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雪未歇 南离,正德十五年,大寒。 这一年晚冬有些长,初春有些短,在旷日已久的落雪时节,天光破晓后天际划过一道雷舌,继而徐徐而来的细雪里,掺杂着淅淅沥沥的细雨,百姓埋怨的说着,年年不顺今年更似刮骨刀,渐渐的雨水盖过细雪,且带来一丝暖意,今年有些流年不利。 南离在与北莽多年的摩擦下,终于爆发战争,帝君重病,新帝不过八岁就坐在了那张无数人日思夜想的位置上,那方宝座,哪怕是远远的望一眼都易使饱读诗书的读书人变得狼子野心,让边境杀伐果断的军旅变成乱臣贼子,更何况是一个不过八岁的幼儿。 庙堂外,魔道大盛弟子比往年来的多的多,外邪内毒,就是明医也是棘手的很,在这种日子里,却有一处宅邸来的更加混乱。 吕家府邸不说一门六杰,那就是这对主家也是跌了大多数人的眼界,家主早年就是翰林院大学士,书法大家文笔极佳,被誉为小翰林,官居正二品,是内阁大学士,往前一步的帝师,就是他的先生,二十年就教出这么一个学生,不出所料,未来三十年的庙堂必定是黄紫之势,亨通无比,可他夫人却是在朝会时,只有一面之缘的北地将军,北凉王是先帝开国就业的大功臣,先帝毫不忌讳功高盖主的徐萧,把偌大一个北凉送与了他,可说是实实在在的土皇帝,凉王也不辜负先帝所托,镇守北线,百万莽军数十载,老凉王膝下有一儿一女,皆是战场杀伐的豪杰,男女有别可女儿竟是比哥哥要来的凶名远播,短短三年时间,就砍了近千莽子头颅,也就是北凉王这个位子过于骇人听闻,不然殿下也不至于,这么多年没有宣她进京,没成想第一次进京就遇见了还是学士的吕知命,吕大人,朝会刚完,一大帮子兵部子弟就把吕知命,五花大绑,绑到了徐府。 光天化日与土匪无异,招摇过市这可是多少,把命拴在裤腰带上的舔血之徒梦寐以求的,徐大小姐倒是潇洒无比,可怜吕家原本也是门阀一系,在错综复杂的关系下,竟然没有一人敢出面调解,好在贵为帝师的老先生亲自下达天听,才把早已不是完璧之身的吕大人放了出来,隔天老凉王就远远从北凉发来消息,叫人拿着十五箱黄金来吕家求亲,气的吕大学士的父亲差点气晕过去,差点举族求见圣上,可不过三日后几乎所有,吕家旁系都撇的干干净净,就连圣上都下了圣旨,赐婚吕徐两家,就这样这两个差了十万八千里的两家人,喜结连理,徐家大小姐,徐婴倒也是不客气,先后诞下五个麟儿,今年也是身怀六甲的架势,可却也恰巧在今天动了胎气。 一块大的出奇的府邸里,九曲十八弯的小路后,正堂内的一处客堂外,一位风神玉貌的男子,在止不住来回渡步,脸色蜡白,两手不住的握拳,而后快速放开,咬着下唇念念有词。 一位老妈子,急冲冲的跑到内堂,看到男子,小声说道:“吕大人,夫人小产怕是有性命之攸。” 官居正二品的吕知命,双腿一颤差点跌在地上,而后回神,迅速握住老妈子的手连忙开口道:“老妈妈,无论无何都要救回我家夫人,不惜代价,不管什么,只要要,就开口我一定找来。” 老妈子面露难色,把吕知命扶好后,说道:“不是老身不救,而是实在无能为力,这胎儿身子骨太实,夫人熬不了孩子出世了。” 读了一辈子书的吕知命,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紧紧钳住老妈子的双臂,吼道:“我夫人要紧,无论如何,都要保住我夫人,哪怕要了我的命,你听见了吗。” 老妈子看着面前这个,有些失心疯的读书人,竟是被吓到了,赶忙应承下来,挣脱开来,赶忙往院里跑去。 后院外数十名女子,面色通红慌张不已,有一人蹲在墙角痛哭不止,两人安慰,一人跪地诵经,一人在手忙脚乱的折着一旁梧桐树的枝干,其余的大都是慌乱不已,只有一人稍好些站在门前等老妈子往返,一众人看到返回的老妈子,一拥而上,连忙问道,老妈妈,我家姐姐怎么样了,要不要帮忙。 站在门口的女子,怒不可遏吼道,滚开,没看到挡着老妈子道了吗,一众女子,这才回过神来,赶忙退开。 老妈子走来,她跪地说道:“拜托老妈妈了。” 老妈妈点点头,快步进入房门,门内那张床上,一脸惨白的徐婴,生生咬着牙不敢叫出声来,老妈子接了这么多年的生,也没见过这么会忍的女人啊,一旁两名打扮雍容的女子,那声说道:“老妈妈莫要发愣了。” 快步上前却看到,殷红的血迹却是染红了半块床板,她刚要接生,那咬着牙的徐婴,却是说道:“大娘不管外面那些,混家伙说什么,这个孩子我保定了,我要生,千万别伤了她,听见了吗。” 老妈子面色煞白,这可叫什么事,这可叫她一个老妈子怎么办呀。 只见这个老妈妈为难时,这个折磨人的小家伙,自己露出头来,老妈子,差点哭出声来,说道:“祖宗你可算是出来了。” 老妈子赶忙叫道:“夫人快用力呀,快呀。” 徐婴也忍不住叫出声来。 哇哇哇 这一声,想彻整个吕府。 后面只知道,徐夫人云淡风轻的睡了一天一夜。 吕大人,知道母子平安后晕了一天一夜。 二夫人,在徐夫人的床头一天一夜未曾离开。 三夫人,斋戒了三年,盖了间宝刹。 四夫人,折完了半个花园的绿枝。 五夫人,哭的更凶了,似乎比刚出生的婴孩要来的大声的多。 六夫人,把自己关在书房,彻夜未曾停笔。 七夫人,八夫人,九夫人,陪伴这个小家伙,也未曾入眠。 而这个小家伙醒来后,发现自己动不了后,大吼道:“妈耶什么情况。” 然后稀里糊涂的喝了好几顿的奶。 (◍´꒳`◍)本美女好像穿越了。 第二章有梦初醒 晚冬至寒,许是一并牵引出了秋伤,这个大雪夜,要比往年来的要更凛冽,朝堂之上莫名多了位,拿捏着重兵的亲王。 燕剌王在闻先帝崩殂后,率一万兵马入主京城,吏、户、礼、兵、刑几番跟换,也差不多改头换面,速度之快,让人始料未及,上至一品大员,下至禁军兵卒,好似倒在短短的数日之间,换了主子,受先帝临危受命的帝师,无论如何也比燕剌王,这个半路忽然冒出的亲王,要来的名正言顺,却是在入主京城后,待达天听,朱笔一挥帝师就以国之动荡,妖言惑众的罪名,投入了大牢,可怜年近七十的老人就这么撞死在天牢,据说这个亲王只不过是要,这个老先生下跪罢了,老先生不肯,就直接砍了双腿,庙堂之间,没有之前那般好讲道理了,连带着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了,差了几日开春,也没有初始那般热闹。 入夜,偌大的吕府依旧灯火通明,在一间大的离谱的房间里,有个出生还为满月的小家伙,不断吞吐着口水,好像要说些什么,这个小家伙,登着双腿好像是想爬起来看看,可那柔软的小胳膊小腿,哪里可以支撑起她,在外人看来不过是她在闹腾罢了。 徐婴不顾自己元气大伤,对着小床慢步走来,拿着自己的手轻轻抚摸过,她的小脸。 而在小床上的小家伙,心里却是抱怨道:“好糙啊,好糙啊,怎么和砂纸一样,我要二娘呀,还我二娘。” 看到自家孩子又在哭喊,徐婴不顾形象的哈哈大笑,道:“不愧是老娘的孩子,一天能吃十八顿奶,比你哥哥了不起。”说完捏了一下她的一屁股。 朝堂大臣的吕知命,吕大人,一身的书卷气,在这凶神恶煞的媳妇面前,有些为难的说道:“孩子还小,可别撑坏了。” 爱女如命的徐婴哪里会顾得自家夫君的牢骚。 片刻后。 一脸生无可恋的小家伙,瘫在床上,嘴角流淌出口水,小家伙心里骂道:“这个女人是不是萌,哪里有孩子一哭就是喝奶的,怎么我有点小情绪都不行吗。” 好累呀,好累呀,本大美女怎么变成这样了,想起上辈子,吃了睡,睡了吃,的美好日子。 她心里大喊道:“肯德基,麦当劳,可乐,鸡腿,甜甜圈,炸鸡,薯片,冰淇淋,我好想你们啊。” 听到发出声响的徐婴,扭头看向床上的小家伙,吓得小家伙,立马扭头不敢发出声音。 小家伙上辈子,本来就是个小护士,累死累活的读完书,想着自己人生中的美好,马上就会蜂蛹而来了,金子,银子,票子,还有数数不尽的漂亮小姐姐,可是,她只不过是打了个瞌睡,怎么就到了这么个破地方,我的电视剧啊,我还没有看完啊,我的几百号老婆,还等着我去泡,为什么啊,我的新番还没有追完啊。 好累呀,为啥这么累啊,我都睡了快,十几个小时了呀,不是说小孩子不容易累吗,我怎么就这么虚,算了不管了,天大地大,睡觉最大。 小儿贪睡,不消一会就睡死过去,听到自家女儿轻轻的鼾声,徐婴如释重负,看着床头在月光照耀下的夫君,顿时调戏道:“夫君你好美。” 吕大人一抹嫣红由胸怀出,红到耳根,他低下头说道:“刚刚生完孩子,怎么就没个正形。” 