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楔子 “这个孩子断不能留!” “您要知道,这可是大小姐此生仅存的血脉了! “也罢!”老者幽幽叹了口气,“让这孩子服下这枚生生造化丹就送他离去吧,此生他与蜀山便再无关联。” “门主!” “此事休得再提,石沁,送珏儿走吧。” “是。” 尚在襁褓之中的幻珏,晕乎乎的听着一女子与老者的对话。 大小姐?生生造化丹?蜀山? 还没等他想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的眼前忽然一阵天旋地转,那名女子已轻柔的将他抱起。 幻珏张开嘴,便想问些什么。 突然,他的嘴中多了一物,那物圆滚滚的,还有一股甘甜的沁香。 毕竟不知此物究竟是什么东西,幻珏刚想把那物吐出来,没料想女子轻轻一拍他的后背,一股温热的气息从他的脊椎直冲他的咽喉,幻珏的脑袋一仰,那物便被他生吞进了肚子。 幻珏张嘴便要骂娘,传出来的却是咿咿呀呀的哭声。 女子叹了口气,她朝老者微微施礼,带幻珏走出了宅邸。而此时幻珏的腹中一片温热,一股股暖流流淌在他的四肢百骸,暖流由温和变得愈加炽热,直冲他的头顶,随后他的眼睛一翻,便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来时,已不知到了何方。 女子与老者已经消失不见,抱着他的是一名身穿布衣的男子。 “少爷,你醒了?”男子询问似的喃喃道,“既然如此,我也只能送你到这了,余下的路是福是祸,是生是死,就看您的造化了。” 说完,男子抱着幻珏跳下了马匹。 幻珏挣扎着,想问些什么。 与往常一样,他的嘴中传出的是咿咿呀呀的哭声。 男子从马匹上取下一个巨大的竹条编制的篮子,随后他轻轻的将幻珏放进了篮子当中,提着幻珏,走到了不远处的江边。 竹篮被男子扔进水中,竟没有丝毫漏水的迹象。 篮子里的幻珏,满腹疑惑的呆呆望着男子,不明白男子究竟要做什么。 在幻珏眼中,男子的眼底是无尽的温柔,他摸着幻珏的小脑袋,声音几度哽咽的说道:“少,少爷,后会、无期” 男子的手猛地一推,竹篮随江水顺流而下。 与此同时,男子拔出了他悬挂在腰间的青铜长剑,幻珏惊骇莫名的看着男子将寒光烁烁的长剑横在脖颈,自刎于江边。 血,染红了江水。 竹篮的影子,也渐渐消失不见。 。。。 不知在江中飘荡了几日几夜。 总之时而昏睡,时而清醒,而最为让幻珏不解的是,这些天来虽没有进食,他的腹中竟没有丝毫的饥饿。 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穿越了。 究竟这是个什么世界,究竟他的身世如何,究竟为什么有人将他抛弃,究竟这一切的究竟现在已经不怎么重要了,因为这时的天空已乌云密布,雷声阵阵,细密的雨点正从空中不断的向下坠落。 包裹在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竹篮里也已出现了积水。 在求生欲望的驱使下,幻珏张大了嘴,声嘶力竭的求救,尽管传出来的只是那一阵阵哇哇的哭声。 忽听得耳边传来咔哒一声。 随后一股明显不属于江水的力量将竹篮带动,把他拖到江边。 一位身穿银甲的士兵将竹篮捞起,举着竹篮,恭敬的跪在一名红衣白发的少年书生面前:“少爷,竹篮里是一个孩子。” “孩子?”少年微微皱眉。 “亦非,把那个孩子带给我瞧瞧。”不远处的马车里,一女子淡淡的说道。 “是,母亲。” 少年提着竹篮走上马车,将竹篮放在女子面前。 蜷缩在竹篮里的幻珏,下意识的歪头看了女子一眼,随后却不禁痴了——好漂亮的女子 当看到竹篮中的幻珏时,女子那明亮的眼睛里,竟忽然射出一道寒光,过了片刻之后,她的眼神又变得无比柔和。 女子轻轻退下幻珏手上的玉扳指,在抚摸了片刻后,她的眼中竟隐隐多了几颗星星点点的泪珠,她哽咽道:“时也、命也,以后,这孩子就是我的义子了,亦非,从此之后,他便是你的弟弟。” “是,母亲”少年跪在女子身前,“他究竟是何人?” “你不必知道他是何人,也不必知道他的父母是何人,你只需知道从此以后,他是你的弟弟便够了。” 。。。 眨眼间,五年已经过去。 幻珏已从一襁褓中的婴儿,变成一名在地上乱跑的孩童了。 救他的那名女子名叫姬霜,时至今日,敢直呼她姓名的人已寥寥无几,更多人更愿尊称她为——白夫人。 她是韩国唯一的女侯爵,更是韩国世代功勋显赫的世袭大将军的家族——白家的当代掌家之人,至于她的儿子,就是后世有着皑皑血衣侯之称的“雪衣侯”白亦非。 没错,这是秦时明月的世界。 此时还仍是七国纷争,战火喧嚣的年代。 好在白家家世显赫,尽管白家大公子白亦非此时已带兵四处征战,白家的小公子幻珏的日子过得倒还算安稳。 在白夫人的做主下,幻珏仍叫幻珏。 尽管不知道白夫人与自己今世的父母有着什么关系,但仅凭她平日里对自己悉心的照顾与疼爱,关系怕也是不浅。 与平日相同,幻珏在书房中百无聊赖的看着竹批做成的卷轴。 雪衣堡外忽然传来一阵铁蹄的喧嚣。 幻珏扔下书卷,朝雪衣堡的大门飞快的跑去。 “少爷,您慢一点!” 此时雪衣堡的大门已经打开,大门之外,无边无尽的身穿银色盔甲的白甲军整齐的立于城门之外。 大门内,一身红衣的白亦非翻身下马。 “大哥,你回来了!” 白亦非卸下头盔,弯腰将幻珏抱起,随后笑眯眯的将幻珏放在肩上:“嗯,我回来了,幻珏,最近可有听母亲的话?” 谁曾想,此时的白亦非还是如此温柔。 尽管两世为人,但孩童身体的性格使然,幻珏如今也多了几分童真。 幻珏重重点了点头:“一直在听呢。” “那就好,这是我带给你的小东西。”说着,白亦非一摸腰间的锦囊,将一块晶莹的玉佩递给幻珏。 幻珏欣喜的接过玉佩:“谢大哥。” 白亦非笑着点点头:“走吧,母亲怕也已经等久了。” 第二章 百越 雪衣堡总共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前方的堡垒,另一部分则是白夫人、白亦非、幻珏与一众佣人居住的庄园。 从高空向下看去,雪衣堡的四周是万丈的悬崖,就如同群山之中的孤岛一般,唯一可以进入雪衣堡的路径只有大门处的那座吊桥,吊桥由白甲军把守,死死扼守住雪衣堡唯一的门户。 随白亦非步入后院。 此时,白夫人正静坐在蒲团上打坐。 当白亦非与幻珏走进院中时,白夫人如有所感的睁开了眼睛。 “母亲,我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啊。”白夫人冲白亦非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她盯着坐在白亦非肩头的幻珏微微蹙眉:“珏儿,还不快下来!” 幻珏嘿嘿一笑,赶忙从白亦非的肩头跃下。 白夫人指了指蒲团,示意两人坐下,随后她抽出一封帛书,递给了白亦非。 白亦非不解,疑惑道:“这是?” “打开看看,便知道了。” 白亦非展开帛书,细细阅读,哪成想白亦非越看脸越黑,看到最后,白亦非原本苍白的脸上竟变得一片墨色,他狠狠一拍桌子。 “他们,怎敢!!” 幻珏好奇,忙凑了过去。 见幻珏凑了过来,白亦非脸色稍霁,却将帛书收了起来。 “唉。”白夫人叹了口气,“虽是如此,但除了我之外,韩国怕已无人能镇压百越了,明日清晨,我便要动身。” 百越? 幻珏微微皱眉。 “母亲,我这就进宫。”白亦非忽的站起身来。 白夫人压了压手,示意白亦非坐下。 “此行虽前途未卜,但我却非去不可。”见白亦非还想说些什么,白夫人竟突然厉声道,“我意已决,就不要再提了。” 白亦非努了努嘴,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白夫人转头看向幻珏,她的眼神由冰冷变得温柔:“珏儿,你生来早熟,时至今日,有些事情我就不再瞒你了。” “母亲,您说。” “你的生母,是我的妹妹。”白夫人的眼中多了一丝忧伤,“当年的那些事情,你与你大哥还是不知道为妙,哪怕是我敢透露半句,你们二人也会有杀身之祸,什么时候等你长大了,再去寻找真相吧。” “是,母亲。” 说实话,幻珏对他的亲生父母倒也没什么怨恨。 至于那些事实真相,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寻找亲生父母这种狗血的剧情,对他而言非但没有什么好处,反而大概率会平添不少麻烦上门。 见幻珏的脸色平静,白夫人微微颔首,随即拿出一物放在了桌面上:“这是你父母当年留给你的玉扳指,也算是一份信物了,老爷子当年虽狠了一点,但那时也是无奈之举。” 幻珏心里一动:“那老爷子是何人?” “时也、命也,该知道的时候你就知道了。”白夫人打了一个哑谜,随后又摸出一物放在桌上:“这是我与你大哥修炼的功法——玄冰诀。原本此功法霸道异常,本不该让你此时修炼,但你在生生造化丹的改造下,经脉生来坚韧,加上我此行前途未卜,现在传授与你也无妨。” 幻恭恭敬敬的接过兽皮,然后小心翼翼的收起了那个玉扳指。 白夫人缓缓起身,然后一挥衣袖:“你兄弟二人虽并无血脉关系,但我希望你们今后虽不是亲兄弟,却能更胜亲兄弟,退下吧,明天清晨就不要来问安了。” 白亦非扯了一把幻珏的衣袖,恭恭敬敬的跪在地上。 见状,幻珏也赶忙跪下。 “谨遵母命” “谨遵母命” 在白夫人的一声轻嗯之后,房间里突然变得一片死寂,等两人再抬起头来的时候,房间哪里还有白夫人的影子。 “大哥,母亲这是?” 白亦非轻轻摇了摇头:“幻珏,你且随我来吧。” 来到白亦非的房间,白亦非指了指自己书房里那张地图的某个地方:“这个地方便是百越,据听传言,百越之地似乎隐藏着七国所觊觎的一件,甚至可以改变世界的秘密。” “那母亲?” “自从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已成为了韩国最强的高手,百越的高手众多,想要镇压百越,离不开母亲的配合。” “那母亲为什么要去?” “因为我白家乃是韩国的世袭大将军,为了白家,母亲不能退却。”白亦非苦笑一声,“如今的我,还是太弱了。” 的确,白亦非今年才不过二十一岁。 幻珏莫名奇妙的有些失落:“大哥,难道不能拦下母亲吗?” “呵呵。”白亦非冷笑一声,神情显得极其愤怒,“在新王的眼中,我们这些臣子不过是一条条任他驱使的恶犬,为了天下,我们算得上什么!母亲当然可以不去,但白家呢,但白甲军呢。” 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摆在白夫人的路便只有这一条了。 白亦非拍了拍幻珏的肩膀:“别多想了,百越虽强,但母亲的实力也不弱,把玄冰诀给我,大哥来教你。” 闻言,幻珏忙将兽皮递给白亦非。 玄冰诀修炼出的真气名为玄冰真气,此真气异常霸道,传说修炼玄冰诀臻至化境,甚至可以冻结万物。玄冰诀总共分为十层,其中白夫人已修炼到了第九层,而白亦非此时也已修炼到了第六层。 在白亦非的讲解下,幻珏一遍又一遍的熟悉着玄冰诀。 当晚,幻珏不知将玄冰诀的心法运转了多少遍,却一直没有找寻到玄冰诀哪怕一丝一毫的精髓。 “幻珏,先停一下吧。” “大哥,怎么了?” 修炼了一夜,还没凝成一丝玄冰真气,幻珏不免有些挫败。 白亦非拉着坐在蒲团上的幻珏起身:“修炼之道,劳逸结合,玄冰诀为当世上乘功法,入门并非易事,母亲即将动身,我们去送她一程吧。” 幻珏轻轻点头,随白亦非登上了雪衣堡的城楼。 寒冬腊月,昨晚突然骤降大雪,此时寒风呼啸,雪花如席,北地已是一片苍茫。 拂晓时分,伴随着铰链吱嘎吱嘎的刺耳声响,雪衣堡大门处的那扇巨大的,由铁木制成的吊桥被缓缓放下,马蹄声阵阵,一辆白色马车冒着漫天的风雪,渐渐隐入进茫茫雪雾之中。 尽管白亦非和白夫人没有跟幻珏提起分毫,百越的秘密在天行九歌中也没有什么定论,但从白夫人这等修为都如此慎重的情况来看,如今的百越与天行九歌时期相比,怕是强的离谱。 不知为何,幻珏的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风雪太大,也该回去了。”白亦非将幻珏棉衣上的领子塞了又塞,在确定风雪不会灌进衣领之后,他温柔的摸了摸幻珏的脑袋,“幻珏,快点长大吧,这个天下,怕是平静不了多久了。” 第三章 玄冰诀 半个月里,白夫人杳无音讯。 而同样在这半个月里,幻珏终于修炼出了一丝玄冰真气。 白夫人传授给幻珏的玄冰诀总共分为十层,在这十层当中,却又分为了四个大层次。 前三层为入门,这时的玄冰决不过是初窥门径,只是利用玄冰诀的心法,将经脉中的真气转化为一丝丝玄冰真气,需要时,可以调动这些玄冰真气用以对敌。 当玄冰诀修炼到第四层时,便可以算是融会贯通了。 此时的玄冰真气可以在丹田中自行生成,威力与第四层之前不可同日而语,这时的玄冰真气由丹田锁生,才勉强算是真正的玄冰真气。 玄冰诀第七层的境界为登堂入室,当玄冰诀修炼到这个境界时,便可称得上是七国的高手了。 此时修炼者的丹田能够凝成一枚玄冰内丹,这枚玄冰内丹在能极快恢复玄冰真气的同时,玄冰真气的杀伤力也会再上一个台阶。 以白夫人玄冰真气第九层的境界,便足以傲视天下了。 至于第十层,白亦非就不得而知了,可能白夫人知道,但白夫人却从没有对白亦非讲起过。 从修炼出第一丝玄冰真气开始,幻珏对玄冰诀的修行便已算是进入到了第一层。 玄冰诀的第一层,是一个让自己的身体逐渐适应玄冰真气的过程,玄冰真气霸道无比,这种有属性真气在杀伤力异常恐怖的同时,伤人亦伤己。 在秦时明月中,身为墨家高手之一的高渐离同样身负寒冰属性真气。高渐离修炼的功法与玄冰诀是否同源幻珏不得而知,但每当高渐离开大释放“易水寒”时,却总会受到冰属性真气的反伤。 玄冰诀是否有这种弊端幻珏也不清楚,但唯有让自己的身体逐渐适应玄冰真气的存在,才能步入更高的境界。 这日清晨,正当幻珏凝出第三缕玄冰真气,还未向白亦非报喜时,白亦非突然破门而入。 “幻珏,快跟我走!” 没等幻珏有所察觉,他已被白亦非极其粗暴的提溜起来。 眼前的场景飞速的转变,等幻珏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被白亦非带上了马车。 “少将军,我们去哪里?”马车前,那身穿白甲的马夫问道。 白亦非语气沉重且简洁:“新郑,王宫” 听闻此言,幻珏猛地瞪大了眼睛:“大哥,母亲回来了?!” 白亦非轻轻点头,然而此时他的表情阴郁,神色冷峻,却让幻珏的心里一沉。 “母亲怎么样了?” “经脉俱断,丹田被毁,身受重伤。”白亦非紧紧攥在一起的手有些颤抖,“如今母亲生死未卜,尚在王宫里昏迷不醒。” 幻珏表情凝固,脸上满是不信之色。 这,这怎么可能?! 白夫人的武功堪称独步天下,如何落得今日的下场? 冒着风雪,那辆由白甲士兵驾驭的马车毫无阻碍的驶入韩国王宫,在卫兵的带领下,停在宫门前。 还没等马车停稳,幻珏与白亦非已跳下马车,在宫中侍卫的带领下,两人走进一间小院。 此时白夫人正躺在一张床上,紧紧闭着双眼。 白亦非连忙跪在床前,紧握着白夫人毫无血色的手,幻珏此时也跪在病床的另一边,紧紧握着白夫人的另一只手。 对于白夫人,幻珏感情真挚。 因为自从来到这个世界,最关心他的人只有两人,一人是白夫人,另一人则是白亦非。白夫人此时昏迷不醒,幻珏心中的关切哪怕与白亦非相比,也只多不少。 “王上驾到!” 此时庭院里忽然传来阵阵喧嚣,无数人涌入院中。 在众人的簇拥下,一位身材略有些发福,神态悲哀中又不乏威严的中年人,四平八稳的,缓缓步入到房间当中。 这位就是韩国刚即位不久的韩废王——韩王安。 忍着心中的悲痛,幻珏随白亦非跪拜道:“拜见王上” 韩王安匆忙上前,搀扶起两人:“二位快快起身,不必多礼,你们两位就是白夫人的生子与义子,白亦非与幻珏吧?” 白亦非冷冷的点点头:“王上来此所为何事?” 见白亦非面若寒霜,脸上尽是一副送客的神色,韩王安却熟视无睹的继续说道:“白夫人为我韩国立下汗马功劳,我自该前来探望。” 没等白亦非回话,韩王安已对尚昏迷在床上的白夫人长长一拜: “白家世代忠良,乃我韩国擎天之柱,传我旨意,封白夫人之子白亦非继位雪衣候,封白夫人义子为雪衣伯。” “是,王上。” “亦非代母亲谢王上。”白亦非的语气无悲无喜,“那敢问王上,昨日您为何传旨销毁母亲的一切记录,甚至取消了母亲原本的爵位!” 韩王安眼神飘忽,神色有些尴尬。 “咳、咳咳、咳咳咳” 这时,房间里突然响起阵阵咳嗽声。 幻珏心中一喜,忙看向白夫人。 白夫人的眼睛已缓缓睁开,她沙哑的说道:“亦非,此事就不要再提了,亦非尚年轻,还望王上海涵。” “在下不敢,百越之事,吾还要谢过夫人。”韩王安再次恭敬的施了一礼,“一切因寡人而起,在下心中愧疚,寡人便不在这里妨碍夫人休息了,望夫人保重贵体,早日恢复,吾先行告退了。” “亦非、珏儿,送王上回去吧。” 说完,白夫人重新闭上眼睛,看都没再看韩王安一眼。 送韩王安离开房间之后,白亦非与幻珏重新回到了白夫人的床边。 “母亲,您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白亦非关切的问道,“韩王安为什么会取消您的爵位。” “安排马车,回家再说。” 见白夫人再次闭上眼睛,白亦非心中无奈,也只能迅速安排马车与宫中的医生随行,带白夫人返回了雪衣堡。 。。。 回到雪衣堡,白夫人重新睁开了眼睛。 白夫人平静的问道:“亦非,幻珏,你们两人,可知我为何让你们匆匆返回雪衣堡吗?” “孩儿,不知。” “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如今我经脉俱断,丹田被毁,几乎已成为一个废人,等到玄冰真气慢慢侵入我的心脉,便是我身殒之日。”白夫人语气淡然,似乎这件事与她毫不相关。 白亦非眼前却是一亮:“孩儿能否将您体内真气吸收殆尽?” 白夫人摇了摇头:“假如你我修为相仿,那尚还有一线生机。但如今我体内残留的玄冰真气质量太高,哪怕你能吸收一部分,残余的玄冰真气也会逐步侵入我的心脉,最终还是难逃死劫。” 闻言,白亦非有些自责的低下了头。 “从今日起,封闭白家封地,何时你的玄冰诀修炼到第七层,才能重新进入朝堂。”白夫人幽幽的说道,“至于发生了什么,你们也不要问,因为就算你们你问了,我也不会回答。” “母亲,那我以后去找谁报仇?” 白夫人微微一笑:“报仇?有百越,有韩国,有秦国,有赵国,有阴阳家,还这个乱世,报仇?这么多仇人,你什么时候才能报完?至于其中的真相,你与珏儿一样,自己去寻找吧。” 听完,幻珏心里不由得一惊。 在白夫人提到阴阳家的那一瞬间,他似乎抓住了什么。 幻珏跪在白夫人面前:“母亲,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的身世,应当与阴阳家有关吧。” 白夫人的瞳孔突然睁大。 随后她点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第四章 尽霜寒 往后的三个月,幻珏在白夫人的指导下玄冰诀进境飞快。 在这短短的三个月里,幻珏经脉中的玄冰真气已从当初的寥寥几缕,变成了宛如小溪一般的激流,在经脉中四处飞撞。 这段时间,对幻珏而言无疑是一种煎熬。 经脉中那股激流般的玄冰真气,在不断的侵染着他的经脉,从他的经脉之中一圈又一圈的循环,这个过程带来的疼痛与体内的阵阵寒意,无时无刻缭绕在他的四周,让他寝食难安。 强忍着痛苦,他也只能继续凝练这股玄冰真气。 因为在玄冰诀第一重到第二重的过程中,必须不断的积累这股玄冰真气,直到这股由玄冰真气凝成的激流达到一种规模,最后主动化整为零打散成雾状,与寻常真气合为一体为止。 在这个过程中,修炼者会因为这股激流的壮大而愈加痛苦,最终要么继续坚持到突破,要么被迫放弃。 