟中的王跃骤然大吼一声。 紧接着他横持依旧带着余温的六根清净杵,一头撞进了契丹骑兵中,六根清净杵横扫,瞬间将一名骑兵连人带马拍翻,而前方两名已经被吓懵的骑兵本能般掉头,紧接着后面冲锋的同伴撞上,王跃吼叫着纵身一跃,半空中六根清净杵砸落,一名骑兵半截身子被拍成飞溅的血肉。 “杀!” 后面李孝忠发出亢奋地吼声。 下一刻他端着锥枪向前,紧接着他那些同伴催动战马,并且迅速靠拢收缩为一个锋刃,撞向被王跃搅乱的契丹骑兵。 然而就在此时,脚踩着萧辅的王跃却停止了厮杀,高高举起了一根珠光宝气的腰带…… (感谢书友灵魂收割者的礼赞,huorson,晋安明月,正大觉烦,汉族网麦冬,跃马扬刀踏东瀛,yuyueyu等人的打赏) 第三十九章 猪队友们总是很及时 “天锡皇帝金带在此,德妃有旨,不得与南朝交战!” 王跃大吼一声。 此刻的他站在一堆人和战马的死尸间,脚踩着受伤的萧辅,手中耶律淳的腰带在晨光中熠熠生辉…… 倒也称得上威风凛凛。 当然,主要是他肩膀上扛着的六根清净杵。 那些混乱中的契丹骑兵全都愣住了,一个个看着他手中腰带。 “你撒谎!” 萧辅怒吼道。 “这是不是你姑父的金带?” 王跃低头说道。 萧辅颇有些悲愤地闭上了嘴。 不只是他,好几个契丹军官也认出了这条腰带,他们这支军队是耶律淳手下最亲信的,军官全都是三耶律或者萧氏贵族,他们当然不可能没见过耶律淳,而这条童贯上次使辽时候送的腰带,耶律淳也是经常束的,很多人都见过而且印象深刻。 光宝石就十好几颗呢! 能不深刻嘛! “你们想抗旨吗?” 王跃举着腰带满脸自信地说道。 后面李孝忠等人迅速结阵护住他背后,一个个警惕地看着那些契丹骑兵,后者实际上已经合围他们,但却因为这条腰带而不知所措。 “你们的天锡皇帝和德妃,已经答应可以向大宋称臣,并且已经传令各军不得与大宋交战,想来今天旨意就会送到,我作为使者带着天锡皇帝的腰带返回雄州向童太师禀报此事。诸位,杀了你们亲人,欺辱你们女人的不是宋人,而是北边的女真,是女真毁了你们的大辽,而不是南朝,你们的天锡皇帝已经明白并且决定与大宋携手并肩,迎战女真为你们的亲人报仇。 那么你们为何还要与南朝继续战争? 你们的亲人在等着你们给他们报仇,等着你们收复大辽失去的土地,你们为何却要把命丢在与南朝的战场上? 你们的仇敌在北边。 大宋是你们的兄弟,可以给你们钱和粮食,给你们盔甲和武器,给你们援军与你们并肩作战。” 王跃说道。 “乘人之危的小人还有脸说这话!” 萧辅在他脚下怒道。 “当年你们得幽燕之时,难道就不是乘人之危?” 李孝忠说道。 他居然也懂契丹话。 “那是石敬瑭献给我大辽的。” 萧辅说道。 “石敬瑭若不献又如何?你们的大军恐怕就趁着他与李从珂交战之际,直捣太原背后捅刀了吧?若说我们是乘人之危,当初之事与今日有何区别,无非你们逼迫石敬瑭献出幽云,而我们还没逼你们献出幽云。” 李孝忠说道。 “败军之将还有脸在此大言不惭?” 萧辅冷笑道。 “如今被踩在脚下的是阁下吧?” 李孝忠说道。 那些契丹骑兵一片愤怒,然后又开始作势向前。 “都他玛闭嘴,如今是我在说话而不是你们!” 王跃喝道。 说话间他抬起脚,一个契丹士兵立刻下马,把萧辅搀扶起来,后者其实也没受多重的伤,就是因为战马被子弹打死,倒下时候摔了一下子,不过并没有造成骨折什么的。起来之后他恨恨地看了王跃一眼,同时也略带着畏惧扫了一眼六根清净杵,很显然这件武器对他造成不小的冲击。 王跃举着金带静静地看着他。 “撤退!” 萧辅咬着牙说道。 紧接着他接过手下递上的缰绳,径直上马转头离开,其他那些契丹士兵也带着压抑的愤怒转头离开。 他们终究还是要遵从耶律淳的旨意。 尽管…… “耶律淳真下令不得交战?” 李孝忠低声问道。 “假的,我只是带着金带为信物,去见太师禀报他们的开价而已,走,咱们再去骗下一个,主战场在何处?还有,你们为何渡河冒进,难道武松没有告诉太师这是个骗局,那个刘宗吉是耶律大石派出的?” 王跃上马说道。 “说了,但太师要将计就计。” 李孝忠说道。 “这他玛事情搞得。” 王跃忧郁了一下。 很显然童太师聪明反被聪明误。 童太师肯定以为耶律大石不知道刘宗吉暴露,所以想来个再反偷袭,说到底他也知道干掉耶律大石就是胜利,既然耶律大石设计准备伏击他,那他就干脆将计就计再偷袭耶律大石。计划应该是没问题的,但一则他不知道王跃刺杀耶律大石已经让耶律大石知道刘宗吉暴露了,武松从使团消失,这个耶律大石一猜就知道当晚还有一个已经去报信了。 他也就不可能还按照原来的计划,说不定这几天又另外设计了新计划。 结果童太师一头扎进来。 这不是关键。 童太师既然想全歼耶律大石,肯定出动的全是精锐。 但问题是,即便这样他还是打不过耶律大石,说到底战场上互相设计并不是什么决定性的,真正决定性的还是双方战斗力。 打不过人家终究是没用的。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 王跃说道。 李孝忠看起来就是个低级军官,他知道这些明显不正常。 “某乃小种经略相公账下,太师为此战抽调各部所有精锐,某也算是小种经略相公账下能打的,故此也被抽调,这些是小种经略相公所说,只是渡河之后却扑了个空,因为天晚不得不夜宿兰沟甸。却不想半夜时候遭到敌军袭击,主帅刘延庆自己先逃了,结果各部登时溃散,天黑又不辨道路,稀里糊涂就这样被冲得七零八落。 说起来这仗输的倒也的确丢脸。” 李孝忠羞愧地说道。 好吧,这倒的确很刘延庆。 很显然这个人是种师中亲信,而童太师这次完全不同于原本历史上只是让杨可世带着少量骑兵渡河,而是干脆抽调各部精锐,由他的亲信爱将刘延庆统帅准备来给耶律大石致命一击。 结果…… 逃跑将军不负众望。 “损失如何?” 王跃问道。 这一点很关键。 “想来不大,这次渡河总共五千骑兵,刘延庆主帅,辛家兄弟率领两千胜捷军骑兵,刘光国光世率领刘家的兵,而遭袭击的是刘延庆帅营,辛家兄弟另外扎营。各部都是些骑兵,兰沟甸距离白沟不过五十里,想来各部想撤回南岸还是不难。 不过损失也是难免,毕竟各部都跑乱了。 夜晚不辨方向,难免有跑错了方向的,损失三五百人是最少的。 另外若耶律大石渡河追杀,咱们的兵马恐怕得一直跑到雄州城去,雄州城内毫无防备,万一那些河北禁军的受惊炸营,光一个自相践踏就得损失惨重。” 李孝忠说道。 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就河北禁军那些废物,真要是耶律大石跑到雄州,哪怕只是在附近露面,那么这些家伙也是有可能不战而逃,大宋禁军望风而溃的例子,在接下来的宋金战争中可是常态。 见敌而逃已经是很勇敢了。 闻敌而溃真不是什么夸张的描述啊! “你们这一败可把我坑了。” 王跃叹了口气。 什么事情就怕猪队友啊! 这场失败无疑给了耶律淳足够的底气,接下来想让他们让步就难了,说到底打不过人家就没资格要求什么。 失败者还想让人家屈服于自己? 做梦呢? “走,去白沟驿!” 他随即说道。 事到如今,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第四十章 王都头喝断白沟桥 白沟驿。 “这是一群猪吗?” 王跃崩溃一样看着眼前兵败如山倒的景象。 无数丢盔弃甲的骑兵,正蜂拥着争抢那座小桥,甚至还有人拔刀相向,一个倒霉的居然被挤了下去,因为身上铁甲拖累,正在水里挣扎呼救,但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他。通过小桥的则拼命向着雄州狂奔,边跑还边散播恐慌,白沟驿原本驻扎的部分宋军步兵也跟着逃跑,甚至还有骑兵慌不择路,把步兵冲倒直接踩在马蹄下的。 而在小桥下游开阔处,一些注定争不到桥的骑兵正在冒险涉水渡河。 但因为水深再加上下面淤泥,已经在里面进退不得。 但他们后面追杀的部分契丹骑兵已经赶到,正恍如射鸭子般开心地射杀这些倒霉的家伙…… 后者还不还手。 毕竟他们都知道跑快点箭就追不上了。 “败仗就是这样。” 李孝忠一脸羞愧地说道。 