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白坭 “呼——呼——” 爸爸的摩托车开的很快,风在我耳边呼啸着,六月份的阳光也很刺眼,我前额没被扎上去的头发被吹的群魔乱舞。坐在后面的妈妈时不时地拨一下我的长马尾,为了在巨大的风声中让我听到,她用力放大声音:“如意你头低一点!头发把我的脸刮得生疼!” 好吧,这情景已经是第五次了,从城里出发去白坭已经开了一个多小时,路上的景致已经从钢筋水泥变成了青山碧水,我知道已经快到山脚了。 转过一个弯,梅岙(ào)的人家出现在眼前。这是这条路去白坭的必经之地,也是周围几里唯一有小卖部的村子。 进村之后爸爸减速了不少,小卖部的商品就在我眼前特别清晰,我心里也真的痒痒的好像让爸爸停下车来,买点好吃的好玩的,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庙啦。 但我又想到昨晚爸妈已经特地带我去了超市,摩托车的尾巴座上正绑着我挑的一整袋零食,我便忍住了。 过了村子还要开两分钟的黄泥路,可能是昨晚下过雨吧,路上的黄泥变得又软又湿,摩托车在这坑坑洼洼的路上一起一伏,颠的妈妈怪起这路来,一边又担心摩托车的减震会不会坏掉。不过我心里很开心,多好玩啊,就像摇摇车一样~ 黄泥路的右边是拔地而起的竹林山,左边是平缓的小山丘,种上了一亩亩的稻田,这个季节虽然还是绿的,但已经长的很高了,偶尔吹起一点风,稻田翻起稻浪,它沁人心脾的独特香味飘散开来。 在连续的稻田中出现一条小路,石块堆砌的两三步踏道,走下去是山脚长年不尽的小溪流,叮叮咚咚的很是好听,这里就是上山的入口了。 爸爸停下摩托车,跟妈妈一起把尾巴座上的东西卸下来。 “车停路边行吗?我们这回住两三天呢,找点东西给它盖起来。” “哪有东西呢?” “去上边找找看啊!” 对于家里的财物妈妈总是特别小心,爸爸只好沿着路边走上去找找看。这空档我在路边找到了一株吊公,长长的草茎延伸在外面,像玫瑰一样长满了小刺,一厘米长的椭圆形野果实规则地吊在茎上,熟透了变成橙红色,酸酸甜甜我最喜欢了。 不一会儿爸爸就拖着枯树枝回来了,一路走来树叶发出唰唰唰的响声。 “如意,呐,这袋超市买的零食你自己拎着走。” “噢” 爸爸盖好摩托车,提上了一箱牛奶和两大瓶可乐正准备向山上出发,容不得我再找一会儿野果了,此时已经十点左右,再晚点该赶不上奶奶家的午饭了。妈妈背着包跟在后面,还提了一袋子猪肉。 走下踏道,顺着露出水面的石背跨过小溪流,这水可真清啊,都能看见水底石缝里的螃蟹腿,要是时间充裕,真想玩一会儿。我想到前面再走一会儿还有个五平方米左右的小水塘,水位高度到大人的小腿肚左右,在我还没到上学年纪的时候跟着爷爷奶奶路过,我看见水里的鱼,随手指了一下说:“奶奶,你看有鱼!”奶奶停了下来叫住爷爷 “大根,要不你去抓条上来吧?” “嗯?这怎么抓得住?” 爷爷一边说着抓不住的话一边走下水塘去尝试。 “抓不住抓不住” 爷爷弯着腰跟小鱼斗了几个回合,确实很难,溪鱼都非常灵活,爷爷的手还没伸进水里只是伸向水面,鱼儿们就已经四散开来转移阵地,躲进了旁边的石头缝里。 “要不算了吧?” “算了行吗?回家奶奶给你做好吃的” 爷爷抬头问我们,奶奶又低头劝我,仿佛此刻只要我一声令下,只要我开心,再难他们都做。最后我点点头。 想到这里我不禁笑出声来,引起了妈妈的好奇。 “笑什么呢?” “没什么,想到以前爷爷给我抓鱼的事” “抓鱼?在哪抓鱼?” “哝,就在前面的小水塘” “这鱼可怎么抓得到哟” 嘿嘿,我更开心了,脚步也更轻快了几分。 山路是越走越陡的,经过一片竹林之后又是一处小泉,小到它的水流跟自来水龙头出的一样大小,这个节点是标志性的“快到了”。爸爸走得快,先一步坐在了岩石上,放下东西用手接着泉水洗手洗脸,爬了快半小时的山大家都累了,我和妈妈也气喘吁吁地坐了下来,绿豆大的汗珠从我的额头流下,竹林间风吹来,皮肤因为汗水的蒸发变得凉凉的,体内却因为运动而燥热。 休息了几分钟后,我们再次起身了。踏上了几乎是50度斜角的石块台阶。 又经过了一片竹林。 “唉……到了到了......” 