而幻珏,选择了继续坚持。 每当痛苦难忍,几度想要放弃的时候,幻珏望着躺在床上,神色一片淡然的白夫人,总会重新拾起信心。 尽管痛苦,但他不想让白夫人对他失望,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因为白夫人的时日已不多了。 哪怕白亦非每天都在拼了命的吸收白夫人体内的玄冰真气,但白夫人体内的玄冰真气似乎已成为一种本能,尽管丹田被毁,白夫人体内的玄冰真气却仍在不断孕育,逐步向白夫人的心脉进发。 从白夫人回到雪衣堡那天起,一封封快书迅速发往到七国的各个角落。 几个月来,那一封封发出的书信被逐渐发回,七国的无数名医,无论是墨家的镜湖医庄,农家传承自神农的千年医术,还是道家与阴阳家堪称偷天换日的密术,对白夫人的病情也只能望洋兴叹。 哪怕白夫人此时尚未身殒,白亦非所做的也只不过是拖慢了白夫人死亡的进程罢了。 与白亦非相比,幻珏他现在什么也做不了,他现在能做的唯有强忍着痛苦去修炼玄冰诀,至少在白夫人身殒之前他一定要坚持下去。 因为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他不想让这个看着他长大的慈祥夫人,在临死之前对他失望,至少,哪怕就算放弃,也要在白夫人殒命之后再去考虑。 该来的,终究会来的。 那一日,在幻珏探望完白夫人正要离去的时候,白夫人叫住了他。 旁边的白亦非一愣,忙提醒道:“母亲,该疗伤了。” “不必了。”白夫人摇了摇头说道,“亦非啊,我的身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就算你继续吸收我体内的玄冰真气,我也熬不过今天了。”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幻珏咬着嘴唇问道。 白夫人笑着点点头:“不过生老病死而已,两个堂堂的精壮男儿,有什么好伤心的,在临走之前,我还有话对你们说。” “母亲请说。” 白夫人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温情。 “雪衣堡有两把剑,一剑名为血雨,这是你父亲的佩剑,另一剑名为雪魄,这是我的佩剑,这两柄剑共分雌雄两剑,当初我与你父亲,也因两剑而得缘,从此之后,这两把剑便归你所属了。” “是,母亲。” 白夫人点点头,又看向幻珏:“珏儿,你的身世坎坷,真相如何,等你长大了还想去探求的话,就放手去做吧。我与纵横家当代鬼谷子有一份恩情,虽无法将你收为弟子,但也足以传授你一招半式了。” 纵横·鬼谷子! “谢母亲。”幻珏赶忙跪在地上。 “何须如此生分啊。”白夫人苦笑一声,“珏儿,你非我所生不假,但在我眼中,你却是亦非的亲弟弟。” 闻言,幻珏的心头不由一酸,泪水刹那间已浸满眼眶。 “母亲您放心,从您认下幻珏以来,我一直视幻珏为我一母同胞的亲兄弟。”白亦非一边说着,一边将幻珏搀起。 “这就对了。”白夫人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些东西都放在我一直随身携带的剑匣当中,其中还有一秘籍为百越所获,虽与玄冰诀甚是搭配,但却有些邪异,日后是否修行,就看你们二人的选择了。” 说完,白夫人幽幽叹了口气。 “后事,我都交代完了,最后我还要叮嘱你们一件事——不要被仇恨,蒙蔽掉你们的心。”白夫人突然自嘲一笑,“谁又曾想,我一生所追求的玄冰诀第十层,却在我成为一个废人的时候突破了。” 白亦非瞪大双眼,满眼尽是不可置信的看向白夫人。 就在这时,一股以白夫人为中心的寒气瞬间迸发,幻珏只觉自己的经脉一松,那股愈加壮大的玄冰真气化作的激流,竟被这股寒气在一瞬间冲散得一干二净,完完全全的散入到他体内的真气当中。 下一刻,白亦非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 房间内的寒气,眨眼间竟被白亦非吸收得一干二净,等白亦非的眼睛再度睁开时,他的瞳孔已是一片深蓝。 “怪不得母亲体内的玄冰真气无法祛除,原来她已经进入到玄冰诀的第十重境界。”白亦非目光凛凛的看向跪在他身旁的幻珏,“幻珏,母亲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成全了你我二人,她想让我们放下仇恨,你能够放下吗?” “放下?” 望着在床上永远陷入沉睡的白夫人,幻珏冷冷一笑。 “呵,怎么可能。” 。。。 风声怒吼,雪花漫漫 天上下着鹅毛一般的暴雪,白亦非在前,幻珏在后,两个一大一小的身影,抬着白夫人安眠的棺椁,走在雪衣堡后的那座高山之间。 山巅,是一座坟墓。 这座坟墓密密麻麻的石碑下,葬的是白家历代的侯爵。 冒着风雪,兄弟二人没有借助任何工具,仅仅依靠血肉之躯,用双手,一把一把的抛剖开坚实的冻土,挖出白夫人安眠的坟墓。 风雪中,兄弟二人守了整整一晚。 起初,已突破玄冰诀第二重的幻珏尚能坚持,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幻珏的眼皮竟越来越重,越来越重。 在这时,一个坚实的臂膀搂住了他。 随着白亦非将他体内的真气注入到幻珏的体内,幻珏才重新清醒过来,在白亦非的支持下,幻珏终于守到了第二天清晨,看到了天边的那抹鱼肚白。 风雪消散,天色放晴。 白亦非单手抱着幻珏站在山巅,俯视着万里江山。 突然,白亦非忽的仰天长啸一声:“皇天在上,后土为证,于我白家历代先祖墓前立下誓言,不报此仇,我白亦非誓不为人!” 空谷传响,白亦非的声音在山间回荡。而此时,迷迷糊糊中的幻珏也如有所感的睁开了眼。 纷纷乱世,以剑为生的剑客,杀戮或许不是他们变强的理由,但誓言,却不会因时间的推移而褪色。或许,白夫人的死,成就了未来的皑皑血衣侯,那自己未来的路,又在何方呢? 还没等幻珏想清楚,寒气入体,他先已晕了过去。 而此刻 千里冰封 天地尽霜寒 第五章 照身帖 春去秋来,时光飞逝 三年时间眨眼已过 又是一年的草长莺飞 这年清明的早晨,幻珏跪在白夫人的墓前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母亲,孩儿这就要走了。”幻珏起身紧了紧后背的行囊,又躬身朝白夫人的墓拜了两拜,“您老勿怪啊,明年清明,孩儿或许无法来看您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那可就说不准了。” “非去不可吗?” 白亦非站在幻珏身后,突然冷冷的问道。 幻珏转身看向白亦非,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大哥,纵横家的剑术独步天下,而鬼谷子更是当今世上最强的几人之一,我想变强,因此我要去见他。” “你还小,不急。” “玄冰诀我已修到第三重圆满的境界,我虽小,却不弱。” “就算如此,你又为何推掉我让你带走的白甲军?”此时白亦非的语气已带有几分恼怒,“这天下纷乱,你一人远行,我怎放心的下!” “千仞绝壁上的雏鹰若不振翅,怎能飞上万里苍穹。”幻珏没有丝毫退缩的顶撞了回去。 白亦非冷笑一声,浑身上下散发而出的森森寒意,几乎凝成了实质:“呵,你可知雏鹰振翅,又有多少跌落悬崖!” “你也知道,自从半年前我将玄冰诀修到第三重圆满以来,便再无寸进。”幻珏眼神飘忽的看向白夫人的墓碑,“你总不能看着我一直活在你的荫蔽之下吧?想来这也不是母亲所希望的。” 白亦非的眉毛一挑,冰冷的表情逐渐缓和下来:“休要拿母亲来压我,你既然想去,那我也不拦你,若是被人欺负了,发生了什么意外,我自会为你报仇。” 幻珏表情一苦。 “大哥,你这可是在咒我啊。” “哼。”白亦非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车马我已为你安排妥当,倘若日后再见,发现你武功没有长进,就休怪我不留情面了!” 说完,白亦非转过身去,不再看他。 “那是自然。”幻珏面朝白亦非那瘦削的背影,郑重的点了点头,“等到再见之日,我想我也不会是如今这般弱小的孩童了。” 幻珏后撤一步,拜倒在地。 “大哥,日后保重!” 白亦非如同竹竿似的背影微微一颤,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淡淡的说道:“嗯,你也保重。” 。。。 下了山,幻珏翻身上了白亦非为他准备的马匹。 此时雪衣堡的吊桥已经放下,负责今日值更的白甲军已整齐划一的立在吊桥两边,眼神灼灼的目送着幻珏上了吊桥。 端坐在马身上,幻珏有些不舍的扭头向后面看去。 八年以来,雪衣堡从未有过改变,如今细细看来,一草一木还是这般熟悉,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一道寒光破空划过——冷漠且锋锐,幻珏如有所感的看向葬着白夫人的山巅,此时一道红色的身影立于崖顶,衣摆随风肆意飘摇,幻珏十分确定,白亦非此时绝对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呵,刀子嘴,豆腐心。 自从白夫人殒命,白亦非的性格变得愈加怪异。 距离上一次看到白亦非会心的笑容已不知过去了多久,在幻珏的记忆中,还是他刚刚突破玄冰诀第三重境界的时候。 如今的白亦非逐渐变得孤僻,妖异,嚣张,且强大。 似乎,换了一个人。 想到这,幻珏有些自嘲的摇摇头。 自己还以为自己能改变一切,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在这个朝纲崩毁,弱肉强食的世界里,弱小才是真正的原罪,或许等到下一次见面的时候,白亦非就已变成后世那个皑皑血衣侯了吧? 幻珏转过身去,遥遥望了一眼城门外的世界。 有几分期待,也有几分恐惧。 轻轻一夹马腹,听着耳畔清脆的马蹄以及身后传来的吱嘎吱嘎的吊桥拉起的声响,那广阔的世界似乎在向他招手,而在他的身后,雪衣堡在向他告别,白夫人在向他告别。 还有,白亦非。 一行清泪划过眼角,下一刻春风袭来,便已随风消散。 。。。 春风似乎很得意,但马蹄疾不疾幻珏就不知道了。 因为在秦国与韩国国土交界的地方,还没等幻珏开开心心的跨国出境,他便被驻守在该地的秦军斥候拦了下来。 最后人没事,马被扣了下来。 这年头兵荒马乱,尤其是各国边境更是剑拔弩张,如今仔细一想,幻珏非但不恼,反而还隐隐觉得有些庆幸。 毕竟还是小命重要,若不是看在他只是一个孩子的份上,那群秦军斥候随便给他安一个敌国斥候奸细的名号,一对一幻珏自诩不怂,但一群人围攻上来,就他现在的水平铁定歇菜。 此时卫鞅早已变法完成,根据秦律的严苛,能够这般轻而易举的进入秦国,已经殊为不易了。 走在秦国泾阳的街头,幻珏心中有些茫然。 这一路走来,幻珏对那个影响了华夏千秋万代的卫鞅,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货属实哈皮。 原本在历史课上,幻珏对这位协助秦国横扫六合,影响华夏数千载的商鞅大人还颇有些崇拜,而等他亲历秦国的风土之后,幻珏对这货便再无一丝好感。 其实身份证并未现今才有,早在战国时期,商鞅在秦国变法时,便发明了照身帖——由一块打磨光滑细密的竹板制成,上面刻有持有人的头像和籍贯信息。 这思想,够超前吧。 在秦国的这个时期,打尖住店时,照身帖必不可少,如果没有或者忘带了。呵呵,那抱歉,一律当作黑户,甚至以敌国奸细论处。 当年卫鞅犯事后易容逃亡,半夜乏困想要住店,结果店主一伸手——“先生,可有身份证啊?” 这时卫鞅才想起:为了便于征税抽丁,制止流窜作案,当年他发明了秦律中的户籍制度。规定不得自由迁徒,确需外出的,必须向所在村镇申请,得到批准,核发了证明才能出行。 被查获没有照身帖的,一律视为盲流送西北边区劳教或送黑砖窑当苦力、终生为奴。 那时卫鞅脑子也算灵光,连忙掏出一捆钞票:“兄弟我忘带照身帖了,还望先生通融通融。” 哪成想店主冷冷一笑:“想钓鱼执法是吧?就算你真的忘带照身帖,那我也不敢留你,劳资家大业大,可不想锒铛入狱,你要怪就怪那个哈皮的商君吧。” 那时卫鞅是怎么想的幻珏不清楚,但他可以肯定的是,当时卫鞅绝对想抽自己一个大耳刮子。 当年看到这件事的时候,幻珏多少还有点幸灾乐祸,谁知如今这坑爹的秦律落在了自己身上,幻珏现在是想哭都哭不出来了。 第六章 泾阳 尽管幻珏此行所带的盘缠不少,结果却跟后世的老赖似的,有钱是有钱,但是没地方花。 秦律虽严苛,倒也有利有弊。 至少这一路走来,日子过得苦是苦了一点,但也不知是不是运气不错,反正那些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的悍匪他是没有遇见过。 兴许就算遇见了,那些人也不会对他这个孩子感兴趣吧。 总而言之——卫鞅哈皮 白夫人给他的信物是一张羊皮制成的地图,地图上标注的最终地点是一座城市——秦国·泾阳城。 泾阳城位于秦国腹地,是秦国的几大重要城池之一。 泾阳坐落于于泾河之北,嵯峨山以南,古以水之北为阳,泾阳由此得名,其名最早见于《诗经》:玁狁匪茹,整居焦获。侵镐及方,至于泾阳。 对于去哪里寻找鬼谷子,幻珏心里还是有一点儿把握的,唐代司马贞所著《史记索隐》中记载:鬼谷子曾隐于嵯峨山传授兵法。 或许这是后人的杜撰,但有着白夫人所给地图的指引,想来鬼谷子隐于泾阳以北的嵯峨山中,也不是空穴来风。 问题是如今不比后世,后世嵯峨山早已开发成景点,顶破天不过是几座山头而已,但现在还是战国年间,由泾阳向北望去,皆是一片无垠无尽的原始森林。 要不然,放火烧山? 古有晋文公烧山求贤,今有幻珏烧山拜师?可能再过去千年之后,没准又会是一桩美谈。 至于烧山之后鬼谷子,没准还有拜师的盖聂卫庄死不死幻珏就不清楚了,但当年介子推是真的被晋文公那一把火送去了极乐世界。 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扔到一旁,幻珏准备先进山撞撞运气再说,就算万一真的找不到。 那也不能烧山! 穿着那身被一路磨损,如今早已破旧不堪的衣服,幻珏宛若一个要饭的小乞丐一般在街头晃悠。 别人骂他,他一笑了之,别人赶他,他就抓紧离去,至于那些沿街巡逻的士兵,看见他,对他更是提不起什么兴趣。 倘若是一个中年的乞丐,哪怕是一个老乞丐,那些士兵都会考虑把他们抓去当壮丁。 至于一个孩子? 抱歉,泱泱大秦不是什么托儿所,秦卒更没兴趣抓幻珏这种小屁孩当童工,再说了,没准是哪家孩子走丢了,正在玩什么小蝌蚪找妈妈的狗血剧情呢。 秦卒也是百姓,谁还没有个三亲六故,大秦虽因商鞅变法而强大,但私底下跟秦国百姓提起商鞅,收到的那绝对是吐口痰再加一句痛骂。 沿街行走,啃着拿铜钱买来的肉包子,幻珏百无聊赖的在街头吊儿郎当的晃悠,毕竟是秦时明月的世界,吃食还是挺丰富的。 泾阳城繁华无比,与新郑相比也是不逞多让。大街上来往行人熙熙攘攘,路过一间茶馆,幻珏在不知不觉中,便被里面传来的乐声吸引了注意力。 茶馆乃雅俗共赏之地,因此小乞丐一般的幻珏走进茶馆之中,店家小二倒也没有前来阻拦。 茶馆中央,有一老者静坐在蒲团上,老者面前有一乐器名为“筑”,该乐器形似琴,有13弦,弦下有柱。演奏时,左手按弦的一端,右手执竹尺击弦发音。 一群人团团围在老人身旁,有荷锄的贫苦农夫,也有轻摇羽扇的富家公子,众人表情如痴如醉,无一不沉浸在老人的乐声当中。 幻珏心中一动,不知为何,他莫名其妙的在老人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其熟悉的气息。 老人如有所感,也看向幻珏。 一曲琴声奏罢,老人起身后朝众人微微欠身施礼:“老朽年事已高,身体早已疲乏,感谢诸位捧场,今天就先到这了。” “别介啊,再来一曲嘛!” “就是,就是。” “……” 老人一一欠身后再次施礼:“感谢各位抬爱,今天真就到这了。” “唉,扫兴。” “行行行,大伙都散了吧。” “散了吧,散了吧。” “回家看孩子去了。” “……” 围在老者周边的众人不再多待,茶馆一楼满满当当的人流如退潮的海水一般,一股脑的朝门外涌去,随着人流,幻珏刚要出茶馆,却被一只手扯住。 幻珏扭头,发现扯住他的竟是一位比他年龄大了一些的少年,他疑惑的问道:“你为何拉我?” “我师父要见你。” “你师父?”幻珏微微皱眉。 少年指了指那位抚须朝他微笑的老者道:“那就是我师父。” 幻珏一愣,见老者笑容和煦不像什么坏人,但幻珏还是暗地里加紧了警惕,跟随着少年,来到了老者的近前。 老者一边收拾着乐器,一边和蔼的问道:“小友多大了?” “八岁有余。” “家人可曾跟随身边?” “未曾。” 闻言,老者眼中闪出一道精芒:“那你为何来到此地。” “与你无关。”幻珏语气已有不善。 老者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是老朽冒昧了,那敢问小友和那位风华绝代的白夫人可有关系?” “没有。”幻珏断然否认。 不管老人究竟是敌是友,如今对他而言,尽快拜师鬼谷才是他的第一要务,因此幻珏并不想再与老者产生什么关联。 “那就有些奇怪了。”老者不依不饶,“既然白夫人与你没有什么关系,那你又为何修炼了玄冰诀?小小年纪竟已有这等修为,就不免让老朽惊叹诧异了。” “抱歉,您说的那人我并不认识。”尽管心中惊涛骇浪,但幻珏的脸色依旧平静,“老翁,如果您没有什么事情,我就走了。” 见幻珏转身离去,老者也不阻拦。 还未出门,幻珏的身后已传来老者不紧不慢的声音:“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小友的身份便是白夫人的义子,当今韩国的雪衣伯——幻珏吧?” 幻珏的脚步突然停住。 “您究竟是何人?” 老者哈哈一笑:“雪舞银蛇,观海听涛,便是在下了。” 幻珏眼前一亮,他突然想起有一次白夫人曾向他提起她有一位好友,那人姓邹名霜,乃齐国相国邹忌之后。 邹霜好音律,精通剑术,是白夫人当年的挚友之一,其修炼的功法《水寒诀》,更是当今世上少有的冰属性功法之一,江湖称他为“雪舞银蛇,观海听涛”。 “您是?邹霜剑师?!” “呵呵,小子,你终于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吗?”老者微微一笑,他并没有否认幻珏的猜测,“如果没有搞错的话,你是来找鬼谷子那个老家伙的吧?” 幻珏眼前一亮,忙问道:“您知道他老人家在哪?!” 邹霜点点头,又摇了摇头:“我知道,但我不能告诉你,鬼谷子那老头脾气怪异,必须你自己去找。” 闻言,幻珏不免有些失望, “虽是如此,但我却可以给你指一指那老家伙所在的大致方向。”邹霜话锋一转,捻须说道。 第七章 小高? 幻珏心中振奋:“在何处?!” “此事不急。”邹霜呵呵一笑,“毕竟是故友之子,我若不好好招待一番,等数年之后,老朽也不好向九泉下的白夫人交代。” 说完,邹霜一手拉着幻珏,一手拉着那位少年上了楼。 上了楼,邹霜随意选了一个无人的单间,对那少年吩咐道:“小高,让你师哥随意整上几个好菜,再给你师弟拿身新衣服。” 幻珏挠了挠头:“先生不必,我这衣服穿的还算合身。” “自家人,无须客气。” 等等,小高?! 突然,幻珏想到了邹霜对那少年的称呼,再联想到邹霜所修炼的那部“水寒诀”,这小高? “敢问先生高徒贵姓。” “哦?小友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邹霜不由一愣,“我一生只有两名徒弟,一位是这间茶馆的老板,姓范名诩,另一位则是那位少年,姓高,名渐离。” 