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诈尸 卫殊躺在房顶上晒着太阳,嘴里叼了根狗尾巴草,神色略微有些懵逼。 一个月前,她随调研小组在一次执行任务的过程中不幸意外身亡。 谁知下了地府以后判官一翻生死薄,脸色大变,连忙向她表示歉意。 原来牛头马面特么的因常年玩手机把眼睛玩成了800度近视,导致上去抓人的时候看错了!! 于是下面又火急火燎的开了绿色通道送她还阳。 但是! 现在火葬场的办事效率高的吓人! 等两个鬼差把卫殊送到的时候,家属已经捧着烧成骨灰的她乘车往卫家祖坟去了! 最后卫殊自然不干了,在地府大闹,还扬言威胁说要去十殿阎罗那里告状。 判官寻思着这也不是个事儿,一来这女娃确实阳寿未尽,二来见她满腔愤恨怕她变成厉鬼。 最后通过协商,只好送她到另一个时空里重生。 可也不知道这判官是故意的还是缺心眼。 当她在现在这具身体上恢复意识的时候,一句草泥马已经不足以表达自己愤怒的心情了。 秦国青城卫员外家的嫡女年仅十三岁就暴病身亡,下葬当日棺材上的土都掩埋了一半了,这时众人却听到棺材里头传出骂娘的声音。 下一秒棺材盖子被踢翻,大家伙儿目睹了已经死去多日的卫小姐从里头骂骂咧咧的爬了出来。 众人吓得作鸟兽散尽,留下卫殊站楞在坟地上指天咒日把判官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得亏老娘来得早啊,不然又被埋了!” 要不说到底是亲生的爹妈呢,卫员外夫妇听说宝贝女儿死而复生以后就赶紧赶到把她接回了家中。 而这并不是一个什么好的开始,她发现这青城的老百姓大多都是文盲,自然也不懂得什么叫做医学上的假死,他们只知道事出无常必有妖,自己死而复生一定会给整个青城带了灾难。 现在外面已经到处都充斥着关于自己的危言耸听,卫员外夫妇无奈,只得将女儿藏在家中,并叮嘱她千万不要出门。 开始一两天也就罢了,这卫家宅子不小,亭台楼阁颇有苏州园林的雅致,自己前世也是生在书香世家,并且她家的房子也是这种古香古色的大院子。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卫殊为什么会离开家了,生在书香世家虽然说出去也是响当当的名门大户,但名门也有名门的坏处。 因为他们不仅保存了国粹也留取了糟粕,比如在自己还是个胚胎的时候就被大人们玩笑间一句话给她指腹为婚了。 而她的未婚夫是一个比自己大四岁海归,据说颜值挺高,但她卫殊六尺之躯已经许国自然再难许卿了。 当然这是借口,她只是不想被人安排自己的一生而已,所以才去了某秘密基地,最终成功的在三十岁这年舍身殉职。 下午的阳光还是略有些刺眼,院子中有一颗已经快二十年的桃树,长得比房子还高,春风四月正是开的一树繁花的时候。 阳光透过花枝斑驳的洒在卫殊的身上。给原本款式简单天蓝色的衣裙上潋滟上了一身花色, 本该是娇花配美人,奈何她嘴巴上那颗狗尾巴实在煞风景。 “殊儿,是你在上面吗?” 一个略有些低哑的男声传至耳边,卫殊翻过身趴在屋顶上定定的看着墙外站着的白衣少年。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抵说的就是这样的少年吧。 风轻轻一吹带落了一大片的桃花落了白衣少年一身,他眉眼含笑望着她竟有些宠溺的味道。 “你是...花无色?” 承袭了原主的记忆,她自然认得这个人。 说话的时候嘴里的狗尾巴草不小心掉了下去,又经风一吹不偏不倚的插在了花无色的头顶上。 卫殊脑子里莫名出现一句话,想要生活过得去哪能没点绿... 要么说这判官可真尽心尽力的还原她前世的生活轨迹呢,她现在这个身份也叫卫殊,名字甚至长相都一样,就是年纪才十三岁,但她照镜子比对过,前世自己十三岁的时候就长这个样子,大千世界真是所有离奇事都让她赶上了。 而且同样的还给了她一个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就是眼前这个少年,青城首富之子花无色,也是正好大她四岁。 “你来干嘛,跟他们一样看怪物来了?” 卫殊语气不善,这些天以来卫家的大门已经被踏破了,那些三姑六婆,甚至连三姑六婆的表弟的邻居的老婆的弟媳妇的侄子的婶婶都借着关心她的名义来打探虚实,然后出了卫府大门就把她渲染成了会吃人的妖怪。 只是...如此一来...花家应该会解除婚约吧? 卫殊眯起了眼睛,跟猫科动物盯着猎物的眼神一般看着花无色,突然哈哈大笑,看的花无色一愣。 “殊儿你这是...怎么了?” 卫殊从屋顶上轻轻一跃落在花无色面前,惊得他嘴巴张的都能直接塞进去一个拳头了,什么时候他的未婚妻竟能这般上蹿下跳了? 而原本卫殊是下意识的动作要跟他勾肩搭背就跟好哥们儿一样,但奈何两人身高差距实在太过悬殊。 倒不是她太矮,而是花无色太高,她才到人家胸口的位置而已。 于是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出一副哥们儿我理解你的神情道:“早说嘛怕啥呀,来都来了还偷偷摸摸的,不就是退个婚嘛,多大事儿呀,还怕我爹放狗咬你不成?” “不是这样的,殊儿你误会了...” “误会啥呀,没啥误会的,走,先去见我爹吧!” 花无色还来不及解释就被卫殊拽着直接从地上一跃跳进了墙内,卫殊略有些嫌弃的撇了他一眼,心道古人不经常喜欢云大丈夫敢做敢当吗? 怎么这人连退个婚都拧拧把把的不利索。 也罢,反正自己也不想跟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在一起过日子,她也接受不了当有一天自己人生的价值变得只剩下为男人生儿育女。 他想退婚,索性自己帮他一把吧! 卫宅花厅 卫员外夫妇俩个正大眼瞪小眼为了这些天发生在女儿身上的事情焦头烂额一筹莫展。 卫夫人三十岁出头的年纪,因保养得当看上去也至多只有二十几岁,一双红肿的眼睛说明她哭了很多次。 至于为什么哭,这很显而易见。 “老爷...怎么这种事就发生在咱们女儿身上呢?” 卫员外微微皱眉;“夫人是指殊儿死而复生的事吗?我倒觉得外面的闲言碎语不算什么,只要我的宝贝女儿她回来了就好!” 第二章:提亲 卫夫人擦了擦眼角,“那...” 其实她想问的是那外面的事该如何应对,比起女儿的死而复生和眼下带来的麻烦,有时候卫夫人甚至会不自禁的想干脆这个女儿还是死了算了,反正出了这等事怕是也没有人家敢娶了。 一个女人存在的意义不就是为人妻为人母吗? 难不成将来卫殊在家养老姑娘,岂不是给她弟弟蒙羞? 但这些话卫夫人不敢在卫员外面前说,要知道家中三个孩子就数卫殊这个嫡长女最得宠了。 “爹娘,你们看谁来了!” 卫殊拽着花无色匆匆而来,笑容满面。 若是平常花无色登门拜访,卫员外和夫人一定很高兴,毕竟两家有婚约,花无色又生的芝兰玉树温润如玉,家中还是青城首富。 试问,谁不想要这样的女婿? 但是眼下,夫妇两个却觉得花无色来的太不是时候了。 他们最担心的就是因为这件事花家会退婚。 难不成,今儿他是来退婚的? 卫员外夫妇两个偷摸着交换了眼神又看向花无色。 “小侄向叔叔婶婶问安。” 花无色温文尔雅的行礼,两家原本是世交,即使没有婚约他都于情于理应该这样称呼卫员外夫妇。 “殊儿,大庭广众之下这样跟男子拉扯成何体统?”卫员外还没说什么,倒是卫夫人先不满的呵斥道。 不知怎么的,自卫殊重生后卫夫人就对她的行为越发挑剔,毕竟从前的女儿向来是知书达理,温柔恬静的,可是再看看现在成天上跳下窜的像个什么样子。 “哦”卫殊不以为然的甩开花无色的手,却没注意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 满不在乎道;“我是看他想要来退婚又不敢进来,咱家大门口现在不是聚集了很多人嘛,所以女儿就直接拉着花公子翻墙进来了。” “什么?” 卫员外和夫人两个几乎异口同声的站起来惊呼道。 即觉得女儿喜欢上房或翻墙这个习惯不好,带着未婚夫翻墙就更不好了,但眼下他们更害怕的是花家来退婚。 他们若真退了婚殊儿怕是要当一辈子老姑娘了。 “叔叔婶婶别误会,无色不是来退婚的...我是来向二位长辈提亲的。” 为了避免卫员外想多,花无色赶紧解释清楚。 “什么?...提亲...好啊!” 简短明了六个字,卫员外的心情却是犹如坐过山车般的刺激,提亲好,提亲好! 然而卫殊却懵逼了,她感觉自己受到了戏弄,狠狠的瞪向花无色,用口型说道,不是...说好的来退婚的吗?” 花无色微微低头笑而不语。 “无色小侄快快请坐。” 卫员外想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疑惑道;“只是这提亲是要双方长辈在场,媒人作证的呀,怎地就你一个人来呢?” 花无色很显然是早就预料到卫员外会这样问,从袖子里取出一只帝王绿的翡翠和一颗十分罕见,足足有鸭蛋大的东珠,递到卫员外面前。 “父母因家中生意外出,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听说如今殊儿出了这样的事,为避免他们闲言碎语便令小侄提前来下聘,这只是初礼,待父亲母亲回来后还会亲自登门拜访。” 闻言,卫员外十分感动,卫夫人则一个劲的擦眼泪,难得到了这个时候花家非但不退婚反而还上门求亲。 “贤侄阿,我们卫家会记你们花家这份人情的。”卫员外热泪盈眶的说道。 一旁的卫殊却不乐意了,嚷嚷道;“你们别欺负我不懂哈!华国女子要十五岁及笄以后才能议亲,我现在才十三岁,他提什么亲啊?我知道了,你们就是想赶紧打发我走人是不是!” 卫殊的口无遮拦气得卫员外直拍桌子,夫人也犯起了胸口疼的毛病。 “住嘴!” 其实卫殊说的没错,但卫殊都知道的一个章程,他们这些原本就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又怎会不知。 今日这花无色一看就是违了父母之命跑出来的,只不过卫员外故意配合着他演戏而已,只要花无色自己上门了,到时候卫家再一口咬定两人亲事已定,任那花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大家都不愿意戳破,因为在华国女子无故被退婚是一件没脸面的事。 别说她还闹出了这么多的事儿,一般人家谁敢娶呀? 也就花家这个傻小子还巴巴自己送上门来了! 卫员外那脸色铁青的样子,是眼看着就要被气得背过气儿去了,在场的几人都吓了一大跳。 花无色赶紧道,“卫叔叔请放心,既然今日小侄已经来过,那这亲事就已经算定下了,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有变动。” “当真?” 原本即将要昏死过去的卫员外突然站直了身子中气十足如回光返照一般向他确认。 花无色含笑点头,“无色今生非殊儿不娶!” 这回卫员外也不晕了,开怀大笑了几声拍着花无色肩膀道,“好!好!你真是个好孩子啊!” 看着他们和乐融融的样子卫殊有一种错觉,好像当事人不是自己一般。 花无色今日是偷摸溜出来,自然也不便多留,见事情已定便起身告辞,但此时卫府的正门已经聚集很多人,前门自然是走不得了。 只好让下人带着往后门离开,还勒令卫殊亲自去送他,好促进二人感情,免得花无色到时候在反悔了。 “喂,花无色你站住!” 来到后门卫殊面色不善的叫住了他。 花无色回过头见她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恨意的盯着自己,微微皱了皱眉,“殊儿唤我有何事?” 卫殊索性开门见山道;“我问你,这天下女子那么多,你自己又长成了这样,家里还巨有钱,你干嘛娶我啊?是你找不到老婆了还是你故意跟我过不去啊?” 关于他为什么执着的要娶自己,卫殊实在想不通。 虽说她也确实生得好看,但绝对还有比她更好看的女子存在,以花无色的条件完全可以找到家世容貌皆比自己强的女子,可他为何偏要赖着她? 此时花无色脸上已经敛去了那儒雅的笑意,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你...你干嘛?虽然我不打好看的男人,但是你别逼我哈!” 卫殊被逼的连连后退几步,不是她耸,她只是觉得这样好看的脸若是留下伤痕实在是糟践了。 可眼下已退无可退,身后就是一颗海棠树。 原先跟来的下人很适时的看不到人影了,这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花无色在离她很近的距离停下脚步,春风拂过带着花香以及...他身上淡淡的冷香。 第三章;祸星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温怒和无奈。 她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被动处境,就像在战场上一旦处于被动,那么十有八九你会挂掉。 愤怒的一把将他推开,瞪着他道;“没错,我就是讨厌你,凭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你,也不了解你却要被安排着跟你过一生呢?当然了,你将来是可以妻妾成群,所以娶的是什么人根本不重要,可我不一样,你有没有想过这凭什么呀?” 是啊,凭什么世间男子可以三妻四妾,却要女子从一而终,她绝不会因为身处于这个时代就接受这种命运! 二人相视着沉默了片刻,花无色原本流光溢彩的眸色也随着她的话而逐渐暗淡。 顿了顿才道了句,“若你真的不愿嫁给我,也请等我帮你解决了眼前的麻烦。” 他深知若此时花家不站出来表态,又或者她被退婚,那么那些闲言碎语的恶意更会铺天盖地的袭向她。 他只是不愿意她受到伤害而已。 花无色转身离开,出了卫宅后又回头看了一眼,忽然开始轻笑了起来。 原来她是接受不了自己将来三妻四妾呀! 但他也没打算要三妻四妾啊。 “这人绝对脑子有问题,哎,可惜了!” 目送花无色出去,卫殊也摇了摇头感慨一句,正常人这个时候应该都对她避之不及才对,果然上帝给你开了一扇窗,就会顺便替你把门关上。 原本是回闺房去看会儿书,前世只要任务不是特别吃急她都会抽时间看书的。 队们也都知道有个叫卫殊的硬茬,平生就两大爱好,打架,看书。 现在也不知道队友们怎么样了,任务有没有顺利完成... 然而卫府外头堆积的人已经越来越多,闹出的动静也越来越大,吵得她根本静不下心来。 奶奶的!我的左轮手枪呢! 卫殊下意识往腰间摸了个空,才想起自己如今没有枪了。 “蓉儿!去给我把厨房的擀面杖拿过来!要最大最长那根。” “是,小姐。” 房间外头的蓉儿应了一声,接着是一串脚步离去的声音。 卫殊起身理了理衣裙,做了几个热身动作,比如动动手指关节,活动一下脖颈,这是她以往揍人前的标志性动作。 卫宅的正大门口,已经聚满了一堆人。 大家对于卫家大小姐死而复生这件事抱有极大的恐惧心理,青城离秦国帝都较远,位处南方的一座不大不小的城池,四面环山却春夏更迭景色怡人,这里的百姓大多终其一生都没走出去过,也就造成了其眼界浅薄且无知的状况。 其实像卫殊这种死后不久又复生的事在外面时有发生,但是在青城却是百年来第一件。 再加上当日送丧的人亲眼目睹了她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情形,一经传开难免以讹传讹,甚至被说成是厉鬼附身了,更有卫氏宗族的人提出为了消灾干脆将卫殊沉塘,却被卫员外一口回绝了。 开门!让我们进去。 把那个妖女送出来。 是啊,赶紧杀了妖女吧,以免给青城带来灾祸! 各种各样的叫喊叫骂声气势磅礴不绝于耳,就像卫殊真的已经挖了他们一个个家的祖坟是的。 ——砰 卫府大门一下子被打开了,场面顿时鸦雀无声。 其实这些人之所以一个个气势汹汹的在外面叫骂,是因为他们料定卫府不敢开门。 他们当中有的是真的一心想要弄死卫殊,有的则是看热闹,还有的就纯属仇富心理了。 卫家虽然不像花家那样是青城首富,但也是大户,至少这些人攒八辈子的积蓄也不可能有卫家多,大家又看到卫家的嫡女还跟首富家的儿子有婚约。 便纷纷开始恶意揣测,说卫员外卖女求荣,卫小姐嫌贫爱富。 然而他们完全忘了,卫家本身就很有钱,难道她不嫁一个门当户对的,反而找一个一穷二白好吃懒做的普通男子才能显示自己的品性高洁? 但这些人不会这样想,他们只觉得如今这是卫家为富不仁的报应,卫员外那么有钱却不分给他们穷人。 卫殊从门内走了出来,蓉儿跟在身后手里捧着根粗长的擀面杖。 众人纷纷惊呼之余赶紧退避三尺,指着她怒道,“你这妖女竟还敢出来!” 卫殊挑眉看了眼用手颤颤巍巍指着自己的一个精瘦男子,“不是你们在这让我出来吗?” 跟前世的职业有关,如今虽然这具身子只有十三岁尚且稚嫩,但是那周身腾腾的杀气是掩盖不了的。 而这些街坊百姓平生最多杀个鸡鸭宰过牛羊罢了,哪里会有这样的杀气,于是更加认定她这是借尸还魂厉鬼夺身了。 “让开。” 一个听起来有些高深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群众也很听话的纷纷绕开一条道,走出来一位身穿明黄色袈裟,一米八零出头的个子,面相肥头大耳的和尚,一手拄着禅仗,一手端着金箔。 一对眯眯眼上下打量着卫殊,沉吟片刻后道,“阿弥陀佛,所谓花开花落缘起缘灭,卫小姐阳寿已尽本该入土为安,施主为何要扰她死后不得安宁呢?” 和尚说完立马有人附和,“是啊,大师说的太对了。” 就连卫殊也心中大为震惊,只是面上没有丝毫流露出惊讶而已,这个和尚当真有几分道行,竟能看出自己不是卫殊... “那大师希望我怎么做?是希望我自己有所顿悟一头去撞死还是乖乖的让这群人给我放柴堆上烧死?” 卫殊唇畔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她倒想看看这死秃驴怎么说。 果然那和尚也是一时语塞,说实话方才卫殊所言就是他所想,可却不能这么说,寻思片刻又故作高深道,“阿弥陀佛,若施主真的放下了红尘往事就回去将此药服下,便可尘归尘土归土。” 和尚说着从胸口摸出一粒乌黑的药丸,递向她。 蓉儿得到卫殊是以上前接过了药丸交给她。 卫将将那粒药丸惦念在指尖,闻了闻,面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冷意,若她猜的没错,这应该是一种会让人七窍流血而死的毒药。 若自己真的服下了到时又会有人说这是恶鬼化成了血水,已经被大师降伏,而这秃驴也自然会被青城百姓奉若神明。 “敢问大师这药是专门用来对付恶鬼俯身的?” 闻言,和尚眼神极快的闪过一丝心虚,“这个自然。” “好,我听闻一般用来对付恶鬼的东西对人是无害的,那么就请大师先自己服下这枚药丸吧。” 卫殊脸上的笑意更加冷淡,几乎是在用眼神告诉那和尚,若你不吃,我便喂你吃下。 不可,此药乃是先师毕生心血所炼,如今只剩下这一颗,还请施主莫要多言,就此离去吧,阿弥陀佛。” 和尚立即做出一副大德高僧的模样,其余围观的街坊也跟着附和 “杀了祸星,杀了妖女!” 第四章:乌合之众 卫殊摸了摸鼻子发出一声冷笑。淡淡的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扫过。 最后落在了秃驴身上。 那药若吃了下去,不管是人是鬼都得死翘翘。 毕竟千年鹤顶红不是白叫的,也不知毒死自己对这老秃驴有什么好处。 见卫殊仍旧站那不动,秃驴又开口道,万事万物皆要懂得顺应天命,施主如此眷恋红尘,究竟为的是什么? 既然大师也说了,万事万物皆要顺应天命,何为天命?天之道也,何为道?万物之法则,何为法则,存在即是合理。我是灾星或是人又如何? 现在不都活生生的站在大家面前吗?这就说明是天意决定了我命不该绝,倒是大师,您有什么资格来代表老天爷取我性命。莫非是收了谁家的钱故意来找事儿? 卫殊眼睛眯了眯打量者那和尚,这话说的也不算偏颇,毕竟卫员外是个生意人,生意场上的事无非就是互利互惠亦或损人利己。 虽然众所周知卫员外的品德在商人当中算是高尚,但也挡不住其他生意上的对手泼脏水。 就拿今天的事来说,这和尚一看也不像是本地人,原本围堵在卫宅门口的都是些普通百姓,这些人能吃饱了穿暖就不错了。 又哪来的钱请个和尚当水军呢。 再说这和尚吃饱了撑着没事干来这干嘛?一看就是有心人请的水军嘛,在这妖言惑众。 卫殊在心里如此推断者,可她还不知道,事实的确就是如此。 那和尚被说的哑口无言,但身后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自己,若此时退缩,恐怕接下来的日子就无法在青城混下去了。 于是又想到了一个歪理出来糊弄民众,“阿弥陀佛,事出无常,必有妖若卫小姐执意眷恋红尘不肯离去,必将会给青城带来无穷祸患,老衲师出出金山寺,亦有责任为民除害。” 此话一出,和尚在他身后那群无知刁民眼中的形象顿时高大上了起来,就差后脑勺再给他安个光圈了。 呵呵呵~ 卫殊突然掩纯娇笑了起来,明眸皓齿看的在场有些青年男子无一不有些眩眼,而女子中也不乏有人心生妒忌。 家里有钱,长得还美,不黑死你,黑谁? 等卫殊笑够了,这才重新敛了敛表情,“没想到和尚居然也会有社会使命感,本小姐可还记得那句乱世道士下山,盛世和尚出门的古语呢,怎么,您是看如今天下太平就出来刷存在感啦?” 言语之间无不透着戏谑和轻蔑,这使得惠仁和尚恼羞成怒。 “大胆妖孽,竟敢胡言乱语,看老衲不收了你。” 说着把禅杖往地上一立一手托着金钵,口中开始念念有词起来。 百姓们眼见着大师这是要放大招了都赶紧后退。 卫殊开始还不以为然,但随着和尚念咒次数的频繁,她突然感到一阵头疼,紧接着眼前所看到的景象都开始旋转扭曲起来。 位数整个人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看来太小看这秃驴了! “小姐您怎么啦?” 见自家小姐这般模样,蓉儿赶紧上前去扶她。 百姓们看在眼里,心中便更加确定了卫殊是个妖孽,于是惠仁和尚在他们心中的形象瞬间又高大了几分,光芒也更加耀眼了。 惠仁和上见状面上不可见的露出得意之色。 大声呵斥“妖孽,还不快速手就擒!” 哈哈哈~ 就在大家伙儿拭目以待和尚要降服妖女之际。 原本还抱头蹲在地上的卫殊,突然发出一串丧心病狂的笑声,然后站起身拍了拍衣裙上的尘土看着和尚。 “吵死了,嗡嗡嗡跟苍蝇似的烦人!” 百姓们见状又纷纷后退了数步,看来这和尚道行还是不行啊。 惠仁和尚身躯一震,神色不可思议的盯着卫殊,质问道,“这…这怎么可能呢?你的确是个妖孽啊…” 卫殊撇了撇嘴不耐烦道,“我说你这和尚是不是有什么臆想症啊?老想着自己是法海惦记着白素贞是不是?本小姐是卫府如假包换的大小姐,可不是你的素珍妹妹!” 惠仁和尚虽然不大听得懂她的意思,但大致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他还沉浸在方才的震惊当中,凝视着卫殊心中却一直想着到底是哪里不对呢…为什么方才没有将它收服? “这不可能呀…不可能的…” 惠仁和尚仿佛被十条大汉轮过了一般失魂落魄自言自语的离开了。 见和尚都跑了,在剩下的这些百姓也中卫殊的形象也更加妖魔化了。 他们也惜命,眨眼间便都跑光了。 “一群乌合之众!” 卫殊收回眸光,“蓉儿,咱们回去!” “是” 蓉儿跟在后头,观察着卫殊那雷厉风行的步伐,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再想起方才和尚的话。 从前的小姐…确实不是这样的。 嘶~ 刚走进门内,卫殊就再次感到一阵头疼。 方才那和尚念经的时候她确实感到不适,但后来渐渐的又感觉到一股力量从血脉中觉醒一般开始抵挡住那种头疼晕眩感。 靠这杀千刀的判官,居然给她重生后留下这么大的bug! ——阿嚏 丰都鬼城判官府邸正在和惩恶思邢判官下棋的崔判官突然打了个喷嚏,摸摸鼻道,“谁特么在骂我呢?” 邢判官略显鄙夷的抬眼看了看他,“就你这800度近视走看错生死薄,有人骂你也正常,不打你已经是看在我爸爸,你大舅楚江王的面子上了。”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还是G二代的命好哇! 这些年崔判官的近视眼越来越严重,经常提前把人魂魄拘回来,以前还好,尸体得停放七天,就算抓错了再放回去还阳也还来得及。 可现在都流行火葬了,有的更是送回去还阳,人都没走出丰都肉身就已经烧成骨灰了。 “不知道那小丫头现在如何了?…” 卫家这边卫员外和夫人决定把花家上门提亲的事昭告府内,好让大家安心,不用担心大小姐将来嫁不出去。 路兰棠,卫员外和夫人坐在主位,夫人身旁是嫡出的三少爷卫宴,今年才六岁。 坐在下方第一个位置的是赵姨娘,卫府唯一的妾室。 第五章:家庭会议 赵姨娘在府中的地位是比较尴尬的,因为无论是她还是她所生的二小姐,皆不受人待见。 其实原本卫员外跟夫人沈氏的感情非常好,二人成亲时卫员外更是许诺此生永不纳妾。 可是不曾想沈氏的陪嫁丫鬟赵莲儿却一直对卫员外系情,各种手段百般套路却都无功而返。 最终还是在一次卫员外跟沈氏闹别扭喝闷酒时,赵莲儿这才得偿所愿,并且成功怀了上身孕。 后来的事自然水到渠成,主母沈氏捏着鼻子抬了赵氏姨娘的身份。 再之后赵姨娘生下了二小姐卫锦。 卫锦坐在赵姨娘靠后的位置,一双晶莹剔透的眼睛看着众人,脸上有些惊恐,就好像四周随时会蹦出来一只张牙舞爪的恶鬼似的。 而下方则站满了在卫府当差的管家小厮、丫鬟婆子近三十人。 这些人神情各异,都在等着卫员外发话。 “爹娘,你们找我啊?” 卫殊面带笑容的领着蓉儿走进来,扫了一眼露兰堂的情况,不可见的努努嘴。 “大小姐好!” 仆人齐声向她问安。 “行了行了,不用这么客气哈,都小点声。” 卫殊赶紧捂住了耳朵,这帮人怎么嗓门都这么大。 边嘀咕着,自顾自的在赵姨娘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微笑的看着她们母女道,“姨娘好,二妹妹好。” “大小姐客气了。”赵姨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而她身后的卫锦却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恐一般,身子往赵姨娘身后又躲了躲,用蚊子般的声音向卫殊点点头,“长姐好。” 卫殊淡淡的点头回应,这是她重生这些天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位庶妹,果然和原主记忆中一样。 是朵白莲花! 在场的仆人脸上虽也有疑问但却没有一个像她这般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样子。 卫殊摸着下巴勾了勾唇角,小白花这是在用肢体语言告诉大家她卫殊是妖魔鬼怪啊! “好了,都安静些,今日把大家都叫过来是有件事我和老爷要吩咐下去。” 沈氏说着斜了眼赵姨娘母子,虽然她不喜欢女儿现在的性情,但她更讨厌赵姨娘母子的矫揉造作。 “老爷,您宣布吧。” “咳咳~“ 卫员外回过神,看了卫殊再又面向大家道,“是这样的,今天召集大家来呢,是有一件事要宣布,今日,花家小少爷已经上门提亲了,我和夫人准备提前为大小姐定亲,所以接下来的日子就辛苦你们细心准备了。” 仆人们一听都立马开始祝贺,“恭喜老爷夫人,恭喜大小姐。” 要说这花家小少爷也当真仗义,如今外面把小姐传的如同虎狼,可他却仍旧不离不弃,难能可贵,难能可贵啊。 “好了,都下去吧!” 卫员外挥了挥手,仆人们各自散去,才六岁的卫宴也由奶娘带去玩耍了。 赵姨娘原本也想起身离去,反正这么些年她也习惯了当摆设,呆得再久老爷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衣裳却被卫锦拽了拽,扭头一看,只见女儿可怜的小脸上满是隐忍。 卫锦暗慕花无色她这个当娘的自然是知道,只是那可是大小姐的未婚夫啊。 又看了看卫殊,见她满面红光,好事相近,心中更不是滋味。 卫殊生来就是嫡女,享万千宠爱,还有一个那般人中龙凤的未婚夫,可自己的锦儿却什么都没有,凭什么,凭什么这一切好事都要让她占尽呢? “赵姨娘可还有事?”沈氏的声音冷冷传来,才将赵姨娘的思绪拉回现实中。 “额...回老爷、夫人,妾身只是在想为何花家会这个时候上门提亲,难道您二位就不觉得奇怪吗?” “这...” 卫员外怎么会想不到这其中猫腻,他原本就想先稀里糊涂的把婚事定下,却没想到这个时候赵姨娘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心里不由得对她更加不待见了。 沈氏盯着赵姨娘目光冷了冷;“花家跟我们卫家是世交,如今出了这样的事,他们此举也算是施以援手,怎么,赵姨娘还有意见不成?” 无视主母的警告,为了女儿赵姨娘今天也豁出去了,干脆道,“妾身怎么敢有意见,只是觉的花家那样的门户应该不会拿自己儿子的终身幸福来当人情。” 其实赵姨娘也看出来了这其中问题,这所谓上门提亲很明显只是花家少爷自己一个人的意思。 不然怎么会没有长辈上门? 看来老爷是打算趁着花家少爷犯迷糊,花家当家人又还没反应过来就这么把事定了。 可这却是她的锦儿最好的机会,赵姨娘又怎么会放过呢。 “是啊,我觉得赵姨娘说的对,要不爹娘你们就等花家少爷再想想?说不定他想清楚了就不娶我了呢。” 卫殊突然兴奋的说道,她觉得赵姨娘说的很对。 自己跟那个花无色又不熟,也不了解,虽然他皮相长的好,但皮相好也不能当饭吃。 她一点儿也不想刚刚死里逃生,以为可以享受生活了结果就这么快稀里糊涂的嫁人,坚决不要! “你住嘴!” 沈氏恨铁不成钢的呵斥道,伸手抚着额头,近来只要一看到这个女儿她就犯头疼。 难道人还真可以脱胎换骨转了性子? 她觉得眼前的卫殊身上没有半点从前的影子。 卫殊撇了撇嘴,不再说话,又接着听卫员外说道,”行了,都别吵了,此事我已经跟无色小侄商定好了,这些日子殊儿你就在家好好练练女工,在外面的事情没解决之前哪儿也不要去,听见了吗。” 说完起身对沈氏道,“夫人随我来一趟书房。” 夫妻二人鹣鲽情深的离开,完全无视了在场的赵姨娘母女。 赵姨娘藏在袖中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了肉里,为什么老爷从来都不正眼看她一回。 尽管内心嫉妒的翻江倒海,表面却依旧春风祥和,笑着对卫殊道,“妾身在这儿提前恭喜大小姐了。” 卫殊也起身准备离开了,以前她就知道三个女人一台戏,可她没兴趣看她们唱戏。 走到赵姨娘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姨娘也无须违心的恭祝我,不过我也不会在意的,你放心好了。” 说完大步走出露兰堂,留下僵在原地的赵姨娘母女。 第六章:小白花 目送卫殊离开的背影,那走路的姿势简直自带台风,完全不似秦国女子的婉约绰姿。 “娘,长姐方才是在威胁我们吗?” 卫锦上前抓住赵姨娘的手臂眼中噙着泪花道, 赵姨娘的心思被当面戳穿,在卫锦听来那就是威胁。 可她们是真的想错了,卫殊只是不愿意理会她们的小心思。 当面把话说开,也是一种表态,她不会为难她们,也希望赵姨娘母女不要给自己找麻烦。 可似乎...要事与愿违了。 月华阁 是卫殊的闺阁,一幢三层高的小楼,雕梁画栋游龙戏凤。 哪怕是最不起眼的角落都设计的精致绝伦。 四周围绕着奇花异草,都是经过多年精心培植的,一楼是大厅二楼是卧室,三楼是绣房。 这个时代但凡家里条件好点的,都会给自己女儿单独准备一间房做绣房,卫家更是不列外。 从原主的记忆里得知这栋楼是当年沈夫人怀卫殊时,经大夫诊断是个女孩,于是卫老爷便命人开始建造这栋楼。 卫员外果真是个实打实的女儿奴啊! “小姐,您好歹绣一点吧,不然夫人又要生气了。” 蓉儿实在拿自家主子没办法,夫人方才派人传话来,说要是小姐不绣好三幅秀图就别出月华阁了。 看着卫殊坐在绣架前那昏昏欲睡的样子蓉儿头疼不已,这可如何是好。 “哎呀,蓉儿,你就安静点吧,不然你出去转转也行,都随你,我只求你不要像个老太太一样唠叨好不好?” 卫殊双手抱拳在胸口,向蓉儿祈求。 虽然她承袭了原主的记忆,对这些刺绣什么的也算有个了解,但她毕竟不是原主啊。 这就好比一个侠客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从数丈高的悬崖飞下,但若把他的记忆输给一个普通老百姓,然后那个人也从悬崖跳下,尽管他有大侠的记忆,但结果也是个死,因为他本身并没有经过历练。 这和此时让卫殊刺绣是一个道理。 蓉儿还在一旁唠叨,“可是若您没有完成夫人的任务,夫人就要把奴婢把发卖了。” “什么?我不刺绣关你什么事,她要这么对你?” 卫殊皱了皱眉头,这算是迁怒吗?太过份了! “是啊,所以小姐您就发发慈悲当是救蓉儿一命了,蓉儿一定做牛做马报答您。” 说女孩子是水做的果然没错,蓉儿说着说着就开始眼泪吧差了。 “好啦好啦,你别哭了,别整的跟大型卖身葬父现场是的。”卫殊赶紧安抚道。 “长姐在吗?” 这边话音刚落,月华阁楼下就传来卫锦的声音。 卫殊再次皱了皱眉头,“小白花来做什么?” “小姐,什么是小白花呀?”蓉儿擦了擦眼泪好奇的问道,自从小姐死而复生以后嘴里奇奇怪怪的词汇就时不时冒出,这时蓉儿就会像个好奇宝宝一样追问求解释。 “什么是小白花,这个问题问的好,顾名思义就是那种一眼看上去纯洁无害,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款型。” 听了卫殊的讲解,蓉儿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奥...我知道了,原来小姐你是觉得二小姐矫揉造作啊。” 卫殊竖起了大拇指,“有悟性,咦,你还愣着干嘛?赶紧去把二小姐迎上来啊...不,等等,还是我下去吧,这楼太高了...” 以前也不是没在电视里看过有人故意从摔不死人的楼上跳下去陷害别人的桥段,她要防微杜渐! 蹬蹬瞪一阵脚步声,卫殊领着蓉儿匆匆下楼。 卫锦身穿一件桃红色水袖罗裙正站在大厅有些无措的看着自己, 记忆中这个妹妹似乎永远是一副林黛玉的模样,对府中的所有人和事皆是一副胆怯惊惧的模样。 不知道的还以为卫家怎么着了她们母女两个,其实扪心自问,虽然主母沈氏并不是个大度的人,但也从未苛待过她们。 卫员外虽然不待见赵姨娘,对卫锦也比较忽视,但该有的也都会留她们一份。 “妹妹怎么来了?快请坐。” 卫殊笑了笑走到主位坐下,又示意卫锦也坐,再吩咐蓉儿去沏茶。 “虽姐姐与我都住在卫府,但从小到大姐姐这月华楼妹妹却还是第二次来,爹爹真是疼爱姐姐呢,府中最好的景致就属姐姐这儿了。” 卫锦说着脸上浮现一丝不知是嫉妒还是羡慕的神情,但很快就消失了。 卫殊看着她道,”所以妹妹今日就是到我这月华楼看风景来了?” “这...” 卫锦一怔,咬了咬嘴唇,最后下定决心道,“其实妹妹今日是想来跟姐姐求证一件事。” 卫殊挑了挑眉,“哦,什么事?” “姐姐可当真不想嫁给无色少爷?”说完卫锦整张白皙的小脸瞬间就染上了晕红。 卫殊这才反应过来,微微有些惊讶。 原主的记忆里并没有关于卫锦和花无色之间有纠葛的信息,再看她的表现,应当是暗恋无疑了。 也是,那花家小子生的肤白貌美出尘绝世,两家又是世交,幼时更是常来府中玩耍,若说卫锦心仪于他,也说的过去。 “小姐喝茶,” 这时蓉儿端了两盏茶过来,在她二人面前各放了一杯。 “这是上好的雪山岩茶,妹妹尝尝。”卫殊笑着道。 “姐姐...” 见卫殊故意避开自己的问题,卫锦有些急了,她今天来只想求证卫殊是否有意于花无色,若无意,那为什么不把花无色让给自己? 可卫殊仗着自己是嫡出的身份却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为什么,为什么连一个答案都不屑给她? 难道只因她是嫡出,自己却只是个庶女吗? “妹妹。” 卫殊泯了一小口茶水,将卫锦的思绪拉了回来。 “啊...姐姐,怎么了?”卫锦有些慌乱的掩去脸上的神情。 卫殊笑了笑道,“妹妹,扪心自问,你我虽是姐妹,但却不是一母同胞,也没有手足情深的基础,今天你突然跑来问我这样的问题,我自是也不必与你交代,因为那是我的私事,但我还是要送妹妹一句话。” 卫锦略显尴尬的濡了濡嘴唇,“姐姐想说什么?” 卫殊接着道;“这世上没有那么多好人,也没有那么多坏人,在并没有人会去伤害你的前提下,为什么不试着敞开心扉呢?”说完继续低头喝茶。 卫锦听闻脸色变了变,默然片刻起身向她道别,“今日是妹妹叨扰了,时候也不早了,妹妹就不打扰姐姐了。” 卫殊这才放下茶杯对蓉儿道,“蓉儿,你去送一送二小姐。” 第七章:醉红楼 古代的夜晚月明星稀万里无云,临近端午大街小巷都提前挂上了鬼面灯。 卫殊穿着一身湖青色小丫鬟的服饰漫步在青城的十里长街上。 今夜她骗蓉儿说自己要早睡,实则是在支走蓉儿之后换上了提前偷来的衣裳悄悄出了门。 自她重生以来就一直宅在卫府没出来过,眼下青城的百姓都把她传得跟妖魔鬼怪一般,卫老爷自然是不放心让她出门的。 可是卫家大小姐的身份不能出门,并不代表她不能换个别的身份出来啊。 就比如卫殊现在的样子,眉清目秀身姿窈窕看上去就是大户人家的小丫鬟一个。 原来古代夜晚也不如书中所说的那般枯燥嘛。 这不灯红酒绿的也挺繁华吗嘛 街边有各式各样的小摊和货担,胭脂水粉、新奇玩意儿,各种小吃,还有街角耍杂技的班子,酒肆青楼好不热闹。 女子的天性就是逛街购物,卫殊哪怕前世职业特殊,可骨子里却还是喜欢花钱。 这一路逛一路吃的,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名为醉红楼的地方。 大老远就闻到一股呛鼻的香粉味道,莺歌燕舞的靡靡之音从楼内飘出。 “大爷,您可算来了,奴家想死你了。” “是吗,那今晚就让爷好好疼疼你...” 卫殊拿着一串糖葫芦在街边找了个台阶坐下,边吃边盯着醉红楼大门口。 她就是好奇想看看这古代的妓院和二十一世纪的东莞夜总会有什么区别。 只见四五个身披薄纱搔首弄姿的女子一直站在门口揽客,算着时间发现她们在差不多一刻钟左右换一次岗。 “呦,这岗位交接制度挺人性化嘛,”她还以为是二十一世纪独有的呢。 卫殊看的津津有味,全当是在看大型卫视直播现场了。 要说这古代也真是各种不方便,即没有大型商场也没有手机wifi,只有沈夫人天天逼着她绣女工。 想到这儿,卫殊心里的怨念值一下子爆棚。 别人搞个穿越重生什么的,十个有八个都是会来个狂霸炫酷吊炸天的出场吧? 可她呢,尼玛从棺材里爬出来让人当妖怪看,要不是有个好爹,她都要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虽然现在也差不多就是。 这也就不说了,但是她总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对,金手指! 为什么不给我开金手指?别人都有,凭啥我没有啊? (胖胖:别比比,看心情) 卫殊正一脸怨念,嘟着小嘴,眼睛直愣愣的瞅着醉红楼门口一个个衣着香艳的女子。 殊不知这一幕正被一双眼睛收入眼帘。 醉红楼二楼正对着街边的一个窗口,一名紫衣男子长身玉立,饶有兴致的看着外面的景色。 “慕兄,在看什么呢?过来再痛饮几杯呀。” 另一个锦衣男子手里端着酒壶正朝他走过来。 “没什么,咱们继续喝。” 男子放下窗帘大步走向酒桌,他一入座就立马有两名模样娇艳的美人贴了上去。 “公子~” “好了,看够了,回家!” 卫殊吃完手里抱着的一堆零食,站起身拍了拍手准备回家。 “相公...你可要保重身体,早点回家啊。” 这时却有一个女子期期艾艾的声音传入耳边,卫殊停下脚步,这么晚了...还孟姜女送别范喜良? 转身看去,在醉红楼门口站着一对青年夫妇,女的挺着个大肚子,愁眉紧锁。 男的则是一脸不耐烦,并开始用手推搡女子,“哎呀,你烦不烦,上个妓院你都要跟着,谁让你现在挺着个大肚子又不能服侍我?快快回去。” “那...” “哎呀,别啰嗦了,快回去吧。” 女子刚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男的已经迫不及待的进了醉红楼。 卫殊看在眼里,不太明白这是啥套路。 有孕妻子送夫醉红楼...古人都这么玩吗? 又见那名孕妇并没有回家,而是走到一旁的角落里慢慢蹲下开始放声痛哭。 这么晚了,又是孕妇,卫殊毕竟有着前世的职业操守,还是决定上前询问一二。 “这位...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说着还掏出一块手帕给那年轻妇人。 妇人抬起头接过帕子,道了句,“谢谢!” 卫殊接着问道,“我刚看到你丈夫进了醉红楼,你都怀有身孕了,为什么还不让他多陪陪你,反而亲自送他来这种地方呢?” 那妇人一听,看着卫殊的眼神有一丝诧异,但也许是心里憋屈的事太多,又见她是个模样清秀的小姑娘比较有亲和力,很快便打开了话匣子。 “姑娘以后这样的话切不可再说了,自古以来女子便要遵循三从四德,尤其是嫁人后,既要服侍好公婆,又要伺候好丈夫,若自己有身孕万不可让丈夫受到冷落, 条件好的人家妻子可以在自己怀孕时给丈夫纳妾,条件一般的会让丈夫去妓院排遣寂寞,姑娘你要记住咱们身为女子的万万不能心生妒忌。” “所以方才就送了你丈夫进去醉红楼?可你这般为你丈夫着想,他那?他可曾为你想过?这个时候把你丢在大街上?” 卫殊脸上的神情渐渐冷了下去。 那妇人听了她话,脸色更是委屈了,眼泪忍不住又开始簌簌往下掉。 卫殊叹了口气,“既然你如此委屈,那为何又要这么做呢,你明明可以拒绝啊,都说女子要三从四德,可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这是你想要的吗?“ 只见那妇人身子微微一僵,这样的念头她或许曾经萌生过,但在这个时代的大环境下,很快又被遏制住了... “哎!” 卫殊又是一声叹息,目光冷冷的看着醉红楼的方向,“这个时代的规矩真特么恶心,没有反抗的权利么?老子不信!” “你在这呆着,我去把男人揪回来!” “大爷,再喝一杯嘛...” 醉红楼内一派醉生梦死之像,男男女女大多都喝的酩酊大醉。 这儿的妓NV除了接客陪酒能拿钱以外,还有让客人消费酒水妓院一样会给她们提成。 这就有了眼前的一幕,一些嫖客都已经喝得快口吐白沫了而身边的妓nv们还在一个劲的给他们灌酒。 “一群傻比。” 卫殊将视线从他们身上移开,再多看一眼她明天就不用吃早饭了。 老鸨见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走了进来,有些疑惑,这醉红楼向来是男人们的天堂,哪有小姑娘进来的道理,况且还这么晚了。 第八章:教训渣男 “这位姑娘您是...” 老鸨迎了上来,仔仔细细端详着卫殊,见她衣着简朴,模样却生的比楼里的头牌都要好看。 不禁怀疑她是不是也走投无路了,想把自己卖进醉红楼? 若是的话...那这么好的苗子...她可就要赚大发了... 可紧接着老鸨的幻想就随着眼前这张一百两的银票而破碎,面上立刻堆满了笑容。 “姑娘这是...” 老鸨接过那张银票在心里疑惑,她开妓院这么多年,什么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她什么没见过? 可就这女子相欢还着实今儿是头一列,不禁一对眼珠子又往卫殊身上一通打量,这姑娘小小年纪,莫非是要开这口子先河? 嗯...当真勇气可嘉! “不知您要找哪位姑娘呢?” “不找姑娘,我找一个渣男!” 卫殊凌厉的目光将醉红楼内四下扫了一遍,终于在二楼一个厢房门口看见刚才那妇人的丈夫正搂着一个彩衣女子亲嘴。 而那男子原本正要拉着怀里的女人进房间,卿卿我我之际突然感到肩膀被人拍了拍。 好事被人打扰,自然怒从心中生,不耐烦的回过头,“谁啊,这么不长眼?” 待话音落下,男子才看清卫殊的模样,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艳的光芒。 当即自以为是明白了过来,这楼里的姑娘争抢宾客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 但看看卫殊的姿色,和怀里正搂着的小红简直天壤之别,恐怕身价也更高。 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腰包,最后略显丧气道,“小...小美人儿不要心急哈,爷下次再点你...” 可话没还说完,脸上就挨了一拳。 ——砰 卫殊觉得再多听这男人多说一句话,她都要鸡皮疙瘩掉一地了。 男子捂着脸,即恼怒又惊恐,“你...你这小女子怎么还打人呐?” 长这么大自己爹娘都还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呢,今日却无端挨了这女子一拳,不过这女子下手的力度怎么这么狠? 这时老鸨也急忙跟了上了,小心翼翼先向男子道歉,接着又对卫殊道,”这位姑娘,你应该知道醉红楼是什么地方,所以还请你不要妨碍我们做生意。” 一旁的男子听了,这才明白过来,“她竟不是你楼里的姑娘?” 老鸨哭丧着脸点了点头,此时,楼上发生的事已经引得在场众人注目,更有好事者故意道,“李青,这是你外头的相好找过来啦?” 卫殊微微眯了眯眼,原来这男人叫李青,看样子应该是这儿常客了,家里还有个孕妻,他却整日花天酒地,太可恶了! 这时李青也恼羞成怒了,指着卫殊骂道,“我说你一个女子大晚上跑这种地方干嘛,你脑子有病啊!” 可下一秒,他那根伸出的手指就生生被卫殊握在手里折断了。 随着“咯嘣”一声脆响,李青感到一阵锥心的疼痛传来,当即惨叫连连。 而原本李青怀里搂着的那名妓釹早已跑开了,老鸨盯着卫殊目光深了深,已经认定她是来闹事的,正准备叫人过来。 卫殊看穿了她的想法,从怀里又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我无意在你这儿惹事,今天只要带走他就行。” 于是老鸨迟疑了,“这...“ 面上虽是为难的表情,但伸手接过银票的动作却并未停下,毕竟就算这李青在醉红楼一个月的消费也不会超过一百两。 以老鸨的精明自然不会和钱过不去,而且若是叫了人来还会影响这儿的其他客人,得不偿失。 心里已经做好了抉择,面上却装作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嘴里痛心道,“这...这如何是好,李公子毕竟是我们楼里的客人啊...” 不再理会老鸨,卫殊揪着李青,就如同老鹰抓小鸡一般下了楼,身后传来扑通一声,是老鸨为了追自己而摔倒的声音。 卫殊不可见的勾了勾唇角,大步迈出了醉红楼。 “你这个疯女人,快放开我!” 李青此刻有一种想死的感觉,他竟然被一个小女子在众目睽睽之下给打了! 不仅挨了打,还被这般狼狈的拎了出来,这叫他日后可还怎么出来混? 当李青被扔在自己媳妇儿面前时,顿时明白过来了怎么回事,指着妻子怒道,“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敢联合外人来下你爷们儿的脸?” 说着扬起巴掌作势就要打那孕妇。 孕妇见了害怕,赶紧往卫殊身后躲去,李青顿时又焉了下去。 哭丧着脸道,“姑娘,不,我说侠女,小人一不做奸、二不犯科,您要杀要剐好歹有个由头啊?” 卫殊冷笑,“你妻子怀着身孕,你却来这种地方寻快活,你当真觉得这样做没毛病吗?” 李青一愣,摸了摸脑门,寻思道,“没...没毛病啊,她怀着身孕不能伺候我,我自然得出来找乐子了,再说了,世间男子不都如此吗,我好歹还没三妻四妾呢,等侠女你以后嫁人就知道了,男人都这样。” 听他说话,卫殊脸上泛过一丝厌恶。 她知道其实这李青说的没错,这个时代的男子大抵如此,文人狎妓更是一桩风流美事。 可是看了眼那妇人的肚子,不管这男人听不听得懂,她还是说了。 “李青是吧,你给我听着,我不管你们这个世道如何,但你的妻子能冒着生命危险从鬼门关前过,为你十月怀胎生儿育女,你就不应该这么伤她的心,难道你的心真是石头做的捂不热吗?你口口声声男人都如此,可你感受不到她的心在流泪在滴血吗? 借口,你那就是借口,明明你可有做到不伤她的心,可是你良心都被下半身一时半会的快活给淹没了,你根本不知道她嫁给你牺牲了多少!我现在很明确的告诉,如果以后再看到你出来鬼混,见一次打一次!” 卫殊一口气说完,深深的吸了口气,今天体能消耗过大,就这会儿已经感到体力不支了,这具身体素质尚未达到前世的百分之一,看来以后得强加锻炼。 再看李青,他已经被卫殊一顿劈头盖脸给骂的懵了。 而她的妻子则脸上说不上来是什么表情,有惊惧,又似乎有些兴奋,因为她下意识的觉得这个女孩说出了自己憋在心里却不敢说的话。 “娘子...我...我知道是我不对,夜里凉,咱们快回家吧。” 最后也不知道是真的良心有所觉醒,还是屈服于卫殊的拳头,李青态度也放温和了下来,扶着自己娘子走了。 那小娘子走了几步后,还不忘回过头感激的眼神看了卫殊一眼。 目送夫妻二人离去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卫殊也平复了一下心情,准备回家。 第九章:使命宣誓 而这时,还是先前那个窗口,一道紫色的身影也就此离去。 只是谁也不曾注意到那人转身时嘴角上扬的弧度。 回到月华楼卫殊辗转难眠,想着今夜发生的事她就心里堵的慌。 这世上总有这样那样的苦难,若说众生皆苦,那这个时代的女子则要更苦。 即使她正义感爆棚,但像今天这样的事也是管不过来的。 别人重生都是怀揣着深仇大恨,即使穿越也是被人老公和闺蜜联手弄死后再穿的。 可她好像即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没什么狗血情仇。 纯粹是那下油锅的判官看花眼给拘错了魂,然后送自己来这个时代度过余生了事。 说白了,她就是养老来了, 以至于都来了十多天也还没找到新的人生目标,这个死胖子即不像别人家的作者那样给她金手指,甚至还不负责任的连人生目标都没给自己定。 “那么,就由本小姐来拯救这群古代苦逼妇女吧!” 卫殊用双手枕着脖子,右腿搭在左腿上,就这样对她接下来的人生使命进行了宣誓然后沉沉睡去。 “小姐,起床了。” 次日,一大早还美梦中的卫殊就被蓉儿焦急的声音给叫醒了。 “哎呀,反正是混吃等死的日子我起那么早干嘛!” 嘟囔一句,用被子把头蒙住准备接着睡,可蓉儿的声音又传来了, “小姐,快起来啦,无色少爷到了!” 卫殊听了一把掀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懵懂的看向蓉儿,“花无色,他来做什么?” 蓉儿也略显无知的摇了摇头,“奴婢也不知。” “你让他稍等一会儿,我洗漱完毕就下去。” “是,小姐。” 蓉儿下楼前已经提前为她准备好了洗漱的用具,所以卫殊很快便梳洗好了。 换上了一身浅紫色罗裙,领口和袖口及裙摆处各绣有紫藤暗纹缠枝的图样,一条碧湖色镶嵌有玛瑙石的腰带将腰身衬的盈盈一握,头发简单的梳起一个发鬓,簪上一朵玉兰绫罗。 对着镜子照了一遍,忍不住感慨道,“本小姐真是天姿国色!” 楼下花无色手中握着一卷书看的正入神。 月华阁一楼的格局是三面悬空,右边摆放着一排翠竹屏风,左边垂挂着水墨色的素织薄纱。 外面栽着几颗桃花和海棠树,四月已经过去小半,外头的桃花仿佛一夜之间落尽,但还有几棵海棠开的正好。 清风吹过,薄纱撩动,更带着几片落花飞到了花无色手中的书卷上,白衣公子如琢如磨,温润如玉,举手投足间竟使得整个月华阁都失了颜色... 卫殊下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如画美卷的画面。 ——咳咳。 为自己方才的出神而感到尴尬,卫殊刻意假咳了几声。 “殊儿,这么早打扰到你了,真的很抱歉。” 见到卫殊,花无色放下手中的书卷含笑站起了身。 “你不用这么客气,坐吧,对了,你用过早膳了吗,没有的话可以一起哦。” 一大早就看到如此美色,她今天心情不错,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此刻一双眼都弯成了可爱的月牙儿。 原本她准备去前院跟爹娘一起用早膳,但花无色来了她便绝对就在月华阁用,避免到时候那对便宜爹娘又问东问西。 早膳很简单,一碟红米糕,一碗南瓜粥,外加一份青菜而已。 由于昨晚消耗体能过多,卫殊一大早就饿了,于是也顾不得有人在就开始猛吃起来。 “殊儿...其实我已经吃过了,我这份也给你...” 看着卫殊风卷残云的吃相花无色显得有些惊讶,惊讶之余又把自己面前的那碗粥推到她面前。 卫殊也不客气,端起来就吃,不出半刻钟便消灭了桌上所有能吃的东西。 看得花无色心惊胆战,“其实...殊...殊儿,虽说女孩子不一定要斯文秀气,但细嚼慢咽对肠胃还是有好处的。” 填饱了肚子,卫殊心满意足的擦了擦嘴角,然后撇了他一眼,“无事不蹬三宝殿,说吧,今早来有什么事,可是想明白要退婚了?” 花无色略显的有些委屈,然后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对了,最近外面的流言不利于你,所以这些天你暂时不要出去,我给你带了些书籍,你可以拿来解闷。” 说着从一旁的案几上拿过几本书递给她。 卫殊拿过来大致翻看了一眼,有《九州史册》《大秦制度》《九州地志》《大秦风俗》都是些相对来说目前对她了解这个国度很有帮助的书。 卫殊掩去眼底的惊讶望向花无色,“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些书?” 可当这话问出后又觉得不妥,怕花无色起疑心,于是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巴巴的看着他,希望自己的美色能勉强冲昏他思考的头脑吧。 从前的卫殊是一名地道的大家闺秀,秉持着女子无才便是德的理念。 活了十三年,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学做女红、礼仪以及琴棋书画,也曾上过两私塾。 但母亲沈氏说女子读太多书无益便只让她在家中学习《女则》《女戒》之类的书了。 但花无色与她青梅竹马,自然足够了解从前的卫殊,既然了解又为何送这些东西来? 卫殊看向他的眼底不由得多了几分疑惑。 花无色只是淡淡一笑,“其实我也不知道殊儿是否对这些书感兴趣,只是无色看过了觉得有些意思,或可解你的烦闷之心,便送了过来。” 他并未打算刻意隐瞒她什么,但若她不问,他也暂时不打算解释。 凝视着眼前这个面容如花的女子,花无色的内心其实并不如他表面所表现的那般平静。 “喂,你这么看着我干嘛?没见过美女啊?” 卫殊也感受到了他似乎有点不寻常的目光,就像是在深情的看一个老情人那般。 但想想,这身体的原主跟花无色可不就是青梅竹马的小情人嘛。 只是...她并没有从原主的记忆里感受到对花无色的感情,反而是一直出现另一个男子的画面... “是无色失礼了,今日原本就是想来看看殊儿,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登门拜访。” 花无色起身施了施礼后离开月华楼。 “慢走。” 目送他离开,卫殊这才松了口气,真怕他怀疑什么。 而这边花无色这回离开走的是卫府正门,刚走到前院门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娇呼。 “无色哥哥!” 第十章:姐夫小姨子表哥 花无色转身看到来人后微微拧了拧眉头。 “二小姐?...无色这厢有礼了。” 见他停了下了脚步,卫锦的眼睛亮了亮一路小跑上前。 “无色哥哥...锦儿好久都没见到你了。” 卫锦说完立马脸上就染上了一层红晕,她可是特地盯着月华阁那边的动静,也一早就在这守着了。 花无色脸上让人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冷冷道,“哦,那不知二小姐有何要事?” 这话问的,一个是未来姐夫一个是小姨子,能有什么要紧事。 卫锦一听小脸却更红了,遮遮掩掩的拿出一只绣有比翼鸟的香囊递给他。 “无色哥哥,这是锦儿用了半个月才绣成的,送...送给你,希望你不要嫌弃。” 扫了眼卫锦手上的香囊,花无色神色严肃了起来,看得卫锦一阵心慌赶紧低下头。 “咦,姐夫和小姨子...狗男女?” 卫殊吃过早膳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卫员外不准备她出门,她就想在府内四处走走。 巧的是正好这会儿走到了前院的一处长廊,从长廊看向大院能一清二楚,而从大院儿里的视角却看不清长廊里有什么。 自古以来姐夫和小姨子那点猫腻就不是什么秘闻,出于强烈的八卦心,卫殊决定偷听一番,掌握了证据日后也好用来逼花无色退婚。 院中,花无色神色不明,卫锦更是不敢抬头去看他。 今日这么做是大胆逾矩了些,但是姨娘说了,如今长姐出了这样的事,花家长辈断然不会要一个这样的儿媳妇。 而她卫锦也是卫家堂堂正正的小姐,取代卫殊嫁给花家又有何不可? 为了这一天,她不知道在心里排练了多少遍,鼓足了多大的勇气。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仍旧没有等到花无色的回应。 不仅卫锦着急,就连在一旁偷窥的卫殊也替她急。 这人也真是别扭,接不接受给句话呀倒是! “二小姐,恕你的这份心意无色不能受,因为你的姐姐将会是我妻。” 花无色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话重重的击溃了卫锦的自尊心。 也使得在一旁偷听的卫殊心中有些怪味儿。 卫锦终于抬起头看着他,眼中尽是不甘,“为什么...为什么...难道无色哥哥你的眼中只有姐姐?我也是与你一同青梅竹马长大的呀?你就从不曾对我产生过哪怕一丝的情感吗?” 说实话,以卫锦的姿色在青城也算是各方面都拔尖的美人了,然而却始终处处被卫殊强压一头。 如今就连自己倾慕的男子都即将要成为姐姐的丈夫这叫她如何甘心。 花无色冷淡的目光从卫锦身上移开,似不愿再多看她一眼而致使她抱有幻想。 “大庭广众之心,还请二小姐自重,另外,今日的事无色会当它没有发生过,告辞。” 说完不再理会卫锦,拂袖而去。 卫锦那原本就受伤的自尊心这时更是如同受到了重创。 她用花无色还能听得的声音喊道,“我那好表哥不日便要回到青城了!” 听到这句话,花无色临去的背影略微停顿了一下,然后消失在卫锦的视线中。 “姐夫...小姨子...好表哥...” 卫殊躲在长廊的角落里掰着手指头数并嘀咕着,“这尼玛到底是三角恋呢还是四角恋?” 前世她年满十八便进了组织,之后便是长达十二年的各种训练和任务,感情什么的还没等退役,自己就挂了。 所以她对这种男女感情上的事还是比较懵懂。 姐夫小姨子的戏码也看够了,卫殊正准备回去,可卫锦却正朝着长廊这边走来。 这地方退无可退,眼看就要撞上了,卫殊只能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迎了上去,“真巧...二妹妹也是散步至此吗?” 卫锦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她会在此,当即反应过来,知道自己刚才的事肯定已经被卫殊全看见了。 索性也不再掩藏,冷笑道,“现在你满意了吧?可是你不要得意的太早,我听说程郁表哥要回来了...” 程郁... 卫殊拧了拧眉头,努力在记忆里寻找有关这个人名的记忆。 终于想起来,原来卫锦说的这个程郁是她姑母家的儿子,而且似乎...还跟原先的卫殊之间纠缠不清,后来举家迁往了秦国帝都。 卫殊愣了愣,然后道,“回来就回来啊,帝都房价那么贵,青城多好房价又便宜。” “你...” 卫锦有些气急,但很快又平复了情绪,嘴角上扬着得意的笑容道,“长姐当真是忘了么?你跟表哥可是有过山盟海誓的,妹妹倒是很想知道若花家人知道了姐姐你在有婚约在身的情况下又私自跟别的男人私定终身,他们会作何感想?” 卫殊有些懵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见她不说话,卫锦脸上浮起一抹冷笑,“关于这个问题,姐姐你倒是可以提前未雨绸缪一下!”说完转身嚣张的离开。 留下卫殊站在原地,脑海中关于这个人的所有回忆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原来还真的是“老情人啊!” 程郁,年十八,卫员外妹妹也就是卫殊姑母的儿子,自幼与卫殊、卫锦一同在青城长大,青梅竹马。 并且与卫殊两情相悦,两年前十六岁的程郁曾在母亲和舅舅面前说过将来要娶卫殊为妻。 而那时卫殊早已与花家许了亲,卫员外自然不会不会同意。 姑母卫彩云就更是不会同意,虽然都是亲戚,但程郁的父亲却已经官至五品,不日就要举家前往帝都。 届时,帝都什么样人家的姑娘没有,眼高于顶的卫姑妈又怎会瞧得上眼仍是商户出身的侄女。 就在事后不到半月,姑妈一家便都去了帝都。 之后不到又半年时间程郁就中了进士,更是求娶了尚书家的嫡女为妻。 也是从那开始这具身体的原主就开始衣带渐宽人消瘦,一病不起。 最终在两年后,也就是一个月前花落人亡由倒霉鬼的她取而代之。 也许是那些记忆太过伤情,所以原主潜意识里将过往全部封存了。 直到方才听卫锦提及才想了起来。 卫殊琢磨着,这不对呀,听这意思,那程郁是嫌将她害的还不够,又想回来继续祸害她? 第十一章:生意出事 “小姐,原来您在这儿呀,老爷夫人让您过去一趟书房。” 蓉儿匆匆跑了过来,额头上的汗珠说明她已经寻自己有一会儿了。 “爹娘找我?不会是检查女红吧,我可是一针都没还没戳哎。” 卫殊摸了摸脑门有些发愁,虽然靠着原主的记忆她是能划拉两下子,但她不感兴趣啊! 可蓉儿却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以往夫人检查女红都是直接去月华楼,奴婢猜想,应该是有什么别的事吧。” “嗯,说的有道理,走吧。” 卫员外虽然是个商人却也是个读书人,他家的书房大气雅韵,若不知道的定会以为这是一位当世鸿儒呢。 卫殊站在书房中间,眼前坐着卫员外和夫人。 “不知爹娘叫女儿来有什么事?” 卫殊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他们的神情。 见卫员外眉头紧缩,呼吸有些沉重,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但想想,自己不就是他眼前最大的麻烦嘛,这样想着也就淡定了。 再看娘亲沈氏,好像自从重生以来沈氏就没给过她好脸色。 可是记忆中她并不是如现在这般对卫殊的。 难道娘亲也和外面那些人一样把她当成了妖魔鬼怪? “殊儿...你可知道你给家中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还不等卫员外开口,沈夫人倒先发话了,但她满是质问的语气让卫殊微微皱了眉头。 卫员外有些看不过去,扫了妻子一眼道,“夫人,你作甚这样对孩子说话?这又不是她的错!” 是啊,又不是我的错,都说没有父母不疼爱子女的,可依卫殊看这沈夫人完全像待自己是充话费送的一样。 正常的女儿死而复生模式,父母不应该像卫员外那样激动的老泪纵横才对吗? 哪有当娘的还嫌女儿没死给自己惹来麻烦的,真是什么人都有! 沈夫人见丈夫居然还训斥自己,当场小火山就爆发了,“老爷,在你心中到底是宴儿重要还是殊儿重要,你别忘了,宴儿可是你唯一的嫡子,而女儿终归是泼出去的水, 她搅得家里家外不得安生也就算了,可现在,你看看,这些天各大商行送来的账本,全在亏损,而这一切的主因就是因为她!” 卫夫人说着伸手怒目指向卫殊,在她的心里,若是女儿的复生影响了儿子的前程她断然是希望女儿就此死去的。 卫殊大致听明白了,原来是因为她的死而复苏给青城带来了恐慌,从而也渐接影响了卫家的生意。 “够了,你还要对殊儿抱有成见到什么时候?” 卫员外终于忍受不了妻子的不讲理,怒斥道,“手心手背都是肉,殊儿从出生你嫌她不是男孩不喜欢她,现在你又怪她给家里带来了麻烦,是不是只有殊儿死了你才消停?” 沈夫人有点懵,自从嫁到沈家来十多年,这还是老爷第一次这么大声的跟她说话。 她委屈的呢喃道,老爷...可你也要为宴儿想想啊,若再这么下去,咱们的家业就要完了,将来哪还有留给宴儿的?” 哦,原来如此... 卫殊在心里暗暗了然,得出的大致结论就是因为她的事在青城造成了很大的舆论恐慌,从而影响卫家生意,若这事再得不到处理,恐怕卫家的产业在青城就活不下去了。 将来她的弟弟卫宴也就不能当混吃等死的富二代了。 只是...这些舆论中又有多少是卫家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故意在推波助澜呢? 卫员外叹了口气道,“夫人,你怎么就不能明白这钱是死的,人是活的呢,现在当务之急是怎么解决殊儿身上的麻烦,而不是在这里指责她,她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你吓唬她干吗?” 卫员外说着脸上也愈发不好看了,沈夫人终于乖乖的闭上了嘴,然后用哀怨的眼神盯着卫殊。 卫殊被她盯的有些不自在,感情自己没死反而成罪人了... “殊儿阿...” 卫员外平复了下语气后唤她。 卫殊上前,鲜有的乖巧态度回道,“爹爹有什么吩咐?” 卫员外道:“爹爹想着与花家的婚约恐怕一时半会儿定不下来,如今青城针对你的谣言四起,我和你母亲商量着先送你去凉州大伯父家暂住些时日,等风头过去再回来可好?” 他自然舍不得让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但如今这谣言已经越传越厉害,今日花家派人送信来,言明了花无色承诺的婚约无效。 卫员外不得不做二手准备,毕竟他们家只是商户人家,若真闹起了民愤,倒时候恐怕殊儿想出青城都难。 卫殊倒是明白他的一片苦心,但如今这事已经不是她离不离开的问题了... “爹爹有没有想过,如今青城还有多少百姓吃不饱饭穿不暖衣?比起关心咱们家的事,女儿想他们应该会更关心自己的吃穿问题吧。 如今关于女儿是祸星出世的消息,难道爹爹就真的以为只是单凭那些百姓传起来的?” 卫殊一下子把话说到了点子上,卫员外也不是没想到这层。 他眯了眯眼睛道,“如今生意难做,同行之间为了利益什么手段都敢用。” 卫殊立马说道,“既然他们敢把些手段用咱咱们家身上,那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女儿是不会离开青城和爹娘的,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想干些什么!” “你...你想怎么做?” 凝视着女儿,卫员外有些迟疑。 卫殊莞尔一笑,“还请爹娘放心,无论女儿怎么做,都是会以卫家的利益为中心。” 卫员外沉吟片刻,到也没多说什么,这个女儿他一直都是当做男孩子来培养的。 只可惜天性柔弱,倒是如今完全转换了性子,卫员外想的是或许可以趁此历练她一番也好。 摆了摆手,示意卫殊可以退下了。 “女儿告退!” 卫殊拜别后离开书房,嘴角却肆意上扬了起来。 有个女儿奴的老爹就是腰杆子硬,“那些想要整死本小姐,我倒要看看,看谁死的快!” 卫殊离开后,沈夫人就一直沉默不言,卫员外知道是自己方才语气重了些让夫人不高兴了。 赶紧赔礼道,“夫人,刚才当着孩子的面呵斥你是为夫不对,但你也...不要对孩子太苛刻了呀?” 第十二章:微服私访 沈夫人抬起头哀怨的望了丈夫一眼,“老爷您还说我,您自己又何尝不是偏心呢。” 是啊,庶出的卫锦就且不说,那卫宴呢,卫宴可是他唯一的儿子。 可卫员外最疼爱的始终是卫殊,别人家都是姐姐要各种让着弟弟。 他们家倒好,弟弟从出生起就要各种让着姐姐,并且,当爹的还觉得很理所当然。 卫员外摸了摸胡须,不以为然的道,“哎呀,夫人就请放宽心了,此事毕竟是因殊儿而起,我倒好奇她会如何处理,不过,要是弄砸了,大不了咱们就搬离青城嘛。” ”什么!” 沈夫人一口小血憋在胸口,差点没吐出来,自己丈夫宠女儿是越来越没底线了! 卫殊离开书房后就让蓉儿想办法给自己弄了套男装来,没错,今日她还要出门。 “小姐,是奴婢没用,只能找到一些下人的衣裳。” 蓉儿有些自责,手里拿着件灰色粗布男装长衫。 卫殊在衣服上扫了一眼后,点点道,“挺好的,正好咱们如今得低调。” 蓉儿仍旧嘟囔道,“可...可小姐金尊玉贵的怎么能穿下人的衣裳呢。” 卫殊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我说你这小小年纪怎么就学会了狗眼看人低呢?下人也是人,下人的衣裳那也是衣裳,况且这还是件没人穿过的,有何不可?” “小姐,蓉儿知道错了。”蓉儿委屈的撇撇嘴道。 就这样主仆二人打扮成普通平民男孩的模样大摇大摆的走在了青城的街道上。 过往的路人有的也会忍不住多往卫殊身上看两眼,心道好一个寒门俊生! 不得不说卫殊的长相确实出类拔萃,女装明媚天成,男装却又是另一番芝兰玉树的风骨,也难怪会惹得旁人多青睐两眼了。 “小...公子,您不是说这样会低调一些吗,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看咱们啊?” 蓉儿一路留意着路人投来的目光,缩了缩脖子在卫殊耳边低声说道。 卫殊扬了扬唇畔抬手一捋额前的碎发道,“这叫是金子总会发光,任你如何掩饰都挡不住它原本的光芒万丈。” “哦,原来如此...”蓉儿向来好糊弄,听她这么说便也觉得的确有道理。 但了想又觉得哪里不对,突然反应过来,在卫殊身后小声嘀咕,“可是公子您不觉得这样夸自己有些过分了吗...” 今天出门的目的很明确,爹娘不是说家里生意因为她的事受到很大的冲击吗? 那么她今天就要出来微服私访视察一番,看看卫家门下的铺面到底有多冷清。 卫家最初是以做药材生意起家,后来赚了第一桶金之后又拿着本钱开拓了造酒业、纺织业、香料等皆有涉及,但如今最主要的业务还是粮食出售。 粮食是古代最重要的一项刚需,乃国之根本,所以这些年卫家的粮商生意也是做得风生水起。 凭着记忆,卫殊记得在这条街上就有一家卫氏的粮店,她准备进去看看。 那家上面写着“卫氏粮油”的店铺就是她们家的产业了。 只是怎么都没人啊? 记忆中也有原主随父亲视察店铺的画面,那时可不像现在这样门庭清冷。 “蓉儿,咱们进去看看。” “是。” 