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 章 御前表白，贵在真诚
天元二十一年，首阳刚过，花朝初一。阳光明媚，丰雪初融，正是大吉。
这日，的确也是大吉。
三朝老太傅独女，人称“天元第一才女”“清冷雪山文笔侠客”的舒白，带着她年迈的老父亲到皇宫请旨赐婚，随身彩礼满满十八车。
“这舒白倒是有点意思，据说御林军在南门看见还以为是哪个小国来进贡的。”说话的是十二皇子，皇城第一狗仔芒一融，此时正蹲在御书房最靠近龙案边的小窗下偷听里面的情况。
“啧啧，经此一事，极少夸人的本公主也不禁要对舒白伸出一个大拇指。这魄力，这能力，十八车彩礼估计是把太傅府里这么些年的家底都拿出来了吧。”耳朵紧贴墙，聚精会神分析的黄衣女子是天元国五公主，双生子芒一融的翻版，芒一一。
“这可不一定，”芒一融撇撇嘴伸出食指摇摇表示不赞同，“你可是忘了舒夫人了，老将军府的家底哪只这点。”
“这点？？”，芒一一伸手就是一个爆栗。
“我去，芒大…”
“小声点，”芒一一眼疾手快的捂住芒一融的嘴，“你找死啊，这么大声”。
“你，”芒一融伸出食指点了点，最终恶狠狠的收回手指握拳挥了挥，“等这事儿过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一墙之隔的御书房内，龙案边的侧窗微开了几指缝隙，窗外清新又夹带点点冷意的寒风飘向屋内，桌上的香炉里的烟缕抖了抖。
皇帝不甚在意的抬抬手，正准备持杆关窗的建福笑着瞥向窗缝外立在空中的团莺簪花，停下手中的动作，拂了拂身退下了。
“皇上圣明，臣女自知有罪，不应苦求家父家母进宫有悖子女之德，不应莽撞入宫恐冲撞圣上于百忙之中现身，不应开此先例不顾女眷之礼节携礼车入宫，臣女有罪。”
天元国建国以来共有十五个皇子，大多仍未到加冠之年，儿女情爱之事皇帝一向极少过问，但闹到他面前求嫁的还是第一次。
就着手中的茶轻抿一口，皇帝的一双鹰眸不经意扫过堂下跪着的二人。
中间说话的女子清冷夺目，身着青裙肩着白色纹竹小袄，言辞惶恐谢罪，言语却不卑不亢。低垂着脑袋，后背笔直，宛若雪地里被雪团压住枝叶的翠竹。相比旁边面目变化十分精彩的他儿子，可真是...惨不忍睹。
“你，你怎的这么不知羞！”
...听听这说的话，更是让人不能......
皇帝心中吐了口浊气，半晌后沉声说道，“舒太傅，舒家是生了个好女儿啊。”
“今日一事前因后果，朕已明了。自古成婚，父母之约媒妁之言二人之爱，至少要具其一。无心赌约另有它法可兑现，成婚却不能戏言，舒白，你可认同朕所言？”
圣言一出，一室静谧，御书房里跪着的年轻男子面色一变，似有欣喜侥幸又带着不易察觉的遗憾。
舒白闻声僵硬了片刻，正了正脊背，沉吟道，“皇上所言甚是。”
“然，此一事并非赌约而已。”
“嗯？”皇帝转了转扳指，来了兴致。
“臣女自幼沉溺于笔墨书海，追求清明祥和之境地，执着于书香才气，秉性纯良，志向高远，故不敢有所懈怠，日夜苦读。京中百姓戏称小女清冷无情，时日之久似父母也隐有认同，幼时性急偶有倔强顶撞之处，然，直至今日，臣女才醒悟，此一事是有所实臣女之所为是有所错。”
“这世间，似乎与臣女所伴所同并非只有夜半辰星，亦有父母，友人，亦有现实、愁苦，人生之百态，绝非一人一笔一书独尔。”
堂下站立于一侧的舒老太傅捏紧了拳头，用袖笼遮住指尖的颤抖，斑白的胡子随着轻微扭头抖了抖，苍老又不失清明的一双眼里微微有些湿润。
“念及此，小女走出府门，领略京城各处生活百态，颇有所感，也庆幸为时不晚。某日，臣女偶遇一人，他与臣女所遇所见之人均不同。”女子说话间嘴角有些微微上翘，眉眼间恍若庭院里被暖阳融化的冰雪，口中带风却夹杂着莫名的火热。
“此人混水摸鱼偷奸耍滑，却机敏过人头脑灵活；风流倜傥，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却眼神清明，嘴角含笑，待人和善；他与小女无一相同，却总是时时常遇，千种状态，喜怒哀愁在他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然，天元之大，京城之大，每月每日都有更奇妙光怪的事情口口相传，无意却也掩盖住了他的光华。可即便如此，这世上却无人说他不孝、不善、不明、不义，无人说他无文、无武、无才、无德。”
“自此，目光所及之处，便是他在之处。仿若一瞬间醍醐灌顶，懂得母亲初遇父亲后的所想所为，原来冥冥之中这便是小女心属且执着的那颗发光辰星，无论何时何地，何种心境，幼时已在，此时亦在。臣女有幸，发现他，寻到他。”
“而这赌约，着实无关他人，这世间因是他，臣女心甘情愿，认赌服输。”
还是那淡淡清冷的语气，参半着温和湿润的暖流飘进一屋子人的耳里。凤眼微弯，女子半侧着头，眼眸间清澈无比的倒映出旁边男子英俊的轮廓，方才窘迫的面容此时只剩下错愕无措，徒留在空中乱撞惹人的心跳。
皇帝握着身侧瑞妃的手，悄悄握紧，不知在安抚瑞妃偷偷用绢布拭泪的复杂情绪，亦或是平复自己也似有所动容的心绪。
“这...”，“喂，你，你怎么哭了...”芒一融正用手肘顶身侧的人，扭头便发现，窗边趴着的一双杏眼早已湿红。
吓了芒一融一跳，好吧，虽说他也有些震撼，心脏...也有些不能平复。这个舒白也，也太大胆了吧，这，这么羞的话，怎么说的出口啊。
“这就是三姐姐说的表白吗，太令人感动了，呜呜。”芒一一捂住嘴巴，眼眸连带着鼻尖都樱红的惹人怜爱。
“我要是九哥，绝对，绝对答应了。”芒一一沉浸在震撼中无法自拔，豆大的泪珠连成一串滑落，滴落在地上。
这前无古人的表白，情真意切，字字生动，无不坦诚。芒一融不好说什么，压下情绪，试图冷静的思考猫腻之处，脑筋转的飞快。
御书房外俩人，一个泪流成河，恨不得把脑袋钻进窗缝里，瞪大双眼看清九哥的表情；另一个，则坐在地上，半靠着窗下的墙壁，皱着眉头思考着。
第2章 女才男羞，是谓良缘
御书房内，温度急剧上升。
分外缠绵的气息，萦绕着漂浮在虚空里的粉红爱心泡泡，纠缠在堂中跪着的二人身畔。
制造这一氛围的源头，是在跪的笔直，名唤舒白的女子。平日里孤傲的身姿此时放低，语气是满怀诚意的柔和。
跪在她身侧的男子，此次求亲事件的男主角，正是天元国的九皇子芒元享。此时面上挂着不自主的潮红两朵，双耳尖通红，脑袋里不断循环播放刚刚女子所说“不知羞”的情话，嫣然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连他的母妃几次无意扫向他的眼神都没有注意到。
房内安静了好半晌，瑞妃借着手中拭泪的绢布遮挡，朝着皇帝眨眨眼睛，【看来也指望不上小九能说什么话了，你拿主意吧。】
皇帝会意，僵硬的在心里扯了扯嘴角，那模样颇有哀怨之意，乍一看...和九皇子简直一模一样，果真是亲父子，不服不行。【这我怎么拿主意，】皇帝朝着九皇子的方向瞥了一眼示意，【我们那傻儿子心思怕早是飞了。】
【飞了？那就是同意了，要是不愿意早就拒绝了。】瑞妃眨眨眼，今儿这傻小估计是彻底栽了。
【那...同意吧？舒家这个女儿沉稳大气，知书达理。性子也没传言中的那么冷清，只是女儿家常年读诗书稍欠妥了些女儿家事。容貌、气度、才学均能配上小九，主要，瞧见没有，明显二人就是情投意合，不然也不会一个设那无聊的赌局，一个当真的愿赌服输。】
不得不说，素以机敏随和著称的瑞妃真相了。用舒白母亲的话来说，自家的女儿只是涉足女眷之间的小女儿情事有些晚了而已，至于以前，不正是三公主所谓的“少女情怀总是诗”嘛，她家舒白只是拉长了少女时间。
皇帝就着这话思索了半晌，视线微抬，在堂下的三人之间扫过。
舒仟啊舒仟啊，三朝太傅一把年纪，老来独女当然捧着在手心了。颤抖的手半百的头发，一身官服是颤颤抖抖，身子摇摇欲坠，那眉眼间尽是愧疚，还有...欣慰？？
皇帝尴尬的错开眼神，瞄向另一侧...他儿子，怎么看怎么有点配不上舒白呢，光是舒白这浑身的气度和在龙威面前的临危不惧，便已是京中女眷中少有。这小子别的不强，福气倒是比他几个哥哥都要多。
视线来来回回移动，皇帝心中除了无奈便是些莫名欣慰。宫中虽皇子皇女众多，成婚的却寥寥无几，小九也快到加冠之年，舒白的确是个最好人选。
半晌后，龙案前传来低沉的话语。
“朕”
“允了”
皇帝淡淡的点点头，话语间却是止不住的满意与笑意。
“臣女谢主隆恩。”
“老臣谢主隆恩。”
舒白行礼，抬头间拉了呆在身侧那人的衣袖，一个用力带着茫然的芒元享叩首。
眼前皇帝一身龙袍眼眸威严不失慈爱，身旁瑞妃欣慰满意，至于身侧还愣着的人双颊依旧通红，暂且就让他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吧。
舒白勾起唇角，总之，今日婚成。
天元二十一年，花朝初一，晴空万里，丰雪镀金。
大吉之日，大吉之时莫过于此，自御书房外连通皇宫南门，贺喜行礼声，是此起彼伏，浩浩荡荡。
停在南门的十八车嫁妆，在瑞妃的执意下，由御林军护送回太傅府，另以瑞福宫掌事姑姑为首，侍女十八，护卫三十六人，携聘礼二十四车前往太傅府。
“恭喜舒太傅，恭喜舒郡主。”
“恭喜舒太傅，恭喜舒郡主。”
道喜声连绵不绝，舒白点头淡定的走向皇城南门。
眼眸轻扫，发觉不远处白色的身影，眉目间似有波动，快步走上前。
“见过三公主”
“不必多礼，本公主可是要向郡主道喜了，恭喜郡主从兹缔结良缘，订成佳偶，白首永偕，花好月圆。”
舒白闻声，难得的舒展笑颜，言语间带着稍许自在“借公主吉言，三公主果真文采非凡，舒白自愧不如。”
“不过，那句话这怎么说‘军功章有你的一半’。”
“哈哈”“学的倒是快”
舒白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婚期定在几日？”三公主走在舒白身侧，二人顺着直道走向南门。
“午月初五，端午节。”
“吉日，虽只有三月准备稍显仓促，但这事还是早定了好。”
“是，舒白想的亦是如此。”
“这三个月先好好准备你与元享的大婚，学堂的事不易操之过急。所谓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舒白低下眼眸，似有犹豫，思索了片刻而后应道，“好，”“这几日恐怕不便，有事我让小桃去扈掌柜那里找你。”
“嗯”
走至南门，舒白正了正披风，收起笑容，摇身一变又是那个清冷的第一才女，面容孤冷淡然。
“我先走了”舒白轻声说道，而后稍朗声，“公主殿下，家父已在车上，臣女告退。”微微欠身，而后走向太傅府的车马。
徒留三公主一人站在南门口，面容淡然，嘴角上扬。
“三姐~三姐姐~”不远处飞奔来一个轻巧的黄色身影，半靠墙的人猝不及防怀里撞进了一个人。
看着抖在空中的团莺簪花，三公主笑了笑，“一一，又调皮了？”
“唔~~”那柔软的小脑袋在白色的披风里拱了拱，呜咽着。
“怎么了？”
“还能怎么，”远处紧跟而来的芒一融摇着扇子一步三晃的走了过来，“被感动的哭了呗。”
“还是冬天扇什么扇子。”三公主伸出一只素手收起扇子，顺手扇柄打在芒一融的头顶。
“你妹妹都哭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噢！痛！三姐你偏心，我...”“我扇我的扇子，身体好，不怕冷。再说，她哭又不是我惹哭的，要怪就怪舒白。”
“对！怪舒白，她才是罪魁祸首。”
“不许你这么说我偶像！”芒一一闻声瞬间扭过头，一双杏眼瞪着在揉头的芒一融。
“嗯哼？”“偶像？”在一旁看戏的三公主挑挑眉戏谑的看向怀里的小脑袋。
“嗯嗯，”芒一一扑扇着一双大眼睛，崇拜状的看向三公主，“三姐，你是不知道，刚才舒白在父皇面前太棒了！！在那么多人面前跟九哥表白，说的特别好，特别感动。”
三公主勾起嘴角，“是嘛”，低眸间似有所想。
“嗯嗯，走三姐，我们一边喝茶一边说。”拉着三公主的手，转身便往繁华的街巷走去。
芒一融见状，跳脚后跟了上去。
第3章 京中八卦，不可尽信
京都元城，天元国国都，地处芒山之边，外临沅江之水，位处于天元国正中。
冬寒夏热，土壤肥沃，四时花开草木繁盛，商贸初始城中繁华。
东西向唯一一条大街名唤大元街，南北向自宫城南门至都城南大门为朱雀大街，白日里，两条街道百姓车马往来络绎不绝。
好巧不巧，从皇宫至太傅府邸，便是要途径这两条大街，商铺小道东市门前均一一经过。
宫中加急翻出陈年老底，好在还留有一些备用的喜事鸾花红绸，扎成团花缠绕大小锦盒宝箱，堆满二十四车，连同末尾的十八车，整整四十二车可谓是浩浩荡荡。自打宫门出来，一行人瞬间吸引百姓的目光。
“这是谁家求亲？？”
“难道今日，哪位皇子皇女好事将近了？”
街道上哄闹的声音传入山上茶楼的大厅，不少人端起茶杯三俩聚集在落地窗前观看外面这一盛景。
“没听说过啊。”路人甲摇头，表示困惑。
“哎，不可能是皇子皇女，皇家子女大婚可是要圣旨昭告天下的，再说哪有这么草率，光准备就要半年以上。你看前几年安宁大公主和亲可是足足准备了一年多，哪有这么快就大婚的。”
“嗯......”
“在理。”
“这位兄台说的极是。”
说话间从旁走来一人，身着苍月青山衣袍，面容肃严却不失和蔼，手持茶盏正看向窗外。
“皇子皇女娶嫁可是繁琐谨慎至极，《元律》十卷有书‘凡皇家直系子孙，求亲定书三月，大婚所备、礼仪之学三月，于圣念沐浴焚香拜祖三月，方大婚。’每一日还都要是吉日。”中年男子娓娓道来，眼眸却专注的看着车马之处，目光微动。
周围茶客闻声，多有惊叹，“兄台好记忆，竟能熟通我大元律法。”先前谈论的男子握着茶盏，双手相搭微微行礼。
“哎，兄台过谦了。”中年男子爽朗一笑，举杯邀茶轻抿了一口。
“不过，今日确有可能是某位皇子求亲了。”笑眸间颇有深意。
“哦？怎么说？”旁边的茶客来了兴致，径直问道。
“你看，这礼车两侧身穿铠甲，内着青衣的是御林军二所的礼军，可见此事却与礼有关。车上红绸左右双旋相称，团花双层加复，且那红绸上绣有皇族专用娶嫁鸾花。所配一宫女二侍卫，再加上打头那位正装繁琐却又素雅低调，更像是宫中某位掌事宫女，故可以大胆猜测，今日确是皇家的某一位娶嫁，此时正前往求亲。”
“哦~~”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感叹声，一时间议论纷纷，目光看向那车马之处，细微之处确如男子所言。
“来了来了，”
从门外飞快跑进来的小二满脸笑容，写着大大的八卦二字奔向众人聚集之处。
“都打听到了。”
“什么什么，快说快说。”
“呼~呼~”小二双手抻着膝盖粗喘了几口气，说道“是~九皇子~九皇子求亲，求的是太傅舒仟嫡女舒白。”
皇城之大，千户人家万口人亦能容纳，皇城之小，小道消息不出一时辰便能传遍东市。宫城南门口的长年卖梨的贾小三一大早眼睁睁的瞅见太傅府的马车带着彩礼驶向皇宫，才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出来了，见到舒家女儿的侍卫无不行礼。不一会儿马车又出来了，这下好了，还翻倍了。
“这是真的吗？小道消息这可不能信啊。”
小二撇撇嘴，一脸我确信的架势，“没真凭实据我小二能胡说吗？”
低头左右一扫，抬起右手半掬在嘴边，压低声音兴奋的说道，“有人在宫门口亲耳听到五公主对三公主说，舒家嫡女舒白可是去皇帝面前了，还什么表...表白？又好又感动，皇帝都感动哭了。”
！！
“什么父皇又哭了，这些人嘴都在胡说些什么啊！”芒一一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神情愤怒，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个偷听者，抬起裙摆作势就要下楼。
“哎哎哎”芒一融连忙拉住芒一一的手腕，一脸无奈，“你又发什么疯。”
“什么发疯！芒一融，那群人在诋毁我们父皇，当今皇上！”
“诋毁？芒一一，你有点太夸张了，人家就是议论。再说人家也没胡说，你当时只说了那几个字，多听一个字少听一个字，任谁都会联想的。”芒一融摇摇头。
“你！”“三姐，你看他。”芒一一撅着嘴巴，愤愤的坐了下来，眼神扫过芒一融时恶狠狠的挖了几眼。
芒帷月嘴角上扬，半靠在二楼的小榻上，莹白的手指捏着空茶杯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身侧的芒一一像小犬般一拱一拱，嫣然一副委屈生气的模样。她低头沉思，颈首间弯出一个姣好的弧度，没有应声。
许是芒一融自小就跟在她身后，思想也比天元国的人更开放，接纳程度较高，虽有皇族天生的气质但大多数时候还能留几分清醒的思考。而芒一融这感性莽撞的劲儿，还真是娇养的后遗症啊。
送礼车马已经驶过茶楼，楼下聚集的三三两两也散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小案边继续品茶。方才说话的那中年男子也悄然退回自己的隔间，找不到踪影。
“好了，芒一一，你还有完没完，好心情都被你打搅了。”
“你！”
“咳咳”芒帷月轻咳两声，若无其事的添了杯茶，轻抿一口。
“哼”芒一一哼了一声，终于安静下来。
芒帷月缓了缓，放下手中的茶盏，启唇轻道“一一，后院的果干可能已经晒好了，你可以多选几种喜欢的拿上来调配，今日就先尝试着做一下。”
“嗯？”
话音未落，芒一一果然来了兴致，一双杏眼发光“好啊好啊，我这就去。”一股烟跑走了。
“风一阵，雨一阵，一上午又哭又闹，真是麻烦。”芒一融无语的关上门，坐在小榻另一侧，瘫靠在小团垫上。
“唔，不过话说回来，三姐，”芒一融不知想到什么，将身子蹭过来，下巴杵在小几边，左右扫了一眼而后小声问道，“我总觉得今天舒白求亲一事有猫腻，但想来想去也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言语清晰又有逻辑，既感动又真诚，丝毫找不到任何的问题。不轻浮又不献媚，这种人在父皇面前已然占据了极大的优势。临走前，芒一融偷偷看了眼他父皇和瑞妃娘娘的眼神，真是满意的可怕。
“是吗？”芒帷月笑了笑。
“嗯，我觉得这事儿一定有问题。”
第4章 男主出场，标题加红
“本皇子一定要查出真相！”芒一融眉头一挑，语气是满满的自信。
“噗”芒帷月被那小模样逗笑了。
头顶上蹭出来的几根毛竖立在空中，让芒帷月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些遥远的现代生活。
“三姐，你笑什么？”对面女子一脸探究的笑容，让人莫名打了个寒噤。
“唔，没什么，就是想起个故事。”
“什么故事？”
芒帷月想及此，脑海里逐渐回忆起曾经看过的剧情，言语间稍带轻松，“一个小...侦探的故事，侦探也就是类似于大理寺、六扇门破案的官员，不过他是在民间普通的孩童。”
“民间的？孩童？？”芒一融闻声凑了过来，兴致颇高的将小几搬至一旁，像虫子一般蠕动到芒帷月的身边，翻身侧躺头枕在那素白的衣裙摆上。
“嗯，孩童。”
“那是一个智慧过于常人的孩童，他的名字叫做工藤新一。”
“工藤？天元有这个姓氏吗？”
回复他的是来自头顶上方的白眼。
“好吧，又是不能多问是吧，就知道你会这么说。”哼哼，芒一融撇撇嘴，转眼又聚精会神的盯着芒帷月。
芒帷月扎咂舌，继续说道，“在他十岁有余的年纪，一心热爱破案，善于寻找蛛丝马迹，进而进行推理案件发展过程，最终找到犯罪嫌疑人将其绳之以法。拨开迷雾，查明真相是他最经常说的话。”
“唔，那他很有名吗？”
“额，”芒帷月想了想，漫画的后续发展，似乎到她穿越之前漫画还未完结，谁知道后来有没有给柯南正名。看着芒一融的小眼神，芒帷月莞尔，想了想便道，“大约...是吧，他帮助官府解决了很多棘手的案子。”
“工藤新一这一生都在破一个惊天大案，在探寻这个案件的过程中，却意外的卷进了数千件其他的案件。他一路破案，搜集情报，保护亲人，最终揭露那些犯罪之人的真面目。”
“哇哦~数千件，听起来好有意思。”一个人一生可以被卷进数千件案件中吗？芒一融暗搓搓的动起了小心思，心中腾起一股好奇的火焰。
......
芒帷月哑言，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可以说这就是主角效应吗，侦探类的主角每每所到之处都有案件发生。数千件，可能工藤新一他自己都想不到吧。天元国大理寺卿成秉岳年过六旬，这一生破案件也不过千件。
“所以说，让你之前对大理寺的成大人好一点，要是你不拽他胡子，想来你也能像那么有意思。”
“三姐，你怎么又扯到这件事情上了。”
芒帷月笑了笑，不再继续取笑，转回了话题，“趁着一一还没回来，我就给你讲改变他命运转折的第一个案子，空中快速的飞车杀人事件。”
“那是在......”
芒一一回来的时候，五个小二托着盘托跟在身后，大有把后院果干搬空的架势。
“啊！！！”推门的刹那房间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声。
“啊！！！！”芒一一条件反射的叫了起来，待看清屋内没什么变化便停住了叫声，无语的朝着紧抱着芒帷月的身影喊道，“芒，一，融！你有病啊，大白天的鬼叫什么，吓死了。”
手一挥，身后惊魂未定的小二陆续上前，低头而入，将盘托放在茶桌之上，快速退下。
“芒大脸，你，你进来不会敲门啊，吓死人了。”故事正讲到最刺激的时刻，突然门突然推开。芒一融双眼一瞪尖叫着跳到芒帷月的坏里，后者感受着强烈的耳膜冲击，头脑仍在嗡嗡作响。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哼，说吧，趁我没在，你又做了什么坏事。”芒一一快步走到芒一融的旁边，伸手揪了下芒一融的耳朵。
“松松松手。”芒一融伸手打掉了正作乱的手指，缓慢的从芒帷月的怀里退下来，揉了揉耳朵，面色稍带窘迫。
芒帷月缓了半晌，舒了口气，耳膜冲击的感觉还真不好受，“没什么，讲了一个恐怖故事。”
“恐怖故事啊，那我还好没听。”要知道她最害怕的就是听恐怖故事了。
“好吧，那你们讲完了吗？我把能拿的果干都拿上来了。”芒一一顺手指向另一侧的茶桌示意。
“不讲了不讲了，等我缓缓。”芒一融连连摇头，头颅分离什么的太恐怖了有没有，女人因情生恨简直太可怕了。
芒帷月挑眉没有否认，倒了半杯茶轻抿。
隔壁小间
身着白衣的年轻公子双手握紧身侧的团垫，面色苍白，一双葡萄大的双眼湿润微红。
坐在堂下茶桌一旁的黑衣男子，剑立在桌子旁，面容稍许僵硬。
“接下来呢？这便不讲了？？”陶源也面有错愕，楼上喝个茶却意外的加入到旁边小间的故事里。那女子声音清冽中夹带着稍许温和，讲起故事来语气生动言词直白且丰富，多有他听不懂的字词，不过却不妨碍那故事惊心动魄，杀人手法精妙绝伦，犯人更是出乎意料。
“嗯......想来是。”白铠泽将剑放在桌上，执起茶壶依次在三人杯中续茶。
“公子，公子？”陶源看向榻上的白衣少年神情不对，连忙焦急的问道，“公子可有事？”
那少年摇摇头，回过神，就着一身黑袍的白铠泽递来的茶饮了一口。
“没事那便好。”
“不过，老夫倒是有了些兴趣，想知道这名唤工藤的孩童被针法注入毒物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这种以针为器，上附着毒物的行迹更像是南方高山一带家族世代相传的手法。想必，那工藤是卷入人家家族辛闻秘方之中了。
白铠泽赞同的点点头。
“陶叔，”
“怎么了公子？”
“我，还想听。”
“嗯”
陶源了然，旁边小间俨然没有继续谈论的意思。公子这面容身份，旁边若是京中某位皇族亲眷，冒然打扰恐有多方不便，转而忽然想到方才旁边高喊了声人名，“凯泽，你方才可记得有一声女音惊叫的内容？”
白铠泽想了想，“嗯，是...芒一融？约是如此。”
“芒一融？”天元国所叫芒一融的只有一人，若是没听错，那人想必正是当朝十二皇子，另有双生子妹妹芒一一，俩人自幼结伴同行，高喊那一声亲近自如定是五公主没错了。
“十二皇子？五公主？”白铠泽低声脱口而出，面带诧异。
“恐怕确实如此啊。”
“那讲故事的是谁？”
陶源哑言，脑海里思索与这兄妹二人更亲近的皇家兄姐，目光微动。
第5章 打工兄妹，果干大计
天元国现任国君芒苍，膝下儿女共有十五位，皇子十人，皇女五人。
老幺龙凤双子，十二皇子芒一融和五公主芒一一乃后宫三大贵妃之一的德妃叶絮所生，二人其上还有嫡亲兄长当朝二皇子芒元钊。要说，这一家嫡亲兄妹定是更亲，但这对鸳鸯配偏偏不同。
天元十年，皇宫内有史以来首次出现嫔妃所怀龙凤双子，生产当日德妃难产，皇帝震怒，产婆御医跪了一地。适逢三公主芒帷月游历归来，还恰巧与药谷药王婆一道同行，二人携手将贤妃从那阴间大门拉了回来。
似是命中有所注定，早一刻出来的芒一融睁开小眼睛所见的第一人便是年纪尚小的芒帷月，此后无论是嘤嘤学语亦或是阑珊学步，黏着芒帷月犹如亲长姐一般。而后出生的芒一一则是集万千宠爱，年幼时便被药王婆收为徒孙，稍长大便同芒一融跟在芒帷月后面跑。
至于二皇子芒元钊则炮灰了，三人命中相克，每次相遇必无好事。
芒帷月行事低调，身后跟着两个小尾巴也能降低存在感。京中均知两个小霸王长年出入这山上茶楼，却极少有人知晓那身前一席白裙的女子是何人。
芒帷月当然不知她行事低调多年，终毁在一时萌生的讲柯南的欲望里。
此时，她的目光聚焦在茶桌上端放的五个盘托，其上整齐的排有来自天元各地搜集的果子，从南方一代进贡的芒果、荔枝嫣然排列其中。
“这苹果干有些略薄，”手指间捏起一片褐黄色的果干，芒帷月翻转打量，放在鼻尖浅浅的嗅了几下，“果味还是有些欠缺，色形均需要改进。”
“唔，味道还不错，比闻起来味道重。”芒一融转瞬吃了三片，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不过，是不是有点甜了。”
“嗯”
“的确如此，果干加糖是为了口感更好，一定程度上也会延长果干保存质量的时间。不同的水果自身含有的糖分不同，因此即使是用同等量的糖分腌渍，在这荔枝上更甜，而芒果则淡。”
冬季末春季初日照少且时间短，果干的制作尤为不易，但相比之下，气候的寒冷和湿润度使得果干的保质期延长，口感更好。
“晒干、阴干、风干都属于自然干制的热源，耗时长废人工，要完全依靠天气的变化，不利于大批量的生产。”芒帷月打量着两指间的芒果干，指腹捏着的部位已然很接近现代加工后的形状了，但四周边缘薄透之处已然卷翘微微发褐。
“其实...这味道确实不错，比兴永蜜阁的蜜饯要好吃的多。”
“就是可惜没有大批量生产的方法，要是有不用日光晒能制作的办法就好了。”兴永蜜阁的蜜饯，一掌小袋便是五纹，四格四种的小盒是二钱，往上还有方格六种、八种、十二种，每月限定的海瑞葡萄木盒十八种更是卖到了十两！芒一一抓了一把枣干一边嚼着一边在心里盘算起来。
芒帷月闻声，眉间一动，看向芒一融，“不尽然，还是有办法的。”
“一融，可还记得我曾给你讲过的空气烟道的干燥之法？”
“三姐是说，利用空气对流干燥？”芒一融茫然的回道，扑朔着眼睛脑袋飞速的运转着。
芒帷月点点头，“密闭空间内的气流与干燥物料的走向有顺流式、逆流式和对流式。顺流式干燥要使物料前进方向与干热空气流动方向一致，水果首先接触为高温低湿热空气，水果升温快、干燥速度大，随干燥进行，进入低温高湿环境，最终干燥不易控制低水分含量，适用于水分含量高的水果。逆流式干燥水果从低温高湿环境走向高温低湿环境，含水量低，适于大部分水果。对流式干燥结合了顺流和逆流干燥的优点，又克服了各自的缺点。”
“如此一来，不利用自然光晒亦可完成干燥，又可大批量生产，最重要的是可以根据水果不同的特点，达到最完美的效果。”
语气间随意又轻松，脱口而出的话却让人百思不得其解，芒一一听了个大概，每个奇怪的词都能听懂，奇怪的是组合在一起就什么都听不懂了，一脸茫然的看向不知何时又懒懒瘫躺在小榻的芒帷月。
后者顶着一脸随性的招牌表情，正细细的品茶，旁边站立的芒一融傻愣着在进行头脑重组。
“唔，我好似有些明白了。”头脑风暴果然有用，芒一融回过神点点头，走到茶桌边拿起纸笔便低头涂画着。
芒帷月欣慰的笑了笑，果然天生的理科生，脑袋亦是无敌的。
“好吧，可能只有我没听懂。”芒一一摊摊手示意挫败妥协。
“无妨，这干燥只是其中一步，一种果干从筛选到加工、包装、销售、营销，整个过程是环环相扣的，一一的聪明才智可是包圆了后续的整个过程。”
“是嘛~”芒闻声有些错愕，一一小脸一红，有些害羞的笑了笑，“哪有那样厉害~”
芒帷月摇摇头，这小丫头整日在她身边转，那些小心思乍一看便能懂得。
“你啊，日后自会见分晓的。”
“如今东西有限，但并不影响你的鬼点子，果干只是一部分，”“用这有限的果干制作更多的东西才是你该想的。”
“嗯嗯”芒一一开心的点点头，在她眼里芒帷月就是说什么话都对，而她只要听着做就行了。
依照新年之后的讨论，今年整个山上茶楼会出售以果类为主料的新产品，以鬼马聪慧创造点子的芒一一在芒帷月的引导下，决心开创特有的女性果茶和果干，增加茶楼的女性客流量。
而作为打工报酬，打工小弟芒一融外加小妹芒一一将从中获得分成，并依据整年的销量超过一定数额将会获得来自茶楼的股份。
自小深受芒帷月洗脑的二人，决心自立自强，拼命也要今年比去年多挣个几万两。
第6章 初相见，反差萌
这大陆，出体力的好找，出脑力的可不太好找。
不还有句古话吗，“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看着屋内的忙碌又认真的二人，芒帷月满意又欣慰，俨然一副老母亲的神态。
莲步浅移，悄悄推开房门，金线绣成的简花绢鞋尚未落地，便看见隔壁门前站着的一人。
那人容貌艳丽，剑眉凤眼，一双眼眸明亮的惊人。身姿修长，内着百两难求的暗纹织云锦，浮绣蓝色锦花，行走间宛若锦花飘动，栩栩如生。
“公子只应见画，此中我独知津。写到水穷天杪，定非尘土间人。”好一个俊美公子！这容貌身姿，饶是见多识广的芒帷月也仍不住放亮双目，多看几眼。
“嗯？”那男子愣了愣，继而又似读懂那诗词之意，脸色微有些浅红，心跳异常。
对面那一身清素却挡不住容貌倾城的女子，可真好看，男子如是想。
“姑娘过歉了。”
芒帷月摇摇头，笑了笑，诗词尚不及真人万千之一。
“对了，”男子神色一变，“冒昧的问一下姑娘，可是...方才隔间讲故事之人？”
芒帷月闻声挑挑眉，倒是没想过方才说话与旁人听到了，不过那表情紧张无措，似有尴尬又有些期待...期待是什么鬼？
不知对方来历与所为，芒帷月没有应声，眼眸定定的看着男子。
“不，我...在下不是有意要听的，只是方才与兄长一同品茶，无意听...听到的。”
“嗯哼？”
“姑娘别生气，在下一定不会告诉他人的。”男子语间越发焦急，神色紧张，步子不觉向前走去。
左右一个故事，芒帷月并未在意，勾起嘴角表情有些玩味。
“姑娘，你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公子一双明亮的眼眸紧皱越发着急，鼻尖莹莹薄汗似要哭出来一般。
是不是太过了，芒帷月悻悻的收回嘴角。
“我信，无碍的。”
“那，那你逗我！”男子回过神，似是知道女子并未生气，眼睛里霎时蓄满了泪水，表情一阵委屈。
“额，你别哭，我并未在意。”
然而话说的还是比眼泪下落的速度慢了半拍，眼见着男子的眼泪滑落，芒帷月终于有一丝慌张。
“客官，咱们二楼......”楼梯上的声音响起，那脚步声繁杂，芒帷月反应过来，几步上前，拉着男子的手腕快速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你，你。”楼梯上客人显现的瞬间，二人转过拐角，从二楼的暗门走向后院二楼。
？
男子微怔。
章白的白玉石颗颗圆润光滑，数以万计铺满院中之地，其上被勾勒而成层层围绕的圆弧状，似流云浮动又似佛堂案间图腾符号，入眼所见之处皆是一片莹白，极其壮观。院中以北有假山一座，似是南疆火山之石，主峰体态宽厚稍实，配峰纤秀细巧，两峰对峙宛若真山。斧劈石作成峡谷，瀑布飞流直下汇聚山脚，形成前宽后窄曲折多变的峡谷水面。峡谷山水峥嵘浩荡，江面礁石险滩水流湍急。好一处巧夺天工、咫尺山水的园林！
芒帷月耳力惊人，可听见细毫呼吸之声，察觉男子短暂的惊呼，芒帷月松开手腕，朝着内院二楼的小亭方向走去。
“在看什么？”见男子久久没有跟上来，芒帷月装作不知情的模样，转头询问。
“这院子...”忽而发觉自己所处之地，茫然的摇摇头跟上芒帷月的身影，可那双眼全然不离院中之景。
中院二楼之上多为雕花走廊，于假山之侧，翠竹之边有一可容二人落座的小亭。虽是小亭，但其内更像是内室小屋，一张榻，一个桌，面向院中的方向有一个可以全开的木窗。
芒帷月挥挥手，拨动衣裙，坐在小榻一侧。
“请坐”
男子顺着芒帷月手指的方向，坐在小桌的另一侧，低下头，两人之间不足两尺。
“小廊之处说话有所不便，冒然带公子来这里可有不妥？”芒帷月话虽如此，却无半点不妥之意，端着茶壶入水动作随性自如。
男子摇摇头，面容呆萌。身侧木窗之外犹如山巅之景，水声混杂着风吹打着树叶婆娑的稀疏声分外有情致。
“那个，刚刚，多有得罪，我并无恶意。”
男子恍然点点头，“我知晓”。
“那便好。”
“嗯”
芒帷月不是自来熟，性子随性却又永不热情，二人一前一后的饮茶，徒留尴尬。芒帷月自省，果真偶尔头脑一热就做些糊涂事。
半晌后
“那个，敢问姑娘芳名？”
“芒帷月”
“帷月？”
“嗯”
“好听”男子莞尔一笑，本就倾城的面容越发艳丽，“我叫南卿，百里南卿。”
百里？南卿？芒帷月轻抿了一口，“苏南之地天下第一山庄，百里族？”
“嗯嗯”
...芒帷月略有吃惊，似乎被对面坦诚无害的百里南卿所吓到。
世人皆知天下第一山庄名属百里山庄，不闻世事不涉江湖，虽为商贾出身却知礼行善。庄主百里荀膝下育有二子一女，长子百里南溟，二女百里南仪，相比惊艳才气均在最上乘的二人，最有名却最为神秘的却属小儿百里南卿，据说其出生之时百花齐放，麒麟神兽从天而降赐予神福，家财万贯，家室幸福，多子多孙。
未见此人以前芒帷月对鬼神之说持中立意见，见了之后，深觉神兽赐福恐有深意。
“你不吃惊？”百里南卿有所惊讶，面对的女子似乎只波动了一瞬便又恢复如常。
“为何吃惊？”
百里南卿用手掌撑着下巴细细道来，“若是有人听见百里二字，表情都有所动，然后举止恭敬面容拘谨，但你没有。”
芒帷月闻声浅笑，“我为何需如此，百里家又不是洪水猛兽，再者，有所变既有所想，有所想便有所求，而我既无想又无所求。”
百里南卿的形容简单却又不失真理，这就是所谓的现代社交原理，勿惹权贵啊。
“你很不一样。”百里南卿静静的儿看了一会儿而后说出五个字。
芒帷月勾起嘴角，淡淡的看向那双凤眼，没有否认。
“你是不信吗？但我说的是真的，你与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说的话也不一样。”
“不过，我喜欢听你说话。”
百里南卿此时宛如一个害羞腼腆的少年，未经人事，初入社会，说话全凭真情实感想到哪里便说道哪里。用芒帷月的形容，还真是越简单越令人欢喜，当然始于颜值加成。
第7章 二人独处，众人寻ta
芒帷月面似云淡风轻，却偏偏也是俗世众多的颜狗之一，凡入眼所见都被加了滤镜。
难道不是吗？
一张倾城之脸俨然赢在了起跑线。
坐在对面饮茶的百里南卿当然不晓得对面女子的双标心理，心中一直谨记着父兄与陶叔的教诲，处事低调，能不笑就不笑。
但，事与愿违。京城之地处处繁华亦如此新鲜，与山庄大不同的商户小摊，还有这排队才能排上的山上茶楼小间。
当然最奇妙的还是遇见了犹如仙子般清泠的女子，比他的母亲还要漂亮，所讲的故事也新奇有趣，吸引着他，那单纯简单的性子想掩盖都掩盖不住。
“也喜欢你讲的故事。”百里南卿老实说道，丝毫没有所隐瞒。
“那个工藤的故事，可以讲给我听吗？”一双凤眼极不符那妩媚之姿的扑扇。
好吧，也许百里南卿此时并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什么表情，亦不知萌为何物，芒帷月愣了愣回过神，“你是说工藤新一的侦探故事？”
“那可是有近千个...”而且环环相扣，跳不了上下集......