徐婴慢步走向吕知命,月光如皎,屋外细雪依旧,三分月光打在五分风流的吕知命,吕大人那张尤为柔弱的脸上,又多了两分娇羞,他扭过头说道:“朝里的御医都说了,你现如今伤了元气,怎么也不能在大超大办了,你这又是干什么。” 徐婴极爱束发她解下丝带,一缕长发飘下,打在吕知命的脸上,她抬手捏住,眼前这个小生的下巴,在他耳边轻轻道:“我们北凉蛮子,什么时候在乎过,你们中原读书人说过什么。”说着就把脚踩在床头。 吕知命扯过被褥盖在身上身上说道:“我不管,你要在这般无赖,小心我以后都不让你上我的床。” 在边关闯荡多年的徐婴,呵呵一笑,她曾经听过,数之不尽的恶言,可那一次说这些话的人,不是被她率着几万铁骑给打的丢盔卸甲、哭爹喊娘,哪里会在乎。 她身上摸过自家夫君的脸庞,在他红的发烫的嘴角,把那几缕青丝撩拨而下,而后深情款款的看着自家夫君,一把把他抬起,往穿上一扔,她赶忙钻进被窝紧紧楼住他相公的身子,咬住他的耳朵道:“放你一马,看老娘身子好了怎么收拾你。” 就这般过来半饷后。 徐婴对着吕知命的耳畔脸低声道:“你家先生被那个死胖子,给砍了双腿,我天牢里的朋友时日在乱葬岗,捡回来一双挂着紫服的残肢。” 吕知命身形微微一颤轻轻道:“嗯。” 徐婴说道:“老先生她虽然古板,不过心肠不坏,我叫人缝合好后,送回他府上了。” 吕知命说道:“嗯。” 徐婴想了想,松开手,慢慢说道:“夫君你……” 话音未落,吕知命翻过身来,拿额头轻轻磕碰了一下徐婴的脑门缓缓说道:“夜深了,睡吧。” 过了很久,她才回了个嗯。 她心里有些窝囊,这若是在北凉,她一句话,三十万铁骑可调动,三分之一,这份兵力放哪不是响当当的,哪里会让夫君他生这气,只可惜这不是北凉,也不会是北凉。 他爹早就说过,朝堂变幻莫测,可他面子大,只要不是碰了皇帝的逆鳞,他都有能力保下,可一但这京城有变故,他那北凉三十万的家底却是不顶用了,北地三十万男儿,若是给北莽瞧出了破绽,那时候中原门庭,改头换面都并非不可能的,所以她有些泄气,却也是无能为力。 第三章兵马低垂 天光透窗泻,光线由白转黄,硬生生是把还在酣睡的吕梦给照醒了,她刚想说句,谁关一下窗户啊,亮瞎本美女了呀,才发现自己发出了牙牙学语的声线。 一场大雪来的快去的也快,来来往往也不过是三日光景,是难得的好日子,这,还未为虎作伥的吕梦,被院里的二夫人抱在怀里,出去晒日火了。 这几日她靠卖萌早已摸清各位娘亲的相貌,想到这里不禁都要夸奖一下,自己的聪明伶俐。 自己两爹妈都是一副工作狂的样子,闲时一个喜欢拿着关刀到处乱砍,一个会静下心来看书,总之两人喜好都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块。 二娘的胸怀最大,衣食住行也大都由她执掌。 三娘是个大圆脸,可怎么看都是那种,就是胖起来一发不可收拾也是绝顶漂亮的女子,也最宠她。 四娘话来的少,也少见她,不过唯一的几次都是一副痴相,不过以她都萌力这也是理所淡然的。 五娘见了她每次都会睹物思人般的叫着小婴婴,虽然她不讨厌被这种,萝莉型的小姑娘,含情脉脉的看着,可时间久了,就有一些害怕了。 六娘看着瘦弱的很,却是那种江南美人的做派,也写的一手好字,也爱水墨画,记得自己之前看到了几百副自家正牌娘亲的画像,真的是惊呆下巴,这也太强了吧,这可不是开玩笑,放地球可不是个超级追星族。 七、八、九娘却是三姐妹,三人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亏她聪明伶俐也花了好一阵才能认的出来。 家里这么大,想来她也是个无敌富二代了呀,哈哈哈,这凭借她这无敌的美貌,怕不是以后又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祸水,想到这她不禁美美的笑了。 二夫人锦如花抱着小家伙,明显感觉这个她正往自己的胸里挤去,说道:“姐姐说的没错,你呀,可真容易饿。” 说罢,拿着自己的手轻轻在,吕梦的小脑袋一点,小声道:“你和姐姐,她真是一个摸着刻出来的。” 怀里的小家伙不乐意了,转身嘟着嘴,心里骂骂咧咧道:“我这个可爱到无可匹敌的小仙女,哪里是那个五大三粗的娘亲可以比的。” 朝野动荡早朝这雷打不动的规矩,在前些天,被燕剌王赵恒生生杀去百来位学子后,也破例修整了一天。 天光云影好似同时无光了不少,徐婴身为兵部一把手,被这个假皇帝赵恒叫到御书房商议南北两辽的军资问题,足足有近半日,而后身着一身重甲的徐婴慢步走出了御书房,而后北凉军资多足半数,内外皆是猜忌不已,身为先帝在世时候难得几个极其重视的臣子,北凉王当之无愧是这,南离王朝当之无愧的二皇帝,手底下三十万铁骑可不仅仅是震慑北莽蛮子,北线以外好歹也在千万里之远,可他北凉王要是有歪心思,敢问有几人可以挡住,这几十年来势不可挡的北凉马踏中原,原本均衡北莽与北凉都是朝野内外心照不宣的事迹,这下也不知是不是燕剌王饮鸩止渴,想坐稳这帝位,这猜忌之声愈发的大,甚至到了朝老胆战心惊的地步,这燕剌王怎么说也是亲王出生,在这手握兵权,那些名流雅士在赵恒一番冷厉的大刀阔斧下,被剁的连喘气都慢了几分,风口浪尖哪里还会有人敢做这出头鸟,兵部几位老人年事已高,再加上兵权分散,要想起事也非一年半载能成事的,终而言之这整个南离颇有些风雨飘摇的意味。 日暮时分有些昏暗,刚刚卸下一身重甲的徐婴,走在正堂外的小亭外,这个初春来的有些晚,日头却是压的晚下了山,平添几分闷热,此刻的徐婴脸上有些淡然,不知过了多久,一双手遮住他的双目,她笑了反身抱起那个男人。 她说道:“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一点也没察觉。” 吕知命看着她调笑道:“也不知道是谁,我喊了好几声也不理人。” 徐婴挠了挠头说道:“近来事情来得太多太杂,也太大。” 吕知命说道:“你想跟着赵恒吗。” 徐婴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的说道:“若是早个十年,老娘死也不会和那肥猪多说一句话,可现在拖家带口的,若是你们不在,我说不定这会就抄刀去皇宫,把那肥猪给料理了。” 吕知命的好似没有听到,指着斜阳旁的一朵云彩淡淡道:“你看那朵云彩像不像我的那只狼毫笔。” 徐婴摇摇头说道:“哪里像了,明明像我那把胡刀。” 吕知命扭头看着她,有些好奇道:“那像了,明明就像我的那只狼毫。” 徐婴有些急了,开始一通解释,还有几次岔了气。 吕知命看着面前这个喋喋不休的女子,只想现在时间慢点,她说的多点,天下事在大,大不过此刻两人相处半分。 斜阳遮云有些暗了,不知是不是要下雨了,天色也有些暗,柳如锦不知何时抱着吕梦来到两人身后,徐婴一步想跨出想接过吕梦,后者紧紧抱着属于她的那片温柔乡,不肯撒手,怎奈力气微薄,怎奈老妈力气太大,她无奈的被扒走。 徐婴指着天上的云彩道:“乖女儿,你说说天上这朵云彩像什么。” 吕梦,扭过头嫌弃的看着自己老妈,吐出一口口水,心里说道:“哪里有让这么小的孩子,直直看太阳的呀。” 吕知命站起身抱过吕梦,后者动作轻柔,小家伙很是受用。 吕知命说道:“你也轻些,她在长大些,不和你亲怎么办。” 吕梦听到后拿着一种英雄所见略同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老爹,顿时觉得自己帅气逼人的老爹平添几分光彩。 徐婴极其男性化的哈哈一笑,单手叉腰道:“那怎么能,我家闺女,我哪能不知道。” 吕梦看着自己比老爸还老爸的娘亲,在心里骂道:“开始吗玩笑,前两天你连窗户都不要管,在前两次你还喂我吃鸡腿,闹呢。” 徐婴哈哈一笑道:“看,她是不是也这么觉得。” 徐婴抱起吕梦,对着她粉雕玉琢的脸颊亲了一口。 吕知命露出一种苦笑,却是极其动情,却是莫名觉得有些道理,不讲道理的道理。 第四章走雪 天际藏光若隐若现,枝头自从寒雪而来,第一次有雀鸟驻足,偏高的院落,把一地的雪水引往沟渠。 朝野动荡又是处死了一批死谏的文臣,徐婴甚不能理解这些,好名声的墨客脑袋里想的是什么,一座王位千千万万人日思夜想,多少大好头颅为之奋不顾身,岂是几个文人墨客的脑袋瓜子可以解决的,她爹北凉王徐萧常说这些个所谓名流不是见利忘义之徒,就是所谓生前求死后的忠臣,还不如北凉战场上,为了个校尉头衔厮杀来的痛快,而他那个不爱说话的哥哥,徐崇安却是有不一样的见解,读书读的是己身,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是主张入世,寒窗苦读而后在一场场文字里来回厮杀,这些见不得光的刀子未必就比战场上来的轻松。 