不过也有意外的,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下游那些渡河的骑兵中,一个看起来有些地位的军官,迅速掉头带着部下冲向这契丹骑兵。 “在这里等着,过河?死也得给我死在北岸!” 王跃说道。 说完他径直冲向前方,李孝忠疑惑地看着他,因为前面是深水区,不过他也顾不上问了,随即招呼手下结阵,两人一路上收集溃兵,这时候手下已经有了两百多骑兵。不是王跃收集的,这些西军谁认得他啊,但李孝忠却很有威望,虽然官职低微,但明显属于那种晁天王式的豪客,那些溃兵里面很多认识他,也愿意听他的指挥。 再说他们也挤不到前面。 那桥头堵着不下两千骑兵,而下游能渡河处也得有五六百,经历了持续一夜的逃跑之后,还在北岸的溃散宋军基本上都到这里了。 没有真正的大将。 大将们都有好马,这时候早就过河了。 而王跃直奔前方白沟河,转眼间冲进了河水,紧接着下马拎着六根清净杵一头扎进了水里,不过他不是游泳,拎着一个七十多斤的铜砣子没法游泳,但如果这个铜砣子有两米长,那就简单的多了。无非就是当坠子在水下行走,憋不住的时候当撑杆,随便往水面一跳就可以重新呼吸,然后再继续沉下去行走…… 实际上根本不需要。 白沟又不是长江,不足百米宽的小河,能淹没人的深水区也就三十米,王跃憋住了气直接在水下就走到了浅水。 甚至王跃感觉再走一百米也能憋住。 走过了白沟的王跃,扛着六根清净杵,带着一身的河水,一脸铁青的直接走向了南岸桥头。 那些终于过河的骑兵们,正带着焦急继续逃跑。 “闪开!” 王跃大吼一声。 没人鸟他,都逃命呢谁理睬他啊! 王跃毫不犹豫地举起六根清净杵…… “我说闪开!” 他暴怒般地大吼一声。 下一刻那六根清净杵向左横扫,瞬间正中一名骑兵胯下战马胸前。 这匹正在狂奔的倒霉战马就像被卡车撞上般,在血肉飞溅中整个前半身一下子向上翻起,而后边双腿因为惯性,划开地面的泥土继续向前,马背上骑兵惊叫着向后倒下…… 那战马一屁股坐下。 紧接着完成它的倒翻,四脚朝天地显示着这一击的狂暴。 四周一片寂静。 那些原本逃跑中的骑兵纷纷停下,战战兢兢地看着王跃和他手中的六根清净杵。 那杵都有点变形了。 “一群废物,渣子,没骨头的狗!” 王跃吼叫着。 后面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骑兵继续向前,因为前面停下很快在桥上最大限度的拥挤着,也幸亏这座桥足够结实,而走不动的骑兵在后面叫骂着,还有人挥舞着武器威胁,但因为王跃这吼声全都闭嘴。不过也只是短暂闭嘴,紧接着就爆发出一片愤怒的骂声,这些来自西北的大宋精锐们,用各种他们习惯的词语表现他们的英勇。 但前面的骑兵没一个敢骂的,眼前血肉模糊的战马死尸足够让他们冷静。 这他玛太凶残了。 都是懂的,这根造型另类的大棒子得奔着百斤啊! 能抡起这个砸人的,那都是真正传奇级别的猛将,真正的万人敌啊。 “你们这群没骨头的狗,你们连狗都不如,狗还知道咬人呢!耶律大石就两千骑兵啊,他就两千骑兵啊!而且他本人还被我砍了一斧子,这时候就算没死也得算重伤。 你们呢? 五千骑兵,五千自称精锐的骑兵。 然后就被一个重伤的耶律大石,指挥着两千骑兵,追得就像一群兔子,不对,应该是鸭子,西军的兄弟们,看过鸭子吗? 不是大鹅。 你们不配跟鹅比,你们只配跟鸭子比! 你们就像被狗撵的鸭子。 你们被一个受了重伤的人,带着只有你们不足一半的骑兵,追杀得就像被狗撵的鸭子,这就是你们自诩的精锐?这就是西军骑兵?几百年前若干惠说,长安死,此中死,异乎?你们就那么想着换个地方死?五千精锐骑兵偷袭人家两千被人家打成这副模样,你们对得起太师吗? 今日老子就站在此处,过来一个杀一个,你们就别想过这座桥了。” 王跃吼道。 说完他把六根清净杵往地上一杵,正好杵进了那匹战马的肚子,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前面的士兵们。 士兵们面面相觑。 就在这时候…… “辽军,契丹骑兵!” 后面混乱的惊叫响起,然后那些士兵纷纷回头,远处的旷野中,无数骑兵的洪流席卷而来。 契丹主力到了。 “快跑啊,把这厮踩死!” 一个骑兵惊恐地尖叫着。 王跃很是装逼地一伸手,那把消防斧凭空出现,紧接着脱手飞出,正中那骑兵的脑门,后者没有任何挣扎地倒下,王跃随即一招手…… 呃,召唤失败。 很显然这祖传宝斧不具备飞剑属性。 好在也没人懂,那些骑兵们依然在犹豫着,而对岸李孝忠已经开始催促那些溃兵结阵准备迎战,刚才那名在岸边反击的军官,同样在另一边召集溃兵,刚才那些契丹骑兵只是少量前锋,已经被他杀退。这个人明显也很有威望,那些原本还在争抢着渡河的骑兵,也都逐渐返回他身旁,两个反击的阵型迅速完成,在白沟北岸背水列阵。 “还不回去迎战!” 王跃吼道。 那些骑兵们带着悲愤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掉头。 而后面拥挤的那些骑兵们,这时候也彻底绝望了,说到底就这么一座桥,别说这个家伙如此凶残,只要他随便打死几个立马堵死,这时候就算是真想冲也很难冲过来。而同样这些骑兵也都的确是身经百战,他们逃跑归逃跑,可以质疑他们的勇气和节操,但不能质疑他们的作战经验,这些家伙可都是常年和西夏作战锻炼出来的。 他们都很清楚,这时候除了回头拼命没有别的选择,一旦敌军冲到桥头就是全军覆没。 拼命反而有活路。 逃跑得有路可逃才行,没有路可逃只能拼命了。 桥上骑兵纷纷掉头,对岸那些同样绝望的也纷纷回头,迅速向着李孝忠和那个军官靠拢,一个个咒骂着王跃,横下一条心准备好了和敌人拼命。 而王跃则满意地走到那个骑兵的死尸旁,从他脑袋上拔出了自己的祖传宝斧…… “玛的,我还以为真是什么神器!” 他鄙视地说道。 (感谢书友雷霆2,茧悦,yuyueyu,汉族网麦冬,书友201111420215930等人的打赏) 第四十一章 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前进吧,大宋的勇士们!” 王跃站在桥上亢奋的吼叫着,恍如站在甲板上的巴博萨,而且一边吼叫还一边给他的六根清净杵重新装填弹药。 这东西其实很不方便。 因为枪管太长装填实在麻烦,而且为了实现他那速射的理想,内部的引火孔极易堵塞,基本上打一次就得拿专用铜丝清理一下,实际作战中根本不具备打第二轮的条件。而且因为是精炼的青铜,远不是大宋铜钱那种铜渣,所以相对来讲比较柔软,哪怕外面有锻铁箍也无法承受他那种狂暴的战斗方式,有三根枪管已经发生了一定程度的变形…… 或者说有点瘪了。 打独头弹是不可能了,也就能用来喷铁砂子。 好在他目前也用不着打子弹,因为他装填的目的根本不是上战场。 在他前方因为桥头溃兵的加入,左右两个阵型已经连成整体,至少两千五百宋军应该是最精锐的骑兵,就这样在桥头背水列阵。 这才是主角。 被他算是坑了的李孝忠一马当先,带着左翼阵型最先向前,那个军官带着右翼阵型跟进,但中间却没有动,一个看上去也不是很高的军官,正在前面不断奔跑着指挥那些骑兵,在桥头列出三重横阵,守着这条逃生之路严阵以待。 这是雁形阵。 张左右而守中间。 说到底他们的目标还是逃跑。 战斗,为了更好地逃跑,所以桥头坚决不能丢。 而张开的双翼负责反击,反正也不用担心被包抄,他们后面就是河水,虽然下游有一段可以涉水,但这个位置是不用担心后背的。 “杀啊,好男儿热血洗沙场!” 王跃双手高举六根清净杵,站在桥上吼叫着。 终于完成装填的他,紧接着再一次开始射击。 背后骤然炸响的枪声,还有王跃手中喷射的火焰和硝烟,让所有宋军全都发出亢奋的吼声…… 这货会法术! 管他神仙还是妖人,有这样的做后盾终究让人安心。 李孝忠的左翼最先接敌,以他为锋刃最终形成一个突刺的左翼五百骑兵,直接撞进了汹涌而来的契丹骑兵中,手持锥枪的他瞬间穿透一名契丹骑兵,紧接着来不及拔出的锥枪被抛弃,他双手以最快速度摘下铁锏,荡开迎面一支锥枪的同时错身横拍在持枪者的胸前。 而他身后一片血肉飞溅的厮杀。 那些跟随他的西军骑兵真正爆发出他们的实力,这些同样的百战老兵们借助着最初的冲击力量,用一支支锥枪不断刺穿敌人的身体。 当然,敌人的锥枪也在刺穿他们的身体。 