高渐离?那没错了。 见幻珏嘴角微微上挑,邹霜不免疑惑的问道:“你曾见过他们?” “未曾。”幻珏连连摆手,“也算是拜商君所赐,这数月以来日日风餐露宿,今日见到师叔终归是见到亲人,心中自是开心。” 邹霜捻着胡须点了点头:“孩子,你受苦了,亦非为何不派人护卫你左右,他难道放心的下?” “这是我的意思。”幻珏苦笑一声,“我一直未曾远行,自诩武功傍身,自保有余,想的便有些太过简单。” “真是胡闹!不只是你胡闹,亦非也与你一同胡闹!”邹霜脸上尽是怒火,“如今形势不明,哪怕是我在江湖上行走也是谨小慎微,你年纪不大,胆子倒是不小。” “师叔,幻珏知错。” “也罢,你这种性格,鬼谷子这老家伙反而会喜欢。”邹霜叹了口气后话锋一转,“对玄冰诀的修行,你已到哪个境界了?” 幻珏眼前一亮:“正巧有事叨扰师叔,不知为何,自从我修炼到第三层圆满的这半年以来,就一直没有什么成效。” “什么?半年前你就已玄冰诀第三层圆满!”邹霜听完后,满脸尽是一片愕然,“据我听你母亲讲起,单单玄冰诀的第二层就不是这么容易突破,你又是如何在这短短三年里达到了如今的境界?” “机缘巧合吧。”幻珏含糊其辞道。 邹霜见幻珏不想多谈,便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你的进境虽有些出乎老朽的意料,但万变不离其宗,想要突破玄冰诀的第三重,你仍需不断积累。” “这话家兄也曾说过,我也一直没有松懈,却仍无寸进。”幻珏紧锁眉头,“您老可知是何原因?” 邹霜哈哈大笑:“孩子,你有些魔怔了,修行本就是个是个水磨的功夫,假如突破真有这么容易,世上的高手还会这么少吗? 不过八岁你就已如此境界,老夫现在都觉得自己当年修行的日子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此时,那刚刚下楼的少年已捧着衣服上了楼:“师父,您让弟子取给师弟的新衣,我已拿来了” “换上吧。” 邹霜接过衣服,反手把这身衣服递到了幻珏手中。 长者所赐,幻珏没有推辞。 走到屏风后面,幻珏利落的换上了这身淡蓝色的汉服,终于有了一身新衣,幻珏还是蛮开心的。 衣服大小刚刚合适,走出屏风后,邹霜朝幻珏笑着点了点头:“还算得体,如今到了泾阳,你也不必再这般谨小慎微的遮掩行踪了。” “谢过师叔,师哥。” 此时单间的木门再次被推开,一位慈眉善目,且略有些肥胖的中年男子,不带一丝晃动的,稳稳当当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师父,这位是?”男子疑惑道。 “这是你白师叔的义子,来,幻珏,这位也是你的师哥。” “见过师哥。”幻珏连忙施礼。 “师弟不必这般客气。”男子连连摆手,“以后记得常来我的茶馆,花销尽管算在我身上。” 邹霜哈哈一笑:“幻珏你不必与你师哥客气,哪怕山里那个老鬼,也时不时来这打打牙祭。” 山里的老鬼? 难道是鬼谷子他老人家? 幻珏心中一动,连忙问道:“师叔,那我岂不是可以?” “想法自然可行,但手段未免有些取巧了。”邹霜怎能不知幻珏心里所想,“尽管我看那老鬼不顺眼,但他那经天纬地之才我也佩服,不出所料的话,早在你出雪衣堡的那一刻,他便已经知道了。” 幻珏心中悚然:“这么,狠?” “呵呵。”邹霜微微颔首,“所以你被我拦下,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的确,鬼谷子连黑白玄翦这种隐秘都能知道的如此清楚,甚至反手还将玄翦当作鬼谷弟子的磨刀石,这手段属实可怕了一点儿。 不提幻珏心中如何去想,邹霜的大弟子范诩已摆上碗筷。 见饭菜已经摆好,邹霜拾起筷子笑呵呵的催促道:“吃饭,吃饭,再不吃,饭都要凉了。” 说着,他已先动了筷子。 桌上三荤三素,都是范诩亲自下厨做的,虽不知范诩的修为如何,但他这手厨艺确实有点东西,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幻珏自打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吃过最美味的一顿饭菜了。 之前邹霜曾言鬼谷子常来此处打牙祭,原本幻珏还不相信,如今亲自品尝范诩的手艺,他才知邹霜所说的怕也不假。 吃饭过后,邹霜带幻珏与高渐离来到茶馆后院,而范诩身为茶馆掌柜,自然是去照顾生意了。 来到后院,邹霜笑眯眯的问道:“幻珏,你可曾与人交过手?” 幻珏心中纳闷,却仍旧老老实实回答道:“虽未曾与人生死相搏过,但与雪衣堡里的白甲军将士也有过几次切磋。” 邹霜点了点头:“好,那既然如此,我想让渐离与你切磋一番,你可愿意?” 与高渐离切磋? 幻珏与高渐离面面相觑,有些不明白邹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自然是可以的,但我肯定打不过高师哥,所以感觉这场切磋没有什么意义。”幻珏苦笑道。 邹霜的嘴角微微一勾:“我看这可未必。渐离如今已有十二岁,真论起修为不过比你强过一个小境界,除此之外,玄冰诀本就比水寒诀霸道,也让渐离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第八章 切磋 毕竟是少年心性,在听到邹霜对幻珏的评价之后,原本面色淡然的高渐离,眼神竟是忽的一变。 见高渐离这般反应,幻珏也只得苦笑一声。眼瞅着这场切磋再无法避免了,幻珏便朝高渐离拱了拱手:“还请师哥赐教。” 感情高渐离的性格一直如此,外表看起来冷冰冰的跟个冰箱似的,内心其实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淡然。 高渐离回礼道:“师弟不必这般客气,比什么由你来定吧。” “那就比剑吧。”幻珏转身看向邹霜,“师叔,您这可有木剑?刀剑无情,毕竟是切磋而已,万一见血反倒是不美了。” “这个自然。” 邹霜微微颔首,随后一抚腰间,抽出一柄晶莹如水晶,也不知是何材料打造的,通体上下皆是冰银色的细长软剑。 与寻常剑客不同,邹霜用的是一柄细长的软剑,在内力的作用下,细剑在柔软诡谲的同时,也可变得无比坚硬,正是因为邹霜独树一帜的行剑风格,邹霜才被众人称作“雪舞银蛇”。 银光乍现,邹霜随手一挥,一道冰寒的剑气便已冲天而起,干脆利落的将院中桂树的枝干斩下了三两枝。 还未等桂树的枝干落地,桂枝尚在半空之时,邹霜手中的软剑已肆意挥舞,围绕着那几根桂枝交错出一片密不透风的银网,刹那间木屑纷飞,待到桂枝落地,地上已多了四把普通的短木剑。 好快的剑! 邹霜不经意间露的这一手,已看呆了一旁幻珏。 白夫人强则强矣,但幻珏也不过是道听途书罢了,他从未亲眼见过白夫人出手的场面,今日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这个世界强者的风采。 “你们可以开始了,有我在,尽力施为便可。”邹霜重新将软剑收回腰间,如同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淡淡的说道。 幻珏吞了口唾沫,一边捡起其中一把木剑,一边抱剑朝高渐离拱了拱手:“师哥,承让。” 此时幻珏已有些后悔自己刚刚的提议——开玩笑,邹霜的剑术既然如此不凡,那高渐离如今还能差到哪里去? 高渐离点点头,反手握着长剑,摆了一个请字。 幻珏心里一横,在下一刻已卯足了气力,挥起着木剑,斜向下的朝高渐离砍去。 高渐离反手一抬,架住了长剑。 两剑相交,在感受到从幻珏剑身上压来的巨大力量时,高渐离的眼神在不知不觉中已发生了变化。 下一刻,幻珏大喝一声,在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朝高渐离压去的同时,他体内的玄冰真气也在此刻尽数爆发。 幻珏手中的木剑在刹那间已布满了冰花,寒气瞬间覆盖满剑身,随后尽数通过两木剑接触的位置,向高渐离涌去。 高渐离一惊,正想撤剑暂避锋芒,却没料到这两把木剑之间竟被凭空形成的坚冰冻在一起,见幻珏来势汹汹,高渐离也只得用尽全力架住长剑,将他体内的寒冰真气尽数爆发,想把那股已蔓延到他那柄木剑上的玄冰真气再逼退回去。 两种真气虽同样为冰属,但性质却截然不同,而桂木的木质虽坚硬如犀,但在两股冰寒真气的共同冲击之下也有些不堪重负。 还没等玄冰真气与寒冰真气分出胜负,高渐离手中的桂木剑已在两股真气的较量之下应声摧毁,从中间突然炸裂。 木屑纷飞,高渐离暴退连连。 然而早在桂木剑出现裂缝的时候,高渐离便已做好准备,在桂木剑断裂的那一刹那,高渐离撒剑撤步,后脚的脚尖一勾,将桂树下邹霜一并准备的备用木剑踢起,拿在了手中。 此时幻珏眼中射出一道精芒,他一个箭步冲到高渐离近前,双手握剑,木剑由下撩向高渐离。 一旁的邹霜看得苦笑连连。 幻珏所用的这算哪门子的剑术,分明就是街头混混打架吧? 此时高渐离打的简直是异常的憋屈,他刚刚拿到木剑,如今内力还尚未运足,眼瞅着幻珏的攻势已经袭来,他也只能匆忙招架。 两柄木剑相交,空气似乎都震出一丝涟漪,在幻珏撒泼一般的打法下,高渐离正苦苦的支撑,他的胳膊竟已渐渐的开始颤抖。 此时邹霜也瞧出了这场切磋最不对劲的地方——这幻珏小小年纪,力量为何如此恐怖。 如今高渐离虽不过十二岁,但他的身体也已逐渐开始了发育,力量不说是突飞猛进,也应该比八岁幻珏的力量强上不少吧? 但现在怎么看来甚至还有些不足? 院子里的幻珏越战越猛,一柄木剑被他舞的虎虎生风,没有什么套路,就是单纯靠着一股蛮力和玄冰真气的支持乱打一通,在旁人看起来甚至不像在使剑,反而更像是挥舞着一把斧头。 毕竟是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因为失去先机,在幻珏这种近乎不要命的无赖打法下,高渐离虽空有一身剑术,却也只能暂时自保。 突然间,幻珏动作一滞。 高渐离瞅准机会,垫步上前,手中木剑环绕着他的指尖在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随后高渐离反手握住翻转方向的剑柄,剑尖微微上挑,轻而易举的挑飞了幻珏手中的木剑。 幻珏只觉自己手中一空,不知何时,他手中的剑竟莫名其妙的被挑飞了。 “师哥,我认输。”眼见自己手中的木剑被挑飞,而他体内的玄冰真气又已消耗一空,幻珏干脆利落的投了降,随后不顾形象的瘫坐在地上。 高渐离无悲无喜的收起长剑,平静地站到幻珏身边。 最后这场切磋竟如此草草收尾,一旁的邹霜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随后他背着手走到高渐离的身前厉声问道:“渐离,你知道今天你为什么差点儿输给幻珏吗?!” “是因为轻敌大意。”高渐离白净的脸上突然变得一片潮红,“但我怎么知道师弟的力气竟有这么大,下次一定不会了。” “哼。”邹霜冷哼一声,“你比幻珏年长四岁,修为还要强过幻珏,而幻珏还基本没有学过剑术,最后竟打成这样!你好好反思反思吧。” 说完,邹霜看都不再看羞愧的低下了头的高渐离一眼,转身轻轻拉起了瘫坐在地上的幻珏。 “你,很好。” 幻珏一愣,连连摆手:“师叔,您这可是在折煞您的师侄啊。” 邹霜摇了摇头:“相比渐离,你能在最大程度上利用你本身的优势,若不是最后你身体的真气耗尽,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其实邹霜所说的并没有错,而幻珏本身也是这般想法。 与高渐离相比,幻珏比内力比不过,比剑术更是差距极大,唯一让他没想到的是自己的力量,竟能强压高渐离一头。 可能自己的力量比高渐离还强多少有些出乎幻珏的意料,但力量的因素并不能改变自己会被高渐离碾压的事实。因此幻珏决定拼尽全力速战速决,而高渐离出于身份自然不会避过这一剑,这才给了幻珏能够掌握住局势的机会。 一步错,步步错,若非最后因为真气耗尽,或者剑术太过蹩脚,幻珏也不认为自己一定会输。 第九章 雪沁 邹霜饱含深意的看了幻珏一眼:“有城府,还有天分,孩子,怪不得你能横跨近乎千里,孤身一人来到这泾阳。” “小侄当不起师叔谬赞。”幻珏谦虚道。 “行吧,你小子也少给我装这套,知道你心中不满,这柄剑便送你防身,权当今日我那过分要求的赔礼了。”说着,邹霜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柄短剑,连带着短剑的剑鞘、剑穗一并扔给了幻珏。 幻珏手忙脚乱的接过短剑:“师叔,这怎么好意思?” 邹霜瞪了幻珏一眼,佯怒道:“我既然给你,焉有收回之理?先拔剑出来瞧瞧,看看这剑是否和你心意。” “嘿嘿,师叔所赐,必然和我心意。” 说话间,幻珏已抽出短剑。 此剑剑长不足两尺,剑宽约有一寸有余,这柄剑属实mini了一点,但与幻珏此时的身高相比,反而又显得长了许多,这也是幻珏在雪衣堡为什么不学剑的原因之一——剑太长了。 剑身上铭刻着两个错金铭文——雪沁 此剑的剑身银色之中微微泛蓝,也不知是何金属打造而成的,但剑刃寒光烁烁,定是一柄极好的短剑。幻珏随手挽了一个剑花,剑不算轻,但重量还算合适,尽管幻珏更钟意长剑,但此时这柄短剑无疑更适合他。 幻珏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一旁的高渐离正死死盯着自己,他眼神中的光芒,分明是有些炽热。 “师叔,君子不夺人所爱。”幻珏忽然将这柄名为雪沁的短剑收起,“幻珏今日切磋本就负于师哥,不如将此剑留给师哥作为奖励吧。” 听闻此言,高渐离也是一愣。 哪成想邹霜摆了摆手:“给你就是给你,哪有这么多讲究。我即将传授小高长剑,又怎能将这柄短剑给他?再者,纵横所修的剑术也是长剑,这剑给你,无非是让你入山时多一份保险罢了。” 话已至此,幻珏再也无法推脱。 幻珏收起雪沁,朝邹霜长长施了一礼:“谢师叔赐剑之恩。” 邹霜笑呵呵的将幻珏扶起,朝一旁的高渐离吩咐道:“小高,天色已不早,带幻珏找个房间休息吧。” “是,师父。” “呃,师叔,幻珏冒昧,小侄还有一事要问。”见邹霜就要离开,幻珏连忙提醒道,“鬼谷子他老人家,您还未给指条明路呢。” “明早自见分晓。” 撂下了这句话后,邹霜便自顾自的走出了院子。 明早,自见分晓? 幻珏一头雾水的看向高渐离。 高渐离摇了摇头:“师父的意思我也不懂,不过师弟,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等修为,真让我有些羞愧了。” 幻珏叹了口气:“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倘若没有白夫人临终之前的那场机缘,他与白亦非的进境又怎么可能会如此之快,如果能够选择,他宁愿不要这场机缘。 两人一边走一边闲聊,突然高渐离话锋一转:“师弟,你可知你手中这柄剑的来历极为不凡?” 幻珏摇摇头:“不知,还望师哥赐教。” 高渐离沉吟片刻后说道:“此剑名为‘雪沁’,虽然不知是何材料打造,却是出自赵国徐夫人之手,去年赵国铸剑家族徐家的徐夫子曾拜托师父一事,事后的报酬便是这把剑。” 徐夫人?徐夫子? 在听到这两个名字后,幻珏顿时愣住了。 徐夫人,姓徐,名夫人,男儿身。 历史上徐夫人的名气或许与欧冶子、风胡子、干将莫邪夫妇等人相比有些声名不显,但荆轲刺杀嬴政的那把被称作“屠龙之剑”的匕首却是徐夫人所铸。 徐夫子,徐夫人的儿子,墨家统领之一,人称“剑之尊者”,风胡子剑谱排名第七的“水寒剑”便是出自他手。 在秦时明月世界里,赵国的徐家是当时最著名的铸剑家族——徐夫子的母亲徐夫人铸造了“残虹剑”(秦时明月中徐夫人是女性),徐夫子的父亲铸造了“鲨齿剑”,徐夫子铸造了“水寒剑”的同时,重铸的“渊虹剑”也由他负责。 “雪沁”出自徐夫人手,自然不凡。 不知此事还好,在得知此事之后,幻珏心中愈加纳闷:这邹霜大师究竟和白夫人是何关系,为他指路就算了,这柄“雪沁”送的未免也太过轻易了吧? 高渐离似乎看出了幻珏心中的疑惑:“当年白夫人曾救过师父一命,三年前白夫人病危,师父四处为夫人寻找名医。直至白夫人辞世,师父也未曾找到治病之法,此事已成为师父一生的遗憾,而白夫人当年之恩也一直萦绕在师父心头。” “所以这柄剑?” “也算是弥补白夫人的恩情罢。”高渐离叹了口气后推开一扇门,“师弟,房里已收拾妥当,你就在这里休息吧。” “谢师哥。” “小事而已。”高渐离笑了笑,“我就住在隔壁,有事尽管吩咐,就不在这打扰你休息了。” “嗯嗯,师哥慢走。” 送走高渐离后,幻珏伸了个懒腰,舒舒服服的躺在了床上。 这几个月来,幻珏还是第一次睡在这正儿八经用来睡觉的床上,顿时感觉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也莫过于此了。 突然,幻珏莫名其妙的感觉到一股困意涌上心头。 窗外似乎还有两条黑影。 幻珏不及多想,眼皮一闭,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 泾阳城外,明月高悬 “死鬼,你到底还要偷窥多久!”白发苍苍的邹霜站在阴森的密林之中,好像极为愤怒的呼喊道。 树枝微微晃动,随着枝丫间透出清冷的月光,一个模糊的黑影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穿过树冠,落在了邹霜的身前,黑袍随风飘荡,黑影冷冷问道:“你为什么要接触他,经过老夫同意了吗?” “呵呵。”邹霜冷冷一笑,“感情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我想干啥就干啥,你管得着我吗!” 黑影沉默片刻:“你打不过我。” “鬼谷子,你踏马吃饱了撑的啊,我见故人之子一面咋了?”邹霜满脸不忿,“你不是想打架吗?劳资今天还就奉陪到底了!对了,明天早上信不信我直接带幻珏去你那里,我看你怎么办!” 黑影静静的看着邹霜:“你想多了。” “你真当我干不出来啊?!”邹霜瞪大了眼睛,“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明天你给我等着吧!” “我相信你干的出来。”黑影的语气依旧淡然。 邹霜一愣:“那你为何?” “呵呵,想知道为什么是吗?”黑影的嘴角微微一勾,“因为我早已派我的弟子,先把人劫走了。” 第十章 绑架 幻珏头疼欲裂的睁开眼睛,却发现那刺眼的太阳,此时正高高的悬挂在他头顶的正上方。 床呢? 幻珏摸了摸身下冰冷的石子与杂草,有点懵逼。 检查完自己身上的器件,装着盘缠的包裹还在,而那柄“雪沁”此时也还悬挂于腰间,说是有人打劫吧,结果自己身上值钱的东西都还在,所以不太像。说是没人打劫吧,他又为何出现在这里? 幻珏勉强起身,却发现自己正在一条小溪跟前。 在他的不远处,有两位帅气的少年正步调一致的抱剑默默注视着他,一人银发,一人黑发,两人身高体型相仿,皆是粗布麻衣的打扮。 黑发少年道:“小庄,他醒了。” 银发少年点点头,随后冷冷的朝幻珏说道:“你要找的地方就在这周边三十座群山之中,找不到就不要来拜师了,这是师父的原话。” 等等! 幻珏的眼睛突然瞪得溜圆,他随即抽出雪沁,朝银发少年愤怒的吼道:“难道就是你踏马的绑架了劳资?!” 银发少年的眼神一冷,浑身上下散发出一抹淡淡的杀气,他瞥了一眼黑发少年:“师哥,我能不能先揍他一顿?” 黑发少年道:“师父没说。” “那就是可以了?”银发少年又问。 黑发少年又道:“师父也没说。” 