“唔”百里南卿到没想过竟如此之多，怔了一瞬而后反应过来，一人平生所事千百件也在情理之中。
“那，能先给我给我讲一个吗？”百里南卿害羞的笑了笑，语气充满渴求。
芒帷月侧了个身，右手轻提挥展衣袖，寻了个柔软之处懒懒散散的躺下。左手捏着茶杯轻饮，“好啊，你方才偷听到哪了？”
“方才，我偷...”忽而反应回来，神色懊恼，百里南卿微瞪了芒帷月一眼。
哼哼唧唧的低声说道，“工藤新一躲在墙边拐角，发现漆黑的小巷子里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与一身着红棕色服的男子进行交易。”
“嗯，那身着红棕色衣服的男子将满装银票的盒子交给蒙面男子，语气焦急愤怒的说道‘快把东西给我！’，“哦~”那蒙面男子语气轻挑，‘你是说你走私兵器的账本对不对，拿去。’右手伸进衣袖转瞬将账目丢在空中，那红棕男子拖着肥胖的身体慌忙抱住账本......”芒帷月想着后面的情节，娓娓道来。
二人一个描绘的生动形象一个听得是津津有味，好不和谐，嫣然不知前厅有人快要把山上茶楼翻了个底朝天。
“扈掌柜，扈掌柜。”小二鬼鬼祟祟的飘到正在前台算账的中年男子身边，低沉的只发出喉咙声响。
“怎么了？”扈掌柜眼皮没抬一下，手中飞快的敲打着算盘。
“扈掌柜，我发现二楼那三位客官的小间有些怪怪的。”
“客人的事莫要去管，安守本分知道了吗？”扈掌柜扭过头语重心长的教导到。
“不是，掌柜的，他们真有问题。”
“他们不在小间内，在走廊一直走动，像是，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哦？找东西？你确定？”
小二摆摆头，“不确定，但他们也不在房间喝茶，也不是观看廊中字画，左看右看感觉就不太正常。”
扈掌柜闻声，放下手中的算盘，将账本合拢收放与夹层内，“走，去看看。”
二楼之上，陶源和白凯泽趁着走廊每人似将那些小厢翻了个底朝天，依然没有找见百里南卿，二人神色越发焦急。
“二位，”楼梯处传来说话声，白铠泽先收回身挡在陶源身前。
“二位，可是有何需要？”扈掌柜笑着问道。
白铠泽轻瞥了眼身后，陶源拍拍他的肩膀从后面走了出来，“并无。”
扈掌柜走上前定睛一眼，发觉这中年男子正是方才在楼下大厅内熟背律法，见识过人之人，面色稍有缓和。
扈掌柜颔首继续说道”，“这山上茶楼二楼还未装修完毕，故只有小间四处，茶水点心还有所新怡之处，还望客官多多提意见。”
陶源点点头，“店家如此做生意，着实令人佩服。”
“哈哈，您过谦了。”“若是品味这廊间字画，小间内的书架上有文字书画的介绍。小间多为京中贵人宁静品茶之处，也望二位贵客多多包涵，有事便可唤摇茶榻侧面的铃铛，必将随时为您服务。”
陶源点点头。
“那便不再打扰二位。”扈掌柜颔首示意，转身看了眼小二，俩人一前一后正准备向楼下走去。
“慢着，”陶源出声，“敢问掌柜，这方便之处何在，可否指引一下。”
扈掌柜怔了一下，反应过来，“稍等，这就让小二带您前去。”
陶源二人随着小二来到楼下侧院恭房之处，搜寻了半天却并未发现百里南卿的身影。
“这可如何是好？”白铠泽皱眉，怀抱着剑紧皱着眉头。
陶源半晌没有说话。
内院二楼小亭内
“首富老爷牵着小女儿的手向前走去，那女孩木地转回身稚嫩却又真诚的说道......”
“好啊，三姐自己偷偷跑到这里来了。”芒一融推开小亭的门，一脸兴奋的喊道。
“三...这是谁啊？！！”眼眸一扫便发现小榻另一侧坐着一个容貌之姿可用倾城绝代四字形容都不为过的男子。
这...有点俊美过头了吧，芒一融瞪大双眼，面有吃惊。挪着小碎步向芒帷月靠去，半个身子不自觉的躲在芒帷月的身后，一只手拉着那垂落至地的衣袖。
“三，三姐，这位是？”芒一融屏住呼吸，说话间小心翼翼几乎听不到说话声。
“躲什么，”芒帷月瞧见那不争气的样子，伸手拍了一下芒一融的脑袋却又声音亲近自然的说道，“百里山庄的小公子，百里南卿。”
“百里？什么？他就是是是是...”
“是”芒帷月摇摇头，似有无奈。
百里南卿突然被冒然打断了故事，面有不喜，屏着脸不知在思考什么。安静的注视对面二人的互动，心底微微有些异样。
第8章 传言传闻，暗涌初现
“是什么！三姐，百里南卿不是常年在百里山庄不出来的嘛，这个，”芒一融眼神上下扫了一番有些疑虑，“会不会是假的？”
芒帷月手腕轻托撑着下巴歪到在素花小枕上，笑道，“嗯，极有可能，要不你问问？”说话间眼神清澈真挚，未见半点波澜，“南卿，这位是我的家弟，芒一融。”
百里南卿闻声点点头，看来这就是陶叔所说的当朝十二皇子了，那芒帷月是几公主呢？百里南卿偷偷的打量。
对面的芒一融，似信非信，捏紧了扇柄鼓足勇气，出声询问，“你有何证明你是百里南卿？”
......
这傻孩子，半点智商也没有，芒帷月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百里南卿眨眨眼，似是不太理解那话中之意，“何证明？”
“我问你何证明，是让你拿出证明，谁知道你是不是顶着人家的头衔冒充的。”这话，芒一融说的多半有些心虚，光凭男子那容貌早已不用证明。但天妒人怨总有人不信邪，更不信老天把所有的好运都加注在一人身上。
“哦，这个算吗？”百里南卿了然，低头将藏于衣内挂在颈间的暖玉拿出。
只见那白玉玉色纯粹，指尖轻带玉声清越，内似又虹光萦绕，映的满室生辉。
芒帷月随意的看了一眼，转瞬便被那美玉之色惊叹，眼眸中难言赞赏之意，“传言中，麒麟神兽从天而降，口中重金藏玉，遂将那稀释白玉送于男婴，这想必就是那白玉了吧。”
百里南卿点点头，将白玉收回衣内，“帷月为何知晓。”
芒帷月指尖轻捏，似凭空感受那空气中残留的白玉之气，“十年前有幸与百里家主同室阅书，相谈甚欢。”
“我父亲？”
芒帷月点头。
百里南卿错愕，似有些不敢相信。
“今日一见果如传言所闻，可比登昆仑兮食玉英，与天地兮同寿与日月兮齐光。”这等姿色的美玉也只能在古代才能见到了，要是在现代世界恐怕只能藏于某些富翁收藏家的盒子里了。
耳边传来芒帷月赞叹的话语，芒一融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多半是被他三姐摆了一道，却不敢发出怒气，神色眼睛定定的转向对面的男子，待看清百里南卿那满脸的不可置信，眼眸一转顿时来了兴致。
“别不相信，本皇子的三姐那可是从幼时便四处游历，庄主谷主她都见过。”芒一融语气自豪硬气十足，待看向芒帷月时又一脸谄媚十分狗腿。
“真的吗？”百里南卿吃惊问道。
“那是当然，本皇子从不骗人。”
那么，父亲说过游历之时遇到的小女孩便是......
百里南卿面色一红，稍有窘迫，不自觉地开始紧张。
“帷，帷月，我还可以来找你吗？刚刚出来有一段时辰了，陶叔他们找不到我该着急了。”百里南卿面色微红，两个耳尖微微发亮。
“嗯？”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我先走了。”
百里南卿慌乱十足的站起身，身侧羞窘目光闪烁，直奔向门口。
“对了，那个，谢谢你给我讲故事，下次再，再把故事补全，我，我等你。”说完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
“怎么走了？”芒一融一脸不解，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转眼间人便不见了。
芒帷月摊摊手，表示并不知情。
【难道是我刚刚说错什么了？】芒一融茫然的走向空着的小榻，反复嚼着方才说过的话，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
另一边，百里南卿顺着暗门走回小间，关上门，只到后背贴靠门板，一颗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脏才暂且平缓下来。
“公子，公子你去哪了？”室内的陶源见到百里南卿，焦急担忧的心终于落了地，语气间不住欣喜，“公子可有事？”
百里南卿摇摇头，步履缓慢的走向茶桌。
无事那为何如此表情，陶源看了眼白铠泽，后者茫然的摇摇头。
“公子？”
百里南卿回过神，看向陶源，“公子方才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半晌后，百里南卿微顿，“陶叔，我刚刚遇见隔壁那间讲故事的女子了。”
“嗯？”
“我与她喝了会茶，她，她又给我讲了一段故事。”
“然后，”
“然后什么？”陶源问道。
“十二皇子来了，没说几句，便回来了。”
“那，公子可有表明身份？”
百里南卿点头，而后继续说道，“不过，那女子并不吃惊，只有十二皇子面有惊讶。”随即在陶源的询问下，又补充了一些细节。
“她说她叫芒帷月？那难怪了。”陶源了然，老爷多次提起，没想到竟如此巧遇了。
“天元皇室有唤这个名字的公主吗？”白铠泽听得一阵糊涂。
“有，”陶源背手而立，“已故德贵妃之女，三公主芒帷月。”
芒帷月？白铠泽摇头表示不解。
“那是一个才华了然却又大隐与皇宫的奇女子，低调内敛才色双绝。”
天元国皇室一族共有五位公主，大公主嘉婉和亲慧泽天下，二公主瑾珊丹青云鹤腾跃，四公主佳汐一舞飞天入云，最小五公主一一之灵皇城皆爱宠溺无边，而这三公主，却一直低调并未显露出真面目，故了解之人寥寥无几。
陶源沉思，目光悠远深沉，“若真是如此，恐怕此行会另有所收获。”
天元二十一年，天元之南苏南之地，半数名楼商铺一夜易主，白日营业未有异样，波澜诡异之处悄然暗涌。
第9章 秦幂宴会，小说定律
几日后
暮色渐陈，远处天空晕染明蓝之色，朦胧之处竟飘下点点雪花，分外眷恋温柔。
丞相府秦二小姐秦幂的宴会正逢各家小姐施展才艺，忽而雪花飘落而下，映着舒白的笛声悠远，仿若那雪觅音而至，平白多添了几分意境。
秦幂华服袖下，狠狠地扯了扯帕子，笑的一脸僵硬。
“哟，看见没，秦幂脸色铁青，啧啧啧。”芒一一咋咋舌，似乎乐于见到这直播的八卦现场。
“呵，活该。”坐在前列的芒一融装模做样的摇着扇子，嘴里吐出的话却轻蔑无比。
“让她自己作，还带着本皇子不得不看戏。”芒一融本来能躲过这场宴会，陪他三姐去芒山上赏花小住，舒舒服服的还能泡个温泉。
可谁知道！都快出宫门了，被他母妃请回去，最终带着一样倒霉的芒一一来参加这无聊的宴会。
“好啦，好好看戏嘛，等我们取完素材去跟三姐姐分享一下，嘿嘿嘿。”芒一一伸手拍了一下芒一融的肩膀，一顿安慰，其实也没那么无聊，至少看见秦幂铁青的脸色就很好。
芒一融撇撇嘴，“……”，无聊，女孩子都是八卦做的，真不知道有什么意思。
芒一融当然不能理会八卦带来的乐趣，尤其还是这种少见的情感大戏，不显山露水突然蹦出的假想情敌戏码。
啧啧啧，坐在首位的九哥可是装的真不错，这一家男人装样子简直同一做派，要是耳尖没有发红，眼神没有一直瞟向舒白就好了。
秦幂也是奇了怪了，这宴会开的纯属给自己找气受，弄得是不上不下，就连老天都在为人家小两口造势，硬生生把清脆悠扬的笛声弄得缠绵暧昧，还有点小浪漫。
半露天的平台之上，舒白收起玉笛，微微施礼向自己的座位走去。
芒一一不嫌事大的起先鼓起了掌，一脸硬挺到底的崇拜，舒白点头微微感激。
“啧啧啧，”芒一一露出标准的淑女笑，咬着牙却发出兴奋的声音，“按照三姐所说的小说定律，接下来恐怕会有好事发生了。”
话音未落，只见首位终于发生一段小插曲，侍女无意将酒水泼洒在九皇子的腕袖之处，九皇子皱眉，借由小厮引路离开席间，前去换衣。
“喂喂，走。”芒一一眼尖的推了推身旁的男子。
“干嘛？”
“去看好戏！”芒一一悄无声息的离开自己的座位，拉着芒一融一道潜入丞相府邸。
眼前不远处，小厮已将九皇子引到一处厢房门前，打开门后在门边把手。
“芒一一，你又要干嘛？！”芒一融皱眉，拨开头顶的树叶，低沉怒道。
“嘘，”“你小点声。”
“我这不是为了不让你没意思嘛～”芒一一蹲在不远处的树丛之后，眼神不住的往房门跑。
“接下来，我们就来验证一下，三姐姐所说的小说定律。”
“首先，被泼酒的男主将在一间离宴会之处不远的厢房内换衣。”厢房内九皇子暴躁的一层又一层的脱下衣袍，拿起桌上盘托内叠好的衣袍穿上。
“厢房内必定一个小厮侍女都没有，而那屋内桌上亦有装满水的茶壶，令人闻之或心神恍惚，或就地昏迷，或仿若欲火焚身。”
“为什么是饮而不是闻？”芒一融疑惑的问道。
“你笨啊！”
“那闻的东西必定会在衣物发间留有气息，到时候遇到个懂医术的定一下就能发现事有蹊跷。”
“但要是饮，那便不同了。明眼人极难看出，哪怕太医也需要诊断，更何况等那帮老掉牙的来了，估计药效早就过了。”呵呵，到时候恐怕木已成舟，该完成的都完成了，谁还能想到是因为什么。
芒一一哼了两声，目光继续放在那厢房之处。
果然，厢房之内半晌没有声音。
不久后，从远处匆匆走来一位女子，神色慌张的左右看了几眼，推开房门走了进去，门外小厮一瞬间散开没了身影。
“就是现在！”芒一一趁着没人，拉着芒一融快步走上前，侧身趴在门窗之上，借着屋内悠悠烛火，伸纸在窗上戳了一个洞。
“九哥可能要沦陷了！”屋内已然不见俩人身影，芒一一大胆猜测，二人可能已经走到了屋内床榻之处。
“什么沦陷了？”芒一融皱眉，突然反应过来，神色不自觉的焦急，宴会上细枝末节的动向在脑中汇聚，已然了解芒一一所做之事。
“还等什么，快进去！”这群不要命的平民，妄图染指皇室皇子，狗胆包天，真是不想活了！芒一融作势要冲进去。
“急什么，还没那么快。”芒一一一脸淡定，俨然一副老司机的模样，“先看我的。”
伸手从袖中掏出一根竹管，伸进纸洞之中吹出袅袅烟雾。
“做事不能留有把柄，你忘了三姐的话啦。”哼哼，芒一一挑眉摇了摇手中的竹管，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牌迷烟，绝对不出三秒。
芒一一捏着鼻子转身推开房门，顺着光亮往里走，待走进内室果然发现塌上一动不动躺俯的二人。
好在衣服还算整齐，那秦幂正不知羞的将手放在自己的腰带。芒一融厌恶的瞪了一眼，一个伸手将秦幂拨到一旁，用力之大，只听“咚”的一声闷响，额头正抵窗柱。
芒一一号脉点点头，芒一融了然，扶起身将昏迷的九皇子带出屋外。
“并无大碍，只是中了点迷香有致幻成分。”芒一一说道。
“秦家着实可恶，施压包宴会，又差点……，总之不能这么轻易放过她。”芒一融夹紧眉头，眼神冰冷。
“唔，让我想想，”
“依照定律，可以有以下选择。一是轻微惩罚，将秦…那谁绑起来衣冠不整涂画，示以警告。二是稍重惩，将她与小厮侍卫等随意一男子衣衫不整放与一塌，然后再找人前来观看。我还可以加大剂量，坐实，嘿嘿。”
这什么鬼定律，芒一融低头思索，何况三人消失已有一段时辰，恐怕会引起怀疑，当务之急还是应尽快将九哥送出去，然后回到宴席。
许是龙凤胎有些心灵感应与默契，芒一一见那沉思模样便了然，伸手在芒一融在耳边低语。
“好，那这边先交给你了。”闪神间芒一融消失不见，徒留芒一一一个人站在原地。
“青鸾”芒一一对着空中喊道，勾起嘴角邪魅的笑着，呵呵，接下来就看她的了。
第10章 大戏落幕，谁愿谁怨
事情进展的尤为顺利，芒一一整理好裙摆坐回座位上，神情自如宛若何事都未发生的模样。
一旁早已先回一步的芒一融继续摇晃着扇子，眼眸无意扫过芒一一转瞬便又将视线投向厅中的歌舞之上。
剧情下半场即将走向高潮。
宴会的主人迟迟未归，总有人会当这第一批出头的同伙。芒一一紧盯着宴会众人，期待着剧情走向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惊喜。
香炉内的新香刚烧掉四分之一，终于有人安耐不住。
“幂姐姐怎的去了这么久，莫不是有什么事吧？”说话的是一个黄衣女子，流云双髻，挽花处插了一只迎春莺啼花小簪。
这身装扮有点眼熟啊，芒一一顺着说话声望了过去，这人谁啊。
“是哦，幂小姐不会…不如我们一同去找找吧。”黄衣女子身边的几个女子闻声附和。
“好啊。”话音未落，女眷一侧空了一半，其他人见状三三两两提着裙摆缓缓跟上。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幕雪花交织之下，后院小径点点烛火灯光显得分外孤寂，这一行人跌跌撞撞的不知向何处走去。
领头的方是刚才说话的那位黄衣女子，这丞相府后院如此之大愣是让她没有绕晕，找到了最近的路线直奔那厢房之处。
“找了半天也未寻到，不如先在这里找找吧。”黄衣女子恰到好处的提议道，周围女眷点点头。
身旁一紫衣女子伸手推开房门，一股热气加杂异味扑鼻而来。众人皆小心翼翼跟上，待走至内室……
“啊！！！！！”
女子的尖叫声划破长空，在门外站着的芒一一伸手抵住了耳朵。
方才还在屋内的众人纷纷踏门而出，一个个羞红了脸颊站在院中。
“这秦小姐着实不知羞耻为何物！”翰林学士嫡女方念青着一张脸似吼出声。
其她人默言，并未出声。一个个未出阁的女子，低头各有所思。
“去前院把秦丞相请过来。”芒一融沉声，收起扇子，背于身后。
舒白面色惨白，见众人之态，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脚步间却迟迟未踏出半步，慌神中被芒一一拉至一旁，不远处火把点点照的光亮，当朝丞相秦应恰在前厅，闻声焦急的走向后院。
“这发生了何事？”看着院中神色百态的众多京中小姐，秦应皱眉，“见过十一皇子，五公主。”
“嗯，秦丞相，不必多礼了。你还是自己看看吧。”芒一融虽然年纪尚小，整日跟在芒帷月身后却也学了几分皇家姿态。
秦应疑惑，挥手让下人退下，径自伸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半晌后
“逆子孽女！给我滚下来！”
屋内传出怒吼，随即两道撞击之声重重砸落在地。
舒白摇摇欲坠，朱唇青白，芒一一见状宽慰的摇摇头。
屋内破骂还在继续，秦丞相似乎把这些年所听的难言恶毒之词通通用上，却也难抵消心中的怒意，家丑啊！家丑啊！
“还不给我穿上衣服，滚出来！”
内室的地毯上跪着赤裸二人，男子抖抖索索的茫然扯过一旁的散落外地的衣裤，慌乱的套上。
那女子，便是终于现身的女主角秦幂。似是被那翻倒摔在地的疼痛弄得意识混沌，还未反应过来是何种情况，朦胧之间之间自己那严厉的父亲手执帷帐杆怒骂，神色变幻莫测的穿好衣服，向一旁的男子身后躲去。
“孽女！还有脸躲！”秦丞相见状怒火正烧，将手中的木杆直直的甩了过去。
“啊！！”秦幂猝不及防的被打了个正着，两行眼泪顿时落了下来。双膝扑通一声跪地，语气间哀婉委屈，“父亲，女儿和九皇子是真心相爱的啊！”
“就成全了女儿和九皇子吧。”
秦丞相闻声，如造雷劈，脑间宛若磐石扣击是嗡嗡震响，“孽女！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旁边到底是谁！！”
世事难料，祸不单行。
此言一处，不仅门外两位皇子皇女听了个正着，还有近十位官宦人家的嫡亲小姐入了耳进了心，单拎出哪位家中不是朝廷上官职颇高的大臣。
看着父亲面色铁黑，身形微颤，秦幂终于意识到事情不对，头脑清醒过来，看向一旁低头默不作声的男子，那侧脸是？
！！
二哥？！！
秦幂面如死灰，一个踞趔摔倒在地，摇着头不相信，“不，不是，不是这样的！”
猛的跪着脱行向前，试图抱住父亲的裤腿，却被一脚狠狠踢开。
“不！！错了！一定是搞错了！”
怎么回事这个万恶不赦，混世流氓二哥呢！！方才与她亲昵之人不是九皇子吗？对，一定是九皇子！
“不是我！这不是二哥！是九皇子！九皇子的！”
“父亲，你相信我，幂儿不会干这种事的，他不是二哥！！”秦幂声嘶力竭哭红了双眼，那叫声听得门外众人心头一颤，而后反应过来面色尴尬窘迫。
【得，救不回来了。】芒一一摆摆手，着实为秦家二小姐的智商捉急。
热闹已近尾声，后院几位丞相夫妾闻声赶来之时，院中众人早已匆忙各自回府。
待丞相反应过来之时，门外无半点车马印记，秦丞相低声咒骂，可谓追悔莫及。
临走前，芒一融轻瞥了眼丞相府大门的匾额，眼中暗光涌动。
距离宵禁还有一刻钟。
芒一一一脸兴奋的拉着若有所思的芒一融坐上马车直奔城门处，风风火火，满眼乐趣。
“哇，好俊美的公子～好帅啊～”
半晌后，马车行至西门外，芒一一被这压抑沉默的空气搞得浑身不舒服，撩起小帘，入眼便见一人，俊美无比举世无双，宛若仙人。
“芒一融，芒一融你快看！”芒一一焦急喊道。
“忙一晚上了，你又要搞什么？”眉头一皱，随意扫了一眼。
是他？
第11章 城外偶遇，一一初见
身后城门发出沉重的拖地声响，木栓落下，不留一丝缝隙，大门已闭。
此时本就幽暗的城门顿时漆黑一片，徒留车顶前两角的点点微光。
百里南卿借着小帘轻瞥了一眼，马车交错，只一眼，便一闪而过十二皇子的侧脸，脖颈正中的两个并立的小痣也看了个正着。
“等...额...”驾车的白铠泽停下马车，就差一点便已然错过宵禁入门的时刻，眼神却为懊恼。
陶源不甚在意，掀起门帘站在车头的小板左右看了一眼，不远处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方向似是刚从城内出来，也停了下来。
不知是何人，陶源警惕起来，白铠泽亦察觉，眼神看向那侧。
车外安静了好久，这车一行人俨然不知道另一车内的俩人正撕扯着打的不亦乐乎。
“唔唔唔唔”芒一融从背后伸出手捂住芒一一的嘴巴，前面的芒一一挣扎着嘴里含糊不清却盖不住表情的愤怒，挣扎着双手双脚努力挣脱。
“芒大脸，你小点声！”芒一融放低声音，那话似从喉咙里说出一般。
“唔，腻放开唔。”
“放开你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不许大喊大叫！”芒一融实则有些吃味，自打上次过后，幼小的心灵深深的感受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这世上竟然还有比他更俊美之人。
要说这芒一融虽然只有十岁，但奈何古代人都早熟，后知后觉的被激发出男性自尊心和好胜欲。
所以，他才不会让芒一一靠近那里。
对！
芒一融压低头颅再次低声警告，“别喊昂，听见了就眨眨眼。”
芒一一眼珠一转，忙不迭的点头。
“帅哥！！！”松开手的刹那，芒一一大叫从车怒吼。
“芒！一！一！”
一定程度上看，兄妹二人简直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墨色布满整个天空，点点星光的晕染似乎更像将大地与天空染为一体，昏暗之下一阵衣裙摆动的奔跑声由远及近。
车顶之上的光晕被一片影子逐渐遮盖，一个灵动轻巧宛若精灵般的女孩就这样出现在白铠泽的视野内。
那头上的簪花穗还在空中摇曳，裙边袖口点点金光像是从天而落的繁星闪烁。
“帅哥，帅哥~”那女孩在光晕里一跳一跳，周仿佛被噤了声般，白铠泽定定良久没有回神。
百里南卿闻声，心下了然，揭开门帘走了出来。
在身侧陶源的注视下，露出身影，“见过五公主。”
“哎~你怎么知道是我~”果然近距离的看更帅了，哇哇哇，芒一一红着小脸犯着花痴。
“呵”黑暗之中信步走来二人，前头那人手持着烛灯，这声轻响正是由后面一身白衣金边的小公子发出的。
“见过十一皇子。”百里南卿拱手作揖。
身侧陶源闻声快步走下车，拉着白铠泽连忙行礼。
“见过五公主”“见过十二皇子”
“不用多礼啦”芒一一抢先应声将芒一融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堵了回去。
百里南卿扬起嘴角，点点头，芒一一又犯了花痴，沉醉在那笑容之中。
“咳咳，”芒一融轻咳了两声，表情无奈又无语。
“那个，你怎么在这，宵禁过了你们进不了城了。”笨死了。
“额...从福山寺回来有些迟了。”
“紧赶慢赶都未赶上，看来是有福气是徒有虚名！”芒一融摇着扇子戏谑的说道。
“哎~哪里没福气了，这不还遇见本公主了嘛，多有福气啊~~”
噗，百里南卿点头笑道，“公主所言正是。”
“拍马屁”芒一融小声说道。
哪来的这么大敌意，芒一一斜了一眼芒一融，转过头又是一脸谄媚明亮，“嘿嘿，那帅哥~那你接下来去哪啊，这城门外距离最近驿站可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呢。”
而且那驿站是在去福山寺的半路正中，这么黑的天驾车过去恐怕不安全吧。
百里南卿思索，目光看向站在一旁的陶叔，后者显然也并料到如此情况，一时间没有更好的办法。
“不如跟我们一起走吧，离这里最近的寿山上有我三姐的小屋、”
“三姐？”便利南卿闻声歪头，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五公主思想之跳脱。
“喂！芒一一！”芒一融伸出扇子怼了一下芒一一的后背，瞎说什么。
芒一一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对啊，我三姐姐，当朝三公主芒帷月！”
百里南卿闻声而后反应过来，目光闪烁，微有害羞，半晌没有说话。
“好吧？走走！”“这赶过去还有半个多时辰呢。”说完便风一般的跑回自己的马车。
芒一融愤恨的握紧手中的扇子，白了百里南卿一眼快步跟上。
“公子？”
待那俩人消失在夜色之中，陶源沉声问道，似乎也未反应过来公主所想。
“嗯？”百里南卿愣了愣。
“先上车吧。”陶源摆摆手，掀起衣摆跳上车，“凯泽，跟上吧。
“哦”
百里南卿茫然的坐在车厢内的座位上与对面的陶源俩人沉默无声。
而这面，芒一融一跳上车便厉声训斥着，“芒一一！那是什么人啊，你就邀请人去我们的秘密基地！你是不是缺心眼！”
芒一一靠着厚垫，伸手又扯了一个软软的抱在怀里，“哦，知道啊，百里南卿，他说了。”语气轻挑自然，不甚在意的回答道。
“百里南卿！！你知道是谁吗？他可是百里山庄那个传说中的小公子！”
“哪个百里山庄？”
“还有哪个！就是你心心念念想挣钱超过的富可敌国的百里山庄。”
喵喵？
芒一一闻声眨眨眼，似是不可置信，“！！”
而后双眼闪烁，下意识的满脸兴奋，“那我这是撞了什么好运啊。”
“哎？不对，”芒一一反应过来，“想超过人家山庄的不是你吗......”而后审视的看向对面。
咳咳...“别转移话题，总之你还是离不认识的人远点知道吗？”
芒一一翻了个白眼侧过身，不想理芒一融，真不知道哪来的敌意。
真不知道那人除了一张脸还有哪好，芒一融哼了一声。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的驶进夜色之中。
第12章 寿山之家，举杯望天
元城南边城门外不远处立有三座小山，其山各自独立却又层层递进，连绵不断宛若从天而降的绿玉如意般的长柄钩，钩头扁如贝叶。
那圆柄首高耸入云，绿水环绕名为禄山。天元素有寻元城之原，不辞万里艰辛，越山涉水，待至光芒之境，自有名禄将至。
世人均知京都好，所追权势名利甚是热切。故传说只要翻越过这禄山，定有天缘将至。
禄山之前其腰曲折绵长，洪如福气，此名福山。而这至外走至京城的最后一道关卡，便是最后一山，名唤寿山。
福如至，寿延绵，说的便是如此。
夜半雪落无声，空旷山野之上偶有马啼之声，车轮碾压过雪间吱吱作响。
旧雪未融，新雪已至，山上皎洁一片白茫茫，照应着盘山的小径渐渐明亮起来，一时间清晰无比。
“不知道帅哥现在在干什么？”芒一一趴在小窗边无聊的望向窗外。
“呵，那你上本皇子的马车干嘛，方才直接上了那人的车不好。”芒一融嗤之以鼻，翻了个白眼说道。
“你以为我不想啊，没看见那面还有一个人吗，我再坐过去也不方便啊~”更何况…有人在她也会害羞的好吧。
呵，呵呵，芒一融撇撇嘴，心想这时候开始讲起理了。
马车拐过最后一个盘山的大弯，向着稀疏的草丛间驶去。周围绿松林立，与山下干枯低矮的树木不同，这里恍如真正的森林山中。
马车渐渐驶出山林，入眼所见一片花海，满目错落横生肆意生长的各种花朵在雪间摇曳多姿。
“吁～”打头的马车停在了花海侧的空地之上，芒一一焦急的搭着赶车侍卫的手，跳了下来直奔另一辆马车跑去。
身后的芒一融掀起车帘，没好气的说道，“大鲲！你是我的暗卫，以后不要管芒一一那个家伙！再说她有青鸾!”哼，真是看见他就没好气。
芒一融火气来的快，带着僵硬的芒鲲先行一步径直走向中心的小房子。
“帅哥，下车啦～”芒一一才不管身后发生了什么事，反正到这里就一切安全了，站在马车一旁一脸兴奋的喊道。
百里南卿闻声走下车，顺着芒一一兴奋的小脸处望了过去。
只一瞬，便倒吸了一口气，愣在原地，僵直着身体，木然的被芒一一拉着向中心灯火通明处走去。
花海一过，茫原之上皆为草地，空旷辽远不着一木，只有一栋二层白色小房伫立在中心。
草地之前用青石穿插了一条小道，百里南卿踩着脚下的板石，恍惚间听着身前的芒一一说道。
“好看吧，这是三姐姐自己建造的，她说这是极简风格。”
“嘿嘿，刚开始我还不适应，觉得有点空，后来看多了也就好啦。”
“你可是有福气了，我说真的！”
“我和芒一一那个笨蛋五岁才第一次来这里，你看你刚遇到本公主就来啦，嘿嘿嘿嘿嘿~”
这话芒一一讲的毫不知羞，语气上扬却讲的不亦乐乎，身后的百里南卿眉眼弯了弯。
四周空旷寂寥，漫长的小路寻着那尽头的昏黄灯光，配着这漫天的雪花，恍然间让百里南卿想到幼年偷跑出山庄，在山林里迷路，最后走了半天终于找到走向山庄的小路，与此时仿若在荒原雪地中找到温暖之处相得益彰。
俩人一大一小踩着雪，应着悠悠雪花垂落，走向那光亮。
在后院林间泡温泉的芒帷月显然不知道有两个小鬼擅自带着陌生人来到了她私人住处，一直手搭在卵石潭边，卧躺在水面之上，宛若古希腊神话中从水下游至人间的主神，整个人舒服无比，悠然自得。
“主子，”池边忽而闪来一人，黑色金边斗篷，步伐间隐隐露出里面红纱包裹的玲珑身材。
“嗯？”芒帷月懒懒的称起一只眼，待看清噗的一声轻笑出来，“阿初，你还真是愿赌服输啊，就是，没这黑外袍就好了。”嘴角一勾，眉眼中止不住的笑意。
芒初脸黑了黑，“这...主子莫要取笑下属了。”
“好了，不逗你了。”
“说吧，怎的了？”芒帷月翻了个身半卧在池边悠然的问道。
芒初沉声应道，“南边那面有消息了，最近确实有大批商铺莫名易主，背后之人尚未查出，无人知晓此人的身份。”
年前被芒帷月派去天元国南边的考察小组，本意是统计数据连带着查看合适的店铺场所，却在交涉间无意发现有些许怪异之处，“嗯，看来这次确实得给老何记一功了。”
芒帷月突闻此事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令正处于南边的何掌柜细查，还真是凭借着第六感查出了些什么。
嗯，芒初一脸严肃的点头回应，低头沉思。
“这次的事，阿初觉得如何？”看着芒初的神色，芒帷月轻声问道。
芒初思索了片刻。
“属下认为此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南边已有三城都是如此，只是不知道这背后之人要谋划怎样的大局。”盐潼、湖关、川西三出并不繁华，却地处南方边境要塞，其上仅隔两城便是苏南之地，芒初隐隐觉得将有大事发生。
芒帷月没有应声，心下却十分赞同芒初所想，大局之前领跑的即是细节又是幻象。
半晌后。
“南边之事你暂且负责盯着，一有消息便即使告诉我，京中的事，该让小翊历练一下了。”
“小翊？”芒初皱眉，似有犹豫，“他可以吗？”
芒帷月笑了笑，坦然的摇了摇头，“不可以，”
“但是，阿初你要知道，不自己经历摔倒永远不知前人说的是否正确，与你我均是如此，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行。
即遇同经历，亦未同心境。
“他不是个孩子了。”芒帷月轻声低语似是说给芒初听，又似说给自己。
芒初终于艰难的应了声，闪身离开，偌大的温泉池又只剩下她一人。
皓白的手腕从水中托起，拔掉岸边的酒坛的麻绳，青酒清澈透明散发着淡淡果香浓稠，从瓶口缓缓流入莹白的玉杯里。
芒帷月对着夜空与柔雪举杯相邀，眼眸深处忽而微微有些模糊。
此时此景突然令芒帷月想起了很多年前，似乎也是在这样的雪夜里，泡在温泉里喝着温热的清酒，不过不同的是，那时的四周是东北的皑皑白雪，身侧有着一个机械而又麻木的人，那人心里眼里想的均是隔天的农村慰问演出曲目，丝毫不想和芒帷月有任何的交谈。
哦，对，那首歌叫什么来着？
芒帷月望着天哼了两声，便记起那朗朗上口的陈年老调。
【夕阳河边走举目望苍穹
袅袅炊烟飘来了思乡愁
多少回朝夕晨暮思念着你哟
清清河水是我流淌的泪
窗外明月光映照我脸庞
月之故乡亲人是否安康
捧一盏乡酒陪伴着你哟
无论我身在他乡与远方
给你我的喜与悲不止为那山与水
分不清是梦与醒忘不掉是你身影
穿过岁月春与秋尝尽世间爱与愁
何顾此时别离与拥有
......】
这词写的倒是直白应景，芒帷月轻声笑了笑，心想着当时也不怪那人丝毫不想和她有交谈，她亦是如此，甚至更甚吧。不过他是否早已预料到如此，也不知他如今可好？
芒帷月有一杯没一杯的饮着酒，丝毫未发现林间树后静静的站着一人。
第13章 喝喝吃吃，聊天八卦
“三姐，三姐。”芒一融拎着扇子一步一跳的向着林间深处走去，反方才下车气愤不满的情绪还未消散。
芒帷月支起一只眼睛慵懒的瞥了一眼，低声回道，“在这儿。”
这俩孩子到底还是来了，芒帷月伸手握住酒坛，仰头径直倒入口中，那酒坛空空如也不剩一滴。
芒一融堵着气走到池边，“三...”刚要说话，便被那声音打断。
“酒没了，去那面给我挖两坛。”
“......”
芒一融咋咋舌，老实的顿住脚步，瞬间灭了火焰，呆呆的“哦”了一声便转身走进去林间寻酒了。
我刨
我刨
我刨刨刨……
半晌后，灰头土脸的芒一融拎着两坛酒回来了。
“噗~”芒帷月直起身笑了出声，“你用脸挖的酒？”
芒一融眨眨眼，看了一眼全身，面色委屈，“哪有，还不是下雪了，那土又硬，我用匕首扣了半天。”这下好了，火气是发出去了，这一身衣服可惜了。
“得，去旁边小池冲一下，换浴袍过来泡着吧。”
芒帷月接过酒坛趁着芒一融更衣，将酒坛开封，细腻醇香酒香顿时飘了出来，芒帷月不紧不慢的分别倒入两种酒壶之中平稳的浮在水面之上。
“好香啊”芒一融换好衣服一脸兴奋的快步走了过来，“哎，这是去年做的梅子酒和桃子酒吗~”
伸脚下池，芒一融向着芒帷月身边游去。
“啪”芒帷月伸手打掉了那只欲饮酒的手，“小孩子乱喝什么酒”眼神轻瞄，不理身侧人那委屈的小眼神。
“哼，三姐你也欺负我，都欺负我。”
芒一融靠在池边静坐在水里，闷闷不乐，那脑袋越垂越低似要埋进水里。
“你要把自己淹死啊，”芒帷月轻瞥，“怎的了，都谁欺负你了。”
自打将军府的小公子随父去边境之后，芒帷月还是第一次看到芒一融露出这样的表情。
“还能有谁，芒一一呗，还有另一个。”
“另一个谁”芒帷月好笑的继续问道。
“百里家的那个。”
？？
芒帷月回想了半天，好像是有这么一人。
“芒一一一脸花痴，怎么说都不听，而且还擅自把人带到...”