但战场上就是这样,杀戮敌人的同时也被敌人杀戮,只有勇敢者才是最终的胜利者,混战的战场上拼的就是谁更不怕死,要么手中铁锏打碎敌人的头颅,要么被敌人的铁锏打碎头颅,这里没有花哨的武技,没有什么阴谋诡计,只有铁与血的撞击。 脑浆迸射,血肉飞溅。 战马的悲鸣,垂死的惨叫,金属撞击与锥枪的折断声,在万马奔腾的底色上渲染血色赞歌。 而另一边,那名军官也以同样方式撞进了契丹骑兵中间。 他的兵力超过李孝忠,估计他的官衔并不低,集结起的足有近千人,以丝毫不输李孝忠的凶猛,迅速凿穿着契丹骑兵的阵型。 他们其实捡了一个便宜,因为追杀而来的契丹骑兵阵型松散,甚至很难说还有什么阵型,这些是追击的,对宋军的蔑视让他们根本没想过遭遇反击,就算看见了也来不及重新结阵了。当两支结阵的骑兵一下子撞进他们中间后,反而形成了势如破竹般的突破,两支骑兵仿佛一个闭合的蟹钳,一下子扎进去,然后相对开始合拢完成对中间契丹骑兵的切割。 不过这些契丹骑兵也不是弱鸡,原本直冲桥头的中路立刻转向,在桥头阵型前划出一个巨大的弧形,然后直刺李孝忠部侧后。 而北边是蜂拥而来的更多契丹骑兵。 “出个突击的!” 王跃举着六根清净杵对前方吼道。 那军官看了看这个可恨的家伙,然后犹豫一下,紧接着又看了看那些列阵的骑兵,很显然他也知道该这么做,但问题是他没法命令谁啊,他就是个因为熟人多临时出来顶上的。 真正的将领早就过河了。 “走,杀敌去!” 在一片沉默中一名同样的小军官催马上前吼道。 紧接着他也没看有没有跟着的,横持一柄颇有些分量的棹刀,直接就冲向了前方,随即又有近百骑冲出,然后跟着他组成了一支小小的反击阵型。 “赳赳老秦,共赴国难,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敬诸位三秦好汉!” 王跃抽风般吼道。 紧接着他再次点燃引信,手中六根清净杵二次喷出火焰。 而在这炸雷般的枪声中,那军官一马当先撞进契丹骑兵中,他手中那柄夸张的棹刀横扫,瞬间将一名敌人腰斩,而且他明显很擅闯这个,那柄原本不适合马上的棹刀在他手中犹如切割机,所向之处一刀两断。无论契丹骑兵还是他们胯下战马,统统在那巨大的双刃刀下被斩断,简直堪称所向无前,勇不可当。 而这样一个勇猛无敌的锋刃,给了他后面骑兵极大优势,他们只需要为他挡住后背,然后跟随着他就像楔子一样往里挤压就行。 “你不如他英勇。” 王跃冲着那个指挥的军官很直接地说道。 “有本事你自己去啊!” 后者鄙视地说道。 “我不去,我一离开你们就跑了!” 王跃很干脆地说道。 后者看了看他那独踞桥正中的造型,一脸忧郁地转回头,默默取出了自己的弓箭…… “第七队的兄弟们,跟我上!” 他头也不回地吼道。 说完他催动战马,后面阵型中五十名士兵取出弓箭默默跟随,他们迅速前出到了距离敌军近百米处,然后转向,就在对面分兵迎战的同时,一个个在马背上不断射出利箭。这些西军骑兵的箭法很好,尤其是那个被王跃嘲笑的军官,几乎可以说箭无虚发,他很阴险地只射马不射人,而在这样的战场上马倒下就是死路一条,后面的人不可能来得及避开。 结果只能是被踩死。 但这些家伙并没有射太久,在每人以极快速度接连射出五六箭之后,立刻在那军官带领下,趁着契丹骑兵还没撞上,又以最快速度脱离并斜插桥头阵型。 那些被激怒的契丹骑兵紧追而来。 而这边桥头近千骑兵们全都在马背上举起了弓箭…… 狡猾的家伙。 “打仗要用谋略,匹夫之勇算的了什么?” 那军官回到阵前颇为高傲地朝王跃说道。 在他身后被引来的数十名契丹骑兵,正在近千弓箭手的攒射下变成一个个刺猬。 王跃笑而不答。 “第十队的兄弟上!” 那军官仿佛示威般大声喝道。 第二队骑兵带着弓箭开始向前。 而左右两翼宋军骑兵依然在血肉搏杀中互相接近。 这一千多骑兵用他们的悍勇,硬生生把近五百契丹骑兵切割下来。 后者原本想转向攻击他们侧后,与北边的主力夹击吃掉他们,但却被那个使用大刀的挡住,无法穿过这一百多骑兵的阻截,就这样逐渐陷入了桥头骑兵的弓箭覆盖中…… 第四十二章 杂鱼们的逆袭 宋军的优势没有持续太久,紧接着耶律大石的旌纛就出现在远处,而后续到达的契丹骑兵,同样张开了两翼向桥头合围…… “你这个骗子!” 那军官回过头,一脸悲愤地朝王跃喊道。 辽军骑兵的数量明显不只两千。 “战场上瞬息万变,哪有那么准的?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敌军多就想跑,我今天就堵在这里了,我可是会法术的,我看你们谁敢硬闯!” 王跃义正言辞地说道。 说完他手一举,祖传宝斧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那军官和那些士兵们悲愤地看着他,不过终究还是没人敢硬闯,一则知道他是童贯亲信,二来这种超现实的画面也太有威慑力,说到底这年头的人最容易被这东西哄住了。 王跃继续无耻地阻挡着他们的逃生之路,看着他们被明显不只两千人的契丹骑兵挤压在这片狭窄的桥头。 很显然在这几天耶律大石获得了一些增援。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耶律淳手下的核心的确就是他和萧干两部,再加上郭药师的三千常胜军,但也不是说就只有他们这些人,耶律淳还以辽东逃难的各族难民为主组建了一支万人的新军,因为财力不足给的军饷少被称为瘦军。此外还有各地那些汉人地方官征召的军队,辽国是签发制,理论上全民皆兵,这些人的实力也不弱,后来张瑴玩割据时候在兔耳山甚至打败完颜阇母。 而且是惨败。 完颜阇母当时的兵力明确记载三千骑兵。 张瑴的兵力不明确,女真方面的记载是万骑,应该是有些夸大,养活一万骑兵对于他来说有点夸张。 步骑万人还差不多。 总得来说倾尽全力的话,耶律淳能够调动起三四万人的军队。 他自己给女真求饶的书信里就说了,他也不是没有抵抗之力。 当然,这个数字是所有加起来,包括看热闹的,准备做墙头草的,甚至还有估计已经在联络投降的,这种乱七八糟的拼凑能胜不能败,只要哪怕一场不足以致命的小败仗也瞬间分崩离析。 另外肯定还有部分在居庸关守卫的。 毕竟北边还有女真。 王跃继续看着前方战场,眼前这局势明显有些不妙了,李孝忠两部已经陷入苦战当中,而那个使大刀的居然已经看不见了。 很显然非死即伤,不过这种战场上受伤也就算战死了。 然后他不经意地向后看了一眼…… 他瞬间转回头。 “怕什么,左右都是一样带把的,契丹难道比你们多一个卵?他们有的你们全都有,他们能打难道你们不是身经百战?今日别无退路,唯有一战,童太师在后面看着,童太师可是对得起兄弟们,今日就是你们报效童太师之时,杀,杀出个封妻荫子,杀出个封侯拜爵! 为了童太师,杀! 让这些契丹人看看咱们童太师手下健儿的本事!” 他高举着六根清净杵,恍如抽风一样吼叫着。 他身后的大路上,骑着马的童太师正在一帮大将簇拥下,带着浩浩荡荡的步骑军团,恍如淹没了旷野的洪水般,驱赶着那些溃兵向着这边…… 那军官也看到了。 “杀,兄弟们,报效太师的时候到了!” 他举起锥枪恍如热血上头般吼叫着。 然后毫不犹豫地催马冲向前方血肉搏杀的战场。 紧接着那些士兵们也都看到了,这些家伙同样仿佛热血上头般,带着陡然上身的凶悍蜂拥向前,报效太师的吼声响彻天空。 “岁月蒸华发,宝剑依旧亮,热血洗沙场,江河回故乡!” 王跃在他们背后嘶吼着重金属。 横持六根清净杵的他恍如抱着吉他般向后仰,紧接着他手中这东西,斜对着天空喷射出了火焰。 就跟狂暴之路里面的瞎子似的。 在他身后真正一头白发的种师中,带着大批重新集结起来的骑兵,一脸凝重的疾驰而来,他很干脆地躲到一旁,看着他们在面前疾驰而过,而就在同时,远处耶律大石的那面旌纛处令旗挥动,战场上的契丹骑兵纷纷抛下他们的对手向北撤退…… 白沟驿。 “好,好,老夫没看错你们!” 童贯激动地说道。 此时战斗已经结束,在看到这边那堪称漫山遍野的援军后,耶律大石最终还是选择了撤退。 毕竟桥在宋军的控制下。 无法夺取桥头,还被宋军骑兵拖进血战的他,接下来得面对源源不断过桥北上投入战场的宋军重步兵集团,说到底他的兵力终究差太多,真要是陷入这种持续的混战消耗,他那点人就算不停兑子也兑不过童贯。 