国之安定在于国力是否雄厚安定,而安定后,方可图内里安详,家家户户都有饭可吃,有衣可穿,继而才能开拓学思,国家安可稳固,武夫文人皆风流,虽是货卖帝王家,为名为利却也并非不可。 徐婴已有些时日没有上那朝会,皇帝臣子皆是行尸走肉,在赵恒那死胖子面前个个胆战心惊,没了血性热气,徐婴朝会时,不知为何有种战场杀伐后的无感,死在她手下的人太多了,应是多过她这辈子吃的饭了,可那种一口气杀上三天三夜后,不知自己是死是活的感觉,却是比死还难受,不知不觉间,这座太安城压的她有些难受。 徐婴步伐极缓慢慢走到院落,白光一闪,抽出那柄天下有名的宝刀惊鸾,一刀出鞘寒光大盛,忽有凤吟之声在天际游走,来来回回出刀收刀百来回间,一息两息数百息之间,一片落叶划过刀尖,徐婴收刀站立在院落里,满院内数十棵青松枯叶尽落,枝头新牙却是不伤不减,她长呼一口气,继而叹气道:“小四看什么呢。” 在院落拐角处,一脸无神的四夫人,手里攥着一截枯树枝,静静的看着徐寅。 徐婴走近拉住她的手坐在院落的石阶上,说道:“是不是吕木头,惹你生气了,等过一会我去收拾他你说好不好。” 四夫人糜迷杉没有说话,一双无神的双目轻轻垂下,靠在徐婴的肩头,手里的枯树枝,也被她攥在怀里,徐婴极其宠溺的摸了摸,糜迷杉的脑袋,小声道:“要是想我,今晚我和你同睡,好不好。” 糜迷杉眼神依旧无神,此刻却是点了点头笑了笑,徐婴把她搂的更紧了些,她怀了的姑娘很苦,极苦。 在徐婴走出院落时,糜迷杉拉住她的手说道:“别走。” 徐婴反手把她背起说道:“我家小糜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走呢。” 糜迷杉歪着头没有言语,徐婴慢慢的走,一直到夜深,才把她放在床上,轻轻关上门扉,走出房门后她的后背犹如淋了一阵大雨。 徐婴知道她这辈子欠别人的始终是还不完。 夜深十分晚风有些撩人,这是的时节真真是流氓到极点,午时暖气迎人而后半夜却是寒冷不改,徐婴爬到房顶,手边放着一壶北凉上好的绿蚁酒,晚风吹拂有些冷了,这位战场杀伐了数十年的大小姐久违的感觉到寒冷。 她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寒风依旧,而一双手不知何时搭在她都肩头,徐婴本能的抓住,而后快速翻转,被抓住的那人痛的嗷嗷直叫,叫道:“娘子是我,是我。” 徐婴迅速放手,本就是拿着梯子爬上屋顶的吕知命,这下脚下一轻差点跌下屋顶,幸好徐婴反应快,跨出一步提住他的衣襟,这才没有让良人滚落屋顶,不然以吕大人这幅身子骨,不死也要脱层皮。 徐婴把吕知命埋在怀里,说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上来也不知个声,万一摔坏了身子,你说我可怎么办啊。” 惊魂未定的吕知命,抱着徐婴比他过犹不及的腰身说道:“外面风大我给你送衣服上来了。”说罢就从怀里拿出一条毡巾围住他的脖颈。 徐婴叹了口气。 吕知命起身握住徐婴的手是说道:“娘子在烦忧赵恒是吧。” 徐婴看着吕知命默不作声。 吕知命望着天上明月,说道:“一国之事,兴不过百姓丰衣足食五谷丰登有余,惨不过是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东线有朝堂第二大将军“顾望西”把手,赵恒的手暂且伸不过去,北线上北莽虽然多年来与我离阳互有摩擦,可内耗之事也不见的比我们离阳好到哪里去,即使大军压制虎牢关,凉王三十万铁骑靠着这不下千余个驿站补给,来回周旋个数十年也不见得不想,到时候临阵反扑也未尝不可。” 徐婴揉着吕知命的脑袋说道:“你这小脑袋瓜,怎么成天装着这些东西,我老是听师傅和兄长说智极伤身,你看看,你这满头的白发,到时候老了我可不要你了。” 吕知命看着徐婴柔情似水说道:“那你就可以老了吗。” 徐婴搂着吕知命的肩头说道:“老一个就好,要是都老了,那到阎王那不是亏本亏到家了,再说我这糙人就喜欢你这样,水灵灵的小相公。” 徐婴忽然看向吕知命,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口,而后紧紧抱住他的身子。 今夜徐婴撒了个弥天大谎,她深爱着吕知命,由第一眼就爱上了这个秀气的不像话的公子,她爹叫她嫁与一名朝堂上的臣子,要帝王极其信任之人方可,他与先王南征北战,膝下就只有她与哥哥这一双儿女,她向来听爹爹和相公的话,可她入京等到朝会结束后,只远远看着那人的眸子,她就彻彻底底喜欢上了他,这就像是百万雄狮的将军被一个拿着箭弩的小小的兵卒一箭穿喉,她方知喜欢是一个人的兵荒马乱。 她芳心暗许,他之一举一动与他皆是春风拂面,她娘亲在世时,曾说喜欢一个人不丢人,她抓来他扔在床上,对他说道:“老子喜欢你,不管你喜不喜欢老子,老子都喜欢你,你答应老子吗。” 他没有回答。 他被关了三天。 北凉王对吕家门阀施压,皇帝赐婚。 她不想为难他,他却是欣然接受,她大婚之日,曾经答应他,若是不喜就让他离开,这天下她一人担着,他没有走,那日她大婚。 时至今日他依旧觉得对不起他,他可以娶得更贤良淑德的女子,比之她更加配的上她的女子。 徐婴叹了一口气,太安城动荡,她这些时日总觉得心头压的喘不过气,心神不宁下,她愈发觉得往后的日子会不太平,可吕家有她徐婴在一日,她便守得一日,哪怕江山覆灭,大厦将倾。 情之一字,不知何起,不知何终。 第五章黄粱 天之将将雨,雷霆铄铄不在鸣,玉瓦金戈无数的泰和殿内外,皆是兵甲遍地,这往年供不应求的皇砖不知被踏碎了几块,也在今年废除了碎二留一的行径,宫灯闪烁,在后宫往北处有一则小殿,年幼的小帝,赵松陵穿着一身锦绣龙袍,坐在殿中,身旁站立着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监,不知是不是春来湿气过去重了些,老太监好像很是疲乏,双目之间有些打不开了,此刻正是正午屋外有朝阳后春风,可这宫殿内却是比殿外来的暗的多,说不出的嘲讽,朝会后那个所谓的燕剌王,在御书房批改奏章,日夜操劳比之先帝过犹不及,实在很难想象,在这种情况下,这个肥硕如猪的胖子竟然比初次见面要来的更加圆润,也是做这皇帝可不是得多吃几碗饭不是,亲王掌权比外戚干政来的要容易的多,也可恶的多,一有实权,二又来的名正言顺,若不是初来太安城那一通乱杀,怕不是朝堂上多的是恭维者,新帝年幼加上宫内御书房多加照顾,身体发育也是极快的,这件龙袍此刻明显是有些小的,可御衣监却是充耳不闻,没有人为幼帝重新缝制龙袍,而后被赵恒告知,务必要为幼帝赶工出一件龙袍,却是也捎带做了两件宽大无比的皇袍,赵恒狼子野心昭然若知,朝野一片却是对之置若罔闻,眼下谁敢开口说话,风口浪尖没有人愿意做待宰的肥猪。 午膳已至赵松陵退到殿后,一从菜品却是没有减少,反而多了不少心新花样,而后才得知是燕剌王,从兖州带来的新式菜品。 老太监尝过一应菜品确认无毒后,弯腰退后让幼帝就膳,午膳结束。 赵松陵有些困了,他与老太监退回后宫,他解下这一身有数十件精细衣物做就的龙袍,顿时觉得有些缓了一口气,老太监站在床外一言不发。 赵松陵躺在床上,只觉得有些睡不着,他不知道他能活多久,前些日,他看到那些往日里阿谀奉承的奴才宫女,是以何等眼神看他的,他少有愤恨成王败寇一说,他爹时常提起,他爹年轻时六国纷争不断,他和徐爷爷一起揣着到,杀出了条康庄大道,可那些战乱中死去的人,哪能看到,一将功成万骨枯,一帝之下将骨何尝不是遍地尸骸,疲累之下他又是极其不解,爹他长说打江山不过是一个圈,来来往往不就是你死我活的道理,实话实话没什么难的,可守江山却是难上千千万万倍,此刻他方才明白,此中不易,忽的赵松陵觉得有些静太过于静,静的有些可怕,他探出头一块黑布铺头盖面而来,顷刻后他只觉得被擒住腰身整个人腾空而起不断腾挪。 赵松陵心绪飞快流转,他身旁只有一名大内管,是爹生前极其信赖之人,若是出事绝无可能毫无声响,易无可能被收买,他思绪不经在一刹那晃了神,不过半刻,他再次触及地面黑布被揭开,眼前没有赵恒,没有兵马,甚至没有宫女太监。 