我顺着爸爸的眼光抬头看去,那是最后的十米,是需要用手扶着石块或者树木枝丫才能上去的,这对一个五年级的小孩子来说真是太累了…… 太讨厌最后的十米了,爬了那么多次看到还是腿软,没办法,只能在心里鼓励自己坚持就是胜利。 一脚踏上最高点,阳光重新照在脸上,左边已经被开垦出来变成了茶山,眼前出现了下坡小路。我沿着小道一路小跑,直至黄路的房顶一角透过竹林映入眼帘。 黄路的房子是一连排两层的石块水泥屋,二楼连成一大片没有间隔的阳台,总共有十几间,从村口进去的头几间已经空置很久,事实上黄路大部分房子都在空置,比如属于我爸爸的那一间,也是。 黄路的狗吠声突然此起彼伏,想必是已经闻到了我们的味道,狗的鼻子可真灵!奶奶家的阿黄肯定也在等我,它见了我从来不叫,只会不停地摇尾巴表示欢迎。 午饭时间大家都已经从田里回来了,早的人家已经在门口吃上了午饭,坐在门口休息的人们一个个都会转头望着走进村子的我们议论着 “谁家的人来啦?” “这是如意吧?都这么大啦都不认识啦!” 我总觉得这就是走红毯的感觉,于是我便一路用矜持的姿势走过去。 “哎呀,是爱国和美方耶,转来了?” “嗯,我女儿放暑假了,送她过来!” “你们啥时候回去啊” “过两天” ...... 爸妈一路走一路寒暄着,我已先一步过了黄路,黄路地势是全村最高的,再往下走就是奶奶家了,奶奶隔壁门前的那颗百年大栗子树枝繁叶茂得很,挡住我的视线,我又加快了脚步想要绕过它,这样就可以看到奶奶他们在不在家了。 婷婷和敏燕 奶奶家的房子可以说在村子的中心地带,这一部分叫五分田,听奶奶说是田上造的一排连屋,所以每逢下雨时节屋里凹凸不平的地面就湿漉漉的。 奶奶家和隔壁阿婆家居正中央的三间房子,楼上每家一间半,楼下两边每家一间,中间连着的一间没安门,做成了一个宽敞的大门堂,两家的柴火和平时用不到的一些大物件就一起安放在这里。 我绕过大栗子树遮挡的角度,看到了奶奶家,家门口并没有人,只有屋后冒出袅袅炊烟来。排屋前坐了好几家人,啊公阿婆们远远就看见我,议论着是谁的话题,我一走近果然就开始攀谈起来。 “啊呐,如意来了耶” “如意,你独个人啊?” “......” “我爸爸妈妈在后面” 大家都坐在门口吃饭谈天是这里常见的景象,我敷衍着回了各位阿婆阿公的话,快步走到家门口,一边往里进一边向屋里大喊:“奶奶!奶奶!” “哎?啊呐,如意哎?来了?你爸妈在后头呢?” “嗯啊!” 奶奶果然在灶前,凉爽的蓝色小碎花短袖加素色九分棉麻裤,穿着十分宽松。一米五的个头为了能在灶头上正常干活,脚下垫了一个木桩子,正在往锅里撒着盐巴;大部分发丝都已经灰白,依然留着到脖子长度的学生头。 哦,奶奶下巴有个最最显眼的标志——一颗红豆大小的肉痣,奶奶说过,这可是有好饭吃的福气! 没见爷爷的人影,应该在地里干活儿吧。 放下手中的盐罐,奶奶笑着向门口迎过来,此时爸妈也正好到了,爸爸放下手里的东西,一屁股坐在了门口的竹椅上: “哎呀,这汗淌出来的,后背整个都湿完了。” “怎么那么晚到啊,我面已经煮起来好吃了都。你爹还在田里,你们先舀去吃掉吧” “东西拎去先,我坐会儿先,太吃力了!” “什么东西买来这么大袋小袋的啦?啊~呐,又买一箱牛奶,你们牛奶就别买来了,楼上还有还没拆进去的呐!” “呐,这里这块猪肉拿去,太热了我舀点水洗洗先。” 妈妈把猪肉递在了奶奶手里,在门口的毛巾架上拿起脸盆就向屋后的小水窟走去。这小水窟是每户人家后门的标配,日常生活用水都是这里面来的。 奶奶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我顾不得听了,拎着我的宝贝零食噔噔噔地跑上楼,这可是我整个暑假的口粮!我要找个地方把它们存放起来。 “如意哎!走来吃了!” 我刚把宝贝们藏进一个衣柜,楼下就传来了奶奶叫我吃饭的声音,关上柜门我就马上跑下了楼。 中午吃的是浇头面,锅里清水煮面,另煮一锅浇头料,豆腐皮、油泡、香菇、肉丝等统统放进去,盛好面后浇上浇头,再舀几勺特制猪油汤浇在碗里,那味道简直棒极了! 我嗦嗦着面,心里还想着这儿要好的两个小伙伴,很想知道她们是不是已经在这里了: “奶奶,婷婷敏燕她们在这吗?” “在着呢,她们前两天来的,昨天还问我如意几时来。” 那我就放心了,等会儿吃完饭就去外台找她们玩儿。