银发少年身上的杀气稍敛,他有些无奈的冲黑发少年翻了个白眼:“也罢,那就先饶他一命,毕竟是来日方长,日后慢慢收拾罢了。” “嗯,走吧。”对于银发少年的提议,黑发少年既没有赞成,也没有反对,他只是淡淡的一笑,“什么时候等他通过了考验再说吧。” 说完,两少年相视点头。 随后两人看都不带看幻珏一眼的,转身缓缓朝着山林里走去。 装了X就想跑? 见这二人的行径如此嚣张,如今正憋了一肚子火的幻珏又怎能罢休,他提着手中的雪沁,撒腿就冲着那俩少年离去的方向追去。 见幻珏追来,那两人倒也不慌。 此处已在深山之中,到处都是古木狼林,那两人相继轻轻一纵上了参天的大树,他们的轻功倒也不错,三蹦两蹦,便消失在了茫茫的丛林当中。 幻珏气喘吁吁的扶着树干,此时他的脑子还在嗡嗡作响。 等等! 一声炸雷忽在他脑中炸响。 幻珏突然瞪大了眼睛。 小庄?师哥! 难道是?! 想到这,幻珏不由咽下了一口唾沫。 卧槽!我刚刚好像把卫庄这个祖宗给骂了啊喂?好像那银发少年最后还说了句什么——日后慢慢收拾? 娘嘞! 怎么办?! 在线等,挺急的。 两人的身影此时早已消失不见,幻珏有些无奈的望着盖聂和卫庄的方向叹了口气,随后拖着还有些发昏的脑袋回到了小溪旁边。 溪水潺潺,清冽且甘甜。 幻珏掬起一捧水洗了把脸,又掬起一捧水吨吨吨的喝了下去,战国时期的溪水天然环保无污染且又富含矿物质,洗完脸,喝完水,幻珏顿时觉得他的精神瞬间振奋了不少。 如今想来,昨夜怕是纵横所为了。 看来昨晚的那道黑影,以及自己突然间诡异的睡去,怕是与盖聂卫庄两人脱不开关系了,只是这投毒用迷药将自己迷晕,手段未免有些太过下作了吧?鬼谷弟子啥时候也这么腹黑了。 卫庄临走时曾言——“你要找的地方就在这周边三十座群山之中,找不到就不要来拜师了” 而这怕是鬼谷子的授意了。 幻珏有些绝望的环视着周边的群山——嵯峨山脉皆是古木狼林,壁立千仞,俗语云“望山跑死马”,别说这周边三十座山到底有多少虚数,哪怕仅仅一座山,真让他搜寻都能累他个半死。 这糟老头子坏得很呐! 腹中饥饿,好在这条小溪也不算太浅,溪中还有不少鱼儿在其中游来游去,如今已是初夏,溪水倒也不算寒冷,幻珏挽了挽裤腿下到溪中,以手中的雪沁当作鱼叉,捕了几条鲫鱼扔上岸边。 至于取火的方式也很简单。 不需要什么钻木取火,毕竟幻珏的包里就有燧石,这几个月来日日风餐露宿,路遇城镇那还好,若是在那荒郊野岭他便只能自己生火做饭了。 从林中随意捡了一堆枯枝与松针,幻珏小心翼翼的拆开自己包裹中的那个被麻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小包袱,从中取出两颗白色的石头,将两枚石头轻轻一碰撞出火花,瞬间点燃了干燥的松针。 见火堆升起,幻珏小心翼翼的将那两枚燧石放回了包裹,在他心中,这两枚燧石甚至比他包裹中的银两还要重要不少。 将火堆处理完毕之后,幻珏重新走回到了河边,他一边清洗着岸边那几条早已断气的鲫鱼,一边用“雪沁”刨开它们的鱼腹,在掏出内脏的同时,顺便刮了刮鲫鱼身上的鱼鳞。 拿几根松枝将处理好的鲫鱼穿好,幻珏走回火堆,一边将几条鲫鱼架在火堆上烤着,一边在心里暗暗的腹诽:倘若邹老爷子知道自己拿“雪沁”当厨具,会不会当场气晕过去? 想到邹霜,幻珏也有些没脾气。 这老爷子做事的确周到——送衣、赠剑、请吃饭。就是最后也忒不太地道了一点,说是这场绑架跟邹老没有丁点关系,幻珏绝对是不信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而此时正无辜躺枪,躺在床上的邹老爷子也是无语。 昨晚在一怒之下,邹老爷子还真跟鬼谷子那老不死的交上了手,最后的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鬼谷子啥事没有,而邹霜最后被鬼谷子提溜着扔回到了自家弟子开的茶馆之中。 第十一章 推理 填饱肚子,幻珏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目前的困境。 如今鬼谷子他老人家所在的地方已经可以确定,无论怎么着,铁定在周围的三十座高山之中,大不了一天找一座,就算再麻烦,一个月不够,两个月总能找完吧?不过是麻烦一点罢了。 再怎么说,也总好过之前自己在泾阳城跟只没头苍蝇似的,立志翻遍整座嵯峨山脉,甚至烧山拜师来的强吧? 所以嘛,人要知足。 当然,让幻珏老老实实翻遍这三十座山头也是不可能的,毕竟幻珏自诩也是一个有脑子的少年剑客,结合曾经在动漫中还残留的那点儿零星的画面,怎么说也能排除一部分山头吧? 首先,幻珏排除了盖聂卫庄离开的方向。 毕竟那俩的脑子又没毛病,总不能直接把鬼子引到自己老家里去吧?再者,根据他那半斤八两的地理知识,那俩离去的方向分明是南,而嵯峨山以南是泾阳城,鬼谷传承之地总不能靠着泾阳城太近吧? 毕竟盖聂卫庄年少时的轻功再了得,也不可能用一晚上的功夫架着自己从崇山峻岭中跑出去近百里吧? 嗯。。也不排除这种可能。 但这终究只是小概率事件,而在他心中,大叔二叔也不可能这么无聊,所以结合这两点,幻珏果断的将鬼谷传承之地所在位置的南方排除掉了。 再结合当年记忆中的画面…… 正当幻珏绞尽脑汁回想从百步飞剑到沧海横流等一系列有关鬼谷的画面时,不远处的林中忽然传出了阵阵树枝折断的声响,幻珏下意识抬头一看,好悬没将他吓个半死。 一只趴着足足有一成年人高的狗熊,此时正从山上冲了下来! 而目标,好像就是他! 幻珏捡起行囊,撒腿就跑。 眼瞅着自己的猎物就要逃走,狗熊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尽管狗熊的体积庞大,但速度却并不慢,人和黑瞎子比速度本身就是个伪命题,再加上幻珏此时才不过八岁半,腿那是相当的短啊,不一会儿,他与黑熊的距离就缩短了整整一半。 身后传来狗熊的咆哮,幻珏拼了老命的朝不远处的树林里跑出。 终于,在黑熊距离他不过二十余米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一棵参天大树的树下,幻珏跃上树干,奋力向上爬去。 此时狗熊也已来到树下。 与那些哄小孩的传言不同,幻珏心里十分清楚——黑瞎子其实是会爬树的!眼见他身下的狗熊也攀着树干尾随而来,幻珏上树的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幻珏本想着这只狗熊追一会儿就会放弃,没想到这只狗熊也是一只有毅力,有梦想的熊,竟然一路尾随,跟着幻珏爬到了足足七八米的高度,而此时紧紧扒在十五六米高的树干上的幻珏的腿已有些颤抖。 苍天可鉴,他啥时候爬过这么高! 随着狗熊继续向上挪动,幻珏是愈加的不敢动弹。 倒不是因为幻珏恐高,而是因为随着树的走势,树越高的地方树干越细,他的体重不过四五十斤,这点重量树自然是能够支撑,但加上狗熊这种都快按吨计算的庞然大物,树干是绝对支撑不住的。 他所在的位置此时已经随着这只黑熊的动作开始了大幅度的摇晃,他只能努力扒住树干,别让自己被生生的晃下树去。 然鹅狗熊还是没有放弃。 此时狗熊已来到将近十米的高度,幻珏低头向下看去,他已能看到那只黑熊恐怖的獠牙,以及听见黑熊那粗重的喘息。 我尼玛! 鬼谷子,劳资bi你祖宗十八代! 耳畔传来咔嚓一声,好似树干断裂的脆响,幻珏心里一横,知道自己不能再犹豫了,狗熊皮糙肉厚,跌下去不一定会摔死,但万一树干断裂,自己摔下去那铁定是活不了的。 想到这,幻珏不再犹豫。 他猛地一晃树干,想要把狗熊晃下去,但狗熊的熊爪死死扒住树干,甚至比他的身体还要牢固几分,反而因为幻珏的动作惹得那只狗熊大怒,黑瞎子的动作甚至又粗暴了几分。 树干再次传来一阵酸响。 幻珏被自己身下的狗熊晃的几度就要坚持不下去了,他眼角的余光甚至已看到了树干上蔓延的几道裂痕。 见狗熊仍在向上继续缓缓挪动着,幻珏心里也是彻底的没脾气了——“我他丫的跟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就我这体型甚至连牙缝都不够你塞的,你这只黑瞎子上辈子属泰迪的?至于吗?!” 幻珏心里一横,再次猛地一晃树干。 借着树干的韧性,幻珏脚下又奋力一踢树干,此时大脑一片空白,他整个人就跟马戏团里的空中飞人似的,被树干生生弹了出去。 耳畔传来黑瞎子的怒吼。 但幻珏心中却毫无波澜,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在努力控制住自己身体的同时,眼睛一眨不眨的死死盯着前方。 前方场景在飞速的变化,突然,他的双手瞅准机会奋力向上一抬,悬空抓住了不远处另一棵树的枝干。 抓住了!! 胳膊上的肌肉似乎都要撕裂,幻珏努力撑住自己的身体骑上树干,他一边哼哧哼哧的喘着粗气,一边死死盯着那只朝他怒吼的狗熊。 见狗熊仍是如此嚣张,幻珏心中更是大怒。 扒住树干,幻珏飞速滑了下去,而此时那只狗熊还吊在树上,透过树的枝叶朝他无能狂怒,黑瞎子的熊爪乱晃,似乎愤怒中也几分不知所措,可能它也没想过它会爬到这么高的树上去吧? 去他娘的动物保护法! 幻珏抽出腰间的雪沁,挥舞着雪沁如同挥舞着一把斧头,他运足了力量与真气,拼了命的朝树干凿击。 雪沁不愧是削铁如泥的神兵。 雪沁的剑锋如同切豆腐一般没入树干,三两下已砍得树干木屑纷飞,见这棵树已被他砍出一道深深没入树心,几乎占据了树干三分之二的巨大V字型豁口后,幻珏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此时的大树已开始了晃动。 而那只黑瞎子吊在树上,正颤巍巍的抱着大树的树干一动不动。 原来你也知道害怕! 幻珏冷冷一笑,退后几步后一个猛冲,朝着V字型豁口的反方向跃起后便是一个飞踢,刹那间大树倒塌,黑熊撒手,一声沉闷的巨响瞬间响彻了整座远古森林,惊得林中的飞鸟纷纷飞上了天空。 第十二章 自有留人处 在那棵参天大树倒下的时候,幻珏早已爬上了另一棵大树。他可没指望区区十米的高度,就能把那只浑身都是脂肪的狗熊给活活摔死。 然而等了半晌,树下竟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传来。 幻珏心中纳闷,在观望了一阵后,他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心里的好奇,于是他悄无声息的溜下大树,在重复确认那只狗熊存活的迹象彻底消失不见之后,他才放心的来到了那棵倒下的大树跟前。 眼前的景象吓了幻珏一跳。 这只狗熊有没有被摔死幻珏不清楚,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这只狗熊现在绝对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毕竟是被倒下的大树整个压在身上,就连那硕大的熊脑袋都被大树的躯干给硬生生的砸扁了,看着那遍地都是鲜血和脑浆的惨状,这只活了不知多少年的深山老熊现在还能活着才是真正的奇迹。 幻珏走到死去的狗熊跟前,踢了踢狗熊那尚有余温的尸体,然后抽出雪沁,有些费劲的剁下了四只厚实的熊掌。 毕竟在现代社会,狗熊那可是正儿八经的牢底坐穿兽,幻珏虽听说过熊掌的大名,却一直没有机会亲口品尝一翻,至于熊鞭、熊骨、熊皮这些好东西,由于不方便携带,幻珏还是决定留给其他动物了。 一手拎着两只熊掌,幻珏大摇大摆的回到溪边。 至于此地还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幻珏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了。毕竟野生动物的本能就是趋利避害,有这只黑瞎子在这里镇着,至少这座山头是不可能再有什么厉害的食肉动物了。 炭火尚未熄灭,幻珏又去林中捡了一堆木柴。 在重新将那堆残留着余温的火堆升起之后,幻珏又回到溪边将四只熊掌冲洗干净,随后一边把熊掌埋进火堆堆底去毛,一边重新烤了几条溪中的游鱼,奖励自己一顿烧烤,权当为自己压一压惊了。 一边烤着鱼,一边琢磨着事情。 这不琢磨还好,幻珏这一琢磨,越琢磨越反而越觉得有些愤怒。 自己这三个月来日日风餐露宿,如今孤身一人来到泾阳,被人绑了接受考验也就罢了,结果因为这场考验,自己还差点葬身熊腹当中。 别说什么鬼谷子没有想到狗熊的存在。 这附近是纵横的传承之地,倘若连周边的一点风吹草动鬼谷子都摸不清楚,这纵横家离着灭门也就不远了。 幻珏又转念一想,也知此事不能全怪鬼谷子,毕竟这条拜师鬼谷的路是他自己选的,无论受了多少苦,遇到了多少危险,哪怕因此打碎了他全部的牙齿,他也只能继续往下咽。 无所谓什么仁义道德,这是他自己做出的抉择。 话虽如此,但选择权却一直都掌握在自己手中,而对于纵横的教义,幻珏一直有些不敢苟同——明明是在鼓励师兄弟间手足相残,竟还说的如此冠冕堂皇?明明视天下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为无物,竟还因此洋洋得意? 毫无疑问,在天下大势与人命之间,纵横做出了抉择。 这很现实,但很残酷。 最后,鬼谷子选择了能够做出决断的卫庄作为传人,因为他认为心中一直怀揣着有些不切实际梦想的盖聂,或许并没有资格将纵横家的理念继续传承下去,这便是鬼谷子的抉择。 然而幻珏与盖聂卫庄不同,他来到这里,甚至压根没有考虑过成为纵横的一员,因为他很清楚,纵横之所以为纵横,便是因为有一纵一横,倘若他真接受了纵横的传承,他又算是什么? 可以说,幻珏来到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只是单纯的拜师学艺罢了。 尽管世人皆传鬼谷子武功独步天下,纵横家更被誉为“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但世间高手众多,幻珏也有着属于自己的傲气,若是鬼谷子因此就真自以为奇货可居,那这师不拜也罢! 若不是白夫人的一纸信物,他也不会徒步千里来到这里,大不了回头恳求邹老传授自己剑法,再不济,白亦非的剑法也弱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幻珏腾的起身。 弯腰将烤好的鱼和表面已经烧焦的熊掌塞进行囊,幻珏大踏步的朝南方走去,看都不再看那北方一眼。 留人不留人,不留人自去。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为了确定方向,幻珏爬上了挡在他身前的第一座山头,而当他来到山顶的那一刻,他瞬间愣住了——在这座山的山顶上,修建有一幢朴素的木屋,木屋前是一块整洁的平地,有三人正盯着自己。 一名黑袍老道,两名少年。 强压住心头的惊讶与震惊,幻珏装出一副平静的表情走到黑袍老道跟前,恭敬的朝老道施了一礼。 随后他蹲下身子,卸下包袱,他翻了翻包袱,将白夫人的书信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黑袍老道的身前。 做完这一切后,幻珏转身便要离开。 见状,黑袍老道的嘴角竟微微一勾,他朝着幻珏的背影语气淡然的问道:“就算要走,难道没有什么话对老朽说吗?” “无话可说。”幻珏耸了耸肩。 “哈哈哈。”黑袍老道大笑一声,“千百年来,每有人来到鬼谷后说的第一句话皆有不同,但像你这般沉默寡言,转身就走的却是独一份了。” “如若不然,我还要感谢那头狗熊不成?”听闻此言,幻珏停下了脚步,他回身冷冷的嘲讽道,“纵横家的绝学高深莫测,我可不认为我这区区凡人,有资格去接受这等绝学。” 一旁的卫庄大怒,腾的拔剑起身。 黑袍老道压了压手,示意卫庄冷静下来,他的面色依然平静:“幻珏,你的心中可有怨恨?” 幻珏眉毛一挑,点了点头。 “可是因为那只熊?”黑袍老道又问。 幻珏毫不避讳道:“是又怎样!” “若不是你升起的烟火,那熊又怎会被吸引?”黑袍老道平静的盯着幻珏的眼睛,他忽的起身,轻轻一跃便来到幻珏的身前,他俯视着幻珏质问道,“在荒郊野岭林之中,这难道不是你该考虑的吗!” 第十三章 拜师 黑袍老道的质问,让本是底气十足的幻珏有些难以招架。 的确,那只狗熊原本就是客观存在的,假如自己不去烤鱼,确实吸引不到它的注意力,那么一来,后续的惊险场景自然不会出现。 “你想知道为什么你明明杀死了那只黑熊,最终却决定离开吗?”见幻珏沉默不语,黑袍老道又问道。 幻珏咬着嘴唇说道:“是因为我觉得您老有些残忍了。” 黑袍老道摇了摇头:“或许这个理由等你以后再回想起来时,甚至连你自己都说服不了吧?” “那您告诉我,我为什么离去?” “是因为恐惧。”黑袍老道用手指了指幻珏的心脏,“你的心,告诉你前路有太多的未知。别说是搜遍三十座山,仅仅这一座山,就不知隐藏着多少的猛兽,所以你退缩了。” “难道怕死有错吗?!”幻珏抬头问道。 “自然没有错。”黑袍老道拍了拍幻珏的肩膀,“我也会怕死,但某些事就算有死的风险我也会去做,这就是我给你的答案。” 幻珏的眉头一皱:“难道您一直在默默的观察着我?” 黑袍老道微微颔首。 “假如那时我即将葬身熊腹,您会出手吗?”幻珏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盯着黑袍老道的眼睛问道。 黑袍老道的眼睛明亮且深邃,他再次颔首道:“到那时我自然会救你,但在我救你之后,白夫人当年予我的恩情也会因此而一笔勾销,也就没有现在你我之间的对话了。” “所以说,哪怕您收我为徒,也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吗?” 黑袍老道点了点头:“哪怕我收你为徒,你也不过是我鬼谷子的徒弟,而并非是纵横家的弟子,这点我希望你能够清楚。如今我再问你一句,幻珏,你还是否要拜我为师?” 此刻,幻珏有些沉默了。 其实他的内心一直在逃避,就像鬼谷子说的那样,他是因为对死亡的恐惧才离去的,至于剩下的千种理由,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这其实没什么丢人的,因为正常人都会怕死,而他也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更何况这是他第一次这般近距离的接触到死亡。 幻珏脸上有些发烫的跪下施礼:“徒儿知错,幻珏拜见师父!” 此时那位自称鬼谷子的黑袍老道笑了笑,随即弯腰搀扶起了跪下的幻珏:“那我如今再问你一句,你为何来到鬼谷?” 幻珏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为了复仇。” 鬼谷子又问:“为何人复仇,复仇的又是何人?” “为我母亲复仇。”幻珏紧紧的握住了自己的双拳,“复仇的,是百越,乃至整个七国纷争的乱世!” 鬼谷子嘴角微微一勾,他继续追问:“假如让你因此去死呢?” 幻珏一愣,在沉思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相信以后我会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好,为师也希望你能早日找到你的答案。”说完,鬼谷子朝他身后的盖聂与卫庄招了招手,“还不快来见过你们的师弟。” 闻言,盖聂拉着满脸寒意的卫庄来到了鬼谷子的身后。 “这是你的大师兄——盖聂。”鬼谷子先是指了指那位黑发少年,随后又指着那位银发少年说道,“这是你的二师兄——卫庄,他和你一样,同样出生于韩国的新郑。” 