天色被墙瓦遮的有些暗,周围满是梨花树,此刻当季开出一朵朵小花,藏白的花身花蕊透露这一抹粉红,赵松陵被老太监带到这片地方却是毫无头绪,他虽然年幼,但驾车也不知在宫内来来回回走过多少次,连冷宫他都去过,可此处却是毫不知情。 老太监恭敬的站在赵松陵的身后,他面前有一道小门,说是小门其实也有两人之宽,但在宫内却是小了,赵松陵没有像寻常人家的孩子哇哇大哭哎,他本能的朝老太监靠了靠,说道:“陈公公这是何处,为何要带本王来此。” 老太监睁开低垂的双眸,昔日老眼昏花的双眸此刻却是炯炯有神,他像块雕塑般直直的站立在此地,没有言语。 来不及赵松陵多想,门扉被人开那方到院落里有一人缓缓走出。 他身穿布衣书生模样,却是格外干净,浑身上下井井有条,让人如沐春风,他看到赵松陵后没有说话,对他拱拱手而后走到梨花树旁,他走到树后哪里有一只水桶,书生从水桶里拿起水瓢,朝梨花树洒水。 赵松陵看着书生说道:“先生这是何方。” 书生一边洒水,一边看向赵松陵,没有言语继续洒水,赵松陵往前走去,老太监没有阻拦,赵松陵拿手接水帮书生一通接水,不知过了多久,一桶清水洒完。 书生坐在梨花树下,看着赵松陵这张小脸好似追思。 赵松陵说道:“先生此地为何处,先生又为何在此。” 书生坐在梨花树下缓缓说道:“这里是阴曹地府,而我是一个小鬼。” 赵松陵眼神闪烁片刻后说道:“那我为何又在此地。” 书生说道:“你爹爹叫阎王放了我,让在这里等一个人。” 赵松陵说道:“是等我吗?” 书生摇摇头。 赵松陵继而问道:“那是等谁。” 书生笑了笑摇摇头说道:“等的日子太久了,我也忘记了,不过想了想他应该不是你。” 赵松陵站在院落内,有些茫然无措。 书生看着赵松陵说道:“虽然你不是我要等的人,可你爹救过我,你若有事我也可以帮忙一二。” 赵松陵捏住衣角说道:“多谢先生好意,我所求之事怕先生帮不了。” 书生笑了笑说道:“你开口都没开口就说我做不了,我大小也是一只鬼,你这样也未免太瞧不起我了,这要是到了阴曹地府我也是会被笑话的。” 赵松陵说道:“朝野动荡我虽尚且年幼,杀不得那赵恒,可也不会刻意躲闪。” 书生说道:“立帝者霸道多余王道,成帝后却是王道多余霸道,这点你比赵长安那家伙好多了。” 赵松陵看着书生拾起地上一块石头砸向书生。 书生不躲不闪,石块不偏不移的砸到脑袋上,赵松陵说道:“孤魂野鬼也敢直呼父王的名讳。” 书生看着眼前这个小家伙,久久不语。 赵松陵往后走去,看着老太监说道:“陈公公带我回去吧。” 赵松陵走向老太监身边。 书生忽然笑道:“小家伙,这般霸气,在下送你个皇帝你肯不肯做。” 第六章 银月高挂一身布衣的徐婴,跨坐在琅玕之间,腰间挂着一只酒壶,她眉目不解疲乏,今日少见的跨着一把长剑,她拿起葫芦灌下一口烈酒,烈酒犹如烧刀,这般狂饮让她难免有些醉意,她放下双腿看向北方握住怀里宝剑,拿起剩下的酒水浇到自己的头顶,冰寒的酒水让她清醒了不少,徐婴站在高楼间转身回望阁内说道:“备马。” 楼阁阴影处露出几道人形,北凉王花费不计其数的时间,和手段培养而出的六民死士,跪伏在地齐齐说道:“是,小姐。” 徐婴走下高楼,亲手关上吕家大门,跨上陪她厮杀了数十年的白马,轻抚马背而后缰绳一提,白马疾步而出朝远方跑去。 她心头思绪万千,她收到一封密信个,信里的内容寥寥数字,可却是骇人不已,所以他要自己亲自看到而后才能确认。 往北不知过了多久,马匹慢慢停下脚步,徐婴下马,这一处位于太安城北城郊外靠近和稀山的古道,月明星稀照的这一片地方明亮非常,她眼前是一处密林,密林外是一片古道,这一处极其适合伏击,她都不禁感叹,要不是经年的好手,恐怕是找不到这么好的地方了,她下马朝着密林前行。 她站在密林前,往前小走几步,林里很静,开春后少有的安静,一阵清风拂过,引来林中飒飒作响,一点寒光先至,继而是数十到亮光,这亮光在这寒气凌冽非常,徐婴抽出长剑先是格挡下一只长箭,箭身划过长剑发出一声清脆声响,徐婴往前半步持剑划出个半圆,在近半步,左手由怀里甩手而出数十只飞镖,半数落空,有一只破入林中伤了一人,先前在徐婴下马前,就探入密林的死士甲,此刻站在树上擒住一只只箭矢,不断脱手射去,他耳力极佳他心里默数方位,手里却是越来越快,机关装璜声响起,他紧闭双眼由树上滑下,片刻后一只床弩大箭,破空而来,把先前他所站立的树木击的粉碎,他心里暗暗道:“大床弩,兵部此前没有任何动静,是王下之人。” 没来得及思考,死士甲落地继而一阵翻滚,躲过一阵箭雨,在来数十只箭弩他后退伏地,吹起口哨。 密林南处一只骏马疾驰而来,一名瘦弱非常的人,一身墨衣站在马背上扔出一只瓦罐,瓦罐爆裂开来点燃起一颗颗参天古树,顷刻间不知多少箭矢袭来,他握住马背挂在马侧堪堪躲过这一阵箭雨,他后倒滚入草丛在吹起一声口哨,一名衣着甲胄的巨人,不知何时藏入林间,流星锤一挥而来,带起不知多少杀手。 目死士甲目力极佳,原本在北凉游弩手里把人当铁打了三年后,更是养出了神乎其神的箭法,他爬行到一名杀手的身侧取走他的箭矢,跳到古树上端,夜静无声,他拿起长弓试探深处还有多少敌人,忽然间他看到一人,死士甲瞳孔猛的收缩,当场愣在原地,一只箭矢带着破空之声而来,长箭刺中死士甲的咽喉处,鲜血四溅,他先是脑袋一空而后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人缓缓走来,死士甲好像想说些什么,可他脖颈的淋漓处却是不许,那人走近,拔剑出剑很快很利落,死士甲的大好头颅飞向天际,嘴角呢喃似乎是想说些什么,那人纵手一挥洒去剑身上的血腥,再次收剑。 徐婴此刻将林外一圈杀了个干净,拿捏着长剑抵着一名杀手的咽喉处说道:“他在那,说出来饶你一死。” 那名杀手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而后咬下口腔里的毒囊,暴毙当场。 徐婴看了一眼杀手,而后转身离开。 那本来服毒的杀手却是如平地惊雷般暴起,徐婴反手挽出一道剑花,如刀切鱼肉,那名刺客一颗头颅滚落原地。 林间似乎有些静,徐婴往前走去,在密林阴暗处,她看到一人,那人左手擒住四颗头颅往前一抛滚落在徐婴的面前,正是甲乙丙丁四位死士的头颅。 徐婴看到那人后,在刹那间晃了神,嘴角似笑非笑,而后抬起手中剑,对着那人说道:“值得吗!” 夜很静,静的没有回答的声音,只有出剑和收剑的声音。 天光如露鱼肚白,没人知道后半夜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在天光破暗流后,徐婴浑身是血的走回了吕府。 吕知命坐在徐婴的床头,手里拿着一碗汤药,一勺勺的送进她的口中,温热的汤药喂不了多少,就被徐婴活着鲜血吐出。 知命拿手轻抚摸过她的脸颊,露出个微笑说道:“乖,我们喝了药就会好的。” 徐婴毫无血色的脸上,浮现一抹血气,她的胸腔里满是血水,肠胃烂了一大半,骨碎肠烂纵使神医也回天乏术,此刻还能撑着一口气,全靠这些年的内息底子,撑着一口气。 徐婴拿手擦去吕知命不知何时落下的眼泪,亲昵的说道:“别哭了,你哭了:不好看。” 吕知命的脸庞上滑落一滴滴泪水,说道:“好好,我不哭。 他颤声道:“我知道了,是这药太苦了你不喜欢喝,我这就叫厨娘帮你熬点糖酥,我们就着喝就不苦了。” 娘子你在等等我马上就帮你拿来。 徐婴拉住吕知命的手说道:“别走。” 吕知命身形一颤停滞在原地,手里的汤药洒落一地。 徐婴说道:“我好想在听你叫我一声娘子啊。” 吕知命坐在床头,牵住她的手,说道:“说什么傻话,你快点好起来,我叫你一辈子的娘子,还有梦梦,和常思、念婴,他们也要叫你一辈子娘亲啊。” 徐婴握住吕知命的手,说道:“常思这孩子太静,喜欢读书,我老是逼他习武,只不过是不想他长大被人欺负了去,你看看你小时候没学点武艺,长大了是不是被我欺负了,现在想想也不用了,这孩子喜欢做什么就去做,我们吕家也不怕这些事情,念婴这孩子不太会笑,你以后要多多陪他,孩子要教要打,你想来会比我好的多,可不要逼的太紧,我小时候也坏的狠,长大些就好多了,至于梦梦她还小,这世道女子不男子不容易,以后她想做什么就由着她做,别让她后悔可也不能乱了分寸,还有记得老二心里喜欢你,喜欢的紧,以后要待她好点,喜欢不喜欢从来都不是什么过错,你记得老三她喜欢烧香拜佛,我年轻的时候她老是跟在我身边,我知道我杀的人多,从来也不在乎,生前死后这种事情你知道我从来不会计较的,老四她小时候和我一起长大,我欠她很多,老五小孩脾气,我估计要是我有什么事情她一点,会难过的睡不着,你一点要多多陪她,老六喜欢诗词歌赋和你也是一样,在北凉那边的时候不知有多少人戳她都脊梁骨,不知道为什么女子有才学也是一种错了,还有你。” 