“嗯哼？”
“带到了...这里。”后面这句芒一融说的有点心虚，忽而反应过来似乎他们都忘了跟三姐打招呼了，三姐不会生气吧。
小眼睛轻瞄向身侧，果然被那人抓了个正着。
“嗯哼？所以未经允许就把人带到我这来了，你还委屈上了？”
额...不是那个意思，芒一融反应过来尴尬的摇摇头。
“所以人呢？”芒帷月直起身。
恰巧林间走来一人，手执盘托，其上放着异国的琉璃壶杯一套配着点点烛光，光彩夺目，“小姐”。
芒一融闻声飞快的向那人抖眉眨着小眼睛。
来的那人见这氛围，温柔的笑了笑，眉眼了然向芒一融那里示意。
“小姐”
“嗯”芒帷月抬眼望去。
“放才又做了一次酸梅汤，小姐不妨尝尝这次的味道如何。”手指间轻柔托起茶盏，缓缓的倒了两杯，递了过去。
芒帷月接过茶盏，喝了一杯，清凉爽口，冰镇过后已然接近现代的口味。
“好喝好喝”芒一融趁机接过那侍女偷偷递给他的琉璃杯，酸酸甜甜口味正好！
“不错，这琉璃杯搭配的也相宜。”
“绣水，天亮后让云栋先出一批琉璃杯，尽快入茶楼出新品吧”。
这酸梅汤成本低制作简便，一年四季均可饮用。冬春可解油腻，加以陈皮温润，有助消化，夏秋可解燥热，冰水加凉，利解口渴，温和去热。
原定的夏季繁热之时再出售，现在看来也未尝不可冬春即上。
“诺”后者温柔的笑了笑。
绣水一人，人如其名，绣丽细腻温柔如水，这古代女子一生所学之事均是精通。早年是芒帷月故去的生母德贵妃身边从小带到大的掌事，在芒帷月幼年时便被送至芒帷月身边，如今负责掌管她生活起居的大小事宜。
“绣水方才亦做了点牛肉凉面，小姐可要尝尝？”
“加了什么？”芒帷月来了兴致，泡了甚久，腹中隐隐有些饥饿。
“在原来的基础上，将那陈醋换成了米醋，又加入了梨片，西红柿片，黄瓜丝与白芝麻，口感酸甜温和。最后又加了些纯冰，亦是冰凉可口甚是开胃～”绣水语调轻柔带着南方女子的软糯，又夹杂一丝京都惯有的话音，合在一起分外好听。
光听着便有了不小的食欲，“好，来一碗。”芒帷月舒展笑容回道。
“诺”
“皇子可要来一碗？”绣水扭头轻声问道。
“嗯嗯，多放点牛肉。”芒一融忙不迭的点头，眼里闪烁光芒。
“诺”
绣水缓缓退下，芒一融揉着水中的小肚子，感叹着嘟囔道，“绣水说的我好饿啊，忙了一晚上都没吃点东西，等下多吃点。”
“你在秦二小姐家没吃东西？”清冷的嗓音传来，芒一融闻声摇摇头。
“没有，外面的不敢吃，怕有问题所以一直忍着。”
“就算不吃，也有可能中招，九哥今天差点就倒霉了。”
“嗯？”“怎么说？”芒帷月挑挑眉，不甚明白。
“唉，就是今晚……”
芒一融回忆着今晚宴会的过程，尽量不露细节的讲述着整个事件，动情之处偶有愤怒和敌意。
“三姐，你说这秦家是不是胆子包天了，连皇子都能算计，着实可恶。”
听了完整的故事，芒帷月甚有趣味的回味这场大戏，更像是小说中才会出现的狗血情节，只不过少了捉奸现场未婚妻哭晕，皇子被迫赐婚，小三得胜。
所以最后竟然被记住故事可能性的芒一一给破了，芒帷月咋咋舌，莫名的有些遗憾。
“还不知道九哥醒没醒呢，我让大鲲把人送到二哥的府上就走了。”
“一一那迷药最多一个时辰，人估计早就醒了。”芒帷月挑眉说道。
“你还是先说清百里南卿是怎么回事吧。”
……
哦
还以为三姐会忘了这茬呢……
“好吧”芒一融垂首酝酿说道。
第14章 山上别墅，牛肉凉面
事实上芒帷月并没有生气，只是仅面对她的龙凤胎而言，大抵还是有所区别的。
小孩子该给糖还是要给的，这教育也是应当教育的。
芒一融当了出头鸟，深觉背了黑锅，小心翼翼的讲着事情来龙去脉，前院的别墅里的芒一一俨然不知道接下来要被重度教育的自己会有多惨烈，此时在前厅化身为导游专注讲解满目自豪。
寿山上的这栋二层小别墅名曰“前世”，许是受了日本安藤忠雄大师的影响，芒帷月在现代的无数个夜晚都献给了建筑学，拿到了双博士学位。
相比那些注重流线，攻于材料的超现代设计。她更青睐于借着自然之势，利用简单的真实材料建造一个空间，外形上加注几何变化搭配光影，亦能营造思考空间，启迪心灵。
这所表面简单白色小别墅便是如此，若是有现代人看到恐怕会惊讶，仿佛来到了住吉的联排别墅。
不过若是一模一样那边是侵权了……
百里南卿正对着的一面用琉璃制成的超大落地窗便是那改动之一，面向内院阳光最好的东向白日里会布满阳光，每个房间亦是如此，缓和了水泥墙面的冰冷，一时间增添了不少温柔，变了几分意味。
而每当夜幕来临，窗外草地之上罕见的几株荧光花整齐排列，冲淡了外面空旷的黑暗亦是别走韵味。
陶源站在一旁，感叹这设计之别出心裁，独具一格。超出常人所想，可谓是奇人了，恐怕前朝莫工在世亦觉惊叹。
“五公主是说这屋内的装修都是三公主一人完成的？”百里南卿难掩惊讶，吃惊的问道。
“嗯嗯，都是三姐自己弄得，不过这是秘密哦，万不能让旁人知道了，知道嘛？”
“那是自然”百里南卿点头，若是让世人知晓恐怕三公主这造设之技是无法隐藏了，而这清净地也难以保存了。
百里南卿深感诧异，有些不太理解三公主为何如此低调，难不成皇室之人都要隐藏方能自保？
身旁的陶源一身青袍未察觉如此，眼中只剩探究和火热，“公主殿下，这屋内着实令老夫惊叹，可否允老夫去那小厅转之一二？”一门之隔，隐隐陈列着书卷，陶源好奇冒然进言。
“唔，可以，不过不要碰坏了书卷哦，那都是三姐的宝贝。”芒一一大方的点点头。
陶源作揖俯手，而后抬步前去。
一楼中厅楼梯为背，窗户之处是沙发小几的现代翻版，空旷而又简单。
中厅之内室便为书房，三面墙均为贴房顶的书架，陈书不下万本。
“吸”尾随而来的白铠泽倒吸了一口冷气，这么多书隐隐觉得额角抽搐。
饶是陶源见过世面也仍觉这屋如同宝地，只有极其爱书之人才能做到如此境界。
呵，若是芒一融知晓了陶源如此想定会跳脚，他三姐才不是爱书之人，这书亦不是她搜集的，搜集的是芒初！整理的亦亦不是她整理的，整理的都是绣水姑姑！最后！每次看完捡书的都是他！
陶源当然听不到芒一融的怒吼，满心都沉浸在这书海之中，直觉得芒帷月是个妙人。
“小公主？”门边传来声音，复而出现那温柔的身影。
“绣水姑姑”芒一一闻声兴奋的飞奔过去。
“这是？”绣水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小身子，疑惑的看向屋内的三人。
“哦，这是百里南卿哥哥，他们进不去城，我就带过来了。”
绣水凝眉低声询问，“小姐可知？”
“哎？”芒一一回头，瞬间僵住了脸，忽而反应过来面色尴尬。
绣水爱怜的摇摇头，似乎明白方才池边芒一融那求救的眼神，这下小公主怕是要遭殃了。
“……完了，绣水姑姑，这怎么办啊……”芒一一懊恼的垂下头，面色后悔至极。
绣水瞧见那小模样，不忍的抚了抚头，想了一下说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复而低下头轻声低语，后者闻声点头迎合，眼眸闪动。
“这…可以吗？”
“嗯”绣水点点头，示意确定。
这边二人低语，百里南卿三人不明其言，望向那女子，只见那女子作揖后又匆匆离去。
“公主可有何事？”百里南卿疑惑道。
芒一一摇了摇头，回神便又恢复方才那模样，“无事，我带你们继续看吧。”
百里南卿察觉，而后犹豫着点了点头。
绣水端着两碗面来的恰到好处，芒一融刚收了尾，那脚步声预约而知。
芒一融舒了一口气，装作看不见旁边女子轻瞥向他的那一眼，一脸单纯无害的嗅着小鼻子。
芒帷月无语，“嗅什么嗅，这凉面只有醋味。”
“过来吃吧。”
绣水看着这俩人笑了笑，将两碗面分别放在池边。繁复的配菜浅棕色的汤底配上双色瓷碗令人食欲大震。
芒一融接过筷子猛的塞进嘴里一大口。
“好好吃啊！”这牛肉也太好吃了！“绣水姑姑，这牛肉可比东街那老王拉面好吃多了！！”
“是嘛，那皇子多吃点～”绣水一脸笑意，面色温柔。
芒帷月浅尝了一口汤底，又用筷子夹起面送入口中，复而加入配菜，“嗯，这味道着实不错。”
米醋提亮了汤底的颜色，降低了几许酸味，酸甜口感带着少许芝麻清香，简单而又不单调。配菜复杂而又几分惊讶，有几分东北朝X边境的地区冷面的风味。
芒帷月感叹绣水还真是古代女子的典范，不仅心思细腻，将她所无意提到的冷面历史制法记在了心底，更是手艺了得，第三次做已有九分相近。
“绣水，你可真是令人惊艳啊，看来不多给你几个食谱都不行了。”万不能磨灭了这一身好手艺。
“绣水求之不得。”这牛肉凉面口感清新脱俗，是极其少见的风味，绣水私下调配了很久，越吃越有上瘾的念头。
“唔～真的好吃，绣水姑姑别谦虚啦～你做的饭可是我吃过最好吃的～”
“不，应该是所有人吃了会说好的～”
小孩子的嘴甜是直戳人心的蜜语，绣水笑出声，蹲在一旁，三人好不和谐。
第15章 初晨白鹿，陶源身份
初晨
山上朦胧在一片雾色之中，远处天空渐层，暖如樱粉外嵌金黄的光芒散进墨蓝色的天空。
草地上点点湿润，空气却是丝丝寒冷，芒帷月收拢紧披风在草地上抚摸着一头白色小鹿的角，周围聚集着三三两两从林间走来的小动物，一个个犹如被打湿了般抖动着浑身绒毛。
！
身后响起的脚步声惊扰了在一旁趴着的小白虎，芒帷月望过去，伸手抚了抚白虎头顶，后者淡定的又趴了下去。
“三公主”百里南卿裹着披风踏雾而来，步伐间小心翼翼的避开四周或跳动或静卧的小动物，透过冥冥光亮寻到了那身影。
“南卿”
芒帷月心情甚好，待看见那人影，不知如何想起昨日那小技俩，是想把她灌醉待到第二天事成定局，估计是三个人合谋吧，芒帷月如是想。
一定程度上，芒帷月真相了，不过却是二人。
“这是白鹿？”百里南卿揉揉眼睛似是不敢相信，“相传白鹿一族不是…怎会出现在这儿？”
伸手试探着轻轻触摸那鹿背部的绒毛，后者缩了一下，而后扭过头，用额角轻轻的顶了顶百里南卿的手。
百里南卿茫然，歪头看向芒帷月。
“看来它很喜欢你，想让你抚摸它。”
“是吗？”百里南卿欢喜，大胆伸出手摸了摸。
“神农白鹿一族灭绝只是传言，渝人南迁，将白鹿带回了深山。那里山脚盛夏山顶春，山麓艳秋山顶冰，赤橙黄绿春夏秋冬难分。这种高山森林气候宜人，更适合白鹿生存。”
“而这只白鹿，是四年前湖关城主送过来的。”
“真可爱”百里南卿点点头，手中的抚摸却是不停。
“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动物。”
“嗯？”“百里山庄应该少不了珍禽动物，怎会第一次见？”
百里南卿摇摇头，“似乎小动物都喜欢与我亲近吧，两岁之后，庄内园囿里的珍禽都养在庄外了。”
……
的确如此。
说话间的功夫，四周本来老实安静的动物都活跃了起来，拱着那人的裙摆裤脚，惹的那人害羞别扭的一个个轻抚头顶的绒毛。
浓雾已散，暖阳橙红爬上山坡，四周一片暖意洋洋。
琉璃窗内陶源透着那光芒注视着窗外之景，百里南卿笑的害羞却又真挚，旁边负手而立的女子嘴角温柔看向远方，俩人美成一幅画。
“小姐，早膳已经备好了，可否用膳？”绣水快步走来，“百里公子”，俯身作揖。
百里南卿点点头。
“好”
“南卿，走吧。”
早膳简单却又不失宫中御膳的繁琐，绣水恐怕就这一点令芒帷月头大。用过早膳，众人围坐在中厅的沙发之上喝着新茶。
“这茶可是苏南青？”陶源抿了一口，入口清淡后味醇香，苦涩中回味着一丝甘甜。
“正是”绣水添茶，笑着回道。
“只是这茶滋味与老夫在苏南所品略有不同之处，许是这冲泡之水不甚相同。”
绣水复而点头，“陶先生所言甚是，用的是今晨寿山清泉经层层过滤后的净水，故而清纯又冲淡了苦涩。”
“过滤？何解？”陶源执起茶杯放于鼻下淡淡轻嗅，转头问道。
在一旁躺着晒阳光的芒帷月手指动了动，芒一一连忙抽出一个抱枕垫在自己腿上拍了拍，芒帷月侧身枕了上去，轻起薄唇。
“过滤是利用过滤介质将水中悬浮固体除去，从而获得清水的方法。”
“而这介质可以根据杂质的性质，选用功能不同的材质，例如过泥沙的大石子，小石子；除异味的木炭，活性炭；细处理的棉布以及除肉眼不可见的细菌所用蒸馏之法。”
陶源深思，似有所悟，“三公主可是说即使这山泉之源清澈见底，里面亦有…杂质？”
“嗯”芒帷月应声。
古人常采初雪用以泡茶，那雪自天上而来晶莹剔透，无论从神圣意义上亦或是口味上都相对吸引古人品用。但深知雪形成原理的芒帷月还是下不去口，着实有些不干净……
陶源恍然大悟，看向芒帷月的眼神越发灼热。
“乱动什么”芒帷月低沉的说道。
“唔…”芒一一僵住了身体，不敢再乱动，扁着嘴举着书。
教育既不会逃离亦不会迟到。
芒一一的重度教育来的不早不晚，早膳后自己心虚的老实承认了错误，并，自愿为芒帷月义务服务一天。
百里南卿看着悠然自得躺着的芒帷月心情甚好，眉眼弯了弯，安静的听着陶源和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今日一见，三公主果如家主所言，博览群书，智慧超群。”
芒帷月摆摆手，“陶管家谬赞了，早闻百里山庄管家陶源精通律法，曾任西北府衙县令，只是不知其后怎辞官归隐？”
西北，苏南，其间相差可不止千里。
陶源怔了一瞬，语气中略有无奈，“此事实属机缘巧合，造化弄人。老夫当时为奸人所害，身份全无已然失意，幸得家主所救，无以为报。”
芒帷月了然，将这人与前几日茶楼所见那察于细毫分析的身影重叠。
“百里家主还是如此心善。当初有幸巧遇百里庄主亦是得他所助，才能入玲珑塔阅书。”
陶源赞叹的点头，对芒帷月的话语多有感叹，语气不卑不亢却恭敬有礼，好感度更是增了几分。
“陶叔，晚辈可否如此称呼您？”
“老夫之幸，哈哈。”陶源朗声笑道，“甚好，甚好啊！”
芒帷月缓缓的支起身，声音不觉清冽。
“陶叔，”
“恕晚辈冒然相问，”
“此次京中一行，可是有何事？”
据她所知常年不出山庄的二人，不出意外，百里南卿与陶管家是万不能也亦不能到京城之中的。
第一次实属偶遇，第二次撞入她的地盘显然没有不问的道理。
芒帷月第六感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声音不住严肃认真。
陶源闻声，沉默了片刻，叹了了一口气，“公主洞察之深，老夫佩服。此行，却有一事…”
第16章 光脚来鞋，饿了有饭
百里山庄作为整个天元的的第一山庄，数百年来经久不衰不是没有道理。
老话常说，一人富不算富，大家富才是真的富。
一人富是能力与努力的问题，而致力于所有人富却足以见得主事之人的胸襟与抱负。
整个冬季，北方已是白雪皑皑严寒酷冷，京都更是地处交通往来中心，并未觉物资匮乏。
相比之下，南方六城夏热冬暖，庄稼蔬果产量颇高，最为忧愁之事便是食物滞销不出。
粮食与蔬菜倒是可供应南北需求，而这桃李果子乃金贵之物，寻常人家极难亦亦极少食用。
百里山庄每年大量的进口南方百姓的水果，但治标不治本，所见成效甚微，那百十车水果犹如九牛一毛。
芒一一听了半天，双眼放光，也不假装正经的看书了，偷偷瞄向腿上躺着的那人，大有要举手发言之意。
陶源此次来京则是寻找京中可否有更好的售卖出路，其言正好对上了芒帷月的心思。
真是光脚就来鞋，饿了就有饭。
时机赶的刚刚好，芒帷月应声半天没有反应，看的芒一一一阵焦急。
“百里山庄果然不愧为第一山庄，山庄上下齐心，是南方百姓之福。”芒帷月轻抿了一口，略微思索了一番说道。
“但不知，来京中几日，陶叔可否寻到什么好出路？”
芒一一手指着自己，瞪大的双眼径直被芒帷月忽视。
陶源眼神精明，俩人一来一往间也算猜到一二，显然两位公主已经有了好主意，眯着眼摇了摇头道，“京中之大，尚未有合适之处，倒不知公主有何高见？”
陶源倒是好奇一二，究竟是怎样的主意？
“我有我有！”
芒一一忙不迭的脱口而出，芒帷月哀叹闭上了双眼表示无奈。
“哦~三姐，你就让我说吧，好吗？好嘛~好嘛~”芒一一小手抱着芒帷月的胳膊撒娇状的摇晃着。
“好了好了”头都摇疼了。
“说吧，乱动什么？”芒帷月轻瞥了一眼，在后者僵住身体一动不动中，略带无奈的懒懒躺下。
在场众人见状亦面有错愕，绣水站立在一旁笑着摇摇头，她家小姐真是懒到家了，话虽如此却是一脸宠溺。
“说吧”
就知道她那性子根本忍不住，反正左右都是要说的。
“嘿嘿，三姐你最好了。”芒一一亲昵的拱了拱，面向沙发对面正看戏的俩人，轻了轻嗓正欲说道。
额......
芒一一卡顿。
“三姐，我要怎么说...”
脑子里都是主意，可话到嘴边，一时不知讲哪个好。
芒帷月语噎，“绣水”。
“诺”绣水了然，转身离去。
陶源一头雾水。
“你去把芒一融叫回来，给我枕着，等下你去讲解。”芒帷月懒懒的扯过一旁的薄毯在阳光之下翻了个身。
芒一融那个小直男，除了喜爱理工科，就是喜爱武术兵器，一大早看见人家侍卫在院里练剑来了兴致，一直缠着人家。
“哦，好。”芒一一，努力轻柔的托起抱枕试图站起身，突然插进来一个男音。
“那个...”
“我来吧...”
那声音低沉又不失清脆宛如滴石之泉，却又夹杂着一丝小心翼翼。
芒帷月寻着那声音懒懒的支起一只眼睛望了过去。
？
众人疑惑，就连芒一一正拖着抱枕的手也顿了下了，一双大眼睛扑闪着略有惊讶。
百里南卿放下茶杯站了起来，正了正衣摆，一周疑惑的的注视下，两只小耳尖红彤彤的掠过风中。
芒帷月迟迟没有应声。
头下那抱枕就这样从呆愣着的芒一一手里被接了过去，轻轻抬起，而又极度缓慢的落下。
窗外阳光正明媚，亦是京中少见的湛蓝清澈万里无云，雪后山顶的微风夹杂了一丝寒冷，从琉璃落地窗上的小空隙飘了进来。
芒帷月闭着双眼，似睡非睡般安静纯良，一双卷翘的睫毛投下一片静静的小光晕。
百里南卿慌措的扫了一眼僵着身子不动。
沙发对面的陶源，握着茶杯的手一顿，将一直没有制止的话就着茶水流回腹中，神情不变，心中翻腾。
复而返的绣水笑了笑将芒一一小声拉出中厅。
客厅中是诡异的安静氛围。
芒一融一手用绢布擦着薄汗，满脸兴奋，“三...”
“三姐？！！”
脚步顿在原地，芒一融睁大了眼睛。
“嘘，小点声，三姐睡着了。”芒一一连忙压低声音，示意噤声。
芒一融咋咋舌，莫名有些吃味，撇撇嘴，将绢布递给绣水。
“来来，三姐让我们准备东西，给陶管家讲......”芒一一耳语嘀咕了半晌。
芒一融闻声眼睛一亮，点头。
果干能不能做，好不好销售，这是两个问题。
蜜饯小食究起形状圆润，色感红亮，口感酸甜，易于储存，近几年多受天元国各地女眷幼童的喜爱，在苏南更盛。
而这名曰果干之物，俨然是翻版的水果实物。
苹果薄片，切成弯月形状，色白四周微卷曲稍棕黄，口感略甜，果香浓郁。綄江芒果，长圆条薄片，中厚边薄，明亮黄色上点点晶莹的糖霜，香味深浓，口感酸甜入口之感甚好。
陶源一边听着芒一一的讲解，一边将盘托上陈列的十几种果干一一品尝。
“这果干的干燥之法尚在革新，这一批还略有欠妥之处，待几日后新的果干生产出来再给陶先生品尝。”芒一融坐在一旁一一讲解着。
“皇子是说如此这般还不尽完美？”陶源惊叹的询问道，这口感凭他所尝已然可售卖，何须革...新？
芒一融点点头，“从批量生产亦或是各种水果的特点干燥，色泽，口感都有需改进之处。”
白铠泽听得一愣，每个都吃了的他深深觉得这就是原果本尊，没有丝毫差别。听到芒一融的话，不觉敬佩低喃而出，“皇室儿女果真超于凡人”。
芒一融闻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当然，本皇子亦是没品尝出差别，但三姐和芒一一能品尝出来。”
芒一一回神，挑了下眉，“哼哼那是，你这小技工哪里懂我们研发团队。”
“什么是技工？额...研发团队？”白铠泽适时的提问，满脸写着我听不懂四个大字。
芒一一一副混熟的模样，不顾形象的坐在茶几脚边的地上，“技工就是搞技术的人，凡是有关生产、制作之类的都是这一些人负责。”
“而研发就是想出这些新品，并不断改进口感各方面没问题的部分，懂了嘛~~”
白铠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陶源饮茶，放下茶杯笑道，“所以，十二皇子正是这生产之人，五公主是这研发之人，如若不是亲眼所见，老夫很难相信这惊奇的果干出于两位尚年幼的皇子皇女之手，果真是聪慧至极，才敏过人啊，老夫除了敬佩只感着实老了。”
而这幕后之人，陶源轻扫一侧那睡得悠然自得的女子，亦是低调的将才啊。
陶源这话说的好不感慨，听的芒一融心底略有些小害羞，面色不变内心却有雀跃。
作为一个古代理科生，在文科的皇宫学堂吃尽了苦，又占进了女儿宠男儿训的痛，芒一融显然被突如其来的表扬冲昏了头脑，不觉多说了几句。
芒一一坐在一旁和绣水二人泡着果茶进行第二批的新品试用。
第17章 京中之事，有完没完
果茶之法相比果干更显创新二字。
既无前人为先创，又新意无比，口感清淡果干甜润，陶源连品了三种，连连点头。
“这果茶相比果干可以四季饮用，靠它暴富那恐怕是不能了，但细水长流还是能挣不少。”芒一融在心里盘算着小算盘。
“暴富？”哈哈哈，陶源大笑，“这二字甚妙！”
“不过皇子无需谦虚，这果茶也许另有机缘。”陶源一脸高深莫测。
“嗯？”芒一融挑挑眉。
“也许会暴富的，不过依老夫之见，定会不赔倒是。”
这茶叶配上水果干亦或是果脯，每一样品种各有不同，成本亦是相差甚多，这利润及新品空间甚大啊，这主意当真是妙！
芒一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不过这水果之事你还需要和茶楼的扈掌柜谈，他负责这方面。”
“好”
陶源了然，点头应道，心里已然有了主意。
芒帷月翻了个身动了动手指，便又清醒了半分，迷蒙之间听到一声清哨顿时了无睡意，伸手挥了挥。
正在一旁添茶的绣水见状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片刻钟走回至芒帷月身边，将一小纸筒递给芒帷月。
芒帷月揉了揉双眼，手指滑动满满推展开，看了看忽而轻笑出了声。
“怎么了？”头顶上传来疑惑的男音。
芒帷月抬眼看去，迷之角度却依然倾城艳丽，刚睡醒就见到这样一幅美景，芒帷月出奇的没有被打扰睡觉的怒气，嘴角微微抬起，将纸条低了过去。
百里南卿一顿，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纸条接了过来。
嗯......
这上面写的什么？？
一堆凌乱的符号令百里南卿疑惑。
“呵呵”芒帷月见那呆萌模样，心情大好，心生逗弄之意，“这是密报。”
果然，百里南卿一听到“密报”二字面色一顿，有些慌措。
皇家秘辛他还是多多少少有听一些，所以每个皇子皇女都有自己的暗线吗，他会不会知道了什么......
芒帷月侧了个身，“既然看了就逃不掉了，我给你指三个字，若是认出其他几个字就设你无罪。”伸手指了过去。
“此三字依次是请、流、铺。”
不待那人反应过来便又躺了回去，一脸笑意。
百里南卿错愕，回过神来定定的看着那字条，认真的宛如一个小学生般端坐研究。
这性子还真是简单单纯，芒帷月如是想，这古代大户鲜少有如此纯净之人了。
“那个...”
半晌后，头顶上传来声响，“我可能知道是什么了。”
百里南卿小心翼翼的措辞，面色尴尬，“秦相请罪，女闭男赦，京中流言，张氏铺敌？”
“是铺乱”
“奥，我说感觉有些不对。”百里南卿了然，点点头。
“不错”，才看了这么一会便猜到了，果真聪明。
“不过这是什么意思？”百里南卿扯了扯纸条，似是将那褶皱抚平，面有不解。
“还能有什么，秦家倒霉了呗，估计是九哥出手了。”芒一融适时的插上一嘴，秦幂母亲张氏娘家这些年在京中可是开了不少商铺，乱一乱还是轻了。
“呵，等着后招吧。”芒一融落下一枚黑色棋子后说道。
百里南卿盯着手中的纸条，似有所悟。
言情小说的套路万变不离其宗，但套路之后的结局却各有不同。
秦二小姐一事，先不知哪来的突如其来就喜欢上了九皇子，就连这后续可用“卑鄙”二子来形容的小伎俩，亦不是她一个脑子就能想出来的。很显然，明眼人都知晓，秦丞相聪明了一世，事出当晚便已反应过来。
人散后，动用家法将秦二小姐秦幂打了个半死，关禁闭半年，其母张氏扣月钱三月。被无缘无故扯进来的秦家二儿，在丞相夫人的力保之下，就这样不了了之。
此一事，秦丞相自认理亏，思考到夜半也未想出对策。
谁曾向次日流言遍布京城，一时成为继舒家嫡女舒白求亲之后的又一大事。
而这流言被模糊的另一个男主角九皇子，竟然宴会中途有事离开，回府后亦是忙碌外不接客，令众人忍不住猜测，亦是令秦丞相捉急。
流言，流言，亦无凭证又无约束，全凭想象力和一张嘴。
京中流言自然有愈演愈恶劣之势，版本各有不一，既无所发生，又已有惩罚，皇帝听的一乐。那模样颇为八卦，最近这京中真是少男少女相恋的好时候啊，这周围都是些情爱打闹之事。
“这哪里是打闹了，”瑞妃坐在御花园的石凳上伸手剥着果子皮，“以小见大，秦家那女子妾身亦见过，性子软糯哪里是会出这主意之人，这背后之人不知道安的什么心思。”
瑞妃聪慧灵动，说话一向胆大直白。京中所发生之事第一时间就能传到宫中，瑞妃娘娘一大早就将九皇子叫到宫中知晓了整个过程，心底不自觉的气愤，连跟皇帝来御花园散步也忍不住嘀咕道。
“嗯”皇帝应声，并未发表感慨。
“陛下就知道嗯，这次要不是一融在，老九就遭殃了。”
“还得亏了一一、一融这俩孩子，要是老九那个木脑袋，这次就得认栽了。”
咳咳，皇帝轻咳了两声，没有回答。
瑞妃不解气的将果肉递了过去，眼神略薄怒，这秦家着实大胆了。
不远处，太监总管建福公公缓声走近小亭，微微施礼，“陛下”
“嗯”
“秦丞相来了”
皇帝闻声抬眼，目光与瑞妃相对。
宴会一事事发时并无九皇子的半点身影，又无任何凭证如同那秦家二小姐所言，若是心思缜密如左丞相般自是有办法应对，下下策方为面见圣上亲自请罪。而秦应这一举动，一来一回更像是坐实了事实一般。
但圣心难测，武将出身的秦应年纪大了也不改那毛病，在流言更严重之前莫不如担下责任，避免留有祸根。
秦丞相这一步说不出对亦或是错，得皇帝信任与埋下祸根，他宁愿选择前者。
显然，他的选择是对的。
皇帝本身并未在意，只当做小辈间小打小闹，更何况并无下药逼迫之类之事，事未发生。至于臣子家事儿女惩戒就交给人家自己吧，教育了几句便大事化小放人回府了。
偷听墙脚的瑞妃闻声狠狠的扯了扯手中的纱绢，没成想方才怕皇帝生气而未提及下药一事，竟然给了秦应钻空子的机会。
不行，这事儿没完。
这事儿，当然没完。
第18章 面冷心热，面热人傻
九皇子府
九皇子芒元享坐在书案后，听着贴身暗卫禀报。
“主子，属下查找了京中药铺均未寻到这迷香，不知下一步是否扩大范围？”
芒元享皱眉低头思索，“会不会是那迷香不对？”
暗卫略一思考，摇头道“属下认为不会，十二皇子那夜跟属下说这迷香有致幻成分，其香散发快作用时间短，只要衣袍不沾水，几日内会一直留在衣袍之上。”
那夜皇子所穿的外衣一直保存尚好，这几日照着衣服上残留的气息对比迷香，只是均不相同。
芒元享夹紧眉头，一一是药婆婆的徒孙万不会看出错，那这迷香......
“五公主可有回宫？”
“尚未”
宴会当夜她连同小十二便出城了，莫不是有什么事，这迷香恐怕要等她回来细问了。
“密切关注城门，发现五公主第一时间让她前来府上。”
“是”
“南街张氏那几个商铺做的不错，不过还是太轻，秦家那几个以为挨板子关禁闭就完事了，想得莫不是太过简单。”说话间语气愤恨不住嗤笑。
“对了，”芒元享突然想起，“我记得张氏的父亲武将张赟只有一房妻室？”
暗卫略一思索应道，“正如主子所言，那张夫人名唤苏绣还是苏北商贾大户苏家嫡二小姐，平日里低调，不如苏家的大小姐，现任川西城主夫人的苏娟有名。”
芒元享闻声摇摇头，此事与才名无关，苏家出来的自然不会忘了本。
“去查一查这个苏夫人，太过低调便没那么简单。”
“是”
暗卫闪身离开，书房内一时只剩下芒元享一人，背靠着椅背紧紧皱着眉头。
暗蓝色腰带之上悬挂着的白龙鱼玉佩，尾端悬挂着蓝金色流苏穗，目光扫至此，芒元享的目光不自觉柔和，伸手握在掌心。
半晌后
“来人，备马。”
书房内传来声音，正逢门外二人走至书房门口，闻声不觉脚步一顿。
一只素手挥了挥，身着青色衣袍的管家缓缓退下。
轻轻推开门，那门却从里忽地打开，从里面急冲冲的闯出一个身影，双眼微睁直直的落入眼眸之中。
芒元享来不及反应就这样直直的撞如那人的怀抱中。
“哏”传来一声闷哼声，绣着蓝色莲花纹的绣鞋猝不及防的向后退了几步。
“你没事吧”
抬眼又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芒元享从那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里看见惊慌失措的自己，不觉心跳异常。
“没，没事”芒元享垂下头来，说话间微微颤抖。
“都抖了还没事”舒白并不相信，伸出手轻轻拍了拍怀里人的后背，拂了拂。
“原本是要做什么去？”清冷的声音渐渐温柔，舒白低声问道。
“没”
“没什么”
“嗯...”
芒元享双臂被困在两侧犹如被藤绳束缚了般，一动不动的却又满脸微微潮红，脑子里犹如浆糊般一时不知该要说些什么。
“哦，没什么事那随我来吧。”舒白松开双臂，牵住芒元享的手抬步向院内走去。
后面的人呆愣的一步步跟上去，目光呆滞却又复杂万分的望向左手之上柔软的手掌。
待芒元享反应过来的时候，二人已经坐在了山上茶楼的二楼小间，舒白正在点菜。
“小大，一碗炸酱面，一碗拉面，小菜就上平日里那几种。”
“哎，好咧！”五大三粗的小大快步退出。
“什么是炸酱面？”芒元享反应过来，一时又听的云里雾里。
“哦，”舒白伸手执起茶盏倒了两杯茶，“就是一种面，等下便能吃到了。”
“哼哼，”芒元享撇撇嘴不以为然，“听起来就不好吃，小爷在京城混了多少年，好吃不好吃的早知道了。”
那模样俨然已经恢复到平日里不正经的模样，慢悠悠的喝着小茶，忍不住评论道。
“哦”舒白淡淡回复。
“别不信，论吃喝玩乐，在京中小爷我可是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的。”
“陈记八宝鸭，祥云阁十八道，原记牛肉鼎......哪一样不是京城中数一数二好吃的。”什么炸酱面，听都没听过。
“那些大家都知道”舒白不冷不淡的来了一句。
“都知道怎么了，大家都知道的才是好的。”芒元享声音不自觉放大，开始争辩。
“哦，那你去门外吃李太婆包子吧，”那面色毫无波澜，“大家都知道。”
“你！”芒元享气急，哼，好男不跟女斗。
舒白瞥见对面那人气急瞬间蔫了的模样，嘴角弯了弯。
“哼，那你来这里就是为了吃那什么面啊。”
舒白放下茶杯，淡淡的摇摇头，“是又不是，”
“你不是想要找五公主十二皇子吗。”眼眸轻抬直直的望向对面。
“嗯，嗯？？”
“你怎么知道？？”
芒元享向后仰，一脸怀疑惊讶的看向对面。
“心灵感应”
“什，什么？！”
芒元享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双眼瞪大，似是不敢相信这话竟能从对面之人的口中说出。
“默契”
？？！！
这都什，什么啊！
这舒白怎么这么大胆了，芒元享弱弱的咽了口口水，伸出手慌忙拿起水杯喝了口水，眼睛再也不敢看向对面。
舒白莞尔，不再重复刚才的话题，“那晚五公主护了我一下，回去想想恐怕事前五公主和十二皇子就已知晓了。”
“所以你若是想查清当夜之事，必定会来找他二人。”
“来这山上茶楼，几率最大。”
芒元享静静额听着，倒不知还有这么一出事，认同的点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那...那晚，你也过去了？”芒元享小心翼翼的问道。
舒白淡淡的点点头。
“那......”
舒白转头，淡淡望向楼下，说道，“在门外，五公主拉了我一把这才没进屋，不然就要像其他世家小姐般圈在闺房洗眼了。”
芒元享听这话，既想笑又隐隐有些难过，一时心里不是滋味。
“那，若当晚若是...”
“没有若是，”舒白摇摇头。
“难道你想让我成全你们？”
“不不不不不不”芒元享瞪大眼睛疯狂摇头，一万个不同意。
“那你想让我杀了你再自杀？”
正在晃头的芒元享就地愣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舒白见状不觉嘴角上扬，“若如此，那倒便宜你了，”
“可我舒白尚未及笄，怎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当.....”
“你敢！”芒元享怒吼。
第19章 打工伙计，有二有三
“呵呵呵”舒白笑出声。
“你，你笑什么啊。”芒元享有些恼怒，这女人也忒不知好歹了，前不久还在父皇面前真情惬意海誓山盟，转过头来就不在一棵树上吊死，果真女人都是最善变的。
“接下来，你想听下半句吗？”舒白转过头，嘴角上扬满面笑容，一时看花了芒元享双眼。
芒元享摇摇头，回过神堵住自己的双耳。
只见对面那人向前倾过身，伸出手将自己的双手握住，缓缓放下。
舒白笑着，眼里的寒雪瞬间化作一汪清泉，定定的看着芒元享，语气认真而又温柔，“怎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当然是把树连根挖器抱回家养着，不再让人有机会可趁。”
空气中心跳的声音被无限放大，仿佛整个空间都被波动，芒元享脸颊微红，俨然不能思考。
舒白笑了笑。
“面来喽”敲门声响起，小大来的正是时候，盘托上两碗面几碟小菜样式简洁精美，香气扑鼻。
“舒小姐您二位先吃着，掌柜说稍后会送些新品让您品尝一番。”小大一脸憨厚的说道。
“好”舒白应声点头。
小大拾起盘托快步退下。
二楼的侧室小间只对内开放，房中只有倚靠在栏杆边的一张大榻，榻上一窄长桌，此时放着两个宽大的碗，碗沿紧紧相贴，别有趣味。
那盛牛肉面的碗是南边特有的棕色陶瓷碗，沿口深棕碗底白，层层递浅。白色拉面细润弹软，根根清透整齐排列，牛肉薄片配上透明的萝卜薄片，点缀其上的是嫩绿青翠的香葱香菜小沫，令人食欲大震。
而另一碗炸酱面，用的是另一种口感更为劲道的宽面，边薄芯厚，配上特质的酱汁炒至而成的肉酱，黄豆、卷心菜丝、红萝卜丝、黄瓜丝，搅拌均匀后食用口感更好。
舒白顺着视线看向碗边，“这碗倒是换了，口宽唇沿外翻，底薄轻盈减轻了负重感，深白色底，口沿深棕，更有感觉。”
芒元享听着舒白的讲解，眼神也不住看向面前两碗小面，美观精致，香气扑鼻，方才还一直扑通扑通的小心脏顺时平复了下来，隐隐有了食欲。
“尝尝？”舒白将棕色木筷递向对面。
芒元享接过，一时不知吃哪碗好。
舒白执起素白长筷将面依次分别夹在两个各搭配的小碗里，递了过去，芒元享不明。
“这面很难吃到，都品尝一下？”
芒元享愣了一瞬，点点头，执起筷子。
“如何？”
拉面汤浓却又不乏清爽，面条细软弹性十足，牛肉与白萝卜的搭配恰似完美比例，着实不错，芒元享点点头，伸出了个大指。
“这面可是要比西街小棚子拉面好吃多了。”
舒白闻声笑了笑，“可这就是那个小棚子里的李叔做的。”
“什么？”芒元享惊讶。
“尝尝这炸酱面，亦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芒元享不敢置信，那小棚子面摊他也吃了好几次，根本不是这个味道，换了一双新筷缓缓夹起那碗颜色颇深的炸酱面，舒白亦执起筷子开始品尝起来。
“咸度适中，滋味层层叠加，这几个小菜配的到是正好，好吃！”芒元享一连吃了几口，睁大眼睛看向对面，忍不住赞叹道。
“这手艺开个面店，生意定好的不得了！”
“的确，不过李叔可能不会再开面店了，他到更愿意在这茶楼当一个研究厨艺之道之人。”舒白说道。
“为何？”芒元享饮了口茶，执起绢布擦了擦嘴问道。
“这事儿有好久了，西街小棚子边的两个小铺被人卖了去，打通修建，夹在中间的竹棚自然不能留着了。”
芒元享好久没去西街转悠，当然不知晓本就不甚富裕的西街此时已经大变样，四周商铺像是说好了般大装修，隐隐有要比过东市南街之势。
那凸出来的小小竹棚，自然就顺理成章的被拆除了。
舒白大致讲了讲西街所发生之事，芒元享闻声一阵唏嘘，“那小棚子老板倒是因祸得福了，别人进这茶楼都要排队，他倒好直接成伙计了。”
这山上茶楼虽小却卧虎藏龙，一栏之隔的楼下，人坐的满满的，宾客间谈话有度声音低沉，气氛亦是和煦安静。芒元享第一次来这二楼侧室，一时间百感交集。
“这茶楼老板可是十分厉害了。”
当然，看人也很准。
舒白微顿了一下，面不改色的继续吃面。
“哎，对了，你怎么进这侧室的。”芒元享忽而想起，疑惑的问道。
...
舒白慢条斯理的眼下口中的面，状似不经意，“可能是因为我也是伙计之一吧。”所谓内部员工福利，舒白如是想。
......
芒元享噎了一口，表情不敢置信，“你知道你在讲什么吗？”
什么叫伙计之一？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难道是真的？”
“舒白？”
待见对面那人微点头，芒元享还是倒吸了一口冷气，颓然的依靠在身后的榻边，瞪大眼睛的看向舒白。
“不，不是，这是为什么啊？？”
堂堂京城第一才女来这小茶楼之中当伙计，“这事儿太傅知晓吗？”
只见对面之人淡定无比的继续点头，芒元享顿时觉得蛋疼。
“太傅也知晓？！”
“不是，你们都怎么想的？”
芒元享陷入了怪圈，脑子里顿时一片浆糊。
舒白吃完最后一口，用绢布擦了擦唇角，淡然无比的说道，“这有何不妥，正大光明亦可施展才能，还能挣到钱，有何不可？”
“什么施展才能？”芒元享听的一愣。
舒白轻叹了一口气，“这一二楼的每间墙面几乎均是出自我手，二楼厅中的画作亦是有半成均是我的原作。”
什？什么？芒元享不可置信的望向中厅，那隐隐露出的画作，浑然天成，黑白赤为主，确实是有些眼熟。
“再者没有什么坏处，这不我们还能随时有地方。”
“亦可免费吃这面，岂不是均是好处？”
芒元享一时语噎，想想似乎也在理，僵硬的点了点头。
何止是得了好处，简直是占尽了便宜。
“碰碰”敲门声响起，小大的声音出现在门外。
“舒小姐，可用完餐？掌柜让小人拿来的新品是否现在品尝？”
“好，进来吧。”舒白应声。
小大推开房门，盘托之上琉璃杯在阳光的照射下晶莹剔透散发出光彩。
第20章 酸梅试品，帷月之名
“纸笔均在暗盒之中，掌柜的说还请舒小姐品尝后再翻看此纸。”小大麻溜的收拾干净桌上的碗碟，将盛着琉璃杯的盘托放在长桌之上，琉璃杯脚放着一张翻过来的纸条。
“嗯”舒白点点头。
这些都是老习惯了。
凡是有新品要上市，品尝之人都需盲记口感、喜好，方能得知其名，进而再做引题评价，仔细斟酌介绍之词。
舒白这一套做的行云流水，执起琉璃杯从杯子、汁水，色香味均需要依次观察。
芒元享大致听出了一二，亦来了兴致，同执起杯放在鼻尖嗅了嗅，轻抿了一口。
“咳”
一口尚未咽下，芒元享皱着眉头面色犹如吃了蝇虫般。
“这什么味儿啊，你确定不是想要毒死人。”伸手用茶壶倒了两杯茶水一饮而尽，以冲淡口中的味道。
舒白轻抿了一口，进而两口、三口，直饮掉半杯，方才放下杯慢慢回味，执笔提下一行字。
转而将那张翻过来的纸执起，上面写着三个小字“酸梅汤”。
“这名字倒是直白。”
舒白莞尔，提笔在纸间飞快的写着。
“什么？”
“你说这难喝的东西叫酸梅汤？”芒元享嫌弃的看着琉璃杯。
舒白点头。
“这么难喝的是新品？”
舒白落下一笔，继而点头，想了想后怔了一下说道，“其实并未难喝，许是你极少品用这种带果子气味的汤水，慢一点多喝几口可能就好了。”
“这酸梅汤色棕清透无杂物，温热适度，不品其味搭配这近如水色的琉璃杯便已足够。”
“闻其香，似有一味药材的香气，又夹杂了淡淡花香，两种香气混合一体均被酸甜的梅子气息包裹着。令品用之人既有开胃亦有温热舒畅之感，酸甜有度，比寻常茶水更有滋味。”
芒元享听得一愣，转而低头按着舒白的话细细观察，这香气却有药材与花香，接连尝了几口。
“好吧，这味道还可以，但本皇子许是不会多喝。”
舒白了然，“这是自然，一种饮品自然不能人人喜爱，然而，与你不相同，我倒是觉得这酸梅汤味道不错。”
酸甜口感，冲淡了方才吃面留于嘴中的繁复滋味，似比茶水有效，口味清淡亦可以多饮用。
女性的直觉口感向来与男性不同，更喜欢口感复杂，有新奇味道或是新奇色彩、包装之物。
而男性相对简单一些，口味单一直白，不过，倒不是不能喝，做寻常解乏小饮之水也是可以。
芒元享咋咋舌，“照你这么说，这酸梅汤或许更适合京中女子。”
舒白赞同的点点头，“所言极是”
“不过，这才是第一轮品尝，到出售还需很长一段时日。”
根据以往在山上茶楼的经验，每次出售的新品都需要经过漫长的时间验证，但她的任务只需要斟酌与介绍、文字相关的便可。
芒元享挑眉，突然觉得对面之人整日和他斗嘴不合，竟然还能私底下偷偷在这茶楼工作，一时间忽然感觉自己往日并未真的了解舒白。
“我脸上可有什么东西？”舒白用纱绢碰了碰，没有东西？不甚明白芒元享为何一直瞧她。
芒元享一脸复杂，语气疑惑的说道，“无，不过，我方才发觉你与以前不同了。”
“是吗？”
舒白莞尔，勾起嘴角说道，“那不好吗？”
芒元享下意识的摇头，并不是不好甚至很好。舒白说做之事所说之话慢慢的都极合他的胃口，不过他以前怎么没发现。
芒元享不知道的事，舒白亦不会与他说。
改变哪有那么容易，
当然，背后是有高人指导的。
正午之后阳光正盛，微雪消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湿意，倒是温暖舒适，亦有初春万物萌发之意。
三辆马车一前一后飞快驶向京城之中。
然而即使如此，昏睡过去的芒帷月却依旧未醒。
绣水一脸温柔伸手掖了掖薄被。
“她，一直都如此嗜睡吗？”
说话的是乖坐在一旁的百里南卿。
本来回京中的路上，芒帷月兴致极高的应允了给他讲侦探故事的想法，结果讲着讲着便睡了过去，午上不是才睡过吗？百里南卿疑惑的看向绣水。
绣水笑着点点头，“小姐无事便会沉睡，说是养精蓄锐。不过今日太频繁瞌睡许是昨夜饮太多酒了。”
百里南卿了然。
“帷月很爱喝酒吗？”
“还好，小姐极少喝酒，偶尔来了兴致倒是会大醉一次。”
百里山庄众人极爱喝酒，且均是千杯不醉之人，不过他倒是不能沾酒，一口即倒。
芒帷月是他来京城之后认识的第一个人，虽然除了讲故事，偶尔说上一两句话，大多时间都在睡觉......