卫殊进了店里四下打量了一遍,这家店铺的面积不是很大,也就大概二十平米的样子,靠墙的两面都依次摆放着几排大缸,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装的是大米或面粉之类的。 “咳咳!” 卫殊故意假咳了几声后,原本正在柜台打瞌睡的掌柜才急忙跑了出来。 他没有认出卫殊,还以为终于有客人上门了,眉开眼笑的迎了上来。 “这位客官要点什么?本店精米粮油面粉一应俱全。” 卫殊没有马上表明自己的需求,而是沉吟片刻后问道,“咦,掌柜的,我看对面那家张记粮铺人满为患,你这怎么就如此门庭清冷呢?” “亥!别说了.“ 只见掌柜的先是垂头探了口气,然后道,“都怪那些造谣之人恶意诽谤,说我们东家大小姐被厉鬼附身,买我们家的东西也会招来横祸, 这不,新老顾客一听就都不来了,碰巧对面的张记商行又搞出一个特价积分活动,客人自然就都跑对面去了。” “原来如此。” 卫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先是恶意造谣诽谤,接着再搞恶性竞争,实在无耻。 说他们没趁火打劫鬼都不信。 接着卫殊又去了卫氏名下的布料店、酒楼、香粉等,生意冷淡的都可以和粮油铺比惨了。 虽然卫殊没做过生意,但大致的帐还是算得通,这样下去卫家每天都会损失至少一千两的白银。 日子短还能靠老本支撑下去,可若长此以往迟早会损伤根基。 卫殊领着蓉儿从视察的最后一家首饰店走出来,眉头紧锁。 不行,必须得尽快解决这个问题,不然卫家的家底就要赔光了,她是来养老的没错,但她想手头宽裕随便买买买的养老。 而不是勒紧裤腰带变成穷逼一个。 回去的时候路过荣耀街,荣耀街上坐落着青城最大的酒楼明东楼,是卫家和花家合伙开的,当然,这样的酒楼肯定少不了有青城太守的干股。 所以这也成了目前卫家名下在青城唯一不受影响的产业了。 “公子您也累了要不要去明东楼歇会儿?”蓉儿很贴心的提议。 “嗯,这是个好提议,走吧!” 卫殊赞赏得看了蓉儿一眼,反正这么早回到卫府就是在闺房呆着,也没什么意思。 话说这古代的酒楼是什么风采她还没见识过呢。 明栋楼以暗红色漆雕为装饰主题,一共两层,二十四个包间,其中天字号包厢一间。地字号两间。其余皆是玄黄级别的小厢房,还有一楼的大厅的散坐。 明东楼的消费水准在中上级别,一般最低消也是二十两银子,够寻常百姓家三个月的开销了。 昨夜在醉红楼她把压箱底的积蓄都打肿脸充胖子给了那个老鸨,所以现在她们只好在一楼大厅找个位置坐下。 点了几个小菜又要了一壶花雕,主仆二人就开吃了。 “嗯,不错,这个蹄筋比府里厨子做的好吃,”卫殊边吃边点评道。 蓉儿毕竟是她的贴身侍女,了解自家小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公子,您确定不是因为担心卫家破产,所以提前出来大吃一顿吗?” 第十三章:沉塘 卫殊顿了一下后白了蓉儿一眼,”瞧瞧你这眼见,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没出息?” 蓉儿不敢说话,但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后又赶紧摇头。 而此时她们的一举一动全部落入在二楼某个天字号包间的紫衣男子眼中。 “公子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见主子看什么似乎入了神,立在一旁的仆从终于忍不住出声询问。 “自然是看风景...” 男子放下手中的珠帘淡淡的说道。 仆从摸了摸脑门也往外边瞅了一眼,却只见到在坐的全是男子,能让公子如此出神,他还以为是出现了什么绝世美人呢。 结果只好失望的收回视线。 而那紫衣男子又吩咐道,“你去查一下一楼三十二号桌那两名女子的身份。” “女子?” 仆从一听瞪大了眼睛,哪有女子? 于是又重新探出头去看了一眼后才明白过来道,“原来是女扮男装啊!” 紫衣男子勾起一抹猎奇的笑意,拿着琉璃酒壶又饮了一口上好的太白醉。 昨夜夜闯青楼,今日又换了一身男儿装出门,她到底是什么身份? “不过...有意思...” “嘿,你听说了吗?最近帝都又出大事了。” 卫殊正大快朵颐,忽然听到身后那桌几名青年男子在谈论着关于帝都的风云,便张了耳朵偷偷听着。 “出什么事了?没听说过呀。” 青城离帝都千里之外,这个时代的交通信息又不发达所以消息传的慢也正常。 而原先提起这话题的那个男子看了眼四周,压低身音道,“我表哥在帝都做生意,听说这些日子死了很多人。” “嘿,我以为多大的事儿呢,天子脚下,一怒血流成河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另一个接茬的人明显是有几分见识的,对于这种消息不以为然。 ”你们不知道,这次和以往不一样!” “哪儿不一样?” 咚咚咚—— 正说着,这时酒楼外面传出一阵铜锣声响,将里面说话的声音也压了下去。 卫殊抬头望向外面,见一队普通老百姓穿着的人抬着一个大笼子,笼子上盖着黑布从大街上走过。 因为专注着听隔壁桌几个男子说帝都之事,她并未将外面的情形放在心上,只当这是古代人们搞的什么活动仪式罢了。 继续张着耳朵听他们说话,不曾留意到楼内一些人已经纷纷走出去围观了。 “听我表哥说,近日陛下要重审十七年前璃妃巫蛊一案,已经杀了好几位当年牵扯其中的大臣。“ “嗨,要我说,这事儿放在帝都那就足以让天塌下来,可是对于咱们青城这地方来说,不管天上神仙怎么打架,咱们的日子照样过!” “对,说的在理,干杯!”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心有鸿鹄,有的人志在苍穹,心心念念着为国为民,亦或为利。 而有的人则一开始就选择了安居一偶,就如同这几个小城青年,任凭它风云已经变色,只要冰雹还没砸到他们头上,那么就还是该吃吃,该喝喝。 “咱们走吧!” 吃的差不多了,掏出三十两银子放在桌上,花雾擦了擦嘴角起身欲离开,蓉儿也赶紧跟上。 时间还早,卫殊刚吃饱肚子也不急着回去,索性再四处转悠一下消消食,出了明东楼后左拐有一条街上卖的都是一些稀奇玩意儿。 如迷你版的木牛流马,用竹子做的会飞的斑鸠等等,这些都是她以前只在古书上看到有提过寥寥几笔的记载,没想到竟真有这样的工艺。 传闻墨家机关木石走路,青铜开口可问公输,古人的智慧果然还是不能小谑。 只可惜这些都是缩小版,只有玩物的价值,否则的话...或许是个商机。 “公子,您要买这些玩偶吗?”蓉儿眨巴着一双大眼问道。 卫殊摇了摇头,“本公子都多大了,还玩这些,走吧。” 身后的摊主看着离开的两人,轻声嘀咕道,”不买你们看什么看!” “咦,那边怎么那么多人?” 卫殊突然发现前面不远处一个池塘边聚满了人,男女老少都有。 “这是在举行什么活动吗?” 说着就想上前去瞧一瞧,倒不是她真的就有一颗爱好八卦的心,而是初来乍到,虽然承袭了原主的记忆,但原来的卫殊毕竟只是个头发长见识短的闺中少女,对外头的事也是知之甚少。 所以她现在需要了解以及融入到这个时代来,也是为了以后走出闺房做准备。 毕竟她可不想终其一生都如同一只笼中鸟般老死在那一方矮小的后院。 “走,咱们去瞧瞧。” 池塘的周围已经被堵得人山人海,并且还看到了之前从明东楼前路过的那一队人。 卫殊记得他们穿的衣裳,都是黑色的,而当时他们抬着那个盖有黑纱的笼子也摆放在一旁。 这时一位看上去有六七十岁年纪的垂垂老者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道,“陈氏宗族,家门不幸,已故族人陈海之遗孀柳氏不守妇道,折损贞洁牌坊,故今日,老朽以族长的身份惩处柳氏入塘! 老者话音刚落,周围的人便都是开始拍手称好。 “好,淹死这个婬妇!” “对,立惩婬妇!” 众人光是嘴上骂似乎还嫌不够,还有些三姑六婆的甚至拿起手里的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往那笼子上扔去。 卫殊看的一脸问号,只好问蓉儿,“他们这是要干嘛呀?” 蓉儿也是自幼就被卖到了卫府,她也对外面这些事不是很清楚,这时她们身边一个大妈开口了。 “嘿,小子你年纪小不知道吧,那笼子里面呀是陈家宗族里一个寡妇,丈夫死了好几年,族人都给她立好贞洁牌坊了,可她倒好,竟然跟男子私会,对亡夫不忠,现在族人要将她活活沉塘,简直活该!” 卫殊见那大妈说完还目光恨恨的瞪了眼那笼子里的女人,就如同跟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是了,她想起来一些以前听奶奶讲过的故事,古代女子在丈夫死后若是立了贞洁牌坊,则终生不可嫁人,否则就会被族人沉塘。 可是她也听历史老师讲过,在那个封建吃人的时代,所谓贞节牌坊不过是男权社会为了制约女人的一种手段。 为了光明正大的实行,还为其美曰其名,“美德。” 于是,便有无数可怜的女人被家人、族人强行立了贞节牌坊,孤独终老,何其残忍! 第十四章:国法家法 不一会儿,等那些围观的人手里的烂菜叶子和臭鸡蛋都扔得差不多了,老族长才做了个停的手势。 他身旁立着的两名壮年男子立马明白了族长的意思,走到猪笼前,掀开上面的黑纱,然后抬起笼子就往池塘边上走去。 这时大家伙儿才看清那女子的面容,虽然已是一身狼狈,但还是绰约可见是个模样标志的年轻妇人,年龄最多不过二十岁。 她自己似乎也感知到了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便开始不顾一切的在笼子里挣扎,可身上的绳索捆得太紧,根本无力挣开。 卫殊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脏猛地一揪,若在她原来的世界,这个女子应该还在上大学吧,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可是换了一个时空却是这般凄惨,也是这一刻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个社会的荣辱兴衰亦或朝代更迭,从来都是男人们的事。 除了少数的女人以外,多数的女子都如同贱民,她们除了要被这社会剥削以外,还要承受来自男权社会的压榨与洗脑。 就在那寡妇眼看着就要被扔进池塘的那一刻,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为了避免有人认出自己女扮男装,卫殊故意压低了嗓音。 “住手!” 两个抬着笼子的男人停下了脚步,眼神不善的打量着卫殊。 周围无数双打量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恨不得能将她看出个洞来。 “这...难道就是那个奸夫?”还是有人对她和那寡妇之间的关系做了联想。 但也有喜好推理的吃瓜群众,摸了摸下巴道,“可是...看着不像啊,这少年虽然是生的不错,可年纪也太小了吧。” “呵,你懂什么?现在有些人就喜欢小的...” 卫殊走了出来,她自然是也听到了旁人的议论,将身姿站的挺拔,面向老族长行了一个晚辈礼。 而老族长一双浑浊不明的眼睛也正打量着她。 “老先生,晚辈这厢有礼了,方才路过此地,见人群喧闹便过来看个热闹,敢问先生,那名女子所犯何错要遭受如此对待呢?” 老族长冷哼一声,“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轮不到你个毛头小子来质问,也无须向外人解释。” “呵呵呵...这就奇怪了,你们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如此对待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又大张旗鼓的引来众人围观,到头来却又说这是你们的家事,那敢问先生是这妇人的什么人呢?“ 卫殊突然大笑起来,眸光冷冷的扫过那些人,发现全都是看热闹的,所有人都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那笼中的女子是个鲜活的生命啊,为什么这些人会对生命如此漠视? 老族长理直气壮的道,“我乃陈氏宗族的族长,此女是我族孙陈海的遗孀,寡居三年却不守妇道,有损贞节牌坊,我今日是为了陈家的脸面处置其沉塘。” 老族长说完,觉得自己的话应该十分有分量了,又打量了一眼卫殊,却见她正掩唇轻笑。 当即怒道,“这是我族内家事,莫非你这个黄口小儿也要掺和一脚,如此一来,老夫倒要问问,你跟这柳氏又是什么关系?” 吃瓜群众们听老族长这么一说,很难不想歪,不少人就已经往眼前这少年是寡妇姘头的方向去意婬了。 卫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淡然道,“这就奇怪了,晚辈我也读过一些书,大概了解大秦的律法,依稀记得大秦律第十三条上明确写有,犯死刑者、伤人命、烧伤抢掠、偷耕牛、幼子、等一律按大秦律死刑处理, 但需由各地官府来执行审判,不知您老这是有什么立场来处死这名女子呢?难道是仗着大秦律年过七十者杀人不犯法吗?” 哈哈哈... 围观的百姓都忍不住被她这话给逗乐了。 看着老族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大家伙儿都怕他一下子给气过去了。 “你这黄口小儿,怎地对我族中私事如此多管闲事?按国法这柳氏确实罪不该死,原本她丈夫去世后她是可以嫁人的,可是她公婆已经为她立了贞洁牌坊,她便不能再嫁,可这婬妇居然私底下与野男人私通,并且打死不肯说出来那人是谁,我们这也是没办法才这么做,按家法办事即使是官府也管不着的!” 古人通常循两法,一为国法,二为家法,而往往有些事国法管不了,却可以用家法来处置。 这大概就跟二十一世纪说的男女平等一样,说着不准堕胎,不能重男轻女。 可实际上呢,在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又有多少女婴尚且来不及看一眼这个世间,就被自己的家人杀死。 明面上标榜的和实际上做的,它往往不一样,今日这寡妇沉塘一案就是如此。 论国法,这寡妇私通男子,是要被官府撤去贞节牌坊的,除了在道德上要承受一些指责以外。 别的也没什么,毕竟人家没作奸犯科,男欢女爱也是在守寡以后。 可陈家的族人却不这样想,在这个时代,人们极为看中贞洁,若有女子守寡后能洁身自好立了贞节牌坊是整个宗族面上都有光的。 而这柳寡妇的行为就等于在给宗族脸上抹黑,他们怎能容她? 卫殊看明白了,在场的所有人都觉得这寡妇应该去死,男男女女都有,出发点各有不同。 那笼子中的妇女在一番挣扎无果后,眼中神色也渐渐变得黯淡无光,人在彻底绝望的时候,往往会觉得死亡可能真的会是一种解脱。 柳寡妇此刻心里就是这样觉得的,她甚至已经开始觉得即使自己能活下来,也绝对难有立足之地,还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这样想着,面容倒是平静了下来,卷缩在猪笼中,眼神空洞的如同一个旁观者。 就在这时,人群以外的道路上一辆两驾并驱的马车缓缓停下,锦缎做帘,银顶做穹,一看这车就知道内里的主人非富即贵。 由于地势原因,在马车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人群里边发生了什么,此时马车前面的路已经被堵住。 “少爷,前面堵了好多人,要不咱们绕路吧,虽然远了点儿。”在外头驾车的玄安建议道。 第十五章:礼仪之邦 男子淡漠的眼神往人群里撇了一眼,正准备撂下车帘的手却忽然停下。 转而又开口道,“玄安,咱们过去看看。” “啊...哦,好的!” 玄安的反应显然是应对主子突如其来的反常,自家少爷什么时候也好这种热闹了? 在这池塘边上围观的大多是平民百姓,突然见到一辆奢华非凡的马车缓缓行进都下意识的给它让开了一条道。 马车在离池塘差不多的距离前停下,从这个角度正好能将那女子的一言一行统统收入眼帘。 男子慵懒的靠在马车内铺有狐裘的座椅上,拿起面前的酒壶在琉璃盏杯中倒满,然后送至唇畔。 只见那故意扮成男装的少女眼中浮起一抹傲然,一字一句的抨击着众人。 “呵呵,执行家法是吧?那我今儿倒想再请教一下老族长,请问这天下是国法大还是你这家法大?” “自然国法大,但是她作为一个女人不守妇道有辱贞节牌坊,不去死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 老族长有些急眼了,古时沉塘也要讲究时辰的,就如同午时三刻斩杀犯人一般,抬头看了看天色,眼看着就要错过最佳的时辰了,他怎能不急? 再者,作为一族之长,向来民间是默许族长有执行此事的权利的,活了六七十年,今天这样的事又不是第一次处理。 但是唯独今日这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 “族长,您跟这小子废什么话,今日若不将这柳氏沉塘将来岂不是让其他妇人存了侥幸之心?” “是啊,女人遵守三纲五常本就天经地义,今日咱们处置了柳氏就是要让世间女子看看,这就是女人不守妇道的下场!” 卫殊扫了眼那两个说话的男子,发出一声冷笑,“反正你们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处死这妇人,就算今日错过时辰,明日也可再动手嘛,这么着急干嘛?你们又不投胎! 不如先回答我几个问题,若你们的答案能说服我,在下便自行离去,绝不干扰你们执行家法,否则,只要有我在,今日你们就别想动手!” 老族长深蹙着眉头,一双浑浊的双眼正打量在卫殊身上。 这少年气质非凡,不大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但他身上的衣裳又确实是一般穷人家穿的粗布麻衣。 老族长一时心里拿不定注意,陈氏一族在青城虽然族人众多,但多数也只是普通老百姓,若这少年身份也只是普通人话,那他们大可打一顿撵走便是。 但若不是,又恐得罪少年背后的权势人家。 但有一点,族威不可亵渎! 于是老族长朝刚才说话的那两个族人看了一眼。 那两人立马就明白了族长的意思,嘴里开始骂骂咧咧大步朝卫殊走来。 “你个小杂毛,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竟管到我们陈家头上了,找死是不?” 其中一人伸手就要推卫殊,另一个人也想去拽她的后衣领子,就在众人以为这少年要倒霉的时候。 卫殊神色依旧平静如水,还不经意的抿嘴一笑,手掌轻轻一翻直间就将其中一人掀翻在地。 那人摔了四仰八叉,另一人见了心中大为恼火挥起拳头就朝卫殊脸上砸来。 小瘪三,就凭你们也敢跟姑奶奶打架,不是找虐么? 卫殊避开了那人挥过来的拳头,间隙之余还活动了一下手指关节。 这具身体常年娇养在深闺,素质根本无法与前世相提并论,但...教训一下这帮刁民还是足够了。 众人原以为这少年身量弱小,这回肯定是要挨那两人的揍了。 却紧接着见她纵身起跃,一个后鞭腿直接踢在那男子胸口, 男子飞出去数米远的距离,好不容易才撑起身子捂着胸口一个劲的咳嗽。 这时,所有人都齐齐嘴角一抽,这个少年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身手,怕不是某个江湖高手来的吧? 于是那些落在卫殊身上打量的目光又多了层探究。 “族长,我们跟他拼了!”另外一些人怒目瞪着卫殊向族长提议。 “且慢!” 老族长罢了罢手示意族人稍安勿躁,以他们这些人就算全加起来恐怕都不是这少年的对手。 而这事儿又还没理由报官,老族长眸色深了深,“这位公子,我陈氏一族与你素日无仇今日无怨,为何你要跟我们过不去?” “公子,您没事吧?” 蓉儿突然跑到卫殊身边,关切的询问,又仔细查看了她有没有受伤。 这看热闹的人太多,原本沉塘就不是件光彩的事,说来也有些自相矛盾。 当一个宗族要将族内女子如此处置的时候,即想要更多人来看看,尤其是女人,好让她们知道不守妇道的下场。 而另一方面呢,又并不希望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因为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事。 “我没事,”卫殊向蓉儿递了个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然后脚下又走出几步,站到了人群中央。 一身粗布麻衣正值舞勺之年,可身上的气质却自带尊贵,但凡有点眼力的都能看出来这样的气质来日非王侯将相不能乎。 卫殊双手背再身后,脸上浮起一丝轻嘲的笑意,眸光扫过在场所有人,朗声道:“其实我也不是非要来阻挠这位老先生执行家法,只是大家也知道,如今咱们的大秦已经是礼仪文明之邦,既是礼仪之邦那凡是便都有个理可循,不然跟那些塞外蛮族又有什么区别,大家说是不是?” “嗯,小公子说的倒是在理。” 在场的立马就有人附和,毕竟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连那些未开化的人都比不上。 卫殊满意的点点头又继续道,“我记得咱们大秦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那是人分三六九等,不论男人或是女人,反过来琢磨这句话的意思就是男女平等,大家觉得对吗?” 当她说完这句话,在场的人表情就开始有些意思了,有极少数的人面上表情略显兴奋,觉得她说的对。 而更多的人似乎还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余下的男男女女则持反对意见。 有人喊道,“难道不是男尊女卑么?我们的父母都这样教我们的呀。” 第十六章:不论女权论人权1 “胡闹!” 老族长再次脸色不悦的呵斥道,“自古以来就是女子以夫为天,你这黄口小儿自己也是男儿身却在这妖言惑众,你若再不速速离去老朽就要报官了!” “呵呵,老先生不要急嘛,” 卫殊掩嘴轻笑,又道,“那咱们换个问题,就从这件事的源头说起吧,你们口口声声说这妇人不守妇道,可是我方才也听明白了,她是在其丈夫死了两年之后才跟外面男子有的往来,这如何算作不守妇道了? 若那男子也有心,让他们成婚光明正大在一起便是,又为何非要这妇人去死呢?” 老族长和他身边的族人面露鄙夷扫了卫殊一眼道,“若是正常情况下她丈夫死后自然可以改嫁,但她已经立了贞洁牌坊,便要终其一生都守寡了。” “是啊,少年你难道不知道?贞洁牌坊是一个女子贞洁自爱的象征啊,可她却如此糟践了。”人群中一个中年妇人说道。 “哦,是吗?但是我想听听这当事人自己说的。” 卫殊冷笑一声,说着走向那只脏兮兮的笼子,里面的妇人卷缩成一团,身上穿的衣裳也十分破烂,裸露在外的小腿和手臂上全是累累的伤痕。 应该是陈家族人对她用了刑,而这时陈家人眼见着卫殊靠近猪笼,却有前车之鉴不敢去拦她,一个个的都敢怒不敢言。 卫殊看到妇人的嘴里还塞着脏兮兮的一团麻布,应该是防止她乱喊乱叫的。 她在猪笼前慢慢的蹲下,小声说道,“我现在取下你嘴里塞的布,你不要大喊大叫,如果想活命就听我的安排,知道吗?” 那妇人眼中原本已经如死灰一般没有生机,现在听卫殊这样说,心中又重新燃起了一丝希望,点了点头。 卫殊扯出塞在她嘴里的破布问道,“我现在问你几个问题,你当着众人的面如实回答我可以吗?” 妇人抬起头目光从外面的众人身上扫过,又看向卫殊,艰难的濡了濡喉咙应道,“公子尽管问便是。” “好”她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那我现在问你,当初你为何要嫁到陈家?” 妇人听了拧了拧眉,脸上却闪过一丝凄苦,答道,“我爹娘就生了我和弟弟两人,我比弟弟大了三岁,因家中不富裕,在我十五岁时,爹娘便为了将来好给弟弟取妻提前将我嫁到陈家换了笔彩礼, 可到了陈家后我才发现原来公婆并不好相处,丈夫也不体贴我,整日好吃懒做,也不出去做工,我嫁到陈家的第二年便生下了一个女儿。 可公婆重男轻女,因为生的是女儿,在月子里竟没有一个人给我送过一口热饭,我生完孩子第二天开始就要继续伺候公婆,服侍丈夫,就这样他们家人依旧对我肆意打骂, 我那可怜的女儿也应该常常没有奶水喝,又没照顾,身子弱,竟...还不到百日便去了....” 那妇人说到伤心处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在场的一些心善的人闻言,也忍不住跟她一起悲恸。 都是女人,自然知道女子有多难,再看向寡妇的眼神中已经少了几分轻蔑,多了一丝同情。 可那妇人哭到一半却又开始疯狂的笑出了声,“好在老天有眼,让那个杀千刀的畜生没两年便在外头喝酒时醉死了,死得好啊!死的好...哈哈...” 老族长闻言,虽然他了解陈青生前的人品,但毕竟是自己族孙,怎么也不愿意让柳氏在外人面前对他这般不敬,厉声呵斥道,“放肆!你这婬妇,女子以夫为天,你竟敢如此诋毁自己的丈夫?” 那寡妇柳氏此时也不怕了,大不了就是一死,心中积累已久的怨念被卫殊点破,便再也不想忍了,索性在临死之前把这些年所有的不满都吐露宣泄了出来。 “可笑啊...我以为陈海死了我便可以离开那个地狱般的牢笼,可是,他的父母,以及这帮陈家的族人,却要为了名声强行给我立刻块贞节牌坊,要我终身为陈海守寡,可我也是个女人啊,我还年轻,我也渴望被人疼爱啊,但他们却要逼死我!” 柳氏说着由于情绪过于悲愤,一双眼睛激动之余都充血变成了红色。 此时老族长已经气极了,在他眼里,这柳氏大不敬,就是即刻处死也不为过,伸手指着笼子吩咐宗族的人,“快去吧这个贱妇丢入池塘!” “是,族长!” 这回换了两个年轻人上前。 “且慢!” 卫殊再次拦在了他们面前,却是看着老族长道,“我的话还没问完,你们这么着急干嘛?莫非是自己不占理心虚了?” 那两人看了看卫殊又看了看老族长,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时候,老族长也拿眼前这少年没办法,只好道,“那你赶紧问完!” “多谢族长” 卫殊笑着点了点头,四下扫视了一圈后不急不缓的开口,”其实我的问题已经问完了,但是接下来,我有几句话要说,这寡妇柳氏是不是该死,大家可以待我说完后再做决定如何?” 也不等这些吃瓜群众给出反应,反正无论他们同不同意她都要说。 卫殊接着道,“首先我想说的是,我们生而为人,虽然上有君主统治,但我们仍是万物之灵,即为万物之长,可我们却连最起码的尊严和自由都没有,今天我不问在场的男人们,我只问你们女人一个问题。” 听她这么说在场的妇人略有些诧异,问她们?那能有什么好问的? 只听得卫殊稍作停顿后接着道,“首先,这柳氏当年并非自愿嫁到陈家,而是父母为了给她弟弟赚彩礼钱才逼她出嫁。 那么我想问问,今日在场的所有女性们,你们当年出嫁又有几人是心甘情愿的?你们当中有儿女的,又有谁已经在盘算着将来要用女儿换钱给儿子娶亲?” 许多人都感到有些震惊,有的人认为婚嫁之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实属正常。 也有的人认为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那么在这盆水泼出去之前,好好压榨一笔,也算是她们报答了父母的养育之恩。 有的人则从来没想到过这个问题。 只有极少的女人们,她们的人生不幸,是从一开始爹娘为她们做主时命运便定格了。 正是这些极少数的女人,她们也曾在迷茫中质疑过,愤愤不平过,但大时代的背景如此,她们无法呐喊,亦无法反抗。 今日,这个凭空出现的少年一番话却像是一把长夜的火,点燃了她们懵懂的心! 第十七章:不论女权论人权2 卫殊淡淡的瞥了一眼在场所有人,接着道,“这世间男子可以三妻四妾,能在妻子死后立马再娶,但他们却不准女人也如此效仿。 我不否认有的女子对自己丈夫情深义重,愿立下贞节牌坊此生只守一人,这份忠贞难能可贵,但贞节牌坊什么时候又成了违背当事人意愿的枷锁了? 这柳氏方才说的话你们也听到了,她丈夫以及婆家都待她不好,丈夫死了,婆家和族人强制给立了贞节牌坊,让她一生守寡。 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这凭什么?凭什么她丈夫死了就要强迫着葬送她的人生?你们有没有听过道德绑架这个词?” 嗯,可能没听过吧,毕竟是二十一世纪才出现,但大致意思他们应该能理解。 “是啊,这个少年说的好像有些道理...”有同样是被立了贞洁牌坊的妇人在听了卫殊的话后,呢喃自语道。 而同样的事总会产生两面性的反应。 比如在场的许多女子已经渐渐认同卫殊的话,而男人们却感到了有史以来最大的危机,若女人都不听话了,都有自己的反抗意识了,他们还怎么凌驾于这帮小女子之上? “妖言惑众,我看你这小儿也应该跟那寡妇一起被处死才是!” 许多男人们开始愤怒的斥责卫殊。 卫殊脸上却没有半分恐惧,反而是冷冷不屑的目光睨了他们一眼,“抿心自问,世间男儿可以读书考取功名,为什么女人就不行? 并不是女子就比男子蠢笨,而是愚蠢的男人即需要从女人身上汲取价值,又害怕女人会凌驾于他们之上,前朝有女帝,本朝亦有许多才华横溢的女子,受到世人敬仰,但那样的女子少的如沧海一粟,男子们可以三妻四妾,却要女人从一而终,你们有没有质疑过,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又是凭什么?”难道你们就不害怕,今日他们加注在柳氏身上的一切,来日也会用到你们身上吗?这样的糟粕传统,你们为什么不反抗?” 卫殊说的声情并茂,她所传达的思想意识潜入到在场所有女人那原本蒙昧的认知观中,在她们心中埋下一颗觉醒的种子,待来日定会慢慢的破土而出,茁壮成长。 而今天,她们的情绪被彻底点燃了,在场的,哪个女人又没有受到过来自男权社会这样那样的压迫? 于是整个氛围顿时炸开了,女人们叫嚣着要求陈家的族长放了柳氏。 “住口!这...这帮女人是要反了天了这...“ 老族长被气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想叫几个族人先把柳氏带回去,可却被一群女人给挡住了。 因为今日是老族长下令要将柳氏沉塘,方才经过卫殊这么一煽动,她们再看老族长那张满是皱褶的脸就跟看自己家公公和丈夫的脸是一样的厌恶。 这个时代的女人,哪个心里不曾憋了一口气,处于人伦她们不能动手打自家的男人,那就拿这个老族长出气吧! 谁让每个姓氏的宗族都有那么一个仗着德高望重的讨厌老头呢。 说来也可笑,有些男人想上前拦住那些女人,可女人们也全都跟发了疯一样,任谁挡在面前伸手就朝脸上挠了过去。 没一会儿,很多男人们脸上都挂了彩,现场已经乱作了一锅粥,没有人再去留意卫殊在干什么。 人类之所以自诩为万物之灵,除了有着大于其他动物的脑容量以外,还因为人类创造了语言。 有人因为几句名言而流芳千古。 有人因为祸从口出而丧命。 更有人因为几篇演讲而改变整个社会。 还有的人就更牛逼了,成天没事就往某个啤酒馆一坐,在那瞎哔哔,然后缔造出一个党来,接着,那人引领了一个国家横扫世界! 那人虽是个疯子,但有些品质还是值得学习的... “好了,你走吧。” 卫殊所站的位置是离柳氏最近的,现场一混乱起来她就过去解开了柳氏身上的绳子。 可柳氏却没有立马逃走,而是跪在了卫殊面前,“我已经没有家可回了,还望公子收留我。” 卫殊微微拧了拧眉,看了眼四周,若再不让这妇人走,待会陈家的人反应过来了,她就走不了了。 于是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塞在柳氏手里交代了几句,柳氏听了后,脸上闪过一丝欣喜,拿了银子便偷偷跑了。 看着柳氏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卫殊也不露痕迹的一笑,闪身离开了。 蓉儿原本是要上前护住自家小姐的,可却被人群挤散了。 由于这儿动静闹得太大,很快官府便来了人控场。 像这样的事本身大家也不太愿意让官府知道,毕竟他们都是些平头百姓,花不起请官府出面的那个钱。 所再那些捕快来之前,所有人就都散了。 待陈家的人再准备去把柳氏带回家再度发落时,却发现只剩下了一个空空的笼子,还被人踩扁了。 陈家人虽然愤怒,但也没办法,现场混乱不已他们只得灰溜溜的走了。 蓉儿四处张望了许久也没找到自家小姐的影子,只得哭着先回了卫府想着禀报老爷夫人先。 “公子,官差快到了,咱们也离开吧?” 玄安坐在马车外头对里面的少年说道。 “嗯,走吧。” 外头众人作鸟兽散尽,早已不见了那抹灵动的身影,少年放下帘子,弯腰捡起掉落在地上的琉璃酒盏。 原本好好的酒盏拿在手中,竟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掉落的。 也许是那个少女所说的话太过抨击有力。 亦或是那人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从第一眼开始他的眸光便会不由自主的被她吸引住,所以一时失了神,才不小心掉落了酒盏。 “尽快给我那个女孩的所有信息!” “是,公子!” 玄安沉声应道,驾着马车扬长离开,等官兵赶到了时候池塘边已经空无一人。 聚众闹事这种事可大可小,但眼下官府也抓不到人,又过了两天有人听说县令召见了陈家的当家人并当面训斥了一顿,并且勒令今后在青城断不许再有沉塘这样的陋习。 柳寡妇的事便也就此过去了,而这几天卫殊倒是乖乖的一直呆在月华楼,哪里也没去。 卫家的生意一如既往的继续亏损着,一时半会也难有解决的法子。 同时听说卫锦自从上次来过她这月华楼之后回去便突然感染了风寒。 可这都正是端午时节好端端的人又怎么会染上风寒呢? 第十八章:赤鸢 赵姨娘见自己女儿病了再加上听信外面的流言便认定是卫殊的原因才导致卫锦生病。 为此还去卫员外那里闹了一场,最终的结果可想而知。 赵姨娘因胡言乱语被禁了足。 但这几天连带着府中的下人都远远的绕开月华阁走,仿佛她卫殊真的就是会吃人喝血的恶鬼一样。 蓉儿端了燕窝上楼,“小姐,这是夫人命奴婢送过来的,您尝尝。” 蓉儿经上次一事后也是被吓破了胆,那日情形混乱她眼见着小姐就不见了,便想着赶紧回来禀报老爷夫人。 可没想到等她回到卫府的时候,卫殊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了。 之后心悸之余,蓉儿便暗暗发誓这段时间以内她一定要看好小姐,不能再由着小姐再偷偷出府了。 但蓉儿不知道的是,近几日卫殊压根儿也没打算出门,亏她还每天半夜都睡不踏实,就怕小姐再跑出去惹事,到时候夫人定会剥了自己的皮。 “那玩意儿就跟鼻涕是的,我吃不习惯。” 卫殊略嫌弃的瞥了眼蓉手儿里那碗燕窝后把头扭向一边。 蓉儿却又道,”可是小姐,您以前不是最爱吃燕窝吗?” 闻言卫殊微微一怔,以前的卫殊喜欢吃这玩意,可她不喜欢啊,但为了避免蓉儿怀疑,于是语重心长的道,“蓉儿啊,最近咱们家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这燕窝太过昂贵,本小姐觉得应该为家中节省一下用度。” 