白坭分为外台和里台,相距400米左右,外台只有婷婷她们的爷爷奶奶和一个独居老婆婆住在那儿,其余地方都在里台。 “爱国,刚到啊?” “爹,中午怎么这么晚” “哝,后山那片番薯地我给它翻翻完整再回来的,嘿嘿嘿,如意,面好吃吗?” 爷爷走到家门口,嘿嘿笑着,露出一排整齐的假牙来,国字脸配合着饱满的苹果肌显得特别的和蔼可亲。因为长年做农活而晒成麦子色的皮肤,一米七几的身高加上一身结实的肌肉,我总想着爷爷年轻的时候该是个很帅的小伙子。 我嚼着面朝爷爷笑了笑,爷爷放下扛在肩上的锄头小心靠在门口的石磨旁边,开始在毛巾架上洗脸洗手。 突然两个熟悉的短发身影出现在小路上向这边走来,是婷婷和敏燕吗?可是......其中一个怎么变成了小胖子?之前两个人都是瘦瘦小小的呀。 “如意!” 果然是她们,走得近了些我才看清,瘦瘦小小又有点黑,生着一张瓜子小脸的那个是敏燕;小胖子是......是婷婷? “婷婷,你怎么变得这么胖啦!” 我实在是太惊讶了,婷婷和我同岁,每年寒暑假都在白坭一起玩,我俩的身形差不多,现在和之前却简直判若两人,这双下巴和小肚子让我不敢相信。 婷婷和敏燕走上门堂的台阶,也引起了大人们的注意, “这是婷婷啊?怎么这样胖起来了?我都认不着了!” 妈妈一说这话,让平时很外向的婷婷更加羞愤起来,和敏燕一起倚坐在门前过年捣年糕用的大石臼上,长长的睫毛低垂着,敏燕笑着补了一刀:“婷婷,婷婷在家里的时候整天只吃猪肉和鸡蛋,其他啥都不吃的,就变成这样了哈哈哈。” 我对着婷婷笑,她只委屈着脸叫我吃快点。震惊之余我很理解她,每个女孩都想被人夸漂亮呀。 婷婷不说话,大人们可没停,从婷婷的变胖聊到婷婷的长相,又说婷婷和敏燕长的都像她们妈妈,我没有见过,不知道有多像,但是见过的人都这么说。 说到她们的妈妈,大家又不免要再说一遍已经不知道说了几百遍的故事,生怕还有人不知道内幕似的。 她们的妈妈是姐妹,分别嫁给了她们的爸爸,先后生下了敏燕和婷婷,在她们不满一周岁的时候就一起跑掉了,再也没露过面。但是跑掉的原因,谁也不知道。 这样的事在这小山村是口口相传,奶奶和邻居阿婆们开始附和着闲聊,一句一句把这姐妹俩揭了个底朝天,临了还要问她们俩一句,想不想妈妈呀? 我在心里直翻白眼,现在只想快点把面吃完,好带敏燕婷婷一起到别处去玩,逃离这个让人尴尬的八卦现场。 突如其来的警告⚠️ 我匆匆吃完面,把碗筷往灶台上一放,转身就去拉上婷婷她们走下门堂的台阶。 “到处玩,小心点儿!” “知道了” 我头也不回地应了妈妈一声,迎面差点撞上一个人,定睛一看,一条素色西装裤裤脚被卷到了小腿肚,黑色皮革腰带扣得圆滚滚的肚腩凸了出来,一张油腻的肥脸灿笑着,脸上那双细长的眼睛狡黠的很,看了一眼我们,又看向了爸爸。 “如意啊?哦?爱国美方来了!” “喔唷,建军,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啦?” “噢我,我也前两个月刚回来……” 我加快脚步走远了一点儿,婷婷和敏燕跟了上来,提议去外台玩,我们之前玩的洋娃娃还在那里,我又想起另外的两姐妹来。 “楚楚和盈盈她们还待在朱溪没来吗?” “在朱溪呢。不知道她们今年还来不来。” “她们的妈妈现在好一点了没呀?” “好一点了吧,周敏燕去她们家看到过,我没去,听说是好点了,对吧周敏燕?” “就那样呗,好多了吧,我去的时候她就坐在那里做工艺品夹子,也不说话,饭好像都是楚楚她们烧的。” “太可惜了,就因为拔牙。” 说话间我们已经快到了外台。外台是个四合院式的建筑造型,准确点说是三合,因为临外的一面已经完全倒塌,站在残墙上向下看去是个小池塘,有十几米高。前门后门所在的房子都还好好的,婷婷和敏燕的爷爷奶奶家就在残墙对面那一排。从她家出来,往左走是后大门,往右走是前大门。 到了大门前我又害怕起来, “你们家的狼狗还在吗?我有点害怕。” “送走了,上次把你咬了之后就送走啦。” 我放心地跟着她们进了大门,那次被咬的两个齿痕,现在都还留在我的小腿肚上呢,婷婷的爷爷从那次以后见到我就严肃地叫我不要来外台玩儿,说实话我也有点害怕她们爷爷,剃着半白的寸头,总是皱着一副眉头,眼神犀利得很,笑起来的时候眉头也不会舒展开来,语速快的惊人。 