童太师的大军至少看着还是装备精良的。 此刻站在童太师面前的,当然不只是王跃,还有李孝忠,还有那刚刚高喊着报效太师的军官,这个是张俊,这个名字让王跃也很惊讶,不过这的确是害死岳飞的罪魁祸首之一张俊。他目前只是一个队将,官衔也只是个承信郎,隶属种师中部下,但在军中已经十二年…… 十二年才是个承信郎啊! 真丢人! 好在他终于得到了脱颖而出的机会。 至于剩下的同样让王跃很惊讶,剩下也就是那个最初在北岸组织起反击的军官。 这是韩世忠。 他的官倒是比张俊稍微大一点点。 他是鄜延路一个准备将,隶属王渊部下,官衔是承节郎,不过名气大,毕竟军中都知道是他抓了方腊,只是被辛兴宗抢了功劳而已,所以在面对绝境时候士兵们都愿意听他的。 也就是说张俊目前官衔只是相当于抓了方七佛的王跃,而韩世忠只是相当于去析津之前的马扩。 两条杂鱼。 但这比李孝忠已经高多了。 可怜的李孝忠连官都不算,他只是种师中的一个亲兵队长,被派出来凑份子组成联军的,毕竟宋军骑兵还是少,五千骑兵已经需要拼凑了,不过和这俩出身普通的穷鬼不同,他家是巩州当地土豪,参军不是为了升官发财,他根本就不缺钱,纯粹就是因为对大宋的一腔忠肝义胆。 “都是我大宋的好儿郎!” 童太师感慨地说道。 他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惊喜,在雄州得知刘延庆兵溃后,他整个人都快心态崩溃了,好在种师道本来就已经准备好了进军白沟,为了避免让耶律大石真的过河造成更大的灾难…… 话说李孝忠能想到的他当然也能想到。 他手下那些河北禁军的渣渣们,平日里都逃兵不断,更别说耶律大石渡过白沟南下了,雄州城内还好说,周围驻扎的那些河北禁军,非得一下崩溃不可。最终他干脆亲自带着种师道已经集结起来的西北禁军精锐,再加上王禀和张师正率领的胜捷军步兵,匆忙北上逼迫溃兵返回重新固守桥头。然而他真没想到王跃居然带着这么一群杂鱼们,硬是力挽狂澜,给他在北岸硬生生阻挡住了耶律大石的前锋。 甚至还打出一场足以振奋人心的胜利。 “太师,战果统计出来了,敌军遗尸三百,受伤被俘一百,我军伤亡与之相当。” 种师道走到他身旁低声说道。 “十倍奏捷。” 童贯低声说道。 种师道一脸习以为常的平静点了点头。 “你们打出了一场大捷啊,歼敌三千,俘虏敌一百,都回去等着犒赏吧!” 童太师带着难耐的兴奋对王跃四人挥手说道。 (感谢书友茵塔希缇,飞龙夕惕若厉,晋安明月,正大觉烦等人的打赏) 第四十三章 生性淳朴王都头 当然,童太师属于艺术化加工…… 他的这次渡河之战无论从哪方面讲,其实都是以失败告终。 哪怕桥头的这场血战本质上也不过是被人家追打,再加上王跃堵了桥,走投无路之下的拼死抵抗而已。 宋军损失也远超辽军。 因为之前刘延庆还在北岸扔下了五百多具尸体和两百俘虏。 偷袭敌人不成反被敌人偷袭,阵亡五百给人家造成的伤亡也就一百,溃逃过程中还淹死好几个,最终这些溃兵在北岸又以阵亡三百,换来了敌军阵亡也是三百,最终合计宋军阵亡八百,辽军阵亡不足四百。 还是失败者。 不过这只是小事,别说还有这三百辽军死尸和一百俘虏,就是没有这些,童太师也会在奏折上反败为胜的,再有这些证据,那就是绝对的大捷了,歼敌三千俘敌一百,这不算大捷什么算大捷?别说是这时候,就是换成太宗时候这样的战绩也能称得上一场大捷了,想来奏折送到开封后,会让大画家感受到来自高粱河车神的洪荒之力。 “太师老爷,这就是那契丹婆娘的意思。” 完成此行任务的王跃把金带递给童贯说道。 “契丹婆娘?” 童贯忍不住一笑。 随即他明白了王跃说的是谁,然后拿着金带表情颇有些唏嘘,估计想起当年出使辽国的往事,现在这腰带以这种方式重新出现在他面前,这还是难免有些让他感叹世事无常。 他又回来了。 那个当年出使辽国,陪着笑脸给耶律淳送礼的童贯又回来了。 只不过这一次,他是以征服者身份,带着十几万大军,带着荣耀与辉煌居高临下地回来了。 话说这王跃真是他的福星啊! “以后跟着马子充多多学些,莫要如此粗俗,好歹你也是为官之人,以后还大有前途,再如此粗俗岂不是惹人笑话。” 他说道。 “回太师老爷,俺学了,俺还请那个张瑴给俺取了个字,叫子奋。” 王跃忙一脸认真地说道。 “对,正该如此,你这生性淳朴,但却也算灵通,今日之事老夫了然,若非你冒死堵住桥,恐怕已经不可收拾,说起来也是你挽救了危局,这封赏是少不了你的。” 童贯说道。 他当然清楚自己手下士兵的节操。 一帮溃兵能打出这样的大捷,说白了还不就是无路可逃? 若不是王跃堵死了桥,这时候耶律大石早就过河了,说不定连他那边都有可能被冲垮,今天真的全靠了王跃当机立断,硬生生把这些溃兵逼到不得不拼死一搏的绝路上才力挽狂澜。 “俺不在乎封赏,能帮太师老爷就行,再说这也是因俺而起,要不是俺去砍那个耶律大石一斧子,也不至于坏了太师老爷的大事,说来还是俺鲁莽了,俺就想着这人如此可恨,要是一斧子砍死也就清净了,却不想让他逃过一劫。之后想给太师老爷送信,可那个契丹女人死盯着不放,俺睡觉她都在一旁盯着,直到进了城才得着机会,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王跃说道。 “此事不怨你,你也是一番挚诚,况且你做的也没错,若能杀了耶律大石的确就再无可虑者,此人倒也的确是个麻烦。” 童贯皱着眉头说道。 他现在已经感受到这个对手的实力了。 这个耶律大石不好对付,若非王跃告警,光那个刘宗吉就足够让他上当,即便这样还是让他吃了大亏,这个对手很有些本事,也幸亏被王跃砍了一斧子,要是能因此伤重而死无疑就是最完美的了。 不过这样也好,正好可以杀鸡儆猴,让耶律淳感受到恐惧。 说到底他现在正看着王跃顺眼,那就什么都不是问题,如果这一次真得造成无可挽回的惨败,那这就少不了让王跃当替罪羊了,童太师做这种事情堪称尽人皆知,可现在不但没有惨败,反而还能奏捷,那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不过那个郭药师,明显与耶律大石不和,甚至互相提防,倒是个可以拉拢的。” 王跃说道。 童贯点了点头,然后目光转向王跃的身旁…… “此物就是刘信叔所说的六根清净杵?” 他问道。 “回太师,此物乃是那个老道教的,也不一定非要如此巨大,而且也不一定非要用铜,用铁亦可,只是用铁易炸裂,另外缩小之后威力减弱,想要洞穿铁甲估计得很近才行。步兵用这个也就是吓唬敌人的战马,临阵之时几百支一起施放声如雷霆,战马若非特意训练,是必然要惊了的,骑兵也可使用,临阵之时在马背先打一轮,打完之后就当个锤子使。” 王跃拎过六根清净杵说道。 “你去找刘信叔,让他负责此事,先用铜做一个小的,别人能使得动的,试验一下再说。” 童贯说道。 “尊令!” 王跃赶紧说道。 “先下去吧,好好干,少不了你的前程!” 童贯说道。 然后王跃就扛着六根清净杵出门了。 “你这是春风得意啊!” 外面等着他的刘錡不无羡慕地说道。 “太师有令,让你负责做这个,不过要普通士兵能使用的。” 王跃说道。 “这个容易,城中又不缺工匠,我之前已经在做,估计三五日就差不多能成。” 刘錡说道。 “莫非你想抢功?” 王跃愕然道。 “我是怕你死在析津,埋没了这件利器。” 刘錡没好气地说道。 “你还别说,此行还是颇有些惊险的,武松呢?” 王跃问道。 “他报信之后就返回析津。” 刘錡说道。 两人说话间走出去,在门外正看见一队伤兵被抬过去,王跃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使大刀的,不过这家伙已经昏迷,看得出伤势不轻,浑身裹得恍如木乃伊,到处都是渗出来的血水,倒是脸还算干净,所以王跃还能认出他来。 “把他抬到我那里,这家伙也是一条好汉!” 王跃说道。 带队的小军官一看他们是从童太师那里出来的,当然不会那么不懂事,在问明身份后赶紧让两个士兵把这家伙抬着跟随他们。 “此人叫什么名字?” 王跃问道。 “回王将军,此人乃熙河路一个十将,叫王德,在战场上死人堆里找到的,估计已经快不行了。” 小军官忙说道。 