幻珏装作看不出卫庄的冷意,他恭恭敬敬的朝二人施礼道:“幻珏见过两位师兄,愿两位师兄日后多多关照。” 盖聂连忙回礼:“都是自家兄弟。” 而卫庄却双手抱胸,冷哼一声权当作回复。 鬼谷子呵呵一笑:“聂儿,你去安排一下你小师弟的住宿吧,明日的修行,带着幻珏一起进行便可。” 说完,鬼谷子已转身回了房间。 目送着鬼谷子回到房间之后,盖聂朝幻珏和善的点了点头:“师弟,以后我就叫你小幻吧,你的二师兄脾气却是冷了点,你不要在意。” “一切都听师哥的安排。” 此时卫庄皱了皱眉问道:“我且问你,如今韩国怎么样了?” “韩国吗?”幻珏挠了挠头,“自从韩废王继位以来,韩国也还尚可吧?如今武将之中有一位姬姓将军异军突起,在朝堂上好像颇有威望。至于文臣的话,新任张相国也是老而持重。” 卫庄点了点头,再次沉默下来。 盖聂拍了拍幻珏肩膀,随后指着那几间木屋说道:“中间那座最大的木屋,是我纵横家的祠堂,左侧是师父居住的地方,而右侧则是我与小庄,以及你未来居住的地方。” “房间太小,装不下三人。”卫庄冷冷道。 “那我先出去居住,等过几天再建一幢木屋。”盖聂不以为意的说道,“小幻,这两天你就先住在我的床上吧。” 幻珏连连摆手:“这里可有灶房?” “灶房自然是有的。”盖聂耸了耸肩,“就在这几座房屋的后面,平日里的饭菜也都是我和小庄负责。” “那我就住在那里吧。” “这怎么可以。”盖聂摇了摇头,“要住也应该我住。” “不止如此,日后的饭菜也交于我吧,至于食材,就要两位师兄多多操心了。”幻珏再次恭恭敬敬的朝盖聂与卫庄施了一礼,“日后小弟便在师父门下拜师学艺了,还望两位师兄多多包容。” 盖聂连忙扶起幻珏:“既然如此,那这几日就先委屈师弟住两天灶房了,再等几天等我将那木屋建好,你再搬过去住吧。至于日后的饭菜,也就交于你了,食材由我和小庄安排。”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 一侧的卫庄轻嗯一声,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意见。 第十四章 交谈 来到灶房,幻珏放下了包裹。 这间灶房不小,里面有一个巨大的灶台,外加一个不小的木橱,橱子里放着一些碗筷,以及新鲜的蔬菜与干肉,和一些日常的香料。 比幻珏想象中丰富了不少。 灶房外面是一个大水缸,这是平日里喝水用的;灶房后面整整齐齐的堆叠着很多被劈得大小近乎相仿的细木柴,这是烧火做饭用的;灶房再后面是一片竹林,竹林里有个小木房,那个就是茅厕了。 大体将环境熟悉清楚后,幻珏笑嘻嘻的问向一旁的盖聂:“师哥,平日里师父限制我们的活动吗?” 盖聂摇了摇头。 “那你现在能否帮我一个忙?” “帮什么忙?” 幻珏翻出包裹,从中取出那四个硕大的熊掌摆在灶台上:“这是我在当时杀死那只熊后,取回的四只熊掌。那只熊的尸体此时还在林中,我想让你陪我把剩下的那些食材取回来。” 盖聂点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见盖聂答应的如此痛快,幻珏欣喜之余又问道:“那我们现在就走?还叫上小庄师哥吗?” “不必了。”盖聂摇摇头,“他对这种事情从不感兴趣。” “呃,那我们就走吧。” “嗯。” 。。。 一路交谈,幻珏发现少年时期的盖聂还是蛮好说话的。 至少现在大家都是少年,盖聂虽有些沉默,但多少还是有着一些少年的心性,从他的口中,幻珏也知道了平日里他与卫庄的生活: 早上锻炼,吃饭; 上午接受鬼谷子的亲身教导,吃饭; 下午自由安排,吃饭; 晚上自由安排,睡觉。 鬼谷的生活极其规律,规律之中又极其的松散,感觉多少有点像是当年幻珏经历的大学生活。 来到那只狗熊被压死的地方,除了血迹已经干涸,以及停着不少苍蝇之外,,那只狗熊的尸体如今依然完整,也许是它死后的余威尚存,此时别的野兽还不敢在它的面前放肆。 盯着这只黑熊,盖聂有些惊讶的问道:“能杀死如此巨大的一只成年黑熊,师弟你也是如何做到的?” 于是幻珏简略的将过程讲述了一遍。 盖聂微微颔首:“手段竟如此巧妙,师弟,我能看看你的剑吗?” “当然没问题。”幻珏痛快的将雪沁连剑带鞘递给盖聂,他可不认为未来的剑圣会贪墨一把寻常的宝剑。 盖聂接过雪沁,轻轻抽出剑锋。 “果然是好剑!”盖聂在发出赞叹之余,已随手挽了个剑花,随后挥舞着雪沁,在朝着那棵压着黑熊的大树迅速斩出两剑之后,缓缓将剑重新收归剑鞘。 随着雪沁归鞘,大树瞬间断为三截。 盖聂飞身一脚,轻而易举的将那截压在狗熊身上的木头踹飞了出去。 盖聂上前摸了摸大树的切面。 “果然是柄神剑!”盖聂再次发自内心的由衷赞叹道,但随后他的话锋一转,“虽是如此,但也有些可惜了。” 幻珏心中疑惑:“师兄为何这么说?” 盖聂有些惋惜的摇了摇头:“可惜的是对于一柄剑来说,它有些短了,不像是一柄堂堂正正剑客用的剑,反而更像是一柄刺客用的匕首,这柄剑你是在哪得来的?师弟你可方便透露?” “是长辈所赐。”幻珏并没有点出邹霜的名字,“此剑名为‘雪沁’,由赵国徐夫人所铸,至于材料什么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徐夫人?”盖聂叹了口气,“那就对了。” 那就对了? 幻珏心中疑惑:“我怎觉师兄你对此剑的来历早有预料?” 盖聂点了点头:“小幻你有所不知,徐夫人虽是铸剑名家,却以藏锋利匕首闻名,世间刺客皆奉徐夫人所铸兵器为神器,而这柄‘雪沁’虽比寻常匕首长,却总有些不伦不类了一点。” “原来如此。” “呵。”盖聂突然自嘲一笑,“神兵利刃从古至今如此难得,我穷尽一生都未必能拥有其中一柄,我此刻竟好意思手捧这等神锋品头论足。” 闻言直逗得幻珏忍不住哈哈一笑,见盖聂神色有些怪异,幻珏忙解释道:“师哥你有些可乐了,我可一直坚信师哥你未来会成为天下第一的剑客,手握的也将会是天底下最强的几柄剑刃之一。” “希望如此吧。”此时盖聂竟并未否认,“你要知道我进入鬼谷的第一句话,便是要成为世间最强的那个人。” “小庄师哥呢?” “他也是。” “那到时候?” “我俩之间终有一战。”盖聂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因为你只是师父的徒弟,而与纵横的纷争无关。” “嗷,我不太明白。”幻珏苦笑一声,尽管他明知道后续的某些剧情,但这并不代表他能理解两人奇葩的脑回路,毕竟疯子与天才不过一念之间,“不过等到那天,我一定会阻止你们的。” 盖聂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只当听了个笑话:“若是那天你真能做到,恐怕你才是最强的那人罢。” 说完,盖聂猛地弯腰抓住狗熊那被大树压扁的巨大头颅,随后奋力一甩,竟生生将狗熊背在了肩上。 这一幕,看傻了一旁的幻珏。 “愣着干嘛,走啊。”盖聂皱眉催促。 “哦哦哦,好的好的。”幻珏狠狠咽了一口唾沫,随后朝盖聂竖了一个大拇指,“师哥流批!” 。。。 盖聂就这样徒手架着狗熊的尸体,回到了灶房。 回来的路上,两人恰巧路遇到正在半山腰练剑的卫庄,而见到这一幕后,也不知是不是幻珏的错觉,总之他隐隐觉得卫庄练剑练得似乎更拼命了。 望着摆在灶房门口的庞然大物。 幻珏倚在墙上有些不知所措,他掰着手指想了想,这狗熊全身都是宝,似乎除了内脏啥的他不想处理之外,剩下的都是好东西。 “师哥,你能把这狗熊解一下吗?” “正好我想留下这张熊皮,等硝制之后,冬天给咱们师徒四人防寒保暖,幻珏你没有意见吧?”盖聂询问道。 幻珏大喜:“这个自然没有问题,那这只熊就交给师哥处理了。麻烦师哥把熊油,熊骨什么的做好归类,至于内脏就扔了吧,虽然可惜了一点,但天气炎热,有些不好处理。” 盖聂点了点头:“但需要雪沁一用。” 幻珏痛快的将雪沁递了过去,毕竟狗熊皮糙肉厚,没有把锋利的剑刃,这狗熊铁定是不好处理的。 也不知此时刚刚能够下床的邹老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一气之下直接冲上山头,再找鬼谷子干上一架。这等神锋被当做屠户用的工具,怕是邹老知道了之后,气吐血都是轻的。 第十五章 老饕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忙碌了一天的幻师傅与盖师傅开始制作熊掌。 在捞出锅中被沸水里煮了将近两个时辰的熊掌后,幻师傅取来了早已调好的香料,用“雪沁”将熊掌残留的毛发剃除干净的同时,又对肥美的熊掌进行改刀,随后把调好的香料塞进了熊掌之中。 而站在一旁的盖师傅,此时正饶有兴趣的看着幻师傅手中动作,顺手将他刚编制好的竹篾递给了幻师傅。 幻师傅在将竹篾与锅的口径稍稍比较之后,将竹篾折叠,刚好放置在了锅中沸水的正上方,随后取来已腌制好的四只熊掌将其放置在竹篾上,盖上巨大的锅盖,等待着熊掌的出炉。 “小幻,你这靠谱吗?”一旁的盖聂忍不住开口问道。 闻言,幻珏不禁哈哈一笑:“师哥,我的回答可能会让你有些失望了。毕竟这也是我第一次制作熊掌,所以靠不靠谱我也不清楚,但有我多年厨艺的加持,想来还是能吃的。” 这倒不是幻珏吹牛。 毕竟是现代人的味觉,而雪衣堡当时的厨师也多少有些不够给力,这几年在雪衣堡,幻珏闲暇之时,也是会经常亲自下厨做饭的。 没见过猪跑,还没吃过猪肉? 毕竟幻珏对这道华夏名菜也是仰慕已久,虽是第一次下手去做,但熊掌的大体做法他还是门清的。 天色稍暗,明月已渐渐升起。 此时鬼谷的院子里已点起了熊熊燃烧的火堆,院落中甚是亮堂,倒无一丝孤寂之感。幻珏与盖聂一人端着两个盘子,恭恭敬敬的将盛放着熊掌的四只盘子放到了院落中的石桌之上。 见状,坐在石桌首位的鬼谷子含笑问道:“这是谁做的?” 盖聂微微躬身:“是小幻做的。” 幻珏也连忙谦虚道:“小道而已,多亏了师哥的帮助。” “好,那我便先尝尝小幻的手艺。”说着,鬼谷子已用筷子夹起一块早已用雪沁片好,肥瘦相间的熊掌放入口中,“入口即化,儒烂中又不失几分弹性,哪怕与邹老鬼的弟子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师父喜欢就好。” “呵呵。”鬼谷子微微一笑,他用筷子点了点苦巴巴的站在他对面的三人,“坐下吧,熊掌大补,偶尔尝一尝,对平日里的修炼也是很有帮助的。” “是,师父。”三人齐齐答道。 。。。 次日清晨,幻珏起了个大早。 倒不是他主动醒来,而是盖聂来到灶房将他喊醒的。 此时天边不过将将有一抹红光,幻珏睡眼惺忪的跟着盖聂来到院中,然后在迷迷糊糊之中,接过了盖聂递给他的一个小小的木桶。 “师哥,这是何故?”幻珏疑惑道。 盖聂晃了晃他两手中的巨大木桶:“每日清晨,我们都要下山打水,这是鬼谷的规矩。等将水提上山后,再将水倒进灶房门口的水缸之中,我与小庄一人三趟,你暂时只打一趟就够了。” 一旁的卫庄冷冷道:“便宜你小子了。” 幻珏也不恼,只是冲着卫庄嘿嘿一笑,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卫庄品尝完他的那道熊掌之后,态度对他似乎和善了一些。 而他又怎知卫庄此时对他岂止是和善,说是感激都并不过分。 让卫庄与盖聂杀人放火,哪怕年少如卫庄,如今也算是业务精湛了,可若是论起做饭,假若他们两人的厨艺多少还算有些天分,鬼谷子也不会宁可受着邹霜的嘲笑,也要时不时下山打牙祭了。 不提卫庄的心里所想,幻珏此时已轻快的来到山下。 虽然他刚下到半山腰,盖聂与卫庄两人就已提着满满当当的两桶清水奔向山头,但他心里倒也平静,毕竟盖聂与卫庄都比他大了三岁,能够比他强这么多自然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鬼谷传承之地的山下有一处池塘,池水清冽,幻珏向池塘中望去,池塘深不见底,也不知究这湾水竟有多深。 打好水后,幻珏自我感觉良好的开始提着水向山上走去。 山路陡峭,而装满了水的水桶又极重,好在幻珏此时的力量便已不小,加上昨夜所吃的熊掌属实给力,哪怕现在,幻珏的腹中还如同燃烧着炭火般一片炽热,一股股热流向他的四肢输送着力量。 待到他登上山顶,天色已经大亮。 此时盖聂与卫庄早已打完三趟水,正迎着朝阳,在院中打坐。 顾不上休息,幻珏将水桶里的水倒进水缸之后便匆忙回到灶房,将水与粟(小米)烧好,再取来一块盖聂昨日已腌制好的熊肉切成肉丁,扔了一把野菜,撒了把盐,熬出一锅野菜粥。 盖聂突然走进灶房,他拍了拍幻珏的肩膀:“小幻,你先去院中休息一会儿吧,这里由我来看着。” “师哥,您可消停一会儿吧。” 还未等幻珏回话,卫庄竟抱着木剑倚在门框上开口道:“您出手,可是要糟践这锅粥了。” 幻珏苦笑一声:“我来就行。” 盖聂指了指灶房里那张姑且算是床的半截木头,这是盖聂昨晚为幻珏赶工出来的成果:“你且在这里坐着,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告诉我一声,剩下的都交给我来做就好了。” 卫庄撇了撇嘴:“就你还熬粥?” 见状,盖聂冷冷看向卫庄:“小庄,你来怎样?” “不必,我有自知之明。” 卫庄挑了挑眉毛不再插话,他却也没有离开,只是仍旧这般继续抱剑倚着门框的默默看着。 幻珏佞不过盖聂,只得在一旁指挥。 过了片刻后,身穿黑袍的鬼谷子竟也缓缓走了过来,他摆了摆手,示意幻珏等人免礼,随即他又笑骂道:“什么时候我鬼谷弟子,竟也学起厨子来了?不过也好,有些厨艺傍身,总归是好的。” 此时锅中的粥也已熬好。 鬼谷子揭开锅盖赞叹道:“好粥!” 说着他竟自顾自盛出一碗肉粥,吹了吹热气,闻着散发出诱人粥香的肉粥细细品尝起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鬼谷子品尝了一口粥后微微皱眉,“难道还要让为师亲自帮你们盛粥吗?” 盖聂等人连连称是。 幻珏一边喝着粥,一边偷眼瞥着他身边的大佬们。 他想过无数种融入鬼谷的方法,但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最好的方法竟是他认为最为无关紧要,甚至被白亦非称为玩物丧志的厨艺。 是啊。 谁又知鬼谷的都是老饕呢? 第十六章 天下大势 鬼谷子强则强矣,但这老头的脑回路属实有些不太正常。 按理来说,吃过早餐后便是幻珏尤为喜闻乐见的一对一辅导时间。然而等盖聂、卫庄、幻珏师兄弟三人收拾完早饭的残局,一起回到院子中等待鬼谷子亲身教诲的时候,鬼谷子竟背着包裹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鬼谷子笑呵呵的朝院中三人点了点头:“近来为师有事要出去一趟,这段时间便由聂儿来安排吧。” 盖聂上前一步:“谨遵师命。” 此时幻珏有些沉不住气了,他连忙朝鬼谷子恭敬的施了一礼:“师父,您走后,我应该如何练剑呢?” “这个简单。”鬼谷子一指幻珏身旁的盖聂与卫庄,“你如今的境界,有聂儿与小庄在你身旁便足够了,等到你的剑术入门之后,为师早已回到山上,到时自然会亲自教你。” “谢师父。” 如今幻珏还能怎么办,鬼谷子有事下山,他也很无奈啊。既然贼船都上了,难不成叛出师门?不说别的,单说盖聂都能一剑劈了他。 三人并排成一行。 一起目送着鬼谷子下山。 等鬼谷子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山下的密林当中后,三人竟齐齐叹了口气。 见师兄弟三人如此默契,幻珏不禁挠了挠头疑惑道:“敢问师哥们因何叹气,师父不过下山而已,至于吗?” “小幻你有所不知。”盖聂苦笑一声,“倘若师父偶尔下山还好,但不知为何,在这几个月来,师父能够停留在山上的时日不过几天,若不是为了收你为徒,恐怕这几日都不会多待。” 听闻此言,幻珏顿时傻了眼。 他本以为鬼谷子下山不过是待上短短几天,过几日就能回来,怎么听盖聂的意思,自己这便宜师父看情况一时半刻还回不来了? “师父去干嘛了?”幻珏忙问道。 盖聂仍旧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曾问过,但师父并未提起,假如不出所料的话,应该与天下大势有关吧,我们还没有资格知道。” 卫庄冷冷道:“去咸阳了吧。” 盖聂一惊:“师弟慎言。” 见盖聂如此谨小慎微,而卫庄又如此笃定,再结合两人之间的对话,幻珏多少也已有了些猜测。而提到这猜测,又不得不提起鬼谷纵横那堪称中二的誓言: 苍生涂涂,天下寥寥。 诸子百家,惟我纵横! 这话狂是狂了点,但在这七百年来,春秋五霸,战国七雄,每一国,每一朝的兴衰背后又都有一个共同的名字——鬼谷纵横。 苏秦合纵六国、佩六国相印;张仪雄才大略,破六国联盟;庞涓勇武过人,扶魏国大厦之将倾;孙膑智者无敌,杀庞涓著兵书流传千古;鬼谷纵横的彪悍战绩,于春秋战国期间堪称傲视诸子百家倒也不为过。 然而,当今鬼谷子呢?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疑问,可能史书没有记载,但上一代鬼谷子的争斗肯定已经落下了帷幕,胜者是谁自不必多说。 其实鬼谷扎根于泾阳其实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毕竟泾阳深处秦国腹地,离咸阳城的距离也不是很远,如果幻珏没有猜错的话,自己的便宜师父,当年选择的就是如今的大秦吧? 事实证明,鬼谷的眼光是准的。 再过去十年,恐怕大秦的铁骑就会横扫中原,一统六国吧。 也难怪未来盖聂会成为嬴政的剑术教师,毕竟有着鬼谷子的这层关系,盖聂与卫庄其中一人投身大秦也不足为怪了吧?提到嬴政,再结合如今盖聂卫庄的年纪,这时候的时间节点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如今细细想来,嬴政也该继位了吧? 想到这,幻珏眼前不由一亮,他忙问道:“师哥,秦国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巨大的变故?这秦庄襄王?” 哪成想盖聂与卫庄脸色皆大变。 盖聂脸色阴沉得有些可怖:“师弟,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我当然是猜的啊。”见盖聂与卫庄的反应如此激烈,幻珏忙解释道,“我素闻秦庄襄王身体有些问题,又听闻师哥们说师父整日奔波,难免会猜测到这王朝换代的事情。” 至于什么秦庄襄王身体有问题就纯属幻珏瞎扯淡了,他又不是历史学家,能知道秦庄襄王是嬴政他爹就不错了,还真能知道秦庄襄王的死因?什么吕不韦和秦太后,包括后续的成蟜,如今秦国的破事可是复杂的很! 就是不知道鬼谷子站哪边了? 盖聂的脸色稍霁。 卫庄则是冷冷一笑:“见微知著,师弟果然不简单。” “自古王朝变换皆是暗流涌动,师父此行?”幻珏的话中已有些担忧,自己师父是高人不假,但秦国如今的破事说是刀山火海都不过分,万一玩脱了。。。 见话题越聊越偏,还是乖宝宝的盖聂忙将话题扯回正道:“师父的决策不是我们能够妄言的,如今我们要做的是好好学艺,天下大势这等大事,是等我们出山才该考虑的事情。” “师弟,你看好谁?” 然鹅卫庄鸟都没鸟盖聂,自顾自的问向幻珏。 “问我吗?”幻珏一愣,随后小心翼翼的看向盖聂,“大师兄,二师兄的问题我该不该说?” 两边都是大佬,谁也惹不起! 盖聂瞪了卫庄一眼:“说吧!” 见状,幻珏偷瞄了两位大佬一眼:“我看好大秦。” “为何?”盖聂忙追问道。 “因为师父看好大秦。”幻珏才没傻到将他的真实想法和盘托出,因为这本身就是个送命题。 