蓉儿向来好糊弄,见小姐这样说她便也就信以为真了。 “小姐,无色少爷来了。” 外头守园子的丫头匆匆来报,心道是这大小姐的未婚夫当真痴情,出了这些事竟还对小姐不离不弃,实在令人艳羡! 卫殊微微皱眉,“他怎么又来了?” 蓉儿道,“无色少爷是小姐的未婚夫,如今你被关在府中不能出,他来看看您也实属情理之中啊。” “哦,也对,那请他过来吧” 得了吩咐蓉儿很快便去请了花无色过来。 这回卫殊倒是没有在一楼招待他,而是直接将人请上了三楼,院子里的桃华落尽,但又逢了海棠正茂的时刻,站在阁楼上可看尽整个园内的风光,这也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 花无色还真是每回都不会空手而来,第一次直接送了一块帝王绿给爹娘当做是上门提亲的见面礼。 第二次又给她送了一堆书籍来解闷。 这回只见他手中提着一只笼子,笼子外面用了极好的墨青色绸缎围着,让人看不见里面是什么东西。 “这回你又带了什么好东西来?”卫殊有几分好奇的问道。 花无色笑了笑,扯下笼子外面的绸布,里面竟是一只赤鸢。 不过看样子应该还是一只雏鸟,身上白色的绒毛都还未褪尽。 我靠,这可是红色濒危物种啊,难道这古代就不兴个动物保护法什么的吗? 卫殊上前伸手想戳一戳那小家伙,可这幼鸟却凶的很,对着她的手就要啄了过来,吓的她赶紧缩回手。 看向花无色道,“你干嘛送我这么凶巴巴的东西?” 花无色温润一笑,“此物名为赤鸢,如今在大秦算是稀有,前两日有父亲生意上的朋友送了它过来,我便想着正好拿过来给你养着也好解闷。” 卫殊瞅着那只幼鸟,“可我见其他的女孩子养的不是鹦鹉八哥就是金丝雀儿,我养只鹰合适吗?” “我知殊儿并非一般的闺阁女子,自然心性也是有所不同,这赤鸢的习性倒是很适合你.“ 花无色淡然说道,卫殊想着也是,前世她就想弄只鹰或者雕鸮什么的回来养着,但是苦于那些鸟类都成了保护动物。 如今倒是全了自己前世的“遗愿” 再看向花无色的眼神则温和了许多,这少年不仅生的好看,想不到心思也如此细腻,就是可惜了... “额,对了还有一事我需告知你,这赤鸢心性极野虽然还是幼鸟,但它并不会就此认主,殊儿若想驯服它的话恐怕还得费一番心思。”花无色补充说道。 “呵呵...你还真是对我有信心啊!” 卫殊讪讪一笑,忍不住暗暗翻白眼,不就是要熬鹰吗,以前听说有人一熬就是半个月...最后鹰是服输了,但人猝死了! “殊儿不必有压力,你尽管一试便可,若实在驯服不了我会帮你想办法的。” 花无色淡淡的说道,其实他只是想趁此机会多跟她接触,有共同的话题而已,因为自卫殊死而复生以后对自己就总是有意无意的疏离。 他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做的还不够好,又或者...是因为程郁... 卫殊注意到花无色脸上的神情似乎有些微异,猜想他不会是觉得她连只鹰都驯服不了,没用吧? 可是这世上能训鹰的人本就在少数啊,更何况还是赤鸢这种极品。 一时气氛默然。 “小姐、无色少爷,请喝茶。” 蓉儿手里端了两杯泡好的茶水过来放在桌上,然后道,“夫人唤奴婢过去一趟,我让外面守园子的小红在楼下候着,小姐若有吩咐可叫小红。” 卫殊点点头,“嗯,你去吧。” “这是前几日府中新得的雪顶含翠,虽然比不上贵府的顶级武夷岩,但也独有一番韵味。” 说着请花无色入座,自己也顺手将鸟笼子挂到架子上去。 花无色泯了一口后点评道,“此茶入口虽涩,但却有清香回味无穷,殊儿果然有品味。” 卫殊客气的一笑,“花公子谬赞了。” 然后又道,“今日花公子上门就是为了送我这只赤鸢?也未免太折腾了吧?” “怎么会呢,只要殊儿喜欢便好。”花无色放下茶杯,顿了顿又道,“不过今日确实还有件别的事。” 卫殊挑眉,“哦,何事?” 花无色道,“这几日青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有两件,第一件还是关于殊儿你死而复生一事,第二件则是因为青城出现了一个少年,因此人的一番言论搅得城中人心各异,不过也正好分散了大家盯在你身上的注意力。” 卫殊心中一紧,但面上却仍平静无波,放下手中的茶杯说道,“那这是好事呀。“ 但花无色却摇了摇头,“非也,殊儿可知有人目睹那少年最后进了卫家,并且再没出来过。” 卫殊猛地抬头迎上花无色的眸光,开始严重怀疑他今日前来的目的。 可他那双眼眸就这样平静的看着自己,没有丝毫的疑惑或者是异样。 她...有些看不透这个人到底想干嘛。 第十九章:卫锦的小心思 沉吟片刻,花无色终是道,“有人将这些事都推到你身上,说那少年是妖物,而之所以会出现妖物就是因你死而复生的异像所致, 我估计就在这两日,你应该会有麻烦缠身。” “麻烦缠身?你看看我,现在还缠得少吗?”卫殊两手一摊,麻烦这种事儿...难道不是穿越重生的核心节奏吗? 既然有人在背后想要将她或者卫家推向深渊,那么她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花无色也笑意满满的看着卫殊,只是眸光深深的,见不到底,“殊儿还真是跟从前不一样了...不过我更喜欢现在的殊儿!” 闻言,卫殊整个人微微一怔,但想想其实无论别人怎么质疑她都是如假包换的卫殊,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至于人的性子,谁又是从来都只有一副面孔的? ——蹬蹬蹬 正说着,楼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是守园子的小红上来了。 “小姐,二小姐在楼下...” “哦...” 卫殊了然,想起那日看到的一幕神女有意襄王无情,遂又看了花无色一眼,见他面上并无一丝异样。 想来也是行的正做的端,便吩咐小红道,“去请二小姐上来吧。” “是,” 小红下楼后没一会儿,卫锦便领着自己的侍女红袖上来了。 卫锦一张清秀的小脸惨白无血色,走起路来一步三晃,得亏有红袖扶着,否则怕是分分钟就得柔弱不能自理。 且在看到花无色的刹那还故意装作很诧异,“锦儿见过姐姐...怎..怎么无色哥哥也在?” 花无色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淡淡的询问了句,“二小姐怎么好端端的病成这样了?” “咳咳“卫锦轻咳了两声,神色有些忌惮的看了卫殊一眼,用透着几分虚弱的声音说道,“无色哥哥问起,其实锦儿也郁闷呢,原是好好的,可自从前几天来了一趟姐姐这儿后回去便这般了,大夫只说是染了风寒,可这都五月了怎么还能染上风寒呢...” 她这腔调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卫殊和花无色。 卫殊却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她说这话的意思像是在暗指是因了自己的原故才导致她生病。 呵,这小心思还真对得起她这白莲花人设! 这时卫锦又用担忧的语气说道,“但妹妹虽在病中却也记挂着姐姐的事,所以想过来劝慰一下姐姐莫要在胡思乱想了,却没想到无色哥哥也在,倒是锦儿来的不是时候。” “哦,是吗,只是,是谁告诉妹妹的我整日胡思乱想了?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卫殊在心中冷笑,得了吧,你可是挑准了时间来的! 闻言卫锦一怔,微微抬头,她的目光穿过珠帘,不经意的落在了那只赤鸢身上,面上闪过一丝惊讶。 转换了话题,“呀,姐姐,这...可是赤鸢?妹妹还是在书中的画像上看到过呢,此物在大秦应是极为珍贵的吧?难道...是无色哥哥送的?” 说着卫锦的眸光移到了花无色身上,只见他俊美的面容上,冰晶般的眸子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淡漠,一袭白衣,衣袂飘飘,如谪仙般超逸。 这样的男子为何偏偏要是姐姐的未婚夫呢? 花无色这才抬起头看了卫锦一眼,微微一笑道,“二妹妹好眼力,殊儿近来不方便外出,我得了此物送来给她解解闷儿,” 说完又向卫殊道,“我已小坐有一会儿了,既然二妹妹来看你,我便先回去了。” 卫殊微微点头道,“我让小红送你。” “如此也好,” 花无色说着就要起身离开,可卫锦脸上却显露一丝不甘心,喊道,“这是怎么了,锦儿刚来无色哥哥就着急要走,难道就这么不想见到锦儿吗?” 卫殊摸了摸鼻子不说话,卫锦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就等着看好戏吧。 果然,花无色闻言停住了身形微微皱起眉头,“二小姐此言差矣,我大秦礼制明确规定男女七岁不同席,我虽是你未来的姐夫,但二小姐也还请注意一些。” 卫殊强忍着笑意,花无色这番话看似是在维护卫锦的闺誉,实则是在告诫她要自重。 只见卫锦面容愈发苍白了几分,显然是再次在花无色那儿受了打击。 默然许久,仿佛还未从方才的错愕中回过神来,可花无色人却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卫锦这才回过神来。 站起身大喊道,“无色哥哥你不要误会,锦儿并没有别的心思,锦儿只是想对无色哥哥说,不要因为姐姐出了这样的事影响名声就嫌弃姐姐。” 听到这话,花无色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子,“哦,你姐姐出了什么事?我何时又说过会嫌弃她?” 卫锦道,“姐姐死而复生是为异像,古人云事出无常必有妖,无色哥哥还不知道吧,自从姐姐回家后我们家的生意一落千丈,而我也不过上次来了一回月华阁就病成这样了,锦儿是怕无色哥哥的父母接受不了姐姐,所以为姐姐担心。” 卫殊忍不住冷笑出声,就这点小心思啊,都用在花无色身上了。 她要是花无色有人为了自己费这么多心思,怕是怎么也要感动一下才是。 可是花无色似乎全然不为所动,只是冷冷的道,”哦,原来如此,那多谢二小姐告知,还请二小姐放心,我定会好好待你姐姐的。” 说着又看向卫殊道,“我今日才知道殊儿虽在自己家中却也不得安宁,不过你放心,等来日你到我身边,无色定护你一世无虞!告辞!” “无色哥哥!” 目送花无色离开,卫锦有些心痛的呼唤,身子仿佛被抽空了力气,站在平地上都摇摇欲坠。 瞪着卫殊道,“你到底给无色哥哥施了什么迷药?” 卫殊喝了一口茶后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他是我的未婚夫,我能给他施什么迷药?倒是你,如此纠缠自己未来的姐夫成何体统?” 卫锦冷冷一笑,语气略有些讽刺道,“哼,你少在这里假惺惺了,你明明喜欢的是表哥程郁,是程郁不要你了,你才贴上无色哥哥,说到底你又比我好多少?至少我从来都只是倾慕他一人,可无色哥哥却偏偏看上了你这么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我真替无色哥哥感到悲哀!” 又是程郁,卫殊现在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些头疼,要说这原主也真是的。 不知道五服之内不能通婚吗,居然还跟自己表哥有私情,给自己留下这么个隐患。 见卫殊有些走神,卫锦还当她是心虚了,继续说道,“怎么,你心虚了?呵呵,我就不信...“ 第二十章:卫锦摔伤 “住口!” 卫殊厉声打断她的话,“我说你好歹也是卫家堂堂正正的小姐,既然花无色对你无意,你又何苦纠缠下去?当然,这是你自己的事,可你却把不该动的心思动到了我的头上。 今日你处处向花无色暗示着我是个不祥之人,但我根本就不在乎他怎么看我,可是卫锦,我今天郑重的警告你,若有下次你再这般肆无忌惮的算计我,我会让你哭都哭不出来。” 此刻卫殊只觉得眼前的女子麻烦的很! 即不懂得自尊且心眼还不好,像极了以前小时候邻居家的那个女子,年纪不大,坏心眼儿不少! 从前在组织里她的生活除了完成每一次上面交代下来的任务就是在学习各种知识以及训练为了将来更好的完成任务,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可是自从来到了这里,她发现她的生活就渐渐的被勾心斗角所包围,让人不厌其烦! “红袖,送你们家小姐回去,我要休息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红袖突然被卫殊点名,吓了一跳。 卫殊由于生气了的缘故身上的气势有些外放,就连红袖和卫锦也感觉到了她身上的杀气。 红袖扯了扯卫锦的衣裳,低声道,“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去吧。” 卫锦一把甩开红袖的手,瞪着卫殊道,“你别得意的太早,无色哥哥我是不会放手的。” 卫殊睨了她一眼,微微拧眉,心道真是个傻孩子,这哪是你放不放手的问题啊,是人家的小手压根就不让你碰呀! ”行了小姐,咱们回去吧,不然姨娘该担心了。” 最后在红袖的劝解下卫锦才愤愤不平的离开,可刚要下楼梯时候她却脚下一滑一跟头栽了下去。 卫殊也不知道她怎么摔的,居然能从三楼一直摔到一楼去,也是个人才摔法了! 这说出去要不是为了陷害自己,谁信呐! 得了,卫殊知道自己旧事未平又要添新麻烦了! 俪园 卫府是由多个大大小小的院落组成的一座大宅,其中卫员外和夫人沈氏居住的是主园。 因夫妇两个多年来恩爱有加,卫员外更亲笔为他们居住的园子题名“俪园”,意寓伉俪情深。 今日正逢卫员外外出,只有主母沈氏在园子里饲弄花草,沈氏屏退了其他的婢女,独留下传来的蓉儿。 “回夫人,小姐并未喝下那碗燕窝,还说...说吃不惯。” “哦?”沈氏正修剪着一株坤藤月季,橙色的花瓣舒妍展开,经她的一番修葺后更显得花枝曼妙。 “怎么会这样?以前小姐不最喜欢吃这金丝燕窝吗?” “这个...奴婢也不清楚,不过...”蓉儿欲言又止又有些犹豫。 沈氏冷冷的斜了她一眼,道,“不过什么?在我这儿你但说无妨。” 得了命令,蓉儿便将她近日来观察到的有关卫殊所有异常的行为都告诉了沈氏,但却没说卫殊女扮男装在外面闹的沸沸扬扬那件事,她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说,说了,夫人又会不会惩罚自己没看好小姐。 “怎么,你似乎还有心事?”注意到蓉儿的反常,沈氏语气严厉的问道。 蓉儿一惊,连忙跪下,“奴婢不敢隐瞒夫人,只是...只是此事重大。” “重大?还有什么能比她死而复生更重大的事?”这回倒轮到沈氏有些诧异了。 容儿一脸欲哭无泪,“回夫人,虽不是那件事,但...但也差不多,夫人可有听说前两日陈家寡妇那件事?” “什么?你是说...”沈夫人联想到卫殊可能就是近两日外面人人喊打的那个闹事少年,顿时袭来一阵头昏脑涨的感觉。 蓉儿立马匍匐在地,小心的道,“那个少年正是小姐...女扮男装的!” “她竟敢私自跑出去不说还闹出这么大动静,真是反了天了!” 沈夫人气得一把扔掉手里的花剪,脸色沉的吓人,蓉儿不敢去看夫人的脸色,只把头埋的很低。 空气中一下变得寂静无声,过了片刻沈氏方沉吟道,“罢了,蓉儿你继续替我留意着小姐的一举一动,燕窝...还是得让她接着喝,对身体好。” 蓉儿面上露出一丝惧色又极快的掩饰了下去,低下头小声回道,“奴婢遵命。” “夫人,不好了!” 沈氏的贴身侍女云英匆匆跑了进来道。 沈氏不悦,“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的?” 云英回道,”是二小姐在大小姐那儿出事了!” 沈氏一惊,“什么?算了,本夫人还是先去看看情况吧!” 卫锦在月华阁摔伤一事很快大家便都知道了,今日卫员外不在家中,等沈夫人得到消息匆匆赶到赵姨娘母女住的小江苑时,大夫已经给卫锦上完药了。 屋子里是赵姨娘以及两个婢女哭哭啼啼的声音,卫锦摔下去后就昏迷了,现在还没醒来。 沈氏走进屋子时瞪了一眼站在一旁一脸淡定的卫殊,不禁又犯起心口疼的毛病。 “二小姐如何了?” 这时在外头的大夫刚写好了药方交到赵姨娘丫鬟的手上,道,“二小姐本就感染风寒身子较虚,理应卧床静养才对,眼下却又摔的不轻,恐怕得细心调理一段日子了, 我这开了张方子,按照上面抓药回来吃上一段时日便可,另外我这留下一瓶外敷的药,记得给小姐每日按时换药。” 赵姨娘接过药方向大夫道谢,又吩咐丫鬟去送送大夫,一并再把药抓了。 沈氏走到卫锦床前,见她额头上已经缠上了一层纱布,上面还沁出来丝丝殷红,想必摔的不轻。 厉声问道,“这是怎回事?” 这时赵姨娘一把跪在沈氏面前,哭的梨花带雨,”夫人,这回您可要给我们母女一个公道,我虽是个妾侍但锦儿却是卫家正儿八经的小姐,可不能让她如此遭人暗害了!“ 说着还不忘充满愤恨的斜了卫殊一眼。 沈氏微微蹙起眉头,不悦道,“够了,二小姐只是摔伤了又没怎么地,你在这哭什么丧?还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殊儿你来说。” 赵姨娘悻悻的擦了擦眼泪,心中很是不甘的嘲讽道,“这事出在月华阁您却让大小姐来说,岂非有包庇的嫌疑?” 闻言,沈氏瞪了赵姨娘一眼,虽然她不喜欢这个赵姨娘,但她说的又确实没错,这事还真不能只听卫殊的一面之词。 沉吟片刻,沈氏方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二小姐是怎么摔伤的,当时都有谁在场?” 第二十一章: 诬陷 “回夫人,当时在月华阁除了两位小姐就只有奴婢在场了。”卫锦身边的红袖站出来说道。 沈氏扫了她一眼后道,”那你来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红袖面上恭敬的回道,“当时二小姐跟大小姐起了点争执,大小姐以嫡女的身份呵斥了二小姐,二小姐悲愤之下便起身离去,谁知...谁知...” 红袖说着神情有些不自然,眼神忌惮的瞄向卫殊。 好家伙,就冲着这眼神是个人都知道是她卫殊把卫锦害成了这样了。 呵,这传神的演技要是那个什么抠图大宝贝能学会点儿,那演技至少会有一个质的提升。 卫殊冷笑,“红袖,想说什么你尽管说便是,我又不会吃了你,又或者需不需本小姐来替你说?” 红袖脸上惶恐,一把跪在众人面前,“夫人,赵姨娘,奴婢…奴婢不敢说。” 嘴上是这么说着,可那双眼睛却一直瞄在卫殊身上,想让人不产生联想都难。 “既然红袖不敢说,那就我来替她说吧,一定是二妹妹离开的时候我推了她,然后她便这般了,对吗,红袖?” 红袖不敢去看卫殊的表情,将头埋得很低,然后道,“倒不是说大小姐故意推了二小姐,只是她们确有争执。” “呵!”卫殊冷笑,又看了眼床上依旧昏迷的卫锦,这果然是白莲花的标准做派! 听了红袖这么说,赵姨娘立马便做出一副受尽了委屈的模样,扑在沈氏脚边,“姐姐,这是红袖亲眼所见,您可要给我的锦儿一个公道啊!” 沈氏不悦,睨着赵姨娘,“老爷又不在,你这样子做给谁看?红袖是二丫头的婢女,她说的顶多只能算作是一面之词!” 虽然沈氏如今对卫殊心有芥蒂,但她毕竟是自己的女儿,再怎么不是也绝不能允许一个妾室和庶出来这么诬陷。 赵姨娘闻言眼底滑过一抹憎恨,这些年她最讨厌沈氏的就是她这副高高在上独断专行的样子! “夫人,红袖所言句句属实,断不敢空口无凭的诬陷大小姐!”红袖也一脸慷慨陈词匍匐在地。 沈氏此刻恨不得将红袖拖出去活活打死,一个奴仆竟敢如此编排主子,若说不是赵姨娘指使的谁信? 可偏偏又看着卫殊那一脸事不关己的样子,沈氏不禁心口一疼。 都有人将屎盆子往她头上扣了,她居然还能这么淡定,若是从前的殊儿断不会如此,更加不会给卫锦陷害自己的机会,一个人心性怎就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殊儿,这事你怎么说?”沈氏冷冷的问道。 卫殊嗤笑一声,“母亲觉得女儿会傻到在自己的闺房去推二妹妹? 再说了,就算是如红袖所言我们起了争执才导致二妹妹失足摔伤,可也摔的太奇怪了吧,我倒是想问问二妹妹她是怎么做到能从三楼摔到一楼去的。” 她说完这话,站在一旁的云英和蓉儿都忍不住一笑,月华楼的楼梯每一层交接处都有一块隔板,即使是卫锦摔了,也最多摔到二楼,那楼层又不高,如何能摔成现在这个样子? 分明是二小姐想陷害大小姐,又做戏做过了头。 沈氏听了,无论是出于什么立场,她都觉得卫殊说的没毛病,于是冷冷的看着赵姨娘。 “赵姨娘,你怎么看?” 赵姨娘微微一怔,在心里暗骂女儿怎么要算计大小姐也不跟自己这个当娘的说一声,害的她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回复大夫人了。 “妹妹我能怎么看,左右是现在姐姐您根本不信红袖所说,那就干脆等锦儿醒了,老爷回来去老爷那儿说吧。” “你!”沈氏狠狠的瞪了一眼赵姨娘,知道她这是铁了心要把事情闹大了。 “老爷到!” 说曹操,曹操就到,外头传来下人的通报,卫员外回来了。 卫员外刚忙完外头生意上的事回府,去俪园没有见到大夫人就问下人,这才知道小江苑这边出事了,于是匆匆赶来。 “老爷回来了。” “爹爹” 屋内众人都起身相迎,卫员外一进屋便看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卫锦,小脸苍白,头上还用白布包扎着。 毕竟是自己的骨肉,说不心疼肯定是不可能的。 “锦儿如何了?” 沈氏赶紧回道,“大夫说静心调养一段时日便可。” 听了大夫人的话卫员外的心也稍稍一安,近来各种不顺,如今他也就希望这几个儿女平安而已。 赵姨娘不服沈氏的这般轻描淡写,便上前哭哭啼啼道,“老爷,您可要给锦儿做主啊,夫人说的轻巧,可锦儿都伤成这个样子了,您是没伤在自己孩子身上不知道心疼!” 沈氏一听也怒了,“赵姨娘你在这说什么疯话?还嫌老爷近来不够烦心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大夫人和赵姨娘的话语中卫员外也大致听明白了,感情这卫锦摔伤害另有蹊跷。 “殊儿你来说,怎么回事。”卫员外拧了拧眉心,神色略带倦意。 卫殊便将事情如实说了,当然内容也包括卫锦心心念念花无色不成,便迁怒于自己的事。 原本她是顾念这个时代的女子不易,想为卫锦留着一分颜面,但如今这颜面是卫锦自己不要的,居然把心思动到了她的头上,那么她又何必再仁慈。 “荒谬!太荒谬了!堂堂卫府小姐,竟然如此恬不知耻!赵姨娘你教的好女儿!”卫员外怒道。 “老爷...妾身不敢呀!”见丈夫动怒,赵姨娘赶紧跪到他跟前,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引得大夫人冷眼。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卫锦其实早就醒了,听着屋内的动静,原本还以为爹爹会给自己做主,可到底还是失望了。 也是,爹爹的心从来就是一味的偏向卫殊,眼中又哪里会有她这个庶女呢! 赵姨娘还是继续哭哭啼啼,卫锦知道自己不能再装睡了。 “咳咳...” “老爷、夫人二小姐醒了。”离床边最近的一个婢女惊呼道。 “锦儿...”赵姨娘赶紧擦了擦眼泪扑到床边,卫员外和夫人也都走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偏心 卫锦虚弱的睁开眼睛,目光微动,“爹爹、母亲你们都在,我...我这是怎么了?” 说着又抬手去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却触碰到一层绷带,疼痛传来卫锦不禁微微皱了皱眉。 卫员外目光沉了沉道,“锦儿,你的婢女说看见殊儿动手推的你,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卫锦心中一酸,她从爹爹说话的语气里已经听出了一丝质问的意思,可难到身为父亲不应该第一时间来询问女儿有没有事吗? 不等卫锦回答,卫员外又道,“你姐姐自幼是为父亲自带在身边的,虽然你们姐妹感情并不是很亲密,但你姐姐从未说过你一句坏话,如今是你自己跑去月华楼摔了,你还想怎么说?” 卫员外之所以会这么说,虽然有偏心的成分在,但那也是因为卫锦居然敢肖想自己的姐夫。 而且他根本不相信卫殊会推她,这才语气严肃了些。 “爹爹...女儿还什么都没说,您怎就一味的护着姐姐?”卫锦的眼睛一下红了。 “那你说,到底是不是殊儿推的你?” 许是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过了,卫员外态度稍稍放温和了些。 看来即使真的是卫殊推的她,爹爹也不会给自己做主的,于是卫锦只好哽咽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与姐姐无关!” “可红袖却说亲眼看到是殊儿推了你,难道是红袖在撒谎吗?”沈氏也在一旁开了腔。 红袖听了吓得赶紧磕头,“奴婢不敢!” 卫锦侧过头扫了红袖一眼,微微咬了咬薄唇,双手在被子里握成了拳头,“还请母亲和姐姐不要责怪红袖,她一定是看错了!” 沈氏冷笑,“身为奴婢,连自己主子都照看不好,还敢污蔑嫡小姐,来人,将红袖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听到主母对红袖的处置,卫锦悲愤的从床上坐起来,“母亲,红袖只是看错了,这不能怪她,还请您高抬贵手!” “区区一个小丫鬟都敢编排主子,若不重重责罚,以后府中其他下人岂不人人效仿?” 沈氏说着又看向卫员外,“老爷您说是不是?” 卫员外沉吟片刻,看了眼卫锦最后目光落在赵姨娘身上,“夫人掌管后院之事,你看着处置便是,我还有事就先走了,赵姨娘你照看好锦儿。” 赵姨娘赶紧道,“妾身知道了。”藏着袖中的双手,指甲几乎锲入了肉里。 至此卫锦摔伤的事也就告一段落了,红袖挨了板子,但府中的下人们却也都传开了,纷纷在私下里议论二小姐陷害大小姐不成,反让老爷给呵斥一顿。 这些闲言碎语又传到了赵姨娘母女耳中,卫锦辈愤难平,一时竟病的连床都下不了了。 ”锦儿,你说你也真是,纵然要陷害大小姐怎么也要提前跟姨娘说一声啊,咱们好筹划,这下好了,反倒惹得你爹爹不快。” 赵姨娘坐在卫锦床头边抹泪边说道。 咳咳咳... 卫锦一听更是气上心头,“姨娘,还要我说多少遍,我本没打算要拿这个陷害她!” 赵姨娘微微一愣,“那你是怎么摔的?” “我就不能真的是不小心摔倒的吗?” “可这不符合人设啊,陷害女主难道不是反派女二的职责吗?”赵姨娘有些摸不着头脑。 卫锦顿时感到有些绝望,虚弱的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对赵姨娘道,“姨娘,您先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赵姨娘不知道是自己哪句话又说的不对,但不想再惹得女儿不高兴,只好起身出了房间。 赵姨娘离开后,卫锦再次睁开眼睛,眼角无声的滑落一滴泪。 其实她只是想去告诉花无色卫殊是个不祥之人,根本配不上他。 却反而在言语上受了卫殊的刺激,本就身子不适,下楼的时候眼睛一花便一头栽了下去,可摔到二楼的时候,她自己扶住了楼梯的扶手站了起来。 但万没想到,刚站起来腿一软又接着滚到了一楼后直接昏迷了过去。 更没想到的是,姨娘和红袖还没跟自己商量就拿这件事去陷害卫殊,导致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们母女子在卫府本就过的艰难,从小到大卫锦无论做什么都如履薄冰,如今又惹得爹爹不快,怕是以后要更难熬了。 卫锦越想越觉得不公平,开始低声抽泣起来,哭着哭着就睡过去了。 外头赵姨娘其实一直听着屋内女儿的抽泣声,这么多年,她自己在大夫人手底下伏低做小的过日子也就算了。 可如今锦儿也要跟着受这份委屈,赵姨娘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的,正好院子里的丫鬟萍儿经过。 赵姨娘将她唤了过来。 “姨娘,有什么吩咐?”萍儿上前道。 “你去替我办件事...” 时间又过了两天,这两日卫殊哪里也没有去,倒不是她有所觉悟女子就应规规矩矩的待字闺中。 而是不知怎么地就感觉浑身有些乏力,经过两天的相处这只赤鸢也跟她稍微熟了一点,现在也肯吃她喂的食物了。 小雏鸟正是绒毛褪去新羽未长的时候,长相实在有些丑。 卫殊给它喂完食后有些嫌弃的擦了擦手,“人家丑小鸭都能变天鹅,你啥时候也变一个呀,我这园子大好风光,却养了只掉毛的鸡实在有些煞风景。” “小姐燕窝好了,您吃一点吧。” 虽然她已经说过自己不喜欢吃燕窝,但蓉儿说是夫人的意思,沈氏当年生卫殊的时候是早产,所以卫殊有些先天不足。 从小到大根本离不开人参燕窝这些东西,自她取而代之后,别的沈氏都能由着她,但唯独要求这燕窝得每天都吃。 卫殊嫌弃的瞥了眼蓉儿手中那碗黏糊状的东西,皱了皱眉还是走过去勉强吃了几口,后就推到一边,燕窝这东西每天她最多能吃三口,再多吃一口就要吐了。 “小姐...”蓉儿见她如此,忧心的开口想要劝说却被打断了。 卫殊皱了皱眉,“你再啰嗦以后我就一口都不吃了!” 蓉儿没办法,只能将剩下的燕窝收了起来,然后道,“小姐,奴婢今早听刘婆子说起外面的事...” “哦,什么事?” 蓉儿小心的观察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如实禀报,“二小姐生病又摔伤的事不知怎地就传了出去,现在外头闹得沸沸扬扬,都说小姐您上克父母,下克手足,还有....还有...“ 第二十三章:青城县令 卫殊挑了挑眉道,“还有什么?” “还有据说县太爷的母亲这两日病了,说是中邪,还请了一个和尚去驱邪,谁知那和尚看了一圈后竟对县太爷说...说这一切都是因为青城出现了妖孽所致...” 蓉儿说着扑通一声在卫殊面前跪下,余下的话死活不肯说出口了。 卫殊冷笑,“所以他们口中的妖孽就是我对吧?” 蓉儿表情有些为难,只好安慰道,”流言蜚语还请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呵呵, 卫殊冷冷一笑,转过身去走到扶栏前看着满园海棠正茂,眸底却是一片寒潭。 她可以不放在心上,可奈何偏偏就有人把她放在心上记挂着! 新的麻烦应该很快就来了吧... 县太爷府 如今的青城县令姓陈,名承臣,(没错,就是这个逼名儿,念起来跟下台阶是的)年三十有四,早年进士出身,任青城县令已有五年,非本地人。 任职五年在当地毫无建树,但仍十分受百姓们的爱戴,因为他是青城近六任县令当中贪污程度最轻的。 别人是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也就最多平时收人家几袋麦子,一点瓜果蔬菜什么的。 都可以算作的是贪污界的败类了,但仅是这些也够整个衙门的人日常伙食了。 今日陈县令没有去衙门,因为他七十岁的母亲前几日突然病了,请了大夫来看也检查不出什么原由,可陈老夫人嘴里却一个劲的喊着有妖魔鬼怪。 陈县令没办法只得和妻子亲自侍奉床前,但也不见好转,依旧嘴里说着胡话。 好在前两天有一云游的和尚路过陈府,掐指一算,义正言辞的对守门的下人说府内有妖孽作祟。 下人禀报陈县令后,陈县令一惊,便赶忙将和尚请进了府内。 经和尚用罗盘一算,得出结论,近日青城天像有异、牝鸡司晨、包括陈老夫人看见鬼怪都是因为城中确实出现了妖孽。 而此人就是卫家嫡女,卫殊小姐! 关于卫家小姐死而复生的这件事,陈大人也早有所耳闻,但也没有过多理会。 因为他的为官之道便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者那卫员外也一早就送了银子过来打点。 但这回事关自己母亲的性命安危,陈县令便不能再听之任之了。 “大人,此事事关青城百姓的安慰,还请您尽快做出抉择,老衲也会助您一臂之力收了那妖孽的。” 大厅内,惠仁和尚见陈县令犹豫不决,便劝说道。 陈县令回头看了和尚一眼,其实这种鬼神之论他本是不信的,但若非真有妖孽此事又该如何解释? “老爷!不好了,老太太又嚷嚷着要躲起来,人已经藏到床底下了,死活不肯出来!” 这时外头的家丁又匆匆跑来禀报老太太的情况。 陈大人心一揪,“什么?” 也来不及多想,抬脚便跑去了老太太的院子,进了屋,发现一众丫鬟婢女都急的不行,有几个已经哭上了。 而老太太却钻到了床底最里头,死活不肯出来。 “娘,儿子求您了,您就出来吧,这屋子里没有妖怪的。”陈县令焦急的劝说道。 此时惠仁和尚也跟了过来,见此情形便说道,“大人,我大秦以孝治理天下,您就算不为青城百姓也要为老太太想想啊,那妖孽一日不除,青城便永无安宁之日。” 见陈县令还在犹豫,和尚又趁热打铁说道,“大人,您现在可以去衙门外看看,都是请命要处置妖孽的百姓。” 陈县令沉思片刻后,终于决定,“那就去传卫家小姐来衙门一趟!” “大人英明!” 惠仁和尚赶紧道,脸上却不可察的浮起一抹阴狠,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下老衲的脸,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后悔! 很快,卫殊便被传入了公堂,陪她同来的只有卫员外和蓉儿。 来的时候见衙门外聚满了人,一个个看她的眼神都像是自己刨了他们家祖坟是的。 卫殊就不明白了,她怎么就得罪了那么多刁民? ——威武 陈县令高坐在堂上,身旁站着师爷和肥头大耳的惠仁和尚。 因被传召的只有卫殊,所以卫员外和蓉儿都被挡在外面,只能站在围观的人群里。 卫殊莲步轻移至公堂,第一眼就看到了和尚,心中顿时明白了一二。 ”民女卫殊见过县令大人,不知大人传召民女所谓何事?“ ——砰 陈县令一拍惊堂木,道,“卫小姐,今日传你来不是本官的意思,而是整个青城百姓在衙门门前请愿的结果,他们都说你是妖孽,这点你做何解释?” “回大人的话,民女不太明白您的意思。”卫殊故意装作惊讶的说道。 这时和尚抢在县太爷前头开口了,指着她厉声道,“大胆妖孽,此时在公堂之上还敢装模作样,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卫家小姐,卫家小姐早在二十多天前就死了, 是她的尸身被你这妖孽夺了舍取而代之,如今竟由得你在青城兴风作浪。” 和尚话刚说完,那些在公堂外边看热闹的百姓就有人站出来道,“是啊,自从她死而复生后咱们城中就怪事不断,前两日黄老六家的儿媳妇生孩子就难产死了。” “是啊,还有我家的狗好端端的就被人毒死了。” “王小绿跟他娘子一向感情很好,可前两日却发现她娘子居然跟隔壁老张偷情。” “青城一个月都没下雨了!” “我家母鸡好端端的却两个月没下蛋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什么样的奇葩事件都有,这些矛头全部指向自己。 ——砰 县令又是一敲惊堂木,沉着脸道,“肃静!” 外头喧闹的声音才平息了下来,陈县令打量着卫殊,发现这个少女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她确实是跟一般的女子有点不同。 