徐婴抓紧吕知命的双手说道:“我,我喜欢你。” 吕知命说道:“我知道。” 徐婴说道:“第一次见面就是喜欢。” 吕知命说道:“我知道。” 徐婴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吕知命答道:“不比你喜欢我来的少。” 徐婴握住吕知命的手一紧,说道:“那你为什么从来不说。” 吕知命泪流淋漓道:“也只要你看出出来了。” 哪日朝会文武百官间,我未曾不是第一眼就喜欢上了你,可我来不及说,也不许说。” 徐婴面色红晕了几分,一口鲜血呕出笑道:“那你喜欢我什么呀,我嘴上不说,可心里都知道她们都骂我是母夜叉。” 吕知命说道:“这世间哪有这么美的母夜叉。” 徐婴看着吕知命柔和了时光,她小声道:“告诉你个秘密。” 吕知命红着脸点点头。 徐婴对着他的耳畔说道:“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是最喜欢的那只喜欢。” 吕知命回道:“我也是。” 前言七春后杀人 二月十二惊蛰,无雨 京城近来发生了很多事,最大的可能就是,北凉王嫡女徐婴病死在家中,那街道上,一道道斑斑血迹,一众朝臣,但凡不是缺心眼的,大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就是不知燕剌王为何要痛下杀手,又为何要这么光明正大,又有何一丝不惧消息北上,任由驿站传递出消息,回北凉,就不怕那个灭了六国的徐人屠了,真的挥军北山,来一场堂堂正正的中原浩劫吗,这对于江湖、门阀、朝堂,都是一场灭顶之灾,在这此前对燕剌王赵恒暧昧不已的青党一改口风,格外的高风亮节起来,言辞间隐晦的辱骂赵恒为窃国贼,短短数日就被斩首数十位高官,大都还都是权贵一脉,家眷亲属满门入狱,生来富贵之人,没有寒门子弟那般有骨气,锦衣玉食暖玉温香,这滋味其实倒不难舍弃,可一家老小那那里是可得起玩笑的,一言一语间,多少人后继无人,多少人冷汗直冒,一连下来,本就人气稀薄的朝堂,更是显得阴气森森,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春风好杀人,不见枯骨不见刀。 吕府门外结了两个大白灯笼,先前为吕梦结的红巾有些悲凉,感道是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间有大悲,大悲无声啊。 晨间吕知命焚香沐浴,穿上了一身布艺,独自一人走出了吕府,他孤身一人仿若不在人间,于行人格格不入,它来到城里最有名的酒肆,买了二十余种酒浆有好有坏,而后他在独步往城外走去,他走的颇为慢,在出城门的时候,他拦下了不知多少日没有开张的书贩,买下了这太安城里为数不多的孤本后,走出城门。 那小贩远远的看去,啐了口唾沫骂道:“看着干干净净,不照样和老子揣着一样心思。”随后摸着怀里的银两,打算在这许久为开张的好日子,去怡红楼找找那小桃红,可刚一转身,一道劲风袭来,他一个骨碌倒在地上,正正好好的倒在他先前吐出的那口唾沫上,他站起身却是一个人都没有看到,直呼是撞了邪。 吕知命往城南的坟地走去,他走到桃树前拾取一朵落在地上的桃花,他来到一处菊花盛放出,取下一直菊花,他慢步向前,一直不在哪里的无名老狗,不知何时竟跟在吕知命身后,他也不去理会,慢步的走慢步的看着沿途的风景,走走停停下他来到一座坟前,石碑上克着三个极其狂气的三个字叶自衡,石碑有些矮,倒不是出不起钱,而是先前有一位老人,曾经和帮自己收尸的弟子说,他妻子有些矮,平日里老是高高的看着他,就连平日里为他收衣都是苦恼不已,他想着等他死了,也好让她少受些罪好。 吕知命想起先前,自己的先生笑着和他说“若有一日他死了,见花摘花,遇水取水,大可不必为他准备贡品,他念叨着一辈子的子不语怪力乱神,老了不能坏了规矩,就这样也好,记得帮他寻一处清静的地方,他心里老是搁着很多事,怕死了睡不好觉,他想了很久,在后面又加了一句话,我那个愣头青娘子,她多半会为他守节一辈子,记得叫她别理会他人的闲言碎语,若是实在不开心就走的远远的,一辈子别来太安城。” 吕知命还记得那个深夜,他的先生找上门有些忐忑的又说了一番话,“若是你师娘后面来见我了,记得把她葬在我身边,她是个胆小鬼,小时候怕爹爹,长大后怕先生,在后来自己一个人待着也怕,我想了想,我在不济事死后也可以,照顾她一点。 吕知命知道自家先生打算做什么,他不打算出口阻拦,先生就是先生,先生会做先生会做的事,学生则是做学生的事。 吕知命拿出数个酒瓶,在拿两个酒杯,他拿起酒杯对着石碑作辑,说道:“总觉得为与先生喝杯酒,是人生一大憾事,今日望与先生小酌。” 吕知命由最雅致的枣集,到杏花汾酒,在到西蜀菊花酒,在是五加皮酒,在是竹叶青,桑落酒,胭脂醉,雪花白,五花酿,雨初玲珑酒,最后是一杯女儿红,吕知命有些醉了,不小心洒出一杯酒,一直,跟在吕知命身后的老狗,走近舔食,他手上的美酒,吕知命醉眼朦胧,举起酒杯进了身前老狗一杯,他掏出怀里的书籍,若是有文人在场,定能认出这些是被世人抨击的伤风败俗的**,吕知命把剩下的酒倒在书上,点了一把火在石碑前烧了个精光。 他记得在读书时,每每被先生抓住看着禁书,都免不了一顿责罚,后面出了新书,却时常被先生教育有始有终。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像哭,有些像笑,而后说道:“先生,学生想做件事,你若在怕不是又要责罚于我,放心学生知道分寸。” 吕知命把桃枝、菊花,埋在先生墓前,而后看着那只在舔食酒杯的老狗,此刻老狗也看着吕知命,一时间他有些晃神。。 吕知命在对着石碑作了一辑,起身返回,春风袭来却是比秋风来的更加萧瑟,他步伐缓缓前行,眉宇间却有一个气机腾腾而起,此之谓杀。 前言八伊始 春来无雨来的却比夏日更加燥热,吕府近来很是热闹,一连七日的忌日后,吕家一齐改头换面般的撕下白条、悲联,再次换上喜字红符,庆贺吕家三女满月之喜,无人知晓吕知命要做什么,只知道这个男人在大醉三日后,一改以往温文尔雅之行,大操大办酗酒滋事,流连烟火之地,连几家门阀的石狮子都被他无故泼上了墨水,这个被半个离阳赞叹数十年的谦谦君子,不知为何变了模样,有人猜测是得了失心疯,有人说是借故想让赵恒放下杀手,众说纷纭没有找到吕知命到底想做什么,朝堂上文人和武夫都是一副岌岌可危的样子,没有人想知道这个读书人到底怎么了,可说不定哪日他死了,会有人惋惜一句,他本可以是离阳最为风流的读书人,可他自甘堕落。 有人心想哪怕换了皇帝,哪怕死了老婆,那都不妨碍他升官发财啊,可没必要为个女人毁了自己半辈子的道理。 挥霍数日,甚至有人发现这个读书人在挥霍发妻徐婴的陪嫁之物,在满月时的抓周之日时,吕知命才恋恋不舍的从青楼出来,而他到家后的第一件事,竟然就是取走一大笔钱款偿还青楼。 他在宾客间谈笑风生,满脸的胡须只显的油腻恶心,他甚至在抓周里扔下了,两粒骰子和一条绣着奇形飞鸟的方巾,不知是不是想炫耀什么,他说着哪家姑娘对他矢志不渝,可惜没有把握佳人,如今他惋惜不已,不知现在一人轻松可否再续前缘,宾客走了大半,没人想看这个风流才子出这个洋相,直到夜幕降临人去楼空,他还坐在大堂一个人喝着酒笑意不减,他模模糊糊还不知道自家闺女,抓了个什么东西,吕知命显得随意无比,毫不在意周遭发生的一切,知道他发现怀里的酒壶喝光后,他晃晃悠悠的走出大堂,他看到一道寒光闪过,一柄刀子插在他的身上,幸好避开脏器,他看向那个女人,她哭着咒骂着他,可能是女子知道的话语不多还避开了她心中那个良人,她也才寥寥说了数十句而已,吕知命好似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上多了把刀子,她看着她喃喃道:“说完了吗。” 女子晃神继而怒不可遏的朝她挥拳,幸好二夫人柳似锦赶来支开了她,吕知命只不过看着那个有些疯癫的女人嘱咐道:“别为难她。” 