卫庄瞪了插话的盖聂一眼,冷哼一声对幻珏说道:“师弟,你心里清楚,我问的不是这个。” “行了,小幻还年少,这话题就到此为止了。”盖聂微微皱眉,“师父尽管下山了,但我们上午原定的训练不能荒废。” 此时幻珏弱弱的问道:“我呢?” 盖聂沉思片刻,从房间里取来两柄寻常的青铜长剑后将幻珏领到了山下,他将其中一柄剑递给幻珏,随后持剑走到了一棵大树跟前。 一道寒芒划过,大树瞬间崩塌。 随着大树轰然倒地,盖聂再次出剑将大树劈出一段足有一尺长的粗壮树桩,随后他一脚将树桩踢正,紧接着剑芒纷飞,等到盖聂手中动作停下的时候,地上已多了一堆大小几乎等同的细柴。 正当幻珏心中纳闷,有些搞不懂盖聂在干什么的时候,盖聂捡起其中一段细柴递给幻珏:“用你手中的剑,将这棵树剩下的部分劈成与此柴大小相符,长度相同的细柴,然后背到灶房后的柴堆当中。” 第十七章 嬴政 鬼谷子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在盖聂的监督下,这半个月来,幻珏一直在重复做着一件事情——劈柴。 可能劈柴是个很简单的事情。 但用剑劈柴和用斧头劈柴却是两码事,用锋利的雪沁劈柴和用一把寻常青铜剑劈柴又是两码事,随意将柴劈成任意形状和将所劈的柴劈成近乎大小相同的模样,更是两码事。 但凡是有过劈柴经历的都知道,斧头短且沉,在易发力的同时,落点更容易掌握。而长剑则是不然,剑长且轻,剑刃落在木墩上,一是落点不好掌握,二是更不容易发力。 毕竟手中的青铜剑不是雪沁,而山林中的树木又几乎都有环抱这般粗细,幻珏用雪沁砍起来尚且费力,更何况一柄寻常青铜剑。 如今,摆在幻珏面前的第一个难题就是树桩。 其实这个难题也好解决,如同他之前砍树一般,先上下一刀,砍出一道V字豁口,然后一层层的扩大豁口也就是了。但盖聂却明确要求,劈柴时只许有一个落点,剩余的剑必须由同一个豁口落下。 这就要了亲命了。 这事听起来很简单,幻珏原本也不认为有多难,但真当他做起来时却发现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刚开始还好,但随着剑锋逐渐没入树心,这个过程却开始变得愈加困难了。其一,剑的落点不好掌握,其二,剑逐渐砍不进去了。也不是真的砍不进去,只是变的越来越难砍动罢了。 当然,幻珏也可以阴奉阳违。 但他心里也清楚,他来到鬼谷不是来偷懒的,而是正儿八经的拜师学艺的。并且盖聂是一个极其靠谱的人,幻珏相信盖聂是不会坑他的。 好不容易劈完树桩,问题又来了。 除了对木柴的劈法进行了限定之外,盖聂对幻珏的另一个要求是劈出与给他的模板长度相同,大小相仿的细木柴,而这根模板木柴的口径,正正好好是一个长宽都有两寸的矩形。 木柴的长度的确好解决,毕竟是由幻珏劈出的树桩所决定的。但这长宽两寸口径的矩形木柴就有些难为幻珏了,他只好先用剑划出口径大小相同的印记,然后一点一点的向下劈。 然后更狠的来了。 盖聂竟一把火把家里原有的木柴全烧干净了! 指着燃烧着熊熊火焰的柴堆,盖聂语重心长的对幻珏吩咐——以后烧水、照明、做饭,全部都要用幻珏亲手劈的标准柴火,不标准的统统pass,只用那种没有丝毫瑕疵,毫无豁口的完美木柴做饭。 最终解释权归盖聂所有。 第一天:三人挨饿。 第二天:在卫庄一整天的监督下,幻珏拼了老命,终于攒出了堪堪足够烧火的柴火,三人围坐一团,终于喝到了一锅半生不熟的肉粥。 第三天:继续挨饿。 第四天:三人喝到了一顿熟的肉粥。 第五天:继续挨饿,然后卫庄怒了,跟盖聂干了一架。 第六天:由于卫庄败北,革命失败,最终导致卫庄反抗无效。好消息是幻珏劈柴的熟练度愈加纯熟,当日炒了一锅菜,熬了一锅粥。 第七天:连续喝到了肉粥。 自此日起,幻珏劈柴大法已经小成,小成的标准不好用柴量衡量,大概就是师兄弟三人终于可以天天喝到肉粥了,只是这一整天仍旧不过是一锅肉粥,还是有些吃不饱就是了。 为庆祝,幻珏仍特意赋诗一首: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练剑、劈柴、喝到肉粥。从明天起,关心柴火与蔬菜,我有两个师哥,纵横天下,春暖花开。——幻珏 最终这诗被盖聂誉为四六不通。 至于卫庄反而觉得幻珏此诗不错,然而就算他觉得不错,也仅是觉得纵横天下这词尚可,多少满足了他的虚荣心罢了。当然,更深层的原因还是因为盖聂觉得这首诗不行,所以他必须觉得行。 也不知鬼谷子是不是真的会算命。 正当幻珏劈柴大法刚刚大成,所谓的大成标准也不好用柴量来衡量,大概就是幻珏所劈的柴火足够三顿饭所用的便是了。总之,在这个可喜可贺的节骨眼上,鬼谷子他老人家回来了。 与他老人家一同回来的是一个包裹。 但令人师兄弟三人疑惑的是,他老人家回来后并没有收起包裹,也没有交给大师兄盖聂,而是大大方方的把这包裹递给了幻珏。 幻珏有些受宠若惊的接过包裹,微微一掂量,这重量倒是不轻,里面似乎金属相击,怕是什么金属所制的绝世兵器了。 师父果然是爱我的。 正当幻珏有些犹豫要不要当面打开,顺带着拉一波盖聂卫庄的仇恨时,站在师兄弟三人对面的鬼谷子朝幻珏点了点头:“珏儿,打开看看吧。” 在盖聂与卫庄均有些好奇的审视下,幻珏将包裹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打开了包裹,而当包裹打开的那一刹那,师兄弟三人的目光怪异,脸上更是有些哭笑不得,但最多的则是整齐的一脸懵逼。 包裹里竟是厨具与香料! 对鬼谷子这等恶劣行为,幻珏有些不知该怎么描述自己的心情了:老虎不发威,真当劳资是厨子了! 然后等幻珏回过神来后,他果断的谢过自己的便宜师父,感谢鬼谷子他老人家不远万里为他带回厨具,随后屁颠屁颠的带着包裹回到的灶房——说起来,这灶房的厨具好像是少了点。 当晚,鬼谷子在与众弟子一起享用完一顿用柴量堪称奢侈的晚餐后,他将盖聂、卫庄与幻珏师兄弟三人留了下来。 首先,他关心了一下幻珏的修炼。 在听完盖聂简略的讲述之后,他对盖聂为幻珏基础剑术的学习规划提出了肯定,对幻珏这几日的进步进行了鼓励,也对卫庄再一次败在盖聂手里的事实,给予了充足的安慰。 然后鬼谷子也不知为何,竟毫不避讳的告诉他三个弟子,他出去的这半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又做了什么。 秦国死了个人——秦庄襄王。 身为当今鬼谷纵横的掌舵人,他极其明确,也许旁人看不出他已明确做出了选择的选择,他选择的那人是嬴政,是单纯的嬴政,仅仅一个十三岁的少年,不是成蟜,也不是太后,更不是吕不韦。 幻珏放下心来。 因为鬼谷子的眼光果然很不错。 最后,鬼谷子散去众弟子,只是留下了幻珏。 第十八章 纵剑与横剑 等盖聂与卫庄离去之后,鬼谷子凝视着幻珏平静的问道:“珏儿,你可知我为何单独留下你一人?” “弟子不知。”幻珏恭敬的答道。 “你既是我的弟子,我自该传授与你剑法。”鬼谷子笑了笑说道,“纵横有两门剑术,一曰纵剑,一曰横剑,这两门剑法修炼过程不同,风格更是迥异,不知你想学哪个?” 幻珏心里一动:“师父,我非是纵横弟子,为何?” “无妨。”鬼谷子摆了摆手打断了幻珏的疑问,“其一,纵横的传承远非武功这般简单。其二,我身为当代纵横的掌舵者,传授剑法这点权限还是有的,只是无论你选择其中哪门剑法,这两门剑法的终极绝学却无法传授于你罢了。” “弟子不敢有所奢求。” 这话倒不算违心,因为幻珏早已做好无法学习百步飞剑与横贯八方的准备了,甚至连学到纵横的剑术他都未曾想过,他原本以为鬼谷子只会传授他一门与纵横无关的上等剑法罢了。 闻言,鬼谷子不禁赞许的点点头:“既然你这么想,那为师也便放心了,只是纵剑与横剑你想学哪个呢?” 幻珏挠挠头问道:“师父,什么是纵剑?什么又是横剑?” 鬼谷子此时忽然起身,只见他大手一挥便潇洒的转过身去,只留给幻珏一个高大的背影:“横剑,攻于技,以求其利,是为捭;纵剑,攻于势,以求其时,是为阖;捭阖者,天地之道也。” 望着鬼谷子后背上那个大大的“鬼”字。 幻珏此时只想问一句:什么鬼? 听鬼谷子在这扯了半天,结果说的尽是些让幻珏半懂不懂的鬼话,只是见他老人家这般激昂,幻珏哪怕千不懂,万不懂,此时也有些不好意思去打击他老人家的积极性了。 见幻珏迟迟没有回复,鬼谷子转身问道:“珏儿,你可明白?” “弟子愚钝。”幻珏起身后一躬到地,“弟子还望师尊能够解释清楚,究竟什么是纵剑,什么是横剑。” “以后不懂就问,不要再这般遮遮掩掩。”鬼谷子有些生气的说道,随后他解释道,“所谓纵剑,是指剑法专攻于气势与机遇,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剑不出则以,剑出则一击毙命。 而横剑不重于势,更重于剑法的技巧与招式,凭借的是自身的反应,以及剑法的精妙,你可明白?” “弟子懂了,那这两者谁更强呢?” “事在人为。”鬼谷子摇了摇头,“纵剑或许强于横剑,横剑也或许强于纵剑,强的是用剑之人,而非剑法本身。” “那师父当初学的是纵剑还是横剑?” “纵剑。” 当说到这里的时候,鬼谷子却幽幽叹了口气,似乎这个问题使他想起了某些不堪回首的前尘往事。 见自己的师父有些沉默,幻珏也陷入了沉思。 鬼谷子如今解释的已经很清楚了,其实纵剑横剑并无高下之分,哪门适合自己,哪门剑法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剑法,但幻珏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年以来,如今对剑的印象还只仅仅是停留在劈柴而已。 “其实为师有一建议。”这时,鬼谷子突然开口。 “师父请讲。” “我与白夫人曾有过数面之缘,因此对玄冰诀也算了解。”鬼谷子指了指幻珏的丹田部位说道,“玄冰诀这门功法在霸道的同时,还兼顾着诡谲阴冷的特性,虽与纵剑也算匹配,但更适合于横剑。” 哪成想在听完鬼谷子的建议之后,幻珏竟如同忽然下定了决心一般:“不,师父,我选择纵剑。” “哦?为何?”鬼谷子饶有兴致的问道。 “师父您有所不知。”幻珏苦笑一声,“您所说的玄冰诀阴冷诡谲其实没错,但这特点却是体现在我母亲与我大哥身上,而我个人修炼玄冰诀的感受,只有一种单纯的严寒,并无一分阴冷的感觉。” 鬼谷子微微皱眉:“竟有这种情况?” 幻珏重重点了点头:“当时因为这个原因,我的大哥还曾担心过很长时间,但见我突破第三层后毫无问题,他便放下心来,只是我修炼的玄冰诀,如今迟迟无法突破第四层,不知是否与这点有关。” “功法的问题稍后再谈。”鬼谷子紧缩眉头,“你又为何选择纵剑呢?” “我认为,剑法首重的便是气势,若无那破釜沉舟的气魄,一味以诡谲伤人,并非真正的剑客。除此之外,玄冰诀在我身上的体现并无一丝阴冷,更像是昆仑之巅的坚冰,寒中不乏正气”幻珏解释道。 “破釜沉舟?这词用的倒是极妙。”鬼谷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为师明白了,既然如此,你便与你盖师哥一样,修行纵剑术吧,但我必须告诉你的是,纵剑术入门难,到达巅峰更难。” “弟子并不畏难!” “好,那明天起,你便开始修行纵剑术吧。”鬼谷子微微一笑,他捋着胡子又笑着说道,“至于你的功法就不必担心了,今年寒冬自见分晓。到时候,为师自有办法助你突破。” “谢师父!” “嗯,你先退下休息去吧。” “是。” 见鬼谷子不想多说,幻珏就没再多问。而此时盖聂早已兑现了他的诺言,还真给幻珏搭了一件木屋,只是房子有点像狗窝罢了。 。。。 翌日清晨 昨晚天气突变,骤降起大雨。 然而鬼谷早上的训练风雨无阻,哪怕此时大雨滂沱,地面泥泞,甚至用水缸直接收集雨水即可,但该打水还是要去打水的。因为这项活动早已流于形式,并非是为了用水而打水。 打水半个多月,幻珏早已熟悉。 只是今日由于下雨,这道路泥泞且滑,幻珏在下山与回来的路上多摔了几跤,搞得自己浑身有些脏兮兮的罢了。 打完水回到山上,换了一身衣服,吃完了饭,幻珏提着那把青铜长剑,就要继续练习他那劈柴大法的大业了。 至于纵剑术,既然鬼谷子没提,幻珏便没有再去问。 过犹不及的道理幻珏还是知道的,他如今挥剑都还半斤八两,有什么资格去接触纵横的高深剑术。昨夜鬼谷子与他的谈话,更重要的还是让他心安而已,至少让他明白,他真不是鬼谷的厨子罢了。 而就在这时,盖聂叫住了他。 第十九章 纵剑 盖聂走上前拍了拍幻珏的肩膀:“小幻,今天先不必劈柴了。” “不劈柴?师哥你可知昨夜与今早这两顿饭,已耗尽所有柴火了吗?”幻珏有些无奈的说道,“倘若再不劈柴,今天中午的饭怕是没有着落了,有什么安排的话,等我劈完柴再说吧。” “今天由我来吧。”站在一旁的卫庄冷冷的说道。 说着,卫庄已拎着剑走入雨中,突然他回过身来:“对了,我忘告诉你了。今早我与师哥打水回来时,师父已告诉我们你的选择了,你最终选择了纵剑术,但我相信,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 幻珏尴尬一笑,不知如何答话。 “小庄,你这话有些过分了。”盖聂微微皱眉,“小幻怎么说都是你我的师弟,何必朝他泼一盆冷水?你我的恩怨,最好还是不要延续到小幻的身上,等什么时候你能击败我,再说这种话吧。” 卫庄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罢了。” 说完,卫庄一边转过身去,一边朝盖聂与幻珏的方向挥了挥手挥了挥手,随后他将那把青铜长剑架在自己的肩头,就这样大踏步的消失在迷蒙的雨幕之中,自顾自的练剑去了。 盖聂叹了口气,他有些无奈的指着卫庄离去的背影说道:“小庄总是这个样子,幻珏,你不要放在心里。其实小庄平日里还是很关心你的,只是得知你选择了纵剑术后,他心里有些不忿罢了。” “我心里自然是清楚的。”幻珏苦笑道。 与盖聂卫庄接触了这么久,他们两人的性格脾气幻珏已摸了个大概了。盖聂为人忠厚稳重,却有些不苟言笑。而卫庄外冷内热,却有些不善言辞,或者说直接是不屑于言辞罢了。 见幻珏没有在意,盖聂点了点头问道:“小幻,你如今是否明白了纵剑术的含义?这段时间,由我先带你入门,等你的纵剑术修行道一定的境界后,师父自然会亲自指点你的。” “师哥,我还是不懂。”幻珏叹了口气。 “跟我来。” 说着,盖聂已走到屋檐之下,在他面前的,是阴云中落下的茫茫雨幕。 “纵剑,首重的是‘势’,而这便是‘势’!”盖聂的话音刚落,幻珏只觉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从盖聂的体内爆发而出,他的眼前银芒一闪,盖聂手中的那柄剑不知何时已将茫茫雨幕分为两段。 一剑,一念。 盖聂收回长剑,雨幕回归如初。 “‘势’有多种,我挥剑斩断雨幕的‘势’,是我从小到大终日习武,磨炼许久磨炼出的‘势’,除此之外,还有‘天势’、‘地势’、‘人势’。”盖聂一指天上黑压压的阴云,“这,同样是‘势’。” 幻珏一愣:“这算‘势’?” 盖聂点了点头:“借此‘势’可以灭火,借此‘势’足以灌溉农田,借此‘势’甚至能胜万军,借此‘势’在与人交锋时亦能奠定胜局!这同样是势。” “可我,还是不懂。” “还不懂?”盖聂有些郁闷的眨了眨眼,“苏秦合纵六国,佩六国相印,这借的是秦国的‘势’,孙膑复仇庞涓,借的是齐国的‘势’,而这就是‘人势’,如果这你再不懂,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此时幻珏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师哥,我现在大概明白了。说白了,纵剑就是把握住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然后找准机会一击破敌呗,那小庄师哥修行的横剑具体又是什么?” “横剑就是主动出击,去寻求机遇。”盖聂笑了笑说道,“当纵与横相互融合,二者相互叠加便会绽放出无可匹敌的力量,这便是纵横之道。” “原来如此。” “纵剑不拘于形,更重于‘势’。而横剑恰恰相反,不依仗于‘势’,更重手段的精妙。所以你今后修炼的纵剑其实并没有剑谱,这点希望师弟清楚。”盖聂淡淡的说道。 幻珏瞪大了眼睛:“那横剑呢?” “横剑,自然是有剑谱的,并且横剑的剑谱繁杂多样,甚至这茫茫天下八成的剑法,在那剑谱之中都有记载。”盖聂指了指雨幕中的卫庄,“小庄虽比我还有小上几个月,但他掌握的剑法却数倍于我。” “我还能后悔吗?”幻珏苦笑道。 “大概是可以的。”盖聂微微点头,“你与我和小庄不同,你身上并未背负着纵横之争。但我认为,你所修行的功法,更适合纵剑,纵剑需要‘势’,而你功法本身的极寒,同样是‘势’。” “师哥,我懂了。” “那你做好选择了吗?现在后悔,我会亲自去找师父说明,如今变卦还来得及。”盖聂认真的凝望着幻珏的双眼问道。 幻珏坚定的点了点头:“我要学纵剑。” 盖聂点了点头,他将手伸向屋檐旁的银杏树枝,摘下了一片银杏叶:“既然如此,那你将这片叶子拿好,等什么时候这片叶子能够被你的内力割成两段,纵剑修行的第一阶段我就算你完成了。” 幻珏傻傻的凝望着这片银杏叶:“师哥,您可不要寻我开心啊,我如何才能凭空将这叶子断为两半?” “此事甚是简单。” 盖聂伸手再摘一片银杏树叶。 随后轻轻一摇,树叶竟断为数截。 幻珏瞪大了眼睛:“师哥,你这是如何做到的?” “很简单,将你的内力凝聚成锋利的刀刃,然后通过叶脉传送到叶片之间,刺穿这片叶子便做到了。” 盖聂说话间已将手按在幻珏的肩头,随着一股刺痛从幻珏的肩头传来,他的衣服竟被盖聂的手凭空划破,甚至在肩头留下一道血痕。 “这就是剑气?”幻珏不确定的问道。 盖聂微微颔首:“所谓剑气,不过是剑与内力的结合,当你能够凭空用内力割裂树叶的时候,用剑自然也能做到。” “好!那我便试试看。” “嗯,那从此之后,上午你便练习切割树叶,下午便继续砍柴罢。”盖聂晃了晃他手中的长剑,“我希望或许有朝一日,你或许能够超越我和小庄,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够做到了。” 幻珏呲牙一笑:“我会努力活得比你和小庄师哥更久,到时候,我自然而然就能够超越你们了。” 盖聂耸了耸肩,也不置可否。 第二十章 出谷 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 看着每天的日升月沉,斗转星移,不知不觉中已是落雪纷飞。 在深山之中,时间似乎没有了什么意义。如今已是什么节气幻珏不清楚,如今又是哪个年代他更是不得而知,他只知自己从初夏来到鬼谷,在度过了一个盛夏与金秋之后已来到了寒冬。 泾阳位于后世的陕西,在华夏广袤的版图中不算太靠北,不过当今的环境没有什么大气污染,因此后世的温室效应也还没有波及到这片天地,所以温度也算寒冷,雪下得同样极其的频繁。 山中温度低,雪更不易化。 几场大雪下完,山中的积雪就已能没过膝盖。(说句题外话,不知大家那里都下雪了没,济南这鬼地方的温度前段时间都零下十几度了,结果一直到现在,最多不过飘了几朵雪花。蓝瘦。) 看着鬼谷的存粮,幻珏有些惆怅。 鬼谷的灶房里隐藏有一竖井,平日里用木盖盖着。这个竖井不算太深,也就三米出头,有一条木梯竖进井中的地窖,里面藏得不是什么鬼谷隐藏多年的秘密,只是日常食用的粟与黍。 每过几周,鬼谷子总会带着卫庄与盖聂去一趟泾阳城,在买些日常用品的同时,再让盖聂与卫庄扛着几麻袋粮食回谷,随后将粮食放进地窖中储存,以解决谷内粮食不够的困扰。 只是他老人家从未带过幻珏。 