时间刚刚好,现在他们都在午睡中,我们蹑手蹑脚地穿过整个院子出了后门走上左边的石梯,这上面是婷婷爸爸结婚时的新房,平时没有人住,只有婷婷和敏燕平时周末回来住着,现在已经是我们的天下了。 衣柜的格子里摆放着我们娃娃的房间,小床小梳妆台都是我们一起动手做的,敏燕的‘百花仙子’正坐在她那张小床上,我们又开始演起了王子和公主的故事…… 时间过得很快,一下午马上就过去了,我看见房间桌面上的作业本,跟婷婷她们约定好了明天一起写作业。我们下了楼,婷婷她们便开始帮奶奶准备晚饭,我也沿着小路向家里走去。 爷爷已经回来了,正坐在家门口抽着烟,妈妈和爸爸在屋里帮奶奶做晚饭。一进门我就拉亮了电灯,奶奶不满的声音马上传了过来:“谁开的灯啊?天还这么亮呢!电费可贵了!”说着便过来又把灯给关了,我无奈地坐到了爷爷旁边的竹椅上,奶奶又在说着上季度电费用了几元,比上次多了几元的话,我的耳朵又该起茧子了。 “明天要下雨了。” 爷爷突然这么说道。我很好奇,天气预报的时间还没到呢,爷爷是怎么知道的? “爷爷,你怎么知道明天要下雨了?” “久雨大雾要晴,久晴大雾要雨。这都晴了好几天了,今天这雾这么大明天肯定要下大雨了。” “这是谁说的呀?” “古人传下来就是这样说的。” 我带着一丝疑惑,很想看看爷爷的预言到底准不准。吃过晚饭我坐到了电视机前,这只有一个卫视可以播放的电视机,也只有看看新闻和天气预报了。果然是雨!我好佩服爷爷呀。 “如意,跟你说个事。” 妈妈突然神秘地把我叫了过去,我紧张地回想,没做什么错事呀,是作业错的太多了吗…… “怎么了?” “你以后不要去建军家玩,离他家远一点知道吗?” “为什么呀?” 我还记得以前在他家看过影碟片。 “反正不要去就是了,听到没。” “知道了,以前去的也不多。” 妈妈的一通警告让我摸不着头脑,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呢?想到建军那张油腻的脸,直觉告诉我是发生了什么坏事,不管了,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见了婷婷跟敏燕,也要跟她们说不要去玩儿。哎呀,糟糕,明天要下雨呢!看来只能等天晴再说了…… 大雨下了整整一天,转天早上醒来的时候,阳光都照进了屋子,楼下嘈杂的说话声让我再也睡不过去,我起身下楼,家门口繁忙的很。爷爷奶奶正在给爸妈找袋子装土特产,见了我便招呼我吃饭。我知道是爸妈要回去了。 还记得小时候,爸妈每次要走我都哭个不停,后来有一次,他们又要走,爷爷奶奶很热情地叫婷婷和敏燕带我去玩,我走到半路一转头,只看见他们离开的身影一前一后。 “如意,我们回去了,你作业记得写啊。” “知道了。” “还有上次跟你说的不要忘了,离建军远一点,别去他家玩。” “好,知道了啦。” 交代完,爸爸挑起爷爷奶奶准备的东西,和妈妈一起向黄路走去。看着他们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后,我拿上我的作业本便直奔外台。 正义小分队 “婷婷!敏燕!” “哎!在这里!” 婷婷端着一碗粥从厨房出来,招呼着我进去。我进了门敏燕正在灶台上忙着做菜饼子,这是她的拿手绝活,用这烧柴的灶头可以做到一点也不焦。 “等你们吃完饭我们一起写作业吧。” “好呀。你写到第几页了?” “我才刚开始呢,才第十页。” 菜饼子好了,我们一人一个拿上了楼。 “咦?这怎么还有一本跟我们一样的暑假作业?哇,敏燕的?婷婷,怪不得你写的这么快,原来有的抄!” “嘿嘿,快一点嘛。做完作业我们去借建军的影碟机回来看影碟片吧?” 建军家确实是这小山村里为数不多能放电视的人家,他家还有影碟机和好多影碟片,我又想到小时候我们一堆小朋友在他家看影碟片,貌似是聊斋之类的电影,男女主角还有脱光衣服的场面。 “我妈妈前天晚上跟我说不要去他家玩,离他远一点。今天他们回去的时候还提醒了我一遍。” “我们借出来看,不进去他家,应该没事吧?” 婷婷说完和敏燕互相看了一眼,我追问道:“你们知道是为什么吗?” “你还记得住在建军家对面的那个玉荷吗?” “emmm我有点想不起来了,她还很小吧?” “嗯啊,其实我那天和楚楚她们一起在建军家旁边的公屋楼上玩,看到建军在楼下......