可他仍然觉得对着芒帷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仿佛一片花园，刚走至入口，遥远的才看清第一朵花。那花瓣朦胧模糊，却散发着迷人的清香，让他忍不住靠近。
“帷月出生之时有没有什么天降福瑞之事。”
百里南卿突然来了一句，听得绣水一阵云里雾里，反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这孩子单纯的真是让人忍不住喜爱啊，绣水慈爱的笑了笑，“小公子为何如此说？”
百里南卿疑惑的问道，“我说不出为何，自我出生便有神兽赐福一说，所见万物几乎均喜爱我，可我并不是如此认为，反而...我觉得帷月才是这样的人，靠近她似乎很舒服。”
啊？
绣水温柔的笑了笑，唇角上扬突然了然，眼眸中充满疼爱，酝酿半天后说道，“小姐待人和善，凡事亲近她的人都会得到双倍的疼爱，”目光不觉放在那熟睡之人清冷柔美的面容之上。
“不过，那日却无公子般神兽赐福，却亦有福瑞至。”
“小姐出生那日，奴婢才刚入小姐母妃的宫殿之中，那夜天色如同泼墨般浓重，却是万千星辰漫布，闪烁至极，辰星汇聚成流河般滑动在小殿上方。”
绣水回忆当日盛景，眼中充满了感慨。
星辰漫天吗？
百里南卿听得一脸好奇，“比山上的星星还要多吗？”
绣水点点头，“是啊，比那要多的多了，整个夜空星星点点的明亮照亮了整个京城。”
所以才有帷月之名，星月相伴，群星环绕。
那该是何种景象啊，百里南卿听得一向往。
“小公子恐怕还要在京中多待几日吧，若是喜爱与小姐相处，不妨多来走动走动。”
不知想到了什么，绣水又说道，“别的不说，故事倒是有百千，光是小姐年幼游历之事便可以讲上大半年。”
“游历？”百里南卿疑惑道。
“是啊，这可能要小姐自己跟你讲了。”
“嗯”
“那好！”百里南卿重重的点头。
熟睡中的芒帷月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人给买了，沉浸在梦境之中悠然自得。
这面马车讲的好不热闹，马车亦走至城门外。
“吁~”为首的马车停了下来。
“怎的了？”芒一融的声音从车内穿了出来。
“主子，是九皇子的暗卫。”驾车的芒鲲低声说道。
“九哥？”芒一一伸手拉开车幔。
“十二皇子、五公主金安，皇子有要事与二位皇子皇女相商。”暗卫沉声禀报。
芒一一转头和芒一融对视了一眼便了然。
“九哥现在哪呢？”芒一一问道。
“回公主，皇子正在东市山上茶楼。”
“哎~那不正好一个地方。”
“走！”
马车继续前行，穿过拥挤的城门向着东市驶去。
第21章 非但如此，我很喜欢
“吁～”带着皇家绢纹的马车停在了茶楼门口，一时吸引住周围百姓的目光。
“喂，看着没，皇家的人都来这山上茶楼。”路边百姓窃窃私语。
“哎，怪不得人家生意这么好，你看着排队都排到哪了。”
身后遥遥相望，漫长的队伍直通出东市看不到尽头。站在前头说话那人深叹了一口气，下一个就是他了，太不容易了。
芒一一犹如小旋风般冲下马车，芒一融紧随其后。过了半晌，从另一车上下来三人。
“呲……”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那女子一身青衣，外披白色芒山流水山河图厚披风，半张脸被蓬松柔软的狐狸毛盖住，露出一双微睁的双眼已是如同星月般闪烁，眉头微皱亦是能瞧见那姣好高贵的面容，令人惊叹。
待看清身旁那男子，不觉依次向后倾倒，天人之姿，倾城容颜，那男子正垂首帮着另一个挽着宫中发髻的女子扶着最中间的那女子。
……
“这，这也太…美……了吧。”
排队站在最首的人瞪大双眼，眼看着这几人从面前走过，转眼便没了身影。
后面那人也咽了口口水，语气艰难的说道，“仙…仙人吧。”
前头那人所有其事的点点头，表示认同。
不过，那人是谁啊，京中从未见过这一号人啊。
众人纷纷摇头，表示不解。
“怎么从前门走了。”芒帷月走至后院，眼神朦胧的扫了眼周围，意识回神。
“是，皇子公主心急的很，便从前门下了。”绣水回道。
“谁曾想前门队伍也着实长了些。”绣水笑了笑，打趣道。
芒帷月点点头，转头无意间看见身旁站的百里南卿，略有惊讶的看向绣水。
绣水了然，“百里公子跟您一辆马车回来的，故事没讲完您便睡着啦，您可是忘了？”
芒帷月想了想却有其事，不过不是还有陶源那二人吗？
“陶先生二人已去前厅找扈掌柜商量果子进货事宜了。”
“皇子皇女去楼上找九皇子去了。”芒帷月都不用说话，绣水只一个眼神便已经明了，事无巨细的说道。
芒帷月揉了揉额间，点点头，沿着草地间的板石小路向着院后的小阁走去。
偶尔路过的伙计见芒帷月纷纷行礼。
“见过东家”
“见过东家”
芒帷月点头。
“东家好。”厨房门前小径上远远走来一个身影，笑的一脸憨厚的中年大叔，顶着一个大肚子正用腰间的围裙擦着手，看见芒帷月的时候连忙快步走过来，打着招呼。
“李大叔，”芒帷月回道，“今天又做了什么面食？”
有一种人就是你见了，便饿了。
对于芒帷月来说，李大叔和绣水就是这样的人，不过二人不同的是，一个精通，一个是全通。
精通的李大叔显然听了这话十分受用，连忙笑道，“东家来的正是时候，中午做了牛肉拉面和老式炸酱面，小菜有酸辣黄瓜、风味萝卜丝，东家可要尝上一碗？”
芒帷月眼睛一亮点头，“甚好，面各要一碗，小菜也各来一份，对了热酸梅汤也先上一壶。”
“好咧”
哦，对了。芒帷月突然想起来身边之人，扭过头看向百里南卿，问道“你想吃哪种？”
百里南卿想了想，似乎对这两种都没吃过的面都充满兴趣，“可以都尝一些吗？”
“当然”芒帷月对于这种痛快不磨叽之言更为喜欢。
“不若要两个大碗，我们平分？”芒帷月不甚在意的说道。
“啊？好”
“好咧，”李大叔笑道，“那就要两个大碗，等会多给二位上些小菜。”李大叔一脸兴奋，风风火火的走了。
“这李大叔倒是专注的很。”
绣水赞同的应声，“是啊，小姐也是捡到宝了。”
百里南卿听了个大概，也明白了一二，眼睛四处看着周围新奇的布置，耳朵也在听着芒帷月二人的对话。
“刚刚那位先生做饭很厉害吗？”不是整个天元国最好的厨子都在皇宫之中吗？
“差不多，面食可能是最厉害的。”
“是啊，小公子，李大哥的面食是绣水也比不过的。”
“那还真是很厉害。”晨间在山上的早膳玲珑精致，口味细腻独特，是与苏南大不相同的口味，却出奇的好。
越过一片竹林，便是后院最静谧之处。
春夏的绿草地此时覆盖一层薄薄白雪，白雪正中是一处一层的小房，三层木质台阶，左右推拉门亦是独特万分。
芒帷月脱鞋而入，双脚连袜踩入柔软的拖鞋之中。
百里南卿见状连忙双手捂住双眼。
绣水见状，温柔和善的笑了笑，出声道，“无事的，小公子，脱下鞋踏入这脱鞋之中便可，不然这天双脚会受寒的。”
百里南卿心里谨记着母亲教导的话，决不能看、碰女子之足，听了绣水的话，迟疑的慢慢放下手，只见已走入屋内的那人面色不变的消失了身影。缓慢脱下鞋，双脚踏入一个温暖的地方，半疑惑的追着芒帷月的身影。
芒帷月坐在一处阳光照射的屋内，盘腿坐在木质地面上的团垫上，伸手在地面的矮桌上茶杯里续上茶水。
“是不是有些不习惯？”芒帷月抬眼看了一眼，笑着问道。
“嗯”百里南卿坦率的点点头。
“寻常走路的鞋子踏入这里会对木质地板有所损伤，当然也不适用如此坐在团垫之上。”
芒帷月边说着边递给百里南卿一杯茶。
确实是，百里南卿适应了一会，虽说还有不适之感，但显然已经有所适应。
“你接受能力还是不错的，一融和一一那两个孩子第一次见都适应了很久。”
百里南卿坐在芒帷月对面，闻声怔了一下，“还好，其实还是有些不习惯，但，很有趣。”
“帷月，你很不一样。”半晌之后，百里南卿如是说道。
真的很不一样，不一样的山上房子，不一样的茶楼，不一样的屋子，不一样的布置。
方才所遇之人都叫面前之人为东家，所以这茶楼真的是她的。
良久之后，芒帷月点头，不予否认。
“你可有不适？”芒帷月问道。
“没有，”百里南卿摇头。
“非但如此，反而不知为何，我很喜欢。”
转弯处正托着盘托的绣水闻声勾起了嘴角，眼神柔和。
第22章 敏锐之感，深究之惑
芒帷月闻声愣了只一瞬便反应过来。
“若是第一次接触新事物未想着如何适应，反而有别样的喜欢情绪，那便是你本身特有的敏锐感了。”
芒帷月来了兴致。
“可以验证一下，等下面上来你试着评价一番，如何？”
敏锐感吗？百里南卿似懂非懂的应声“好”
绣水从转弯处发出声响，缓慢走了过来，半跪坐在地上，将面食与小菜一一摆好。
“热酸梅汤也一并端来了。另外小姐，舒家小姐也来了，刚刚品尝完这酸梅汤。”
“嗯？舒白来了？”
“正是，现在前厅楼上侧室，与九皇子在一起。”
芒帷月想了想，老九估计是因为宴会之事才找一融和一一，“等下把舒白叫过来吧。”她坐在那儿听那事着实有些不合适。
“诺”绣水退下。
“舒白？就是那个京中第一才女吗？”百里南卿看着面前精致的碗碟，幽香扑鼻，无意的问道。
“嗯”
“我二姐最喜爱舒白的诗词了，一直想要结交一番。传闻中这位才女可是清冷出尘，字画意境悠远意长。”百里南卿跃跃欲试。
芒帷月见状笑了笑，将筷子递了过去，“确是如此，不过真人可能略微不同。先吃吧，等下便见到了。”
“嗯嗯”百里南卿点头，接过筷子。
绣水将二人的面布于小碗之中，轻柔的放好。
良久之后，百里南卿用清水净了一下口，吃了个大半饱，一双眼睛晶亮，楚楚动人。
“这味道可是我吃过最好的了，当真手艺惊人。”口齿间留有余香，层层滋味依旧能在口中回味。
“这拉面更像是苏南特有的粮食所制，入口润滑弹软，汤汁鲜美如同熬了整日的牛骨鲜香浓厚，加上这萝卜平衡了油味道，若是父亲见到必定会连吃三大碗。”
芒帷月被这模样逗笑，明明是俊美倾城的模样，一双凤眼妖娆至极，却偏偏眼眸清澈单纯，犹如兔儿般可爱。
“却是不错，你敏锐感极好。”
绣水亦是惊叹，“小公子竟能尝出是熬炖了一整日的牛骨，要知道这盛出的汤可是加了香料调匀后，又过滤了好几遍呢。”
即便是她，亦说不得如此清楚。
百里南卿害羞的笑了笑，看向芒帷月，耳尖微红。
“继续，说说这老式炸酱面如何？”
百里南卿略一思索后说道，“这炸酱面我事第一次吃到，现想来，这名字里已有玄机。酱汁熬炸浓稠咸度适中，酱香浓郁。配菜繁多口感却搭配的正好，清脆可口又解腻，这其中若是有一味辛辣许会更出奇。”
芒帷月听完伸手合掌轻拍了几下，眼神里充满了赞叹，百里南卿越发觉得不好意思。
“你着实令我吃惊，这面也的确缺了一味辛辣。”
“缺了生蒜，炸酱面配上三四瓣生蒜，口感便是更好。”
生蒜？百里南卿想了想，反应过来，似乎应是不错。
有些人是天生的敏锐，三观异于常人；有些人是推理至上，洞察到常人不能发现的细节；而还有些人则有超脱常人的意识第六感，冥冥中自有牵引。
眼前的百里南卿似乎是这三种的两种，亦或是俱全。
可以说是芒帷月在这异世所发现的最聪慧之人，若是现代，可以用“天才”二字来形容。
百里南卿看向芒帷月，他虽听不到芒帷月的心声，却能感觉到空气中氛围，以及那双满意的双眼令他无法忽视，耳尖愈加的红润。
两人一来一往，气氛正好。
另一边侧室
芒一一正绘声绘色的讲述当夜所发生之事，不时有夸张之处都被合格的监督员芒一融打断。
“所以说小说定律还真是万能的啊，哈哈。”刚笑出声，突然发觉气氛不对，芒一一尴尬的收回笑脸，喝了口水。
九皇子芒元享相比芒一融芒一一这对龙凤胎大了半轮，三言两语之间便已然了解当夜所发生之事，自然是不信话本故事之谈，只当芒一一误打误撞后的说辞。
“那这迷香？”芒元享想了想后问道。
“哦，那迷香啊，不是什么特别的香，比寻常的迷香药效轻，又加了几株花草制造幻觉而已，对身体无害。”芒一一不甚在意的说道。
“不特别吗？”芒元享皱眉，“可京中并无此药。”
“什么？”芒一一扭过头，“不可能啊，就是很普通的一炷倒，怎么会没有。”
待见芒元享点头的模样，芒一一愈加吃惊，“真的吗？可我这里就有好几瓶。”
在一旁坐着的芒一融低头思索着，用扇子拍了拍掌心说道，“你那药是自己制的还是药婆婆给的？”
芒一一想了想后说道，“当然是药婆婆给的，那几味花草我这儿又没有。”
“所以对啊！”芒一融用扇子头轻拍了一下桌边。
“那几味缺的东西正是关键。”
芒一融虽年纪尚小，智慧却比远超过同龄的幼童，脑筋转的极快。
芒元享赞同的点头，“小十二说的正是，一一不妨好好想想缺的这几味花草的名字。”
芒一一闻声也发觉到事情的不对之处，手支撑着下巴严肃的想着。
半晌后，“好像是，曼陀罗、苦草、还有一种哈...哦，对了，哈莫，是一种植物。”芒一一舒展眉头，一脸肯定的说道。
芒元享了然，讲几个名字记于心间。
“九哥？”芒一一忽而小心翼翼的问道。
“你觉得这其中真的会有问题吗？”
芒一一深觉此事并没有深究的必要，不过是京中女眷惯用的计俩，亦或是当作故事般，既平常又有些趣味。
小脑袋当然想不到为何变成这样。
再说，那秦二的母亲张氏家的商铺不是已经受到惩罚了吗？
偷偷瞥向身旁的芒一融，只见对方轻轻的摇了摇头。
芒元享伸手揉了揉芒一一的小鬓，语气温和自然宛若平常般。
“希望是九哥多想了。”
事当然没有简单，这几位花草都不是京中常见的植物，若是没猜错，均是南边之地才能存活的。
皇家的敏锐感向来异于常人。
虽然不知芒元享心里真正所想，芒一融依然能感到此事的严重，脑海中不知怎地想起当夜离开前的丞相府。
三姐曾说过，小孩子的眼睛最干净，亦是能够感知超常。
第23章 因材施教，好坏都交
舒白还不知此事的后续竟然越走越深，芒元享亦有深究到底之意。
此时披着厚披风施施然走向后院小阁。
待看清那屋中之人后，眉眼舒展，竟隐隐有了笑意，“帷月竟如此好兴致”。
那人晒着日光，支着下巴在纸上写着什么，对面坐着一人，隐隐有些看不清楚。
“让我瞧...”待走近无意瞥到对面，不自觉定在原地，愣了好半晌，目光略有慌措的看向芒帷月。
“呵呵呵，”芒帷月被那模样逗笑，倒是喜欢这人人瞧见对面之人后的模样，“可是养眼通神？”
舒白反应过来，眼里无奈，转瞬便又恢复模样，“莫要打趣我了。”
“呵呵呵”芒帷月笑出声，看得百里南卿亦是心情愉悦。
“这是百里南卿，”芒帷月笑够了不慌不忙的介绍道，“南卿，这位便是舒白了，可是清冷出尘？”
百里南卿腼腆的笑了笑，点点头又微微摇头，“感觉传言有也许差别...”
“哈哈哈”
“可莫要笑了，”舒白无奈，似是已经见惯如此场景。
“帷月惯是如此，生怕人不知我本性，实则不然，舒白这三分不同均是三公主带坏的。”
“若你不喜，出门左拐回你太傅府，让舒老爷子教你些好的。”芒帷月笑着歪倒在一旁，笑道。
“那还烦请公主殿下将臣女变回原模样，臣女可怕这副模样回去直接被家父打出府门。”舒白回的极快且一脸淡定，俨然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本公主甘拜下方。”
“承让，承让。”
二人相见，片刻已然打趣成一团。百里南卿见二人的互动，唇角上扬。
“南卿嫡姐若是知晓你这嘴皮子甚溜，不知道还是否想与你结识。”芒帷月如是说道。
嗯？舒白一怔，目光看向另一侧男子，“嫡姐？”
“嗯”芒帷月嗯了一声，“不知道这是否太过巧合，江湖上两个最有名的才女竟想互相结交。”
“家中二姐百里南仪。”百里南卿说道。
“百里南仪？”舒白回神，面容似有不可置信，“那你是百里家的那位小公子？”
嗯嗯，百里南卿点点头。
舒白反应了好半晌，不得不感叹这缘分......
“怎么样，叫你来的这一趟不亏吧。”
若是百里南卿不提那一句，芒帷月差点便忘了舒白早些年念叨过几次苏南百里南仪之风采，如今误打误撞竟碰到了人家亲弟弟。
“着实不亏。”舒白莞尔。
“尚且，百里公子之面恐怕更是难见，今日亦见到了。”
“可谓是天人之姿，君子如珩，羽衣昱耀。”
百里南卿闻声应道，“舒小姐谬赞了，舒小姐才是才色绝世，清雅淡然。”
不愧是天元第一才女，才思敏捷亦是文采斐然，百里南卿看向对面，目光扫至芒帷月，只见那人似看戏般眉眼含笑，满脸兴致。
“互夸完了？”
“可是少见你如此说及老九啊，这字词用的可差远了。某人当日面圣豪言可是被市井话本一一记录下来了，堪称当代追爱圣典。”芒帷月一点也不嫌事大，对于除她身外之事都谈论的如同吃饭般正常。
......
舒白一口茶噎在喉咙，就知道芒帷月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
“出主意的人，你还好意思说？”舒白淡定的瞥了一眼。
“嗯？”百里南卿听得云里雾里，似是听到了什么秘辛。
这几日京中大火的女追男故事难道说的就是...舒白吗？那舒白求亲的是皇子？谁出的主意？帷月吗？
“我可只是研磨之人，提笔可不是我。”芒帷月否认道。
呵，说的倒是文雅，当初可不是这么说的好吗？
“百里公子，听臣女一句，还是离这位远点吧，省得被她卖了你还不知情的帮她数银子。”舒白看向听得津津有味的百里南卿认真说道。
“怎地被卖了，这结果不是好的吗？”
“若你自己，怕是等到今日等到的便是与别人大婚的消息了。”
芒帷月这话说的一点没错，舒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一时有些愕然。
气氛一时凝结，急骤而下，好半晌整个屋内没有人应声。
百里南卿老老实实的呆坐在团垫上，屏着呼吸。
良久，小心翼翼的伸手绕过桌子旁，在芒帷月支在桌案的小臂间轻轻点了点，一双凤眼眨了眨。
芒帷月缓缓转头，面容缓和平静。
“无论何时都要硬气，才说了一句便沉默说明你心里亦没有底，舒白，既然选择了，你就要坚信到底。”
芒帷月虽然是出主意的那个人，但日子终是她们两个人过的，温泉边芒一融形容那日之情形，若是没有一一那小动作，想必这人先跑走了定是要难过上几日。
舒白的性子到抵是个古代人，无论发生与否心里都有一根刺，表面看似正常一个人，陈旧的礼节观念倒是比谁都敏感，只在乎自己那干净的一亩三分地。
“那这事”舒白微叹了口气，倒是并不在意芒帷月的直白，心中想起芒元享对此事的上心，心里隐隐有些不适。
芒帷月轻饮了口茶，“老九不会放着不管，你能做的便是相信他，当作什么事都未发生般。”
若是她没猜错，老九那报复的性格，这次秦张两家注定要倒霉了，只是并不能与舒白知晓。
莫名让人掺和一脚，只能凭白担心，甚至有可能会起到反作用。
要知道简单之人永远都有一颗圣母之心。
“学堂之事和扈掌柜商量的怎么样了？”芒帷月转而问道。
舒白想了想，眉间渐渐放松下来，“定在了北街，怕是远了点，不过环境倒是不错，恰好有元明河的一支在书院旁。”
北街？
“原定的不是西街吗？”前一阵去筛选地址已然定好了位置，怎么变了？
“说起这事，还真是有点渊源。西街那里铺子小，不知怎地从去年开始都合并了，后来扈掌柜派人查了查说是户部新策，西街整改定为九户一市，面积尚小的几户合并另为装修，原定的书院那地恰好被分为两市中间还夹了条街道，只能取消了。”
芒帷月未想到事情出了如此大的变故，京城之中似乎无半点风声，难道是她闲了太久吗......不觉手指在桌案边轻扣，忽而又想起这事早已是去年吉月就已定下的事，不过已过了是五个多月，这办事效率着实有些低吧。
芒帷月微顿，“北街也可以，哪日便去看看。再者，教书先生可有人选？”
说到这儿，舒白面色有些无奈，“只寻到了一人，家父不知从哪无意听到了此事，兴致勃勃的想要前来...”
堂堂三朝太傅，脑子里整日只想着如何教书育人，半点无顾及朝廷之意，他若是来了，皇家书院谁教？
“嗯...舒老倒是兢兢业业，于公于似这太傅都当的着实称职。”
这点舒白倒是承认，不觉点点头表示赞同。
“先生之事尽快解决，后日你可有事？”芒帷月问道。
舒白想了想回道，“尚无”。
“那后日约一下，去北街书院看看。”
“好”舒白应道。
百里南卿抿着嘴巴坐在一旁静静听了好久，既未喝茶又未发出声响，见二人一来一往交谈渐渐平缓下来，轻声说道，“那个，我可以去吗？”扑闪着一双凤眼，语气里满是小心诚恳。
芒帷月闻声换了一只手支撑着下巴，抬眼看向对面。
“你想去？”这半晌未发出声响，倒是差点忘了这人。
“嗯嗯”百里南卿点头，感觉去学堂很有意思。
“可以吗?帷月...”
好个不声不响的小白兔。
有一种人，见者躲不过目光，逃不开其语，忍不住拒绝，最后只能同意。
这样的人便是眼前之人。
第24章 学堂之始，夫子之论
初雪即融，万物萌生，温柔的春日里正适合踏青出游。
芒帷月难得徒步走了这么长的路，赏着景缓慢跟在后面，前面芒一一和芒一融趁着四周无人撒开了欢儿的奔跑打闹。
河面上波光粼粼，元明河的这一小支，水质甚是良好，两岸柳树成列，被寒冬扫过一季的干枯枝条亦开始抽芽。
“帷月”
身后传来声响，芒帷月迎着日光眯着眼望了过去。
百里南卿一身浅紫色，外披白色披风，奔跑间一头墨发随风而扬。
可真是耀眼啊，芒帷月手支在眉前，朦胧的小阴影模糊的看向跑来的那人。
颜值，真是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最主要的评分标准。
穿什么也都是好看。
啧啧~
芒帷月眯着眼打量，嘴角微微上扬，亦是好心情。
“帷月”百里南卿跑到芒帷月面前，笑的一脸开心。
“嗯哼？怎地如此开心。”芒帷月笑道。
“不知~”百里南卿亦不知为何心情如此之好，语气上扬，眉眼间皆是笑容。
“就你一人？”芒帷月瞥了眼身后，陶叔和那白铠泽竟然没来？
“嗯”百里南卿点点头。
“陶叔他二人还在忙那果干之情，便我一个人过来了。”
当然，百里南卿不知道的是，陶源和白铠泽不一同前来最重要的原因是，上次回去之后从百里南卿的嘴里知道了不少当日所发生之事。只言片语便知晓了不少京中秘闻...亦是皇家秘辛，陶源听得身后冒了一层冷汗，也多亏小公子心性纯洁，得了三公主信任，方能坐那么久...还能邀请一同出游。
“走吧~”百里南卿一脸兴奋，许是对京城的各处景色都充满好奇，拉着芒帷月去追赶前面的二人。
芒帷月咋咋舌，还未反应过来怎地就的人家如此相信，就她一个人，能照顾好这么大的一个人...额...俩仨...三个人吗......
芒帷月语凝，无奈的快步跟着走上前。
“百里哥哥~百里哥哥~”芒一一老远便看见百里南卿，跳的老高挥舞着小手掌。
“五公主”白南卿应道。
“十二皇子”
“哼”芒一融哼了哼声走到芒帷月身边，挽着芒帷月的另一支胳膊，面朝向江面，芒帷月无语。
“百里哥哥，我们等会结束后一同去延春楼吃饭吧，那里出了新菜肴，怎么样？怎么样？？”芒一一满是兴致，想想就觉得甚好。
“嗯？”百里南卿看向芒帷月，问道“帷月去吗？”
“当然啦~”芒一一抢先回答道。
“而且，嘿嘿，还是三姐结账~哈哈哈~~”芒一一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芒帷月半晌没有出声，再次无语。
“去吧去吧~”
待看见百里南卿点头后，“耶”芒一一高兴的绕在众人身旁蹦来蹦去。
“......”
“又犯傻了...”芒一融扶额，“走吧”。
书院之事，舒白准备了大半年。
相比西街，眼下的小院，视野开阔，前有河流，后有平地，四周却无危险沟壑、山林复杂之地，令人心胸开阔，亦安静的舒适。
书院打理之人是前去南边考察店铺的何肆父母，看见芒帷月前来，二人皆是喜悦，连忙招呼着众人。
“这书院刚收拾出来，说是东家想要来布置，就没有把新购置的桌椅摆进去。”老何一脸恭敬的说道。
芒帷月点点头，“不错，这原来客栈倒是腾出了不少空间，不用另建了。”客栈极大，前后各有一座二层小楼，左右亦有小房几间，可以多做几个书阁了。
“哎正是，这可比西街那个好多了，价格也便宜不少。”
“哎~客栈吗~这么远谁会来住啊？”芒一一撇撇嘴问道，下了桥步行小半柱香才能到，虽说离宫城最近，但未免也太偏了吧。
“五公主说的正是，所以这客栈老板主要是自己住着，这次在预算内亦是把后院他家的小田地都买了。”
“哎？买地做什么？”芒一一疑惑不解。
“嗯，”芒帷月突然摇了摇手指，一瞬间突然有了绝妙的主意。“这地买的正好。”
语气里尽是满意，“何肆果真随老何，眼光毒辣啊。”
嘿嘿，老何已是不解，不过莫名得了东家表扬，一脸憨厚的笑着。
芒帷月走到桌子的一旁，坐了下来，朝着芒一融伸手，芒一融了然，连忙从腰间的小袋子里拿出一根极小的炭笔递了过去。
“这是何物？”
“这是炭笔，”芒一一说道，“用来写字~”
百里南卿坐在芒帷月的身旁，侧着头看着芒帷月握着那小小的笔快速书写着。
芒一一芒一融见状知道芒帷月正在思考，不敢打扰，俩人拉着老何一前一后的继续逛着院子。
可能只有傻子才会敢这个时候打扰芒帷月。
百里南卿无半点自觉，一脸坦然淡定的望向那纸。
嗯？
凫水？
种田？
待芒帷月落下最后一字，百里南卿伸过头，认真的看了看，芒帷月一愣而又恢复如常。
“帷月，我有些看不懂，这是要上的课吗？”百里南卿疑惑的问道。
“嗯？”芒帷月来了兴致，挑挑眉来了兴致，“何以见得？”
“不知”百里南卿摇摇头，转而又害羞的笑了笑，“许是因为在学堂吧，除了上学之事也并无其他的吧。”
“确是”这人着实聪明了。
“可为何要学这样的课？”难道宫中太傅所教授的与平常百姓如此不同吗？百里南卿疑惑。
“芒帷月想了想，回道，“在天元抑或京城，每一个户幼童年少最大之愿便是入学堂读书。其实字易学、书无尽，学会了字便可以读书。然夫子一职并非如此简单。”
“夫子，古神之论为人间守护者，入凡间教仁爱礼法之道，即是启蒙之人。然，仁爱礼法凡间众人仅仅做到了识字读书而已，万事均为启，万念均为蒙，所谓传道解惑，授人以渔的技能之法只是一隅。舒白所想建的这所学堂，会增加这一隅两隅三隅，将仁爱礼法融入在各种课程之中，让孩童自行领悟，方为成长型教学之道。”
这异世，尚无几千年历史可追寻，宛若凭空出现的大陆，在异想的空间里孤独的存活。
芒帷月走过了大半个天元亦是没有边界，找不到相似，私心里渐渐也无挣扎究竟更像哪块大陆何种风俗，不知不觉竟也想留下什么。
皇宫之中或许尚好，皇子文武骑射，女子礼仪礼法虽刻板却丰富。皇帝父亲对此也足以开明，故而有大皇子、三皇子般睿智，文采斐然之人；亦有二皇子、八皇子般醉心武艺、沙场领兵之人，皇子皇女十五人均是各有所长。
然，天元之大，小却入前朝，均是平常百姓中的凤毛，亦是良莠不齐，真材之人寥寥无几。
芒帷月不知不觉说了很多，百里南卿安静的听着，一双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芒帷月。
心中微微有些异样或者说是震撼，脑海中思绪涌动，心脏砰砰。
久久不能平复。
第25章 见面斗嘴，新新学堂
“不过成长型教学还需要依靠实践来检验。”芒帷月想了想，不觉莞尔的说道。
转过头来便发现百里南卿一脸认真盯着她的模样。
“怎么了？”芒帷月笑道。
百里南卿缓缓摇了摇头，思索了半晌才说道，“若真如帷月所说般，那夫子定会是为万人敬仰的好夫子。”
“是啊”芒帷月点头，“不过，这夫子可不是我负责，专业的事就要交给专业的人负责了。”
“诺~”芒帷月手支撑着下巴，支在桌子之上，挑眉望向百里南卿的身后。
百里南卿后知后觉的转头。
“方才舒白还听得颇有感悟，瞬间便被拉回到了现实，三公主这画风未免转的太快了。”一双兰花绣鞋踏过门槛，舒白抬步走向室内。
“舒姑娘”百里南卿说道。
“百里公子”
芒帷月挑挑眉，心情颇好的看着舒白，“本公主为辅力，一切都还需听从正牌学堂长京城第一才女的指挥，方能进攻。”
舒白在桌案对面落座，清冷的面容之上微有暖意，“臣女可不敢，”
“尚为公主家未过门的弟媳，一切还得听长辈之言，指哪打哪。”
“噗”芒帷月笑出声，似是没想到舒白来了这么一句话。
“你这嘴皮子可是越来越溜了。”芒帷月说道。
“承让，师出名门。”
百里南卿见二人斗嘴，在芒帷月身旁的座椅里抿着嘴浅笑。
这二人似乎一见面就都不太正常。
“学的都用在老师身上了，这为师可是没教过你。”芒帷月笑道，舒白这学以致用可是越来越往毒舌方面发展的趋势啊，老九可是要遭殃了，舒白默默为芒元享点了盏灯。
“实践检验真理，只能委屈一下老师了。”舒白拾起芒帷月面前方才写的薄纸，“现下让学生好好观摩一番老师的大作。”
舒白垂眸细看了起来，芒帷月眉眼含笑。
好半晌，舒白放下薄纸，面目似有动容。
“年初之时你我二人对学堂之论若为框架，此纸方为内容。”
“许是我会错意了，寻到的夫子乃启蒙识字、诗词经道、法治谋略均仅是有学识之分。”舒白摇摇头，似有所触。
“并未”芒帷月出声。
“你所想所做均未差分毫，内容极尽丰富也只为辅，并不能作为主要之学。”
“这学堂出世却也要入世，人的思想不是一时便能改变的。”
太过激进的教学制度改革不仅不容于世，胎死腹中，甚至有可能遭到无妄之灾，导致以后凡有所触皆被一棍子打死。
舒白想了想，点点头，“是我想的太偏激了。”
芒帷月所说过的大同世界令她向往，新奇的教学课程亦是令她惊叹，故而在学堂之事上格外上心，难免有时激进。
“无碍，这雏形已筑，慢慢充填便可。”
“这新加的几节课我已有夫子人选，上课时辰你再做编排。这客栈之地空间极大，倒是可以考虑全日制的读书。”
全日制？
“什么是全日制”百里南卿疑惑的问道，掐的时间倒是刚好。
芒帷月抬眼望了过去，缓缓说道“全日制是全日在学堂学习，亦或是大部分时间从事学习的形式。”
百里南卿了然，点点头“那这名字倒是应景，在苏南我还未听过这种形式的学堂。”
百里南卿说的一脸认真，芒帷月见那小模样笑了笑，“是啊，所以这也算是首创了。”
芒帷月直起身靠在椅背，继续说道，“这全日制听起来容易，但做起来却着实不易，需要考虑课程安排的时间、搭配的合理性，还有早午膳包括午间小睡等方面。”
“啊？”
百里南卿没成想竟然如此麻烦。
“还有膳食和小睡吗？”学堂为什么要有这些。
“当然，这间学堂主要是教授幼童。”舒白应声。
百里南卿似是听懂，脑海里亦是朦朦胧胧的意象却觉得新奇无比。
复而问道，“那学堂何时开始上课呢？”
舒白怔了一瞬而后看向芒帷月，这显然也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芒帷月陷在座位里昏昏欲睡，老半天才后说道，“还有三个月你便大婚了，先忙你大婚之事。”
事实上，芒帷月也想快一点，赶一个春季招生，然而这古代事事磨叽不得不斩断了她的想法，眼下光是装修布置就要一个多月，更别论其他了。
再者学堂之始撞上大婚那月岂不是忙的焦头烂额。
想想都觉得头疼。
芒帷月及时否定了学堂尽早上课这个想法。
舒白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微微有些涩意。
“装修布置之事明日我带几个木匠过来先测量制图，有了模型我便让扈掌柜派人去寻你。”
“好”舒白应声。
“那这张纸，我能带走吗？”舒白想了想后说道。
芒帷月挑挑眉，表示随意。
诚如舒白这种想法合拍，思路跟的上的人，整个天元亦属寥寥无几。
仅有的这几人却也是芒帷月手把手带出来的。
这目的当然是为了...