而最近鬼谷子又不知为何,竟已无声无息的出去月余,对此三位兄贵倒不以为意,但此时谷内的存粮却已渐渐不够了。 第二日按规矩下山打水。 这项活动风雪无阻,哪怕漫山遍野全是积雪,将雪随意放入锅中烧开就是清水,但下山打水这项活动的意义可不仅是饮水这般简单。至少幻珏打水的量,已由一桶水,变成两桶水了。 虽由一个小木桶变成两个小木桶,但意义却是重大的。 这半年时间虽短,但幻珏的耐力与力气的进步却是极大。至少原本觉得重量有些稍重的雪沁,在他手中挥动起来的分量已变得正好合适。而原本那柄沉甸甸的青铜长剑在他手中,也用得也愈加顺畅了。 剑法,幻珏依旧不懂。 虽然劈柴大法他已练就的炉火纯青,所谓的炉火纯青的境界同样不好用劈柴的数量来衡量,大概就是此时幻珏只花一时辰劈出的柴火,已能完全超过鬼谷平日里一天用柴的使用量了。 而盖聂如今也懒得检查那些柴火是否标准了,因为如今幻珏劈柴已成习惯,不符合标准的他自然不会留着。 至于断叶,却一直没有成功。 经过不断的训练,此时幻珏已能轻而易举的将玄冰真气释放进树叶,但树叶非但不会断裂,反而会被玄冰真气冻结成冰,再往后,用玄冰真气非但无法断叶,树叶甚至还会因为结冰而碎裂。 幻珏也曾因此提出疑问,说自己无法断叶的原因是由真气的性质所导致,而并非他真的无法断叶。但鬼谷子却说,当他能将冻结的树叶斩断时,他的纵剑就不止是入门这般简单了。 因此,幻珏每天还在试着断叶。 时至今日,幻珏断叶虽一直没有成功,但他对断叶的感悟也不是丝毫没有收获,至少在树叶彻底被冻成冰渣的时候,他已能将树叶断到一半了。 此时,问题又来了。 数九寒冬,银杏叶早已落光,外面还有叶子的树已只剩下松树。当然,断松针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好在鬼谷的大厅里一直培育有一株巨大的冬青树,幻珏也只能选择含泪祸害这棵冬青了。 与往常一样,打完水后,早餐幻珏按例做了一锅肉粥。 这锅粥虽是肉粥,但里面却加了些山中挖出的山参,或者些其他的中草药。是不是大补幻珏不是很清楚,但辅以当初那只狗熊的风干腊肉,味道还算不错,至少日日喝粥不会腻。 吃完早饭,雷厉风行的卫庄起身刚要走,幻珏忙不迭的放下还剩半碗粥的粥碗,开口叫住了卫庄:“师哥,你说你吃饭这么着急干什么?咱练剑又不急这一会儿,您先陪咱盖师哥坐着聊聊天,等我把粥喝完。” “哼。”卫庄冷哼一声,并未停下脚步。 “诶、诶,别介啊师哥,我还有事跟你和大师哥说。”幻珏连忙正色道,“稍等,我这马上就喝完这碗粥。” 卫庄皱了皱眉:“什么事?” 此时已喝完剩下半碗粥的幻珏拿手擦了擦嘴角,随后他嘿嘿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咱们的粮食不够了,需要去泾阳买点儿回来。” 一旁的盖聂点点头:“小事罢了,一会儿我俩便去。” “额,那啥。”幻珏支支吾吾的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看向盖聂,“师哥,我已将近半年没有出谷,这次能不能带我一个?” “小庄,你觉得呢?”盖聂问。 卫庄耸了耸肩:“他能不能去,当然是你说了算的。只是这大雪封山,带着小幻去,属实有些拖后腿了。再加上这积雪甚厚,你我走路都有些费劲,他去,跟找罪受没什么区别。” 幻珏忙开口道:“我真的想去!” 盖聂踌躇片刻后点了点头:“也罢,这次带你去也无妨,积雪虽厚,路也难走,但傍晚也应该能到。小幻你去拿些腊肉、大饼放进包内晌午充饥,我这就去大堂里取些银两,一会儿咱们就动身。” “师哥不必。”幻珏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此行还要师哥们费心,而银两我这多得是,之前还愁花不出去。去泾阳这趟的花销就由我承担了,两位师哥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可千万不要跟师弟我客气。” 卫庄眼前忽然一亮:“师弟,你确定?” 幻珏大手一挥:“只要师哥要的东西我负担得起,那就尽管去买。只是不知师哥你需多少银两,我好携带清楚。” (春秋战国货币太多,秦国统一六国才统一了货币。毕竟是秦时明月的世界,就按照钱、银、金来算吧,解释一嘴,大家就不要较真了,大约比例就是一两银子一百钱,十两银子换作一两金。) “不多。”卫庄眯了眯眼,“一百两银子就足够了。” 盖聂腾地起身:“小庄,你过分了。” 第二十一章 郑国 见盖聂有要为他出头的意思,幻珏忙摆了摆手说道:“大师哥,一百两银子我这里有,并且还不止这点儿。对我而言,钱这种东西并不是那么重要,您要有需要的东西,也尽管开口。” “我不是这意思!”盖聂瞪了幻珏一眼。 “行吧,你也少说几句。”卫庄冷冷的说道,“幻珏是你我师弟,我这当师哥的自然不会白白占他便宜,这次就当我欠小幻一个人情,以后肯定会还的。这下,师哥你可放下心了吧?” 盖聂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一旁的幻珏苦笑着挠了挠头发:“两位师哥,你们真的没必要搞得这么认真。” 卫庄呵呵一笑:“谁让盖聂他从来就是这般无趣呢,小幻,你去收拾收拾行囊,万一大半夜在这雪原中过夜可就麻烦了。” 闻言,幻珏也不再多说什么。随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柜子里摸出约莫有几十两的金子揣进钱袋,然后又去灶房的架子上拿了几张头几日烙好的大饼与腊肉放进了自己的行囊。 一切收拾妥当,三人便动身了。 行走在山间,凛冽的北风呼啸,寒风不断灌进三人的衣口当中。盖聂与卫庄不为所动自不必说,而幻珏也有着第三层巅峰的玄冰诀护体,倒是同样不觉得有多么寒冷。 迎着雪花,此时,他心中忽然想起了鬼谷子曾说的话。 之前在他抉择纵剑和横剑的时候,他曾向鬼谷子提起过自己玄冰诀无法寸进的原因,那时鬼谷子他老人家并未向他解答,只是说等到今年寒冬时自见分晓。而如今寒冬已至,鬼谷子却未再提起。 “小幻,听闻你的母亲是白夫人?”一旁的卫庄突然问道。 “是的。”幻珏微微颔首,“只不过白夫人并非我的生母,而是我的养母罢,至于我的生母是谁我却不清楚了。” 卫庄又问:“你可知当年的郑国?” 幻珏摇了摇头说道:“郑国我就不是很清楚了,只知郑国与韩国都是当初晋国的一部分,后来,却灭亡于韩国之手。” 当说到这里的时候,幻珏的心里已有些惴惴不安。 盖聂的身世他不得而知,但对于卫庄的身世,他多少还是有些猜测的。因为卫庄在天行九歌的剧情里曾被提起过卫庄在郑国的皇宫里长大,说不准,他就是郑国皇室遗留下的血脉。 “那我告诉你,当年郑国灭亡于韩国之手的那一战中,白夫人的丈夫,也就是当年的雪衣侯白战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虽然最后他战死在郑国的沙场,但他却是灭了郑国的罪魁祸首之一!”卫庄面无表情的冷冷说道。 此刻,盖聂突然一扯幻珏,硬生生的将幻珏护在了他的身后,他随即横剑怒视着卫庄:“小庄!你想干什么!” “呵呵。”卫庄嗤笑一声,“师哥,我若是想下手,那早就下手了。抛开仇恨不提,就算有仇恨,我也要算在韩国头上。而就算这仇我记在雪衣侯的身上了,那跟小幻又有什么关系?我就算要找,也要找他大哥吧?” 幻珏苦笑一声:“师哥,您跟郑国又有什么关系?” 卫庄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是郑国皇室之后,仅仅一个小小的亡国血脉罢了。小时候在郑国皇宫里长大,亡国后被师父带来鬼谷,就是这么简单。今天忽然提起,师哥,你不必这么当真吧?” 好吧,卫庄的身世果然是郑国皇子。 在听完卫庄的解释后,盖聂已缓缓收起了手中的长剑:“既然话已说开,那我就放心了,只是小庄,下次。算了,这次是我太认真了。” 此时幻珏心中也松了口气。 他原本以为鬼谷子一直帮他瞒着自己的身份,如今再看盖聂与卫庄他俩的反应,他们两人怕是早就知道了吧? 自己既然能一直活到现在,那卫庄,也应该是不在意了。只是这样闹着玩,是真的会吓死人的! 见幻珏一副惶恐的模样,卫庄不知为何竟哈哈大笑道:“小幻,你怕什么!我告诉你,等你哪天你惹出什么事情,我敢说我绝对要比盖聂先出手。” 盖聂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幻珏嘿嘿一笑:“那我先谢过师哥了,只是不知师哥此行要买什么东西,我心中有些好奇。” “一柄剑罢了。”卫庄答道,“上次与师父来泾阳,在泾阳的当铺里看中了一柄长剑,那柄剑不错,要价却足足有一百两银子。我不好意思与师父开口,自己又没有太多钱,此事就作罢了。” 幻珏此时一愣,心中不由暗暗腹诽: 没钱?您老没钱不会去偷,去抢啊,怪不得以后卫庄要搞流沙这种赏金猎人组织,这怕不是穷疯了被逼的吧? 盖聂斜了幻珏一眼:“小幻,你该不会有什么歪心思吧?” “没有,绝对没有。”幻珏连忙否认。 卫庄满是怨念的瞪了盖聂一眼:“我倒是想去劫一家富商,人选也早已物色,但有他在,我怎么去!就算偷偷去了,这买剑的钱又怎么解释?” 得,盖聂果然实在人。 三位兄弟聊着天,倒也不觉乏闷。 只是这林中雪厚,行路煞是不便。好在大雪封山,野兽也少了不少,终于在日落西山的时候,三人拖着长长的影子,来到了泾阳的城门外。 三人摸出各自的照身帖,过了岗哨。 至于幻珏的照身帖,自然是鬼谷子帮他办的。毕竟是朝中有人好办事,鬼谷子这等大佬,开口办个照身帖的小事还是很容易的。 此时天色将晚,幻珏与盖聂、卫庄三人随意找了家附近的客栈,应付着吃过一顿饭后,包了三个紧挨着的房间,就这样住了下来。 随后幻珏敲开卫庄的房门,他也没进屋,只是把自己装着几十两黄金的钱袋递给了卫庄:“师哥,里面的钱您尽管取用。我有事要出去一趟,这么多东西放在身上不够安全,您要去当铺就自己去好了。” 卫庄摆了摆手:“此事不急,你先把包裹交给师哥,明天再去罢。” 幻珏无奈,只得回头敲开盖聂的房门,在知会了盖聂他要出去之后,又将钱袋转交给了盖聂保存。 随后幻珏又从店小二那问清楚茶馆的位置,便出了客栈。 第二十二章 当铺 此时天色已晚,纷纷的落雪还在不停的下着。 泾阳城拱卫咸阳,是秦国少有的几大城池之一。泾阳城占地面积很大,哪怕幻珏从店小二那打听的很是清楚,但三转两转,他还是蒙了圈。 大街上人影稀少,除了街边店铺的几盏灯笼还恍惚惚得亮着之外,大街上便再无一丝烟火气息。幻珏无奈之下只得走到一家在门口牌匾上写着“当铺”二字的店铺,推开虚掩的木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幻珏便见一壮汉正与店铺的老板在那里讨价还价:“老李,我说你这人怎么就这般固执?这柄剑,七十两可以的话我便拿走。你都挂这么久了,若是能卖,早就卖出去了。” 幻珏凑上前一瞧。 只见货柜上放着一柄长剑,那柄剑的剑鞘由兽皮所制,剑柄上的花纹繁复,也不知刻画的是什么图案。 “这柄剑什么价值你也清楚。”当铺老板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识货的人没有钱,有钱的人不识货,所以这柄剑迟迟没有卖出去。” “你我可都是清楚的。”那壮汉意味深长的一笑,“老李,这可不是我吓唬你,这剑在你手里可是一烫手的山芋!那些不识货的人倒还好说,若是那些识货的人动了歪念头,你怕是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听闻此言,那当铺老板浑身一震,面色不由一苦。 见那当铺老板陷入沉思,壮汉又催促道:“老李,再不行,我可真走了。” 见那壮汉步步紧逼,此时店铺老板也突然抬起头说道:“也罢,今晚你给我八十两银子,这剑你拿走好了!” “好,成交。” 正当壮汉已经答应下来,甚至他的手已经揣进钱袋就要掏钱的时候,站在壮汉身后的幻珏突然大吼道:“且慢!” 当铺老板与壮汉齐齐一愣。 “老板,这剑在卖出去前,可否先给我瞧瞧?”幻珏快步走到货柜前,他指着那柄长剑说道,“如果我感觉此剑还不错的话,按原价也无妨。” 当铺老板笑了笑:“您但看无妨。” 幻珏取过长剑,缓缓抽出剑锋。 这柄剑三尺有余,通体由青铜所铸,烛光之下,剑刃寒光烁烁。 幻珏阅剑虽不多,但仅凭感觉来看,这剑虽比不过雪沁,但也是一柄不可多得的好剑。当然,主要还是因为卫庄要买的那柄剑也在当铺之中,而这两柄剑的价格相近,也未免太巧了一点儿。 当铺老板见幻珏已收起长剑,忙笑眯眯的问道:“小哥,你看这剑如何?” 幻珏道:“此剑尚可,就是不知这剑多少钱您才能割爱?” “这柄剑我原本打算一百两卖的,只是迟迟卖不出去。这样吧,九十两,一分也不能再少了,我可以卖给他八十两,但你却不行。若你觉得价格不合适,那就算了。”当铺老板犹豫了片刻,咬咬牙说道。 幻珏微微颔首道:“这剑我要了,一百两,不必降价。” 听闻此言,一旁的壮汉顿时有些着急,他忙冲当铺老板说道:“不过一小毛孩儿罢了,他说的话怎能当真。” 幻珏冷冷瞥了那壮汉一眼。 “掌柜,信不信都在您一念之间,等我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内我会再来,到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说完,幻珏朝那老板拱了拱手,转身离开了。 事发突然,幻珏只得匆忙回到客栈。 等幻珏三转两转回到客栈,盖聂与卫庄却都在房间内修行,幻珏对那两位说明缘由之后,他们也不敢耽搁,迅速带着钱袋朝着典当铺奔去。 此时壮汉还在典当铺内。 见幻珏带着两位陌生青年重回典当铺,壮汉的脸上在不知不觉中已闪过一丝慌乱与狠厉。 “诶,你是上个月那位少侠?” 当铺老板笑呵呵的迎到门口,他朝卫庄拱了拱手,看样子是还记得卫庄上次来到当铺的外貌特征。 卫庄淡淡的点头:“剑呢?” “剑还在这里,您瞧着。”说着,当铺老板忙回身取过长剑,递到了卫庄的手中,“少侠,您看若是没问题,这银子?” 卫庄接过长剑后抽出剑刃,用手指弹了弹剑脊,微微点头。 一旁的盖聂在瞥了一眼长剑后不动声色的问道:“这剑倒是不错,掌柜你可知此剑的出处?” 当铺老板摇了摇头:“不瞒少侠,这剑是半年前一乞丐存放在这的,我见这剑不错,当时拿这剑押了五十两银子。如今这日期已过,那人却迟迟没有回来,我便挂在这铺子里出售了。” 卫庄收回剑刃平静的说道:“师哥,拿银子吧。” 盖聂也没犹豫,他将手伸进钱袋,从钱袋子里摸出一块沉甸甸的金子:“掌柜,这块金子绝对超过了一百两银子,称好后,剩下的换成银子。” “好嘞。” 当铺老板笑眯眯的接过金子,把金子当面称好后找好银子,又将银子包裹在一刺绣的钱袋里递给盖聂:“少侠,这银子只多不少,不信您可亲自称量。您看这当铺,三位可还有什么看上的东西?” 幻珏指了指架子上的一块石头:“这石头不错,一并送予我们吧?” 哪成想当铺老板一看幻珏指的石头竟乐了:“少侠好眼光啊,这石头当初也是那乞丐一并压在这的,本就与这剑放在一块!您三位痛快,我这也不好作那小人,给您一并包好,免费送您了。” 幻珏笑着拱了拱手:“那恭敬不如从命,就谢过掌柜了。” “应该的,应该的,和气生财嘛。” 说着,当铺老板已绕到柜子后面取下那块约有三拳大的石头,三缠两缠,将石头包进一粗麻布内,递到了幻珏手里。 银两清点后检查无误,盖聂朝当铺老板拱了拱手。 而就在三人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那一直站在当铺一侧的壮汉竟突然拦在三人面前:“三位,敢问你们这些金子是哪来的?为何我从小在泾阳城长大,却从未听说过你们三位的名号?” 卫庄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滚。” 闻言壮汉顿时大怒,他忽的抽出腰间的令牌:“我乃大秦千牛,三位行径可疑,是否有照身帖给某一瞧?若是没有,麻烦跟我走一趟吧。” 明天开始每天两更 先两更一周,把之前的补完,感谢各位的推荐了 第二十三章 郑国 眼见情况不对,那李姓的当铺老板忙过来解围道:“老郑你有所不知,这三位公子的照身帖此前我便看过,不然我怎敢卖他这柄武器?今天这事我办的不够周到,改天摆宴席给你赔罪。” 壮汉平静道:“有没有照身帖,看过才知道。” 卫庄冷冷一笑,从腰间摸出照身帖,在那壮汉面前晃了两晃:“这便是我的照身帖,你可还有疑问?” “虽有照身帖,但你这黄金又是哪里来的?”壮汉不依不饶的追问道,“短短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你们是如何拿到这一百余两的银子,我看你们三人的衣着,也不像是豪门子弟啊。” 盖聂眉头一蹙:“您管的太宽了吧?” 壮汉挑了挑眉毛:“我乃大秦千牛,虽主管的是王上的安全,但假如我觉得你们三人有问题,真的管了这事,也没什么问题吧?” 就在这时,当铺的门又被推开了。 有一位女子款款走进当铺,而当壮汉见到那女子的时候,一时间却愣住了,他忙迎了过去:“夫,夫人,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那女子在见到壮汉后也没什么责怪的表情,只是淡淡的说道:“有一男子敲开咱家房门——说是你的大哥。那人姓郑,名国,我不知真假,见他神色有些焦急,便来这里找你。” 郑国? 在听到这个名字后,幻珏的眼中闪过一道精芒。 “夫人稍等。”壮汉扭头看向盖聂、卫庄与幻珏三人,“把你们的照身帖与那柄剑先交到我手里,明天我自会在衙门等你们。假如你们的钱财来源没有问题,我自然会把照身帖与剑还给你们。” “哼,可笑。”幻珏此时却冷哼道,“敢问千牛大人,您的大哥可有照身帖?如果有的话,能否带我们去瞧瞧?” 壮汉一愣:“那,自然是有的。” 幻珏耸了耸肩:“空口无凭。再说了,明天我们怎么知道你去不去衙门?这样吧,带我们去见您的大哥,如果您的大哥有照身帖的话,那算我们认栽,这剑送给您也无妨。” 壮汉面色稍变:“这,不合适吧?” 此时,壮汉身边的那女子已有些不耐烦:“既是你大哥,那就带他们去吧,支支吾吾的,一柄剑能值多少钱。” 闻言,壮汉没好气的瞪了他的夫人一眼,随后面色如常的对幻珏三人说道:“也罢,我见你们三人年少,不像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既然如此,今日的事就既往不咎了,我的家里有事,先行离开了。” 幻珏嘴角一勾:“千牛大人慢走。” 此时当铺老板也长舒了一口气,他忙迎上前将房门打开:“老郑你慢走,改天得空了,我请你喝酒。” 壮汉连忙还礼:“老李你客气了。” 眼瞅着那壮汉与他夫人的影子渐渐沉入黑暗之中,盖聂、卫庄与幻珏也朝门口处的当铺老板拱了拱手,当即离开了当铺。 一出当铺,盖聂便好奇的问道:“小幻,这就有些奇怪了,你是怎么知道那千牛的大哥没有照身帖的?” 幻珏苦笑一声:“我是猜的。” 卫庄一愣:“猜?怎么猜的?” “其实也不全是猜的,还有赌的成分在里面。”幻珏随即解释道,“韩国有一擅长水利的人,那人姓郑,名国,似乎是杂家子弟。我曾在某处听过他的名字,今日他的名字突然被提起,所以想起了这个人。” 盖聂笑道:“所以你赌对了。” 幻珏不置可否的点点头,然后又朝盖聂与卫庄拱了拱手:“师哥,事出突然,今晚我还没去茶馆拜访邹老。您两位先回旅馆吧,等我拜访完邹老再回去。另外这块石头,师哥您也先帮我拿着吧。” 说着,幻珏把石头递给盖聂。 盖聂点着头接过石头:“路上小心。” 