那个玉荷。” 我的眼睛睁得老大:“不会吧?玉荷不是才五岁吗?你确定看清楚了?而且公屋很脏哎,都是灰。” “哎呀”婷婷挥了挥手,“我也不知道,其实我真的没看清楚他们在干嘛,反正就是他们两个在那里,建军在玉荷上面来着。” “大家都看到玉荷走路腿都分的特别开走的,很不正常。”敏燕补充道。 “原来是这样,建军也太变态了吧。” “就是!怪不得找不到老婆!”敏燕愤愤道:“上次他还笑着叫婷婷跟他一起下山买好吃的,把婷婷都吓哭了。” “不会吧?婷婷这就哭啦?” 婷婷解释道:“我没有啦!他是那种很猥琐地笑,我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就走开了。” “然后,然后回来就哭了哈哈。” 敏燕呵呵地笑着,引得婷婷撇着嘴白了她一眼。我心里还想着玉荷,问道:“那玉荷呢?她哪去了,她家里人知道不?” “家里人知道吧,反正之后她爸妈就回来把她带走了。” “其实我想报复一下建军,想把他的影碟机弄坏!要不我们等下写完作业就去借?” 婷婷的提议让我隐隐感到害怕,但是我也真的很想惩罚一下这个人渣,去就去,反正我们三个人在一起呢,应该不会被他怎么样的! 走在去建军家的路上,我们商量着由谁来叫门,推托之间已经到了,建军家是两层的石块瓦房,由于山上的地势问题,他家比我们走的这条路要低一层楼的高度,走到他家门口需要先下楼梯才行。我们就站在路上的楼梯口,说好怎样都不能走下去。 我们还在商量由谁来把建军叫出来时,建军拿着一个脸盆出来了,他看到了我们三个站在上面,把脸盆放在门口的水龙头下,婷婷率先开了口:“建军,把你家影碟机借我们用下呗!” “行啊,进来拿!” “你拿出来给我们。” “跟我进来拿呀,就在我家楼上呢。” 建军那一张肥脸对着我们淫笑,我都快看不下去了:“借的话你拿一下呗!” “我怕你们把我影碟机弄坏了,要不你们进我家来看。” 我们才不会去! “弄坏了我们赔你!” 婷婷都这么说了,建军还是不松口,摆明了不想借给我们,这一番带着调戏口气的话也让我们气的不轻,特别是直接对话的婷婷。 “不借就算了!” “让你自己进来拿你不拿......” 不想再听到他讲话,我们作罢离开他家门口向我家走去,一起坐在闲置的石磨上面说话。婷婷果然又忍不住哭了,眼泪在眼睛里面打转,我急忙拍拍她的后背,和敏燕一起安慰着她。 咽不下这口恶气,没想到建军那么狡猾,借不到影碟机我们还要研究下其他的报复办法,最好能给他点苦头尝尝才行。 “如意哎,你们坐这干嘛呢?婷婷怎么哭了?” 奶奶正背着一菜篮子的番薯叶路过,看到我们便停下脚步询问起来。 “没啥,番薯叶是干啥的呀?” “喂猪的。婷婷是不是摔倒了?你们在外面玩小心点啊,别跑得太快了!” “知道啦!” 奶奶碎碎念着等会儿晚饭烧什么向门堂走去,我突然灵机一动,转头跟她俩说道:“要不我们去把他家的猪给毒死。让他家白费辛苦!怎么样?” 敏燕和婷婷看着我思考了几秒钟后,婷婷说:“可是,那猪是他爸妈养的哎……这样好吗?” “他爸妈也不是啥好人,又小气又爱占便宜,上次咱家鱼塘的鱼死了,爷爷不是说有人看到是他们干的嘛?” “我回家看看!” 说完我跳下石磨,让她们在这等着,我记得爷爷奶奶好像买过老鼠药来着。跑进家门我直冲碗柜,这里的碗柜都是木头的老式碗柜,上面是双开门的两层储物柜,下面一层是镂空的木条,一碗一扣刚刚好。 我拉开上面的门,往里面看去,风油精、蜡烛、干草药......找到了,在这。 “找什么呢如意?” 奶奶在灶上切着番薯叶,我顾不上回答她的问题拿上老鼠药就跑了出去。 “看!” 我向婷婷和敏燕亮出手中的药粉,这回该考虑怎么行动了。 东窗事发 “......她早上去喂猪食儿的时候发现的!那猪躺在猪栏里一动不动,白沫吐了一地” “是啊,听说昨晚喂的时候还好好的,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我从床上一下坐了起来,昨晚自己做的好事还历历在目,这可算是一件大事了,千万没人知道是我做的才好。上午的阳光照进窗子,还是那么温暖明亮,我心里却有点发毛。 我再也睡不下去,穿上鞋子就下了楼。 “如意?起来了?粥在桌子上呐。” “噢。” 