不让自己无聊
而眼下有了不同教就能参透八九成意味的人，芒帷月亦是觉得新鲜加新奇。
“方才我们所说的话你可是均听懂了？”坐在马车的厢内，芒帷月靠在团垫之上懒懒的问道。
百里南卿想了想应道，“大部分可以，不过还是有一些没有明白。”语气里直率又认真，让芒帷月不自觉微睁半分眸。
“嗯？”
“是一些字词没有听过......”百里南卿说道。
“诸如实践，专业之类的。”
芒帷月闻声笑了笑，倒是会问问题。
语气浅柔的回道“这两个词不明白倒是情有可原，确实难了些，不过讲起来，倒是可以与名侦探柯南的故事相比了。”
“吁~”马车停下
“倒是可以慢慢与你讲，走吧。”
两辆华车停在东市延春楼的门口，前面的马车车帘掀起，芒一融和芒一一一前一后的走下马车，抬着小步走向那紧停在其后的马车。
车帘轻掀，一只素手伸了出来，浅紫色的衣摆漏了出来，一张光华万分妖媚至极的脸映入众人眼前，四周不少来往的百姓不觉倒吸冷气，空气霎时安静了下来。
芒帷月走出车厢的时候，眼神朦胧，右手的大指与食指捏着左手腕，清醒了半分，抬眼望着延春楼的招牌，丝毫没有注意到四周诡异的安静。
第26章 各种习惯，各种奇葩
“怎么了？”芒帷月倚靠在小塌上，没由来的轻问了一句。
百里南卿摇摇头，“帷……”。
抬眼间，方才还说话的那人早已经支着头颅，清浅的呼吸，俨然一副睡着的模样。
“嘘，三姐睡着了。”芒一融嘘声说道。
扭过头对小二说道，“新品都上一份，溪春包、蒸黄米再各来一份。”
“好嘞”小二缓缓退下，关上门。
芒一一看见百里南卿欲言又止的样子，挪到百里南卿身旁的座位，小声说道，“百里哥哥，三姐每日都要睡上大半天。”
？
嗯？
百里南卿侧头，“大半天？”
“嗯嗯，”芒一一点点头，“今日能拉三姐出门已经很不易了，不过相应的也需要给她补觉的时间。”说到此不觉扁扁嘴，微微叹息。
“啊？睡那么久……”在山上，百里南卿已然见识过芒帷月熟睡的程度，但没想到山下竟然只多不少。
“嗯嗯”芒一一点头。
百里南卿看着熟睡在一旁的芒帷月想了想后，垂下额头，问道，“那个，五公主，帷月一贯如此吗？”
“嗯？你指的哪个？”芒一一皱着小眉毛问道。
“方才……”
众人下马车，四周百姓犹如被点穴了般困在原地静止不动，百里南卿见惯了这场面倒不像马车旁的俩兄妹兴奋中还带点骄傲，面色不变的跟在芒帷月的身后径直走向楼内。
只见前面那人比他还正常，挑眉跟掌柜打了招呼便走上楼，丝毫没有对瞬间安静的大堂内有何反应。
“奥，你说这个啊。”芒一一了然。
“三姐看不见的，她说她在路上谁都看不见，只认路和目的地。”
这话芒一一说的没错，芒帷月走在路上迎面走来几个世家小姐，除了正面施礼，几乎都看不见，莫名的倒是没有得了什么坏名声，却只是降低了三公主的存在感。
“奥”百里南卿点头，还以为皇家子女自身的气度使然亦或是芒帷月不太喜欢人多的地方，看来是他想多了。
“所以啊，以后见到三姐，一定要高喊，或者走到她正面。”芒一一一脸“你要谨记”的模样，百里南卿点点头，示以认同。
“那这膳食，帷月还吃吗？”百里南卿问道。
“吃啊，”芒一一回道，“等会蒸黄米上了，三姐闻着香味便醒了。”
这话说的，感情他三姐是个小狗，芒一融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觉撇撇嘴。
“咚咚”敲门声响起，小二在门外小声说道，“皇子皇女，饭菜来了。”
“嗯，进。”芒一融说道。
小二应声而进，门扇一侧隐隐闪过一片衣袍。
“皇子皇女，这是小店的新品，豆蔻排骨，豆蔻嫩春，苏珍酿白，阿平三分青。蒸黄米需要稍等片刻。”
桌上几菜色泽鲜艳，摆盘亦是讲究，香气四溢扑鼻，令人食指大动，不过……“就是这名字听完食欲又倒退了三分。”芒一融咋咋舌说道。
“额，是是。”小二反应过来，忙不迭的应道。
到延春楼吐槽人家名字是芒一融十年不变的习惯，要说这与京城第一阁祥云阁其名的延春楼什么都好，唯一令人头疼的便是这菜名。
好的菜名不仅能增加客人的食欲，亦是吸人眼球引人注意，“豆蔻做的排骨和嫩春，苏珍做的酿白，阿平做的的三分青，你见过几个是用人名加食材做菜名的。”芒一融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你懂什么，三姐说了，这叫尊重个人原创，良性竞争。”芒一一回道，“再说以掌柜的那个起名废，难道就叫排骨，三分春？也太土了吧。”
百里南卿第一次见如此命名的菜肴，一时只觉新奇，人名加食材，可以说又好记又有意思。
“呵，呵呵。”芒一融回道，哼哼的抬起筷子，伸手夹向最近的三分春，半天没有声响。
“百里哥哥，不用管他，我们吃吧～”芒一一扭过头一脸笑容明媚的说道。
百里南卿点头。
延春楼不愧是京城中排的上名的食楼，名字虽然起的一般，口味却独特，三道初春菜肴清淡清新带着初春的微苦，回味愈加甘甜。排骨亦是创新色深却香气十足，入味深，骨肉分离。
“蒸黄米来咯”小二应声而入。
只见塌上那人指尖微动，鼻子轻嗅，似要醒来。
“三，二，一。”芒一一打了个响指，芒帷月支起半只眼望了过来。
“醒啦”芒一一一脸自豪，看的百里南卿一阵轻笑。
“三姐，快来吃你的黄米吧，刚上的正热呢。”芒一融狗腿的蹭到芒帷月的身旁，拉着芒帷月的胳膊，那人宛若软骨般借势将头压在芒一融的小肩膀上，芒一融也不恼，反而乐颠颠的将将盘子推过来，抬起筷子欲要喂那半睡半醒之人。
芒帷月起床之后不仅起床气大，而且反应时间极长，此时她宛如一个瘫痪不能自理的老年人歪在幼童身上，是每一个关节都无法活动。
微启唇，轻咬了口黄米在口中咀嚼了半晌，慢慢回过神来。
感叹道，“真不知道我们家一融以后会便宜了哪家小姐啊。”
这孩子被她培养的是学习赚钱情商哪个都高，小暖男可太甜了，芒帷月又咬了口黄米直起身子，支在桌子上，伸手捏了捏芒一融开心的小脸袋。
“完了，若是一融娶妻，你姐我定是舍不得。”
芒一融害羞的笑了笑，默不作声。
“哼哼”芒一一闻声哼了哼。
芒帷月支起眼眸懒懒的看了一眼说道，“不过，到底还是要成婚的，一一嫁的如意郎君更是要层层筛选。”
“什，什么啊……”芒一一声音越来越弱，小脸袋通红。
芒帷月打趣着，伸手接过百里南卿递过来的筷子，伸手夹着菜。
“嗯，这红烧排骨不错啊。”芒帷月点头，浓油赤酱有些现代的口味，略微厚重一些，不过已然不错了。
“我们成不成婚还早着，三姐倒是要早考虑了。”良久后，芒一融突然来了一句，众人没有察觉异常。
“嗯？”
“方才，我好像在门口看见成少卿了。”芒一融语气凝重又夹着点点小心翼翼，连带着芒一一听到这个名字也轻轻的戳了戳手中筷子，偷偷瞄向芒帷月。
芒帷月吃的一脸认真，丝毫没有感觉对面的不对，嗯了一声继续品尝着。
“成少卿是谁？”百里南卿疑惑问了一句，刹那间收获四道目光。
第27章 鸳鸯之配，少卿初现
桌下，芒一一小手轻扯了几下百里南卿的衣袖，皱着眉微微摇摇头，抬头间一双杏眼不自觉的轻瞄向对面正细细品尝菜肴的那人。
百里南卿微顿，不作声响。
“又不是豺狼虎豹，何惧如此。”她又不是聋子瞎子，怎能不知几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小动作，芒帷月轻笑。
“可是...”芒一融犹豫片刻，吞吞吐吐的说道。
“三姐不是不喜欢他吗？”至少每次都是这样，有时赶巧遇到成少卿破案一日能见上五六次，三姐次次心情都不甚好，连带着芒一融不得不多想。
“嗯？谁说的？”芒帷月出声。
芒一融想了想一时回答不上来，“可你每次都不高兴，真的，芒一一可以作证。”连忙看向一旁的芒一一挑挑眼示意，后者艰难的点了点头，表示认同。
“有吗？”芒帷月见状想了想，亦是没有想起半分。
“哦，那许是他倒霉吧。”芒帷月不甚在意的说道。
“噗~”隔壁间的包厢里，一脸铁青的男子对面的华服男子一口茶水喷了出来，继而是无法停止的笑声。
“成少卿啊，你某不是真倒霉吧哈哈哈。”那男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坐在对面的那人一脸铁黑。
额......
芒一融哑言，这怎么怪别人，继而不赞成的摇摇头。
“一融啊，”
“或许有其他的因素，但干破案这一行的说他倒霉便是赞赏他。倒霉既是机缘，就像那名侦探柯南故事一般，走到哪里都会发生命案，所以你说他是倒霉还是幸运？”芒帷月这话说的很是随意，目光盯在这蒸黄米上，用筷子轻巧的夹起放入口中满脸幸福。
嗯......
好像确实有点道理，芒一融语塞。
百里南卿一边听着，一边倒了一杯茶水递给芒帷月，他倒是觉得芒帷月方才所说之话甚为在理。
“怕是幸运的。在苏南亦有一个如此高手，百姓们称之为“铁面判官”，这位判官便是所到之处均发生案子，传闻他一年尚不能在家完整休息一日。”百里南卿说道。
“是啊”芒帷月就着茶水饮了一口，点点头，目光看向芒一融。
“这便是职业属性决定的，幸运与倒霉相辅相成，危险与真相并存，这破案的工作无论放在哪个年代都是可赞可敬的。”想想她现代的家里尚且还有一个人民子弟兵，这一生的热爱可当真是奉献给了祖国和事业。
芒一融点点头，似乎对之前所说的倒霉一话有所赞同。
“那你们的鸳鸯配......”话脱口而出，还未说完便被眼疾手快的芒一一拉了一下。
“什么鸳鸯配？”百里南卿正听得认真，忽而冒来这么一句，听得他云里雾里。
“能，能说吗？”芒一一偷偷的小声问道。
芒帷月耸耸肩不甚在意，捏着筷子丝毫不受影响。
芒一一见状小声的向身旁的百里南卿科普起来。
“鸳鸯配是京都盛行的一种名义上的配对，将京中有名、有颜、有才的男子女子，俩俩配对。这几年也有，但远不及五年前的鼎盛。”
五年前
京都正中市集有供贴告示、宣传小广告的一面板，名曰【明月榜】。
某一日，榜上忽而发起一项活动，将京都中才貌双全家世显赫的世家公子小姐进行一一配对，名曰“鸳鸯配”。
那时京中现已成婚的世家公子小姐都还是单身，连那长公主芒嘉婉亦尚未和亲，榜上男女五十人，一时间在京都中火了起来，百姓茶余饭后均在讨论谁与谁更加相配。
当时芒一一还只有五岁，四公主也尚年幼，自是不能参加，整个宫中在其内的公主便是其它三人。其中最百姓讨论最为火热的当属大公主芒嘉婉与严将军，二公主芒瑾珊与羽公子，工部尚书之女夏紫与新晋状元幕修函这三对。
“那帷月呢？”百里南卿问道，以帷月的容貌气度应位于首位才对。
“可别说了，”芒一一遗憾的摇摇头，“三姐当时正带着芒一融去体验人生第一次游历，根本不在京中。”怕是就连她那名字亦是贴榜之人看在皇室的面子上加上去的，毕竟芒帷月太过低调，年幼时除了游历便是游历。
百里南卿了然的点点头。
“其余的就先不讲了，就说我三姐。”
当时，有热心百姓搜集各种小道消息，为围观群众科普男男女女女的颜值才艺，综合人品八卦等各项因素分析，百姓们踊跃投票。
然而女榜之中，尚有二人未能相配，一便是人称“天元第一才女”“清冷雪山文笔侠客”的舒白，舒白不能配对完全是因为她那性子。而第二便是芒帷月，芒帷月则是太过低调，既无人知晓其容貌更无人知道性格才艺更别说八卦了。
最后无奈，将男榜中排在最后的二人配给了二人。
“那...帷月配的是成少卿？”百里南卿试探的说道。
“是滴！”芒一一重重的点头。
“三姐太过神秘，但好歹还是皇家之人，最后将排在！倒数！第二！的成少卿，配给了三姐。舒小姐就配给了倒数第一的礼部侍郎独子越彬。”
......
“你是倒数第二？”隔壁包厢，华服男子听得一脸兴致，不敢相信的问道。
尤未见对面男子面色越加铁黑。
好吧，现在想来那些百姓一定会后悔，帷月可不是榜上那些要求就能匹配的了的，百里南卿不知怎地舒了口气，有些遗憾又有些欣喜。
“后来坊间便将配好对的二人捆绑在一起，凡提到一人便会拉上另一人。”
这就是最原始的CP，芒帷月摇摇头，暗叹无论在何时，人们都泯灭不了的八卦之力。
“不过这榜上所配之人是一个也没成。”芒一融冷静的来了一句，这可是说的实话。
“大公主和亲，严将军娶妻；夏紫更是下榜当年便出嫁了，那幕修函好像前几日被派去到北边了。还有二公主......”芒一融摇摇扇子似是回想。
“二姐姐倒是一直未出嫁，好像还喜欢那羽公子，不过不像早些年那样执着，估计是被婉妃娘娘逼婚逼的紧了。”芒一一小声说道，说完便一阵恶寒，逼婚什么的简直太可怕了。
百里南卿点点头，忽而问道，“那，那位成少卿相貌很丑吗？”
芒一一摇摇头，“不丑，成少卿容貌尚可，身高身材亦是可与武将相媲美，才学也不错，年纪轻轻就当了少卿。只不过有点...冷，在京城板着一张脸四处查案，京中的人多半都怕他。”
“成少卿的父亲亦是大理寺成秉岳寺卿，”说道这，芒一一小手掬了起来靠近百里南卿小声说道，“芒一融极其佩服成秉岳寺卿，差一点就成为了他的徒弟。”
“咳咳”芒一融到底还是听到了，轻咳了一声。
“又没说错，”芒一一撇撇嘴，“所以这个人，”伸手指了指芒一融，“也喜欢成少卿！”
“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赞成成少卿与三姐真成为一对！”
第28章 只做自己，做掉他人
芒一一说话声极大，震得芒帷月也不得不转过头看向芒一一。
说着说着怎么还吵起来了.....
“你...”
芒一融气急，微微有些气恼芒一一的大嘴巴。
“嗯哼？”
芒帷月见状缓慢的放下筷子，身子后倾靠在座椅背上，懒懒的说道，“感情这婚事让你们俩这小魔王定了，那明个我得回宫跟父皇好好说说。”
“三姐...”芒一融撅着小嘴表情委屈又是无措。
芒帷月挑挑眉，粗暴的揉了揉芒一融的额头。
“好了，什么成少卿，败少卿，我认都不认识。”
“再者，这都什么年代了，喜欢人家父亲，连带着便喜欢人家儿子啊芒一融，你这小脑袋可真是越来越直男了。”芒帷月捏了捏芒一融的小脸蛋，咬着牙说道。
“痛痛痛三姐。”芒一融手抚着脸，在芒帷月收回手的一瞬间快速揉了揉，“我知道了”
话虽如此，却不是当即就能改变想法，对此芒帷月也并不深究。
更何况在她印象里似乎也真未有成少卿这么个人，芒帷月反思，难道之前真的有一日见过四五面？
嗯，好像没有。
芒帷月抬抬手，“好了吃饱了，每样菜都去打包一份。”
“嗯...”芒一融点头，推了推芒一一，俩人快步离开了二楼厢房。
“帷月，”厢房内一时间只剩下二人，百里南卿微顿后说道。
“嗯？”
“你不在意百姓这么说你吗？”百里南卿问道。
芒帷月捏起茶杯轻饮了一口说道，“唔，不太在意。”
“可，你是皇女。”百里南卿疑惑的问道，他父亲前半生放浪后半生小心，维持了百里山庄一生的清誉，稍有流言就在书房反思，皇室之人又怎会不在意呢？
“皇女又如何，为其他人的口舌而活岂不是太累，更何况为何因为他们而在意，他们生我养我了？”
百里南卿摇头。
“这不就是了，南卿，做自己就好，每天忙都忙不过来，睡觉时间都不够谁还在意那么些。”
......
“可你今日已经睡了好久了......”百里南卿小声说道。
“哦？是吗？”芒帷月想了想。
“还好”比以前是多了。
芒一融二人去而复返，四人缓缓离开包厢，楼下又是一阵安静复而是更为热烈的骚动，但显然这次，百里南卿更坦然了些。
“成萧鸿，你这鸳鸯配的另一半倒是个妙人啊。”华服男子半靠在窗边，向楼下停靠的马车处望去。
嗯，成萧鸿没有应声，呆呆的看向那一前一后上马车的身影。
“我倒不知几年前京中还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如今看来这三公主着实低调的很，要不然也不能屈居于倒数第二位，配给了你。”华服男子啧啧说道。
低调吗？
应该是了。
芒帷月不记得，但他这种常年识人断案之人却是一眼难忘，二眼......
仅是与父亲讨教，他便见过许多次。
“喂，看呆了。”华服男子挥挥手叫道，“人都走远了。”
成少卿回过神，又似无事般走回座椅做了下来，“说正事吧，你这次邀我前来是有何事？”
华府男子闻声落座，“那我也不与你废话了，过几日......”
华服男子低声说了许久。
良久后，成少卿紧皱眉头，面色稍有凝重，“你确定如此可以？”
“当然了，你放心吧，不会连累到你的。”
成少卿想了片刻后缓缓点头。
春雨下了两场，天元的春天似是正式拉开序幕。
这几日，京都亦是八卦不停，热闹不断。
户部新策的九户一市格局让西街一下改变了原来的样貌，不少人远远观望，亦是动着心思估么着西街的发展。
挣钱之道即为头等大事，丞相府秦家二小姐的事相比之下，也被压下去了两分。
而秦丞相的二夫人张氏又怎能不抓住这个时机，关门反省期间暗搓搓的收购商铺。
“事办的怎么样了？”张氏坐在矮桌前抄写着佛经，案前的香炉里飘出袅袅青烟。
“回小姐，西街收了一个铺子，户部管得紧，这次保留了大半原有的商铺，其余人购买均需要向户部提交申请。”暗卫掬手，站在一旁禀报。
“迂腐”张氏低声说道，原来西街上的那些老铺子即便扩大了，亦是不能存活，还不如转手卖掉。
“南街那两个店毁了着实可惜，不过好在人还在，谁让幂儿此事不成呢。”得了九皇子的报复也情有可原，张氏想着手中的毛笔丝毫未受到影响，娟秀的小字依旧是不慌不忙的一一在纸上浮现。
“属下，正要说此事，”暗卫顿了一下说道，“南街东市在内的五家铺子里的手艺师傅均一同失踪。”
“啪”
笔杆重重落在纸上，飞溅的墨点晕染了整张纸，“你说什么？”
张氏瞪大双眼，声音不自觉的提高。
“怎么会这样，人呢？”
“昨日几家店的掌柜一早便已见不到这几人，找到家中发觉均无一人，找到晚上亦是没有寻到，方觉察到事大寻到丞相府。”
所有店铺的师傅一同失踪，这事儿哪有这么巧，张氏扶着案边站了起来，一双秀眉紧皱，隐隐有些心慌。
“这几日，丞相府的其他铺子可有发生什么事？”
暗卫想了想后回道，“并无”
“并无啊，那就是冲着我来了，九皇子这次可是动静大了。”张氏抿着嘴说道。
良久后，暗卫突然说道，“小姐，依属下看，这次或许并不是九皇子的人。”
“哦？”
“怎么说？”
暗卫酝酿了一下说道，“属下去过那几位师傅的家中，均有二次破坏的迹象。这表明离开时人很匆忙，可后来去而又返拿走贵重物品却是他人。可见这些人并不是有预谋的劝说，而是动用了什么办法，又有所保障，令他人放心的再次回去。”
张氏闻声低头沉思，缓慢说道，“你确定？”
暗卫犹豫，再没有点头。
张氏扫了一眼，皱着眉头看向窗外，窗外阳光正好，奈尔一步之遥隔了一层窗纸，却宛如两个世界。
“继续查”张氏心有疑虑，私心里并不认为九皇子会做的如此绝情。
诚如暗卫所言，如此瞻前顾后的做法并不像九皇子在京中的行事风格。南街的两个店铺弄的既快又狠，店铺的生意被几只小虫砸的砸毁的毁，如此莽撞的泄愤手段更像是九皇子的性格。
而眼下，有人想借势动了她的根，那就休要怪她了。
第29章 店铺之争，检验之法
“让开，让开。”
粗犷的声音在人群外响起，巡城的护卫长一只手握着剑柄，一手在拥挤的人群中硬是扒开了一条路。
“怎么回事儿？”护卫长看着人群之中围着的空地上或躺或跪的三五人，皱紧眉头。
“官老爷啊！”那跪着的人妇看见一身铠甲的护卫，跪着扑了过去，“官老爷可要给民妇做主啊！”
那妇人一身粗衣，哭的声嘶力竭，旁边一双年幼的儿女紧紧的抱在一起。
“官老爷啊！”
护卫长皱着眉头四下扫了一周，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士兵前去询问。
半晌后
“头儿，说是这妇人买了这铺子，正欲搬来装修却发现铺子易了主，两家现正在闹呢。”士兵附耳小声说道，“不过这妇人可没有里面那些人有来头，这不，直接被轰出来了。”
护卫长了然，“好了，先起来。”摆摆手，身后的士兵拖着将几人拉起来。
“官老爷啊，这铺子可是草民的，草民的啊！草民全身的身家都在这铺子上了，你可要为草民做主啊。”妇人双眼通红，眼泪鼻涕结在一起，绾好好的发髻也四处凌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护卫长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中年男子，嘴角青肿，口中流血躺在地上挣扎着蜷缩在一起，眼神颇为纠结。低头想了半天后说道，“如何可肯定这铺子是你的？”
“咋，咋能不是草民的，这，”妇人颤颤巍巍的从胸间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这可事草民原来的包子店与隔壁酒馆签的房契，上面写的一清二楚，日后这酒楼与包子铺合并后属于草民啊！”
护卫长仔细看着房契，下面的印章正是西市管理处的新方章，指纹名字一应俱全，“来人，叫那屋里的人出来。”
“是”
少顷，打门内走出来一个女人，身姿窈窕着一身富贵粉紫绸缎，头顶金钗好不富贵，那女子笑脸盈盈，款款走来施礼，“民女见过官老爷。”
护卫长伸手在鼻尖挥了挥，好呛人的脂粉味，不觉眉头深皱的说道，“这怎么回事儿？”
“哎，这啊，不就是瞄上西街新策了嘛，别人家的店讹不成，便来我们这偏远小破店了。”女人调笑着，语气尽是轻松自然。
“是吗？！可这妇人说店是她的，亦有房契凭据，你可有？”护卫长厉声问道。
“怎能没有呢，小店可是正经生意。”女子笑道，挥挥手将袖间的房契递了过去。
护卫长接过，仔细的看着，待看到最后不觉眉头更深。
这两张官印一模一样均是无误，连这笔迹亦分毫不差，这怎么回事儿？
老妇人见状，隐隐觉得不安，一屁股坐在地上，又是嚎啕大哭起来，感叹命运不公，周围百姓议论纷纷。
护卫长一时没了主意，又不好评判定夺，只好派小兵将西街管理处的人请来。
那人来的极快，似是近日已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带着两个小侍郎手中各提着一个箱子，装备齐全。
“护卫长”管理处的人作揖，复而转向一侧说道，“烦请二位将手中的凭据交给下官。”
那女子摇摆着身姿走上前，老妇人见状鼻间哼了哼亦是爬起来将房契递了过来。
这房契凭据的检验之法极其复杂，新策新策可不是白叫的，小侍郎们拿着小瓶子小工具来回比对，一时吸引了周围百姓的目光，几番下来之后已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
“好了，”那负责的官员直起身说道，“结果已出，这铺子......”
“诶~且慢~”
那女子笑着出声打断，故作歉意的施了一个礼抬步走上前，“这位官爷可否借一步说话？”眼波流转，楚楚动人。
“这位姑娘有何事不妨直说。”那官员声音清亮正直亦是不受干扰。
“是啊，有啥俺们不能听的。”
人群中突然传来声音，周围百姓一时发起哄笑声，众人起哄。
“就是就是啊”
“对啊，有什么不能听的。”
女子丝毫没有想到这官员如此不识抬举，“官...”
“这铺子属于这位老妇人的。”那官员丝毫没有给女子说话的机会，将结果说了出来，“这位老妇人的房契凭据为真的，而另一位的为伪制。”
“嘶~”
人群中传来一阵吸气声。
“啥？”那老妇人不敢置信的抬起臃肿的双眼，似是不敢相信。
“你，你可休要胡说！”那女子有一瞬慌乱，接而语气尖锐，“官人莫不是看错了！”
那官员摇摇头，“全无可能，西街新策所有店铺的房契、转让协议均需要经过西管所，这书写之人与印章极其特殊由不得造假。”
“这位姑娘的这张伪制的可谓是极相像，但画人难画骨，还是可以看出破绽。此外，这印章亦是特殊材料所制，西街的掌柜们不若回去检验一二，正品印章处滴入一滴水成绿色，滴入一滴血成蓝色，用西所特殊液体检验为紫色，姑娘这伪造极好，滴水成绿可其余两个均不符合。”
“姑娘私造官印手艺之高，如此繁琐工序恐不是一人便可完成，不妨来官府走一趟，想必手艺定能精进不少。”
那官员站的笔直，转过身面色不改的看向护卫长说道，“有劳护卫长大人了。”
护卫长听得正愣，反应过来连忙摆摆手说道“无妨，无妨。”
“来人，带走。”
“你......”那女子还未反应过来，便被捂住嘴巴，连带着身后的一众五大三粗的伙计都被官兵押走。
“谢，谢谢青天大老爷！”老妇人终于露出了点点笑容，一双粗手摸了摸眼角，跪在地上磕头。
那官员摆摆手，带着整理好箱子的两个小侍郎犹如一阵风般走掉了。
护卫长站在原地，看着那官员笔直的小背影惊叹的歪着嘴巴，感叹这小官员的手段之高，做事雷厉风行，挥手让四周的百姓散去，快步跟了上去。
“苍天有眼啊！”
老妇人抬起额头磕红，看着那几人的背影，踉踉跄跄的站起身，语气里满是喜悦。
“嘿，这小官员有点意思昂。”不远处的店铺二楼，黄衣男子倚窗而立。
“小姐，这小官员颇有个性啊，我倒是想结交一番。”
芒帷月抬起眼眸，懒懒的看向那男子，语气里尽是随意，“想去便去。”微启唇打了个哈欠，她倒是对那印章的检测之法有些兴趣，若是用在自己家的产品防伪检查上，可是不错了。
“近日，西街新策冒出来能干的小官员可真是不少。”男子快步走回座位上，感叹道，“我想想，光是最近结交的便有一个、两个、三个......”
“那交给你正好了，你一个人全权负责吧。”
“啊！什么啊！”男子瞪大眼睛，“什么就交给我一个人了！芒初呢，她去干吗？”
“嗯哼？她没跟你说？”芒帷月问道。
“没有啊”男子摇摇头。
“她去盯着南边了，京都也没什么事，正好拿给你来练手。”
“哦哦”
“不对，什么叫没什么事才拿给我来练手。”哼哼，天翎哼声表示不满。
芒帷月扶额。
“那你究竟是想要有事，还是想要没事。”
这小孩，事儿多的一比。
第30章 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唔...”天翎翻了个白眼，感觉对面之人忒不解风情。
“交给我就交给我，交给我你放心啊。”
芒帷月伸出食指在空中点了两下，“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京都的大部分事都是扈掌柜负责，后宫之中全交给了绣水，不就是前朝街头打听点消息，有什么需要不放心的吗？
芒帷月摇摇头，表示并没有。
楼下人群散的极快，方才热闹之事转眼便有了结局。这对于近日京中最热闹的“焦点”西街来说，宛如湖中投石，过了涟漪便失了趣味。
然，失了趣味并不代表无人在意。
京都之中遥遥观望的商贾很快便得到了风声，此新策的检查之法亦是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灭了不少人的火焰。
再说那张氏。
张氏手中的五间铺子说大不大，胭脂水粉加上食铺，零零散散倒是也得了不少的收入。
秦丞相府的财政大权一向紧握在正房大夫人的手上，张氏低调多年，膝下并无男儿只能不争不抢。若是没这铺子，母女二人的日子可想而知，定是更为拮据。
眼下，张氏的铺子屡屡出错，先是被砸了两间胭脂水粉店，又是手艺师傅失踪，剩下的小店也不得不被迫关门休业。
想要借机连根拔起的人当然不少，看热闹的人自然更不在话下。这就是所谓的，凡与你有关都算你头上，有事无事都趁乱踩你一脚。
女眷间的小勾心斗角亦是如此，更别提商业竞争。歇业几天便是别家趁胜追击，让你永远关门大吉的最好时机。
张氏派了不少人寻了几日，依旧是没有寻到那几位手艺师傅，眼看着老顾客都跑到别家的铺子里，愈加着急。
无奈，几家掌柜的连同去报官。东市的铺子找东市的管理，南街的便跑去南街。
京城之中芝麻大的事亦是堆成了小山，掌柜的前去报官时排在其后，更是不知何时能解决。
“怎么办！怎么办！！”张氏焦急的在内室里来回踱步。
屋漏偏逢连夜雨，铺子的事还未解决，西街的店铺又出了问题，张氏的心宛若在火上煎着般，日夜难安。
“看你找的都是什么人！”张氏对着堂下跪着的暗卫一顿指责，好好的西街铺子竟是从中间伪造的，“钱呢？我交给你让你收购铺子的钱呢！！”张氏气急，暗卫默不作声令她更是火大。
“来人，拖出去审问！”凭空出现两个人，连忙押着暗卫离开了内室。
真是遇人不淑，这些年的良心都喂了狗，怎么也想不到在这样的环节竟是自己人出了问题。
西街那事还不知晓能查到哪一步令她着实慌张，而那五间铺子也不能折了。张氏皱着眉，这铺子均是自己嫁过来后辛辛苦苦偷偷置办下的，万不能予老爷知晓，大夫人那里亦不可偷露风声。张氏眼神凝重，手中紧握着帕子，眼下自己尚未解禁，看来只能让母亲帮忙了。
张氏对于其母显然更为放心，走到书桌旁执起笔连忙写下书信。
“来人，将这信交给母亲，要快！”将书信折好递给了暗卫。
“是”
年过六旬的张氏之母苏绣苏老夫人，收到信时恰在院子里修剪盆栽，将手中的金剪子放在盘托上，执起白绢布擦了擦手，挥手让下人退下，慢慢展开信来。
“糊涂！”
苏老夫人低声呵斥道，伸手将信纸重重的排在盘托上。
这几日京中流言迭起，派去丞相府打探消息的人都被人退了回来，如今看来定是大夫人从中作梗了。
哈莫幻香是她送给张氏的嫁妆，用来防身。这张氏已为人母怎能如此糊涂，用来算计皇家的人。
苏老夫人眼透寒光，隐隐有动怒的倾向。
“小姐已被关几日了？”
“回夫人，已有近十日。”
竟有十日了。
十日都不知道传个消息出来，愚蠢！
“丞相府现在的情况如何？”
“一切如常，大夫人那里没有什么异常，只是小姐近日受店铺之事，多有焦急。小小姐整日待在闺房里，情况...不甚太好。”
好好的一个女儿家，毁了清誉，怎么能好！
苏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想及此面容越发寒冷。
心想年后才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张氏便出了如此大事，她整日待在丞相府都做了些什么？！
苏老夫人皱着眉头抬步走向小榻，每一步亦是艰难无比，待坐至塌边已然清醒了几分，眼下商铺之事尤为重要，哪怕其余铺子不保亦要保全丞相府，保全张氏。至于秦幂之事，既已如此只能等到事情过了之后再做商量。
“这事儿还需考虑一番，你回去让小姐等着，让她好好闭门反省，不得再做什么举动！”苏老夫人厉声喝到。
“是”
“另外，将那暗卫交给我。”
暗卫犹豫了一下，而后重重的点头，转瞬消失不见。
苏老夫人定定的坐在榻边，垂眸深思，不知为何敏锐的觉得此事定没有那么容易。
此事，当然没有那么容易。
苏老夫人未想到是，更有连环招在后头。
第二日，正值休沐日。
秦丞相难得的呆在府中，一早便坐在后花园的小亭里与大夫人下棋，忽而管家面容焦急的小跑过来，低声耳语。
“什么？”秦丞相大怒，将手中的棋子就地扔在棋盘上，吓了对面大夫人一跳。
“荒唐！”猛地挥开衣摆，大步走出亭外。
见丞相步伐越走越快，大夫人转头问道，“发生了何事？”
侍女摇头，表示不知。
“走，去看看”
丞相府前院
身着大理寺官府的官兵排成两列，为首的那人手执大理寺令牌一脸严肃的站在最前。
大理寺的官差，秦丞相见状心下已觉事定非比寻常，只是不知何事京能惊动大理寺，连忙走上前，“大理寺前来可有要事？”
“秦丞相”为首的那人作揖。
“未有要事不敢叨扰，下官前来是因日前西街有一伪造官印案件，所抓嫌犯招供其幕后有一男子，而那男子正与您府上女眷有关。”
什么？秦丞相大为吃惊，似乎不敢相信。
“此事勿可妄言，可有证据？”秦丞相厉声问道。
“确有，大理寺断案向来讲究真凭实据，这点秦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秦丞相心里咯噔一声，一时哑言。
“据嫌犯供述，交代她收购西街商铺的是一男子，而那男子正是秦丞相的二夫人手下之人。”
“此事事关朝廷安危，兹事体大，属下带着搜查令前来，秦大人，多有得罪了。”
“搜”
一声令下，官兵四散。秦丞相额间凸起隐隐有发怒之意，姗姗而来的大夫人见状快步上前，按住了正欲发怒的秦丞相的手臂，摇了摇头。
第31章 大理寺之查
“你们，你们干什么！”
二夫人门外，扫地的两位侍女忽然看见一队官兵从小径里跑来，吓得连连后退，握着扫把颤抖的护住屋门。
“大理寺办案，速速开门。”跑在最前列的官兵朗声喝道。
“什，什么？大理寺？”侍女抖了抖，似乎不明白大理寺为何出现在这侧院办案。
“啊”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两个官兵一左一右的拦在门两旁，眼睁睁的看着房门由外而内的推开。
“搜”
官兵四散，开始四处翻弄，坐在内室榻前抄佛经的二夫人闻声笔顿了一下，笔尖垂落一滴墨绽在纸上。
半晌后
方才为首的大理寺官员走到小院，迎面的官兵皱着眉低声禀告。
“副队，没有。”
内室里里外外搜了个遍，除了那二夫人外半个人影都没有。
“你是不是傻”那人伸手猛地拍了下小兵的脑袋。
“藏人有这么容易就能找到的吗？！你也不动脑子想想。”
“痛痛痛痛”那小兵揉了揉脑袋，犹豫了片刻后说道，“那钱队，咱们怎么找啊。”
为首的那人名叫钱多多，人称钱眼儿正是那成少卿的手下，脑子却转的快，想了片刻后转过身走进室内。
绕过屏风，便看见烟雾缭绕的内室，钱眼儿伸手挥了挥，朦胧间看清那坐在蒲团上的妇人。一身素袍发莞成妇人髻插着一根檀木素簪，手执细毫一起一落抄着佛经，丝毫不受周围打扰。
“二夫人，这熏烟可是大了点？密闭空间烟雾这么大，加上这一室烛火，小心，要着火啊。”钱眼儿笑着朗声说道。
“是吗？”张氏伸手蘸了蘸墨汁，“无风便无火，倒不知大理寺闯入丞相府内院女眷闺房，这风风火火究竟何所出？”
钱眼儿伸手挥着眼前的烟雾，在内室内走动开来，眼睛有意无意的瞄向四处。听着张氏波澜不惊的声音，无声的笑着，想着这内府女眷果然段位之高，说话是绕来绕去。
“夫人，无事可不登三宝殿。前几日西街发生了一起伪造官印案件，大理寺抓住了那犯人，据犯人所述是一男子交代其收购，而那男子似乎与您有极深的关系啊。”
张氏微捏紧了笔杆，月牙指甲只白了一瞬便又恢复如常，“哦，竟有此事？”
说罢面容微微有些吃惊，“不过臣妇在这后院闭关了十日，没见过任何人更别说男子了，何来还与男子有关，大理寺莫不是搞错了。”
“大理寺没有证据怎么敢上门叨扰。”钱眼儿笑了笑蹲在案头前，垂眼看着那纸上的小字，“见过男子吾等可不知，更何况府邸内院见男子...毕竟是丞相夫人还是要注重闺誉的。”
“你，放肆！”张氏重重的扔下笔，言语凌厉。
“丞相夫人莫慌，秦丞相还在门外，不妨把那暗卫交出来，此事便尚有回旋的余地。”
呵，回旋的余地，说得到轻巧，一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小侍卫竟然也能在在她面前口出狂言。
张氏冷着脸站起身来，“于事不成，人找不到便无赖本妇的暗卫，大理寺倒是好手段。”
“哎，不敢不敢，何谈诬陷，夫人莫不是没有听进我说的话，没有证据怎么敢上门。”
“当然，这证据尚不能在这里给您看上一二，不过这个倒是可以给您看一眼，诺，”手一挥，从袖子间抖出一张纸，上面印着大理寺的官印，“下官奉大理寺卿之令，前来带走嫌犯黑五，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张氏瞪着眼看向那纸，袖间的指甲狠狠的掐着指腹，微微颤抖，竟连名字都知道！张氏脑袋嗡嗡作响，很是不明，这有备而来的大理寺背后是怎样大的一张网，而这一件件一桩桩事的背后究竟是何人？
她知道今日之事大理寺定是要这结果了，老爷尚在门外，她不敢轻举妄动，稍有不甚便是无路可退。
张氏立在原地好半晌没有说话，钱眼儿抱肩依靠着柱子在一旁亦不做声响。
“他不在这”低低的声音传来。
钱眼儿闻声挑挑眉，问道“什么意思？”
张氏摇摇头，转过身背对着钱眼儿，犹豫了片刻叹了一口气，“早几日便不见他了，派其他人去寻亦是没有找到。”
张氏想了想复而压低声音说道，“黑五自臣妇闭关起便帮臣妇一直打理着臣妇用私房钱购置的五间铺子，然近七八日前五间铺子接连出事，黑五亦消失的无影无踪。”
“现五间铺子的事还未解决，此事老爷并不知晓，臣妇得知此事不能出门亦是焦急。西街违法之事臣妇并不知晓，即便知晓这违法的事又哪里敢做，这点臣妇亦可向大理寺保证。”
张氏压低着声音，语气里却是焦急和无奈。画风转的如此之快令钱眼儿一时反应不过来，那张氏眉眼间忧愁的神色倒不像骗人。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回事，若真如此，七八日前张氏手中的铺子出事，又隔了几天又以夫人的名义做那西街的伪证倒也说得过去，钱眼儿皱着眉觉得此事还是需要回去禀报一番。
“那你手中现有的暗卫是谁？”官家有暗卫之事并不出奇，钱眼儿留心问了一句。
“是与黑五一道的黑六，早些年在暗所买的。”张氏手一挥，一个身材极其消瘦的黑衣人凭空出现，钱眼儿看了一眼，那人便又消失不见。
“今日一事还有待查明，恐怕几日后下官会再次前来邀请夫人前去大理寺核查，还望夫人能够配合。”
张氏点点头应道“这是臣妇应做的，不过，”语气轻叹，“下次就不要劳烦这么多大理寺官兵前来了。”
钱眼儿挑挑眉，没有回答。作了作揖转过身喊道，“收队”
大理寺官兵来的快去的也快，除了丞相府的众人，倒没惊动旁人。
秦丞相压下火冷静了下来，看着大理寺众人的背影深思。
“老爷”大夫人站在一旁柔声叫道。
“不若进屋问问妹妹发生了何事？”大夫人见着阵仗亦是搞得云里雾里，一队人空手而来又空手而归，心觉事定有猫腻。
秦丞相垂眸，似是拿定了注意，“你先回房吧”说完便抬步从院子处走进那屋内。
“诺”大夫人反应过来，柔柔的应道，起身间捏紧了手中的绢布。
内室之中的张氏，此时坐在凳子上，方才惊慌此时瘫软做一团已然没了力气。
关门的声音响起，张氏抬起沉重的眼眸看向那声音之处，秦丞相沉着脸从光亮处走来。
张氏下意识的轻轻喊道“老爷”
“大理寺前来是为何事。”一炷香的功夫，秦丞相早已火气全消，直到方才大理寺之人收队未带走任何人才舒了口气，隐隐觉得有可能还是大理寺的人搞错了。
张氏叹了口气，语气里颇为哀伤，“许是黑五犯事了。”
“黑五？”秦丞相皱眉，所以那个与二夫人有关的男人是暗卫黑五？
“是，西街有人伪造官印做假房契被大理寺抓住了，犯人招供说是黑五命其做的，而那黑五正是妾身的暗卫，故而......”
此言一出，秦丞相了然，看着二夫人面色憔悴是化不开的愁容，心软了软，伸手抚了抚张氏的手。
张氏顿住，复而说道，“可黑五早几日便已不见身影，妾身亦是交不出这人。”
“早几日便不见了？”
张氏轻轻的点头，“老爷近来公务之事繁忙，妾身故而未做打扰，白日里派黑六去寻了寻，京城之中亦是未发现踪迹。现在就希望大理寺早日抓到黑五吧，亦是能洗脱妾身的嫌疑。”
秦丞相闻声，见身旁张氏眼神无奈，言语之间清正不偏不倚，好感亦是增了几分。不觉将张氏抱于怀中，出声安慰，“受苦了缦儿。”
张氏下巴垂在秦丞相的肩膀，闻声双眸里满是寒意。
第32章 人间烟火南街
大理寺
“张氏手下却有五间铺子，五间铺子的失踪人口也均在各区报备。”钱眼儿举着一摞卷宗递给书案前的成少卿。
“所以说，那张氏并没有撒谎。”五间铺子师傅失踪的时间恰好是八日前，与张氏所说的时间均能对上。
成少卿翻了翻卷宗，执起一旁女犯人招供的证词仔细的看了起来。
“那这事恐怕真是那暗卫黑五所为了，”钱眼儿说道，“十日前张氏被关了禁闭，五间铺子的事宜交给了黑五，八日前黑五将五间铺子砸毁转移注意力，将钱财收益据为己有。同时又命人制作违法房契收据，不花一文办置了那西街铺子。四日前，巡城护卫军将女犯人逮捕，第二日黑五见事发逃走不知所踪。”
“哎，老大，说的通！”钱眼儿手背在身后大胆的推理这，越说越自信，一脸求表扬的看向案前定坐的成少卿。
“哎，老大，我说的，怎么样？”
成少卿闻声抬眼瞅了一眼，“那五间铺子既没有丢失钱财更没有丢失贵重物品。”成少卿不想打击钱眼儿的积极性，奈何整个推理胡拉硬扯是漏洞百出，淡淡的说道。
“额...没有吗？”钱眼儿语噎，“那他为什么要砸毁两间铺子？”
“谁说是他砸的？”
“额...不是吗？”钱眼儿吃惊，坐在小案对面瞪着眼睛看向成少卿，“那是谁？”
“九皇子”成少卿淡淡的说道。
“什么？九，九皇子？”
“这是为什么？？”钱眼儿满脸疑惑。
“你说呢？”
......
钱眼儿皱着眉转着眼珠，张氏？九皇子？这都哪儿跟哪儿？
哎，张氏的女儿不就是那秦家二小姐吗，所以说，这是九皇子的报复？？
钱眼儿咽了咽口水，感觉像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皇家之人果真......