吕知命在柳似锦的包扎后躺在床上,她没有说话,吕知命翻了个身只说了一个字滚。 柳似锦离开房间。 入夜渐微凉,小雨转来希。 不知过了多久吕知命起身,他走出房门,支起梯子爬上房顶,看着徐婴曾百看不厌的景色,他只觉得自己在这寒风下更加冷了。 一声滴答声响起,却不是大雨,而是一滴血落在吕知命的脚下,他的身侧不知何时站着位白衣男子,他的穿着像一个秀才,白皙的脸上是病态的红晕,右手间握着一把长剑,剑尖上在滴着血,他就站在吕知命的身侧。 吕知命无视男子说道:“来了。” 秀才模样的男子,没有看向吕知命,反而手里的长剑暴起而出,掠向一旁的树荫阴影处,一不知何时隐藏在树荫的人倒在地上,咽喉处插着那把长剑殷红的鲜血躺出,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妖治。 才杀完人的秀才说道:“赵勾在乱也不会任由数千人在太安城外集结,为了做到不动声色我花了点时日。” 吕知命说道:“有多少人。” 秀才想了想说道:“快三千人多人,虽然比不上边塞上那些训练有素的军人,可功夫极佳都在五品四品之间,手上多多少少都有人命,不必担心临阵俱敌,只要不遇到弓弩之流,以一当十绰绰有余。” 吕知命看着明月若有所思默默回了句嗯。 秀才开口道:“这批人里,正邪都有,可大都属于旧四国的人,南唐、东越、西蜀、大楚,估计其中还有不少北莽碟子,你这不一股脑放进太安城,会死很多人。” 吕知命淡淡道:“我明白。” 秀才看着眼前这位读书人,有些认不出,他是当初那个只会埋头读书的呆子,他也知道只有这些对南离恨之入骨的人,才会不计后果的杀尽皇宫。 秀才收回视线说道:“血云宗的宗主说要亲自来太安城取你性命,我会留在那时在走,这是徐婴欠下的情债,想来后半年你是不好过的。” 吕知命满不在乎的说道:“谢过。” 秀才呢喃道:“各取所需罢了。” 吕知命拿手指向一方大别院说道:“哪里有你们要的刀剑,兵戈铁甲一应俱全。” 秀才记下地方,看着这个满脸麻木的男子说道:“书呆子,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吕知命却是起身走会房屋,一边走一边说道:“累了,累了。” 秀才从凉透的尸体上取回长剑,将尸体扔入湖中离开吕府。 吕知命躺在床上,他前昨天睡的是一个北莽碟子,他有意无意的让她发现了跟踪自己的赵勾,过几日估计瞎了眼的北莽会倾巢而出,会死人,约莫会很多,想来不会比徐婴杀的要少。 吕知命手里攥着一节秀发,满眼泪光,却是没有哭出声来。 老帝师叶自衡,曾有一日对着个俊美无双的少年说过:“喜欢二字,如春雨、夏风、秋叶、冬雪,看似每一样当季都是寻常普通,可每过一季都是怀念上一季,期待下一季,如人一般喜欢大抵就是对上一个人满是怀念,对下一个人满是期待,而你真正爱上一个人,许就是在春沐风、在夏照阳、在秋赏叶、在冬踩雪,爱在当下,难以考虑过去未来。” 那时候只想一心做读书人的少年,自嘲道:“像我这般不解风情,恐怕真遇到佳人,也是把春夏秋冬当成一季度过,爱于四季忘于四季。” 那时候都老先生沉默不语,而后评了句,极佳。 前言九春秋好杀人 太安城内风雨欲来,有人明哲保身,有人告老还乡,有人审时度势,有人求取功名利禄,种种之间人生百态层出不穷。 朝堂间呼风唤雨的青党阁老,颜如墨在自家书房内看着一本诗集,其中多是塞外诗集,颜阁老虽是儒家出身但却爱法家多余儒家,如一家之国风雨飘摇时独大的兵家,也如盛世太平时的儒家之爱,易如民间大爱非攻的墨家,诸子百家其中不外乎是,人所处境遇不同,亦或所求之物不尽相同罢了。 他青党一脉在朝堂上横行已久,于他而言一国之事,不过就是几个老头的权衡利弊,这在开国不过三十载的先帝眼里,是放在明面上的事情,先帝死后,也不过是搁在肚里头。 颜如墨生于塞外,听的最多的是塞外诗集,儿时读一首诗,骝马新跨白玉鞍,战罢沙场月色寒。城头铁鼓声犹震,匣里金刀血未干。 那时候只觉少年热血澎拜,想的是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想的是少年气势无双,一人一军转战八百里,长大后才觉得那些抛头如洒热血之人,何其可悲可敬,愈发明白年少时父亲被贬边塞时的孤寂,在独身一人回到京城时的那种隔世之感。 家事、国事、天下事,他颜如墨已经很久没有插手了,老人合上诗集目光炯炯有神、如火如炬,他的书桌上有数十封信已有半数寄出,他要一手搅起波澜,不为自己为天下。 他这个老不死的幸好可以喘气,幸好可以提笔,他吹灭蜡烛,走出房门没入黑暗嘴角念道:“夜阑卧听风吹雪,铁马冰河入梦来。” 一名半截入土的老人,顿时莫名生出无尽豪气,不比那将军大帅少上多少。 灯火依旧阑珊的皇宫内,那个被赵松陵关押了数十年的读书人,坐在那颗桃树前,兴致勃勃的看着那快长成桃花苞,他坐在石桌前,放着两只酒杯,双双倒满佳酿,读书人拿起一只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后,一道如鬼魅的身影悄然出现在他眼前。 老太监手里罕见的没有拿着那只紫红色的拂尘,他站在石桌前看着不予理会独自饮酒的读书人,神情已不在是一脸淡然,他双手放在衣袖间,好似在考虑什么。 读书人放下酒杯,有些酒气缭绕,看着老太监说道:“怎么还不动手,论杀人这座宫殿之间,怕都加起来还不如你一个人高。” 老太监抬起一只眼睛,年纪不过五十却是白眉垂到脸颊的他,被这个读书人戳破了心思,没有一丝恼怒,他明白这个读书人的不平凡,也明白主子留他到现在的原因,老太监亲手拿出谕旨,把钦天监和赵勾交给他,甚至连半数为朝堂效命的飞鱼都交于他,飞鱼皆是入一品的高手,其中多为死士且本领高强,他要是想走就连老太监也很难留下他。 老太监放下插在衣袖的手,说道:“今夜不杀人。” 读书人笑了笑,知道只不过是一时的说辞,他开口道:“那陈韩总管来做什么。” 老太监看向读书人说道:“我只想知道,先生能不能救我南离皇帝。” 读书人看着老太监,悻悻然一笑道:“赵恒和匈奴之间谈好价钱,东线“顾北忘”的五十万大军,只会被瞧见甜头的匈奴死死拖住,哪怕分出一部分兵力分成两路,也不过是饮鸩止渴的法子,况且途径西凉,路上会不会被吃个干净也是难料。 北凉比之好不了多少,北莽内耗远没有南离想象的严重,况且近年多了个声名大噪的兵家白戈,实话实话这人用兵夺势,若是在春秋中不比那些所谓四大名将差上多少,加上那个号称仙人转世的国师,北莽已然成势那个异性王此刻应是头疼欲裂,出兵也指望不上他。” 老太监不知不觉间已然失神道:“难道真的没有办法。” 读书人哈哈大笑道:“办法自然是有的。” 老太监一脸殷切的看着读书人。 读书人端起一杯桃花酿。 老太监接过。 读书人看着老太监饮下一杯桃花酿,笑着指了指天说道:“就不告诉你。” 说罢仰天大笑走进寝室。 老太监没有恼怒,只不过有些不解这读书人的风流为何物,他抛去酒杯,酒杯在半空应声破裂,他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只觉得这杯酒很是烧心。 城外数千人马隐于古道,数日间人员摩拳擦掌,都企图大干一场,长剑、朴刀、铁枪、银钩,奇形怪状的各路兵器,攥在他们的手里,于他们而已,杀人不过头点地,大多数人不畏惧搏杀,甚至于极个别人很享受,那种人命泯灭在自己手中时的那只感觉,可死战于搏杀不同,那就好像有个期限,你知道自己要死,也知道在那之前自己做的所以努力都是无用功,或许有功夫极佳之人,可以侥幸活下来,可那毕竟是少数人,所以此刻的空气有的焦灼,有人磨着刀,有人怀里拿捏着酒杯,有人看着圣贤之书,甚至有人在跪地祭祖,旧四国死的人太多,怕死的不怕死的,都死了,这一次刨去谍报之人,当然也不乏心怀鬼胎之人,可大体算是求死之人求死不求活。 一身秀才模样的俊美男子,慢步走在众人中间,念出一个时间,大致安排了到时候的情形,而后缓缓走出古道不知去向。 入夜渐微凉,秀才坐在树上,树下是数十具身体,多数被一剑封喉,秀才堵在这古道的小道上,他不想杀人,可也不会蠢到,放这下人离开,不管是贪生怕死,还是传递消息,意图离开古道的人都该死,他摸了摸自己满是鲜血的手,喃喃的说道:“好冷。” 前言十灭 农历二月廿七、春分 初春不雨如农田老牛得上疟疾,闷热异常的天地间,偶有一雨徐徐而下。 