为了多打听点情况,我舀了一碗粥坐在门口慢慢地吃,听着她们说话。 “这猪算是废了,肉又不能吃。” “谁让他家人作死呢,得罪的人太多啦。指不定谁干的,查都没法儿查。” “谁说不是呢!这谁也不敢明面说啊,没证据的事儿,丢人!干脆暗地里报复。” 幸好幸好,我松了一口气,不知道婷婷和敏燕听到这动静没。正想着这事儿婷婷和敏燕就已经走到了门堂来。 “如意,还没吃完早饭呐!” “吃快点,我们去后边玩做泥巴饭。” 她俩催促着我,又用眼神暗示有事儿要说。我赶忙吃完粥就和她们一起去了后面。 后面有一张废弃的大石桌,其实只是一块比较平整的石头,以前是用来洗衣服的存在。我们坐在上面,看样子她俩已经知道了建军家猪被毒的事。 “你昨晚真的去下了毒啊?” 婷婷压低声音问我,看着她们盯着我一动不动的眼睛我点点头。 “要是建军怀疑我们就惨了,你昨晚在家拿的药放回去了吗?” “我下完就放回去了,用的不多,不会发现的,还剩好多呢。建军怀疑又没证据,不怕。而且是我一个人做的。” “没事,要是被发现了我们会帮你的。现在我们先装作啥都不知道。” 商量好了对策,我们都放下心来(话说回来装作不知道这也算是需要商量的对策吗……)。 “走,我们去七茄公家里看电视。” “好!” 说罢我们便向七茄公家出发。路过一条大弄堂的时候只见建军迎面走来,我们还是心虚,不敢多说话,谁知建军先开口道:“我家猪是不是你们弄的?因为我昨天没借影碟机?” “别乱说,你哪只眼睛看见了?!” 婷婷这回倒很强势,说罢我们就要走,没想到建军跨出一步挡在面前,伸手过来想拉住婷婷:“说清楚先说清楚先,真是你们做的可要你们赔!” “我们没做!我们小孩子懂什么?!” “就是,你干嘛啊,再不让我们走我们告诉我奶奶去说你骚扰我们!” 我们三个在一起,建军也没办法拿我们怎么样,说着不服气的话要查到底,只能骂骂咧咧地走远。我们松了一口气,看来以后要小心点出门了,我又不敢一个人跑外台了…… 七茄公家离建军家的猪栏不远,我们一到七茄公家门口就看到了建军的妈妈——大家都叫她东菊妹——在猪栏前抽抽噎噎地哭着,一边嘴里还咒骂着下毒的人,建军爸爸则一脸沉重地在处理猪的尸身,我看到爷爷也在旁边帮忙拖着。边上站满了看热闹的人们,安慰的,可惜的话吵得很,也不知哪个人的哪一句会是真心的。我们电视也顾不得看了,站在七茄公家门口看起热闹来。 “这猪不能吃了是不是拿去埋了?” “不埋了给你你吃不?” 听到我愚蠢的问题七茄公从后面走了出来,穿着一件蓝色背心,佝偻着身子站在我们身后一起看着这场景问道。我就知道,他最会怼小孩儿了。 不一会儿建军就扛着一卷草席、麻绳和担子走了出来,大家开始合力将猪打包起来。猪要被抬走了,我们也转身进了七茄公家的门看起了电视,这件事应该就这样结束了吧。 两天后的早晨,我在睡梦中被婷婷摇醒,真开眼只见婷婷和敏燕都已经在我床前坐着。 “建军被抓走了!” “啊?啥时候?” 听到这个我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们听村里人议论的,昨天夜里来的,在床上给他手铐铐走了。” 我还是想不通,是玉荷家里人报警了吗? “听说金山村差点死了人,在医院抢救回来了。” “建军干的?” “他家的猪肉不是不能吃啊,他偷偷拿了几斤去卖了。” “我的天啊……” 我听了心里又惊又怕,没想到建军拿人命开玩笑,为了钱什么都不顾;又想到这毒是自己下的,岂不是间接害了别人。 “你别自责,这是建军自己作死。” 敏燕仿佛看出了我的愧疚,安慰着我。 我想这是建军的报应吧,可是这对受伤害的玉荷来说又算是什么不痛不痒的报应呢?我要在心里暗暗诅咒他永远娶不着媳妇儿。 建军家赔了钱,人也关了几天就放出来了,依旧继续着他无业游民的生活,我结束了假期便又被爸妈接回了城里,这个夏天又这样悄无声息地过去,但对玉荷来说,也许永远过不去。 本卷完。 很久以前(一) 2005年的寒假,我刚到奶奶家第五天,白坭就下起了鹅毛大雪。 是真的有鹅毛这么大,一块一块地往下掉,在房间里的我都看呆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雪! “哇!你们快看,下大雪了!” 微微、婷婷和敏燕听了都转头看向窗外:“啊,雪下得这么大!” 