若是别的女子第一次被传上公堂,那首先就得吓得哭出来,可她却不卑不亢,神色从容淡定。 这反倒使得原本不信鬼神之说的陈大人开始信了几分,如此心性又岂会是寻常女子? 陈大人清了清嗓子道,“都说事出无常无常必有妖,这些百姓所说的事确实是因你死而复生之后才发生的,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卫殊诧异的看了眼陈大人,以前在电视上看到当县令的脑子就没几个是好使的,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她莞尔一笑,微微侧身扭过头去,看着公堂外的百姓们,然后一字一句的说道。 第二十四章:荒谬的理由 “青城每年都有妇人因难产身亡,怎么就能算到我头上呢?说这话的人你这理由也未免太牵强了吧?” “还有那个谁,你家的狗被毒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又没见过你家的狗,再说了,谁知道是不是你们自己想吃狗肉了随便找的理由?” “你...你这是狡辩,怎么就跟你没关系,没你这事之前我家狗好好的...” 原先说自家狗被毒死的妇人立马不依不饶的还嘴。 卫殊冷哼一声,目光从她身上扫过看向另一个说话的人。 “还有那个王小绿被绿的,我就不信他娘子跟隔壁老张的事是最近才开始的?” 闻言,当事人王小绿有些羞愧无声的埋下了头。 “另外,居然还有蠢货拿青城一个月不下雨了这事出来说,但凡有点常识的都应该知道青城位处西南,如今又是五月, 往年这个时候早已大雨连绵山洪泛滥,将半个县城都淹没了,说这话的人你是担心洪水淹不死你嘛?拜托,要往人身上泼脏水你也带带脑子行不?” “噗嗤...” 包括县太爷在内的一些人听了都忍不住发出笑声,蓉儿和卫员外原本是焦急的站在人群中,可听了她这话也被逗乐了。 卫员外抚了抚胡须,看向卫殊的眼神满是赞叹,他的宝贝女儿终是长大了! 卫殊接着道,“呵呵,我算是见识到了,你们自己一个个的生活不如意却从不好好反省,反而从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找原因。 自己一旦有些不顺心如意的地方,那就是别人导致的,是因为我死而复生影响了你们的运数。 好像你们的各种困境都是最近这一个月才开始的一样!非要给自己的不努力找个借口,是不是这样你们才可以继续心安理德的等死! 如今是什么屎盆子都敢往我头上扣,还自家母鸡不下蛋了都怪我,你就没考虑过母鸡的感受吗?它也可能是发情了呀!” 其中有些人听了卫殊这话,也觉得有些道理,看着那个说母鸡不下蛋的人,好心给她出主意道,”我跟你说,这母鸡要是发情了就用鸡毛穿过它的鼻孔,过几天就好了,听我的没错。” 那妇人一听脸上臊红,她养了一辈子鸡岂会不知道这个? 这不是实在没借口可找了嘛,有人又出了钱来请她们往卫大小姐身上泼脏水。 没办法,有钱能使鬼推磨,出口污蔑什么的都不算事儿... 一时间公堂上下又开始闹哄哄的,县令只好再一拍惊堂木,大家才安静了下来。 “卫小姐,就算她们说的那些事都跟你没关系,可这位法师乃出自金山寺,德高望重,他说你是妖孽,你又该怎么说?” 金山寺是青城附近最有名的佛寺,据说香火很是灵验,是以惠仁和尚一自报家门大家便潜意识的会觉得他德高望重。 卫殊看了眼和尚那高深莫测的神情,心中不禁一阵好笑,高不高僧她不知道,但这个满脑肥肠的家伙怕不是被人从金山寺逐出来的吧? 肯定是这样,被逐出师门于是到处行骗,到了青城可能是受人指使,也可能是想借此扬名。 所以便咬着自己不放了。 果然,和尚大多都是法海那样的秃驴,多管闲事! “回大人,这位秃...额不,是法师。” 卫殊故意说错又中途而止,根本无视惠仁和尚那副要吃人的神情,接着道,“小女不久前见过这位法师,当时他也是一口咬定了小女是个妖孽,还逼迫我去死,后来没得逞就跑了。” 县令听了还颇有疑虑的看了惠仁和尚一眼,吓得和尚赶紧道,“请大人明察,体恤这些老百姓,他们本就生活不易,却因为此妖女的出现增添了更多的磨难,若不除掉妖女,青城将永无宁日!” 听了惠仁和尚的话,县令摸了摸胡须又问道,“公堂之上凡是讲究证据,那法师你可否证明卫小姐确实就是个妖孽?” 和尚张了张嘴正要说话。 “大人,小女有话要说。” 不等和尚作答,卫殊抢先开口。 陈县令只好道,“你想说什么?” 毕竟公堂之上有人出来指证那也得允许被指证的人自己辩驳。 卫殊道,“还请大人看看我身后的这些老百姓,他们当中有几人是衣着光鲜的?” 陈县令定睛一看,发现确实都是些衣着粗布烂衫的贫民,“可这跟他们指认你是妖孽又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他们口口声声说我是妖孽,因为我的出现影响了他们的生活,可是方才大人您也听到了。 难道他们的妻子偷情、喝水塞牙缝这些也都怪我?或者在场的又有谁是亲眼见过我害人了? 我倒是不得不问一句惠仁法师,怎么就那么巧,连续两次有这些百姓的地方就恰好有你,莫不是你收买了他们?又或者是你同他们一起被人收买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卫殊其实还并不大确定他们是否有被人收买,但她这话一落下,那些老百姓就神情各异,有个别的脸上已经显露出惶恐的神色。 惠仁和尚自然是感觉到了压力,干他这一行的向来就靠一张嘴忽悠众生,可如今竟说不过一个黄毛丫头。 实在是奇耻大辱,但他既然已经咬住了卫家,就不会这么轻易的松口。 计上心头,惠仁和尚又想起了新的说辞,“好,就算这些百姓家中发生的事与你无关,那解释解释县令大人母亲近来一直看到鬼怪是怎么回事?” 这般质问的语气是笃定了卫殊就是那个妖孽,卫殊一下子被气坏了。 “我说你这和尚头上没毛也就算了,怎么还没脑子?县令大人的母亲病了,你应该找大夫啊,问我一个待嫁闺中的女子算什么?” ”那你敢说这跟你没关系吗?若不是你死而复生怎会生出这许多事来?”惠仁和尚声色俱厉道。 “秃驴,休要在这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公堂传来一道洪亮的斥责声,原本卫殊是正要开口了,可却被这人打断了。 她回过头望去,见底下的百姓纷纷从中间让开了一条道。 只见一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道长一手执着拂尘双目微微垂下,站在那儿,悄无声息,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他什么时候到的。 也不知道他此番前来要干什么,倒是卫殊注意到惠仁和尚在看到这道士的时候神色有些紧张。 卫殊腹诽,瞧和尚这般神色,莫不是当年他抢了这道长的师太? 那这师太也太没眼光了,一个仙风道骨,一个满脑肥肠... 第二十五章:秃驴休要胡言 端坐在公堂之上的陈大人定睛一看,问道,“来者何人?” “贫道乃幽州真云观道长无尘子是也,方才路过此地隐隐见有六月飞雪之兆,出家人不忍有人蒙冤受害,遂前来一观究竟。” 说话间那道士已经移步进入了公堂,待走近了卫殊才看清他的长相。 原来这道长虽满头银发,但年纪却不大,也就三十来岁的样子,身材细瘦高挑有点像德云社说相声的秦霄贤。 这时县令又问,“那依道长所言你觉得这里面是何人蒙受了冤屈?” 除了千夫所指的卫殊又还能是谁? 无尘道长似笑非笑四下看了一眼,最后目光落在卫殊身上道,“就是这位小姐了。” “胡说,此女分明是妖孽,在场的这么多百姓都可以作证。”惠仁和尚抢先道。 闻言道长微微挑了挑细长的眉目,仿佛是才注意到和尚一般,用诧异的语气问道,“是你?” 简单的两个字却引起了众人的猜想,莫非这道长跟和尚之前认识? 县令大人开口问道,“怎么,道长认识这位法师?” “倒是位熟人。” 无尘子说完抿起了唇,不动声色的留意着和尚的反应。 和尚也果然是心虚了,听到他的话衣袖下的拳头紧了紧,眼瞳中划过一丝杀意。 旁人看不大清楚,卫殊的距离却看的了然,这分明是和尚有把柄落在道士的手里,眼下怕被人揭了老底。 “回大人,这位惠仁法师的师父与贫道的师父乃是故交,且我们二人还是同乡。”道长悠悠说道。 和尚一怔,赶忙赔笑道,“是啊,当年一别如今道友可安好?” 可无尘道长却全然无视和尚的谄媚,垂下眸子不屑去看他。 陈大人见状,便开口,“既然二位还是故友,那还请道长也来看一眼这卫家小姐到底是不是妖孽?” 说着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卫殊。 无尘子的目光也只在卫殊身上淡淡的一瞥,就做出结论道,“回禀大人,贫道并未看见什么妖孽,这就是个普通的小女子而已。” 陈县令听了微微诧异,“道长说她并非妖孽,可这法师以及堂下的百姓都认定了她是个妖孽,甚至本官的母亲都因为她死而复生接连看到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这点道长又如何解释?” “是啊,无尘子你道行不够就不要在这捣乱了,免得有辱师门。”惠仁和尚也跟着发出警告。 无尘子冷冷的瞥了一眼惠仁和尚,“好歹贫道尚且还有师门可辱,不像你早已被逐出师门,如今又算作哪门子的法师?” 古往今来的佛道两教都讲究根渊,尤其是佛教,十分注重传承。 若一个和尚被逐出了师门,那他便算不的和尚了,在寺庙的登记也会被销掉。 惠仁和尚一听急眼了,从方才无尘子一进来他就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怕自己被逐出师门的事被揭发。 可到底还是发生了… “无尘子,你在这胡说什么?老衲怎么就不是法师了?你不是也自诩得到了你师父的真传吗?难道当真看不出来此女并非原主?”惠仁和尚怒道。 闻言,卫殊心里一咯噔,这和尚一开始就咬定了自己不是真正的卫殊,难道他真的是有法眼? “呵呵,真亦假时假亦真,你用妖言蛊惑众人冤害卫小姐,她就算无辜也要被你污蔑成妖魔鬼怪了。”无尘子的语气带了些许愤怒。 一个仙风道骨,一个色厉内荏,二人在公堂之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除了那些百姓依旧选择相信惠仁和尚的话以外。 陈县令倒是难得的不昏聩,而是抓住了重点问道,“等等,方才道长说法师被逐出师门是怎么回事?” 无尘子微微一笑,“回禀大人,三年前这惠仁和尚因犯了色戒被逐出师门,他的师父勒令他还俗,但没想到如今他竟还打着金山寺的名义招摇撞骗。” 原来如此,陈县令一听大怒,厉声呵斥道,”好你个妖僧,竟敢戏弄到本官头上了!” 惠仁和尚一听心底也开始害怕了,赶紧在公堂下跪了下来,“大人明鉴,怎可听信这妖道的一面之词,老衲有心为青城百姓也为大人您祛除妖孽,去没想到如今竟被反咬一口,” 无尘子也开口,“大人若是不信,尽管去金山寺庙一查便是!” 陈县令有些犹豫,金山寺在青城之外,若是派人去调查,至少得要一天的时间,可眼下他这衙门外头已经被青城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给围了起来,此案今日若没有个了结,怕是不得安宁。 惠仁和尚显然也想到了这层,便加以利用,开口道,“大人,这妖女若再留一日,青城又不知要有多少人受其毒害,尤其是老太太,您也要为老太太想想啊!” 想到自己母亲躲在床底下的样子,陈大人痛心的拧了拧眉心。 惠仁和尚见状,赶紧又道,“大人,老衲建议即刻处置了这妖女,否则今日已经惊动了她,若再放她离去等同于放虎归山啊!” “是啊,还请大人处死妖女!” “对,杀了妖女!” 外面的百姓也一个个摇旗呐喊。 卫殊冷笑,自己到底怎么就成了这些愚民眼中的妖女了? “大人,还请听贫道一言.“无尘子又站出来道。 陈大人一挑眉,“道长想说什么?” 无尘子道,“如今这个惠仁和尚自己的来历都不清楚,大人又怎可听信他的妖言惑众?” “嗯...” 陈大人转念一想觉得无尘子说得对,这惠仁和尚口口声声咬定卫殊是妖孽,可他自己却身份不明。 那么他所说的话又有几分可信度? 于是陈县令清了清嗓子道,“那么在场有谁可出来证明惠仁法师的身份?” “大人,民妇于氏求见!” 外头传进一个女人的声音,卫殊隐隐觉得而这个声音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陈大人一拍惊堂木,“传!” 很快,一个身穿宝蓝色雪锦长衫的妇人走上了公堂,妇人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也就至多三十岁,螺鬓凝香晓黛浓,满头金翠装饰甚是耀眼。 卫殊眉头跳了跳,这妇人正是花无色的母亲,于夫人。 第二十六章:孽障 于夫人走上前目不斜视,像是压根儿就没瞧见卫殊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一般。 而是双眸打量在了惠仁身上,片刻后微微皱了皱眉。 惠仁和尚一见到于夫人心底更是有些方寸大乱了,这回是出门没看黄历还是怎么地? 这于夫人的丈夫乃青城首富,又是金山寺的最大的香客,往年上寺庙供香时都是他的师父亲自接待,他自然也就跟在身后。 所以于夫人自然是认得惠仁和尚的,这下急的和尚额头都已经开始冒出了细细的汗珠。 “原来是于夫人,夫人怎么今儿也到这公堂之上来了?” 陈大人笑着问道,语气很是客气。 毕竟花家作为青城首富,衙门的很多事情都还是需要仰仗花家的财力和影响力的。 于夫人容色端庄,收回打量在惠仁和尚身上的眸光后,淡淡的道,“陈大人,是这样的,民妇近日想在府内做一场水陆道场,便请了金山寺的玄禅大师, 可大师到了青城后却听说他的徒弟也在这儿,对此大师十分的气愤,民妇不解,经过询问才知晓原来这玄禅大师的弟子惠仁和尚早已在三年前被逐出了师门, 如今大师听说其仍旧打着金山寺的幌子招摇撞骗,大师十分痛心,便求了民妇前来一看究竟,还果真就是他。” 说完又鄙夷的撇了一眼惠仁和尚。 惠仁和尚自知今日是撞在枪口上了,整个人的神色都迅速萎靡了下去。 心中后悔万分,早知如此,就不应该为了贪图名利允了那人的要求。 陈大人也注意到了和尚心虚的神情,顿时也对他产生了更大的怀疑。 起先无尘子说这和尚的身份有假他还不信,可现在连于夫人都这么说了,他不得不信。 “那请问夫人,那位玄禅大师可有一同前来?” 于夫人点点头,“回大人的话,大师此刻正在衙门外头。” 陈大人道,”那赶紧请大师进来吧。” “是!” 一个官差得了令便跑出去了,不一会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和尚便被请了出来。 “师...师父...” 惠仁和尚一看到玄禅大师就像西游记里下凡的妖怪见到了主人是的,腿一软便跪了下去。 但玄禅大师却没有理会他,而是先看向卫殊,满是皱褶的脸上镶嵌着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世间一切。 卫殊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想到惠仁和尚都能看出自己的来路,那这老东西...哦不,老和尚一定也能看出来。 此刻卫殊就怕老和尚突然来一句,“孽障!还不快快显出原形?” 过了片刻,玄禅大师才缓缓的移开目光,凝视着惠仁和尚,神色严厉,“孽障,我逐你出山门是要让你好好反省,没想到你非旦不思悔改,还变本加厉的害起人来。” 惠人和尚面如死灰,跪着上前抱住老和尚的大腿哭道,”师父,徒儿不敢啊!徒儿没有,一切...一切只因这女子确实是个妖孽啊!“ “孽障!还敢胡诌!” 玄禅大师厉声打断他的话后双手合十道一句,“阿弥陀佛!” 惠仁和尚一怔,纵然自己心术不正,可这卫家小姐的确异于常人,他就不信连自己都能看的出来。 修为深厚得师父反而没有察觉卫家小姐的不同? 玄禅大师深吸一口气,看着惠仁说道,“你这孽障,三年前因你心术不正我才将你逐出师门,没想到你非但不思悔改反而还变本加利,你以为这些年你做的那些事我不知道? 今日在这公堂之上还不快如实交代?” 但不管老和尚如何说,惠仁始终咬死不认,“师父,徒儿没有啊,徒儿已经被您逐出了山门,您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这话说的好像是他被老和尚迫害了才逐出山门一样,底下也有不明原由的百姓开始用异样的眼神看老和尚。 毕竟那庙里都是一帮男人,又吃五谷杂粮哪能没有七情六欲,自古以来断袖龙阳也不是什么鲜闻异事。 说不定这惠仁就是被老和尚始乱终弃了才轮落到如此地步呢。 瞧瞧,人心总是这么龌龊,(确定是人心龌龊而不是作者的心思龌龊?) 好吧先不管什么龌龊不龌龊了,我就是想水点儿字数。 “呵呵...许久不见,玄禅大师身子骨倒健朗如故!” 这会儿一直处于旁观者状态的无尘子站了出来向大师问好。 都说佛道不两立,但无尘子的师父却跟着玄禅大师关系极为要好,早年两人都还年轻的时候更是一起云游四方,也称得上是好基友了。 只是如今各自都上了年纪,开始开始行走不便起来,渐渐的来往也就少了,但彼此的关门弟子却都是熟悉的。 玄禅大师看着无尘子道,“之前与你师父的来信中有提到你这两年也下山入世了,没想到你也来了青城,怎么,难道今日我这孽徒的事也跟你有关?” 无尘子笑了笑,对于大师话语的不客气没有太多去在意。 毕竟佛道不两立,即使大师和自己师父关系再好,也不会愿意家丑外扬的。 “玄禅大师,是这样的,贫道这两年在外云游,经常有碰到同一起怪事,听闻某个地方突然出现了妖孽作祟,最终都会被一名德高望重的法师所降服,而那些被降服的“妖孽”都是当场化作一摊血水, 此事在民间传的玄乎其乎,后来贫道又得知那高僧便是惠仁, 可一直以来也不曾听闻金山寺有什么法术能即刻就使得妖物化作血水的,贫道心下好奇,这不,又听闻惠仁正好到了青城,便过来一观究竟,没想到大师您也来了。” 从玄禅大师出现开始公堂就几乎成了他的主场,全程就连县太爷都被无视了。 陈大人为了刷刷存在感佯装轻咳咳了两声。 咳咳—— “那个,都说正事哈,惠仁和尚的身份大师可以回去自己清理门户,今日开堂本官要查的是卫家小姐到底是否真的是妖孽降生,若你们讨论的事与此无关那就可以退下了。” 闻言玄禅大师不悦撇了眼陈大人,出家人向来除了香火钱以外都是目空一切的,身为一寺住持什么样的贵人没见过? 又岂会将一个小小芝麻官放在眼里? 随即看了眼惠仁,呵斥道,“孽障,还快起来随我离去!” 惠仁和尚如释重负,一心只想着赶紧离开这儿,连忙道,“是,师父!”说着就要起身跟老和尚离开。 “且慢!” 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 第二十七章:真相大白 陈大人皱眉看向卫殊,“卫小姐还有话要说?” “没错,一开始这就是这和尚带头污蔑的我,如今我冤屈尚未洗净,又怎能让他离去?”卫殊一字一句的说道。 陈县令一想觉得也对,于是向玄禅大师和惠仁和尚道,“既然如此,大师可以离开了,但还请惠仁法师留下,等这起案子结了在说。” 玄禅虽然不喜家丑外扬,但到底也不是个过分不讲公道的人,便站到一旁不作多言。 接着众人只见卫殊从长袖中取出一枚燕子蛋大小色泽漆黑的药丸出来,尤其是惠仁和尚在看到那药丸居然还被她收着时,顿时面如死灰。 卫殊清了清嗓子说道,“不知在场的可有谁认得这枚药丸?” 县太爷不太明白她突然拿出这药丸是什么意思,扭头看向师爷,师爷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最后还是无尘子道长站了出来,“卫小姐可否将此物给贫道一看?” “可以。”卫殊微微一笑将药丸递给无尘子。 自古以来当道士的就是不像和尚一般,只要往庙里一坐就有信徒奉上香火,除了会念经以外也跟圣人差不多,五谷不识,四肢不勤。 偶有下山的和尚也不用为银两发愁,因为他们只要凭着一句阿弥陀佛便会得到民间信徒的供养。 反观道士们则不同,他们不仅要修身养性,自给自足、还要熟悉音律、药理甚至剑术等等。 可以说如果不能做到博学多才那就不是一名好道士。 无尘子凭借着对药理的认知仔仔细细的检查着手里这枚药丸,观看许久脸上神色却越发凝重。 “大人,可否命人为贫道取一碗水过来?” 虽不知道他要干嘛,但陈大人还是命人取了碗水过来。 接着又见无尘子将那枚药丸放在水中化开,原本是无味的药丸,在入水后就开始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整个公堂上下的人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咳咳”陈大人被这股气味呛得咳出了眼泪,不解的问道,“道长,这究竟是何物?” 无尘子深吸一口气扫了惠仁和尚一眼,接着将那碗水递至县令面前道,“陈大人,若贫道猜的不错,此物乃是一种秘制的毒药, 但凡有生命迹象的人或动物服下不出半个时辰整个身体都会化作一滩血水,贫道猜测此物应该正是近几年流行于西域的化髓丹。” “那不是惠仁法师用来超度恶鬼的菩提神药?”公堂外不知道是谁突然这么喊了一句。 到了这份上,陈大人也算是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遂命人从后院牵了只黑狗过来。 再将那碗水喂狗喝下,不多时大家伙儿便眼见着这只黑狗突然倒地,抽搐了没两下后从四肢开始整个身子都化作了一滩血水。 而这整个过程不到半刻钟,众人看在眼里都纷纷骇然。 这时大家伙儿才知道,原来这位在民间享誉盛名的除妖大师自己才是那个谋财害命的恶鬼。 这些年惠仁和尚四处诓骗百姓将无辜的人指认作妖孽,然后又以替天行道为民除害的名义先是收敛财物,再又用这化髓丹害人性命,竟无一人将他识破。 “回禀大人,那日这和尚领着一群百姓围堵在我家门前,就是为了逼迫我服下此药,现在看来,若当时我真服下了这枚丹药,怕是也已经化成了血水了!” 卫殊内心平静的很,但面上却装出了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这让许多围观的吃瓜群众更对她生出几分同情。 “好你个妖僧,我女儿与你无冤无仇你究竟是受了何人指使要这么害她?” 一直站在公堂外的卫员外见了那黑狗下场,想到这妖僧就是要用这种办法逼迫自己女儿去死,然后冤枉她是妖孽,气上心头,冲上了公堂要打惠仁和尚,但被两个捕快给拦住了。 “卫员外莫要激动,这妖僧的骗局既已真相大白,本官定会还你家一个公道的。” 陈大人正气凛然的说道,俨然一副父母官的嘴脸。 砰—— “大胆妖僧,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面对陈大人的怒声质问,惠仁和尚已经无可遁形,只得认罪。 惠仁和尚匍匐在地,呼道,“小人有罪,还请大人饶命!” 陈大人道,“本官饶了你的命,那谁又去饶了那些被你冤害无辜之人的性命?带下去!” 话音刚落就上前两个捕快架着惠仁和尚就走。 “饶命啊大人!饶了小人吧!师父救救我吧!” 此时惠仁和尚也不再是用老衲自称了,而是直接自绛身份成了小人。 卫殊看在眼里冷笑在心里,都是吃五谷杂粮的装什么神仙,到头来还不是跟普通人一样怕死! 至此,惠仁和尚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但卫殊死而复生的事仍旧没个答案。 这不,底下又有人喊道,“可是大人,虽然妖僧的骗术被识破,可到底卫小姐也是真的死而复生,此事未免太过离奇了吧?” 卫员外一听又要急眼了,暗骂道这帮人怎么就咬着自己女儿不放了呢。 刚要说话却被无尘子抢先站出来道,“贫道可以作证,卫小姐并非妖孽,早年间贫道钻研医术,书上有记载一种鲜有的病例,那就是假死, 凡假死之人会在持续的一段时间内呼吸停止,肢体僵硬,与死人无疑,但只要下葬,过一段时间便会活过来的。” 其实即使不用无尘子这样说,这种情况大家或多或少也听说过的。 只是在青城百年来未有发生一列罢了,再加上这些老百姓又是受了有心之人的挑唆,根本没有人会去用医学的角度为卫殊证明她并非妖孽祸星。 “大人,可...可否容属下说一句?” 这时一直站在一旁的一个模样清俊的捕快站了出来说道。 陈大人挑眉看了他一眼“周栲,你凑什么热闹?“ 但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不妥,遂改口道,“那个...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多谢大人允准,”周栲面色一喜,然后有些羞怯的瞧了卫殊一眼道,“回禀大人,其实像卫小姐这样的情况,在属下的姑母身上也发生过,当时我的姑母也是死去多日, 所幸因家中困难,买不起棺材所以不能下葬,于是在她死去的第五天又活了过来。但家中也并无异事发生, 姑母醒来后只说她原本已经被牛头马面拘去地府,但判官一看原来是拘错了人便又放她回来了。” 周栲说完后退下。 第二十八章:老夫人中毒 卫殊听了暗自腹诽,原来这判官老儿竟总干这混账事儿... 顿时觉得心里倒也平衡了一些... 陈大人也抚着胡须笑道,“呵呵,这样的民间传闻本官倒也略有耳闻,既然如此那就说明卫小姐是无辜的,尔后若再有人往卫小姐身上泼脏水本官定不轻饶!” 公堂外的百姓听了,心中也起了思量。 惠仁和尚已经被抓,这县太爷虽然平庸但并不昏庸,他们想要再继续迫害卫殊是不可能的了。 这件事已经到了结尾,有不少看热闹的人也陆陆续续退去。 玄禅大师也站出来告辞,“阿弥陀佛,孽徒惠仁早已被逐出金山寺,如今任凭县令大人处置便是,老衲告辞了!” 接着于夫人也起身,“陈大人,既然这件事已经解决了,那民妇也就先回去了。” 陈大人点了头,示意他们都可以退下了,于夫人临走时还不忘冲卫员外点点头。 “那贫道也告辞了。”无尘子也站出来道。 “道长且留步!”陈大人疾呼。 无尘子回过头,“此事已结,大人可还有什么吩咐?” 陈大人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是这样的道长,方才听闻道长精通医术,本官的母亲已经病了好几天,嘴里尽说着胡话,不知道长可否愿意移步府内去给本官的母亲瞧瞧?” “这...” 无尘子本不愿插手这些达官显贵家中的事,但如今这县令亲口要求,他又不好拒绝。 卫殊挑了挑眉,她记得一开始大家也把这县令母亲无端白日里看见的鬼怪的事推到自己身上。 如此一来她倒是想去一看究竟,于是便道,“道长慈悲为怀,若是前去为老夫人看病可否允准小女同去?” 原本还在犹豫中的无尘子见她开口,便只好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卫小姐随贫道一同前去吧。” 陈县令一喜,赶紧道,“那二位请随本官来。” 县令带着无尘子道长去了内府,公堂下的百姓也都散了。 卫员外目送女儿走远的背影,神色颇为担忧。 这时蓉儿上前道,“老爷就不用担心了,小姐只是随县令大人去看望老夫人而已,这不还有道长在吗。” 卫员外叹了口气,原本县令母亲的病因就被有心之人往殊儿身上按,如果再出了什么差池可如何是好。 蓉儿又道,“老爷,大家都散了,要不您也先回去吧,奴婢在这儿等着小姐便可,不然夫人会担心的。” 卫员外点点头,手下还有许多账本没看,是该回去了,便交代蓉儿,“那就由你在这等着小姐了,若有什么情况及时回来禀报。” “是,老爷。” 就在卫员外准备离去时,不经意的一眼瞥见蓉儿手里的一本子和手上握着的笔,那本子上歪歪扭扭的写满了名字。 卫员外疑惑道,“这是什么?” “是小姐命奴婢记录下来的...” 卫殊和无尘子很快就随陈大人来到了老夫人的房间,这屋内十分宽敞,陈设也很古朴,有几名罗衣婢女依次而立。 他们进去的时候老夫人正躲在床上,用被子将自己整个人都蒙了起来不肯见人。 一名站在床前的婢女手中还端着汤药,见他们过去,便一脸焦急的对陈大人说道, “老爷,这老夫人就是不肯喝药可如何是好?” 看着母亲的样子,陈大人十分心疼,一下子跪在床前哽咽道,“娘啊,儿子求您了,这药您就多少吃点吧!“ “鬼...有鬼...走开,都走开!” 可老夫人依旧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嘴里恍恍惚惚的喊着胡话。 陈大人没辙,回过头看向无尘子,“道长您看看,这屋内是否真的有妖怪?” 说到妖怪二字的时候眼睛还有意无意的瞥到卫殊身上,卫殊镇定的自若的站在一旁,对他的目光视若无睹。 无尘子道了句,“无量天尊,”后就在屋内观察了一圈,最后做出结论告诉陈大人这府内并无妖物。 陈大人实在有些绝望了,既然不是妖物作祟,大夫又诊断不出什么病症那自己老娘到底是怎么了? 无尘子又道,“老夫人这个样子,很像是中了毒。” “什么?” 陈大人先是一惊,接着心中升起怒意,若是中毒,又会是谁要对一个老太太下手? 无尘子从随着的药瓶中取出一粒安神丸给老太太服下,老太太很快就沉沉睡了过去。 可接下来道长用银针刺入老太太的皮肤里,一番检查过后银针却并没有变黑的迹象。 银针没有变黑那就不是中毒,那究竟又是怎么回事? “大人,可否让小女为老夫人看看?” 就在陈大人一筹莫展之际,卫殊清脆的声音响起。 “你?“ 面对卫殊的毛遂自荐不只是陈大人感到惊讶,就连无尘子也十分诧异。 从没听说过卫家小姐还会医术啊? 但眼下看着老夫人这个样子不吃不喝的,也没别的办法了,陈大人心一横便由了卫殊去。 卫殊走到老太太的床前,伸出素手轻轻翻开她的眼皮检查了一下,又俯身在老太太胸口听了听心跳。 心中立马便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开口道,“大人,我现在需要知道老太太是什么时候发的病,在发病前后又吃了些什么?” 这世上所有的事看似混乱毫无头绪,其实只要细心观察总能找到破绽之处。 万事皆有因,她不相信原本一个身体安好的老人会突然这般,这定是有原因的,而最直接的原因就可以在平时的饮食里面找出来。 陈大人听了,赶紧高告知卫殊老太太的发病时间,又唤了平日伺候老太太的几个贴身丫鬟过来,“本官问你们,这几日老太太的饮食可有异常?” 卫殊也抬眸淡淡的扫过眼前的四名婢女,其中一位各子略高一些的丫头站出来道,“回老爷,老太太饮食与平常无意,吃的都是些时令的瓜果蔬菜而已。” “哦,那这也没什么异常嘛。”陈县令摸了摸胡须道。 闻言,那名高个子婢女小心翼翼的松了口气。 这一个微妙的举动旁人没有注意到,卫殊却留意到了,不轻不重的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微微一怔,后答道,“奴...奴婢媞儿。” 卫殊点头,“你是老夫人的贴身侍女对吧,那我问你,老夫人近来吃的这些瓜果蔬菜具体都有哪些?” 媞儿显然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只好如实一一告知。 第二十九章:云南毒蘑菇 从媞儿报上来的这些荠菜啊、青瓜葡萄什么的都并无异样。 但当她提到一样菌子时,卫殊一下警惕起来,兴许答案就在这儿了。 卫殊立马向陈大人道,“不知贵府厨房是否还留有老夫人吃剩下的那种菌子?” 陈大人凝起眉头,他一向是不喜欢吃这些东西的,平时府中吃的菜除了下人去市场上买的就是一些老百姓送的,他确实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下的。 便问媞儿,“我问你,厨房可否还剩有那菌子?” 媞儿神色迟疑不敢作答,这时一旁的另一个婢女抢先道,“回老爷,那菌子原是刚好够老太太吃两顿的,但奴婢瞧着那东西生的好看就留下了一株养在自己房里,若老爷需要现在奴婢现在就可以取来。” 陈大人一听赶道,“那你赶紧去取了来啊!” “是,老爷。” 婢女得了吩咐匆匆离去。 不一会儿便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盆栽过来,里面正是一朵色彩斑斓的蘑菇。 卫殊看了看那朵蘑菇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陈老夫人,顿时恍然大悟。 暗暗叹了口气,要说这老太太也真是的,都一把年纪了还学人家云南人吃毒蘑菇.... 摸了一把额头的汗,卫殊道“如此一来老夫人为何会看到那些鬼怪就能够说得通了。” 闻言陈大人和无尘子道长皆是不解,看向她。 ”此话怎讲?” 卫殊笑了笑,“还是容我先给老太太解毒吧,此事待会儿再说。” 陈县令也连忙点头,“奥,对对,还请卫小姐先诊治本官的娘亲。” 接着卫殊要来了银针和一碗盐水,先用消过毒的银针给老夫人十个指头挨个扎破,各挤出了十滴黑色的血珠。 都说十指连心,老太太尽管在昏迷中也是能感到疼痛的,原本就满是皱纹的脸上这会儿皱得更是厉害了。 陈大人不忍心看母亲受苦的样子便掩面退到一旁。 待卫殊这边忙完了,他才又凑到跟前,挤出了毒血老太太这才悠悠转醒,卫殊又喂她喝下了一碗盐水。 方才挤出的那些毒血虽不多,但老太太毕竟上了年纪,身体虚的很,这盐水能有一定的缓解作用。 喝了几口水老太太这才感觉眼前看到的景象清晰了许多,之前总看到的那些青面獠牙的鬼怪也都消失了。 “这位姑娘你是…?” 老太太醒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一张小姑娘清秀陌生的脸,所以有些疑惑。 陈大人见母亲醒了赶紧扑到床前哭道,“娘啊,您总算是清醒了,这都多亏了卫小姐啊。” 陈大人是真的担心自己的老娘挺不过这关去,如今娘亲渡过了险关他也是喜极而泣。 卫殊淡然一笑起身离开老夫人的床边,站到一旁。 过了会儿老太太才擦了擦眼睛向她道谢,“多谢你了啊,姑娘。” “老夫人不用客气,举手之劳。”卫殊微微一笑,想了想又问了句,“请问您现在还有见到那些妖魔鬼怪吗?” 闻言,老太太摇了摇头。 卫殊又问,“那您之前所看到的那些妖怪是否都是一些身高不过一尺有余的小人?” “你...你怎么知道?”老太太一惊,“难道你也看见了?” 卫殊掩嘴一笑,唇畔轻启说道,“其实并不存在什么鬼怪,您之所以会看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是因为您吃了一种有毒可使人致幻的蘑菇。” “什么?” 大家听了皆是一惊,然后顺着卫殊的目光看到了婢女手中的毒蘑菇。 “此物看起来并不像是青城特产。” 陈大人打量了那株蘑菇许久后说道。 卫殊也点点头,“没错,小女曾在书上看到过,此物是生长在彩云之南的特产,味道极为鲜美,但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人吃下以后会产生幻觉,尤其是会看到许多小人在眼前, 所以便有流传吃了这种毒蘑菇便可以见到鬼神一说,但...” “但是什么?” 陈大人和老夫人正听得起劲,见她突然停下,便忍不住追问。 “但云南离咱们青城尚有千里之外,又是如何能到了大人您的府中?” 卫殊说完,自己在心中也开始思量开了。 究竟是什么人会对老太太投毒呢,想来想去在这个节骨眼上无非两种,第一种是和陈大人有仇的。 但众所周知虽然陈大人这狗官对百姓来说并无建树,但好歹他也没霍霍老百姓。 