好吧,这个更可怜,还不如李孝忠呢。 李孝忠虽然没官衔,但他因为属于地方土豪子弟,所以在种师中手下很受器重,至于没有官衔只是因为参军时间短,种师中带着他来其实就是为了找机会给他升官。 但可怜的王夜叉就是真的蝼蚁了。 十将。 我大宋陇西侯王夜叉现在居然只是个十将。 管十个人的。 “抬到我那里,再雇个婆子好好照料!” 王跃说道。 能不能活下来就听天由命了,总比他挤在一帮伤兵里面强。 不过王夜叉身上都是皮肉伤,说白了就是失血过多,这个只能靠他自己,输血这种事情不要想了,另外就是感染了,这个也好办,大不了拿盐水腌一腌,索性直接弄一缸盐水,煮开了放凉再把他直接扔进去。好吧,这个方式的确有点野蛮,但左右也就是死马当活马医,想来他也不至于怕疼。 第四十四章 这大宋,迟早要完! 当晚。 “嗷!” 白沟驿的一间房内,骤然传出恍如受伤狼嚎的嚎叫。 “这样真能治病?” 刘錡站在一口大缸旁边,饶有兴趣地看着缸里已经疼醒了的王德,后者居然还想站起来,但却被王跃硬生生按住…… 这是一缸盐水。 底下的火都还没完全熄灭呢! 可怜的王德惊恐地看着他们,在热气腾腾的盐水中怀疑人生。 “至少有点用处,你要知道,那些重伤之后高烧死的,其实准确说就是身体破损后,原本被皮肤阻挡住的外界邪毒都从破口进入,进入的多了人自然也就从内部开始变质直到死亡。这就像是把一块新鲜的肉放在外面,用不了多久就会腐烂一个道理,可我们也知道腌肉却能保存很久,这就是因为邪毒怕盐,盐能够杀死邪毒。 当然,腌肉一样早晚也会坏掉。 也就是说盐也不是能真正彻底除掉邪毒,只是减少邪毒入侵,究竟能不能撑过去还得看他自己。” 王跃很有庸医风范地说道。 “我看真不好说。” 刘錡皱着眉头看着仿佛正在烹饪中的王德。 后者崩溃一样看着他们,然后在他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女人,五大三粗满脸横肉看着就不似善类,而这女人手中正拿着针和丝线。 王德低下头,看着自己身上一个个腌白了的伤口…… “你们要干什么?” 他战战兢兢地说道。 然而没人理睬他。 “这位大嫂,你缝的时候尽量别太深,毕竟以后拆起来也麻烦,还有,这看着吓人,其实你就把他当一口杀好的猪就行。” 王跃说道。 “这位官人且放心,奴家猪也杀的,还不至于怕这个。” 那女人陪着笑脸说道。 然后将她那张恐怖的笑脸转向了王德…… “这位将军倒是好身骨。” 她就像恐怖片里的科学怪人般拿着针线,看着王夜叉健硕的身材笑眯眯地说道。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放开我!” 王德挣扎尖叫着。 然后他后脑勺上猛然被打了一下,紧接着他就昏迷过去,他再次醒来时候,那女人已经把他身上最深的一道伤口缝合了大半。 反正死马当活马医。 这个家伙身上数十道伤口,箭伤,刀伤,锥枪捅伤,甚至还有被战马踏过的伤口,感染是不可避免的,唯一幸运的是都没伤到主要血管,这样腌一下再缝合起来,终究比直接就那么包扎要强得多。针和生丝线都是煮了很长时间的,这个女人的手也在盐水泡过,缝合也是在盐水里面,以王跃目前能做的也就这些,剩下就是上药,或者说他自己听天由命了。 王德也知道这是在给他治伤,老老实实忍着…… 他都能忍住盐水浸泡了,针扎几下算得了什么?再说那些伤口都腌白了,估计也都已经麻木了。 不过外人看了还是很震撼。 “这是?” 李孝忠走进来惊悚地看着这一幕。 “你是如何让自己毫发无伤的?” 王跃好奇地问道。 按理说李孝忠是战场上冲得最勇猛的,而且始终在战场核心,但一场大战下来杀了二十多契丹骑兵,但他自己却毫发无伤。 “其实也没什么,某家中有钱,穿的铠甲都是从西夏高价弄来,也就是他们的青塘瘊子甲,骑兵弓箭无法射穿,辽军骑兵也没有神臂弓,只要战场上别被弓箭偷袭,以某之武艺自保还是足够。” 李孝忠笑着说。 大缸里的王德悲愤地长叹一声。 这就是装备差距了,他一个穷鬼出身的十将,也就是穿一身大宋自己造的制式铠甲。 众所周知我大宋冶铁喜欢直接用煤炭。 这东西冶炼出来的铁,哪怕再熟炼然后锻打,也还是无法和木炭冶炼冷锻的冷锻甲相比,装备的差距让两人的结果截然不同,土豪上战场和穷鬼上战场起步就不是一个等级的。这就是那些传奇猛将们以一敌百的真面目,能打固然是主要原因,可装备优势也一样是碾压小卒们,否则再勇猛如杜松般,被人家在攻击圈外一箭射穿头盔也没用了。 防护高才能浪。 李孝忠站在那里默默看着被缝合的王德。 “李兄有事?” 王跃看着他问道。 李孝忠欲言又止,很显然不确定这里是否合适。 “但说无妨,这里都是自家兄弟,我的事,信叔都知道。” 王跃说道。 “王兄弟,军中诸将都对你颇有非议,尤其是刘家父子,据说刘延庆遭了太师训斥,此刻正迁怒于你,说是你刺杀耶律大石才坏了大事,此次北上失败全是因你才导致的。” 李孝忠低声说道。 “可以理解,我让他们丢面子了。” 王跃很无所谓地说道。 这是必然的,不只是刘延庆,辛家兄弟也一样,本来他这个太师身边红人就已经让这些家伙感受到了压力,现在他们把事情搞砸了,结果反而是王跃力挽狂澜在太师面前大放光彩,这些家伙不爽是必然的。我大宋文臣武将其实都是这个德性,不是说武将就是什么好东西,大宋的武将在勾心斗角上也不比那些文官们差。 尤其是刘家父子。 抢功最积极,逃跑数第一…… 当然,有时候运气不太好,比如靖康时候刘延庆和刘光国就没跑出去。 但刘家逃跑天赋的确令人惊叹,比如刘光世在范致虚兵败千秋镇后,神秘莫测般带着几千溃兵,横穿金军肆虐的整个河南安全找到赵九妹。 奇迹一样啊! “另外军中士卒也对你颇有怨言,毕竟要不是你堵了桥,他们就不用拼命付出伤亡了,士卒们上战场没别的目的,就是保命而已,仗输赢他们不在乎,就算这次咱们赢了,毕竟也死伤了那么多人。几个军官正准备告你,说你在桥上擅杀两名士兵,知雄州和诜也说你此举犯了军法,准备向正在赶来的宣抚副使蔡攸告你的状,那张俊还在军中散播谣言,说你是妖人,会妖术。” 李孝忠说道。 “这个吗?” 王跃说话间一举手,那柄消防斧瞬间出现。 周围一片目瞪口呆。 “你什么时候会这一手的,我记得你之前还不会。” 刘錡深吸一口气说道。 “突然就会了,我也不知道原因,或许那个老道当年对我家这柄祖传的斧子做过什么吧?” 王跃说道。 说话间那消防斧又凭空消失了。 “你这个老道简直无所不能啊!” 刘錡感慨道。 就是目光有些深意。 这是个聪明人,但聪明人才知道什么时候应该装糊涂。 “那个宣抚副使是怎么回事?” 王跃随即问道。 “官家在太师启程后,又任命了少保镇海军节度使开府仪同三司蔡攸为河北河东宣抚副使,实际上就是个监军,军务上并不干涉,只是负责民事,你与子充启程北上之日,他就已经从开封启程北上,估计下月初就能到。” 刘錡说道。 “官家居然连太师这样忠臣都不放心?” 王跃语气突然拔高地喊了一句。 “呃,朝廷制度如此,毕竟太师并非文臣,蔡攸为蔡相长子,也算是深得官家信任,有他充当太师副手,官家就更放心了。” 刘錡略显尴尬地说道。 “如此猜疑忠良,这大宋,迟早要完!” 王跃无语地说道。 (感谢书友不屈的意致,晋安明月,汉族网麦冬,正大觉烦,牛子头,飞龙夕惕若厉,奇迹观察者等人的打赏) 第四十五章 再战白沟 很显然大画家是连童贯也不放心啊! 他倒是对文官放心。 毕竟我大宋与士大夫共天下,既然不分彼此,那么也就不用担心文官们会造自己的反,但童太师哪怕是个太监也不行…… 还是个长胡子的太监。 估计童太师也不想蔡攸来了给他捣乱,虽然耶律淳开出的条件他得上奏等待大画家的决断,但在这之前该打还得打,双方又不是说正式开始和谈了,只不过是互相试探而已,如果这期间能获得决定性胜利,那么耶律淳除了屈服也就没有别的选择。 实际上大画家肯定是不会同意的。 对于这一战的原则早就确定,就是必须真正收回然后设立燕山府,由朝廷任命燕山府的各级官员。 这是不会变的。 紧接着种师道再次列阵白沟…… 南岸。 宋军主动放弃北岸。 毕竟背水列阵这种事情不能随便玩,万一有个意外几万人争抢一座桥,那乐子可就大了,我大宋都是名将,可不是王跃那种莽夫,都深谙未虑胜先虑败的兵家之道,在打仗之前一定先要考虑好怎么逃。 