这回大家也顾不上看电视了,齐齐趴在窗口看着大雪飘洒。以前在城里,只下过星星点点的小雪,积了一夜也不及这雪积个半小时来的厚。我们正看得入神,门外传来了有人急匆匆上楼的脚步声,踩得农村特有的木头地板“噔噔噔”地响。 门被大力推开,小叔公板着脸气冲冲地训斥我们:“整天看电视!电费多贵知道吗?!微微你以后不要把她们带过来看了!去别的地方看!”说罢,小叔公迅速关掉了电视和机顶盒,轰着我们离开。 “我们刚开没几分钟哪里整天看了?!” 微微瞪了小叔公一眼,带着我们下了楼。楼下小叔婆正在灶台上忙活,见我们下楼来,和蔼地说到:“别整天看电视了,多少浪费电呐。”在我眼里,精瘦的叔公和肉胖的叔婆总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宗旨就是一个:不给外人占便宜。 就算是对小叔公的亲哥哥——我爷爷都很小气,更别说是我这个小鬼头和村里其它孩子了。我们悻悻地离开了微微家,恰好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婷婷和敏燕也就回去了。 穿过一个弄堂就到家了,爷爷正坐在灶台后面帮奶奶烧着火,锅里咕噜咕噜地冒着热气。我跑到灶台后面和爷爷并排坐在一起,“回来啦?”爷爷笑着问我,跳动的火光映着他的脸红红的,依旧露出那一排标志性的整齐假牙。我看村里其他的老人都有假牙,但就是爷爷的最整齐最和谐,就像爷爷整个形象给别人的感觉,刚刚好。 我把微微家的经历都说了一遍,奶奶最先开口说:“你们还整天去他家看电视,这电费他们要心疼死了!他们两个这么小气的人。上次一样的,那瓶农药还一半多呢,借去打了,打完就没还回来,肯定自己藏着用了,下次不借了!”“那瓶农药十几块咯。”爷爷也心疼地附和道,又引来奶奶一顿埋怨:“你自己不跟我说就借给他了!早就说过小心点,要借就倒点给他就行了!那天我去收玉米没在家你就借了!”爷爷不说话了,转个话题问奶奶灶火够不够旺,动手添起木柴来。 “爷爷,过年还有几天呀?” “还有六七天吧?今天几号来着,呐你手机拿去按按看几号了。” 爷爷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是爸爸给买的诺基亚。 “哎呀,才2月1号,还有8天呢…”我很盼望过年早点到来,那样爸爸妈妈弟弟都会来了。不过今年,听说大家都会来,应该会特别热闹吧。大姑姑,二姑姑,爸爸,小姑姑,再加上大家各自的家庭成员,好多人,我不禁发出了疑问:“奶奶,过年姑姑他们都要来,楼上只有三张床,睡的下吗?” “睡不下就小叔公家借一晚。面好了,快拿去吃。” 吃着面我又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奶奶,你们总共就姑姑们跟爸爸四个小孩子吗?” “嗯?”奶奶也坐到了灶台后面,做饭的柴火已经从灶洞里移到了灰堆里,我们三个人就这样围着小火堆吃着面,奶奶继续说到:“我生了八个呢,四个男的,四个女的,以前饭吃不饱,养不活啊,就四个成人了。” “其他的为什么没有活下来呢?” “以前苦啊,没饭吃。你爸爸小时候就老是生病,每次生病啊我就背着他跑镇上医院,一天两三趟,你爸爸六岁才开始做人,身体不那么脆弱了。”我看着奶奶风轻云淡地描述着这一切,不由得心疼起来,白坭的山是这么这么高,为了留住自己的孩子,她可以不停地跑。 “奶奶,你跟爷爷是怎么结婚的呀?” “我八九岁就到我家婆家来了啊,洗衣服砍柴啥活都干,还吃不饱。” 原来奶奶是童养媳嫁给爷爷的,我总以为这种包办婚姻是没有感情的,可是爷爷奶奶的感情却这么好,奶奶是个嘴碎的老婆婆,一件事情会唠唠叨叨反反复复好久,两个人这样都几乎不吵架,奇妙的缘分。 有时候如果想遇到有缘人,不该在乎相遇的形式。 外面的雪小了很多,已经积得够厚了。 爷爷搬出了火盆放在门堂里,我从楼上拿了几块番薯下来准备埋在下面,每年冬天都超喜欢这口烤番薯,金金黄,软糯糯,红心番薯最甜了,烤好了带一个给薇薇尝尝。 生起火堆,人逐渐多了起来,下雪的天气,又是快过年的日子,凑起了每年必不可少的牌桌。不过爷爷是从来不打的,因为他根本不识字,但是爷爷很爱围坐在旁边看。 