可以说是一个上不得罪权贵下不欺压百姓的良官了。 那就只有第二种可能,是冲着她来的。 就如同那惠仁和尚借着陈老太太一事逼着陈大人处置自己一样。 这一切的矛头都是指向她卫殊。 陈大的头脑再平庸被卫殊点到这份上,也是能即刻便想明白了的,当即沉了下脸,肃声道,“这些蘑菇都是哪儿来的?” 吓得包括媞儿在内的几个平日里贴身服侍老太太的婢女赶紧跪下,“老爷息怒!” 这县太爷府平日里吃的饭菜有两种途径来源,一是丫鬟去菜市场买的,二是百姓们送的。 于是很快陈大人又传了厨房平日采购的婆子过来,此过程中卫殊注意到那媞儿在听到要传厨房婆子的时候额角就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但面上还在强作镇定。 当下心里也就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不一会儿厨房的婆子便走了进来。 “见过老夫人、老爷。” 陈大人点点头指了指那株毒蘑菇问道,“你可认得此物?” 婆子顺着陈大人的手一看,皱了皱眉头道,“这不是夫人前两天吃的东西吗,我还以为没了呢,竟在这儿还有。” 闻言陈大人面色一沉,接着问道,“那本官问你,此物是谁送到厨房的?” 婆子眼睛在屋内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媞儿身上,“是媞儿姑娘拿过来的啊,还特意交代了说老夫人爱吃呢...” 到了这份上媞儿此刻已经是面如死灰。 陈大人腾地站起身大步走到她面前,气得直接一脚将人踹翻在地。 “好你个贱婢!竟敢谋害主人!究竟是谁指使的你?” “奴婢没有,大人饶命啊”提儿匍匐在地上哭喊道。 陈老太太知道了给自己下毒的竟是她一直以来最喜欢的贴身大丫头,也是十分心痛。 痛呵道,“媞儿,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了,你竟要这般害我?” … 卫殊也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指使了她,但这媞儿的口风太过严谨,打死也只说是外面的百姓给的,却说不出那人的名字。 最后陈大人没办法只得将人送去了大牢交由狱卒去审问。 第三十章:退婚 卫殊最终还是没能从媞儿口中得知那背后指使之人是谁。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人意在卫家,而不单单只是盯着她。 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人为了搞垮卫家都敢给县太爷亲娘投毒了,也果真是“胆识过人!” 她和无尘子一同出了县衙,蓉儿见自家小姐出来,赶紧迎上前,“小姐您可算出来了,担心死奴婢了。” “我这不好好的嘛。” 卫殊笑着递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又向一旁的无尘子道;'“今日多谢道长为小女作证,不知道长如今在何处落脚?若是还没有住处倒是可以随小女回卫宅,家父定会招待道长的。” “不必了,贫道云游四方从来处来往去处去,不愿沾染世俗,咱们就此作别罢!” 说完一挥拂尘离开了,卫殊看着那清瘦的背影倒确实是有几分仙风道骨的风范。 “走,咱们也回家。” 卫殊如释重负的一笑,明媚的叫人如沐春风,虽然那幕后狙击卫家的人还没揪出来,但至少这死而复生一事算是过去了。 就在卫殊她们离开后不久,那仙风道骨的无尘子道长也走到了青城最大最豪华的一座客栈,里面早已有人为他提前订了最好的厢房,同时也准备好了酒菜... 而此时的卫家却笼罩在一种相当压抑沉闷的氛围当中。 卫府的大厅里,卫员外夫妇和于夫人正坐在厅中喝茶,但谁也没有说话,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爹娘,我回来了!” 这个时候门外清泉般动听声音传了进来,卫员外和夫人微微叹了口气。 于夫人则抬眸望去见到今日公堂上那个一身绯红色衣衫的少女进来,又注意到她大大咧咧的步子毫无一丝大家闺秀的娴静美感,不由得皱了皱眉。 原本这卫家和花家是世交,早年间两家的生意也是做的不相上下。 在沈夫人怀有卫殊的时候两家便许了诺,若生下的是男孩就让他和花无色义结金兰,若是女孩便指腹为婚。 最终沈夫人果真生下的是女孩子,于是两家的婚约便就此定下了。 但后来花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到了现在已经是稳居青城首富甚至是幽州首富的位置了。 再反观卫家的生意,依旧是稳稳当当的蜗行牛步。 精明如于夫人,知道此时的花家需要的是一个有背景雄厚的儿媳妇,而不再是卫家这样的小门小户。 眼看着儿子都十七岁了,卫殊也已经十三岁,原本正愁找不到借口退婚的于夫人可算是等到卫殊因为程郁那档子事病的一命呜呼了。 但结果还没来的及如释重负,卫殊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就跟甩不掉的牛皮癣是的,居然尸体都凉了还能从棺材里爬出来。 但好在后来发生的这些事算是彻底毁了卫殊的名声,花家也可以借此名正言顺的退婚了。 今日于夫人就是为此事而来。 “咦,于夫人也在呢,今日倒是多谢夫人为殊儿解围了。” 卫殊客气的说道,她何尝没注意到于夫人那看自己不喜的眼神,但那又如何,她就喜欢看别人看不惯她又干不掉她的样子... 于夫人敛了敛神色道,“没什么,毕竟你我两家是世交,本夫人也是看在你爹娘的面子上尽量能帮得上就帮一点忙而已。” 卫殊微微蹙眉,这话里话外的疏远之意傻瓜都能听得出来。 于夫人的意思的是在暗示她不要多想,今日出面请了玄禅大师替她解围只是出于两家世交的情分而已。 “殊儿啊,你先坐吧。”这时卫员外开口道。 “哦。” 卫殊哦了一声然后找了个不正面对着于夫人的位置坐下。 沈夫人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员外却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女儿,故而神色愧疚。 “弟妹啊,这事儿你就不再考虑一下?”卫员外向于夫人道。 于夫人放下手里精致的茶杯,说的话也让人听不出什么语气道,”不了,我今日来退婚也是代表我们花家全族的意思,卫大哥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如今咱们两家的门第高低早已不同当年, 更何况你家女儿的名声也坏了,为了帮卫殊作证我可是花巨资才请来了玄禅大师,也算是对得起咱们两家多年的情分了,还请你们放过我儿吧!” 于夫人说完拿出两家当年立下的婚书放在卫员外面前,由丫鬟扶着便走了。 经过卫殊面前时还颇为不屑的扫了她一眼。 卫殊一愣,靠...这势利眼都上天了! “弟妹...你....” 卫员外一时哽咽,眼见着于夫人离去,事已至此他也是无能为力了。 只好看着卫殊道,“殊儿啊,是爹爹对不住你...”若不是自己没用,没把家里的生意做的跟花家一样大,他的宝贝女儿又怎会被对方嫌弃。 见卫员外如此模样,卫殊心里不是滋味,虽说这人并不是她亲爹,但到底人心是肉长的。 这些日子这个爹爹对自己的疼爱她是感受的情真意切的,于是安慰卫员外道,“爹爹瞎说什么呢,您是世上最好的爹爹了,他们花家要退婚就退呗,反正我也不想嫁给花无色。” 卫员外瞧着女儿那没心没肺的模样,疑惑道,“那你当真不伤心?” 卫殊一愣,“那...花家退婚您会少我吃穿吗?”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你爹爹这么疼你,怎会缺你吃穿用度?”沈夫人轻斥道。 卫殊两手一摊,“那不就得了,退婚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瞧着宝贝女儿这个样子,卫员外在心里也不知道是该庆幸她如此心大,不会为此事烦恼,还是该担忧她此番被退婚可能这辈子就再难寻得好人家了。 好在唯一值得高兴的是从此以后再没有人会把卫殊当初妖孽看了。 卫殊今日被退婚是有人高兴有人愁,愁的自然是卫员外一人,但整个青城家中有适龄女子的人家都无比兴奋。 就在这个消息传出去的当天,青城立马就有人家上门给花无色说亲了,甚至还有小门户的人家宁愿将自己女儿送去做妾。 在他们看来就是做富贵人家的妾也比做一个普通青年的正妻来的体面,更何况那人还是青城第一美男的花无色。 于是自然有无数人趋之若鹜了。 当蓉儿把这些消息说给卫殊听的时候,卫殊正逗着赤鸢。 寻思是不是得找个时间把这鸟给退回去.... 第三十一章:幕后黑手 当天入夜后的县令府邸与往常并无什么不同,就是少了一名唤作媞儿的婢女而已。 陈大人有看书的习惯,即使已经为官多年且毫无建树,也仍是坚持着当年科考时的习惯,每晚都要在书房掌灯夜读。 (作者:话说县令大人你都毫无建树了还看啥书啊?县令:我乐意,你咋地!) 只是今晚的书房多了一个人,一袭紫衣华服的矜贵公子慵懒的靠在陈大人平日坐的貂皮软椅上。 慕毓笙随意从身后书架上拿了一本书有一页没一页的翻看起来,然后瞥了一眼恭恭敬敬站在眼前的陈大人道;“事情都办妥了?” 陈大人低头哈腰的站着,语气十分的恭敬,“都办妥了,下官可是半分都没有为难卫小姐啊!” “嗯,”慕毓笙淡淡的点了点头,然后性感的嘴唇微微一动,缓缓问道:“花家那件事办的如何了?” 陈大人赶紧道,“公子请放心,据下面的人回报,于夫人今日已经去卫家把婚退了,且还派人来问下官,什么时候可以见见灵兮小姐?” 慕毓笙听了不屑的冷哼一声,“到底是下九流的商户,也配惦记着灵兮?” 说着眸光一寒,转瞬又有些懊恼,“罢了,这也都怪灵兮那丫头不争气,怎么就偏偏看上了花无色。” 陈大人不敢随便接话,过了片刻才开口,“那接下来公子还有什么吩咐?” “没了,有事本公子会通知你。” 话音刚落,不过眨眼的功夫原本靠在软椅上的少年已经没了踪影。 书房一片寂静只剩下陈大人微微松了口气后擦了擦额角... 次日,卫殊起的比平时都要早一些,前世今生她都背负着指腹为婚的枷锁,如今花家已退婚,她也可算是能够呼吸一口自由的空气了。 站在扶栏前,再看着满园的花色都觉得比平时顺眼。 ”小姐,燕窝炖好了,你赶紧吃一点吧。” 卫殊侧首看了蓉儿一眼,这丫头倒是听主母的话,每天准时给自己送燕窝过来。 只是这一大早上的就吃这么黏糊糊的玩意实在有些反胃,当即挥了挥手道,“我今天不想吃,你替我吃了吧。” 闻言蓉儿大惊失色,赶紧跪下,“小姐,奴婢不敢,这...是夫人为您准备的...” 卫殊转过身看着蓉儿,挑了挑眉道,“我不吃,又不忍这么好的东西被浪费了才叫你吃,你干嘛这么激动?” 谁知蓉儿却直接一个响头磕在地上,道,“小姐万万不可,若是让夫人知道了会将女婢即刻发卖的。” “好了,起来吧,反正我是不会吃的,你自己看着处理就行。”卫殊上前将蓉儿扶了起来。 蓉儿起身后偷偷瞄了眼那碗燕窝,稍稍松了一口气。 ”对了,昨儿让你记下的人名你可都有记?”卫想这才想起来正事。 “嗯,都记下来了,奴婢这就拿给小姐。” 蓉儿说着转身下楼,不一会儿又蹬蹬的上来了,将手里的一本小册子递交给她。 卫殊回到桌前坐下,翻开那本小册,这上面记录的都是昨日那些围堵在公堂外的人名,看完后又交给蓉儿,“你去府里找个可靠的人替我查查这些人,探一探他们的口风,尽量问出那背后指使他们造谣之人。 “是小姐。”蓉儿在心里一字一句的记下了她的话。 卫殊揉了揉太阳穴,青城这地方虽不大,但也不小,位处幽州、金洲和冀州的地界交汇处,是三地商贸往来的一个枢纽地带。 同样也是富商云集之处,除了鹤立鸡群的花家以外,像卫家这样的生意门户多是随手一抓一大把。 有人想要借着自己的事来给卫家造谣,从而影响卫家门下的产业,好达到瓜分或者是独吞的目的。 可是卫家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实在太多,以至于到现在哪怕是卫员外都还没弄明白究竟是谁在暗中狙击他们。 所谓敌在暗我在明,这就更使得卫家步履艰难。 按照卫殊上次去巡查家族生意的情况来看,恐怕过不了多久她们家就要成老赖了。 也不知道在大秦商人破产了会不会被限制低消费或者入狱什么的。 但事实上是卫殊想多了,在秦国商人如果赔本的太厉害又欠下巨额债务的话,那么这个人的所有妻妾子女都要被卖掉为奴为婢的... “小姐,无色公子在府外求见。” 守园的小红来报。 卫殊微微皱了皱眉,“这婚都退了他还来做什么?” 小红和蓉儿同时摇头,这要问花无色啊,她们哪里知道! 小红道,“因为老爷说既然花家已经退回那也无须再来咱们府上,所以不让无色公子进来,但他也没走,一直在外面等着。” 卫殊沉思了片刻,还是决定去见一见花无色。 而花无色这边在卫府门前站了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或是让自己进去,知道是母亲执意退婚的行为惹怒了卫员外。 于是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转到了上次他和卫殊在桃花雨下见面的女墙头。 而卫殊也因为爹爹不准她出去见花无色,无奈之下只好想到了过来这女墙处翻墙出去。 没想到刚上到房顶就看见了一袭白衣如雪的花无色,吓得她险些直接从屋顶之上栽下来。 花无色听到动静一抬眸就看见了那个一身烟青色罗裙的少女,一双晶莹的美眸正打量着自己。 “殊儿,多日不见你还好吗?”花无色温润开口。 卫殊努了努嘴,“没什么不好的,说来还得谢谢你呢,那无尘子道长是你找来的吧,还有于夫人也是你说服她请了玄禅大师前来作证的对吗?” 闻言花无色低头一笑,聪慧如殊儿,果真什么都瞒不了你,其实我今日来想亲自向你道歉的。” “道歉?用不上!” 卫殊挑了挑眉道,“如果你是为于夫人昨日退婚一事来道歉那大可不必,我们本就不熟,全因当年指腹为婚的关系才绑到一起,但你仔细想想,其实我们都有各自去追求幸福的权利不是吗? 虽然这婚约解除的会让我有些丢脸,但是你我不也正因此得到了自由么?” 花无色面色骤变,原本俊美绝伦的脸上此刻蒙上了一层忧郁。 第三十二章:花无色的异常 他很想让她不要说气话,但是,看得出来。 眼前站在墙头的少女是真的在为他们的婚约关系解除而感到轻松自在... 于是,原本还有很多话,他还想告诉她再给他一点时间...结果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到底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如此便是极好,那无色就不打扰卫小姐了,告辞!” 目送花无色离去的背影略有些萧索,卫殊嘟囔了句,“不就是退个婚吗,她作为弱势的一方都没咋地,他伤心个毛啊?” 而花无色一脸郁闷的走到了自家马车旁,书童凛冬候在一旁,点头哈腰道,“少爷,咱们回去吗?” 回头又望了一眼不远处的卫家宅子,花无色淡淡的点了点头后上了马车。 看见卫殊对于退婚这件事的欣喜程度让他有些受伤。 但一上了马车花无色又捂着小心脏开始后悔了,难道娘子不就是要用来追的吗? 自己怎么能因为殊儿年幼不懂事就生她的气呢? 于是咱们外人眼中高冷清贵出尘的无色少爷此刻在马车内开始后悔的抓心挠肺。 他不应该就这么生气又委屈的一走了之,应该要好好的跟殊儿解释退婚并不是自己的意思才对啊... 花无色啊花无色,你聪明一世怎么一遇到她就脑子不好使了呢? 马车很快就到了花府门前,花无色掀开车帘,动作敏捷地跃下了马车。 此时他已经又恢复到了原本清冷如玉的姿态,大步走进府内,却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母亲于夫人的院子。 “小少爷回来了!” 于夫人院子里的丫头们见花无色冷着脸进来,虽然有些害怕,但还是难以自持于他那神韵出尘的品貌,皆是羞红了脸,想看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去看他。 “夫人在佛堂...”其中一个资历略深一些的大丫鬟回道。 “多谢!” 花无色顿了顿便又往佛堂去了。 而他身后的一群丫鬟们纷纷议论开了,“少爷看上去好像不大开心的样子哎...” “是吗,我觉得小少爷即使生气的样子都好迷人...” 母亲—— 于夫人此时正跪在佛堂诵经,身穿一件暗青色绣有繁复缠枝的长衫,虽然已经是近四十岁的年纪,却仍保养得像三十不到的少妇,依旧是那么风华不减。 见小儿子进来,于夫人停下手里正敲着的木鱼,回过头道“无色怎么到母亲的佛堂来了?” 她们虽是母子,但花无色性子清冷,一向跟于夫人不怎么亲近,这佛堂就更是不会来了。 “母亲应该知道我为何而来!”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抹森寒,即使是于夫人也感觉的到了那股子凉意。 “这就是你跟为娘说话的态度?”于夫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花无色道,“请问母亲,儿子跟殊儿的婚约有什么不妥,得劳您亲自上门去退婚?” 前两日他随父亲去了一趟金洲,今日才回来,却没想到前脚还没迈过门槛就得知了母亲替自己做主把和卫家的婚事退了。 急的他水都没喝一口就跑卫家去了,可一向对自己青睐有加的卫员外居然都不肯让他进门。 可想而知母亲当时都说了些什么难听的话。 于夫人叹了口气,又颇有些疑惑的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为娘从前也不见你对那丫头上心过呀?怎地突然为了她跑来质问你的母亲?母亲无论做什么还不是为你着想,如今以咱们家的势力早已是他们卫家高攀不上的了, 这婚退了,为娘再为你择一门出身更好的姑娘便是。” 其实站在于夫人的角度来看,退婚一事无可厚非,况且从过去的十多年里看来也不曾瞧见儿子对那卫家丫头多上心。 反倒是这婚一退他就整个人像受了刺激一样,这样跑来质问她这个当娘的,实在是令于夫人心里不舒服。 花无色强压着怒火,一字一句道,”不管从前如何,儿子现在就告诉母亲,这世上女子有千千万,可我只要殊儿,所以还请母亲以后不要阻挠在我们之间!” 冷冷的丢下这么一句话,花无色转身离去。 于夫人望着儿子离去时决绝的背影,心不由得微微一揪。 呢喃道:“那卫家丫头莫非真是个妖孽...?” 而此时的卫宅中,卫殊坐在月华楼上正埋头翻阅着一堆厚厚的薄子。 对于花无色做的这些她全然不知,或许在她的看法倒是跟于夫人差不多,至少在这具身体原主的记忆中并无太多有关花无色的片段。 即使偶有会面,两人之间也都是各自平淡如水,点头之交而已。 可是自她到来后,那次在桃花萧蔷下初见时她分明是看懂了花无色眼中的深情...除了情以外似乎还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色... 卫殊敲了敲脑袋,把这些胡思乱想的思绪全都赶跑,不管怎么样,既然婚约已经解除,那他们就再无关系了。 如今她要做的是怎么挽救卫家的生意,不然她可就没法好好的养老了! 眼前的这一堆册子上面记录的是近十年以来混迹在青城商界的一些家族信息。 为了要到这份资料卫殊可是豁出了老脸去在卫员外的书房里使出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最后卫员外没办法了才将这些东西扔给她。 毕竟这些东西是青城每一位商贾都要必备的。 里面的资料大多是自己通过各种手段渠道得到的,自然各家的秘闻也不在少数。 若是不小心泄露了出去,那可就有的热闹看了。 卫殊之所以要看这份资料,倒不是对这些为富不仁的巨头们那点秘闻感兴趣。 而是她要从中分析出如今青城的商界格局,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这一忙起来时间就流逝的飞快,等她全部看完以后一抬头都已经是深夜了。 然后蓉儿丧着一张小脸站在一旁,“小姐,您可算停下来了,奴婢热了点儿莲子羹,您吃点吧。” “嗯,好的。” 晚上没有吃饭,倒确实是有些饿了。 喝了一碗莲子羹后,卫殊这才重新回到桌子前,将那些看过的资料都理了理。 从这些资料里她得知,如今的青城商界是划分为几股不同的势力的。 其中以花家为首的锦桐商行掌握着青城最大的硬核产业命脉,如盐铁、粮食、钱庄、酿酒造纸等。 居其次的又有“秋山茗居”几乎掌握了整个大秦的茶叶,甚至远销至波斯... 第三十三章:上学一事 另外还有汉广商行和秋兰商行,这四家商行可以称作是青城的四大家族。 但这些人家几乎都是庞然大物一样的存在,卫家在他们面前顶多可以算作是一个散户。 卫殊觉得,这四大家族除了花家以外的是完全没必要在暗地里对卫家放冷箭。 他们若是对卫家的生意感兴趣,大可明目张胆的将其瓜分。 那么,接下来卫殊就将目标放到了一些生意规模跟卫家不相上下的家族身上。 比如...她手中握着的一支做功精致的紫狼毫笔在沐家和郑家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圈。 至于花家么...据说这沐家的嫡女嫁给了花老爷做妾。 而花家大少爷又纳了郑家的一个庶女为侧室。 卫家好歹跟花家是世交,若没有花家的暗中授意,这两个跳梁小丑又怎敢对卫家下手? “呵呵...有意思...” 静谧的长夜中,烛火下颜色无双的少女唇畔勾起一抹猎意。 次日一大早,沈夫人就派人来叫卫殊去前厅一起用膳。 她过去的时候还发现卫锦也在,额头上的纱布已经取下,但仍有一片红肿未消,见卫殊走了过来便起身打招呼,“长姐安好。” 卫殊淡瞄了她一眼道了句“二妹妹妆安。”后走到圆桌旁找了位置坐下。 卫员外夫妇还没到,像这样一家人都坐到一起用膳的场合,赵姨娘作为一个妾室是没有资格和主人同桌的,所以这会儿前厅就只有她和卫锦。 卫锦目光不善,落在卫殊身上打量了一会儿,尖酸的道,”妹妹原本以为姐姐被退了婚应该会神色憔悴才是,却没想到依旧这么神采奕奕,看来无色哥哥果然不是你心里的人...” 卫殊如何听不出她这言语里的嘲讽,秀美微微一挑,道,“卫锦啊,我说你这样损人不利己有意思?当初我和花无色的婚约还在时,你便愤愤不平为什么跟花无色有婚约的不是你,然后各种耍小心思。 如今我跟花家解除了婚约,不还是没轮到你吗?难道你现在还没明白?你跟花无色之间的阻碍根本不是我啊! 所以,你如果聪明的话,就收起那些尖酸刻薄的小心思,我没工夫陪你玩宅斗!” 这些话就如同一个个实质的耳光一样扇在卫锦的脸上,毕竟是个只有十二岁的孩子,她的那点儿小心思在卫殊面前简直如同透明物。 而卫锦也是第一次在懵懂的意识里感受到了自己和卫殊的差距。 可她仍旧是不甘心,卫殊的话有些刺痛了她那可怜的自尊。 于是卫锦气的大叫起来;“哼,你少在这里装了,这一切还不就是因为你是嫡我是庶吗?若我也是嫡女,花家怎会不考虑我?” 每每提到有关花无色的话题,卫锦就难免激动,跟着说话的腔调也开始变得尖锐。 卫殊微微叹了口气垂下眸子,只冷冷的道了句,“就算你是嫡女也一样的会被退婚!” 到现在,卫锦还天真的以为花家要退婚只是因为卫殊身上出现的那些事情影响声誉而已。 直到此时她才从卫殊的话里听出了不同,到底卫锦也并不是个傻瓜,有些事她因为情感上的原因不愿意去思考。 但一旦被人点破,她便很快就明白过来。 卫锦微微一怔,是啊...若是花家压根儿就看不上卫家,她是嫡是庶又有什么分别? 可她还是不甘心,就算没有花无色,她也一样讨厌卫殊。 就算自己不能嫁进花家,但只要看卫殊丢脸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 于是卫锦又嘲讽道,“呵呵,也是,不过如此一来倒是恰好成全了你跟程郁表哥,我听说表哥就要回到青城了呢...” 卫锦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只是她不曾注意,方才自己说的话刚好一字不差的落在了走过来的卫员外夫妇二人耳朵里。 “锦儿,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卫员外不悦的呵斥道。 沈夫人也不满的睨了她一眼,但毕竟在丈夫面前她还不能表现的对庶女太过刻薄,所以什么也没说,扶着卫员外坐下,然后传膳。 “女儿给爹爹、母亲请安、” 卫殊这时才起身向他们二位盈盈一拜,卫锦也反应过来赶紧跟着请安。 “嗯,还是殊儿懂事,”卫员外满意的看着卫殊,点了点头又道,“你妹妹年纪小,你不要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说完又立马转换了脸色,瞪着卫锦,“还有你,殊儿毕竟是你的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跟她说话?” 卫锦咬了咬嘴唇,在心里明白,无论卫殊是姐姐还是妹妹,父亲的心永远都是偏向她的! “女儿知道错了!” 见卫锦认错,卫员外也就不在说什么了。 很快下人们就上齐了菜,卫员外又注意到少了一个人,便问沈夫人,“宴儿呢?” 沈夫人笑着道,“宴儿这孩子好学,天不亮就去了学堂。” “嗯,宴儿近来倒是懂事了不少。”卫员外抚着胡须说道。 “说起来殊儿和锦儿也都不小了,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但到底以后出嫁了还是要多些学识才不容易被欺负了去。” 这一点卫员外倒是不同于这个时代其他当爹的,他是宁愿自己的女儿聪明厉害一些都不愿意将来被人欺负了去。 沈夫人放下筷子,开口问道,“那老爷的意思是?” 卫员外道,”寻常的私塾都太过杂乱,正好最近听说徐离家要办一个学塾,我想把三个孩子都送过去。” 卫殊听到这话立马眼睛一亮,接过话茬道,“爹爹说的可是秋山茗居的那个徐离家?” 卫员外点点头,“嗯,没错,怎么你不愿意去?” 这徐离家族说起来可是一大旺族,上可追溯到圣王时期的姓氏,与其同期辉煌过的钟离氏、公孙氏都早已淹没在历史的长河里。 唯独有徐离氏屹立千年不倒,如今其家族经营的茶业已经垄断各国不说,这个家族还专出帝师。 仅是大秦开国以来就有七位帝师出自这个家族,可谓是真正的书香世家。 卫殊对这个家族倒是产生了一些好奇心,但若是以上学的名义去了解这个家族的话.... 她不禁想起了曾经被九年义务教育支配的惊惧... 第三十四章:沈夫人的心思 “殊儿,你怎么了?” 爹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卫殊回过神来,“额,没什么,全听爹爹安排。” 卫员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如此那等过了端午你们姐弟三个就一起去上学吧。” “爹爹,那万一咱们家还熬不到端午就破产了可咋整?” 卫殊一说完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一下,这明明是心里的想法怎么就说出口了呢... 卫员外一顿,脸上还没什么表情,倒是沈夫人先把脸一拉,“你胡说什么呢?” 沈夫人知道丈夫最近的压力很大,原本是想吃饭的时候挑些开心的事说,所以她方才甚至都没有呵斥卫锦。 结果却没想到卫殊说话这么口无遮拦... 卫锦在心里冷笑,这下卫殊总算是要惹得爹爹不高兴了吧! 谁知接下来卫员外的话却都让他们大跌眼镜。 “嗯,殊儿的担忧不无道理,但应该不至于撑不到端午,等过了端午你们就能上一天是一天吧!” 噗嗤—— 卫殊忍不住笑出了声,道,“爹爹,女儿发现您越发风趣了。” 顿时饭桌上的气氛倒是轻松了许多,只是这些落在卫锦眼里却是那么的刺眼。 这一家子的其乐融融...可她却是个被隔离在外的存在! 早膳都用的差不多了,这时沈夫人擦了擦嘴角又宣布了一件事。 “其实今日让你们都过来一起用早膳是我有件事要跟你们姐妹两个说。” 卫殊微微一挑眉毛,什么事用得着同时需要跟自己还有卫锦说的啊?而卫锦也同样是一脸蒙圈。 沈夫人缓缓说道,“是这样的,如今你姐妹都不小了,殊儿又刚被退了婚,我和你们爹爹商量了,这女孩子都是要从你们这个年龄便开始物色夫婿的, 所以啊,明天这钱家老太太要在青城办个宴会,到时候许多青城的名流人家也都会去,你们两个虽然年纪小不着急,但提前去看看也是好的。” 卫殊努了努嘴,她依稀记得听说过那钱家老太太和她几个儿媳妇是青城出了名的红娘。 他们家的宴会不就跟前世某某某公园里举办的那些大型相亲活动差不多吗? “殊儿,注意你的表情!” 瞧着女儿脸上那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嫌弃之色,卫员外看不下去开口提醒。 “奥...”卫殊敛了敛表情,又道,”可是爹娘,我这才刚退婚就去相亲合适吗?” 卫员外一怔,原本他也是觉得不太合适,但夫人说正是被退了婚才要尽快找到新的婆家,这样才不会让人笑话,他也就听了。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若不是你被花家退了婚惹得你弟弟在学塾让人笑话,我还懒得送你们两个去…。” 沈夫人脱口而出,刚一说完就看到丈夫瞪了自己一眼。 “夫人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明知道那花家退婚不怪孩子你还...” 见丈夫有些生气了,沈夫人这才又放软了语气,“我也没别的意思,这两个女儿都大了,让她们去看看也是好的。” 卫员外听了这才脸色稍稍缓和了下来,又问卫殊和卫锦,“若是你们两个当真不想去,也可以不去。” “既然是爹娘的安排,锦儿和姐姐自然不会拂了您二位的心意!” 卫锦抢先开口说道,接着又面带微笑的看向卫殊,“你说是吗,长姐?” 卫殊放下筷子,不咸不淡的道,“那就去吧。” 见她应下,卫锦和沈夫人几乎同时脸上浮出了蜜汁微笑。 卫殊猜想,这沈夫人一向是不怎么喜欢她的,眼下又觉得自己丢人大概是早点想找个人家把自己嫁出去。 而卫锦的心思就更好猜了,不就是想等明儿她被那些人看笑话羞辱吗... 家里的仆人上前将桌上剩余的残羹都收走,沈夫人想起来又道,“对了,我还特地为你们姐妹两个一人做了一身衣裳,你们各自拿回去吧。” 话刚一说完,就有两个丫头一人手里捧着一个托盘上前。 “你们两个看看喜欢哪件?”沈夫人笑着道。 这实在太异常了,从前若是沈夫人要同时给她们姐们两个分配什么东西都是提前就定好谁是谁的。 可如今却要她们自己挑,看起来是让她们自由实则,而实际上这衣裳只有两件,若是卫锦和卫殊都看上了同一件,必然是会有争执的。 卫殊拧了拧眉,难道这沈夫人仅仅是因为不喜欢自己就要给她拉仇恨还要推她出去受辱吗? 哎,活了两世,以前只在电视上看到,现在倒真见到了现实中的偏心眼。 那两件衣服一件是水蓝流云锦纹裙,用的上好的蜀锦湘绣,款式大方做工精美。 另一件是一袭粉红色桃夭裙,裙摆处缀满了两短一长的银片流苏,看上去有些闪闪发光的。 以卫殊这样一个熟女的审美眼光肯定是不会选择后者的。 而像卫锦这样的小姑娘恰恰是对这种bulibuli粉嫩嫩的东西眼睛发亮了。 于是她们头一回没有任何交恶的各自选择了自己瞧上眼的衣裳走了。 沈夫人坐在椅子上目送卫殊的身影消失在月亮门后,长袖下的手绢不经意拧做了一团。 次日,一大早卫殊今儿卫锦就各自打扮好了,由沈夫人带着去往钱家。 卫殊倒是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就是想着去见识一下这古代的相亲现场,长长见识。 而卫锦却是在临出门前得了赵姨娘再三的叮嘱。 让她千万要擦亮了眼睛好好挑选一下优质的夫君人选,绝对不能让卫殊给比了下去。 这钱家的宅子离卫家并没有多远,仅隔了两条街而已。 她们又是坐着马车去的,自然很快就到了钱家大宅门前。 沈夫人领着她们两个一前一后下了车,卫殊作为嫡女倒是经常有出门的机会,而身为庶女的卫锦则没那么幸运。 今天离她上一次出门已经过去大半年了,此刻望着眼前钱家那气派奢豪远胜卫家的大宅,卫锦心里多少有些震撼。 沈夫人轻蔑的扫了眼卫锦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心中实在看不上眼,但转头瞧见卫殊也是这样的表情,沈夫人又一阵觉得心口作疼。 卫殊原以为卫家的宅子就够豪气了,如今才知道这青城根本没有最豪气的,只有更让你想象不到的奢豪。 可是她记得这青城四大世家里面并没有钱家啊,而且钱家虽然在青城也有些生意,但远不及卫家。 那他咋就这么豪呢? 这时沈夫人的声音耳旁响起,“你们两个都是久居闺阁的小姐,可能对这钱家不太了解,为了避免你们待会儿进去了出丑,我先跟你说一下...” 第三十五章:钱家宴会 听了沈夫人这个向导的解说,卫殊她们也大概知道了这钱家是怎么回事。 原来这钱老太有三个儿子,长子早年间考取了状元郎,娶了当朝丞相之女,到如今也官拜尚书。 钱老太还有一女,当年在青城也是位出了名的美女,十五岁时便经由长兄之手送入宫中当了个才人。 如今已经是封为贵嫔了,用钱家人的话来说,就是这钱贵嫔十分受宠。 (作者:我呸,你见过哪个男主角会姓公羊?哪个女主角会姓牛?哪个受宠的妃子会姓钱?) 至于钱老太为什么不跟大儿子一起搬去京都呢? 用老太太自己的话来说,就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京都地儿不养人。 但据可靠的消息说的是,当年老太太也去京都大儿子家呆过一段时间,可是跟大儿媳妇相处不慕。 原又是媒人出身,一到了京都第一件事就忙着给各家官员们拉媒保牵。 后来不小心撮合了几对怨偶,惹得人家报复,这才没办法又回了青城。 听完沈夫人的讲解,卫殊和卫锦都忍不住一笑,今儿这宴会怕是有的热闹看了。 “呦,这不是沈夫人吗?” 不远处一个娇媚的妇人手中轻摇着流萤小扇走了过来,乌黑的发鬓高高挽起左侧还别了一朵芍药花,更衬的人媚态毕现。 沈夫人掂捏着手帕捂了捂鼻子,做出一个客气疏离的笑容道,“这不是韩夫人吗,没想到钱老太太还邀请了你呀。” 这话说的,是个人都能听出语气里的不欢迎,卫殊顿时觉得心里平衡了,原来这个娘不仅是对她如此,而是对谁都这样。 难道真被卫员外给宠坏了? 其实这也不怪沈夫人如此,那韩夫人原本就是个烟花女子出身,后来做了韩老爷的妾。 没几年韩老爷的正室病死了,这才将她扶了正。 正儿八经的人家是绝不可能将一个妾室扶正的,也就只有像韩家这样突然一夜暴富的人家才会做出来这事儿。 是以青城稍微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是对这新任韩夫人不耻的,还打心眼里依旧拿她当不三不四的女人看,所以沈夫人才会这么丝毫不加以的掩饰厌恶她。 那韩夫人见沈良嫣如此态度到也不恼,依旧巧笑倩兮的迎了上来,“瞧沈姐姐说的,这钱老太太的帖子上不明写着吗,,邀请全青城的贵妇都来参加,反正她家的园子大也装的下!” 说完便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引得其他人也往这边看。 