说砸就砸，两间胭脂水粉铺子一年能挣多少银子呢。
不过，“那不是黑五砸的铺子，那五间铺子又有什么事与黑五又有什么关系？”钱眼儿疑惑的问道。
这正是矛盾之处，成少卿没有作声。
这京城之中多是地位之极高之人，今日一事许是对的又或者太过冲动，但好歹知道了这件事另有隐情，与那张氏定是逃不了干系。
成少卿想了想后说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
“日后再如此无论何人所言，不可不信亦不可轻信。”京都这些人为人老道，男仕女眷一个比一个藏的深，就凭钱眼儿这八斤半两三言两语便被带走了。
“张氏那边派人盯着点，黑五亦要派人寻找，另外......”成少卿低声说道。
钱眼儿闻声略有不解，最后还是点点头。
成少卿顿了一下，“等下你带人去南街张氏铺子查一下。”
“哦，好。”钱眼儿点头。
南街此时热闹非凡，正值午膳时分，街边推车小吃五花八门，各中香味混杂在一起，叫喊声不断。
后面的剑客额间微汗，怀中抱着十几个纸袋子，艰难的走在最后。
“刚出炉的包子嘞~好香的包子呦~”
“这么大！这个包子闻起来好香。”头戴帷帽身材高挑的男子顺着香味走到包子车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赞叹的说道。
“确实不错。”陶源赞同的点点头。
“老板，来三个。”伸手将铜板递了过去。
“好嘞，”老板快速夹好了包子放在纸袋里递了过去，“客官您的包子。”
百里南卿接过包子送到帷帽里闻了闻，气味芬芳满心愉悦，“皮薄馅厚，和苏南的包子香味很不一样。”
陶源朗声笑了笑，走在一旁说道“这是自然，苏南包子口味清淡却复杂，形状小巧精致。京都中的包子馅料十足口味浓郁，形状却极大。”
“吃上两三个便饱了”
“好吃！”百里南卿将其余包子递了过去，手放在帷帽里吃的好不快活。
“要是在苏南卖这包子定是能赚不少银子。”百里南卿呜咽着说道。
陶源咬了一口细细咀嚼，眯着眼避开人群，“这个还尚无人试过，苏南的包子都在食阁内成笼出售，同这种在街边的倒是极少。不过若是做的如此之大倒是可以像卖馒头那般，一个推车足以。”
百里南卿闻声赞同的点点头。
“这个哪里值三两了！”不远处传来幼稚的女声。
“你说是红木就是红木啊，你这深红色的簪子都没什么香味，里面深褐色的木纹还是乱七八糟的图案，真的红木哪有这样的，怎么看都像是画的！还敢骗过本小姐的双眼！”
“哎呦，这位小姐，我们可是小本买卖，哪里敢骗您呐，这，这可真是红木的！”卖首饰的推车内，老板欲哭无泪，弱弱的辩解道。
“哼，是不是红木本小姐一眼就能看出来，不磨叽了，就一两！”
“要不是你这琉璃配不错，本小姐才懒得教育你，一两都给你多了。”翘嘴巴哼唧哼唧的正是芒一一，此时一脸不耐烦的站在一旁抖着手里的绢布。
老板擦了擦汗，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说道，“唉，好吧好吧。”心里想着不知道这是哪家的小姐，可真能讲价。
芒一一背着人偷偷的挑了挑眉毛，嘴角快速的勾了起来，让身旁无语的芒一融把银子扔了过去。
“五...嗯，一一？”百里南卿方才便觉得声音熟悉，走近便看见果真是那两个稚嫩的皇子皇女。
芒一一闻声望了过去，待看清身侧的两人后发觉帷帽之下出声的是百里南卿。
“~是百里哥哥嘛~~”芒一一惊喜的扑扇着一双大眼睛，熊抱扑了过去，百里南卿下意识的接住，笑了笑。
“百里哥哥，你也来逛街啊~”芒一一开心的翘着眉眼，笑着说道。
“一...一融”百里南卿点点后，看向前面那收好簪子的小人，想了想后说道。
额...芒一融尴尬无措的点了点头，轻咳了一声。
“啊~那正好，我们一起逛吧~”芒一一拉着百里南卿的袖子开心的摇了摇说道。
百里南卿今日本就无事，想了想便应下了。
“一一，你方才是在讲价吗？”百里南卿一边避开人群一边问道，皇女讲价还真是天元头一遭。
“是啊~那个簪子的成本根本不值三两，给一两都多了。”芒一一说道。
“嗯？五小姐竟知晓成本吗？”陶源走在一旁闻声笑道。
“当然啊，虽然茶楼的定价不是我负责，但该学的我可一项也没少学。”芒一一骄傲的说道
“一一真厉害，若是没有长久的学习恐怕很难看出来，更别说讲价了。”百里南卿道。
“也不是啦，挣钱不容易，能省就省点，嘿嘿。”芒一一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小鼻尖。
“对啦，三姐和我们约好了在原记吃牛肉锅，百里哥哥一同去吧？？”芒一一突然想到，然后说道。
每次遇见两位皇子皇女便能见到芒帷月，百里南卿不自觉的勾起嘴角，似是确定这一规律般应道，“好啊”
陶源在一旁无声的笑了笑，不做声响。
第33章 可有海南？
南街地小两旁的店铺亦是更小，却是京都百姓都能消费的起的地方。
相比东市多了些平淡而又平凡的烟火气息，白日里亦是热闹非凡。
一行人穿过小路，在拥挤涌动的人流中走向原记食楼。
芒一一一路科普着京都的小知识，“所以啊有好多别城的商贩也都到南街来，这里门槛又低，只会更热闹。”
“但别看这里这么拥挤，管理的却是三个街市中最好的，厉害吧。”芒一一一脸小骄傲。
“是吗？那这南街管理之人确实厉害。”百里南卿赞叹道，这么大的街区如此多的商贩管理起来可是大小事极其繁琐。
“那是当然！”芒一一一脚踏进原记的门槛，侧过小脑袋扬起稚嫩的小脸，愉悦的说道，“他可是最棒的！”
百里南卿笑了笑，没有回味方才芒一一话里的意味，跟在身后走进原记。
“五小姐来啦！”在一楼大厅忙活的中年男子看见芒一一笑着招呼道。
“嗯嗯，原叔，你先忙吧，我上楼了。”
“哎哎”
芒一一拉着百里南卿踏上楼梯，推开小厢房的门，果然看见榻上坐着那人依旧一身青衣，半倚在窗前晒着太阳。屋正中的食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牛肉锅，其他菜肴也都陈列在一旁，围了一桌。
“十二皇子、五公主来啦~”绣水温柔笑道。
“百里公子、陶先生、白公子。”绣水看着突然涌进房内的一群人，只愣了一瞬便浅移步招呼着关上屋门。
芒帷月闻声懒懒的将眼眸从书中抬起，“帷月”百里南卿缓慢走到榻前将帷帽取下，露出那一双含笑的凤眼。
“嗯？你也来了？”芒帷月合上书放在一旁淡淡的说道，似是并不意外，方才芒一一在楼下的大嗓门又怎么能逃过她的双耳。
“嗯...在南街碰到了五公主和十二皇子。”百里南卿坐在塌边的另一侧应道。
“喔~三姐，你怎么不多等我们一会儿~竟先叫了菜~”芒一一撅着小嘴坐在桌前呶着小鼻子。
“哼，这你怪谁，谁让你多逛了那么久，本皇子腿都快累折了。”芒一融坐在一旁，用扇柄锤着小腿抱怨道。
“那是你身子骨不好，我怎么就没事。”
“你，你说谁身子骨不好...”芒一融恼怒的回道。
芒帷月挑挑眉，又来了。
龙凤胎一天能斗个几十次......
“咳咳”
绣水站在一旁会意笑了笑，“皇子皇女先用膳吧，这牛肉现在尝是刚刚好。”
“哼，好男不跟女斗。”芒一融哼了哼，接过绢布擦了擦手。
“略~~”芒一一吐吐舌头，忽然想起来跳着奔向那成堆的礼盒处，将其中一个长盒子递给芒帷月。
“三姐，我方才买到了一个簪子，这个琉璃好好看我打算送给母后让她斋戒时戴。”芒一一兴冲冲的说道。
嗯？还挺有心，芒帷月接过盒子，缓慢打开。
一方绣着兰花的绣绢裹着一根素簪，簪柄处外罩着透明琉璃外罩，别有一番趣味。
“嘿嘿，我花了一两买的，那小贩骗我说红木要我三两，被我揭穿了。”芒一一津津有味的讲着方才发生的事。
芒帷月捏着簪子放在阳光下仔细的看着，簪柄在指尖转动，木纹理清晰，浅浅一层如行云流水般灵动美丽。挑了挑眉坐直身体，右手一用力将那琉璃外罩拔了下来。
芒一一不经意的扫了一眼，便瞪大眼睛出声道，“三，三姐，你干嘛！”
芒帷月未作声，将素杆放在手中掂量，放在鼻尖浅浅轻嗅，似有极淡的香气。
“倒是捡到宝了。”
好半晌，芒帷月来了一句，放下簪子又恢复那半靠状态。
众人见状皆是诧异，陶源坐在桌边看着那簪子眯了眯眼，亦是察觉到有所不同之处。缓慢起身，走到榻前恭敬的说道，“三公主，可否借予老夫一阅。”
芒帷月点头伸手递了过去。
陶源举起簪子放在日光下打量了片刻，继而嗅了好几次，缓缓放下似有所想却一时不知如何说起，“这木质倒是在哪里见过。”
百里南卿疑惑，不甚明白，一个簪子会有什么不同，接了过来亦是闻了闻，停了好半晌后说道，“好像与二姐的簪子有些相似。”
“对了”陶源恍然大悟，赞同的点点头。
“正是如此啊，五公主可是得了好宝贝，这不但是红木无疑，更是红木中少有的黄花梨。”陶源笑道。
“什么？什么黄花梨？”芒一一听得云里雾里，转过头却见芒帷月微点头没有否认。
陶源见众人茫然解释道，“这黄花梨表面细腻光滑，色彩多样亦是有黄、紫、褐、红、黑色，其纹理细密虽未整齐排列却不凌乱，有流水之感。闻其香味淡清幽温雅，有药材之感。”
“噢~”芒一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所以很稀有吗？”
“哈哈，那是自然，这黄梨木可是极稀有的。”陶源笑道。
“...那岂不是赚了。”芒一一感觉突然被惊喜砸中，一个一两的簪子竟然是稀有的木头做的。
“额...是啊，傻人有傻福。”芒一融咋咋舌。
“哈哈哈哈，那那个小摊会不会还有？”有一个就可能有第二个，芒一一转着小脑袋说道。
“这倒不是没有可能，不过得先把饭吃完，人不能太贪心。”芒帷月直起身，从榻间站起身，“用膳吧各位。”
“嗯嗯”芒一一忙不迭的点着小脑袋，心里盘算着等下定要回去好好选一番。
本就是家膳亦是在寿山上一同用过膳，几人之间少了些繁文缛节，围坐在一起吃着牛肉锅。
这牛肉锅乃原记秘方，大块牛棒骨剁成拳头般的小块，连筋带肉堆在一个大锅里，撒上香菜葱花，热气腾腾香味浓郁。
看似简单却极不易模仿，百里南卿几人见状觉得新奇，看着对面芒一融芒一一二人吃相之奔放，犹豫片刻亦是执起筷子开动起来。
芒帷月接过筷子，对多几人吃饭并无不适之感又不甚在意，脑子里想着方才黄花梨的事。
现代的黄花梨又分海南黄花梨与越南黄花梨，其品质相差甚远，所以常有工厂在上等的海南黄花梨的工艺品中混入越南黄花梨。而方才那根簪子却是货真价实的海南黄花梨。
一枝即有有一树，如此生长的树自是对气候、土壤、湿度有着特别的要求，难道，这天元大陆亦有海南之地吗？
芒帷月眉心跳了跳。
第34章 棍打小三
这顿饭芒帷月吃的自然是不在状态，绣水察觉到只能默默的布菜，亦是不知芒帷月在思考着何事。近来事情不知不觉多了起来，茶楼的新品、学堂的装修、南方之事，一桩桩一件件仿佛筹备了好久却又突然一起排上日程。
百里南卿坐在芒帷月的身旁亦是察觉到，看了眼对面唠的正欢的几人，默不作声响也悄悄学着绣水的模样给芒帷月布菜。
“呼~吃的好饱啊~”芒一一站起身揉了揉小肚子，感叹最近伙食之好。
“吃饱了我们就出发吧~”芒一一饮了一口茶水开心的说道。
“等一会儿不行啊，着什么急。”芒一融撇撇嘴半躺在小榻上摇着扇子，他现在只想吃完躺着。
“哎呀芒一融，再躺就胖死了，快起来动动，走走走~”芒一一风风火火，显然吃完了饭想起了正事，硬是拽起芒一融拖着奔向楼下去。
陶源拍了拍白铠泽的肩膀，示意他跟上去。
“小姐，”绣水扶起芒帷月低低的说道，“皇子皇女都走了，我们也跟上吧？”绣水试探的问道。
“嗯？”芒帷月回过神，“嗯”抬步走出厢房门。
“老板结账”
“好嘞”
头顶的日头正盛，天元的日光似乎比现代的更加温柔，芒帷月穿过人群，向着太阳处望去，不觉竟已经适应了这儿的生活。
“小心”百里南卿伸手拉了一下芒帷月，避开突然快速密集的人群。
“帷月，你没事吧。”百里南卿问道。
芒帷月收回思绪，又是清晰无比，摇摇头恢复那如常的模样，淡定的笑了笑，“没事”
“奥，”百里南卿点点头，抬眼间看向前面拥挤的人群望了望，透过帷帽隐隐有些看得不清楚，嘀咕道“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怎么人都往那儿跑了。”
芒帷月耳尖动了动，嘴角勾了勾，“想去看看吗？”
“嗯嗯”百里南卿闻声兴奋的点点头。
“走”恶俗的伦理大戏吗？真是好久没见过现场版的了。
芒帷月带着百里南卿顺着人流聚向那处，绣水和陶源紧跟其后。
“你个狐狸精，竟然勾引我家男人，真tm不要脸！”
“呸”
“一脸缺男人的模样，穿的衣衫不整，化这么浓的妆，呸！妖艳贱货！”
“一身狐媚勾引人家夫君几日不让人回家，惯使用些下流的手！下贱！”围在人群中心的空地上一个胖女人狠狠的啐了口，手里拎着根木棍，棍底顶着地面。
芒帷月拨开人群带着百里南卿寻了个正面的好地方，打眼扫了一扫，看来她们来的有点晚了，显然这胖夫人已经骂完了一波开始进行第二轮夸大煽动群众了。
“缺男人你去莲香楼啊，白日黑夜惯不缺男人！”
胖妇人对面的小妇人，一身清秀白裙，头上利落的挽成简洁的素髻别了一根玉簪。忍着接连不断的骂声，只手捏着帕子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摇摇晃晃之间从门里跑出两三个身材并不见状的中年男子，为首的那人一把扶住了那小妇人。
“你，你给我滚回家！”出声的正是为首那位男子。
胖夫人见状，不敢置信，待反应过来不觉怒火中烧，“好啊李旺，你终于出来了！护着这个狐狸精不是，好，等我扣了她眼珠子，砸了她的手脚看她还怎么勾引你！”
胖夫人举起大木棍扬手作势便要打过去。
“你敢！”
“你敢！”
小妇人身旁的那两男子大声喊道，两人伸出手臂同时硬生生的挨下棍子，只见两人的手臂从空中缓缓下坠，两人皱着眉后退了好几步。
周围百姓倒吸了一口冷气，似是没明白这情节的发展。
百里南卿见状闭上眼，手无意间捏住了芒帷月的袖子，紧紧捏住皱紧眉头。
啧啧啧，还能用手臂硬扛棍子？真是...疼死了，芒帷月可不赞同这种做法，难道就不知道拿个武器吗？哪怕随手抄一样东西也好，芒帷月无语的摇摇头。
“好，好啊！看来不止勾引我家一个男人，这两个三个看来是男人你都不放过啊！今天就让老娘来替别家一同好好教育一下你这个娼妇！”
那胖妇人力气极大，一双胖手挥舞着棍子颇有架势，两下就把右边中年男子打在一旁翻滚，转过头，左腿狠踹那左面正欲扑上来的那人的的膝盖，只见那人狠狠的栽在地上，背后又受了一棍子。
胖妇人越战越勇，许是火气越来越大，提着棍子一步步走向那男子与小妇人处。
四周百姓噤声，似将这小小的空地与外面热闹的街道隔绝，站在前边幼稚的顽童也同百里南卿一样紧闭着双眼。
却无一人站出。
从古至今，人们似乎天生就有一种“惩恶扬善”的心理。无论自己如何，在知晓他人面对种种不公平时，总能给予支持和赞同，最少也是默不作响的精神鼓励。尤其是在围观近七八成都是女性的基础上，面对这种“小三勾引丈夫”情节，没继续填柴加火都算是小三幸运了。有隐隐想要上前的男子也都被人拉住了脚步，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俗话说的好，事出必有其因，这被冠了名头的“小三”半天也没有听到她说一句话，芒帷月不好判断。但凭那胖妇人丈夫那眼神，芒帷月感觉到，事情可能并不是如此。
不过，这世上到底还是充满着小说般的转折，再不济，也还有一种职业可以匡扶正义。
这种职业就叫做，官差。
棍子落下的一瞬间，在那两人相拥的头顶上方被刻有大理寺特有明月纹的剑柄拦截，棍子应声落地。
“哎嘛，差点打中。”钱眼儿舒了口气，刚到南街就见了这么一出。
“都光看着不知道拦一下啊，差点出人命不知道吗？！”钱眼儿朗声皱着眉头向周围百姓喊道。
“人家打小三呢，帮什么帮，切！”围观的百姓中突然来了一句。
“什，什么？打小三？”钱眼儿反应过来，睁着一双大眼睛在几人之间审视，“哎，不是，你是小三啊。”钱眼儿手指着小妇人大声喊道。
哎嘛，救，救错了，钱眼儿尴尬的收了收手指。
“哎，不是，那也不能出人命啊。”钱眼儿反应过来说道。
那胖女人站在对面，看着拥在一起的两人，一双小眼睛已然泛红和，呆站在一旁，突然没了声响。
芒帷月拍了拍百里南卿的胳膊，百里南卿试探的眯眯双眼而后张开，半躲在芒帷月的身后，扯着芒帷月的袖子一脸好奇的看着接下来的发展。
“好了好了，没事了就别抱在一起了。”钱眼儿尴尬的说道，“说说吧，都怎么回事儿？”
那中年男子闻声错愕的直起身子，又不好意思的快速放下双手，见那小妇人又摇摇欲坠又赶忙伸手扶住。
钱眼儿见状扶额翻了个白眼，这，这叫什么事啊。
第35章 真真假假，段位高低
中年男子舒缓了一下语气后说道，“草民李旺，是这家绣丽坊的手艺师傅，这位，是掌事的，而这位，”男子抬眼扫了一眼而后低下头，“是草民之妻。”
钱眼儿到也看出来了，示意继续说道。
“不过小人确实与掌事的清清白白，只是近日有一批绣品和胭脂急需，量又多，故而三四天未归，日夜在这儿制作。所以，小人妻子便......”
便过来殴打了！钱眼儿默默接上了还未说完的话，不过当他是傻子啊，要有这么简单何至于抡起棍子像要把人打死的架势。
这事儿反正不归大理寺管，不过打人伤人可是不行。
钱眼儿沉了沉声，试图严肃的说道，“知道了。总归是你们的家事，你即是男人就要负责，能解释清楚的都是小事，解释不清楚就是真有问题。”伸手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这事儿不归大理寺管，但南街不允许伤人斗殴，哦对了，”钱眼儿看向胖妇人，“若是你真有冤情可以向区府写状子。”
“好了，都散了吧，散了吧。”钱眼儿指挥着手下的官兵有条不紊的将人群分散，握着剑柄亦是离开了那处。
街上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氛围，芒帷月走在前面，袖间拉着百里南卿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百里南卿向后望了望，人群已渐渐散尽，那胖妇人此时了无声响，安安静静的只剩下一个踉跄颓废的背影，走在与他相反的方向，消失在人群之中。
胭脂店门前那两人的依旧相互搀扶，地上早已失了硬气的木棍也早已被人遗忘。
百里南卿感到了宛若心如死灰般的感情波动，木地转过头，表情有些纠结。
“怎么了？”芒帷月买了串极小的山楂串递给百里南卿，只见旁边那人异常安静。
百里南卿表情恹恹的摇摇头，芒帷月挑挑眉，张嘴咬下了第一颗。
“帷月”
“嗯？”
“帷月”
芒帷月挑挑眉，顿住脚步。
“帷月，你说那对夫妇是真的......”百里南卿不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问什么。于他来说这种场面...要人命的争吵，他一直以为都只出现在话本中，难道这就是普通百姓的生活吗？
芒帷月多少又猜到便利南卿在想什么，亦是理解他简单又单纯的性格，淡淡的说道，“无论什么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都是局外人。”
局外人？
百里南卿并不了解，亦不明白。
一刻的声嘶力竭幻化成心灰意冷又究竟是为何？
“哎，三姐，三姐这里~”芒一一挥舞着小手连蹦带跳的喊道。
芒帷月勾起唇加快了步伐。
“三姐~”待芒帷月走至眼前，芒一一略有遗憾的说道，“三姐，那小贩不见了，方才就在这里，刚刚找了附近都没有找到。”
芒帷月闻声瞧向一旁，那里俨然已经变成了卖小吃的摊子，心底微微有些失落。
张氏之母府
“什么？你确定？”苏老太太坐在太师椅上，指间转动着佛珠，闻声一把收回攥在手心。
苏老太太比那张氏段位不知高了多少，撒网式铺天盖地的暗卫搜寻很快便有了结果，南街胭脂铺里发现了张氏那五位失踪的手艺师傅中的一人。
“是，属下确定，那人已经在绣丽坊里做事。”暗卫禀道。
张氏的手艺师傅无故失踪，才几日便又在别家复工，这一事令苏老夫人亦皱眉不得而解，此为何意？
那南街绣丽坊她倒是知晓一二，京城之中的女眷曾经掀起一股置铺子之风，当时与张氏交好的王氏便在南街置办了这一处胭脂刺绣一体的商铺，名字就叫做绣丽坊。
苏老夫人低头深思，那王氏的主家似乎已经升至吏部侍郎，怎能如此大胆行事呢？
此事定不若如此简单，苏老太太将手心慢展开，又复一颗颗转动着佛珠，酝酿了一下后说道，“去京都中所有胭脂水粉店、食铺找人，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苏老夫人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此事尚没有尽头亦看不到来处，这张氏究竟还得罪了什么人？
“另外叫张氏给我回信，”苏老夫人犹豫着是否去一下丞相府，想一想便否定了这一想法，风口浪尖莫不能出头，“自那日宴会晚开始事无巨细的写下来，尽快交给我。”一定还有什么事叫张氏遗漏了，于她可不能放过。
张氏得知消息，亦隐隐有些后怕，也不知事情竟如此，几次平复情绪颤颤悠悠的执起笔。
天元朝廷共有两位丞相，以老狐狸著称高深莫测、行事缜密著称的左丞相，年纪轻轻一副老派，倒是出奇的不拉帮结伙；另一位就是由现任皇帝芒苍一手提拔上来的大将军秦应。
秦应秦应真应了他的名字，凡皇帝之言有求必应，为人木讷老实又忠诚。
用芒帷月的话来说，这样的人似乎不应该调升为丞相，封个三朝的护国大将军似乎更符合秦应的性格。但军人似乎身上均有一种共同点，那就是不服输，这几年秦丞相做的倒是尽职尽责，堪称全年无休。
主家是这样的性格，张氏偷偷购置铺子后便只剩下胆战心惊，整日后悔。直到真金白银越发的多，心里是半点后悔也没有了。如今事发那种恐惧心跳之感亦是慢慢回升更甚以往。
负责管理东西南三市的工部副侍郎赵侍郎，正是秦丞相一手提拔上来的，张氏将信折好，眉间忍不住突突跳动。此一事若是老爷知晓，让赵侍郎从中运作一番定会有了结果。
张氏又展开信提笔添了几字，“交予母亲”
苏老夫人收到信的时候已是傍晚，将其夫张赟老将军服侍完，缓慢关上书房的门，方才温馨和煦的气氛顿时烟消云散，由着一旁嬷嬷搀扶着走向小径。
那小径通向将军府的后花园，两个人步履缓慢，身影消失在假山之后。
苍老的手缓缓按住一块凸起的石块，阴影处缓慢石门滑动的吱啦声响起，昏黄的光芒渐渐将地面照的清晰。
“老夫人”一个暗卫在门边拱手道，转而取出怀中的信递了过去。
“嗯”苏老夫人接过，靠近烛火慢慢打开来看。
此一信苏老夫人看了良久，仔仔细细亦不知认真看了几遍。
最后叹了一口气，伸着手将信角对上那摇曳着的火焰之上，说道“黑五审的怎么样了？”
“已经都招了”暗卫沉声回道。
苏老夫人点点头，扬了扬手中烧的正旺的火焰，落在地上只剩下灰黑的灰烬。抬步向洞下的深处走去，空气中潮湿混合着血液的味道令人欲作呕。
苏老夫人面不改色，走到桌前的凳上坐了下来，接过暗卫递过来的招供纸看了起来。
桌案前绑在十字柱上的黑五浑身满是鞭痕血渍，头无力的垂了下来坠着身体以一副扭曲的姿态昏了过去，地面上混合着不知名的液体。
有时招供的刑罚之法不在于新与多，好用就行，苏老夫人的手段让饶是暗卫的老手异是胆寒。
身旁的两人心思各异，苏老夫人自是不得而知，看完了最后一字，她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想法。
此事并非警告如此简单。
儿仇母报，倒是天经地义。
苏老夫人伸肘将招供纸放在桌上，只是这手段倒是和早些年有所差别。
第36章 此故事无止境，敬请期待
京都之中不养闲人，即便是身子闲脑子亦不能闲。
苏老夫人年过六旬，头脑却转的极快，嘴角含笑透过案前的点点烛火倒添了几分阴森骇人的意味。
“老夫人，”暗卫出声，“属下今日已寻到三人。”
“哦？”老夫人侧过头看向暗卫，看来她猜测的没错。
先是让几人失踪，又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将人四散，安置在京中其他的铺子里，“接下来查清楚这些人是怎么过去的？”她倒是不信人是凭空跑过去的，不过好在雇佣凭据还在张氏的手中，也算是可以将人要回来了。
苏老夫人觉得那瑞妃娘娘似乎有些小题大做，这不未祸及九皇子吗，尚不用如此大费周折又漏洞百出，看似聪明的嫁祸招数倒是没有年轻时候的狠辣爽快了。
“是”
“那黑五...”暗卫小心翼翼的说道。
苏老夫人勾起嘴角由那嬷嬷扶起站起身，淡淡的说道，“大理寺不是在找吗，没了这人自然不会再找上缦儿，毁容后处理掉吧。”
这种身子脑子都闲的，留着也无用。
“是”暗卫应道。
抬眼间看向那苍老却优雅的背影，夹紧眉头。
“这世界上还有许多未发现的宝藏，刚说道此突然从天飘下一张纸条，[这是什么啊？]，[上面画着奇怪的图形哎]，[这会不会是宝藏？]”次日阳光明媚，空气中夹杂着许微风，倒是比昨日冷了两分。
芒帷月裹着披风坐在马车上，继续讲着侦探小故事，对面正襟坐了三人聚精会神的听着。
百里南卿短短几日倒是市侩了不少，昨日闷闷不乐回去之后便反应过来径直懊悔，不好意思的邀请芒帷月今日出城踏青。
芒帷月倒是不甚在意，当然也没觉得百里南卿有多不好意思，直觉得这人儿单纯直率，大半夜的送信邀请她也不是寻常男子能做出来的事。
“[出发咯]，[呦]，三人捏着小拳头挥舞着手臂快步跑走了，柯南手扶额叹了口气，无奈只好跟了上去。可是谁都没有发现，人群之中有三五个人或壮汉或尖嘴猴腮躲在一旁，嘴角勾起笑容见他们跑走，也跟在他们身后......”对于这种话本，芒帷月凭借超强大脑堪称过目不忘，隔几日亦是能接上之前中断的故事。
马车外，绣水坐在一侧，另一侧坐着芒一融的暗卫大鲲，二人虽仅隔了一层车帘但亦能听个清楚，被芒帷月的话语不自觉的吸引。
官道之上，今日来往京都的人并不少，春耕时分亦是不少百姓出城务农，倒是平凡而又安逸。
百里南卿坐在芒帷月的身边，不经意间闻到从芒帷月身上散发而出的馨香，熟悉且放松。心想着，讲故事的芒帷月和平日里说话倒像是两个人，现下到活泼了几分，语言也有些俏皮。
若是芒帷月知道百里南卿私这么想的，定要忍不住翻白眼，这叫做尊重原作品的创作，讲故事那不是越接近原型越好？
百里南卿看着芒帷月的双眼，一双凤眸含笑，眼神清澈，清晰的透出芒帷月的身影。
马车走过官道行至寿山脚下的外河边，河岸旁草地刚萌发新绿，柳树抽芽，河面之上波光粼粼。
几人下车徒步在河岸边行走，芒帷月伸手遮盖在眉眼之上挡住了刺目的阳光。
“啊哈哈哈，我终于找到了那发光的鱼！柯南顺着梯子走上楼，在楼顶的窗户边看向远处的河面，只见极远处，由高低不同的灯笼排列成有序的上下起伏的图案，那图案在夜晚黝黑的河面之上印出清晰的倒影，宛若一条鱼的轮廓般。[那宝藏就在这里面咯]，[嗯，恐怕宝藏的位置...]。柯南为了看清，手里捏着纸嘀咕着向后退，[就在这附近了]，叮铃~鞋跟踩在一块金属之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柯南拿起一看，是一枚金币？”芒帷月走在河岸边继续讲道。
“哇，找到了找到了~”芒一一兴奋的喊道。
“金币？那不就是被那个强盗首领抢走的上万个枫叶金币？”芒一融一脸认真的分析道，“那跟踪的黑衣人应该就是被官府通缉的强盗团伙成员了。”
芒帷月闻声瞧向芒一融，眼神里透出满意之情，这小子除了偶尔胆小一点外倒是头脑越来越清晰。
百里南卿亦是感受到那神情，亦是眼中含笑看向芒一融。
芒一融无意间抬眼，便看见那双双发射而来的眼神，吓了一跳，无措的低下头，耳尖微红。
芒帷月勾起嘴角继续讲道......
故事诚如芒一融猜测的那般，最后的最后裹在麻袋里的金币从天而降将坏人击落在地，几人获救。故事本没有太多的繁琐悬疑，却是后文整个少年团队形成的重要转折，而小孩子们天生对这种...行径有一种想要模仿的冲动。
果然话未说完，芒一融和芒一一出奇和谐的聚成一团，两个人走在芒帷月的前面嘀嘀咕咕。
“他们说什么呢？”百里南卿好奇的看着面前的两小只说道。
芒帷月笑了笑，耸耸肩表示不知，小孩子就是风一阵雨一阵，谁能猜到他们又在密谋什么。
“不过这种画成简单图形指代地点路线的做法倒是很有意思，但能不能猜到又是另一回事了。”百里南卿认真的说道。
芒帷月点头表示赞同，“的确如此，每个人对同一个图案都有不同理解，人们总是会凭借自己已见过的物体，来定义不知名的物体。”
百里南卿想了想点点头，“所以说同一份藏宝图，哪怕流传了千年也找不到，就是他们按照自己的理解，去找自己认为对的地方吗？”
芒帷月挑挑眉，“这个例子倒是恰当，确是如此。”
“断案之道讲究真凭实据，用事实说话。当然猜想也是有必要的，更专业一点说应该是推测，在依靠真实线索的情况下合理进行推理猜测。”
“哎~皇子皇女慢些跑。”见前面的小身影渐渐跑远，绣水在一旁柔声喊道，连忙小跑跟了上去。
芒帷月扫了一眼，继续说道，“这便是断案高手异于一般衙役之处。”
“依靠线索推理？”百里南卿说道。
“那定是需要考虑的面面俱到，把所有相关的内容都串连起来，这样的人心思缜密亦恐怕不能出半点差错。”
“嗯”，芒帷月应声表示认同，“你说的很对，”
“所以这样的人才难得，这样的故事也吸引的你念念不忘。”一天见一次，几乎次次要讲故事，这一千集怕是要讲三年多才能讲完。
百里南卿闻声耳尖微微红润，侧首看向芒帷月，只见那人挑着好看的眉头，一脸取笑的看着他。
百里南卿有些无措的低下头，眉色间带着些许恼怒，伸出手指，捏住了芒帷月的袖边狠狠的捏了几下。
芒帷月没有应声，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
袖边那捏着的大指渐渐松开，只剩下食指半截露在外面，那半截躲在袖里悄悄勾住袖边。
两人并排走在岸边，前面那四人远远跑开，只剩下几个光晕的彩色小点。
走了尚不到一刻钟，只见远处的那几人去而又返，几个人呼呲呼呲的跑的上气不接下气。
“三，三，三姐不好啦！”
第37章 河中男尸，断案之技
芒一一抚着小心脏满头是汗的说道，旁边的芒一融一脸苍白的双手撑着膝盖，半弓着身子喘着气。
“怎么了？”芒帷月问道。
后面的绣水亦脸色不好，倒是大鲲一如往常，面色不改。
“有，有尸体！”芒一一大声说道。
“有尸体？”百里南卿好似听错了般问道。
“嗯嗯”芒一一忙不迭的点头。
“那尸体就泡在河里，就在前面！”芒一一伸出小手指了指。
芒帷月了然，看了眼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芒一融，扯过那冰凉的小手抬步向着那尸体的方向走去。
要说芒一融芒一一这对龙凤胎，极尽互补，大部分的脑子都给了芒一融，九成的胆子却生给了芒一一。这小手握了半天亦是未见有所回暖，芒帷月将那小身子朝向自己靠了靠，芒一融半抱着芒帷月的大腿如同魂丢了般麻木的行走，看到芒帷月无奈摇头，这胆子着实太小了些。
“我和芒一融...额...”芒一一顿了一下。
“互相出题，让对方凭着形状猜测东西，对！然后跑到那边松树下的时候，发现岸边有一块黑色的东西。我们当时从远处看还以为是松树尖的阴影，没想到！走近看却是衣服鼓起来的一小团。”芒一一站在百里南卿旁，捏着小鼻子说道。
芒帷月拍了拍芒一融的后背让他松松手，奈何后者没反应，随即一把抓住扔向了百里南卿。
百里南卿第一次亲眼见到尸体几欲作呕，奈何身旁一左一右两个小童紧紧的靠着他，强打起精神，将两人往身后拢了拢。
芒帷月径直蹲下身来，看着已被大鲲捞在岸边的尸体，将绢布缠绕在手指之上缓缓拉下尸体的面纱。
“呕”“呕”“呕”
身后一道传来呕吐的声响，三个抱在一起的人倒是动作出奇的一致，低着头不去看那尸体的脸。
死者为男性，身高约为一百七十五公分，约为年轻男子。芒帷月伸指探了身体多处部位，均是没有了脉搏。
尸体脸部皮开肉绽，边缘处均泛白，被水浸泡的无一血丝，这毁灭程度倒像是用剧腐蚀的液体所致。
芒帷月伸手挑开尸体的黑色外衣，露出薄如透明的里衣，挑了挑眉，将里衣解开露出胸腔腹部，将鞋袜一一褪下。
“芒一融，过来。”芒帷月淡淡喊道，这小子还要反应多久。
芒一融被点名，骤然回神，撇撇嘴表示抗拒。然而并没有什么用，芒帷月说一遍的话自然不会说第二遍，芒一融在其余两人的同情眼神的目送下，颤抖的蹭到站在芒帷月身侧的大鲲身旁，捂着眼睛。
芒帷月扫了一眼后说道，“尸体软化，尸斑位于身后可全部压退，出现腐败绿斑。角膜高度混浊，巩膜黑斑出现，口腔粘膜及眼结合膜自溶。手脚皮肤泡软膨胀，手背、脚背呈白色皱缩状。尸体无任何外伤，无中毒反应，具体死因尚不能判断。”
芒一融闻声半张开手指眯着眼细细打量，皱着小眉头分析着芒帷月方才说过的话。
“尸体已经死亡超过三十小时。”这个时候河水温度尚低，尸体反应会变得缓慢，芒帷月亦不是专业人员，只能大致估算了一下死亡时间。
“死，死了一日了？”芒一融颤颤巍巍的说道。
不过，“他，他的脸可不像泡了一日的样子。”芒一融嘀咕道。
芒帷月直起身，将手上的绢布取下放在尸体旁，说了一声“嗯”
“帷月，会断案啊...”百里南卿压下喉咙里的不适，低下头小声问道。
“额...我也，不清楚啊...”芒一一也瞪大双眼，在指缝间偷偷瞄向那处小声回道，她三姐不是只会讲这种故事吗？什么时候有这个技能了？！
“继续说，”芒帷月绕在尸体旁审视着说道。
“唔...这尸体有些，有些怪异。”
“哪里怪异？”
芒一融想了想后说道，“别的我看不出来，可这尸体里衣和外衣材质相差甚大，而且外衣和裤子也不配套...这模样装扮很奇怪吧。”
芒一融说道此不好意思的动了动小鼻子继续说道，“还有就是这外河水的上游是禄山，从这里到禄上是没有人家的，除了福山寺...额，也不是...这一路没有人，尸体泡在着一天没人发现也正常。”芒一融摇摇头，推翻了自己方才的猜想。
“三姐，我想不出来了。”
“非也，”芒帷月摆摆手，“你都想出来了。死者双手粗糙皲裂，鞋底磨损严重，里衣外裤均是最为普通的麻布料，而这关键的外衣却是上好的黑纹布，透气性极好，在加上这面纱恐怕均是死之后穿上的。”
“这衣服，”一直未说话的芒鲲低沉着声音突然说道。
“黑纹布的样式，有些像属下早些年训练的衣物。”
“什么意思？”芒一融趴着大鲲的大腿抬头问道。
“小主子，这是京都中暗卫惯常穿的黑袍，又便宜又好穿。”大鲲说道。
“哦，”“暗卫？”他说这模样怎么有些眼熟呢，芒一融伸着小指指了过去，“那他，他是暗卫？”
“不一定”芒帷月摇摇头。
“大鲲，你去松树林里去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芒帷月望着旁边连绵的松树林，密布阴森道是诡异的很。
“是”大鲲抱拳，将芒一融的小身子刚要推给百里南卿想了想便推向芒帷月，一个闪神离开了。
“你！”芒一融瞪大眼珠，复而又闭住了嘴巴，老老实实躲在芒帷月的身后。
“百里哥哥~他们在说什么你能听懂吗？”芒一一小声问道。
百里南卿听了半天，除了一些特别的词语不甚明白外，大体上还是听懂了些，点点头说道，“这个死者可能是被人换了衣服，被假扮顶替了。嗯，听帷月的话脸好像也是后毁的。”
“啊？”芒一一皱着小脸，“谁这么狠啊？！”
“用了别人身体的尸体，又漂在这河里，这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啊！”
百里南卿亦不清楚，摇摇头。抬眼间看向那站在河岸边低声要芒一融交谈的身影，目光闪烁。
半晌后，芒鲲运着轻功从半空而至，快步跑到芒帷月身边低语。
“嗯？”
“走，去看看。”
芒帷月抬步强拉着芒一融走向树林，芒一一见状拉着百里南卿的手亦是跟在身后。
“三，三姐，可不可以不去了。”脚踩着杂草，芒一融差点被绊倒，直起身小声嘟囔着。
“好好走路，”芒帷月伸手拨开树枝，“一个男孩子只有脑袋没有胆量也是半个废物。”
......
芒一融瘪瘪嘴，“谁，谁说有胆量就是看死，死人啦。”
“呵”，芒帷月从舌尖发出一声嗤笑声。
身在皇家，见死人就是最基本的胆量。
第38章 乱葬坑之秘
这松树林极大，似是要将这外河彻底隔开。
芒帷月抬手将眼前的树枝拨在一旁，抬脚踏出了树林外围。空气中混杂着浓重刺鼻的味道铺面而来，素手执起绢布抵在鼻前向前走去。
平底生坑，干涸的边沿黄土随风飞扬，坑内缕缕细烟打着转儿的飘出坑外。
芒帷月走到坑边看向坑内，眉头紧皱，定定的没有出声。
“怎么了三姐~是什么啊？”芒一一捂着鼻子，小手挥了挥眼前的黄土。
百里南卿护着芒一一，嗅着空气中的气味，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呕呕，呕......”