番薯很快就好啦,我包起两个就直奔薇薇家,一人一个一起吃。 一进门,小叔婆还在灶台前忙活,小叔公则坐在灶台后边儿。“小叔婆,薇薇呢?”小叔婆赶忙拉着我:“如意,快去叫薇薇吃饭,她坐前门呢,到现在都不吃午饭。”我走到前门,薇薇果然一个人坐在这,眼睛明显哭过,睫毛还湿湿着呢。 “薇薇你怎么啦?” “他为什么就这么小气!” 我知道薇薇说的是小叔公,只能安慰她:“不能不吃饭呀,你一个人坐这儿多冷,我带了个烤红薯给你,特别暖和你赶快吃。” 薇薇摇摇头,我知道她在跟小叔公赌气。小叔婆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后,开口劝到:“快进来吃饭吧,爷爷不是故意,电视看多了对眼睛不好。快把饭吃了,来来来,奶奶叫爷爷走开点,咱们坐火堆旁边吃。” 小叔婆说着便来拉薇薇起来,我也顺势将番薯递在薇薇手里“吃完饭去我家玩儿,给你看个小秘密。” 薇薇好不容易起来了,我们一起进门的时候,刚好看到小叔公默默走向隔壁的背影。 很久以前(二) 挨着薇薇坐在她家的灶台后边儿,薇薇的眼泪已经干了,只剩下微红发肿的双眼盯着火堆,我陪着她沉默不语,一起吃着烤红薯。除了火堆不时发出的劈啪声,只剩下小叔婆一边舀着猪食儿一边安慰着薇薇。 小叔婆舀好猪食就提着出去了。我对薇薇说到:“薇薇,吃完饭去我家楼上吧,我发现了好东西给你看。”“什么东西?”“我爸妈以前的通信,还没结婚前的。”“写了些什么呀?”看来勾起了薇薇的好奇心,这下她被她爷爷——小叔公骂的事儿很快就会过去啦。我神秘地说:“信里写了一个秘密,等下你看了就知道了。”“嗯!”说好了,薇薇便开始吃起了饭。 我们穿过我家门前的人堆,来到我家二楼。 我熟练地打开了红木柜的抽屉,拿出一叠鼓囊囊的黄信封,拣出其中一封来。这封信的信封上写着,是从乌鲁木齐寄过来的。我把信递给薇薇道:“薇薇,你看里面写的。”薇薇接过信纸看了起来,总共有三页这么多。 薇薇疑惑道:“这是你妈妈写给你爸爸的信吗?为什么信的开头称呼是表哥?”我也表示很不解,这封信是妈妈用来拒绝爸爸的,信是以‘你永远是我的表哥!’来结尾的,难道我真的是近亲结婚的孩子吗?我很不解:“不是说近亲的孩子是傻子吗?我怎么还挺正常的?”“是啊,你爸妈竟然是表兄妹。”“我想起来了。”看我突然的一句,薇薇抬起头来看我:“想起什么了?”我说:“我想起来我妈妈叫我奶奶一直是叫舅妈的,我爸爸叫我外婆也是叫姑姑。” ...... 这些通信我好几天前就发现了,一直在反复窥探爸爸妈妈的秘密对话,爷爷奶奶不识字,怪不得爸爸这么肆无忌惮地放在抽屉里,估计时间长了也忘记了吧。 时间过得好快,转眼临近了过年,下过雪的白坭格外冷咧,光秃秃的树枝包裹上一层透明的冰壳,银妆素裹大概就是形容这幅场景的吧。 我盼了好久的爸爸妈妈终于来了。姑姑们隔天才到呢,大姑姑嫁的远,大年三十当天才能到。 爸妈来的那天晚上大家一起坐的看电视,我将爸妈的信件拿出来,说:“爸爸妈妈,看我找到了什么。”妈妈看到信愣了一会儿,拿过去拆开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笑着将信拦腰撕毁。我震惊地看着,这么美好的纪念品,撕掉多可惜,我知道是因为妈妈不好意思吧。爸爸连忙夺过妈妈手中撕到一半的信,心疼地说道:“干嘛撕碎了呀,要好好保留起来。”妈妈靠坐着没有说话,但一直都带着笑容,仿佛又回到了谈恋爱的时候。当然这是我猜的,毕竟我也没有见过他们谈恋爱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我趁机问出了心里的疑惑:“妈妈,为什么你要叫爸爸表哥啊?爷爷奶奶呵外公外婆是亲戚嘛?” 妈妈:“那是以前的时候,爷爷的妹妹跟外公定了亲了,来不及结婚就没了,是后来再另娶的外婆,但是两家还以这个情分当着亲戚。懂了吗?是没有血缘关系的。” 原来是这样子,我小小的心里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终于不用担心自己是近亲的孩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