太安城外数万兵戈铁马立于城下,其中皆是一城守兵,两百个城县的兵力集结于此,燕剌王赵恒站在城墙口,压下心头的怒火,知道自己入主太安城内,少不了赵勾的帮衬,金银财宝、美女佳人、功名利禄之下,那些贱骨头竟多数服毒,在者就是毒哑了喉咙,死也不肯透漏出,赵勾集结地在何处,他恼火至极,凭什么那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就能得到赵勾的认可,他赵恒春秋间杀过人,收买过人心,兵力也仅仅弱于两辽守军,为何就始终不得人心,他肥胖的脸上一片阴霾杀心四起。 此刻他退就可留一个,叔顾侄子的美名,到时候这帮朝野里的白眼狼他自然有机会慢慢收拾,他赵恒一州之地数十万兵马也不是泥捏的,进就是鱼死网破不死不休的情形,他肥硕的身子来回摆动。 千名禁卫军在城头驻足,赵恒依旧在考虑要不要动手,他在考虑要不要拿离阳七十年基业,赌这个皇帝,片刻后结果显而易见,他垂下头转身对着守城管说道:“若进就杀无赦,踏入城池半步提头来见。” 赵恒刚刚转身,一只箭射到城头,一名兵卒倒在地上,他看到箭身刻着三道印子,原本平淡的眸子猛的一缩骂道:“他娘的。” 扭头往城墙下看去,努力寻找那道老朽的身影,希望自己的猜测有误,一排排金戈铁马中,一匹老马载着这个年近半百的老人,老人一脸沧桑,面骨如刀切斧劈般棱角分明,浑身精气神犹如一个青壮伙子,腰间挎着一把精钢大刀,身旁共有十八位护卫,一次排开,个个都是一脸淡然,在这片战场上颇有些儿戏,看到此景后奈何赵恒在好的定力都站不稳脚跟,细雨滴在他的铠甲上,带来缕缕寒意,在他不知如何开口时,楼下老人率先开口道:“乖侄子还不开门让叔叔我进去吧。” 城头护卫皆是瞠目结舌,这位老人就是那个灭了四国的春秋四大名将之首,异姓王徐萧旁边站是,北凉号称举世无敌的无双武将,有一名护卫甚至瘫倒在地上,被一旁也惊魂未定的校尉削去了脑袋。 赵恒攥着手,内心此刻翻江倒海般的凶涌,他擦去一头冷汗,抓去一旁兵卒的弓弩,架起弓连射出六箭,好把这个惹的他心绪不宁的老人彻底闭嘴。 十八人中一位身形消瘦的身影掠起,挥动着与他身形极不相配的大戟把箭一股脑的挡去。 老人脸色不变,阵前一位虎背熊腰的汉子,拔出腰间长刀喊道:“北凉鱼鳞营满甲。” 阵鼓初擂,渐渐如惊雷般震耳欲聋。 老人拔出跨在腰间的长刀,感受着此刻的热血沸腾说道:“闺女爹来找你了。” 赵恒退出城头,他想快步走到大殿内,那个小兔崽子就是筹码,数千禁卫军站立在街道任由大雨冲刷,他肥胖的身子此刻滑稽至极。 皇宫内依旧是一身布衣的读书人,坐在石桌前,一名老太监双目难得拉的高耸起来。 读书人在手里依旧拿着那只酒壶,他看着老太监说道:“怎么,不看好你家小皇帝,来找我干什么,怕不是先前喝了我的酒,忘不掉了吧。” 老太监看着读书人说道:“一会我会杀人,怕顾及不到先生了,要委屈先生陪我去个地方。” 读书人笑道:“你这个陈总管是真的有意思,杀人就杀人何必扭扭捏捏,可惜我先前还觉得总管你挺爷们的。” 陈总管面色罕见的发红,他看着这个读书人,将藏在衣袖中的手轻轻一抛,一根红线抛出,落在读书人的酒壶上,酒壶被牵扯到桃树上破裂开了,老太监在前一步。 读书人站起身看着这个老太监,红唇亲启说出一句话……。 老太监如同雷击,站在树前久久不语,说道:“你怎么会!”。 读书人笑道:“没想到陈总管,杀人如此犹豫不决啊。” 老太监看了读书人一眼,咬牙切齿道:“若是你敢骗我,我就要将你抽筋拔骨,做成人瓮。” 老太监拂袖离去,留读书人一人在小院里。 读书人在老太监走后,站起身走到桃树下开始挖掘,一直往下直到看到一个酒坛,展露笑颜而后拿起后发现他的佳酿,在坛底不知何时被穿出一个小孔漏失一空,他儒雅风流的读书人捶胸顿足道:“陈保华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禽兽,别在让老子看见你。” 富丽堂皇的吕家府邸内,柳如锦坐在大堂上的木椅上,她掐算着时间,开始泡茶,这茶叶是龙虎山天师府初春时送来的,据说是山上一位仙人,栽种唤作恩施玉露,茶叶外形条索紧圆光滑、纤细挺直如针,色泽苍翠绿润,经沸水冲泡,芽叶复展如生,初时婷婷地悬浮杯中,继而沉降杯底,平伏完整。 柳如锦拿起茶壶,冲泡而下茶香刹那间荡漾开来,犹如楠木熏香,在又如处女悠然之感,三冲三泡后,她端坐在大堂里,独自一人看着门外。 吕知命慢步从偏厅走出,他缓缓坐在大堂内的另一处木椅,他拿起微温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今日一早起床,久违的剃去胡须,洗漱去了浊气,而后来到徐婴的房门里开始打扫,清洗她生前衣物,然后一件件收叠好放在衣柜内继而来到偏厅。 柳如锦忽的回头看着吕知命,说道:“三妹我把她送去了藏禅院里去了,四妹她被我送上龙虎山是希字辈的真人带她走的,五妹前些时日有人要把她带走,姐姐不在我不好做主就打发那伙人走了,六妹离的近些在大理寺的藏书阁,哪里清静些也安全些所以我就没有多加过问了。” 说到这柳如锦没有在说话,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吕知命看着柳如锦说道:“那你呢。” 柳如锦看着吕知命,笑道:“姐姐常说你这个读书人也就是看着干净,实际上也就比她这个老粗好些而已,也是邋遢至极,所以她老说家里不能少个女人。” 吕知命看了她一眼默默的回道:“哦。” 柳如锦明显注意到他的目光,嘴角擒住一缕笑意,放下茶杯后双手放在膝盖间,她看着门外小声笑道:“真好。” 前言失命江山 太安城的街道内无数残肢断臂掉落在地,一千御林军开阵后,被看着这群不知何处冒出来的人马屠戮了个干净,浑身浴血的赵恒骑着一匹价值千万金的汗血宝马,在两排甲士间快速穿梭入皇宫大门处,在砍翻一名不知死活的贴脸刺客后,赵恒手下甲士退开城门他步入这他朝思暮想数十年的皇宫内,此刻没有一丝喜悦抓住一名宫女恶狠狠的问道:“赵松陵在哪。” 宫女吓倒在地上双目失神道:“殿下在大殿内。” 赵恒扭头离去,手臂一阵刺骨的疼痛袭来,只见那名宫女狞笑的看着他,在将手里的长剑旋转,利剑在骨骼里反转,赵恒踹出一脚把宫女提到墙头,拔出长剑催了一口唾沫骂道:“赵勾,老子迟早有一天要杀光你们这帮狗崽子。” 一众兵甲浩浩荡荡的闯入皇宫,赵恒顾不得宫女消息准不准确,他身披铠甲,不止的淌着血,他跨上大马奔向大殿。 老太监走到御衣阁,亲自取回那件龙袍,《易·乾》中说:“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寓意为极顶到无人之境,真正的“此下众生,此上无人的地步。” 偏殿外赵松陵在宫女的伺候下,穿上早已缝制好的龙袍,老太监站在宫门口好似假寐。 天际不见日月星辰,不见风雨,只间万千雨束成线,一名不知何处出现的儒生走入偏殿,他头戴着一顶礼冠,衣着羽白格衣,年岁四十来岁之间,衣冠楚楚是到那都会被人称赞一声美男子的模样。 衣冠制度乃独尊儒数的西楚独有的一方礼节,楚国文人地位居世间奇点,文人之多远超其他三国,礼冠之举是通过冠帽区分一个人的、官职、身份。或通过不同的冠帽来表达不同场合的礼节和仪式,此刻的儒生带着的就是西楚极其出名的祭冠,是西楚地位最高也是最尊崇的礼冠,儒生步伐轻缓的走到老太监近前。 假寐的老太监的衣袖里伸出数十条红绳,掠向儒生面前气势汹汹如黄河之水倒流,儒生轻轻跃起两手抓住满头的红绳,似乎并不打算要和老太监来一场争斗,他抛开被他扯断的红线,落在地上看着身后的偏殿,怀里的玉玺蠢蠢欲动,他疑惑的看着他身后的宫殿,知道不是自己要找之人,儒生转身不予理会老太监,疾步荡到城墙之上快步离开。 老太监在思虑这西楚儒生的身份,若是平日哪怕是拼了性命也要留下这个肆意妄为的儒生,可今日却是不行,他压下气,继续守在大殿前恭迎新帝。 赵恒在杀完一波又一波的刺客后,他拔出怀里的利箭,鲜血顺着他的衣袖流淌而出,所有人认为他的皮肉里满是肥油的身子,此刻止不住的淌出鲜血。 他身后的死士几乎折损殆尽,赵恒不管不顾的走进大殿内,他没有见到赵松陵,没有见到文武百官,他甚至连一个宫女太监都没有看见,当然那方宝座也没有人,他也不在乎的往那方宝座看去。 