所以宋军放弃北岸,在白沟南岸列阵,而且不只是种师道这边,辛兴宗同样率领所部进军范村。 至于童太师…… 他当然回雄州坐镇了。 上次其实就把他吓了一跳,要不是王跃堵住敌军,说不定他就得迎头撞上耶律大石。 话说他可没有高粱河车神的车技。 不但是他,王禀和张师正,辛永宗,辛企宗,同样也率领着胜捷军随他一同返回雄州。 白沟前线完全交给种师道还有和诜。 种师道也依旧大宋野战标准配置,杨可世为前军列阵桥头,杨惟忠左军,种师中右军,王坪後军,赵明杨志选锋军,种师道亲自率领中军,六军共同组成巨大的战役方阵,在白沟南岸摆开。王跃暂时还得等待着大画家的决定,所以被童贯扔给了种师道,另外还有刘錡,之前参战的韩世忠因为是王渊的部下,已经率领所部重新调回了西路军。 “这也用不着咱们啊!” 王跃说道。 此刻他也顶盔掼甲,昂然地骑在马上。 旁边马背上同样驮着他的六根清净杵,这东西依然还没修好,只有三根枪管能够正常打出独头弹,而且两根长管,一根短管,短管穿透力渣渣,长管倒是威力十足,二十丈内穿透宋军制式步人甲。 剩下三根实际上只是轻微瘪了,喷铁砂子还是凑合。 “这东西终究还是太小。” 刘錡举着一根微缩版多少有些遗憾地说道。 这就是他仿制的,实际上就是一根三眼铳,王跃那样的六眼就算缩小也一样还是太重。 他们俩已经试验过,十丈内勉强能破甲。 但打李孝忠慷慨拿出当试验品的瘊子甲,一样还没什么卵用,虽然打坏了甲叶子但却无法形成侵彻。 这个威力与神臂弓差距还是不小。 “你就不要胡思乱想了,这东西就不是对付重甲的,再说了不能打人还不能打马?具装骑兵才几个?哪怕咱们的骑兵,其实多数也都不是重甲,哪个骑兵穿步人甲上战场?李孝忠敢穿一身重甲骑马,是因为他的马好,普通骑兵有哪个能配上他那样的宝马?” 王跃说道。 这个本来就不是大宋的救世主。 再说就宋军之后两千人被十七个金军打败的表现,给他们斑鸠铳都没用,估计马克沁大概能行,相反没有火器的岳家军一样暴打金兀术,说到底大宋的关键不是什么武器。 关键是人。 “走,咱们溜出去,这个种师道摆明了就没准备让咱们上战场,在这里看热闹简直憋出个鸟来!” 王跃说道。 他们跟随着种师道的中军。 但中军根本不在前线,前线是杨可世的前军,另外还有赵明杨志的选锋,他们在桥头列阵,在中军都看不到那座桥。 “这属于违抗军令吧?” 刘錡愕然道。 “我们接到过什么命令吗?” 王跃说道。 刘錡闭嘴了,他们的确没接到过命令,就是种师道的一个亲兵跑去让他们跟着一起行动,没有明确说是中军,但这个亲兵就是在中军进军时候叫他们的,所以实际上就是让他们跟着中军。种师道的确没准备让他们上战场,童太师手下那么多名将,这功劳总得公平分配,王跃之前搞得一帮名将全都没脸面,这已经很不好了。 这一次当然不能再给他表现的机会。 功劳都归他了,人家大老远跑这一趟算什么?上次将计就计就是因为那些将领们迫不及待想打耶律大石闷棍立功,才怂恿童太师下令的。 只是他们没想到自己被打了闷棍。 “如今大战在即,又岂是我辈安坐之时?纵然我等直属宣抚司,种节使不便差遣,难道我等就无为国杀敌之心?今日正是我等报效官家之时,诸君,且与我杀贼去也!” 王跃很是夸张地高喊着。 说完他那高举在半空的右手中,那柄消防斧再次出现。 然后他就那么催动战马,后面刘錡一脸忧郁,话说他很愿意看热闹啊,他来就是看热闹的啊! 不过他还是跟了上去。 而他后面十几名刘家的家丁立刻跟随。 没有人注意他们,此战出动兵力超过五万,光摆阵就是一项大工程,整个白沟南岸到处都是士兵,谁会注意他们十几个人,种师道更没空关心他们,王跃几个就这样悄然溜出中军,然后直奔前军。到了前军的阵型后,同样也没有人注意他们,杨可世的前军虽然数量不多,但却全都是骑兵,因为一旦敌军渡河,他必须机动防御。 这里足有三千骑兵。 他自己本部两千,选锋军赵明和杨志各五百。 实际上他们手下都还配属大量河北禁军步兵,但种师道没敢让这些家伙上一线,毕竟他们一触即溃的话会冲动中军。 所以这些渣渣全在后军。 虽然种师道六军加起来超过五万,但实际上就是前军三千骑兵,左右军杨惟忠和种师中各一千骑兵和五千西军步兵,而种师道的中军就已经是一万西军步兵和一万精挑细选的河北禁军步兵掺杂。 至于那些渣渣全丢给王坪的后军。 没准备让他们打仗。 王坪的任务就是看着他们别逃跑。 这些人可是一直在逃跑,这些天逃兵不断,而且逃跑后不是回家,而是在周围当土匪,居然连运输军需的船都抢,搞得童太师格外忧伤。 可怜的王坪就是个收容站站长,在后军管理着两万多所谓的大军。 这支可怜的大军里面,有卖艺的,有裁缝,有厨子,还有拉皮条的,当然,种田的也很多,但就是没有会打仗的,基本上都是破衣烂衫,拿着锈迹斑斑,而且还是劣质煤炭铁的武器,身上很多盔甲破损了没修补,干脆拿纸糊上。他们那绝对是一触即溃的,事实上他们也准备好了一触即溃,原本历史上种师道可被他们坑惨了,他从白沟撤回雄州,总共就才三十里路都能跑崩溃啊,以至于到雄州时候,童太师吓得不敢开门让他进去。 种师道只好继续往莫州跑。 这就是白沟之败,雄莫之间伏尸无数的原因。 雄州没有被攻破,只是童太师被几万溃兵蜂拥而来吓得不敢开门而已。 第四十六章 无多言,有死而已 白沟桥。 “赵将军,我去!” 王跃对选锋军统制赵明说道。 后者疑惑地看了这家伙一眼,他这里属于最前沿,几乎就是顶着白沟桥的桥头列阵,同样也是负责与耶律大石交涉,正准备派人拿着黄榜旗去桥另一边向耶律大石宣读招降的榜文。 王跃真诚地看着他。 赵明看了看他后面的刘錡,刘錡冲着他微微一笑…… “既然如此,那就请杨兄弟代劳了。” 他笑着说道。 这差事他本来就不愿意干,谁都知道耶律大石不会投降的,人家已经在北岸严阵以待了。 而且兵力丝毫不比这边少。 实际上耶律大石得到的援军很多,在北岸已经列成一个庞大的阵型,具体数量不明,但不只是契丹和奚人骑兵,还有大量步骑混杂,装备也差的汉军,估计就是耶律淳的那支瘦军,也可能还有各地征调的汉军。虽然兵力上依旧不可能比得上宋军,但如果宋军扣除后军那些“精锐”们,实际上真的没有什么绝对的优势了。 不过仍旧没有看到郭药师的常胜军。 王跃立刻接过原本使者手中黄榜旗,刘錡则接过了榜文,两人向赵明拱手然后转头走上了白沟桥。 赵明在后面看着他们。 “你这是犯军法。” 刘錡捧着榜文低声说道。 说话间他转头看了看后面,赵明的阵型后面不远处,前军主阵型中一个骑兵正匆忙赶来,很显然杨可世也看到了他们。 “我自告奋勇,他答应了,这明显不是我的责任,我又没骗他说是种师道派我来的,他自己猜的与我何干?” 王跃无耻地说道。 刘錡无言以对。 而这时候对岸耶律大石的旌纛下,萧辅策马向前,很快带着几名骑兵上桥挡住了他们…… “你这个骗子!” 萧辅看着王跃目光深沉地说道。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私人问题,这次鄙人乃是以使者身份,前来向耶律大石及贵军上下,宣读我大宋童太师招降书的,请阁下带我们去见大石林牙。” 王跃一本正经地说道。 “拿来!” 萧辅伸出手说道。 “这个?这个需要当面向大石林牙宣读。” 王跃指着刘錡手中榜文说道。 “你的斧子!” 萧辅说道。 “斧子?我赤手空拳来的,哪有斧子?” 王跃茫然地说道。 萧辅冷笑一声,然后静静地看着他。 王跃继续一脸纯洁地看着他…… “呵呵!” “呵呵!” 两人同时呵呵一笑。 “既然将军执意阻拦,那咱们就在这里宣读,读完之后将军可携回请大石林牙早做决断。” 王跃说道。 他随即从刘錡手中接过榜文。 “大石林牙,一别多日,倒是颇为挂念,你还好吗?” 王跃朝耶律大石喊道。 后者其实相隔不远,也就七八十米,王跃的嗓门又大,当然肯定能听见,不过马背上的耶律大石没有回答,只是在那里静静看着,不过他装的还行,一身重甲看着和没受伤一样,不过真正留意却能看出,他受伤的那条胳膊上半截始终保持着僵直…… 应该是固定在身上了,但手可以活动。 这家伙的命很大,明显已经度过了感染的最危险阶段。 “大石林牙,你听到了吗?听到就举起你的双手让我看到。” 王跃喊道。 耶律大石依然不动。 “你到底读还是不读?” 