这时大家都注意到了这边的沈夫人,以及她身后还带着两个模样甚美的姑娘。 说起卫家,大家都知道卫家嫡女曾是那位青城第一美男,花家小少爷的未婚妻,但因为之前的死而复生事件被花家退了婚。 花无色可谓是青城无数少女的梦中良人,她们也曾嫉妒卫殊的命好,居然能高攀得上花家。 而如今卫殊被退婚,她们若是不来戏谑几句,那就太对不起她们多年来对花无色的痴心了。 一时间卫殊她们身边竟围起了一群女人,老的少的都有,那眼神就跟她小时候第一次去动物园看猴子一样... “章夫人好、陈夫人好...” 沈夫人一一跟着些贵妇从善如流的打招呼,从主观意识上忽略她们脸上的戏谑之情。 其中一名贵妇盯着卫殊和卫锦打了一遍,“这就是沈夫人的两位千金吧,果真是生的国色天香,只是不知道哪位是嫡小姐呢?” “呵呵,这位是我家大姑娘,这位是二姑娘。” 沈夫人笑着指了指卫殊又指指卫锦。 这时那位章夫人又开口道,“听说您家嫡女被花家退了婚,今日莫非也是趁着这个机会带姑娘们来瞧瞧的?” 女儿家被退婚本就不是什么光彩事,这章夫人敢这么直白的挑明了说怕也是知道了卫家如今的情况,才敢这么放肆。 于是沈夫人的脸色立马就有些不好看了,但她只能在心里恼怒,面上却尽量收敛着,道,“还请章夫人注意自己的言辞!” 闻言,章夫人捂了捂鼻子不屑一笑,这落在沈夫人的眼里就如同一个利刺扎在心间。 若不是卫家的生意出了问题,这些人又怎敢如此轻视自己... 卫殊淡然的将这些人的言行举止都敛入眼底,然后依旧保持沉默,向沈夫人这种尽会刁难自家人,窝里横的,卫殊可不打算帮她说话。 今日若不是沈夫人故意想拉她来出丑,这些人哪有机会来羞辱她,说白了两个字,活该! 而先前因为受了沈夫人冷眼的韩夫人见她这般模样,脸上的笑意也是越发洋溢了。 这时候一个稍微年长一些的妇人站出来说道,“好了,待会儿宴会就开始了,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这样一群人围在钱府的门外也不太好看,而那说话的妇人想来也是在人群中有些威望的,她一开口,众人便都散开,依次进了钱府大门。 不得不说着钱府从外面看是气派,等走进了里面,更是奢豪无比。 亭台楼阁,红墙绿瓦依次错落,相形益彰,入门便是一处至少要比卫家前院空旷一倍的场地,然后经由下人们领着去了宴会的举办场所——钱府后花园。 今儿来钱府的客人很多,男女老少的都有,若是换个时空,还真有点像是二十一世纪的公园相亲现场。 卫殊大致数了一下,这一方花园竟足足摆了四十二桌,而每一桌的座位是八个。 “真是太过分了,如今眼看着咱们卫家要落寞了他们居然就给我们安排这种下等座位!” 沈夫人一坐到座位上就开始抱怨,还好这会儿桌上还没坐旁人,不然就是一番口舌之争了。 “夫人,您就消消气吧,左右这都是为了两位小姐来的。”大丫鬟云英在一旁安慰道。 听到这话,卫殊忍不住嘴角隐隐的一抽,她可不觉得沈夫人是为了自己或者是卫锦好才来的。 恰好相反,她是为了羞辱她们才带她们来,但却弄巧成拙反而自己先受了旁人一通挤兑... “呦,这位是卫府的夫人吧?” 一名红衣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走到她们这桌坐下,那妇人身上虽也是衣着光鲜,但跟先前门外那几个贵妇是根本不能比的。 可见其家中的产业也是不能比的,而卫家在生意没出问题前,虽然算不上什么四大家族,但也远在这些小门户之前。 可如今,钱家却这么迫不及待的想以这种方式羞辱卫家,将她们和这些末流家族安排到一桌。 第三十六章:羞辱 “这位妹妹是...?” 沈夫人抬眸打量了一眼那红衣妇人,显然是没想起来在哪里有见过。 “也难怪卫家姐姐不认得我,妹妹的夫家姓董,做的是布料生意,年初才搬来的青城。”红衣妇人笑着说道。 沈夫人微微点了点头,“原来如此,难怪我瞧着董夫人面生。” 那妇人又笑着道,“原是年初在花家的那场宴会上见过卫姐姐,只是那时姐姐没有注意到我而已,但妹妹却是被姐姐的雍容气度所深深折服。” 这董夫人一看就是个长袖善舞的,说的话都挑好的捡,不过她这夸的倒也不算过分。 毕竟卫家的主母沈良嫣当年也是青城第一美人,嫁与卫员外这些年又一直被丈夫独宠着、敬着,虽然已经三十岁了。 但看上去也就二十出头,如今与卫殊一同出门,与其说是母女倒更像是姐妹,多年优渥环境和心境养成的雍容绝非那些天天在后宅里跟小妾庶女勾心斗角劳心劳力的贵妇所能比。 卫殊抬眼也打量了一下面前的董夫人,发现其年纪也不大,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 一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自成风流,右眼角边上一颗朱红的美人痣,娇俏可人,却又不像那位韩夫人般举止轻浮。 不一会儿他们这桌人就坐满了,有些人惊讶的发现卫家妇人竟也跟自己同桌,心中即是惊讶又是疑惑。 这钱家是出了名的看人下菜碟,如今这般安排座位难道是暗示着卫家真的要垮了吗? 园子里的人越来越多,有青年才俊者文质彬彬,有妙龄少女眉目如画,若是没有私底下的那些家族之间诡谲的较量,就这样看着倒也是赏心悦目。 “钱老太太过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这么句,大家齐齐的望去,卫殊也看见了那位大名鼎鼎的钱老太。 满头银发面目慈祥,身形略微有些佝偻,又见扶着她走过来的并不是丫鬟,而是两位衣着华贵的妇人,应该是她的儿媳妇。 卫殊从前极少参加这样的宴会,所以对这些也都认不全,只是略耳闻过名字罢了,倒是卫锦,她可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宴会,一时新奇一双眼睛就不停的四下打量。 钱老太一过来,大家也都起身前去问候,沈夫人自然也不列外,只有一些家底薄没资格上前贵妇还留在自己的座位上。 “哟,这不是卫小姐吗?” 耳边传来女子的声音,卫殊刚从桌上拿了一块糕点送入嘴中,一抬头就看见了沐雪晴和郑莺儿。 从前的卫殊甚少出门,但这两人她还是有过照面的,如今正一脸傲居的望着自己。 卫殊只是擦了擦手然后向她们点头示意,谁知这两人竟还直接坐到了她面前的空位上。 沐雪晴装出一脸关切的样子道,“我听说你被花家退了婚,是真的假的啊?” 卫殊道,“你家嫡姐不是花老爷的小妾吗,问你姐去啊!” “你...” 沐雪晴一下子被噎的说不出话来,她们家一向以傍上了花家的大腿而自豪,但沐雪晴也因嫡姐当一个糟老头子的小妾为耻辱、 这时一旁的郑莺儿推了一下沐雪晴,“你也别生气,想必卫小姐也是因为被退了婚而心情不好才这样说话的。” 说着又看向卫殊,“只是不知如今卫小姐被退了婚,心中是作何感想呢?” 在这个时代,女子被退婚是一件极其丢人的事,甚至有的女子会因此而自尽。 卫殊在心里冷笑,看来她们是打定主意要羞辱自己。 “呵呵,也难怪沐小姐和郑小姐这般好奇我被退婚是何等心情了,毕竟你们的姐姐都是直接从后门进当了别人的小妾,也没走过正妻的婚配流程, 至于你们又都是尚未婚配的姑娘,不过没关系,你们也可以去找户人家订婚再让他们把婚退了,如此便能体会的到了!” 闻言,沐雪晴气得猛地站起身,“你敢诅咒我们?” 卫殊耸了耸肩,“我可没有哦,不过你若非要这么觉得...也可以。” “卫小姐好歹也是大家闺秀,怎可如此出口伤人?” 这郑莺儿也终于装不下去了,神色不悦的质问道。 “你们不自己送上来我伤得着你们吗?” 有些人就是典型的双标碧池,同样的事自己可以对别人做,但却不能容忍别人用同样的方法来对自己。 说的就是郑莺儿! 卫殊不以为然的说着又拿起一块糕点塞入嘴里,这钱家的糕点倒是做的不错。 这些个大家闺秀们一个个都自诩有教养,即使是吵架也不是直来直去,要表达一个意思也要绕个山路十八弯。 但她们却没想到,无论她们如何绵里藏针这卫殊的反击都是一针见血。 她们在卫殊这儿也占不了半分便宜。 但沐雪晴依旧不甘心的道,“呵,我算是知道你们卫家为何眼看着就要破败了,毕竟一个有教养的大家闺秀谁会去吃宴席上的糕点呢,由此可见你们卫家的家教低劣了。” 像这样的宴会,无论席上摆了什么山珍海味,那都是做样子的,谁来也不是真的为了吃东西,所以久而久之在宴会上吃东西就成了不雅的举止。 卫殊冷笑,“沐小姐多虑了,我卫家的家教还不劳烦你来操心,你要是有那个功夫就多操心操心自己家吧, 毕竟我爹爹可没有奴才相,也不会卖女求荣的把我送去做妾。” 说着又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哎呀,只是沐老爷已经把大女儿送给花家了,那不知又会将沐小姐送给谁?县令大人...或是太守?” 这时县令府陈大人无端打了个喷嚏,“好好的...谁在背后说道我?” “你...我要撕烂你的嘴,贱人!” 沐雪晴何曾被这样羞辱过,当即受不了就要扑上去抓卫殊,引得周边的人都往她们这看过来。 好在郑莺儿将她给拦住,在她耳边小声道,“这可是钱老太太的宴会,你若闹开了对谁都不好!” 无论沐雪晴再怎么愤怒也始终保持着一丝理智,她们家族正在蒸蒸日上,可不能因为一时小不忍而闹出什么对家族不利的事来。 一双杏眼恶狠狠的瞪着卫殊道,“你们卫家给我等着!” 说完拉着郑莺儿走开了。 第三十七章:说媒 桌上的几个妇人和小姐都有些忌惮的看着卫殊。 原本以为这卫家小姐应该是那种弱不禁风的类型,又被退了婚,应该是哭哭啼啼的才对。 却没想到她是如此具有攻击性,于是原本一些按捺不住也想要过来奚落她两句的人,都生生打消了这个念头。 斜了眼沐雪晴离开的背影,卫殊在心里冷笑。 她方才的话倒是耐人寻味,沐雪晴说的不是让她卫殊给沐雪晴等着,而是让卫家给沐家等着。 这等于是变相的承认了这一切都是沐家在背后搞的鬼么? ”慕兄,在看什么呢,今日这园中可有你瞧的上眼的姑娘?” 在距离花园不远处有一座阁楼,人在上面可将整个园子的景象都尽收眼底,但下面的人却看不到这儿。 扶栏前慕毓笙靠在上面,手中拿着一壶酒静静独饮,眼睛却是专注的盯着园中某处地方。 而说话的是钱老太的孙子,钱通。 慕毓笙嘴角含笑,目光依旧不曾移开半分,“本少爷生平倒是从未见过如此伶牙俐齿的女子,实在有趣的很。” “奥...我倒要看看是何等女子竟能吸引得住慕兄的目光!” 钱通有些疑惑,也走了上前来,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去,可惜他并没有慕毓笙那般深厚的内力,所以根本听不清下面在说些什么。 不过那个身穿蓝色衣裙的少女,确实模样生的十分出色! 宴会,随着钱老太太的入席也开始进入流程,贵妇们都纷纷上前向老太太敬酒,说一些漂亮的奉承话,沈氏也不列外。 钱老太虽然也上了年纪,却依旧神采飞扬,从席上站起来致辞道, “今日难得诸位肯赏脸来我们钱家的宴会,我老婆子是上了年纪,膝下的孙儿孙女也大多都去了京城,今儿瞧了你们这些大好年华的孩子们我老婆子瞧着心里也欢喜...” 总之说的就是一些场面话,而在场的人谁都知道之所以举办这宴会,是以老太太拉媒保牵的瘾又犯了。 卫殊对钱老太太说的话不感兴趣,倒是被身后另一桌两个妇人的谈话给吸引了注意力。 ”我说宋夫人啊,你家女儿也十四了,眼看就要及笄,再不提前给订好人家,就成老姑娘了。” 这时一个如出谷黄莺般嗓音的少女开口道,“什么,十四岁就成老姑娘了,那钱三夫人您都三十多岁了得成什么了?” “宜贞,别乱说话!” 一旁少女的母亲轻声呵斥道,她只好闭上了嘴。 而那钱三夫人原本因女孩的话脸上闪过一丝难看,但转瞬又恢复平静,继续道,“想当年你们宋家也是青城一等一的人家,若不是当年七位公子都战死沙场,家业不至于到如今这般景象, 但这也是你们宋家的大义所在,如今宜贞小姐也已经长大成人,这婚事是可以考虑了,最好是得寻一个能扶持自己娘家的人才是,毕竟宋夫人你还有个七岁的儿子呢。” 对于连三夫人说的话,宋夫人点点头表示认同,最好是寻一个有钱有势的人家,这样将来即使女儿出嫁还可以养她年幼的弟弟。 听到这儿,卫殊微微皱了皱眉头,虽然她讨厌那种重男轻女的人家,也更讨厌剥削女儿的价值来养儿子的父母。 但是方才也从他们的对话当中大致听出了,这宋家早年间原也是青城的大户,应该是有七兄弟,只是后来家中男丁都战死沙场了,没有了顶梁柱这才导致了家道中落。 如今又有个年幼的弟弟,孤儿寡母,长姐若是寻了个好人家照应一番也无可厚非。 这时她对面的董夫人又跟另外一名夫人说着悄悄话。 “你说当年这宋家老太爷放着好好的一方首富不当,非得亲手把自己儿子送上战场,结果无一生还,老太爷过身后,留下唯一的儿媳宋夫人和一双儿女开始靠着变卖家产度日,到现在这宋家都没寻得一门合适的姻亲。” “可不是,这两年到也有不少人家上门,只是这门第低的宋夫人自然看不上,门第高的她们家也出不起嫁妆啊,而且人家高门大户取亲也都要看对方的家世,倒是落得个高不成低不就了。” 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卫殊揉了揉眉心,又塞一块糕点进嘴里,心里不由得有些敬佩当年那宋家老太爷的大义,也开始对这位宋小姐提起几分兴趣。 又听得身后的钱三夫人对宋夫人道,“这样,宋夫人,我这现在倒是有处好人家,不知道你愿不愿把女儿嫁过去。” 宋夫人语气略有些诧异,“那...是什么样的人家呢?” 钱三夫人掩唇一笑,“是沐家的大少爷。” “沐家大少爷?...这...这...” 宋夫人语气显然是有些激动。 沐家自从抱上了花家的大腿后在青城的地位排名就蹭蹭直上,所以见宋夫人这反应还以为她是惊喜呢。 接着又听宋夫人有些晦涩的开口,”可是,我怎么听说那沐家大少爷一年前去巡逻庄子的时候不小心头让驴踢了,现在人还没醒过来呢?” 钱三夫人眼珠子转了一圈赶紧圆道,“嗨,这有什么关系,我上个月听说好像现在眼珠子会转了,说不定宋小姐一过去没几年他就好了呢。” '“我说连夫人呐,虽然我们宋家如今落寞了,但你也不至于这样来羞辱我女儿吧? 见送宋夫人脸色迅速的沉了下去,钱夫人赶紧赔笑道,“哎呦,宋夫人啊,你可真是误会我了,你想想啊,若是你家小姐嫁过去,这钱物肯定是不会愁的,而且宋家大少爷那个样子肯定也纳不了妾的, 如此宋小姐嫁过去后即能帮扶娘家,也不用跟小妾争风吃醋。” “可不是,毕竟丈夫是个活死人,有什么醋好吃的!”一旁的宋宜贞讽刺道。 但宋夫人脸上的神情却能让人看出来,她心里已经考量这件事了,毕竟宋家有钱。 嫁出去的女儿是泼出去的水,她得为儿子的将来做打算,若是能有个得力的姐夫扶持,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重振当年宋家的辉煌。 见宋夫人已经在掂量了,连三夫人又道,“若是你对这沐家大少爷不满意,我这还有一户。” 宋夫人动了动嘴唇,“什么样的人家?” 第三十八章:初见 钱三夫人道,“就是咱们青城最有名的老中医,他不是前不久刚死了老婆嘛。” “可是他这年纪也太大了些吧。”宋夫人拉着脸说道。 钱三夫人赶忙笑着道,”这又什么,这男人呐年纪大些才懂得疼老婆,况且啊...” 说着把头凑到宋夫人耳边悄声说道,“况且他们家的家底丰厚,人又那么大年纪了,这宋小姐嫁过去估计没几年他就入土了,到时候家产还不都是您的呦!” 宋夫人神色微闪,“这...” 旁边的宋贞宜又开口了,“可别!人家老中医会养生,我怕我熬不过他!” “这孩子,怎么说话嗯。” 宋夫人立马埋怨的瞪了女儿一眼。 宋贞宜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娘,钱三夫人,我坐的累了,去走一走。” 说罢,也不等旁人反映过来直接就走开了。 卫殊看着那个明黄色的身影慢慢走向了园子里人迹稀少的角落,轻轻叹了口气。 对于方才耳闻是既好气又好笑,更多是为那个明媚的少女感到痛惜。 即使在她原来生活的二十一世纪的女孩子们一样也得面临同样的烦恼和痛苦,更别说在这个时代了。 女子的存在就是为了等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然后嫁人相夫教子。 再回过神来看了眼自己这一桌,沈夫人一直是在钱老太太身旁,而卫锦也有几个自己交好的庶女出身的友人,这会儿早走开了。 现在这一桌就剩下了卫殊自己,坐了这么久也有些累了,索性也站起身四处走走。 她不太喜欢这些女子身上过于浓厚的香粉味道,于是也是挑了人少的角落走,在穿过一条曲幽小径后眼前就是一处凉亭。 呜呜—— 四下无人,却传来一个女子低声抽泣的声音,听上去很是悲凉。 卫殊放轻了脚步声循着声音走过去,在亭子的角落里,一个明黄色的人影蹲在地上哭泣。 不是宋贞宜是谁? 尽管方才在席上她牙尖嘴利,可到底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若在现代顶多就是个初中或高中生。 许是哭的太过入神,所以并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 卫殊轻叹了口气,看来还是个粗心的姑娘。 “这个给你,擦一擦眼泪吧。” 听到有人说话,宋贞宜一愣,抬头就仰面看见了卫殊那张明媚如花的脸。 好漂亮的女孩子,就像是春日里的暖阳一般! 这是宋贞宜对卫殊的第一印象,看了眼她递过来的手帕,有些不好意的接下,道了句,“谢谢!” “这地方没人,你一个女孩子不安全的。” 卫殊始终脸上都挂着淡淡的微笑。 宋贞宜微微一怔,擦干了眼泪道,”可你不也是一个人过来的吗?”顿了顿又道,“你也讨厌那样的场合对不对?” 卫殊将目光从她梨花带雨的娇容上移开,勾唇一笑,宋贞宜不知道的是,她曾经一个人闯进了m国在南非的秘密基地都尚且能全身而退,这世间若或许还有能对她造成威胁的人或事,但绝对不会在钱家。 “没错,我也不喜欢那些人,太过虚假不是吗?” “这钱家的宴会就是专门给人说媒的,我原本不想来,可是母亲说我也该找个婆家了。”宋贞宜无奈的说道。 “那你想要任由她们来安排你的人生吗?”卫殊淡淡的问道。 宋贞宜微微一怔,自古以来子女的终身大事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若有抗拒那就是大逆不道。 她虽然对那钱三夫人说的两家甚是鄙夷,但也还从没想过在这件事上要自己做主。 尽管在越来越多的时候,会有个声音在她心间呐喊,可是太过懵懂,她自己也分辨不清,那个声音呐喊的究竟是什么。 可是当眼前这个少女问出她是否想要别人来安排自己的人生时。 心里的那个声音便突然开始放大,响彻在她耳边,没错。 那就是,自己的人生是否真的要任由她人来掌控,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母亲,亦或未来的夫君! 最终宋贞宜微微咬了咬粉唇,摇了摇头,“当然不想!若有可能,我也想像父亲和叔伯们那样去征战沙场!祖父在世时常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还曾说女子也是这天下的一部分,那为何男子能做的事女子不能?” 卫殊莞尔一笑,道,“男子能做的事,女子自然也能,只是要付出更多的努力还要承受更大的压力,和面对更残酷的现实,你若是能想好将来要面对的是哪些,自然也可以活的像个男儿一样!” 宋贞宜有些诧异的望着眼前的少女,她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同岁,可是却给人一种经历过无数岁月磨砺的一种感觉。 这个少女带给她的印象是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绝非青城那些只会吟诗作画的娇柔女子可比。 宋贞宜终于露出了一个敞开心扉的笑容,“说了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宋贞宜。” ”我叫卫殊!”卫殊会心一笑。 “卫殊...” 宋贞宜呢喃重复,觉得这个名字很是眼熟,然后猛地睁圆了眼睛,有些激动的指着她,“你...你...你就是那个都死了还从坟墓里爬回家的卫殊?” 还有最近传的沸沸扬扬被花家退婚的卫殊小姐...? 只是这后一句宋贞宜没有问出口罢了。 对于宋贞宜的错愕,卫殊只是平静的点点头。 得到证实后,宋贞宜吐了一口气,有些好笑的说道,“我就说嘛,能跟我说这些话的女子,除了卫殊小姐估计也不会是别人了。” 卫殊有些汗颜,抚了抚额,自己现在这名声有那么惊世骇俗吗? 然后宋贞宜又郑重的看向卫殊,“谢谢你,谢谢你能跟我说这么多,我现在心里没那么难受了。” 卫殊莞尔一笑,“以后的日子还长,总要活的坚强一些,开心一些不是吗?” “嗯,你说的对!”宋贞宜点了点头。 “现在大家都宴席上,咱们不便离开太久,这儿人烟少,咱们还是回去吧。”卫殊提议。 宋贞宜淡淡的道,“嗯,也好.“ 只是她们刚一转身就碰上了两个人,具体的说是两名男子。 一个相貌平平,浑身上下并无什么特别出彩之处,而另一个则可谓天人之姿,头戴紫金玉冠,墨发三千束于脑后,一身深紫色的长袍尽显尊贵之气,若说是哪个皇子都有人信。 只是这青城天高皇帝远的,是不可能有皇子亲临,但想必此人也是非富即贵。 第三十九章:相似 紫衣男子笑容熙和,“前面正是热闹的时候,二位小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大秦女子极重声誉,眼下她们身边都没有丫鬟跟着,就这样跟外男单独相处若是传去... 卫殊倒是不在乎,可宋贞宜还是有些顾忌的,不禁的后退了几步。 看着迎面走来的紫衣男子,卫殊有一瞬间的惊讶。 他竟和花无色生的有三分相似,只不过两人的气质是截然不同的,尽管眉眼相似,但是若不仔细看则完全看不出来。 花无色幽如冷玉,虽然表面上看着是温文儒雅但骨子里藏着的是冰雪般的冷漠,是那种乍一看你会觉得春风十里想要靠近他,但一旦靠近了又会被他身上的寒气所冻伤。 而眼前的这个男子,他的身上则像是汇聚了尘世最繁华绚丽的颜色,不同于花无色的清贵,他的气质是有一些邪魅的。 “还请公子止步,男女授受不亲!”卫殊脆生生的开口。 紫衣男子听了莫名的勾起唇畔一笑,“姑娘误会了,在下也是今天钱府的客人,只是刚好路过此处而已。” “是啊是啊,姑娘可千万不要把我们当做那种登徒子,今日是我祖母举办的宴会,这位是慕公子,我请来的贵客。” “哦。”卫殊哦了一声,然后打量着这个相貌平平的男子,“原来是钱公子。” 听到他自报是这钱府的小少爷,宋贞宜也松了口气,毕竟若是遇上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传出去也是极损闺誉的。 “在下慕毓笙,敢问姑娘芳名?” 他其实只想问卫殊的,但是又不好这么直接忽略了宋贞宜。 卫殊淡雅一笑,“小女卫殊,慕公子有礼了。” “我叫宋贞宜。”知道他们不是那种登徒子以后宋贞也不再顾虑了,大大方方的自我介绍,看向慕毓笙的眼神则多了一丝惊艳,只是又极快的又被掩饰了过去。 “原来是卫小姐和宋小姐,在下也曾听闻宋家满门忠烈,宋小姐有父辈遗风果然不同于一般的女子。”慕毓笙道。 听人提及自己的父辈,宋贞宜眼中划过一丝骄傲,接着又微微羞红了脸,“慕公子谬赞了。” 接着慕毓笙又道,“还有卫小姐的大名,毓笙近来也是有所耳闻,今日有幸一见,果然风采过人。” 卫殊淡淡的道,“慕公子过誉了。” 然后四周望了一圈,拉了拉宋贞宜的衣袖道,“咱们出来也有一会了,该是回去了,不然被有心人瞧见徒增麻烦。” 宋贞宜点点头,又向慕毓笙告辞,“那我们就不叨扰公子雅兴了,小女告辞。”说完和卫殊一同离去。 等她二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了长廊处,慕毓笙这才收回眸光。 一旁看得入神的钱通叹了口气,轻轻摇头,“果然女人都是看脸的,你说我站在这儿这么久,她们怎么就愣是跟没瞧见一样?“ 慕毓笙伸出修长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不怪她们,也不怪你。” 钱通有些迷惑,“那怪谁?” 慕毓笙淡淡的道,“怪你爹妈没把你生好...“ 钱通脸色跟便秘一样,此刻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卫殊和宋贞宜重新回到宴会上的时候,沈夫人依旧还在钱老夫人那桌作陪,只是不知为何,卫殊总感觉钱老夫人那桌的人总是有意无意的往她这边瞥。 而宋贞宜的母亲也被几个贵妇拉了过去寒暄,一时间两人到落得个自在。 “我呸,你个庶女也敢在我面前招摇!” 不远处一株茶花树后传出一个少女尖锐刺耳的声音。 接着又听见有人在抽泣,“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呵,不是故意的,可你终究是踩脏了本小姐的鞋,我这鞋子可是用上好的蜀锦所做,你一个庶女赔得起吗?” 卫殊微微皱起眉头,目光锁定在那株茶树的的后面,透过稀疏的花枝可以看见那抹熟悉的粉色身影。 “怎么了,卫小姐?” 宋贞宜发现她神色有异样,便上前问道,同时也顺着她的目光往茶花树后看去。 依旧是少女尖锐的嗓音,“这样,你若是能够用舌头把我这鞋舔干净,这事就算了,如何?” 卫锦眼中噙着泪水,一只手捂着红肿起来的右脸,愤怒的道,“我说了我是不小心踩到你的,你已经打了我一巴掌还不算完吗?别忘了这可是钱老妇人的宴会,难道你想要闹事不成?” 方才她只不过是想起身走一走,结果就不知道怎么的就撞上沐家旁支的嫡女沐秀玲。 明明自己已经道了歉,可沐秀玲还是不由分说的打了她一耳光。 卫锦自然是不服气,可是不服气又能如何,如今他们卫家的生意急转直下,她又只是个庶女而已。 即使闹出去,人家也只会说是她没规矩,是以这样的羞辱卫锦只能默默忍受。 但却没想到这沐秀玲打了自己一耳光还不算完,还要继续这样羞辱自己。 沐秀玲神情高傲,'从前你们卫家不是仗着跟花家的联姻就没把我们沐家放在眼里吗,今天我倒要看看你们沐卫的女儿有多大的本事!” 沐秀说玲完,她身后的几个同伴立刻将卫锦围了起来,然后不怀好意的笑道,“方才卫小姐也说了,今儿是钱老夫人的宴会,我们总不能砸场子,那不如换个地儿如何?” “不...不要...“ 卫锦长这么大头一次的从心中生出了几分绝望,她想跑,可是却被几个人围住了。 尤其是沐秀玲整整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卫锦根本也拧不过她。 接着沐秀玲往她嘴里塞了一块帕子,卫锦即使再想呼救,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这喧闹的宴会上谁又会注意到这点声音呢。 “快带走!” 沐秀玲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从前只见卫家的嫡小姐是如何风光,如今就算一下子还不能教训卫殊。 那么拿她的妹妹来出出气也是不错的! 最终卫锦就这样被她们几个架着往花园僻静的角落去了。 眼看着她们几个离开,卫殊看了眼四周,明明就在众人眼皮子低下,为何所有人都装作没看见一样呢? 接着她就想明白了,如今众人都以为卫家要倒,不过是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罢了。 又扫了眼依旧在钱老太太那桌谈笑风生的沈夫人,卫殊眼底划过一抹厌恶。 第四十章:欺凌 “卫小姐,那被带走的好像是你家庶妹。” 宋贞宜在一旁看着也难免有些担心。 世人都道女子不易,女子柔弱。 殊不知,这世上加注在女人身上多半的痛苦,都是由女人带来的... 卫殊脸上挂起了一抹冷笑,然后道,“不知宋小姐可愿与我去凑一凑热闹?” 宋贞宜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好,我随你看看。” 说完便循着沐秀玲她们几个的脚步而去... 卫锦被沐秀玲几个人带到了钱家一处废弃的院子里,她一路上想呼救,可一来嘴被塞住了,根本发不出声音。 二来,也奇怪,这一路竟然连一个钱府的下人都没碰到。 她被狠狠的扔在长满杂草的地上,这院子一看就是已经荒废很久了,平时想必也不会有人经过。 院墙上布满了厚厚的一层青苔,身后的房屋木板也是七零八落,散发着一股子腐朽的味道,时不时还从里面吹出阴风阵阵... 这个时候再又看着沐秀玲脸上的狰狞之色,卫锦整个人都开始在发抖。 这时嘴里塞的手帕被扯出,卫锦深吸了一口气张嘴就想呼救,可是喉咙还来不及发出声音左脸上就挨了火辣辣的一巴掌。 “你给我安静点!在这儿,就算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过来的!”沐秀玲不耐烦的说道。 “你们想要对我做什么?我们卫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卫锦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虽说是个庶女,到底在卫家也不曾受过虐待,可眼下却遭人欺凌,叫她是又气又怕。 沐秀玲冷笑一声,“做什么?呵呵...你说要是待会儿大家看到卫家庶女一丝不苟的样子会怎么样?” 闻言,卫锦面如死灰,“你为何要如此对我?我不过是不小心踩了你的鞋子而已?” “哈哈哈....你不会还天真的以外这一切只是你踩了我的鞋子这么简单吧?” 沐秀玲笑的有些丧心病狂,其他几个人也跟着笑的花枝乱颤。 待笑够了,她才鄙夷的睨向卫锦,“愚蠢,我们沐家早就忍受不了屈于你们卫家之下了,如今...不过是提前宣泄一些怒火而已。” 说着,其他几个人收到沐秀玲的眼神,立马会意,朝倒在地上的卫殊走去。 “你...你们不要过来...”卫锦瑟缩着身子往后挪退。 “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是要扒光你的衣服而已...” 卫锦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若今日她真被人扒光了衣服,那传出去她也就没活路了,这等于是间接的逼她去死! 卫锦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今天要跟大夫人来钱家呢,如果不是为了来看卫殊被人羞辱的下场,她又怎会落得这般境地...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就在那几名少女要去扯卫锦身上的衣物时,她们身后的大门被人推开了。 “住手!” 沐秀玲等人一惊,齐齐回过头去,见卫殊和宋贞宜自顾自的走了进来。 “卫殊?” 沐秀林不由的感到一阵压力,今天之所以敢这么欺负卫锦,无非是仗着她们人多,再一个是这样的宴会她们这些女眷的丫鬟都不在身边,主子在宴席上,而丫鬟们都是外面等着的。 因此,才让沐秀玲逮着了卫锦落单的时候。 原先是沐秀玲她们四个人欺负卫锦一个,自然卫锦就任由自己揉搓扁圆了。 可现在又来了卫殊和宋贞宜,最后谁欺负谁还当真不好说了... 而卫锦则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卫殊,她有些不相信卫殊是来救自己的...毕竟她们的关系一直就很恶劣。 “宋贞宜,你们宋家早已落魄,可我们沐家却如日中天,你确定要来坏我的事?” 沐秀玲先声夺人的说道。 宋贞宜鄙夷的扫了眼沐秀玲,方才在外面她已经将她们的话全部听在耳朵里,万没想到一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孩子竟能如此歹毒。 只是刚想怼回去却被卫殊抢先开口,“原来是沐家的小姐啊,只是不知道我这妹妹如何得罪你了?方才听着你竟要扒光她的衣裳?” 说着又淡淡的扫了一眼还倒在地上的卫锦,“你还不过来!” 卫锦眼睛一亮仿佛看到了救星,连忙站起身,想走到卫殊身边去。 可她刚站起来就再次被沐秀玲给推倒了,这次伤的不轻,后脑勺撞在了一块不算尖锐的石头上,虽然没有流血但立马肿起了一个大包。 沐秀玲生的本就比一般的女孩子要高大一些,而卫锦确实那种柔柔弱弱的类型,她如何能强硬得过沐秀玲去,只能用愤恨的眼神瞪着她。 “没出息。”卫殊没好气的白了卫锦一眼。 而听到卫殊这样说自己,卫锦立马一脸的委屈... “你想带走她?没门!她弄脏了本小姐的鞋子,除非...你能替她来将我鞋舔干净!” 沐秀玲神情十分的嚣张,原本还有些忐忑,但是想一想,她背后仰仗的可是沐家,甚至是花家,还用得着怕一个卫殊么? 原先的宴会上,她也看到了堂姐受卫殊的气,若是自己能替堂姐出了这口气,呵... “我说沐秀玲你仗着自己生的五大三粗的体格这样欺负我妹妹有意思吗?”卫殊双手抱在胸前没好气的问道。 而一旁的宋贞宜也是才发现五大三粗这个词用在沐秀玲身上似乎十分的贴切... 沐秀玲脸上则一下子怒气腾腾,她生平是最讨厌别人说自己五大三粗什么的了,难道她就不想生的纤细苗条一些,可体格是天生的她能有什么办法? 所以,沐秀玲一向最讨厌那些娇柔纤细的女子了,尤其是像卫锦这种看起来柔弱不能自理的。 也许是出于宣泄,也许是嫉妒,所以她才用了这么残忍的方法想要逼死卫锦。 沐秀玲挑了挑眉头,傲慢的道,“我欺负她又如何,你还能把我怎么样?” 她就不信,如今的卫家难道还敢为了一个庶女找她麻烦不成? 卫殊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我自然是不能把沐小姐如何的,只是我得带卫锦回去。” “可以啊,你过来舔干净我的鞋子,我就放她走!” 沐秀玲神色傲然的说道,还将自己那只弄脏了的脚伸出裙子以外。 卫殊笑着道,”好啊。”说着朝她走近。 “卫小姐,你...”身后宋贞宜将她拉住,她不相信眼前这个女孩会以这种方式向人屈服。 “没事的。” 卫殊回过头递给宋贞宜一个放心的笑,然后继续走向沐秀玲。 第四十一章:护短 眼见卫殊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沐秀玲总觉得她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不对。 但是本能的想起两家势力的悬殊,她只当卫殊这是心有不甘罢了。 于是脸上的神情愈发傲慢,“跪下!” 沐秀玲傲然的开口,而她身后那几位富商家的千金们也都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宋贞宜的双手在长袖底下握紧了拳头,虽然她并不想给家人惹祸,但是她也更加看不惯沐秀玲等人嚣张的行为。 她家祖父叔伯都是习武之人,自己也从小耳濡目染,或许男子打不过,但从她们手中带卫家姐妹走还是轻而易举。 就在众人以为卫殊会真的跪下去舔沐秀玲鞋子,都一脸嘲弄,而宋贞宜也准备出手的时候。 卫殊突然对着沐秀玲诡异一笑。 然后抬起脚狠狠的踩在了她的脚尖上... 这一脚下去,清楚的传来趾骨碎裂的声音,接着是沐秀玲凄惨的哀嚎声。 啊—— ”贱人,你敢踩我?” 沐秀玲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朝卫殊脸上抓去,可是手刚抬起就被一把抓住了。 