芒一融苍白着一张小脸背蹲在一旁狂吐起来，绣水强忍着胃中的不适，连忙将芒一融抱在怀里扶到树下空气流通的地方，一脸心疼。
芒一一和百里南卿二人未走至坑边，便被芒一融的样子吓了一跳。两个人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待走至那坑边眯着眼睛试探着看过去。
“呕”“呕”
或俯或仰的尸体杂乱的叠在一起，布满了整个坑底，还有的呈折叠弯曲怪状扭曲的挤在角落。鲜血腐肉散发出来的尸体糜烂的气息冲鼻而又刺目，约有三米深的深坑竟是乱葬坑！
百里南卿拉着芒一一躲在芒帷月的身后，两人趴着芒帷月的颈肩和手臂，紧闭着双眼。
天元国自古便有坟地周外围松树，再套柳树，以祈求死者后代子孙福寿延绵之说。芒帷月看着坑底突然想起来这一说法，这处亦是山下河边，乱葬坑的风水倒是极好。
不过，这尸体确实有些多了。
芒帷月摇摇头，忽略掉心底的震撼，说道“那死者是被嫁祸，而这附近又有乱葬坑，可不谓不巧。”
“而能被嫁祸的，只有三种人，活人、死人，还有便是尚活将死之人。”
腐蚀掉死者的面容是以模糊视线，转移注意。而这暗卫的衣服，残忍的手法，还有那浸湿却还被黑衣染粉的里衣，芒帷月想心想着，这京都皇宫、世家养的暗卫可是不少，那么这种不能堪称为谨慎完美的做法又是为何？
“大鲲，下去找找，把穿黑布纹裤子、身上受外伤严重、面部被毁容，这三种符合其中一种的全部找出来。”
“是”芒鲲应声，闪身跳入坑中。
百里南卿闻声，埋在芒帷月颈间的头颅微抬，几经挣扎后微睁开眼眸顺着芒帷月的视线望了过去。若那人真是暗卫，帷月为何要趟这一趟浑水，按比例南卿不解，盯着那宛若琉璃般的眼眸没有出声。
芒帷月不知其他人所想，若不是这么凑巧她才懒得走到这里，毕竟推理之事太过繁琐疲劳。
过了一刻钟，芒鲲手开始手提着尸体跳上地面，不一会儿地上便陈列了四五具尸体。
“小姐，都在这了。”
“嗯”芒帷月抬步正欲走，忽而顿了一下，身后那俩人反应过来，挪着小步紧贴在芒帷月的身后。
芒帷月细细打量地上几人，来回转了几圈最终伸手指向其中两人。芒鲲见状将那二人单独拉出，陈列在一旁，伸手探了探脉搏，摇摇头。
芒帷月想了想扭过头，看向偷偷看着尸体一脸好奇却又恶心的芒一一，向前拉了拉右手臂，芒一一瞬间往前倾倒。
“啊啊啊啊”芒一一犹如溺水般两只小手在空中扑腾着，连忙抓住芒帷月的手臂，“三姐！你干嘛啊！”芒一一气愤的说道。
“去看看”芒帷月淡淡的说道。
“什么去看看？”芒一一嘟囔道，继而反应过来不敢相信的看向芒帷月，“去，去看看？我？去那儿？”芒一一手指指向自己又指向尸体，一脸不相信。
“你说呢，”芒帷月挑挑眉，“这里就你会医术。”堂堂药王婆的徒孙，检查尸体什么与仵作也差不上几分。
“啊~~为什么？？”芒一一撅着小嘴，一脸不情愿。
芒帷月淡淡的回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好奇吗？”说罢换了个姿势，“这真正替换之人若是真藏在这两人之中，那其背后恐怕会藏着一件不小的秘密。”
“若是你能找出来，审问的事便交给你。”
芒帷月最后来了一句，显然这句话对芒一一来说更有吸引力。这一对龙凤胎，胆子大的喜欢审问动用武力，头脑好的喜欢推理理性分析，总而言之便是天生的喜欢探案二人组。
芒一一纠结的皱着小眉头，想了想终于慢吞吞的站了出来，犹豫的说道，“那...我能让青鸾陪我吗？”一双大眼扑扇着。
芒帷月点头，继而凭空出现一身墨兰袍的青鸾，半掬着身护着芒一一向前走去。
百里南卿在颈肩的小缝看的一脸新鲜，小声说道，“帷月，你真有办法。”不过这女暗卫倒是隐藏的很厉害。
看见自家主子赞叹别人的眼神，某暗卫忍不住撇撇嘴，自家公子倒是忘了他们也很厉害好不好。
百里南卿自是听不见这些小九九，一脸好奇的看向眼前。
芒一一忍着心中的不适走到那身体旁，酝酿好情绪半蹲下小身子，为了秘密，拼了！颤抖着伸出小手探了过去。
药王谷的唯一继承人倒不是浪得虚名，被药王婆手把手带了近十年自然是专业的。芒帷月看着越加镇定忙碌的小身体有些欣慰，隐隐看到女童长成大姑娘的模样。
“五公主真的会行医啊？，这手法倒是比苏南有名的医手、郎中还要专业。”百里南卿赞叹的说道。
“嗯”芒帷月应声。
“皇家儿女果真无凡人，帷月，你也是。”百里南卿扬起声音说道。
芒帷月没有应声，勾起笑眼倒是觉得百里南卿的性格很是少见，嘴巴亦是如蜜般甜，什么样的情况下都能夸人，而且这话配上这脸蛋儿确实是讨喜的很。
芒一一探查了半天，走回来的时候眉头紧皱，表情疑惑。
“三姐，有点问题。”半晌后芒一一说道。
“怎么了？”
“那两人中有一个人很奇怪，像是死了却又没死，可这不可能啊。”不用想都知道，人死后能运出城最少也得一个时辰，就算是突然死也不能一点死后该有的状态都没有。
“假死？”百里南卿突然说道。
“假死？”芒一一闻声抬起眼眸，“我倒是看过有书中记载却有方法可使人进入假死状态，不过，他会是吗？”芒一一还未见过，面有疑惑的问道。
“也不是没有可能。”芒帷月出声，“试试就知道了。”
“芒鲲，压迫他的眼球。”
“啊啊？”芒一一愣了一瞬，没想过会使用这种方法，“会不会太残忍了...”
“不会”芒帷月声音冷淡，“要不重击胃腹部，同时击打几处大穴。”恐怕这些都比压迫眼球来的残忍吧。
芒一一咋咋舌，没有回答，她三姐是个狼人。
当然，狼人的并不是芒帷月，而是芒鲲。
眼见着两个大指触及眼球的距离不到半公分，忽而地上声响起，紧接着一个白色的身影腾空飞入半空，复而落下狠狠的砸进黄土里，激起一方尘土。
青鸾将芒一一护在身后，这边四人安静的站在原地，中间一身素袍的芒鲲皱着眉望向不远处。
黄色的尘土中传来呕血般的声响。
第39章 果干升级，准备计划1
“啧啧啧，大鲲是真狠呐。”坐在回去的马车里，听见车帘内的说话声，在外面驾车的芒鲲僵硬的扯了扯嘴角，这纯属条件反射。
“不过按压眼球这招确实厉害！”芒一一喝着茶此时已然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感叹的说道。
手指压迫眼球之法，原初衷是依靠瞳孔变形与是否恢复来判断真死假死，也不尽是能百分百的检测出来。不过，芒帷月一边饮着茶一边想着，费这么大劲为了个死人的几率还是太小，这不，刚刚好撞上了。
“那三姐，说好了，这人交给我了。”芒一一兴奋的说道。
“嗯”芒帷月应道。
一边审问一边治伤，交予芒一一倒是最好的选择，毕竟大鲲那一拳可是给人腹部殴的不轻。
“等会儿让芒鲲带着你们去南园，一融先随我去茶楼。”芒帷月想了想后说道。
“嗯嗯”芒一一忙不迭的点头。
“南园？”百里南卿乖坐在一旁，适时的问道。
“南园就是我和芒一融的私府啊！都忘了跟你说了！百里哥哥以后去南园找我们~~”芒一一摇着百里南卿的胳膊说道。
皇子皇女不是成年之后，才能由皇帝首肯另设府邸吗？还可以私设府邸？百里南卿疑惑的问道“那陛下知道吗？”想了想又觉得说的不对，皱着凤眼表情纠结。
芒一一见状不甚在意的摇摇头，“无事啦，父皇当然知道~~这南园是三姐送我们的，得了父皇的首肯，他当然知道啦~”
遥想五年前，芒帷月带着芒一融游历归来，芒一一跟着药王婆亦是行医有四年。一日芒帷月入御书房，再出来时皇帝便下了懿旨允了芒帷月建南园的旨意，元阁、门下阁、尚书阁三阁竟无一人反对，此事在宫中引起轩然大波，亦是这些年未解的谜团。当然当事之人丝毫未在意，待在南园一建便是半年。
“那帷月究竟说了什么？”百里南卿和芒一一俩人在一旁窃窃私语。
“不知道~不过流传最有根据的一版是，已故的德娘娘临走前给了三姐一个可以提任何条件的承诺。”芒一一小声说道。
“切”在一旁缓过神的芒一融哼声道。
“切什么切，哼，不用搭理他百里哥哥，等你哪日去南园就知道了，那可是个神仙宝地~”芒一一兴奋的说道。
百里南卿点点头，他确实对芒一一的形容感兴趣，但更感兴趣的是，那日芒帷月究竟说了什么？
马车畅通无阻的行至茶楼后门，复而驶向皇城北处。
“东家”
“东家”
后院里端着宽大簸箕的伙计排成一列，正有序的走向后院一旁的房间。
“嗯”
伙计们颇有眼色，见到百里南卿即便内心翻腾无比，欲站不住脚，却依旧强忍着未出声，行礼之后便错身离开。
百里南卿跟在芒帷月的身后，第二次来这后院倒是熟识了许多，眉色间舒坦自然，
“一融，”芒帷月叫道，“空气烟道干燥可是弄好了？”
方才看见伙计们手上簸箕里的水果干，芒帷月想起这几日陶源一直在和扈掌柜商讨南方水果之事，应该不日便会收到百里庄主的答复，看来要加快脚步了。
“嗯嗯，好了，前几日连夜派人搭了个小的加工房间，做了第一批果干，三姐可是要尝尝？”果干经过简易的装置，连带切料加工虽用了不过七日，味道却是不错。
“好”芒帷月点头，满意于芒一融办事效率之高。
“那我让人送到后院小阁？”芒一融兴冲冲的问道。
“嗯...”
从小径处快步走来身着深蓝色衣袍的扈掌柜，那步伐走的极快，芒帷月还未应声便看见扈掌柜的身影，顿了下来。
“怎么了？”待扈掌柜走到，芒帷月问道。
“无事，”扈掌柜笑道，“就是两日未见到东家了。”说话间皆是熟稔的打趣，芒帷月闻声笑了笑。
“原来百里公子也在，近几日亦未见可安好？”
“嗯，尚好，多谢扈掌柜挂念。”百里南卿微笑着应道。
“哎~不至于此，不过今日倒是赶巧，陶先生和白公子均在前院。”
“嗯，一早便听陶叔说了，近几日忙着水果之事，着实有劳扈掌柜了。”百里南卿此话说的客套却真诚无比，配着那一双清澈的双眸硬是让人感不到半点不适。
芒帷月站在一旁，闻声亦忍不住看向说话的百里南卿，到底是世家首富之子。
“百里公子过谦了，此事为南方百姓造福自是功德无量，更何况与茶楼相辅相成，可谓是两全其美。”扈掌柜正色道。
百里南卿闻声点点头，立在一旁微笑，芒帷月见此扬了扬嘴角，“好了，可是客套完了？这日后来往尚不能少了，你们可以一直互相谦虚下去。”
扈掌柜闻声朗声笑了笑，百里南卿亦是腼腆的红了红耳尖。
“走吧，那去前厅。”
“一融，等下送到前厅。”芒帷月说道。
“嗯嗯”芒一融应道。
三人正欲抬步，落在最后的百里南卿被芒一融拉住，百里南卿眼睛望了过去表示疑惑。
芒一融手背在身后无措的勾了勾，复而说道，“那个，百...你跟我一起拿吧，我一人拿不了。”
“哦，好啊。”
百里南卿闻声笑了笑，看着芒一融别扭的小模样，抬步跟着芒一融走向另一处小径。
芒帷月早就察觉到身后之事，待那俩人消失在树后出声问道，“说吧，是有何事，可不是几日未见我这么简单吧。”方才扈掌柜无意扫眼神的小动作，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哈哈，”扈掌柜笑了笑，“当然瞒不过东家。果干之事百里庄主已回信，对此事颇为赞同，说是山庄凡品尝果干和果茶口味之人均赞不绝口，此次回信亦派人送来了一部分水果样品供小姐品尝，不过从苏南入京用了不足十日，可见南边确实情况不太乐观。”
“嗯”芒帷月应道，心里亦是赞同扈掌柜的看法。
“水果样品属下查看了一番，与宫中所出御果自是不能比，却在京都之中极难寻到，品质很不错。这几日商量好第一批进货的量，确定了细节不日便会签署合同字据，故而属下想，咱们是否要亲自再去苏南查看一番水果的品质和数量？”
忙了七八日可算是得了信，量如此大的水果之事这才走了第一步，扈掌柜感叹此事之艰辛，亦是一步也不能走错。茶楼新品上架前都需要经过漫长的规划与测试，这次果干之事虽在原本的规划内，却因南方水果滞销而大大提前。事情都聚在一起，对整个茶楼来说都是不小的挑战。
扈掌柜对此事的小心谨慎是对的，芒帷月应道“不错，你考虑的正是妥当。”
“百里山庄那边，我们确实需要派人过去交涉一番。芒初正好被我派去了南边不日便会出发，何肆亦在南边考察，俩人一道也能帮助你解决不少问题。”京中人员尚少，眼下就剩了天翎和扈掌柜俩人，此一事芒帷月考虑了良久，最后方才定下人选，让芒初和何肆搭配却以足够。
“好”扈掌柜点头应道，心想东家早已有准备，如此一来大家的位置都保持不变，避免了不小的波折。
“对了，”扈掌柜又道，“属下考虑不若把旁院盘下来，两院打通日后果干或是茶楼新品制作都可以独立开来。”
东市本就地界极贵，左右能买下前铺子却买不起后院的近半数，茶楼旁院便是空置了许久，芒帷月想了想却是应如此，这样茶楼后院便可以空出来待日后另做打算。
“倒是不错，可以着手去做。”
“是”扈掌柜应道。
第40章 果干升级，准备计划2
“老扈，确实辛苦你了。”经营之事的重担都压在了一人身上，芒帷月看着精神不错却微微有些消瘦的扈掌柜略有心疼的说道。扈掌柜的年龄一如她父亲般，年过四十从商却更加谨慎又大胆，芒帷月摇摇头道。
“哎，这，是...”扈掌柜无措的笑了笑，倒是褪去了几分精明，对小姐的关心有些局促，亦或是感动的慌张。
“属下不累。”
“那也要注意身体，一切都尚有时间，不用太过焦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经营亦是如此，芒帷月想了想复而说道，“学堂的事暂且先不用你负责，一时半会还开不了，另外我把学堂装修的事交给了扈二叔。”
？
扈掌柜愣了愣，继而反应过来，目光里夹杂了感动。
他二弟从未识过字，为人憨厚又老实只会做木工抗重物，幸得小姐不介意反而安排了这样好的差事，语气凝噎的说道，“这怎地好意思，属，属下代老二谢过小姐。”
芒帷月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扈掌柜的肩膀，“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更何况交给扈二叔我更放心。”
“学堂装修怕是要一两个月，没个耐心可是不行。依我看，许是要等到舒白大婚后才能正式开学了。”
扈掌柜点点头，确实如此。
“走吧”芒帷月走至前厅二楼的小室门前，伸手敲了敲复而推开房门，扈掌柜紧随其后。
“等等”芒一融的声音从拐角传来，俩人手托着盘托到的时间刚刚好。
“三姐”芒一融快步踏进房间，百里南卿亦举止盘托跟在后面。
“三公主、十二皇子”陶源起身掬手行礼。
“嗯”
“陶先生”
芒帷月落座于桌案边说道，“陶叔不用多礼，坐。”
“好”陶源笑道，见几人已落座摆了摆衣摆坐了下来。
“正好，一融方才将第一批批量生产的果干取了过来，陶叔不妨尝尝。”
“好”
“那东家，我把百里庄主送来的水果一并取来，您一道尝尝？”扈掌柜适时的出声。
“好，我们一边品尝一边商量。”芒帷月点头。
技术革新之后的果干，色泽新鲜分明，比自然曝晒自是美观了不止一星半点。芒帷月看见桌上盘托里的果干，目光也不自觉的被吸引。
“虽老夫不能品于细毫，但亦知这次的果干口感饱满，水分充足不似之前干涩。”陶源执起一片细细咀嚼后说道。
芒帷月点头，“确实如此，依照如今的外形、色泽、水分、口感可以打上九分，属上品。”
芒一融放在现代堪堪是一个理工科的天才，依照半分模糊的设计图做的也是极好，短短几天便成功了，芒帷月满意的点点头。
“是啊，如今的各方面均属上品。”扈掌柜执起一片芒果干说道。
“一融做的确实不错，”芒帷月又执起一片苹果片，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坐在一旁的芒一融的小肩膀说道，“接下来就需要测试保质日期了。”
芒一融飞快的点点头，测试完保质日期便很快便能出售了，哦耶！
“当然，这时间尚可。”芒帷月放下果干复而说道，“虽然大致的情况老扈虽已跟我说明，不过我还是想听听百里山庄下一步有何打算。”
陶源闻声了然的点点头，酝酿后沉声说道，“嗯，那老夫就大概讲一下。”
百里山庄显然考虑的更为细致，一旦拿定了主意便在最短时间内制定了大致的方案，毕竟偌大屹立不倒商贾背后定有不小的团队。如同果干在茶楼出售般，百里山庄全权负责所有果品的进货，独立且互不干扰。
亦如芒帷月和扈掌柜之前谈到的那样，京都需要派专人负责对接每次果品数量以及质量，至于最大的问题，运输，百里庄主倒是想出了一个对策。
“毕竟自苏南至京都需要跨两城，每年御品所走路线随稳妥但时时需避让，故而由百里山庄出护卫队十人专门负责，保障在南边境内官道不出意外。至于京都外福禄寿三山亦地形复杂，故而庄主考虑还是在京城之中找专门的镖局较好。”
陶源的话刚说完，芒帷月便知晓了庄主的意思，委派给第三方。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茶楼每年供茶量少运输方便，由茶楼伙计便可完成。而眼下的水果数量庞大，没有专门的人护送这一路怕是困难重重。正如陶源所说，苏南几地由百里山庄出人，既能熟识地形路线，又可保障在运输过程中水果质量数量不发生问题。而由京都成熟的镖局进行护送，业务熟练还有信誉保障。
芒帷月深思，半晌没有说话。
“那山庄先收购的果品放置在哪儿？庄内吗？”量如此之大的东西，山庄的仓库已是堆满其他货物，百里南卿坐在陶源的身边突然疑惑的问道。
陶源闻声摇摇头，“这些庄主尚未在信中告知，但这也是我所担心的。”
百里南卿垂首复而看向芒帷月，似乎水果运过来放置的地方也是问题。
芒一融显然也听出了话里的问题，亦隐隐担心，是啊，那么多水果运过来房哪呢，后院？那能堆下吗？
芒帷月想了想后说道，“庄主考虑周全，此策亦是尚好，我尽快派人去京城各家镖局去详细谈一下，在签署合同字据之前确定下来。”
何肆那边收到信同时启程与芒初在百里山庄会合，芒帷月好歹做了二十几年的现代人，对于数量的概念比这些古代人更强。拍了拍芒一融捏在她袖间的小手，示意他不用担心，旁院若是买下来自然解决了这个问题。
“好，帷月既有保证，老夫自是能安心了。”陶源点头应道。
“不过，”画风一转，“帷月，果品多在南边放一天，大家的心便一天也放不下。”陶源等人已经来了京中十日之多，还不知有多少...已经腐烂变质，陶源说道“恐怕这几日吾等便出发回苏南，这京中之事恐怕要有劳帷月、皇子、扈掌柜了。”
芒帷月了然，点头应道。
扈掌柜见状说道，“无妨”，“那陶先生准备何时出发？”
陶源顿了顿说道，“明日”
“今日与帷月商量好，明日我等便住准备出发。”
“啊？”芒一融睁大眼睛，这么快，感叹百里山庄果然办事效率高。
这么快？百里南卿亦是没想到竟是如此之快便要回去，眼眸里除了同芒一融一般的吃惊外，夹在着淡淡不舍与犹豫，一双凤眼尾下弯表情恹恹。
“好，我派人通知芒初，明日你们一起出发。”
“好”
芒帷月在思考着镖局之事自然未看见百里南卿的表情，陶源坐在一旁却看了个正着，饮着茶眉头渐渐舒缓，嘴角微微上扬。
此一别，再见估计连果品亦能一起到了，芒帷月几人将几人送至后门马车上，看着渐行渐远的车背舒了一口气。
“三姐，”芒一融站在芒帷月的身旁努着嘴说道，“方才陶先生与你说了什么啊？”
上马车前，陶源走到芒帷月身边，俩人嘀嘀咕咕了好久，可惜他三姐背对着他，看不清他三姐的表情。
芒帷月闻声怔了一瞬没有说话，摇摇头走进后院内。
“啊~~~三姐你就说嘛~”芒一融拉着芒帷月的手臂在一旁撒娇道，看的扈掌柜一乐，这小皇子也就在小姐面前能这么撒娇了。
“说吧说吧”芒一融扑扇着大眼睛，那模样倒是与芒一一如出一辙。
“不，告，诉，你。”芒帷月停住脚步，将脸凑到芒一融的面前一字一字的说道。
......
“哼”什么态度！
“不告诉就不告诉！总之那个人走了就好了！”芒一融忿忿不平的呶着小嘴，这样就没人再缠着她三姐了！
一天见一次，这叫什么事儿！
第41章 张氏之祸终1
很快，芒一融便知道自己错了。
次日清晨，天蒙蒙亮，芒一融迷迷糊糊正要进行日常撒娇清晨求抱抱，便看见餐桌边自己的小位置被那人占据。
芒一融瞬间怒火攻心，平底狠狠跺了跺脚，“三姐！！！他为什么在这里！”
小榻上笑的一脸明媚的那人闻声回眸，露出那张倾城般艳丽的容貌，被烛火照亮的半张脸亦是精致万分。
百里南卿愣了愣笑着招呼道，“皇子醒了？来用膳吗？”
芒帷月好笑的看了一眼，继而低头翻着手中的小报不做声响。
芒一融吃了个哑巴亏，撅着小嘴快步走到芒帷月身边一屁股坐了下来，哼哼唧唧的发出声响。
“一大早吃火药了？”芒帷月淡淡的说道，绣水在一旁盛上一碗热粥端了上来。
“哼”芒一融接过勺子狠狠的挖了一勺送入口中。
芒帷月耸耸肩表示无奈，昨天他自己理解错了怪谁啊。
“对了，过几天就是十五了，这几天回宫陪陪贤妃娘娘，暂且先别出宫了。”芒帷月一边看着小报一边说道。
“哦...啊？”什么？
他回宫那这不就只剩下他...她们俩人了？！芒一融别扭的纠结着眉头。
“可不可以晚几天...”
“嗯？你说什么？”芒帷月没听清，出声问道。
“额，没，没有。”
芒一融继续说道，“我们回宫，那他呢？”下巴呶了呶。
“皇子是说我吗？”百里南卿笑了笑，眉眼弯弯的说道，“我来给帷月打工啊。”
......
芒一融哑言，还打工，你能做什么啊。不过见三姐迟迟没有应声，芒一融只能愤愤的戳着小勺子吃着饭。
“三姐早~”芒一一犹如小旋风般从门外跑进来。
“百里哥哥！”芒一一一个箭步跳在百里南卿的旁边的小榻上，抱着百里南卿的手臂。
“早啊，五公主。”百里南卿笑着揉了揉芒一一柔软的头发，打着招呼。
果然一大早见美人赏心悦目啊，芒一一觉得自己没有在南园用膳果真是正确的。
“绣水姑姑，给我多盛点~”芒一一喊道，复而扭过头，“百里哥哥~我要饿死了，昨天审到半夜那人终于招了。”
“都招什么了？”芒帷月坐在对面，来了兴致问道。
“招的可是多了，这人啊咱们可是救对了，三姐你猜他是谁家的暗卫？”芒一一兴奋的说道，伸手夹了一个玲珑剔透的小包子，吃的不亦乐乎。
“别制造悬念了，快说吧。”芒一融嫌弃的撇撇嘴，倒了杯茶推了过去。
“嘿嘿，我这不是兴奋嘛...天呐，我好像知道了个大秘密！”芒一一将小脑袋凑向桌子中间，垂着头在四人中间嘀嘀咕咕的说着。
芒一一一口气说完，复而继续开心的吃着早饭。听完整个故事的芒一融则一脸纠结，宛若咽了苍蝇一般，只觉的这并不是什么好事。刚从那秦家脱离开来，怎么又扯上去了，真是纠缠不清。
“那为何要毁容呢？”百里南卿问道，既然以无用处又扔到乱葬坑定是要灭口的，那又为什么要毁容，还要假造尸体。
“不知道，”芒一一摇摇头，“这个他好像真的不知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后来从丞相府走后被带去了哪里。”芒一一略感遗憾的说道。
百里南卿想了想后说道，“换了衣服伪造了假尸体，显然是有人不想让人认出他来，难道有人想救他，让他活着？”
芒帷月放下小报，表情略有赞同，“亦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这种自生自灭行的救法有些残忍吧，另一具尸体又没做错什么，芒一融说道，“也不知这人怎么想的，到底想不想救。若是没遇见我们，那么深的坑他怎么爬出来。”
全身多处骨折，内脏严重受损，十指指甲少了一半，血肉模糊都是说的轻了，这人身上就没些好地方。
“就是说啊，废了我好多药才能保住他最后一口气。不过，他的脸...可能救不回来了。”芒一一说道。
百里南卿看着表情失望的芒一一，想了想复而说道，“能救回来就还有命在，有命比有脸好。”
芒帷月闻声怔了一瞬抬眼看向说出此话的百里南卿，吃惊于他能说出这样的话，当然，顶着那张脸着实没有什么说服力。
“他应该不想让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掉吧，江湖上好多武功尽废的大侠，在遭到劫难后都会苦心修练去复仇。”百里南卿看着芒帷月那眼神，局促的说道。
......
这，倒是没说错。
芒帷月半靠在团垫上看着百里南卿，直觉的这人儿通透。
人活着就有希望，有命确实比一张脸强。
只是那张氏定是没想到事情竟发展到如此地步，兜兜转转还给自己留了祸根。
古代立法，是以“禁暴止奸”为主要的目的，对于张氏铺子这种民间的契约交易并不主动干预，所以即便是去各区府备案，也只是多在册子上留上一页罢了。
不过，区府不受理并不代表无人监管，毕竟京都作为天元国都，立法改革上传下达自是比其他城快上许多。
所以这事儿还是要找负责三市再低一级的管理，市管所。
张氏五间铺子的掌柜带着书契状告其他五间铺子显然惊动了小小市管，十件铺子的纠纷可不是什么小事。
南市司誓一早得了消息便走向市管所，前堂之上那五人淡定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时垂首低语颇有礼节，司誓心中倒是惊讶了几分表情却无变动。
“叶司誓”“叶司誓”
见叶宋走近，几人直起身喊道。
“嗯”叶宋点点头，走向案前径直坐下，“几位的事本官已大致了解了一二，几位不妨坐下来细细讲述。”
“好”
事情已发生了有十几日，手艺师傅的失踪与找寻亦如暗卫同张氏所说的那般，区府备案之久无人审查，无奈只好跨到市管所。
“尽是如此，倒也不能惊动司誓您。只是前几日，吾等同这几日般依旧在各市街派人寻找，店内小厮走到南街时发现一家绣纺里竟出现了我家那手艺师傅，后来暗自派人询问，竟发现那师傅竟在那店里做工了。可，可这与小民的书契还在此，他如何能去做工呢？”
“是啊”
“正是啊”
其他几位掌柜语气喟叹，满是不解的应道。
叶宋看向呈送上来的书契，这京都商铺最为普通的书契倒是做不了假。这五人来这里显然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案边的状词之上陈列这五家店铺的名字，显眼而又清晰。
叶宋思索了片刻招来一旁的侍卫，耳语了一番后那人匆匆离开。
第42章 张氏之祸终2
来的恰是被状告的另外五间铺子的掌柜，身后各带一人。几人见面，表情各有不同，撕扯倒是没撕扯起来，不过丢了手艺师傅的掌柜们倒是表情失望加失落，另外几人低着头倒是有几分心虚的意味。
“叶司誓”
“叶司誓
“嗯”叶宋应道。
“叫几位前来，想必几位定是困惑不解。事出有因，正是对面五位店铺的掌柜状告尔等违反契约，以非正当手段私自雇佣尚在契约期内的伙计。”
“什，什么？”一位掌柜问道，似是听错了般，回过神突然看向身旁带着的伙计有所明白，继而又是更深的不解，“违反契约？你说是他？”
“不可能啊”
“是啊”
“咳咳”一声柔弱的女音响起，人群中走出一位女子，一身清秀头上利落的挽成简洁的素髻别了一根玉簪。
“叶司誓，咳咳，这不可能啊。”女子说道，“民女是南街绣丽坊的管事，身旁的这位师傅亦是有契约方才可进我绣丽坊做工，跟何况何是非正当手段，民女不解，还请叶司誓解惑。”
“是啊”
“是啊，这伙计都是我们自己找来的。”
叶宋见人多的那一方开始大声辩解，拍了拍桌子说道“肃静，肃静”
人群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先将你们的凭证呈上来吧。”
几人书契呈在案前，除了名字期限不同外，相比之前的那一份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不过这起始时间正好就是前几日，未免也太过凑巧。
“某些奸商，以为把人全家都绑过去就可得了他人店里的秘方，手段真可谓龌龊至极啊。”
“呸，嘴巴放干净点，谁龌龊谁龌龊！”
“谁看见我们把人绑过去了！”
“这师傅在我们店里干的好好的为何要跑来你这里。”
“你说呢，为何跑来我这里？”
“你...”
堂下复而吵的不可开交，“肃静肃静”叶宋朗声喊道。
“非正当手段之事有凭据还是猜测尚不得而知，此事先就此打住，说说这契约。”
“几位，”叶宋看向人多的那一侧，“这几张契约确实是真的，但本官想问问各位，这伙计是在何时何地因为何种原因签下这伙计。”
......
“这...”
堂下几人表情一时冷静下来，面色纠结。过了良久，只见方才说话那女子拍了拍身旁一位掌柜的肩膀站了出来，“还是我说吧。”
“唉”
事情是这样的，天元之地法律虽不健全，但买卖土地、奴婢之事历经几百年却出奇的完善，发展至如今，亦是寻常百姓亦可进入到买卖市场。
京都入春，许多店铺亦是人手不够前去买卖市场碰巧，选了几个手脚麻利的伙计后，走至关着由各区送来的非法逗留在京都的百姓处，几位掌柜意外的相遇，当时旁边不止这五位掌柜，还有其他家掌柜，零零散散竟也有十人之多。
这些人中，不少掌柜的发现眼熟的想要赎出，可这并不同于普通的奴婢买卖，一手交钱一手交人，需要去区府提办理籍契，而这籍契是极难办的。
“我等与这几位师傅以前虽是同行相争，可到底同为一处，我身旁的这位张师傅更是京都之中数一数二制作胭脂的老师傅。那日看见一家四口人关在那幽暗潮湿的房间，两个孩童年幼躲在角落哭啼挨饿，民女见状心痛至极，故而动了心思。
女子与其他掌柜思索了半天，终于想出了对策。这对策便是让几人自愿自降为奴，在买卖人口合法的地方，以一纸卖身契的凭证便可留在京都。日后再慢慢补上籍契，这卖身的钱亦可日后归还。
这确实是个好主意，连叶宋听后也忍不住动了心思，情绪被那女子的话语带走。
“实在无奈动用这下下策还望大人体谅，至于出来后，师傅们亦是恳求我等留在店中以报恩情，我等只好留下，方才有了这凭证。”
旁边的几位掌柜连连感叹，那站在一旁的手艺师傅们皆是眼中布满沧桑与感激。
“叶司誓，民女可否斗胆一问？”
“说”
“民女想问对面掌柜们一句，可是知晓这些师傅并无京都籍契？再者三两日时间虽少，却不可能得不到风声，可有道那买卖市场寻人？”女子问道，复而柔弱的轻声咳嗽了两声。
叶宋大致听完了整个过程，思虑了片刻已然有了判断，目光看向先前那五位掌柜等待着答复。
方才一直淡定的几人，此时面色稍有局促，一时间有人摇头有人点头，面面相觑已然败下阵来。
“究竟知不知道？！”叶宋朗声问道。
过了一会儿，哀叹声传来，几人扑通下跪，额间冒着冷汗，“小人，小人真的不知情啊！”
“大人明鉴啊”
“大人”
非法留京的人不在少数，虽不能一时间全都找出，却也容不得明知非法还要犯法。叶宋在心里摇摇头，此事已有结果，他这里既定不了罪又判不了案，市管所唯一能做的只有调解，至于调解之后几家如何商量包括接触契约等等他亦管不着了。
站了一堂的人，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已散开。临走前，女子落于后，看向那五位掌柜目光微闪，留下了一个颇有意味的眼神。
丞相府
张氏捏紧手里的佛珠，心想着那女子的眼神，目中一片冰冷，小小王氏铺子倒也有这么大的胆子，挑衅她？
呵，张氏冷笑。
此事一过定不会让她好看。
张氏站在窗边，透过紧闭着的窗扇看向屋外开的正盛的春花。事实上，她并不相信母亲苏老夫人的话，又不是什么大事瑞妃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动作，如今事已证明，一切似乎正是赶巧，许是她机缘不好流年不顺，摊上了这样的事。
那么那个眼神究竟是挑衅示威还是？
张氏摇摇头，此事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的铺子还要继续经营下去。人心散了，再回来也不如以前那么尽心，当然，她亦不会要人剩下的留在她店里存心膈应她。
自降为奴，呵。
愚蠢至极。
第43章 花朝十五，宜催婚
一个月虽有二十八日，但相比首阳，花朝一月显然过得稍快了些。
初一，舒白求亲的事还闹得风风火火，转眼间便到了十五，后宫中贤妃娘娘的斋戒日，亦是南街唯一的夜市日。
芒一一和芒一融这两个古灵精怪，一年里就这一天赶不上南街夜市，因为在这一天他们要回宫，陪着他们伟大的母妃一同斋戒。
念着芒元钊上次也算帮着救了九哥，芒一融出奇的没有对着他二哥顶嘴，只是那眉眼间多少还是有些嫌弃。
是了，嫌弃！
芒元钊虽是这后宫出生的第二位皇子，却与大皇子不同，自小身子骨强健的异于常人。
三岁无意躲在皇帝北上出征堆放在奏折的马车里，不声不响的饿了两日才被取奏折的太监总管建福发现。那日，芒元钊被皇帝揍骂了一番继而抱在怀里，皇帝是又爱又恨可谓心中百感交集。奈何芒元钊不自知，不哭不闹捧着烤兔腿狼吞虎咽，昏睡前迷迷糊糊说了一句话，令当时尚且年轻的皇帝双眼通红。
他想当将军，和父皇一样带兵打仗！
当然不是...
芒元钊说的是，父皇，我把你奏折尿湿了。
想来那时的芒元钊并没有太大的志向，皇帝只好憋着怒气不好发作，借由因材施教之名丢在了军营，北上期间芒元钊便在军营里和一群汉子待了一整年。再回宫时已然拜了大将军为师，学了一身武艺。
芒一融老老实实坐在凳子上，看着对面那人呼之欲出的胸肌，欲撑破素袍咆哮着放我出去，又不经意的扫过那晒得黝黑的俊脸，脑子里嗡嗡作响。
明明他们三个人都是白皮肤，怎么他这么黑，还笑的一脸别扭......想至此便愈发的嫌弃。
往年斋戒，沐浴焚香之后，四人会围坐在内室抄上一个时辰的佛经，吃吃素斋便可。今年变成了三堂会审，倒霉的自然不是唯二的男丁芒一融。
“钊儿，”贤妃娘娘是宫中出了名的温柔，语气软糯。
“小九还未加冠便要娶正妃了，你怎的不着急哦~”
芒一一第一次参与这种催婚的行列，满是兴致的在一旁随着母妃的话点头应和。
“你看那小九平日里与舒家那小姐作对，这婚事一定，据说俩人整日黏在一起，像变了个人似地，你都不羡慕哦~”贤妃娘娘坐在小榻上，握着芒元钊的手语重心长的说道。
“你不羡慕，母妃可是羡慕，早点成婚，你亦是幸福，为娘亦是开心。”
“...”芒元钊僵直着身体，被握住手的那只胳膊木着几乎不能活动。
“母妃又不是逼迫你马上便能成亲，可那整日在军中哪有时间遇到姑娘，喜不喜欢总要接触一下哦~”贤妃娘娘伸手拍了拍芒元钊的肩膀，语气里尽是渴望。
芒一一在对面赞同的点头，倒是不嫌事大。
“宫中近来除了下个月的赏花宴，也没有其他的宴会了，不若母妃举办一个春日踏青？钊儿可否能应允了母妃，一道前去？”
踏青？芒一融听见这俩字便不自觉的回想起前不久的场景，几欲作呕。
“同意同意”芒一一宛若小狗般，忙不迭的点头。
贤妃见状笑了笑，心叹芒一一的给力，又看向芒一融，芒一融回过神无奈的点点头。最终目光落在芒元钊的身上，后者见状微叹了口气，无奈的点了点头。
相亲事常有，别人大婚后更多。
芒一融扶额，心里默默的为芒元钊点了根蜡烛。
同为十五这天，南街的夜市日，整整开一通宵至次日清晨，真可谓是整个京都唯一可以放肆的热闹活动。
街上人群涌动，一左一右之间亦是半点空隙也没有，身处其中似乎连呼吸都成问题。
芒帷月戴着面纱，无奈只能将戴着帷帽的百里南卿牢牢护于身侧，在人群中艰难的移动。
“帷月，这每月人都这么多吗？”百里南卿更多的是新鲜与好奇，京都之中竟然还有这样的活动，一双凤眼星星亮不时看向两侧小摊卖的鲜艳小物品。
“嗯”芒帷月扶额，被挤的颇为无奈，终于将人拉到了一侧的小桥边，那里尚有一丝空地。
“呼”芒帷月粗叹了口气，正了正衣襟。
“京都的百姓好幸福，这样热闹的场景我还是第一次见。”百里南卿虽头戴帷帽却挡不住眼眸的闪亮。
许是花朝月，今日南街装扮的带着淡淡初春之感。小桥边灯笼彩色典雅别致明亮，桃花灯粉的温柔，芙蓉娘娘送春花灯鹅黄而又明亮，错落别致的排列在河岸边，倒映在南街的小河面之上，宛若自河面而生的春日花朵般，令人从心底萌生一种欢喜。
“嗯？苏南不是有一条苏街每夜都开放吗？”芒帷月说道，伸手从身后人怀里抽出两个纸袋子，递了一个给百里南卿，“尝尝这个，味道别有新意。”
“咦？你怎么知道？”苏南却有一条苏街，白日不开夜晚才开，不过，他也只是去过两次而已。
“嗯，我曾去过那里。”芒帷月应道，浅浅的咬了一口手中的薄饼，眉眼间尽是舒坦。
“你去过苏南啊？”百里南卿眼眸闪烁，似是惊讶于芒帷月曾经去过自己一直在的地方。
“嗯，那还是早些年游历的时候去的。”
游历，这已经他第二次听到芒帷月游历的话了。上次芒一融提到的时候他便好奇着一直没问，似乎自己的父亲与她相识也是在她游历之时。百里南卿握着手中的袋子，好奇的问道，“帷月，那你游历过很多地方吗？”
“还好，”芒帷月想了想看向身侧的百里南卿，“天元这几个城倒是都去过。”
“天元可是有近二十个城！哪里还好了，是极好！”百里南卿吃惊的反驳道，似是没想到如此多又不赞成芒帷月的低调。
“噗，你激动什么。”芒帷月见对面那人娇嗔的小模样被逗笑。
“天下之大可不是只有这几城而已，”芒帷月嘴角含笑，“不过，到底还是京都最好。”
芒帷月咬着手中的糖饼，细腻又柔软的薄饼之间一方清糖在口中游走，温润而不甜腻，“这糖饼亦只有在京都才有。”
百里南卿闻声撩开半扇帷帽，闻声怔了一瞬，剥开薄纸的边缘浅浅咬了一口。
“唔~好吃！”百里南卿表情诧异，倒是没想到这小糖饼竟如此好吃，比例捏的恰到好处。
“帷月，你怎么什么都知道！”百里南卿宛若小仓鼠般小口小口的咬着，两手端于胸前，凤眼弯成一道弯月，“这糖饼真的很好吃，可比嬷嬷做的好吃多了，若是母亲来京都定也能喜欢这糖饼~”
芒帷月闻声笑了笑看向身侧，脖颈之中并立的两颗小小黑痣随着扭动隐于耸立的衣领之中，素手将绢帕递了过去，挑眉让那人擦擦嘴角。
后者腼腆的笑了笑，芒帷月又说道，“南卿既念阿姐，又念得母亲，为何不随着陶叔回去。”
百里南卿闻声面色顿了顿，手亦是缓缓放下，复而摇了摇头说道“不想回去”
“可是留恋京都繁华有趣，与庄内如一日的生活截然不同？”芒帷月问道。
百里南卿没有说话，安静了片刻后点点头又摇摇头。
“京都确实繁华有趣，可南卿不只是因为这个才留在这里。”
“不想家吗？”芒帷月忽而淡淡问道。
百里南卿顿了片刻后说道，“还好”
“其实我明白，即便是回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如今整个山庄都在忙碌似乎只有我一个闲人。”那声音越发的小，语气里是不自主的低落又夹杂着淡淡委屈，连白铠泽都能为陶叔做些什么，而他似乎只能坐在一旁什么忙都帮不上。
“不过我也知道要照顾好自己，不让他们担心，也不给他们添麻烦。”百里南卿低喃，手捏着纸袋子食指不住的拨弄着。
“很多时候，照顾好自己便是最大的帮忙。”良久后，芒帷月轻声说道。
“人们通常认为跟着大多数人做的事情去做便是正确的，但事本无对错，做法亦无对错。”
“每个人的人生都应是自己的人生，不应绑架在任何一人一事一念之上，找到你所想要的并坚定的走下去，这才是你的人生，至于其他之事尽力而为。”
第44章 花朝十五，宜逛街
南边之事若不是误打误撞，仅凭她怕是也帮不上什么忙，芒帷月淡淡说道。
那日陶源临走前的托付她虽听得模棱两可，也不甚明白人家哪里来的信心让她一个外人帮忙照顾。但事出有因，好在人印象也不错，照顾一个有手有脚有颜的亦不是什么难事。
“自己照顾好自己，在京中我亦能照顾好你，嗯？”芒帷月嘴角勾了勾，语气却比以往温柔。
看着百里南卿的模样，芒帷月倒是平生了几分疼爱之情，许是在天元与小孩子们待久了的缘故，总觉得前半生二十几年都是为了这异世后半生磨砺。
“嗯”百里南卿闷闷嗯了一声。
芒帷月侧目看了看两侧的人群，心里无奈的哀叹了一声却还是抬起眉眼，将百里南卿的帷帽搭好，“走吧，接着逛，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百里南卿愣了愣，脚步不自觉的跟上，垂目看向那握在他手上牵着他的柔软手掌，目光定了定。
四周热闹涌动的人群繁华的场景本与他无关，此刻身处其中却又好像早已是如此的自然，方才隔绝掉周身的屏障满满消散，他在这人群之中却不突兀。
过了这一阵，百里南卿亦还是之前那个百里南卿，笑的明媚宛若春日里第一朵桃花，对这三千世界处处充满了好奇。
呦，一蟠一螭啊。
芒帷月给完钱转过头便看到旁边闪过两个熟悉的身影，那二人正顺着她将要去的地方，瞬间消失在芦苇荡之中。
芒帷月戏谑的勾起嘴角。
“帷月，我们带着桃花灯去哪儿啊？”百里南卿手捧着两盏桃花灯开心的说道。
“去那边。”芒帷月挑挑眉，心想这下热闹了。
“我还没有放过河灯呢，”百里南卿被护在芒帷月的怀里，前面亦有芒帷月的护卫开路自是不用担心，一双凤眼满是欢喜的看着手里精致的桃花灯，“这花灯做的真美。”
芒帷月笑了笑说道，“这对老夫妻常年在这里卖灯，每盏灯虽然才几纹钱，但每盏都不尽相同。”
“是吗？”百里南卿垂首看去，果然发现另一盏桃花灯下含了一朵小花苞，甚是可爱，“这里，这里有一朵小花。”百里南卿扬起嘴角。
“那便是了。”
“好了，到了。”
芒帷月出声，松开手臂将面前枯黄的芦苇荡拨开，脚下露出一截木头做成的小路，芒帷月走上前探了探。
“谁？”
百里南卿还未看的仔细便被芒帷月牵住，幽暗的夜色下脸红了红，忽而听见前面传来说话声。
“你猜”芒帷月出声，满是戏谑。
“谁在那装神弄鬼，不知道小爷我......”