萧辅面无表情地说道。 “读,当然读!” 王跃没好气地说道。 紧接着他开始大声宣读手中劝降榜文,这份和之前那份不一样,明显增加了对耶律大石,萧干,郭药师这些人拉拢的内容,而对面的耶律大石和那些列阵的契丹骑兵都在默默听着。王跃身旁的刘錡却转回头,一脸凝重地看着后面,在远处的前军主阵型前,刚才那名过来询问的骑兵已经回去,杨可世正在与手下几个将领说话。 紧接着杨可世抬起头看着这边。 刘錡眉头立刻皱起。 紧接着杨可世身旁令旗挥动战鼓敲响,原本在那里等待的骑兵阵型立刻缓缓向前…… 萧辅同样看到了。 他转头看着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露出一丝冷笑。 就在此时王跃读完劝降的榜文。 “大石林牙,童太师所言尽在于此,你也是聪明人,咱们在这里开诚布公的说一句,你们终究不能自存,宋金之间终究需择一方,降金则屈身事仇敌,那时何颜面对为女真所杀之族人?降宋终究兄弟之国,自当厚待之,以阁下之才,何忧富贵不能长久?” 王跃说道。 “无多言,有死而已!” 耶律大石冷笑着高声喊道。 “无多言,有死而已!” 那些契丹骑兵齐声高喊。 “是啊,有死而已,可你们的仇就不报了?自女真造反至今,大辽七成国土沦丧,多少契丹和奚人死于女真屠刀?你们那些亲人的冤魂在看着你们,你们那些正在女真残害下的姐妹在等你们,你们就没想过他们?死的确很容易,可带着屈辱与仇恨死去,你们在地下就能闭上眼。 无多言,有死而已! 这话说的的确豪迈,可惜你们不该对我们说,你们应该掉过头去,对那些毁掉你们家园,杀了你们亲人的人说。” 王跃说道。 “投降你们就能报仇了?” 萧辅冷笑道。 “当然能,女真灭了天祚之后,必然会南下,宋金终究会有一战,那时候你们不但可以报仇,而且还可以夺回你们失去的一切。” 王跃说道。 “就凭你们?我们都败于女真,你们又凭什么战胜他们?若你们一样不能战胜他们,那我们岂不是再做一次失败者?我们的确与女真有仇,我们的确失去了太多,可大辽还有整个草原,就算析津不保,大不了西去召集西北各部再卷土重来,我们还不至于给你们当狗,给你们抵御女真流干自己的血。 报仇? 我们当然要报仇。 但我契丹豪杰,还不至于要靠赵家来报仇!” 萧辅傲然说道。 “那么你们呢?你们愿意这样吗? 你们是愿意跟着他们,跑到苦寒贫瘠的西北荒漠上,去忍受饥寒之苦,在漫漫的逃亡路上,日复一日的做着卷土重来的梦,然后一直到死还埋骨他乡,还是留在这里,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养精蓄锐等待很快就到来的复仇日子? 西北? 西北是沙漠! 茫茫无尽的沙漠,你们跟着他们去吃沙子吗? 可敦城的冬天,和室韦人的地方一样冷,你们到那里去啃冰雪吗? 你们不会再有复仇的机会了,你们就会像室韦山林里的野人般,在冰天雪地里重新沦为野人。 而你们的亲人将死不瞑目。 你们的女人将一直被折磨到死,哭干眼泪也等不到你们解救。” 王跃对着那些契丹骑兵喊道。 那些骑兵们面面相觑…… “来吧,大宋给你们准备好了一切,吃不完的粮食,花不完的钱,你们可以在这里养精蓄锐,收集那些逃难的族人武装起来,不出五年你们就可以从这里开始,踏上复仇之路,夺回你们的家园,救回你们的姐妹,砍下你们仇敌的……” 王跃高喊着。 但下一刻他的话被萧辅打断…… “准备迎敌!” 后者看着他身后,一边掉转马头一边吼道。 王跃愕然回头…… (感谢书友201111420215930,平城张湛之,汉族网麦冬,晋安明月,正大觉烦等人的打赏) 第四十七章 这大宋不亡真的没天理了 南岸宋军骑兵沿河排开,手中弯弓斜指北岸,在王跃愕然的目光中一支支利箭射出…… 他们中间是杨可世。 杨统制漠然地看着这边,就仿佛他俩不存在一样。 “快撤!” 刘錡拉着王跃吼道。 就在同时对岸辽军万箭齐发,王跃毫不犹豫地抓住刘錡,一下子纵身扑向了桥下的河水,在半空中他转回头看着耶律大石的笑容,下一刻两人在头顶利箭交错的破空声中落入河水。 这里靠近北岸,水还不至于淹没他们。 但就在他们露头的瞬间,对面数十张弓同时瞄准了他们。 “趴下!” 王跃吼了一声。 紧接着他把还在懵逼中的刘錡按进水中,还没等后者反应过来,就以最快速度撕下他身上的铠甲,而此时头顶的箭还在不断落下,倒霉的刘錡因为不熟悉水性都已经开始喝水了。王跃把他向上一提,露出头的刘錡终于呼吸到空气,但刚呼吸两下就被王跃又拽回水里,然后拖着他一头扎向了南岸。 中途又把他提出水面让他呼吸了一次,不过接着就游过了深水区,终于踏着脚下泥沙露出头的刘錡深吸一口气…… “我这辈子不跟你凑到一起了!” 他欲哭无泪地说道。 不得不说他也算是倒霉,本来好好地看热闹捡功劳就行,反正有高俅这个靠山在,别的不说就凭造三眼铳的功劳,回去也肯定得升官。 现在却被这个损友带来,差点把命都搭上。 “我这辈子也不跟你们大宋这帮狗东西混在一起了!” 王跃骂道。 他真的气坏了。 眼看就要忽悠住了啊! 说到底耶律大石的确有豪情壮志,但他手下绝大多数契丹士兵没有,这些人就是想着活下去,要说有什么追求,估计也就是报仇了,而大宋可以给他们粮食给他们军饷,报仇不报仇先不说,至少生活能有保障了。 更何况这里面本身还有大量士兵家就在析津一带。 而只要忽悠住他们,耶律大石就算再想抵抗也没用,耶律淳本身的抵抗意志就不是很坚决。 忽悠住下层士兵,忽悠住最高层,剩下耶律大石还能干什么? 现在全被杨可世毁了。 他现在真的对大宋朝这帮混蛋忍无可忍了,文官蠢,武将贪,士兵穷得拿纸糊盔甲,最高层还自以为是,皇帝居然连太监都信不过,文官给太监当监军这种事情,简直就是让人无语了,太监给文官当监军还算正常,这文官给太监当监军是个什么鬼。 这大宋不亡真得没天理了。 王跃一脑子狂躁地看着瞬间糜烂的局势。 此时距离北岸辽军已经超过五十米,仅仅露出头已经可以保证安全。 实际上辽军已经没兴趣管他们,双方骑兵隔着宽不足百米的白沟河,不断叫骂着互相用弓箭攻击。 他们头顶的天空中,利箭带着破空声交错而过。 “若这功劳都让你立了,此番兵不血刃就能招降辽人,那他们这些人此来何为?” 刘錡喘着粗气说道。 王跃恨恨地看着南岸,杨可世依然在调动宋军骑兵向北岸射箭,他又将目光转向北岸,耶律大石处令旗挥动,那些契丹骑兵不断移动着位置,在北岸同样向着宋军射箭。甚至萧辅已经率领大批骑兵冲向下游,很显然准备寻找合适的位置涉水渡河攻击,而赵明也已经率领所部冲向下游,一旦萧辅试图渡河,他们将在南岸阻击。 就连在另一边的杨志,也率领所部赶来增援。 双方的战斗正式打响。 “带兵打仗所为无非升官发财,有战功才能升官,劫掠才能发财,若兵不血刃招降,则无战功可立,纵然有升官也不过了了,那些将领们此行的目的也就落空了。同样招降也就不能劫掠,不能劫掠就不能发财,士兵们无非就是领那些军饷,还得被将领们克扣,也就指望着打仗时候劫掠捞一笔,难不成这些士兵真还有什么为国杀敌之心,招降了那还如何劫掠? 你确是一番挚诚,想帮着太师解决此事。 可你这就挡了军中上到将领下到士卒的道了,西军上下数万人跑到这河北不就是等这个升官发财的机会? 你要做官就得明白这些。 做官,无论军中还是别处,都是有这些心照不宣的规矩。” 刘錡说道。 说话间他才发现手上趴着只水蛭,吓得惊叫一声赶紧甩开。 “走!” 王跃拖着他游向上游说道。 “你去哪里?” 刘錡愕然道。 “去等着看他们被耶律大石暴打!” 王跃没好气地说道。 “不至于吧?杨可世可是太师手下头号猛将,所部在西北也是数一数二的强军。” 刘錡说道。 “那咱们就看着吧!” 王跃说道。 说话间他拖着刘錡游到一处芦苇丛中,就在同时刘錡部下那十几个家丁带着他们的马过来,两人随即上马重新返回桥头,在弓箭射程外冷眼旁观,看着杨可世指挥若定般调动着部下。不过刘錡说的倒也不错,杨可世部的确是精锐,那些西军骑兵在河岸边顶着对面箭雨还击,至今也没看到有退却的。 当然,死伤也寥寥无几。 毕竟隔着上百米,弓箭几乎已经没有什么准确性可言。 双方的交战恍如菜鸡互啄,一边朝着对岸随意地射箭,一边不时用胳膊上的盾牌遮挡头顶落下的箭。 被射中也无所谓。 