幻珏笑着答应过去,转身走向另一岔口与盖聂卫庄分开了。 夜色如墨,巷口漆黑。 还没等他走出巷口,他便听到一户人家的门口处,传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声音好似是那秦国的千牛。 幻珏心里一动。 眼见周围无人,他将耳朵贴在门边。 “大哥,您怎么回来了?” “自然是有事要做,我要去见秦王。” “什么!” “我要见秦王。” “你不要命了?”壮汉的声音似乎显得愈加焦躁,他的声音再次压低,“平白无故的,你去见秦王?!若是查清楚你如今韩国人的身份,我受到牵连无妨,你这小命怕是。此事万万不可再提。” “不必,你将我押进咸阳就够了。” “什么!!” “把我押到咸阳。” “你疯了吧?” “我没有疯。” “那为什么要这么做。”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此刻,正在偷听的幻珏已然明白,那个壮汉的大哥,的确就是他记忆中的那个郑国,也就是那个古往今来,在关中地区修建的最早的大兴水利工程——郑国渠的那个郑国。 “什么人!”在幻珏的不远处,一提着灯笼巡夜的秦国士兵突然对他大吼道。 与此同时,秦国千牛家的大门被一脚踹开,那壮汉一个箭步窜出来后,手握一白蜡杆的木棍,朝着幻珏直扑了过去。 棍影携带着劲风朝他劈头盖脸的打下,幻珏连忙就地翻滚闪过木棍的攻击,此时他正靠墙壁,幻珏迅速起身,随后脚蹬墙壁凸起的地方,一窜便窜上了院墙,扒住墙壁直接翻进了壮汉的家中。 壮汉家的院落中,一书生模样的人正戒备地看着他。 幻珏窜上前,一把将那书生掀倒在地,卡着书生的脖子对追进院子里的壮汉低声喝道:“让那士兵离开,否则我取他性命!” 壮汉愤愤的瞪了幻珏一眼。 扭头拎着白蜡杆出了大门。 此时已追到壮汉家门口的士兵,见壮汉从家中提着木棍走了出来忙问道:“郑大哥,那人抓住了吗?” 壮汉道:“翻墙跑了,没影了。” “还追吗?” “不必了,小毛贼而已。” “这样啊,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就不影响郑哥的休息了。” “嗯,兄弟辛苦了。” 第二十四章 郑国渠 郑国,韩国新郑人,水利学家,曾任韩国主管水利的水工。 然而当年在韩国,幻珏非但没有见过郑国,甚至他连听闻都未曾听闻过郑国的名字,至于之前跟盖聂说的那些话,都是他的信口胡扯。 水工这职位,说白了就芝麻大点儿的官职,而雪衣候府在韩国,甚至在天下都极其显赫的存在,郑国这等小人物的名字,自然不会在雪衣候府上流传,其实韩国人都没有多少人知道郑国的名号。 但小人物,也有着小人物的传奇。 此番郑国前往秦国,是由当今的韩王安所派遣。其目的自然不是为了帮秦国消除水灾的隐患,而是想趁着十三岁幼童继位,通过兴修水利的巨大工程量,劳民伤财,以达到“疲秦”的目的。 但让诸国的诸侯万万没想到的是,刚刚继位的秦王嬴政,非但欣然的接受了韩王安的恶意,甚至还大力支持郑国的行为。 这件看似小事的背后,影响却是极其深远的。 郑国修建的水利工程名为“郑国渠”,这是关中最早的大型水利工程,经过数年的努力,郑国成功西引泾水注入洛水,使八百里秦川变成了整个天下最为富饶的地带之一,为秦王扫六合奠定了重要的基础。 郑国渠的修建,最终非但没有拖垮秦国,甚至使秦国变得愈加的强大。韩王安的如意算盘落空,反沦为了嬴政的嫁衣。 韩王安机关算尽太聪明,最终却误了卿卿性命。 这些或许都是后话,而如今郑国的小命就寄予幻珏的一念之间,至于亲自动手就地宰了郑国,幻珏倒没想过。 别的不谈,就说郑国这人也确实是个人才。 后世一和蔼的老人曾说过“科学是第一生产力”,像是鲁班、李冰、郑国这种算最原始的科学家的人物,幻珏保护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将这种基本与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等同的人物杀掉呢? 再者,郑国这弟弟武艺应该也不差。 毕竟千牛也是负责保护秦王安全的重要环节之一,能在这种保镖群体中当上小头目的人自然不会简单。 倘若有盖聂卫庄在此地保护,幻珏自然不怵。但就凭他这小小年纪,以及稀松平常的武艺,在那壮汉的盯梢下,估计逃命估计都悬,更何况如今要与郑国他弟在这院中皇城PK呢? 此时郑国的弟弟已经回到院中,那壮汉关上大门,神色阴郁的朝幻珏问道:“你有什么条件,放了他,一切好说。” 幻珏表情一苦:“我哪有什么条件。” 被幻珏锁住喉咙的郑国叹了口气:“小朋友,要杀要剐,任君自便。我此行去见秦王,活命的机会本就不多了,死在你手里也算痛快了。” “我真不想杀你。”幻珏有些无奈的说道,“郑国,我知道你的底细,你是韩国的水工,当年我有听说过你的名字。” 那壮汉脸色忽的一变:“你是韩国奸细!” 幻珏朝壮汉翻了个白眼说道:“奸细你个大头鬼啊,韩王安脑子里进水了会让一个九岁的孩子当奸细?不瞒你说,我师父呢,是秦国的高人,至于是谁呢,你无权知道。” “我会信吗?” “信不信由你,今晚就算我那两位师哥将你就地格杀,大概也不算什么大事。”幻珏耸了耸肩说道,“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你甚至可以在秦王的身边,见到今晚我身边那两位青年的其中一人。” 壮汉神色有些怪异:“那你为何跟踪我?” 幻珏眨了眨眼睛:“你脑子里装的都是肌肉?我真怀疑你这种人能保护秦王的安全。我闲的没事跟踪你干什么?不过是恰巧路过,又遇见一韩国人联系秦王身边的侍卫,心中好奇罢了。” 郑国疑惑道:“所以是误会?” 幻珏笑了笑:“这可是你说的,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应该是误会了。小弟我于情势所迫挟持先生,还望先生勿怪。除此之外,我话可以撂在这里,先生此去见秦王,定能成功!” “你知道我要做什么?”郑国又问。 幻珏腾出挟持着郑国的一只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地,随后指了指西边的方向,又指了指东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勾连水脉,引泾水勾连洛水,是不是这样?” 郑国疑惑的问道:“你是韩国的奸细?” 幻珏有些抓狂的摇了摇头。 见状,郑国的神色愈加疑惑:“这是韩王以我子女的性命相逼,对我下达的指令。这本就是机密,倘若你不是奸细,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幻珏诡秘一笑:“我猜的。” 说完,幻珏撒开了挟制着郑国喉咙的另一只手,他起身拍了拍衣摆的灰尘对那壮汉说道:“我不是你的敌人,更不是什么韩国的奸细。我的老师是谁,有一天你或许会知道,你哥哥的事我不会去管,更不会告诉别人。” 壮汉紧锁眉头吐出了两个字:“鬼谷?” 此时反而轮到幻珏惊讶了,不过他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或许你猜对了,也或许你猜错了,我可以走了吗?” 壮汉竟恭敬道:“先生,慢走不送。” 见壮汉前后态度相差极大,幻珏倒也不感觉奇怪。毕竟自己这一波推理神乎其神,别说这壮汉,就算换作鬼谷子,他这一波都有一定把握能将自己的便宜师父给忽悠瘸了。 幻珏笑了笑,弯腰将摊在地上的郑国扶起:“先生,我有种预感,等到你重新回到这里的时候,你我会再见面的。” 郑国同样笑道:“那就借小友吉言了。” 见壮汉此时再无一丝要阻拦自己的意思,幻珏便朝两人拱了拱手,一个助跑飞身翻过院墙,重新回到了小巷的石板路上。 刚发现假条没发出去 这三天出去旅游了,刚回来,今天先发一更,欠五更 第二十五章 争执 回到小巷,幻珏按记忆找到了茶馆。 天色漆黑,如果按照现代的时间来算的话,时间已将近十二点。此时邹霜大弟子范诩所开的这家茶馆虽已闭门谢客,但见茶馆里似乎还残留着微弱的烛光,幻珏想了想,仍旧叩响了木门。 随着一阵脚步声,茶馆的门打开了。 一店小二从门的缝隙探出脑袋,见幻珏年幼,衣着更是有些寒酸,他便不耐烦的说道:“现在都什么点儿了,还在大街上胡闹?我们茶馆早就打烊了,乞讨也别乞讨到我们这里,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见店小二的脾气如此暴躁,幻珏也不恼,只是歉意的一笑:“无故叨扰,麻烦大哥告知一下您家店主,就说他的师弟来访。” “还我家店主师弟?有照身帖吗?拿出来瞧瞧。”店小二瞪了幻珏一眼,“你家大人呢?小小孩子,不要胡闹。” 幻珏苦笑不得的掏出了照身帖。 见幻珏摸出了照身帖,店小二却也有些傻眼,不过他仍有些怀疑的答道:“也罢,我去问问。” 说完,店小二重新合上大门。 见店小二愣是将他扔在门外喝西北风,幻珏虽是无奈,他也只能在萧瑟的寒风中等了好一段时间。过了一会儿,茶馆的大门才被缓缓打开,一略显肥胖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 那男子正是范诩。 范诩不确定的问道:“师弟?” 幻珏忙拱了拱手说道:“幻珏拜见师哥。” “哎呦,还真是师弟你啊。”范诩有些惊喜的说道,“外面天气严寒,师弟先进茶馆再说不迟。刚刚忙完后我一直呆在后院,耽搁了一会儿才得到你来的消息,自家下人不懂事,师弟勿怪。” 说着,幻珏已与范诩走进茶馆坐下。 此时那嘲讽了幻珏半天店小二,已麻利儿的沏好一壶茶摆在茶桌上,他一边小心翼翼的为范诩与幻珏倒水,一边诚惶诚恐的对幻珏说道:“小的方才有眼不识泰山,公子莫怪。” 幻珏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范诩笑着摆摆手,示意店小二离开。 等到店小二离去,范诩才疑惑的问道:“师弟,你这拜了鬼谷师叔为师,如今天气严寒,又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如果需要师哥的帮助,尽管讲出,师哥应尽之处,绝不推辞!” 幻珏失笑道:“师哥的好意,幻珏心领了,今日不过恰逢其会与我的两位师哥来泾阳采购些日用的东西。这半年以来幻珏潜在深山,一直没机会拜见邹老前辈,因此想趁此机会想来看看。” “师弟你有所不知啊。”范诩却苦笑道,“倘若你一月之前来,还能见到师父。而如今,师父早已带师弟返回齐国了。” 闻言,幻珏不由一愣。 他这乘兴而来,却不料老爷子已离开了、 幻珏只得追问道:“那邹老什么时候才回来?” 范诩摇了摇头:“这我就不清楚了,大概短时间内也不会再来秦国了吧。我听师尊讲起,年后他好像要带师弟前往燕国,至于师父要去做什么,他老人家没提起,我就不得而知了。” 燕国? 在听到燕国的名字后,幻珏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邹霜在历史上什么情况,他压根不知道,但高渐离的身份在秦时明月,甚至正史中却是一名正儿八经的燕国的乐师。 而邹霜是邹忌之后,怎么说也是齐国的名门望族,更何况邹霜的武功不说是独步天下,也绝对称得上一名高手了。既然如此,高渐离后台如此之硬,当年又为何苟且在燕国呢? 见幻珏一时间有些愣神,范诩忙劝道:“师弟你放心,日后你常来我的茶馆,一旦我有师父的消息,我定会通知与你。?” “劳烦师哥费心了。” “嗨,小事罢了。”范诩此时话锋突然一转,“就是不知师弟你的那两位师哥,如今住在何处?” 幻珏心中疑惑:“师哥,你问这个作甚?” 范诩咬了咬嘴唇说道:“师弟,你可知你那天晚上被你的两位师哥劫走的详细经过与后续发展?” 幻珏一愣:“不知啊?” 之前还如同弥勒佛般的范诩,如今脸上却有了几分怒色:“那晚,你的两位师哥在我眼皮底下,无声无息将你劫走,我师父更是与鬼谷子先生打了一架,为这事,师父临走前还还耿耿于怀!” 幻珏张大了嘴吧:“师哥,你该不会想?” 还没等范诩回答,窗外已传来一声冷笑:“狂妄。我等虽年轻,但你该不会真以为能打得过我们吧?” “什么人!”范诩怒道。 茶馆的大门被缓缓推开,面色平静的盖聂与嘴角冷笑的卫庄推门走了进来。 呼啸的寒风从门外灌进屋内,见两位师哥不请自来,幻珏心中顿感有些不妙的同时忙起身问道:“师,师哥,你们怎么来了?” 卫庄说话间,顺带着朝范诩挑了挑眉毛:“还不是盖聂怕你路上遇到麻烦,因此这一路一直隐匿行踪,偷偷跟在你身后。若不是听见屋内有人如此狂妄,我们也不屑于在此地现身了。” “狂妄?”范诩面色有些阴沉,“你们两人真以为我看在鬼谷子师叔的份上,不敢教训你们吗?” “哦?你竟管我师父叫师叔?呵,那我岂不是要称你一声师哥了?”卫庄阴阳怪气的嘲笑道,“那恰巧师弟今日得了一柄不错的剑,就是不知师兄能否赏脸,陪我试试这剑是否锋锐呢?” 范诩怒道:“既然战,那便战!” 见盖聂抱胸站在一旁,此时丝毫没有劝架的意思,而对幻珏求助的小眼神更是故意视而不见。幻珏无奈,就算赶鸭子上架,他也只能伸手拦在卫庄与范诩之间劝道:“两位师哥,这都是误会!” “误会?把你劫走,这叫误会!?” “我和师哥能把幻珏劫走,这是我们的实力。”卫庄平静的说道,“而你连察觉都察觉不到,却是一个废物。” 第二十六章 合纵连横 范诩大怒,一拳捶在茶桌上。 随着一声巨响,坚实的松木茶桌顿时被范诩捶成了四半。 见状,卫庄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实力不错,就是不知剑法如何了。” 此时盖聂才向前一步,他朝范诩拱了拱手说道:“范师哥,我曾听师尊提起过您。但您今日在我小师弟面前小觑我纵横,却有些不妥了。真要打,还请找个空旷的地带,免得毁了您的家当,我们也过意不去。” 此时范诩也已冷静下来,他点了点头:“也罢,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做过一场,你们跟我来后院吧。” 幻珏虽无奈,但也知今日这事怕不能轻易善了了,只得跟着他们三人来到后院,见范诩提着一柄长剑高声道:“你们两位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的上,范某虽学艺不精,却也不怕什么!” 卫庄冷冷道:“我一人足矣。” 说着,卫庄已拔剑出鞘,跨步走到范诩面前。 刹那间电光一闪,卫庄先行发难,只见一道寒芒直扑范诩面门,哪成想范诩手中的长剑也不出鞘,只是不紧不慢的抬起剑鞘与卫庄的剑撞在一块,竟轻而易举的抵住了卫庄的攻击。 紧接着两声脆响,范诩横剑后退。 卫庄持剑问道:“为何不还手?” 范诩哈哈一笑:“先让你三招,也当我对鬼谷子师叔的尊敬了,接下来师弟要小心了,我可不会再留手了!” “狂妄。”卫庄再次垫步上前。 然而此时范诩浑身的气势竟陡然一变,冰冷的气息刹那间已盖过冬日里三九的严寒,盖聂的眼神一凝,手握腰间长剑的剑柄,以难以置信的速度飞身窜到卫庄身前,挥剑朝范诩斩去。 在盖聂长剑出鞘的同时,一股难以言说的气势从盖聂的体内爆发,这股气势谈不上多么霸道,反而更像是海纳百川般博大。 与此同时,范诩的长剑也已出鞘。 在幻珏的眼中,范诩的周遭已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晶蓝色冰花,那柄长剑上更是被浸染成一片冰蓝。 下一刻,盖聂与范诩撞在一起。 两柄剑一触即分,伴随着一声脆响,盖聂腾腾腾回退三步才勉强稳住身子,而范诩竟只是退后了半步而已。 卫庄面色剧变:“第七层?!” 盖聂粗重的喘息道:“却是七层,撞上硬茬了。” 静立在对面的范诩此时却由衷的赞许道:“不愧是纵横子弟,竟以内力第五层的境界,硬扛我七层的寒冰真气不落下风。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你名叫盖聂,用的这便是纵横里的纵剑了吧?” 盖聂点点头:“师哥缪赞了。” 范诩呵呵一笑:“既然如此,那还打不打?” 盖聂苦笑一声,并未退缩:“还请师哥赐教。” 卫庄同样上前一步,持剑与盖聂肩并肩的站在了一起,见两人想要联手,范诩既没阻拦,也没说些什么。 此时幻珏心中更急。 一边是自己的两位亲师哥,而另一边的范诩虽与他不熟,却也是邹老的大弟子,哪边出点什么意外,幻珏都不好交代。 正在幻珏进退维谷时,他的脖子一凉。 幻珏一个激灵,抬头却见屋檐上猫着一人,那人无声无息宛若死物,身上的黑衣更是与夜色融为一体,花白的胡须与头发虽有些突兀,但在屋上积雪的映衬下看的也不真切。 竟是鬼谷子他老人家! 屋上的鬼谷子朝幻珏摆了个噤声的手势。 见状,幻珏心中不由大定。既然有鬼谷子在场,那场中三人打架与小孩子过家家也没什么区别了。 院中的三人此时谁都没有动手,过了半晌,范诩轻笑道:“既然你们想等我露出破绽,那我便露给你们看。” 说完,范诩仗剑直取卫庄。 盖聂面色无悲无喜,斜跨一步挡在卫庄面前,手中长剑由下方斜向上撩取范诩,与范诩手中的长剑又一次撞在一起。 两剑相交,盖聂再度被击退数步。 而范诩同样退后一步,此刻卫庄已绕到范诩身后,范诩丝毫不慌,右手的长剑回身架住卫庄的偷袭,左手竖立为掌,直拍卫庄的胸口。 卫庄连忙撤身。 然而卫庄明明没有被范诩的左掌击中,他的胸口竟在向后撤退时突然塌缩下去,整个人踉跄几步,好悬没有倒下。 “寒冰掌?”卫庄凛然道。 “不错,正是寒冰掌。”范诩微微颔首,不慌不忙的回身再度与从他背后袭来的盖聂战在一处。 卫庄在一旁喘息了片刻,见盖聂被范诩轻而易举的压制,卫庄顾不上胸口的凝滞之感,紧咬牙关,再度冲进范诩与盖聂的打斗之间,与盖聂联手勉强挟制住了范诩的攻击。 从幻珏的角度来看,盖聂与卫庄此时分工明确。盖聂主守,靠着还算雄浑的内力,堪堪接下了范诩的攻击;而卫庄主攻,凭借着精妙的剑法,瞅准缝隙,冷不丁的给范诩刺上一剑。 两人虽配合默契,但范诩面带微笑,似乎毫不费力。 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人较量了也大概有六七十招了,范诩仍旧是那般云淡风轻,但盖聂与卫庄动作已变得有些缓慢了。 此时,卫庄朝盖聂使了一个眼神。 盖聂沉默片刻,又点了点头。 两人的小动作,自然没有瞒过范诩的眼睛。然而范诩呵呵一笑,竟忽的跳出了战场:“如今你们便想用出合纵连横,在不自量力的同时,难道不觉得自己的实力未免有些勉强了吧?” 盖聂面色一寒:“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范诩耸了耸肩:“你们尽管来试,我接着便是了。” 见范诩不给自己答复,盖聂浑身上下的真气仍旧尽数爆发,手中长剑携万钧之势朝范诩冲去,与此同时,卫庄后发而先至,竟赶在盖聂之前,先行与范诩手中的长剑撞在了一起。 范诩此时的气势陡然一变。 刹那间,一股寒流以范诩为中心绽放开来,寒霜洗地,积雪未化的地面上瞬间结出了晶莹的冰晶。 寒气爆发,卫庄登时被炸飞出去。 此刻,盖聂手中的长剑已来到范诩的面前。范诩手腕一挑,他手上长剑的剑尖竟与盖聂手中长剑的剑尖撞在一起,两剑之间的空气,瞬间在剑气与剑气的冲击下,被炸出一圈圈肉眼可见的涟漪。 下一刻,盖聂手中的长剑突然崩解。 盖聂的嗓子一甜,在喷出大片的鲜血同时,整个人亦被范诩激发出的寒冰真气的余威击飞出去。 范诩收起长剑,朝房顶恭敬的一拜:“师叔前来,小侄尚未迎接,还望师叔海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