“好了，”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你怎地今日有空来这里了。”
可惜了这悬出来的木栈道只有几米远，芒帷月借着朦胧的月色，牵着百里南卿走上前去，“彼此彼此，某些人不是说再也不来了？”芒帷月笑出声。
“哦，某些人？舒白可不知。”舒白举起手中的桃花灯半端在空中，模模糊糊的照亮了来人的模样。
“谁啊？”芒元享只觉得那声音有些耳熟，探了探脑袋，看清了来人。
“三，三姐？”芒元享一怔，倒是没有想到来人却是宫中最神秘的那位，不过...目光复而转向身旁，听她们俩的对话怎么感觉这俩人很熟啊？
“小九”芒帷月笑了笑。
“偷偷带人来这里被我抓了个正着，嗯？舒白？”芒帷月说道。
“彼此彼此，倒不知三公主何时身旁又常驻了位妙人，是吧，百里公子？”舒白清冷的面色亦是有丝丝融化，嘴角上扬，看得芒元享一愣。
“舒小姐，莫要打趣我了。”百里南卿笑着将头顶的帷帽掀开，这俩人一见面就斗嘴着实有趣，后面的侍卫接过帷帽慢慢退下。
“嘶......”芒元享到吸了口冷气，这人...好俊。
“南卿，这位便是当今九皇子芒元享，亦是舒白的准夫君，你再待上几月怕是能赶上他们二人的大婚了。”芒帷月道。
“九皇子金安。”百里南卿郑重的作揖施礼。
“小九，这位是南卿。”芒帷月又道。
芒元享闻声点点头，还沉浸在美色之中无法自拔。
“原本还想带南卿见识一番这南街最别致的景色，没想到前后脚便遇见了你们。”
“呵，你怕不是想要告诉百里公子某些事吧？”舒白才不信这一套说辞，冷冷的回道。
“哦？什么事？可否告知一二。”芒帷月挑挑眉。
舒白哼了哼声，没有说话。
良久后，舒白清冷的声音传来，“你左我右。”
舒白拉着芒元享蹲在下游，芒帷月见状，好笑的拉着身后的百里南卿，蹲在背面。
“你，你怎么了？”芒元享回神，看着面色不对的舒白，低着声音问道，只见后者沉默不语。
“帷月，什么事啊？”百里南卿手抚着花灯，在芒帷月耳边低声问道，他有点好奇究竟是什么事，竟然让几次斗嘴都处于上风的舒白败下阵来。
芒帷月勾起嘴角，接过火桶，转了转火焰从底部渐渐上升，瞬时照亮了俩人的脸庞，“这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芒帷月点燃自己的桃花灯，递给百里南卿，眼见着他将自己手中的花灯芯点亮。
这故事，本就是今日要对他说的。
芒帷月将桃花灯顺在河面上，目光追随着点点烛火，低沉着，从喉咙发出轻微的声响。
“很久以前，有一个小女孩自远方而来，幸运的她赶上了夜晚城门关闭的最后一秒，闯入这夜市之中。那时街上还未有这么多的人，她满身尽是灰土，头发凌乱腿脚打颤几欲昏倒。她凭着最后一口气冲向卖包子的地方，买了两个包子蹲在路边，囫囵吃完面色才有所缓和。抬脚间正欲离开的时候，她发现在一旁的巷子里穿来微弱的哭泣声，夹杂着嬉笑嘲讽的其他人的声响，她抬步走了上去。
夜色正是昏暗，幽暗的小巷子里有人举着点点火桶，围在巷子深处。那倒映在墙上的身影甚是高大，小女孩定定的看了许久，最后将脚边的鸡笼推翻，笼子打开的刹那，四五只母鸡扑扇着翅膀在空中乱飞，溅了地上一地的鸡毛，那卖鸡的老板一边骂着一边挥舞着手臂抓鸡。而巷子深处似乎被这场景惊扰，毕竟这灯光下活物乱飞的场景还很是吓人的。
不久，打巷子里尖叫着冲出几个女童，四五个女童哭喊着有鬼，冲向街上的人群之中。巷子里终于没了声响，女孩小心翼翼的走进巷子里，因为越走近那声音就越清楚。待走到尽头，女孩终于发现了一个女孩，身上的外衣被扯破，只剩下单薄的里衣，头发比她还要凌乱。”
说至此，芒帷月突然不经意的笑了笑，现在想想，那人那模样对比现在着实好笑。
芒帷月回神又继续讲道，“女孩看了看蹲了下来，出声问道，[能站起来吗？]，那哭着的小女孩没有应声，似是哭晕了般，无意识的呆呆团缩在角落里。女孩将手掌放在女孩眼前晃了晃，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戳了戳。谁成想，那女孩瞬间瘫软倒在地上，女孩瞬间愣住了。”
第45章 花朝十五，宜回忆
“女孩无奈，只好使出吃奶的力气将那哭泣的小女孩连拖带抱的拉到街边，没成想刚走了几步，便又是一跤。这次俩人一起摔倒在地，打了个滚向前翻去。眨眼间，街上便没了二人的身影。
许是上天对她们不薄，二人从街边翻滚进一片草丛中，落在一截木桥之上，那长度不足一米，或许下一瞬二人便有可能掉在河里。”芒帷月坐在木桥之上，淡淡的说道，百里南卿静坐在一旁目光虽着那声音看向越飘越远的桃花灯。
“女孩艰难的爬起身，将那哭泣的小女孩扶了起来，后来俩人竟出奇的一致，并立静坐在木桥边谁都没有说话。很快，夜深了，南街之上依旧热闹得很，丝毫没有变弱的倾向。竟也有人半夜来至这河边，俩人见状心头一激，后退躲在芦苇丛中，静静的看向前面。原来那是一对中年男女，在一盏一盏放着河灯，那河灯的模样美的出奇，是京都中难见的式样。哭泣的小女孩此时也不哭了，捂着嘴巴也看向那二人，一双杏眼哭的通红却明亮异常。”
“再后来，女孩听见那对夫妇说的话，原来是河灯卖不出去，而过了这节这河灯已然没有了意义。女孩想了想，犹豫的站了出来，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那些剩下的河灯都一一留下。那对中年男女欢喜的走了，剩下那个女孩挥挥手将那哭泣的小女孩叫了出来。她用河灯吸引注意，以同样的火桶告诉女孩让她点燃那些河灯。”
“哭泣的女孩那一瞬间突然被吓到了，那点点烛火拉的人影子异常高大，仿佛不久前发生的事一时又回到眼前。哭泣的女孩犹豫了很久，反正那尚有一夜的时间，而另一个女孩并不着急。那夜时间太长，长到小孩子都失去了执着的倔强，最后女孩还是颤颤巍巍的点燃了河灯，而她们在不知不觉中交换了秘密直至天明。”
“人生或许很狗血，故事也许很无聊。可是就是这样狼狈的俩人，亦从未想过会有一天变成九天翱翔自由的云燕，在她们各自的人生里找到了新的自己。”故事仿佛还未结束，芒帷月心觉得说到此便已是结局。
“那破衣烂衫的小女孩从远方而来，哭泣的小女孩亦是随父返京而来，她们离开了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虽有艰辛委屈却坚持走了下去，如今也成为了别人需要的人。而她们也在无数的偶遇中遇到了不一样的人，不同的际遇机会。”
“每个人都很难为别人帮上什么忙，做自己，照顾好自己便是最大的帮忙。”
桃花灯飘了很远，四盏灯也不知何时候汇集在一起，旋转着渐渐没了影子。
木桥之上一片宁静，芒帷月轻轻拉起在一旁沉思的百里南卿，一如来时路般身影隐于芦苇丛中。
南街之上依旧那样热闹，百里南卿望着那牵住他的手，好半晌方才启唇低声。
“帷月”那声音从帷帽之中传来。
“嗯？”
“那小女孩是你吧。”那语气似是疑问却是肯定。
芒帷月勾勾唇角没有应声。
“所以，那哭泣的小女孩是你。”芒元享安静的听完，发觉身后已然没有了那二人的身影，而身旁静坐的舒白眼眸中微红却亮的出奇。
舒白怔了一瞬，微微点点头。
“那，那个小女孩是，三姐？”芒元享试探的问道。
舒白点头。
芒元享知晓，那故事恰正在关键，却被芒帷月中断，又并不得知发生了什么才有后来的感悟。坐在舒白的身边，安静的看向那呆呆坐着的那人，也不知她当时究竟发生了何事。
然而舒白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舒白，在回忆中亦可来去自如，只片刻便摇摇头，嘴角勾了勾眼泪缓缓收回。
“其实，”舒白柔和了语调不似往日那般清冷，“故事尚未结束。”
女孩心中很是害怕，可是她自北边而来，知晓北边人的风俗。那里常说河灯不放，天上的神仙便接收不到愿望，便不会保护风调雨顺。所以最后女孩还是颤颤巍巍拿起那可怕的火桶点燃了河灯。
那灯做的真是极美，一盏盏河灯入水，不出片刻便照亮了整个河面。女孩被那景色看的入迷，已然忘记了哭泣。直到河岸两旁人越来越多，叫喊声似乎传遍了整个南街，才反应过来是这所有人都为这花海所震撼。
女孩望着那一身破旧却坐的笔直的女孩，眼睛里充满着别样的情绪。就这样，俩人在喧闹声中并排坐在一起。女孩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披在了哭泣的小女孩身上，她开始讲起自己的故事。原来她不听父亲的话偷跑出府，在外面游历了半年，将自己所见所闻写成了一本书，想要回京交给父亲，这外面却有繁华，不止于眼前。
哭泣的小女孩渐渐被她那惊心动魄的故事吸引，不知不觉也被她带了进去，说了自己的故事。原来她入京后，父亲身居高位被人嫉妒，而自己又自幼识字读书学业在书院自是不在话下，几个世家小姐见状由威胁恐吓慢慢到撕毁她的书纸，女孩从不低头。最后女孩被几人围在巷子里，撕扯她的外衣，烧了她的书具，若没有那人出现，接下来可能她们就要烧了她的头发。
可是老天真的待她不薄，她幸运的遇到了她。她告诉她不需要折腰低头，她是对的，沉默不是最好的武器，保护好自己不声不响的反击才是这京都生存之道。
清晨，她将她送回了府邸，被自己父亲拥起的一瞬间，她见她挥挥手指了指怀中。
后来她才知道，那里有五两银子，并不少足够让她买新的书具。
“就这样，因为遇见了她，那幼嫩却又真挚的话，让哭泣的小女孩坚定的走到如今。”舒白勾起唇，望向芒元享，“后来她们再次重逢，不再哭泣不再受欺负亦不再破衣烂衫。这个故事，亦如改变，亦如友谊。”
“元享，我带你来这儿是为了向你介绍我人生中最重要的地方，最重要的朋友。”
“她就是，芒帷月。”
而也是因为有她，我们才能勇敢的走在一起。
左手覆盖在身旁那人的手背之上，舒白唇角上扬，望着满天繁星，那双清冷的眸却比星星还亮。
第46章 相亲大会，预备
花朝二十二，成双成对的好日子。
原本定好了只是春日踏青，芒帷月走到这元春园门口却被眼前这阵仗吓了一跳，宫中例行检查的世家小姐围城了一群。芒帷月叹了口气，在芒一融的蜡烛边又为芒元钊点了根蜡烛。
“三公主金安”
“三公主金安”
小园侧门旁侍卫看见身着宫服的芒帷月行礼朗声喊道。
“嗯”
“三公主，这位是？”侍卫看向站在芒帷月身后的华服男子，飘逸出尘宛若天人之姿，心叹道不知道这是哪位侯爷家的贵公子。
“嗯，贤妃娘娘邀请的公子。”芒帷月从袖间取出用素花烫染成墨兰图案的薄札，递了过去。
侍卫连忙接过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便又双手递了过去。
“多有打扰了，三公主请，公子请。”
这宴会搞的极为正式，关卡层层筛选亦是不给芒元钊半分可以挑刺的机会，芒帷月引着一身华服的百里南卿走在侧院的小径上，想了想便穿入林间，走上元春园不远的小楼里。
百里南卿亦是第一次入宫，内心对这皇宫颇为好奇。朱墙金瓦，青石玉阶，确实气势磅礴，连赏花园中的小楼也布置的极为精致，一桌一布一摆件无不是凡品。
“帷月，二皇子可是雄伟霸气，英俊不凡？”百里南卿跟在芒帷月的身后踏上楼梯，好奇的问道。
九皇子他已见过，俊貌无比带着些许风流少年的佻达，风趣却又体贴。那没见过的二皇子究竟是何模样？可是如传闻中所说的那般？
芒帷月想了想又怕形容的太过离谱，摆摆手说道，“等下你见到便知了。”
这小楼却有三层，三层之高其背便能看尽满园景色，芒帷月走到围栏边望去，下面零零散散似站满了一园子的人。
“人...好多啊。”百里南卿立于芒帷月身旁也望了过去，着实吓了一跳。
“的确，贤妃娘娘估计这次是动真格的了。”芒帷月笑了笑，心想芒元钊等下见到如此多的人会不会直接气恼的脸更黑了。
“场地也选的不错。”元春园一如其名，春日里第一批盛开的花朵都聚在这一园之内，不尽是桃花花般淡粉色的朵朵轻盈温柔，却是鹅黄嫩绿粉红，处处亦是新鲜的景色。
“一半湖垂柳，水桥春色，一半地生樱，花草怡人。”百里南卿望着满园别致的景色，感叹这园林布置着实难见。
芒帷月闻声扬起嘴角，这形容似乎最为简单贴切，“绣水，将那望远镜取来。”芒帷月说道。
“诺”一旁的绣水笑着应道。
百里南卿不明，只觉得跟芒帷月在一起处处是新鲜，不过并不耽误他细看这院中的景物。
“哒哒哒哒”奔跑上楼梯的声音传来。
百里南卿闻声转过头，正好对上了芒一融的双眼。
“三...”
“怎么又是你”，真是走到哪里都能遇到，芒一融小脸一沉，顿了一下快步走到芒帷月的身边，小手紧抱着芒帷月的绣金繁花腰带嘟囔道，“三姐”
“百里哥哥~~”，紧随其后的芒一一直直的奔向百里南卿的怀里，显然十分高兴，“你真的来了~~”
百里南卿弯起眉眼抚了抚芒一一的小鬓回道“是啊，收到了五公主给的邀请自然来了。”
“什么？芒一一，你敢乱邀请！”芒一融闻声不敢置信的扭过头看向芒一一。
“喂喂，你可别乱说昂，这可是母妃给的。”空册子，她自己填的名字而已。
芒一融撇撇嘴表示不信。
“三姐，你们怎么不早点来，我们这几天都无聊死了。”芒一一才不管那些，好不容易才见到芒帷月，忍不住撒娇抱怨道。这几日帮着母妃准备这宴会，可是要累死了，一点都不好玩。
“早点来也是无聊，比你们还无聊。”芒帷月拍了拍芒一融紧抱的小手，淡定的转过身，向着刚搬上来的小躺椅上走去。转眼间便躺了下来，半支撑着下巴淡定的回道。
“哪有啊，你下去就不无聊啊~”芒一一摇晃着小脑袋。
“呵呵，下去？”芒一融撇撇嘴，下巴朝向百里南卿撅了撅，“三姐下去，他不下去？”
这人这面貌，下去还不搅局？那二哥不直接被炮灰了。
芒一一扭扭头似乎反应过来，尴尬的笑了笑，“百里哥哥，你长得太出色了，下面那些...还是不下去好。”
百里南卿闻声愉悦的笑了笑，他本就不想去人多的热闹处走，能和帷月两个人独处又能在这小楼上赏景岂不是更好。
芒帷月抬了抬眼，适时打断说道“说吧，贤妃娘娘又交代了什么？”
“额...嘿嘿”芒一一笑了笑，松开抱着百里南卿的手，摸了摸小鼻子，低声嘟囔，“就知道瞒不过三姐”
呵呵，下面既然那么热闹还上来就是有事了，恐怕她们才一入俩人这楼便有人得了信，这不到半刻中俩疯孩子就赶到了。
“那个三姐...母妃说你慧眼如炬，让你给不争气娶不了妻的哥哥参谋参谋。”
......
还参谋参谋，芒帷月扶额，看来给贤妃娘娘治产后抑郁的话本子看多了。
“啊？三姐~你就帮忙看看吧~~”芒一一撒着娇说道。
芒帷月被晃了个正着，无奈连忙点头，直到那手松开才好了一点。
“好”，芒帷月叹了口气，“你们快去忙吧，结束后我交给你。”
“耶~三姐就知道你最好了~~”
芒一一开心的跳了跳，转过身看向百里南卿说道，“百里哥哥~那你们在这里好好看哦，等会我让人给你们送过来好吃的嘿嘿~”芒一一对此极为上心，拉着一脸不情愿的芒一融风一般的跑走了。
“孩子大咯，”俩人走后，芒帷月撑着下巴感叹道，“都知道帮哥哥操心婚事了。”
“嗯，五公主和十二皇子乃人中龙凤，年纪虽小，所懂之事南卿尚不及一半。”百里南卿笑着走向另一侧的躺椅应道。
“南卿，谦虚了，他们两个说到底还是毛孩子。”
“不过，芒元钊啊，确实该找了。”他那模样，浑身的气度倒真的很像那人。
“小姐，望远镜取来了。”绣水走上最后一级楼梯，从袖中取出一木盒，递向芒帷月。
“贤妃娘娘还托人送来了新进贡的莓子，说是三公主喜爱吃，又做了些莓糕让您带回去吃，但莫不能贪嘴一次都吃尽了。”绣水温柔的笑道，将方才所听之话一一尽述。
芒帷月闻声笑了笑，看向粉红鲜亮的水果念道，“贤妃娘娘着实费心了。”
真是既细心又费心，做母亲的都不容易。
第47章 相亲大会，开始
“哎呀，方妹妹妙笔丹青啊，这一幅蛱蝶戏春花画的可真是栩栩如生！”
“是啊”
“真是啊”
湖边的画桌边围了一群妙龄少女，身着华服眼眸尽是看向桌案上的画，被围在中间身着鹅黄裙的女子闻声脸颊两侧微微泛红，略带娇羞的说道，“哪，哪有，几位姐姐过谦了。”
“雪儿，你也太谦虚了，画的这么好，等下将画挂于那绢线之上，二皇子定会看见的。”
湖边不远处柳树下放着两根雕云木杆，中间用丝绢线系紧，若是哪位小姐想要施展丹青墨笔便可悬挂于其上。方雪儿犹豫了片刻，还是忍不住身侧人不断的鼓动，缓缓走至那处，伸手将画纸悬挂于其上。湖边一阵微风袭来，画纸飘动，那蛱蝶却似活物般飞舞，四周不少世家小姐都看了过来。
“念青，你那妹妹可不简单昂。”离得最远处的紫衣少女啧啧说道。
“呵，”旁白一身淡蓝色宫裙的女子轻笑了一声，“简单不简单我可不晓得。”
“好歹她入京也有几月哪里会不晓得，我记得她叫方雪儿是吧，我怎么感觉她有点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紫衣少女说道。
“方雪，哪里来的方雪儿。”蓝衣女子应道，抱臂站在树下，目光平淡的看了过去。
“呵呵呵”，芒帷月听着百里南卿的翻译笑出了声，用这望远镜看口型对唇语百里南卿倒是学的极快。雪，雪儿？这名字听起来有点白莲花啊，芒帷月示意百里南卿继续翻译。
“...念青，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毒舌。”紫衣女子略带吃惊的看向身侧。
“时局所迫，改明儿你去我府上住两日便知了。”蓝衣女子轻皱眉头，倒是觉得这一汪池水波荡的颇为烦躁。
“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六皇子到！”传唤太监的声音响起。
好家伙，一块来了四位皇子，这阵势之大，令在场各位女子心头一阵。随着那人影走近，皆是屏着呼吸半微身作揖。
“二皇子金安”“四皇子金安”“五皇子金安”“六皇子金安”
“起吧”一道粗狂的声音响起，为首那人已然走至座位前，背对着众人。
话音刚落，大掌一挥带起墨绿色的衣袍，转身坐于座位之上，动作好不利落。
“嘶”众人抬眼，看清那人的面容，倒抽了口冷气，小园瞬间安静了下来。
......
百里南卿定定的看着望远镜，似是没看清又凑近看了几眼。
“怎么样？”芒帷月笑道，似乎很满意芒元钊的出场效果。
一张晒得黝黑的脸庞带着坚硬的轮廓，粗眉锋利黑眸鹰眼，高挺的鼻梁。身躯挺拔宽肩窄腰，那面容倒是与这满身肌肉极不相符，配上这墨绿色的衣袍人群之中甚是显眼。
百里南卿半天没有说话，犹豫了片刻后放下望远镜摇头说道，“南卿无法用语言形容，只一眼便觉得他是一位将军而不是......”皇家儿女。
芒帷月了然，点点头。
镇定的人自然镇定，稍微胆小的生怕被那眼神剥了去，有几个似要晕倒般摇摇欲坠。
四皇子扫了一眼便了然，笑了笑说道，“不必拘礼，大家都坐下吧。”
众人闻声松了一口气，念着礼节缓步走到座位上，只是那眼睛自此再也无法看向前面。
离得最远的俩女子落在最后，此时众人已落座，方念青感觉到那鹰眼的注视，淡淡的回看了一眼便径自坐下，那紫衣女子坐于她身旁。
“好魄力！”芒一一躲在一旁见状低喊了一句。
四皇子见众人已落座清了清嗓子道，“今日贤妃娘娘在这元春园设宴，本应娘娘亲自前来，但今日均为年轻男女，贤妃娘娘便将这讨人的活交予了本皇子。今日大家玩的尽兴，亦可尽情表现。”
“宴会开始”
四皇子话音刚落，侍女们携茶水甜点而至，于此同时乐府乐工落座于一旁，开始演奏。
一曲春日宴曲毕，宴会正式拉开帷幕。
今日来的世家小姐都深知此宴会之意，虽二皇子如此...但并不影响旁边尚未娶亲的其他三位皇子，若是好好表现，入了其中一位的眼也是极好。
“臣女...”
“我来”
“臣”
小院平台之上瞬时站起了三位，还有应声却未起身的女子自然早就被落于起跑线。
“好好好”四皇子本来还觉得尴尬，没成想竟然大家这么积极，连道了三声好，只是接下来怎么安排?
“我来”一女子点点头，领先一步走上去，站在中间空地处微微施礼。
“额...那就你吧。”四皇子点点头。
“臣女响北将军陈成之女，陈聪，有一套剑舞想要献于二皇子殿下。”那女子一身淡绿色衣裙，束起收紧的衣袖倒是颇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意味。
献于二皇子啊，好啊，四皇子连忙说道，“好，奏乐！”
女子接过一旁专门用来表演的软剑，背对过身，乐工见状开始奏乐。
音乐响起，女子腕翻转腕了个剑花，转身间绣鞋快速转动，软剑随着身体韵律的曲线围绕在身侧，上下竟未碰到半片衣袍。挥手间，那软剑灵活破空而动，既优美又不失英气。
一曲毕，女子收剑，背于身后微微施礼。
“好”，四皇子带头鼓掌，伸手推了推坐在首位的芒元钊，芒元钊回神嗯了一声。
“英姿飒爽，柔美英气，着实不错啊。”
“是啊”
“是啊”下面亦有女子低声应道。
“臣女”
“臣女斗胆亦有舞一支想要奉上。”
战火升级，这焰头可是不小啊，芒一一皱着眉头，总觉得同时叫来这么多皇兄可能并不太好。
四皇子摆摆手，示意请。
后说话那女子走到空地之上，面容娇媚语气软糯，一双狐狸眼眸微微上挑，步伐之间裙摆浮动流光溢彩。
“臣女户部侍郎慕容明之女慕容潘月，此一舞献于在座各位皇子，各位小姐，愿大家今日春宴尽兴而归。”
“好”
芒元钊闻声望了过去，只觉得汗毛瞬间竖起，皱着眉抬眼间忽觉有亮光一闪而过。鹰眼瞬间扫了过去，吓的百里南卿一激灵，瞬间将手中的望远镜放下。
“然后呢？”半天没有声响，芒帷月眼眸从女眷画册上扫过，“怎么了？”
“唔...”百里南卿扭过头不好意思的扁扁嘴。
“帷月，我好像被发现了。”
请假一天
明日补此章，加新章。
第49章 相亲大会，猫腻
坐于位首的夏棠点头，执起薄纸启唇道。
“花朝春归微风起湖中水，垂杨清浅嫩绿现新意浓。”
其后依次出声应道。
“昨日白雪即消融骤轻寒，迎春斗草却摇曳道轻暖。”
“鹅黄盼春那复层层开尽，蛱蝶丛飞抖莹处处眺望。”
“却至粉红树梢头瓣之沿，又至小院画卷帘案儿轴。”
............
“水心花印仙似与月弄影，桃花落如雨映与日御风。”
“天上云云中鸟相随相依，春日宴宴中君与亲与恋。”
“缘有无人间虽悲欢聚散，勿负春人间尚苦尽甘来。”
“不论吾身在他乡与远方，予君吾喜悲与那山与水。”
方雪念完尾五句放下手中的薄纸，目光羞涩的看向案首。
四位皇子依次沉声各填了一句，芒元钊作尾，一曲词了，众人皆鼓掌欢喜。
这一人两句连成一体自然不易，宴会众人垂首谈论回味方才那些小词。
有文采的自是文采非凡，花鸟意境悠远，令人深陷春日景色；有大胆的亦自将后意转至姻缘情爱，与君与情；咋一听句句不同，连一起却别有意味倒也自然。
当然抛开结尾的几位皇子，意境深远心胸开阔的当属最后一句，【不论吾身在他乡与远方，予君吾喜悲与那山与水。】
山水与画，儿女情爱，夹在乡愁又朗朗上口简单直白，方雪可谓是在这宴会之上出尽了风头。
现代【望乡】倒变成了盐潼小调，芒帷月难得的嗤笑出声，面露讽刺。
尤其是这出彩的一句，她便不信没有什么猫腻。
宴会还在继续，不过，百里南卿已然没了兴致。
放下望远镜看见旁边，发觉芒帷月第一次露出如此冰冷的眼神，亦有所担忧。
“帷月，是不是这曲子有些不对？”百里南卿问道，而后又觉得说的不对连忙补上，“我是说，至少我没在苏南听过。”如此朗朗上口的小调，是与天元乐坊截然不同的曲风，若真听过，只听一次便会记得。
“你不可能听过。”芒帷月摇摇头，除非，早已有人比她还要早穿越到这根本不存在与历史中的天元。
可这概率，未免太低了。
芒帷月远远的盯着方雪的背影，脑海中飞速的回忆着过去的某一个节点，除非，是那夜。
芒帷月淡淡出声，“这首曲子应该只有我一人知晓，此曲名《望乡》，非我所做却仅我所知。”
？？百里南卿闻声疑惑的看向芒帷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偷了这曲子？”
芒帷月摇摇头，坐回躺椅之上，“不存于世亦无人能偷，这曲我只唱过一次。”
“唱过？所以这是首唱曲，不是小调？”
芒帷月点点头，“这首曲的笛曲...或者说是曲调并不如此，若是随着唱曲吹奏除非唱词一模一样，否则自会越听越别扭，强加词则更生硬。”
百里南卿了然，似有所顿悟，“难怪，方才听那笛声总觉得似有话语，并未有笛声应有的意境。”
这是自然，芒帷月点头应道。
“那原曲的词帷月可是记得？”
芒帷月闻声右手捏了捏左手的食指，转动了片刻，启唇说道。
“夕阳河边走举目望苍穹
袅袅炊烟飘来了思乡愁
多少回朝夕晨暮思念着你哟
清清河水是我流淌的泪
窗外明月光映照我脸庞
月之故乡亲人是否安康
捧一盏乡酒陪伴着你哟
无论我身在他乡与远方
给你我的喜与悲不止为那山与水
分不清是梦与醒忘不掉是你身影
穿过岁月春与秋尝尽世间爱与愁
何顾此时别离与拥有”
“而最后亦再无词，只是重复。”芒帷月声音越发低沉。
百里南卿从未听过如此直白的唱词，内心却把旋律与这字词结合，诸如三句尾词便也不再向方才听的那么生硬，“这词，却是望乡。”
“不过，【不论吾身在他乡与远方，予君吾喜悲与那山与水。】与【无论我身在他乡与远方，给你我的喜与悲不止为那山与水。】真是......”一模一样。百里南卿倒没觉得芒帷月会造假，更何况以她的才学品性莫不屑做此事。
芒帷月自然亦是听了这一句才动了不好的念头，没有应声，捏着指腹。
“小姐，”绣水来的恰为及时，施礼后见芒帷月没有反应，低声说道。
“查到了，那黄衣小姐是翰林学士方墨在盐潼表亲家的外侄女方雪，坐于第二位的蓝衣是方墨嫡女方念青。方雪年十四，喜丹青女红琴笛，性软怯懦，年前入京已有两月，似是为寻觅好人家而来。京中交好小姐于其左......”绣水低沉的报了三两个人名。
“且，还有日前的秦家二小姐秦幂。”绣水说完，静立于一旁。
百里南卿一边忍住不听，一边话语毫不避讳的冲近他的耳朵里，只觉得皇家之人办事极快，短短一炷香却把人查了个底朝天。那么，他呢？是不是帷月也查了...那如今在他面前还直言不讳，全无半点遮拦，是不是说明他很安全，令她放心呢？思觉此百里南卿心里又莫名的怪异了起来。
芒帷月自然不知一旁的百里南卿内心里的小九九，她回味着绣水的话，揉了揉手指。
思索了片刻，芒帷月执起一旁毛笔提手在方雪旁提了一行小字，复而翻至第一页着方念青画像的那页，早已风干的蝇头小楷早已干了墨迹。
芒帷月勾唇笑了笑，无论是何种缘故，她都想加一把火看看背后到底是什么。
宴会开了小半日，最精彩的自是在芒帷月离开前便结束了，其后的男女之事亦不是她的任务。
绣水将小册子递交给贤妃娘娘的贴身嬷嬷，少言了几句便飞快赶上芒帷月的马车。
“小姐”，绣水放下车帘，在芒帷月旁附耳道。
芒帷月闻声细细听完，笑了笑说道，“交给天翎，派人跟着。”
“喏”，绣水应声，转过头便发现坐在芒帷月身旁的白衣男子，早在天人交战中沉沉睡去。绣水愣了一瞬而后温柔的笑了笑，芒帷月见状望向身侧，亦有些惊讶。
这人到底是性子单纯，除了她，她还是第一次进宫还没出宫门便睡着了的。芒帷月朝着绣水摆摆手，将叠好在一侧的披风盖在他的身上，那人靠着软软的团垫睡得不亦乐乎。
“回茶楼”，芒帷月说道。
第50章 墨香书斋
要说京城之中最不缺的便是八卦，宫城虽高却亦没有不透风的墙。
才将百里南卿于后院小房安顿好走到前厅，便听见楼下大厅里传出议论的声响。芒帷月看着几个搬着凳子急凑在一小桌的百姓，心想着日后店面升级定是要做个开放式的吧台，收益会更好。
“四皇子乃战神转世，定是要找个不输男儿的女儿郎方能匹配！”
“哎~你懂什么，铁骨柔情，将军自是配淑女~”
“同意”
“同意”
“看，我就说吧，你说那慕容潘月、柳黛、王语嫣语兰俩姐妹，哪个不是柔情似水以温柔著称的。”
“确实是，有理啊！”
芒帷月靠在小栏边听得不亦乐乎，心道京中百姓可不是吃素的。幸好那小册子除了她与贤妃娘娘，可是没有第二个人能看到，若是这些百姓得知会不会骂她眼瞎。
“小大，将墨香书斋掌柜的夫妇请过来，就说东家后厨做了新膳食，请他二位前来品尝。”
“哎~好嘞东家~”小大闻声憨厚的笑了笑，连忙跑了出去。
今日一宴收货颇丰，显然她有了更好的主意。
贤妃宫
贤妃娘娘坐在小榻边半靠，借着落日翻看芒帷月写好的小册，自第一页起便有所标记，那语言描写的颇为生动，一如先前交给她的那些话本子般引人入胜，不觉轻笑出声。
旁边站着的嬷嬷见状亦笑了笑，心道这三公主果真是个妙人，平日里安静低调，却惯能将娘娘逗笑。
“娘娘，可是写的极好？”嬷嬷随贤妃的时间尚久，自是学会了娘娘常用的语言，轻声说道。
“当然极好啊，”贤妃一页页的往后翻，越看眉头越是舒展，“舒嬷嬷，你说这帷月是不是福星转世，交予她的事，事事上心每次亦不会令人失望~”
“娘娘若说是便是真的是了。”
“三公主为人低调却内敛，将皇子皇女带的极好，对娘娘也极好。然，娘娘也待三公主如亲生孩子般细致，那御赐的莓子自己都舍不得吃都送给了三公主。”舒嬷嬷在一旁回道。
“帷月啊，这孩子值得~”贤妃娘娘闻声微叹了口气，目光落回于纸面，往下继续看。
“那夏棠可是夏紫的妹妹？”贤妃忽而想起那第一页的第一人问道。
“回娘娘，正是，夏棠乃工部尚书家嫡二小姐。宴会之上，与那方学士的嫡女方念青最为要好。”舒嬷嬷应道。
贤妃闻声点点头，似乎这方念青亦在帷月的人选之中。
所谓狗血恋情，绿茶小白莲这一词，贤妃自是了解的通透。一方薄册，一场宴会，局外人察言观色必定有所道理。
贤妃将目光放于那最合适的两人之上，复而又想起那几位备选，笑了笑，抬头看向樱粉色的余晖。
这边，一对中年夫妇进入茶楼时，前厅的议论之声并未消减。
俩人一边笑的开心，一边感叹着山上茶楼的生意是真的好。前厅二楼刚装修不久，俩人亦是第一次前来，一上这楼梯便不觉被二楼的装修看花了眼，定定的站在走廊里拔不动脚。
“那个，胡掌柜，东家在零号房间里等您。”小大见状笑了笑，小声提示道。
“哦，好好。”胡掌柜微微回神，一边看着字画一边走向零号房间。
“两位，可是看入迷了？”芒帷月见门已开，背对着她两个后背却不见正面，笑出了声。
“啊？哦哦。”中年男人反应过来，转过头，点点头感叹道，“这走廊装修的却比我书斋还要更像书斋啊。”
“三东家，这字画有些眼熟啊。”中年女人关上房门亦赞叹的说道。
“天元第一才女的墨宝。”芒帷月笑道。
“舒？舒小姐？”胡掌柜疑惑的问道。
芒帷月点点头，摆摆手示意俩人入座。
“舒小姐果真文采非凡啊，堪为女子楷模。”那中年女子乃胡掌柜的结发妻子，人称胡夫人，此时坐在围栏边一脸感叹的说道。
“胡夫人可莫要过谦了，京都小报近来业务拓展的厉害啊，连大理寺的通缉令也都印上去了。”芒帷月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胡夫人反应过来，略带羞涩的莞尔笑了笑。
这三东家惯会夸奖人，弄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芒帷月笑了笑，伸手将案桌侧面的抽屉暗格拉开，将里面的小薄册取出，递了过去。
“这走廊之上的内容用小纸拓了一遍，每小间均有两份供人参阅，不过，可不能带走。”芒帷月勾起嘴角，果然见对面那二人又燃起了兴致，手中翻转着颇有趣味的小册，面露惊叹。
“妙啊，着实妙啊！”胡掌柜感叹道，“却是真迹又便于观看，着实精彩！”
这小册好比博物馆里的参观导读册，只重于数量内容吸引人注意，又避免了近距离观看对作品的无意识损坏，芒帷月笑了笑。
“扣扣”，敲门声响起。
“请进”，芒帷月应道。
小大应声而入，手掌心拖着盘托，一脸笑容的将盘托放置案桌之上，双手将琉璃碗一一端下，又将筷子小勺摆好，复而将小菜放于桌中间，林林总总摆了一整张桌。
“东家，面已好，不知今日需要什么饮品？”小大问道。
芒帷月想了想说道，“泡一壶热果茶1号，用新运来的白瓷杯。”
“是”，小大拿着托盘退下。
胡掌柜二人早已被这阵仗吓到，心觉这茶楼精细程度果不是一般人能做的，透明琉璃金边碗，配上木勺、木筷，一顿晚饭蜡烛、鲜花无不俱全。
“开动吧。”芒帷月笑着说道。
“今日二位可是有口服了，这是我家后厨新研究出的面食，牛肉冷面，尝尝看是否合二位的口。”
胡掌柜木愣的转头看向身侧的夫人，二人不约而同的狠狠咽了口口水，而后颤抖的执起木筷。
芒帷月举起茶杯，不着痕迹的眼角向上挑了挑。
楼下人看不到楼上的场景，楼下声楼上却能听个正着。然，无论楼下的讨论多么热闹，对面那吃的正欢的二人都丝毫不受打扰，直到把最后一口汤喝完。
“爽！”
胡掌柜捧腹靠在小榻边，丝毫不见一个文绉绉的掌柜该有的端庄模样。
他身旁的胡夫人显然也撑得不轻，半靠在胡掌柜的身侧，一脸感叹的说道，“食此面死而无憾啊。”
胡掌柜赞同的点点头。
“面汤酸甜，面条清透，牛肉新鲜，配菜新奇，混合在一起层层递进，爽快畅快！”
“呵呵，若是师傅知晓两位如此高的评价怕是会乐上一整夜。”芒帷月说道，“这冷面夏日吃亦可用冷水降温，冰冰凉凉，清爽出燥热啊。”
胡掌柜点点头，双手抱拳扬着掬了一掬，“服了，可是服了！”
“三掌柜的经商、手艺、用心之道，在这天元可是难找到第二人啊。”
“说到此，帷月你也莫嫌我老胡年纪大了唠叨，若无你，我小小书斋又岂能搬至这东市，越做越大。”
“是啊，若非帷月这些好点子，京都小报怕也不能如此兴盛。”胡夫人感激的说道。
芒帷月笑笑摇摇头，“若没两位，帷月也怕是早已饿死在京都外了，一些小点子顶多作为参考，不足千百分之一。再者从商本就互惠互利，单打一家只能挣一时之财。”
“所以要保持店铺长久发展，外要合作，内也要升级。”
“不瞒二位，今日邀二位前来，便是有了这样一个新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