这样的距离落下的箭射不穿铠甲。 宋军骑兵其实是以弓箭为主,不少骑兵甚至不会冲击,真正能马上格斗的就已经算是精锐了,另外宋末骑兵其实不少,一直到十年前的政和二年,因为童太师拿下河湟,所有官方的马场存马达到九万匹。 当然,这是总数而不是战马。 但说大宋没有马,所以打不过外敌仍旧是扯淡。 我大宋明明就是…… 就是打不过! 白沟战场紧接着局势就急转直下…… 萧辅渡河了。 下游浅水区,萧辅率领的契丹骑兵涉水而过,岸边赵明所部奋力射箭,但最终还是没能阻挡住,随着第一批契丹骑兵踏上南岸,双方立刻展开混战,但萧辅渡河的部下数量远超赵明。开阔的河面上无数契丹和奚族骑兵蜂拥而过,迅速张开两翼向着赵明合围,后者倒是没跑,依旧率领部下在那里奋力抵挡,这一点看他还是值得肯定。 杨可世皱着眉头看着那边,但就在同时他对面大批契丹士兵下马,举着大型盾牌开始冲击白沟桥。 这边宋军同样下马以盾牌结阵反击。 桥上最血腥的步兵近距离搏杀开始。 杨可世转头看看王跃。 不过他终究还是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好在这时候种师道处一支骑兵赶到增援。 “老赵,去增援下游!” 杨可世激动地喊道。 来的是泾源路老将赵德,老赵的目光愕然转向下游,正看见蜂拥而过的契丹骑兵,同样他也看到了陷入包围的赵明。 然后……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掉头就跑。 可怜的杨可世都傻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逃跑的赵德。 “老匹夫,你临阵脱逃,对得起国家吗?” 他发出一声悲怆地怒吼。 旁边看热闹的王跃终于没忍住,直接发出了一阵狂笑。 第四十八章 我大宋天下无敌啊 杨可世幽怨地转头看了王跃一眼。 然后他仿佛爆发一样,手中铁锏向前一挥…… “随我来!” 他吼道。 紧接着他催动战马,带着手下精锐直奔被困的赵明。 就在同时杨志赶到,一看桥头的局势,毫不犹豫地下马,横持一柄双手战刀直冲桥上,然后纵身跃起踏着前面士兵的肩头,恍如一头猛兽般砸进了对面契丹步兵中,砸翻两人的同时踏着他们身体大吼一声,手中战刀横扫,前方一名契丹军官瞬间被腰斩…… 他的加入让桥上宋军士气大振。 不过这家伙的确很能打,他那柄应该是斩马刀,在拥挤的桥上恍如切割机般转眼就杀出一片堆积的死尸。 契丹军立刻后退。 紧接着两旁夹击的利箭纷纷落在桥上。 杨志都懒得用盾牌,他这样的大将都是全身重甲,别说是身上了,就是脖子和大半个脸都被顿颈护住,整个人就恍如一个铁罐头,而且铠甲也都是自己花钱买的高档货,根本不是士兵身上那些煤炭铁的渣渣。 在不断落下的箭雨中,很快就恍如刺猬的他挥舞双手战刀,伴着砍杀出的血雨步步向前。 后面那些宋军步兵以盾牌护住两翼和正面,踏着脚下堆积的死尸跟随,不断用手中长枪长柄斧棹刀之类,为他解决对面那些长兵器的攻击,虽然这些士兵也在不断倒下,但一个倒下后面的立刻补上。而杨志只负责砍杀向前,后面桥头两侧弓箭手,在杨可世女婿马彦传指挥下,则不停地用弓箭射向对岸,为桥上步兵解决来自对岸的攻击。 桥上宋军就这样一点点压向北岸。 “这厮倒是颇有些本事。” 王跃说道。 他依然在这里看热闹。 他心情很不爽,所以他不准备帮这些混蛋们。 “杨志本就是东京禁军军官,后来犯了罪逃亡才加入宋江一伙,宋江受招安时他出力颇多,只是背了个贼名得不到重用,这次也算是为前程拼命了。” 刘錡说道。 “似这般武力者,在军中能有多少?强于他的又多少?” 王跃问道。 他得对这个时代的猛将武力水平有个大致的了解。 “也不算多,但要说强于他也不是没有,韩世忠,李孝忠哪个输于他?杨可世年轻时候也是勇猛出名,但如今一则年纪大了,二则也不是这些年轻人需要为前程搏命了,自然战场上气势不同。” 刘錡说道。 说话间他俩目光转向杨可世…… 呃,杨可世已经被打回来了。 而且形象凄惨。 腿上插着一支箭,肚子上同样插着两支箭,浑身都是鲜血,应该是打死不少敌人的,而且赵明也跟着他一起跑出来,两人在一帮残兵败将簇拥中,一边和追杀的契丹骑兵交战,一边向着南边狂奔,顺便还朝马彦传招呼一下。 “撤退!” 马彦传毫不犹豫地大吼一声。 然后他带着亲兵掉头就跑,桥头上已经快要打过去的杨志愕然回头,紧接着对面一支锥枪刺到他身上,他惨叫一声,悍勇地一把抓住,手中战刀瞬间将那契丹士兵脑袋砍下。 但他随即转身撤退。 而他身后那些宋军步兵一看后面杨可世和马彦传都跑了,自然毫无悬念地陷入了崩溃。 王跃伸手就要去拿他的六根清净杵。 “先别去!” 刘錡一把拉住他。 王跃疑惑地看着他。 “此时你挡住敌军也没人领你的情,更何况如今敌军骑兵已经大举过河,索性就让耶律大石给他们些教训。” 刘錡说道。 “就怕种师道撑不住啊!” 王跃说道。 “他撑不住时候,才是你力挽狂澜的时候,听我的,我会让你做他们的救星。” 刘錡说道。 既然这样王跃也就不做好人了。 反正他心情正不爽,就让耶律大石好好揍这些混蛋们一顿。 说起来对于这些勾心斗角的内斗,他明显是比不上刘錡,这种世家子可是最擅长这个了。 两人随即掉头,带着那些家丁迅速离开战场,离开时候王跃特意回头看了一眼,杨志已经逃到了南岸,他自己部下骑兵迅速接应,紧接着上马连同那些溃兵一起南逃。 后面耶律大石处令旗挥动,那些瘦军步兵立刻涌向白沟桥。 很显然他要冲种师道的中军。 就在辽军步骑大举过河的时候,王跃和刘錡一帮在远处兜了个圈子,很快回到了中军阵型附近,直接躲进了旁边的芦苇荡中。 白沟这条大路的特殊性就在于两旁全是沼泽,大宋用各种堤坝制造的水长城就是以这里为核心,除了雄州到白沟中间这一条带状通道,两边全是人为制造出的沼泽,这片沼泽向南一直到莫州,而雄州城卡在通道正中。所以种师道只要在这个通道摆开阵型,那么辽军要南下就只能硬撞,撞不开宋军阵型,他们就无法继续南下…… 绕都没法绕。 两旁全都是水和淤泥。 新一轮的战斗很快开始,甚至就连耶律大石都渡过白沟,在他指挥下的辽军步骑兵紧接着开始冲击种师道的中军阵型。 但种师道的表现稳定。 耶律大石第一轮试探性进攻没有撼动宋军步兵阵型。 很快随着夜幕降临,双方结束了这一天的交战。 而王跃和刘錡依然没有回到中军,这俩无良的家伙继续躲在芦苇荡里看热闹。 当晚耶律大石试图夜袭,但却被两翼种师中和杨惟忠部的战鼓逼退,不过两人也没有真正反击,这一夜就在双方的试探中过去,从这时候的表现看,种师道这个统帅还是称职的。但也只是个守将,或者说结硬寨打呆仗的水平,实际上北宋末年能合格做到结硬寨打呆仗的就是名将了,北宋末年这些名将们,真实水平和南宋初年没法比。 南宋初年那些才是真正能打的。 第二天双方战斗继续,耶律大石在北岸的各军几乎全部投入,甚至包括了大量的汉军步兵。 总兵力已经超过一万五千。 其中核心仍旧是他的骑兵,经过了之前的损失后,这支由契丹和奚人组成的骑兵总数已经不足一千五,再就是由辽东难民组成的瘦军,这支军队的总兵力是一万,但在这里投入的只有五千,剩下应该在西线萧干那里。所以耶律大石在南岸投入最多的,其实是析津府的汉军,这些汉军的确都控制在那些准备做墙头草的豪强手中,可昨天的战斗已经证明宋军外强中干。 赵德的不战而逃可是都看着呢,这样的敌人似乎并不是很值得投降啊! 不过这些汉军也不出力,而耶律大石也舍不得再让核心骑兵消耗,所以进攻的主力其实是瘦军。 这些辽东难民也就是当炮灰的命了。 而种师道依然坚守住了阵型,但守得并不轻松,毕竟他手下还有一半的河北禁军,这些家伙已经连续多次都试图逃跑,就靠着他弟弟和杨惟忠不断从两翼小规模反击才一次次稳住。 “这个老头还是有些能力的。” 王跃看着前方战场,啃着刚刚烤熟的野鸭,颇有些悠闲地说道。 “去,该你了,去做他们的救星!” 刘錡说道。 “我去直取耶律大石?” 王跃一脸亢奋地说道。 “不,去把桥拆了!” 刘錡说道。 (感谢书友茵塔希缇,晋安明月,书友201111420215930等人的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