赵恒十二岁丧母,此前他母亲是天下第一舞姬,据说无数达官显贵为和她小酌一杯就要一掷千金,更别说她被传是冰清玉洁的花魁之身,那时候还没有南离天下,楚帝十里红妆作为聘,西蜀与她可换数城,南唐最好的诗人为她写诗,东越剑神为她痴情,叫天下最好的画师为她做画,以世间奇珍赠予她把玩,可她都不予心动,他嫁给了当时风雨飘摇的南离皇子,。 他爹真是好手段,娘不仅把所有奇珍交由爹爹,还甘心为他苦等在南离游说文武百官,为他成势,世人多说娘亲美艳动人一笑倾城,可她却从未见娘亲笑过,她的青丝日益苍白,直到垂危临死之际,爹爹也没有来看他,也对那时候在对阵西楚这个天下霸主,他又怎么可能会看到呢,可那个太后“陈礼尤”她等不及娘亲咽气,就把她扔出皇宫,幸好那时候的他封王而出,躲过刺杀侥幸活过来了。 她娘临终前也只不过是说:“她爱她赵长安这辈子不后悔。” 她看着赵恒只嘱咐道:“好好活着。” 可娘亲你哪里知道,活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我不争不抢也被欺负了好几年,他赵恒终于知道,要有势利要有兵力,才可以理直气壮的活着,娘今天我马上就要坐到这龙椅上了,娘你看见了吗。 他胡吃海塞养成这幅尊容,豢养恶奴看似胸无大志,他也只不过是想活下去啊。 不知不觉间一缕红丝牵到他的手臂上深入骨髓,他浑然不知还是往那个九五至尊的位置前去,直到他的胳膊被扯下,就如城内无数战死的兵卒一样,他潸然泪下,却不是疼痛,嘴里只不过是念叨道:“娘亲,娘亲” 赵松陵挥手叫老太监停手,直到他赵恒坐下后,他摸着龙头把手,笑道:“娘亲,恒儿活着,恒儿活着,天下没有人可以害的了恒儿了。” 赵松陵不去看着这个叔叔,他心里在全无弑杀的念头,看了老太监一眼后,落寞的走进大殿内。 太安城大内管陈保华,双手一颤红绳覆过赵恒的面目,轻轻一扯一颗硕大的头颅掉落而下滚落在地。 大殿外走入一人,一身正紫色的道袍羽衣,无袖披用,展如鸟翼,取自神仙飞升之意,他手里持着一把点缀着七星之势的耀文长剑,浑红的长剑倒持在天,一身谪仙气质的道人,跪地给赵松陵磕了一个响头。 赵松陵记得他,他是龙虎山在位天师赵露思,两年前祭祖他曾看过他。 陈总管眸子高耸而起,他本有打算出手,可看到赵露思跪地后,默默站在赵松陵身后。 一身帝王之气初现峥嵘的赵松陵,看着龙虎山天师,问道:“仙长为何在此。” 磕头磕得额头微红的赵天师,将手里的七星剑收回背后,回道:“先帝生前托我留与太安城,如有不测护予殿下周全。” 赵松陵看着赵露思,目光若有所思,片刻后他转身说道:“带我叔叔走吧,若是能寻到他乳母的坟地,就把他与她娘亲安葬在一起吧。” 赵露思跪伏在地道:“臣接旨。” 赵松陵看着老太监对着陈总管道:“陈公本为父皇侍奉左右,辛苦受热,劳烦陈公尽心辅佐。” 陈总管跪地后满目泪光。 前言十二雨过天晴 太安城动荡来的快去的也快,燕剌王赵恒的数万兵马,被由数百郡县集结的守军加上数千鱼鳞营的兵士,给杀的干净,街道外也在短短几日收拾的干净,好似什么都从未发生。 天公落下大雨洗涤这血腥。 新帝继位一切从简,文人武人聪明些的都活下来了,这位年幼的帝王好似格外宅心仁厚,可小手一挥却是在兖州杀了近千人,不禁让这朝上的老人说一句好手段,而后为帝师平反,死后谥号,是近百年内南离从未有过的文正,朝堂重臣颜如墨借兵数万,解了太安城燃眉之急,在本就升无可升的情况下,给了他一个殿阁大学士,在加数道赏赐,香火情愈发浓重。 这场战役最大的功臣北凉王徐萧,也只不过在杀尽敌寇后,独自一人见了新帝,没有人知道他们二人说了什么,只知道城内禁军尽数回到了兵部之手,而凉王在没有出现在庙堂之上。 咣当一声。 吕家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没有人试图阻止那个老人和他身边的十八位义子,老人铁甲上的血迹还未干涸,他离了纸伞,淋着雨走进大堂,他看到了吕知命。 吕知命没有惊讶和意外,他看着自家的岳父,对这个素未谋面的老人,出乎意料的淡定。 这个戎马半生的老人,此刻全无一点霸气,他看着吕知命,雨水混着血水流在地面上,老人拎起吕知命的衣袖,这个喜怒不形于色的老人,咬着牙落下眼泪,他双手握拳可迟迟没有落下,徐萧看着吕知命,又看了看这整个吕家,他放下手。 这个霸气冠绝天下的老人,再无一丝霸道,淋着雨犹如一只老狗般走出吕府。 雨越下越大直到滂沱落下。 十八位高矮胖瘦都有的北凉重臣,抬着一口棺木出了太安城,一个本应风流无比的读书人,他近乎疯癫的拦着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异姓王徐萧。 他泪流满面赤着双脚拖住一名大汉的靴子,而后被一脚踹飞,他抱住棺木被人一次次被甩出,直到鲜血淋漓,直到他的脸颊不在红润,他顶着惨白的脸,看着那个骑在马上的老人,他对着老人声嘶力竭道:“留下她,留下她。” 这个太安城最会读书,最会翻书的读书人,被一个老人按在水中,不过几个呼吸就痛不欲生的吕知命,被扔在道上,双腿被划开好几个口子,浑身浴血几乎成了个血人,直到最后他晕倒在道上,也没有一人敢上前将他扶起,那是杀了半个天下的北凉王徐萧,这个曾经有望,现在也不是毫无机会,成为帝王的北凉王徐萧,谁敢冒犯这个徐人屠,谁敢冒犯这个活阎王。 文人惜命不在名,武人惜命不在权。 这个朝廷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依旧是有多的数不清的人,想削尖了脑袋进庙堂里求一份富贵,抛妻弃子杀人越货只要是可得到荣华富贵,就会让人止不住的前赴后继,就像百姓嘲笑那飞蛾扑火的执着一样,就算死在多的人,也比不过在死了千百人中,侥幸活下来的那一人耀眼,那个在春秋里埋了不计其数尸骨的异姓王徐晓,恰巧就是这么一个人。 深宫里老太监为赵松陵带路,走到了读书人待的小院 小院地处深宫偏南,四面砌着高墙,高墙之高根本没有入口可言,高墙之厚远胜院落,左边隔着一处小湖做了一条水渠可供饮用之需,也得亏这小水渠,这数颗桃树才可以活下去。 这个地方隐蔽到不在高楼之上,根本让人无从发现,赵松陵才知道,父王生前为何要呆在摘星楼的原因,也知道为何,他每逢登楼也只会带陈保华一人,赵松陵露出与自己年岁毫不相符的沉着冷静,在集结过万兵卒与使颜阁老一系,不惜冒着株连的风险临阵倒戈一事看出,这个读书人的谋世之术何其惊人。 赵松陵在见这个读书人,他全无初次见面时的儒雅,读书人此刻蓬头垢面连原本干净的衣服都沾染上了许多灰尘,他直接忽略了赵松陵这个全天下最尊崇之人,拿起鞋底砸向陈保华陈总管,后者一脸无所谓还带着些许微笑。 读书人更是气不可耐,他准备抓起石凳,才发现石凳根本不是他能挪动的,他放手恶狠狠的骂道:“死太监,还老子酒来。” 桃花苞熟透露出深红,花蕊带着淡淡幽香,桃子还需到清明前后才可结出,这个嗜酒如命的读书人,看来还需很长一段时间才可以喝上酒。 赵松陵往前走出一步看了一眼陈总管,后者从怀里拿出一只酒壶,读书人快步抢过倒入口中,而后大梦未醒般的倒在地上。 陈总管恭敬的站在赵松陵身旁,他有他自己的小心思,他手中红丝蠕动,陈保华想杀了这个读书人,这个世道不太平,见到了比自己聪明或者比自己主子聪明的人物,自然就要考虑是否要收于门下,他读过书也看过以前那个不太平的世道,知道忠诚二字于人而言犹如逆水行舟,着实让人难以取信。 利、势、色、道,其中以富贵荣华的利、势,二字为最下等,而后才子美人的色可入中等,却也是不入流,先帝以创道用人一事最为中和,兵力尽数交于徐萧,法制前有李悝,后有申不害,儒学帝师叶自衡行君子之道,龙虎山道教一脉的无为之治,法通则天下太平,百姓得以休养生息。 陈保华终究没有出手,而是跟着赵松陵离开院落,他是个奴才,也是个忠诚的奴才,更是个听话的奴才。 而对于奴才最大的道理莫过于听话。 吕知命为救帝王,召集数千义士入宫死战,被封号吕国公,接替帝师之责带达天听,以及暂代首辅一职。 没有人敢介意他在太安城出的洋相,在哪个动不动就屠城杀人的,徐阎王面前,就是吓尿了裤子都不算是什么大事。 吕府内,吕知命抱着尚且年幼的吕梦,他坐在轮木椅上看着门槛,包裹着吕梦的锦布,被一滴水打湿。 吕知命看着安睡的吕梦,他眼角含泪,对着粉雕玉琢的人儿,笑了笑继而再次流泪,他想起一句话,苦时当苦这不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