卫殊神色平淡如昔,道,“若是不敢,我又何必动手?” “你...你可知我沐家....” 沐秀玲强忍着疼痛,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还想说知不知道得罪沐家的下场。 卫殊脸上挂着冷冽的笑,“都多大的人了,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提你沐家?青城谁不知道你爹只是沐家一个残废的长房嫡子而已,你和你爹可代表不了沐家。” 看着沐秀玲脸上的难以置信,她顿了顿又继续说道,“就算你能代替沐家又如何?那么你可知道得罪我卫家的下场?” 一个跳梁小丑般的家族不过是仗着抱上了花家的大腿,就敢这般欺辱她卫家的人。 真是不知所谓! 说着脚下从沐秀玲的鞋子上移开,看着她疼的额头都冒冷汗了,卫殊这才看向她那只自称是卫锦赔不起的鞋子上面。 “呀,真是不好意思,踩脏了沐小姐的鞋子。” 无视沐秀玲的怒火又道,“不过...就这种都过了时的布料也不值钱,脏了...沐小姐也不要生气,今儿出门没带银子,回头我让丫鬟送二百两的银子到贵府赔给你便是!” 沐秀玲这双鞋确实值二百两银子,若是一个庶女,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二两银子,自然是赔不起,但是对于一向被卫员外捧在手心的卫殊来讲。 别说二百两,就是两千两万两,只要卫家有那都是她一句话的事。 沐秀玲的左脚脚趾被踩的粉碎,脸上疼的直冒冷汗,在卫殊松开她以后,一个没站稳就倒了下去。 她那几个同伙的女子也顾不了拦着卫锦了,都跑到沐秀玲身边,而此时她脸上的嚣张早就荡然无存。 “沐姐姐,你没事吧?” 其中一个女子瞪着卫殊道,“卫小姐,你好歹也是出身高门大户,这样仗势欺人未免太有失身份了吧?” “呵呵,” 卫殊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们,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仗势欺人?怎么你现在想起了这是仗势欺人了?方才你们是商量着要怎么对付我妹妹的?” 那几人才意识到,原来她们之前说的话都被卫殊听到了。 沐秀玲突然意识到什么,立马狠狠的喊道,“你若是敢把我怎么样,我们沐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她所害怕的无非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放心,我没你们那么歹毒,仅是为了一点私心报复就想把人逼上死路!” 卫殊睨了她一眼冷冷的说道。 沐秀玲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其他几人也自知眼下处于弱势,又没见卫殊要继续把他们怎么样,就想扶着沐秀林离开,却被叫住了。 “站住!” 沐秀玲回过头,“我的脚已经被你踩伤了,你还想怎么着?” 只听卫殊一字一句的道,“我踩你,是给你胆敢羞辱我的一点代价,可你还打了我妹妹,这事没完呢。” “卫殊,你太跋扈嚣张了!” 这回说话的倒不是沐秀玲而是她身旁一个穿着淡绯色罗裙的少女,正一脸愤恨的瞪着她。 仿佛卫殊就是个心肠歹毒的魔鬼,而她们才是自始至终的受害者。 “这儿可真是个好地方,无论发生多大的动静都不会有人知道....” 卫殊四下望了一圈后呢喃的说道,而这话却让沐秀玲等人不由的一阵脊背发凉。 宋贞宜在一旁看着她们的反应,心中十分想笑。 当她们处于人多势众的时候对待弱势者就如同碾压着一只蝼蚁,毫不知仁慈是何物。 而一旦转换了立场,等到她们自己被放到了案板上的时候,又来指责别人是举刀的屠夫。 一时间,宋贞宜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这种人。 后来卫殊告诉她,那个词叫做双标! 卫锦依旧还倒在地上,不是她疼的起不来了,而是看到长姐这把般雷厉的手段后一时忘记了从地上爬起来。 从心底里也有些庆幸,庆幸她的那些小把戏长姐并未跟自己一般见识,不然她一定会比沐秀玲还惨... 宋贞宜见卫锦还在地上就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 卫锦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蛋,和弄脏了的衣裙委屈的摇了摇头。 “过来。” 卫殊朝她勾了勾手指头,卫锦不明白何意,但还是走了过去。 对于这个妹妹,卫殊虽然并无太多的感情,也跟沈夫人一样喜欢窝里横,但到底是卫家的人。 卫家的人,自己家人可以欺负,但是外人绝对不行! “瞧你这点出息,平时在家跟我不是挺能的吗,怎么到了外人面前就这么耸?”卫殊没好气的说道。 卫锦有些羞愧的垂下头。 “现在给你个机会,她怎么打你的,你就原封原样的打回来,不要给我卫家丢人!” 沐秀玲听到卫殊如此说,不禁脸色发白,然后难以置信的看着卫锦、 “你...你一个庶女也敢打我?” 闻言,卫锦突然却步,是啊,自己只是个庶女,若是到时候沐家闹起来... “别担心,长姐在这儿呢,有什么事我担着!”卫殊在一旁说道。 听了卫殊的话,这是卫锦长这么大头一次感觉到自己居然也有人可以依仗了。 自幼爹爹不疼她,姨娘也只是个不得宠的妾侍,在府里根本说不上话,她只能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的。 于是她开始嫉妒长姐所得到的重视和宠爱,也总是把她当做假想敌。 而从前的卫殊虽然没有欺负过卫锦这个庶妹,但也是十分看不起和冷漠的。 今天,第一次卫锦对这个长姐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情感。 第四十二章:恶犬 没有了顾虑,卫锦大步走到沐秀玲面前。 沐秀玲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火辣辣的两个耳光,而这次很明显,卫锦是用了全力打的。 “你一个庶女也敢打我?” 她唇角溢出一抹血丝,手指朝着卫锦指去,带着难以置信的诧异。 自古以来嫡庶有些,身为庶女就注定了卑微,沐秀玲从未想过,有生之年她居然让一个庶女给打了,真是奇耻大辱! 卫锦眼中闪过一道寒芒,“我这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若不是沐秀玲等人把她带到这儿,她哪有机会打她。 不过生平第一次居然动手打了沐家的小姐,卫锦感到一种隐隐的兴奋... “行了,差不多我们也可以离开了。” 一旁卫殊淡淡的说道,然后又斜了一眼在地上的沐秀玲几人,”沐小姐也请自便吧。” 对上卫殊那淡漠又隐隐透着煞气的眸子,她们敢怒不敢言,甚至不敢抢在卫殊前头跑出去。 出了废宅,刚走没多远卫殊三人就停下了脚步。 “卫锦小姐这个样子贸然出去恐有不妥...“ 宋贞宜打量着卫锦脸上的伤和衣裙上面沾染的泥土说道。 一个好好的闺阁女子若这样子狼狈不堪的出去肯定是要被人说闲话的。 卫锦咬了咬薄唇,“可这是在钱家,那钱老太太分明也是不会帮我们说话的...” “怕什么,反正狼狈的又不止你一个...” 卫殊不以为然的说道,她始终还是不能理解这个时代一些奇奇怪怪的规矩。 女孩子不小心弄脏了衣裙怎么就跟闺誉扯到一块儿去了,如果换做是自己那她就大大方方的走出去。 可是看着卫锦那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 没办法,只得探了口气,然后和宋贞宜替她想想看还有什么办法。 ——嗷嗷 嗷—— 就在她们小心的避开钱府下人走到一处过道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几声犬吠。 卫锦自幼怕狗,下意识的躲到了她们二人身后。 宋贞宜家里就养了一条狼狗,她倒是不怕。 而卫殊循着狗叫声放眼望去,看到不远处的一个木桩旁边拴着一条红棕色的藏獒,体大身健看上去神勇无比,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子杀戮的气息,令人望之胆寒。 “好一条恶犬!” 卫殊两眼顿时就放出了邪恶的光芒,看的宋贞宜和卫锦心里一阵发怵... 钱府花园的宴会已经进展到了高潮时刻,沈夫人这期间都作陪在钱老太太的那桌,自然也不曾注意到两个女儿已然不在席上。 “沈夫人的大女人已经十三岁了对吧?” 桌上,钱家二夫人笑嘻嘻的询问道。 沈夫人点点头,“正是呢。” 钱二夫人又是掩唇轻笑,“上次花家的事我也听说了,还请沈夫人宽心,以您家小姐的姿容又何愁找不到好人家呢。” “是啊是啊。”桌上其他几位夫人也附和道。 沈夫人尴尬一笑,今日来赴宴她已经是受尽了白眼,也就这会儿在钱老太太这桌,大家才在面子上还过得去。 但是听到有人提及女儿卫殊,沈夫人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沈夫人就不要为此忧心了,孩子还小,不过你家长女倒是甚少出席咱们这样的宴会,今日难得来了,不妨叫过来给长辈们瞧瞧?” 主位上钱老夫人笑着提议,沈夫人也不好拒绝,只好点点头,然后往原先自己的那桌望去,却并没有看见卫殊或者是卫锦。 就在这时,园子外面传出一声女子的惊呼。 救命—— “有恶犬伤人!” 接着大家便看到沐家长房嫡小姐沐秀玲和另外几名富商家的千金一起,一身狼狈的跑进园子里。 几人的头发都乱了,发钗等物也全然在跑的过程中遗失,衣裳更是破碎不堪。 更让人奇怪的是沐秀玲的一只腿似乎受伤了,只能拖着腿在跑。 嗷嗷—— 而她们身后不远处一只体型硕大凶神恶煞的藏獒正龇牙咧嘴的追上来。 今日这院子里大多是女眷只有少数的男宾还都是十几岁的孩子,众人看见那藏獒无不腿软。 “那不是通儿养的狗吗?” 钱家二夫人一看到那狗脸色都变了,然后赶命令道,“快,快叫几个小厮过来把那狗抓住!” 可还没等到小厮们赶到沐秀玲几人已经跑进了院子,那只藏獒自然也就像狼进了羊群一般,见人就扑,逢人就咬。 一时间鸡飞狗跳、杯盘狼藉... 救命啊! 快来人呐! 园子内哭声震天,惨叫连连,就连外面街道上路过的老百姓都不由得驻足往里头张望。 众人压低了声音,在一旁小声的议论起来。 “这青天白日的钱家不会是进了强盗吧,不然咋这么大动静?” “不好说,近来也没听说过有哪帮团伙如此嚣张,敢在大白天做案的啊。” “那要不要报官?” “算了,咱小老百姓还是别管这闲事...” 由于场面太乱,那藏獒又似乎更喜欢女人一些,一个劲的往妇人们身上扑,不一会儿工夫,园子里便到处散落的都是金钗翠翘还有绫罗皮肩等物。 大秦的女子把清誉看的比性命还重要,所以尽管钱府的小厮们已经聚集在了花园外头,但却不敢进去,只能干巴巴的望着里头的情况着急。 好在终于有个头脑机灵些的小厮想起来这狗是他们家少爷养的,于是便赶忙去书房请了钱通过来。 此时的钱通正在书房和慕毓笙鉴赏着一副《百骏图》,听到下人汇报说自己养的狗跑去了花园咬人,心下一惊,就急忙奔向花园。 当钱通赶到时候,那只藏獒正将韩员外的夫人扑到在地。 再看其他四散躲藏的贵妇和千金们也都衣衫不整披头散发的。 钱通差点没两眼一黑晕死过去。 “青儿,过来!” 好在那藏獒虽然凶残但却对主人极为忠心,在听到主人的呼喊后,便松开了韩夫人的衣裙,走到钱通身边趴下。 这混乱的场面才止住。 妇人和小姐们在心惊之余更是纷纷眼神不善的瞪向钱通。 在她们看来,若不是钱家养了这畜生,她们今日如何会这般狼狈? 几乎有多半的人身上都负了伤,钱家老太太在看到这混乱的场面后,一着急直接两眼一闭昏死过去了。 于是钱家的儿媳和丫鬟们又为老太太的事开始手忙脚乱。 哭的哭,叫大夫的叫大夫... 第四十三章:作死的沐秀玲 钱通正纳闷,自己的青儿好好的栓在后院怎么就会无缘无故的跑出来伤人。 但还来不及多想,见祖母昏死了过去,便赶忙从下人手中接过了绳索将那条唤作“青儿”的大藏獒套住,交由下人带下去,自己则赶忙去查看祖母的情况。 场面得到控制,却是谁也没那个闲心去询问钱老太太的安危,都在忙着从地上寻找自己散落的金银首饰。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卫殊,则带着宋贞宜还有卫锦,瑟缩在园子的一处角落里吓得瑟瑟发抖。 “长...长姐,我怕...” 卫锦是真的害怕,毕竟那狗是她们引出来的,若是被人知道可就真的完了。 而宋贞宜则是在惊吓至于又有些兴奋,秦国的女子们都常年居于后院,一言一行都有着刻板的规定,稍有不慎就会被指责没规矩,今儿瞧着平日里那些把女子言行举止雍容得体天天挂在嘴上的贵妇狼狈的模样。 实在让人忍俊不禁,当祸患降临时谁还不都是一样只顾着逃命! “只是...阿殊,你不觉得你装过头了吗?” 宋贞宜有些看不过去卫殊那一脸惊恐的样子,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 毕竟这家伙作为罪魁祸首她能有什么害怕的。 卫殊将目光从那些正满地找首饰的贵妇们身上收回,吞了吞口水说道,“我真没想到那狗居然这么凶悍啊!”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为了给卫锦一身狼狈的样子找一个借口。 于是卫殊便将邪恶的目光盯在了钱家养的那只藏獒身上,原本只是想着等割断了那藏獒的绳子就让卫锦和宋贞宜先跑。 反正这狗追着没跑多远肯定会被路过的钱府下人给发现,到时候就说卫锦是被狗追着摔了一跤弄脏了衣裙便是。 可是就在她们跑了一段距离后却发生了一个小插曲。 沐秀玲几个人也从废宅出来了,然后也不知道是怎么地,那藏獒转头奔着沐秀玲几人就过去了。 再后来就是沐秀玲她们把大藏獒给引到了宴会上,之后就是眼前所发生的这一幕了。 “这真不能怪我,你们也知道的。” 卫殊耸了耸肩,一脸无奈的说道,宋贞宜和卫锦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对她露出一丝怀疑的态度。 卫殊没办法,看来她们是认定这都是自己算好的了。 她又不是神算子,谁知道钱府居然养了一只疯狗啊... 哇—— 就在大家都在忙着寻找自己丢失的首饰时。 沐秀玲终于瘫坐在地上忍不住哭了起来,那哭声响亮又带着憋屈。 众人这才注意到她浑身的衣物已经在被藏獒追赶的过程中撕的破破烂烂了。 裙子更是露到了膝盖处,原本还算标志的脸上全是脏兮兮的泥土,头发也乱七八糟。 对比之下,在场众人今天好像谁都没有她惨。 “快,快去找件衣裳给沐小姐披上。” 钱家的人都跟着老太太进屋去了,就剩下了一个钱三夫人在维持秩序,见沐秀玲这个样子,赶紧从拿着丫鬟取来的披风过去给她盖上。 “沐小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钱三夫人叹了口气问道,她也只能问沐秀玲了。 毕竟自家的狗一向在后院拴的好好的,从来没乱跑过,今儿怎么就挣脱了绳索跟追着沐秀玲来了花园? “是啊,那拴着青儿的地方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呢,沐小姐是怎么碰到它的?” 说话的是连三夫人身边的大丫鬟,方才事发时她可是清楚的看着沐秀玲是从西院方向跑来的。 沐秀玲作为一个客人身份擅自跑到西苑去干嘛,那边有一半院落都是钱府的废宅,正因如此才将青儿栓在那里,免得吵到主人。 木秀玲被问的急眼了,她哪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当时她的脚受了伤,经由几个闺中姐妹扶从废宅出来,没走多远就见一句巨犬咆哮着向自己扑过来。 那当时那张情况钱府后院的路线她又不熟,只能朝花园这里跑过来啊。 可这却不能跟钱三夫人说,毕竟自己为何去后院这事经不起推敲。 再加上又实在是受了惊吓,索性两眼一闭学着钱老太太的样子昏死了过去。 钱三夫人又一阵头疼,立马喊道,“快来人,去请大夫,沐小姐昏死过去了!” 这时同样还没回过神的几个沐家长辈才向沐秀玲这边看过来。 今儿同来的并没有沐秀玲自己的亲娘,只有几个婶子在和姐妹在场,但她们都忙着在寻找自己掉落的首饰。 见沐秀玲昏过去了,无奈之下只得先过来询问她的情况如何。 “好好的一场宴会,这都什么事儿嘛!” 一群贵妇们纷纷开始抱怨这钱家的疏漏,竟然连只狗都看不好! “贞儿,过来!” 宋贞宜的母亲是这场闹剧中少数没有受伤的人之一。 见女儿和两位眼生的女孩站在一起便唤了她过去。 “我母亲叫我,那我先过去了。” 宋贞宜想卫殊和卫锦说道。 卫殊点点头,“嗯,去吧,可别说漏了嘴。” “我知道!” 说着宋贞宜向她们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转身朝宋夫人走去。 ”你这孩子,这会儿都跑哪儿去了,娘也找不到你,可有受伤?” 宋夫人一边检查女儿的身上也没有伤着,一边问道。 “没有。”宋贞宜摇了摇头。 宋夫人看了眼那边的卫殊二人,又不放心的问,“那两位是哪家的千金?” “那两位啊,是女儿新交的朋友,卫员外家的千金。” “什么?” 宋夫人神色一变,赶紧将女儿一拉到一旁,“他们卫家最近可不太平,你离她们远点儿。” 宋家落魄到如今,已经是勉强抓着青城上层圈子的尾巴了。 如今的卫家可谓是众矢之的,宋夫人并不想让女儿跟卫家的千金们们太过接近。 看着宋贞宜被她娘亲拉走,卫锦和卫殊也来到了沈夫人身边。 瞧见沈夫人的发髻也在之前的混乱场面中松散了,卫殊不禁有些心虚。 “你们方才都去哪里了?”沈夫人厉声问道。 不知为何,沈夫人总感觉今天这事,似乎又跟卫殊脱不了干系,又见卫锦把头低垂的样子,更是觉得疑惑了。 “回母亲,我和二妹妹坐的累了,就出了院子四处走走,想着母亲要应酬钱老夫人就没过去叨扰。” 卫殊淡淡的回道,这话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沈夫人从原则上就不愿意相信她的话,还想说什么却让卫殊怼了回去。 第四十四章:缺德 “母亲觉得现在这样的场合这样逼问我有意思吗?” 对于沈夫人,卫殊其实是想敬着她的,但是奈何这个女人实在太能找事了,有时候真的很想让人怼她! “你...“沈夫人诧异的看着她,神色温怒,完全没想到卫殊会这样顶撞她。 一旁的卫锦也微微有些诧异,若是从前的长姐是断不会这样的口气跟母亲说话... 沈夫人还想说什么,但看了眼四周都是人,便只好闭上了嘴,沉吟片刻后又道,“算了,我们回去吧。” 此时所有今日来赴宴的人都已经各自离去,钱府大门外也聚集了一大波看热闹的老百姓,他们都是听着动静过来围观的。 大秦国的女子最是注重仪容姿态。 可是今日这些贵妇千金们一个个的都发髻凌乱,衣衫不整的从钱府出来。 倒是是让外面的老百姓看了笑话,于是又一个个的羞愤不已,在心里也自然而然的怪上了钱家,毕竟那狗是她们家养的。 今日这事,钱家自然是被人给骂惨了,但惨中还有更惨,那就是钱通,因为那藏獒小青是他养的。 钱府书房,钱通刚听完家里大大小小的长辈们训斥完,等会儿又得去跪祠堂。 因为想到慕毓笙还在府里所以先来打声招呼。 “慕兄,我今日可是被那只畜生害惨了...” 钱府书房,慕毓笙正悠然的靠在椅子上喝着花茶,钱通一进门就哭丧着一张脸。 慕毓笙微微挑了挑眉,“我记得你那只藏獒可是栓在西苑的啊,若不是有人故意将它引来怎么也到不了园子内。” 此话一出,钱通顿时心中就有了思量,开始回忆起当时在园子里的下人们说的话。 “我想起来了,小青确实是被人引到园子里的,好像...是沐家的一位姑娘。”钱通说道。 “可是你想过没有,她是来参加宴会的,又如何会跑去西苑?” 慕毓笙淡淡的说着,依旧是眼皮子都不抬一下。 钱通忽然想起了什么“是啊,那西苑是废弃之地,一般情况连我府中的下人都极少经过,还是把小青放那儿关着以后才每天有人定时去喂食而已...难道慕兄的意思是今日之事是有人故意为之?” 钱通感到有些不可思议,究竟是谁会缺德到这份上? 让他们钱家在一日之间得罪了整个青城的权贵们! 慕毓笙放下了手里的茶盏,缓缓起身,“这事儿,你就慢慢想吧,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完,负手而去。 沈夫人领着嫡女和庶女坐着马车回到卫府,一路上都是相对无言。 只是卫锦几乎都不敢抬头去看主母的脸色。 回府之后三人便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一回到月华阁,卫殊先是换了身干尽的衣服,然后茶都还没喝一口,就在二楼窗户口看到卫锦身边的婢女红袖一路小跑过来。 “蓉儿姐姐,请问大小姐在吗?我想求见大小姐。” 这声音是从一楼传来的还夹杂的哭腔,明显是红袖的。 “大小姐累了,你有什么事,就明天再来吧!” 蓉儿说完就不由分说的将红袖往外推,本来二小姐就跟大小姐不合,她的婢女能有什么要紧事来找大小姐。 “蓉儿姐姐...” 红袖还想说什么被蓉儿打断,“,快走吧!你这样子会吵到大小姐的。” 红袖小脸记得通红,是二小姐让她来找大小姐的,可现在却被蓉儿给拦着,这可如是好? “赶紧走,你们二小姐能有什么正紧事来找大小姐!” “怎么了?” 卫殊换好了衣裳从楼上下来正好看到蓉儿在推着红袖往外走。 红袖在看到了卫殊后犹如看到救星,挣开蓉儿一把扑到卫殊面前跪下。 “大小姐,求您去求求母饶了我们家小姐吧!” “这是怎么回事?” 卫殊微微皱眉,“这才从钱府回来,母亲就要为难二妹妹了?” 红袖点点头,“是的,我们小姐刚回到院子衣裳都来不及换就被主母传唤了过去,姨娘也一并过去了,小姐走时让我来找大小姐您。” “那母亲有没有说是为了什么事?” “没有,什么也没说。” 看着红袖茫然无措的样子,卫殊沉思片刻后道,“罢了,先随我去看看吧。” 可刚要走就被蓉儿拉住了,“小姐,您确定要去管这档子闲事吗?” 卫殊明白蓉儿的意思,卫锦一向跟自己不太对付,若是平时她确实没必要去管这档子闲事,可是今日不一样。 “红袖跟我去俪园,蓉儿你就在这看好月华阁吧。” 说着推开蓉儿的手往外走去,红袖脸上一喜,赶紧跟上。 “小姐...” 蓉儿还想说什么,可卫殊已经走远了,气的她一跺脚... 俪园的露天院子里,主母沈氏靠在丫鬟们搬来的软塌上,一脸威严的看着卫锦和赵姨娘。 “赵姨娘,你是知道的,这么多年我从未为难过你们母女,可是今日你的女儿胆子也太大了!” 沈夫人所指的自然是钱府那件事,因为当时她其实是有看到卫锦和沐家姑娘在一块儿的。 但具体后来又发生了什么她就不知道了。 “夫人,锦儿是跟着您一起出门的,怎地一回来您就这般对她呢?” 赵姨娘心疼的将卫锦护在怀里,她还不知道今日发生了什么,对于主母的突然发难心里更是没底。 沈氏冷哼一声,“这就问问二小姐了,卫锦,你自己说吧,今日是怎么回事?” “回...回母亲...我...” 卫锦跪在地上支支吾吾,这要她如何说起呢? “今儿母亲的园子里好生热闹呀!” 就在卫锦心急如焚之际,外头传来了卫殊的声音,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沈夫人不悦的挑了挑眉,睨向一笑百媚走来的卫殊,冷冷开口,“怎么越发的没规矩了,进来也不让人通报一声?” 卫殊走上前向沈氏盈盈一拜,“女儿听闻母亲正在审讯二妹妹,一时情急便不经通报进来了,还请母亲赎罪。” “嗯,既然来了,那就坐下吧,正好母亲也有话问你。”沈夫人冷冷的说道。 卫殊确却是先扫了眼赵姨娘和园子里的一种丫鬟婆子,淡淡的开口,“既然是母亲想问的事,女儿必定知无不言,只是还请您先让赵姨娘和其他人都退下。” 第四十五章:和解 沈夫人再次不悦的扫了一眼卫殊,若是从前的女儿,断然不会这般跟自己说话... “罢了,你们都退下吧!” “是,夫人!” 丫鬟婆子们都已告退,就剩下赵姨娘还是不放心的抓住卫锦的手。 知道姨娘是担心自己,卫锦推开她的手,软岩安慰道,“姨娘,您先回去等女儿,放心吧没事的。” 赵姨娘在忌惮的望了眼主母后,这才愁眉紧锁的离去。 “现在没外人了,你们谁来说说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夫人语气严肃,明厉的眸光却落在卫锦身上。 卫锦微微一怔,垂下头,不敢贸然作答。 “还是由女儿来回答母亲的问题吧!”卫殊淡淡的开口。 沈夫人一脸果然跟你有关系的表情,“好,那为娘问你,今天这事是不是你和卫锦做的?” “是,也不是!” 卫殊回答的坦然,沈夫人微微一怔,没想到她会这么干脆的承认,厉声道,“你们好大的胆子,可知今日你们闯下了多大的祸,你们是还嫌如今家里的麻烦不够多吗?” 卫殊冷笑,“原来母亲还知道家里的麻烦多呀?” “放肆!你这是什么意思?”沈夫人脸上升起了怒色。 “您心知杜明今日为何要带我和卫锦参加钱府的宴会,我才被花家退了婚,您就带我去赴宴,难道不是摆明了想让人笑话我吗? 还有您送给我和卫锦去赴宴穿的衣裳,自古以来红为主绿为次,我和卫锦虽不是一母同胞,但到底也是姐妹,你却偏偏拿了一红一绿两件衣裳过来让我们选。 无论谁最后穿了红色的,另一个人心里都会不舒服吧?您以为我会选那件红的,然后卫锦必定会记恨在心里。 但我最后却选了绿色的,如此一来,到了钱家的宴席上,同样会有人笑话我穿的还不如一个庶女。 这就是母亲您的目的?” 当中被戳穿了心思,沈夫人脸上很是挂不住,气得胸口上下浮动剧烈,“你...你翅膀硬还没硬呢,竟敢如此放肆?” “放肆?” 卫殊冷笑,她已经忍了这沈氏许久了,如果不是看在她毕竟是这具身体的生母的面子上,早就跟她翻脸了! “到如今母亲只会用长辈的身份来压人么?没错,那钱家宴会的事是我做的,但那又那如何?难道我们卫家的儿女在外面被人欺负了还不能反击吗? 又或者还是像母亲您这样只会窝里横,一天天的那点小心思全都用在自己家人身上了,这样做对您又有什么好处?” 话音落下,沈夫人恼羞成怒,卫锦也同样满脸羞愧,之前的她又何尝不是只会在内宅各种跟长姐较劲。 今日才知,原来自己的那些小心思长姐根本就没放在眼里,可叹自己愚蠢,终究是燕雀难晓鸿鹄之志! 沈夫人被怼的实在下不来台,伸手指着卫殊气得半晌说不出来话。 她毕竟是长辈,如今卫殊心里想怼她的话也说完了,见是时候给沈夫人一个台阶顺着下了。 于是起身在沈夫人面前跪下,语气也放软了道,“女儿方才言辞过激,还请母亲不要放在心上,但今日之事确实是事出有因...” 接着她又将沐秀玲为难卫锦的事一一说明。 看着沈夫人变幻莫名的神色,却是沉默半晌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沈夫人心里也是很纠结,一来她确实不是喜欢如今的卫殊,但今日之事又的确怪不得她和卫锦。 要怪就只能怪沐家欺人太甚! 沉吟片刻,沈夫人终于道,“罢了,今日之事情有可原,不过兹事体大,为娘就罚你们两个去祠堂跪到明天早上,期间不许吃饭。” 卫殊嘴角微微一勾,伏地叩拜,“是,母亲!” 沈夫人罢了罢手,拧着眉心道,“退下吧!” 祠堂里,卫殊和卫锦都恭恭敬敬的对着卫家祖宗的灵位跪着。 卫锦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问道,“你为何要帮我?” 卫殊双目微垂,淡淡的道,“你以为我是在向你示好?可别自作多情了。” 卫锦这回也没有了先前的浮躁,又说道,“其实这你完全可以抽身于这件事外的。” “置身事外?你的意思是我要看着你被沐秀玲她们几个扒光了一衣服扔在那儿,然后等着看你羞愤自尽?”卫殊反问道。 卫锦咬了咬嘴唇又道,“可是...从小到大我并未有把你当长姐一样敬着,相反,还为了无色哥哥的事多次为难你。“ 卫殊微微叹了口气,这卫锦毕竟才十二岁,是个孩子。 她不知道自己跟她说这些,卫锦是否能听懂,“我知道你一直嫉恨于我嫡出的身份,更嫉恨爹爹对我的疼爱,而却对你不闻不问, 我也知道你也想要得到爹爹的认可和关心,可是这点我帮不了你。 因为你必须要认清一个现实,就算你我是一母同胞,但父母同样也很难一碗水端不平,更何况你的生母赵姨娘当初是靠那样的手段上位,爹爹不喜欢你,也是正常。“ “你...”被戳中了痛处,卫锦脸上立马浮现一丝恼怒。 又听卫殊继续道,“但是投生在哪个娘的肚子里,这不是你我能选择的,为嫡为庶都由不得你我。 卫锦你自幼就聪慧,从小便为了这嫡庶的身份各种暗中与我较劲,小时候初学写字,我每每是天一黑就上床睡觉,可你却总是点灯执笔练习到深夜。 除了字画、琴、棋女红等,你为了超过我,无一不下了苦功夫。 从小到现在,你一定是熬了无数个深夜吧?” 听到这些,卫锦的心理防线竟一下子溃不成堤,委屈的泪水控制不住的湿润了眼眶。 她所做的这些努力,就是为在爹爹面前证明自己比卫殊要强。 可是爹爹的眼里从来都没有自己的位置,她那么努力到头来都看在眼里的竟然是卫殊! 真是讽刺! 卫锦脸上浮起一抹自嘲的笑容,看向卫殊,“所以,这些年你都是在看笑话对吗?无论我做的多好,爹爹永远看不到,所以你很得意对吧?” 卫殊笑着摇了摇头,”卫锦你记着,从来没有人小看过你,相反,对于你的才华我一向都是自叹不如的, 可是一直以来你却把聪明用错了地方,你的聪慧不应该全都浪费在针对我身上。” 她说完不再去理会卫锦激动的情绪,开始闭目养神。 卫锦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一派从容淡定的样子,双手的指甲几乎嵌入了肉里。 原来她的一切,长姐都看在眼里... 第四十六章:姑妈一家 “大小姐,姑奶奶和表少爷来咱们府上了,老爷夫人让您去一下露兰堂呢。” 来传话的是沈夫人身边的小丫鬟甜儿。 “知道了,待我换件衣裳就去。” 卫殊揉着发麻的小腿朝蓉儿招了招手,“快,扶我上楼换衣裳。” 甜儿又道,“那奴婢就先回去了。” “嗯,你去吧!” 卫殊罢了罢手,在蓉儿的搀扶下颤颤巍巍的上了二楼。 这都什么事儿,从昨儿下午她就在祠堂一直跪到今天早上才回来。 这一回来水还没喝一口,表哥一家又来了。 蓉儿将她扶到了软塌上靠着,又问,“那小姐想穿哪套衣裳前去?” “就那套梨花白色的吧,我表哥他不是刚死了老婆嘛,穿太花了怕他伤心...” “是,奴婢这就去取。” 蓉儿嘴角抽了抽,说完就转身去了一旁的衣柜翻找她要的白色衣裳。 卫殊却是忽然感到不适的捂住了胸口,不知为何一提到表哥,这具身体就好像是本能的会心跳加速。 这原主到底是有多爱她的表哥啊? 当初竟也是为了这个表哥,落得个为伊消得人憔悴,花落人亡两不知的下场! 可是表哥呢,为了自己的前程抛下她举家搬到了王城,之后听说是中了进士还娶了尚书大人的千金。 也许是渣男克妻,亦或是红颜命薄。 就在原主病重咽气之日,程郁的妻子也因难产一尸两命。 至于他为何会这么快回到青城,卫殊就不得而知了。 到了露兰堂外,正好碰上了同样被传来的卫锦。 昨儿跪了一晚上,卫锦的脸色有些憔悴,但见到卫殊还是打了个招呼,“长姐可是已经做好准备去见表哥了?” 卫殊挑了挑眉,“他既然都上门了,我为何不敢见?” 卫锦淡然一笑,“但愿长姐能放下就好。” “二妹妹倒是难得关心起我来了...”卫殊笑着道,“咱们还是打起精神去应付姑妈吧!” 提及姑妈,卫锦的脸也变了变。 她们的这位姑妈可不是个好相处的... 露兰堂内 卫员外和夫人坐在主位,右手边依次是卫姑妈和其子程郁,正有说有笑的品着茶。 “大小姐、二小姐到!” 外头传来仆人的通报。 卫姑妈笑着放下手里的茶碗,“呵呵,两年不见想必我那两个侄女应是越发出落的水灵了...” “就是两个毛丫头而已。”卫员外眉开眼笑的回了句。 正谈笑间卫殊和卫锦已经并排走了进来,一个一身白衣清冷似雪,一个身着粉色罗裙娇俏动人。 她们刚走进露兰堂,卫姑妈和程郁便齐齐回首。 卫姑妈脸上神色微异,而程郁则是忍不住的眼前一亮,转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光又黯淡了下去。 卫殊和卫锦走上前,规规矩矩的先向卫员外夫妇请安。 “给爹爹、母亲请安。” “快起来吧,赶紧向你们姑妈问安。”沈夫人笑着说道。 “给姑妈请安。” 面对这位姑妈,无论是卫殊还是卫锦都热情不起来,所以脸上的表情也都是淡淡的。 即看不出来有多欢迎卫姑妈,也看不出她们不欢迎她。 而在卫姑妈眼里从来都是看不上眼这两侄女的,更别说其中一个还只是庶女。 但她毕竟刚从王城回来,面子上怎么都要过得去,于是起身向她们二人虚扶了一把,笑着道,“快起来吧,都是自家人哪有那么多规矩。” 说着又吩咐自己的随身丫鬟,“盼儿,去,把东西拿上来。” “是,夫人。” 小丫鬟走到了屏风后面,不一会手里便托着一个精致的托盘走到卫殊和卫锦面前。 卫姑妈眉眼含笑的说道,“我这次回来的匆忙,原是也没带什么好东西,这件玛瑙质地,白刻褐色莲花水鸟挂件就送给大姑娘,那件是天然的珊瑚珠链就送给二姑娘,你们可不要嫌弃了。”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两样东西是极好的,但卫姑妈嘴上却难得的谦虚。 卫殊在心里嘀咕,难道去了王城两年,这姑妈就变了性子? 还是在黄鼠狼给鸡拜年? 这时卫员外笑着道,“阿姊难得回来一趟,就在府里住下吧,至于这礼物...也太贵重了。” 卫殊和卫锦也齐声道,“姑妈厚礼,侄女愧不敢受。” “嗨,有什么敢不受的,我这是送给自家孩子又不是给外人,都收下别在推脱了啊!” 见推脱不掉,她们也只好收下了,道了句,“侄女多谢姑妈厚爱。” 话刚说完,程郁也站起身,“这次回来,为兄也给两位表妹带了礼物。” 紧接着又见原本站在他身后的婢女拿出了两样礼物。 都是做工精致绝伦的宫花,一件芙蓉花、一件海棠花。 最后卫殊拿了海棠、卫锦拿了芙蓉花回到座位上。 一番寒暄礼让过后,长辈们自然而然的就开始了正题。 卫员外询道,“怎么姐夫这次没有随阿姊一起回来?” 提及丈夫,卫姑妈表情略微有些僵硬,“别提了,这次回乡也是临时决定的,你姐夫被调去了冀州任职制造,我和郁儿就顺道回来看看你们,住上一段日子再去冀州。” 对于卫姑妈的话,卫员外和夫人都感到震惊,“姐夫好好的怎么就被调到冀州了呢,还有郁儿,郁儿已经中了进士难道不应是留在帝都任职吗?” 对于王城近些时日的风风雨雨,卫员外也略有耳闻,但知道的却不多,还是得听卫姑妈怎么说。 “哎,别提了,我们也是受了亲家李尚书的连累,他们全家都被陛下流放到了边疆不说,还牵连到你姐夫被外放,郁儿被停职。” “娘,您说这些不是让舅舅担心吗?” 卫姑妈打开了话匣子还没完没了的说着,却被儿子打断了,只得无奈的叹了口气。 程郁站起身朝卫员外恭敬的抱拳道,“还请舅舅无须担忧,我们家也只是被陛下迁怒而已,想来再过两年还是有机会被召回去的。” 对于此事卫员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安慰一句,“还请阿姊也不要太过忧心了,郁儿还年轻,有的是机会,只是可怜了我那外甥媳妇...哎” 程郁的妻子因难产而亡这事,卫员外也早就知道了。 他的殊儿跟程郁自幼青梅竹马,尽管殊儿之前有花家这门婚事。 可到底是一门心思都用在了程郁身上,也只能感慨这两个孩子是有缘无分。 但是要说卫员外一点都不怨姐姐,那也是假的。 毕竟当初若不是因为姐姐嫌弃殊儿的出身低,将来不能带给程郁一个好前程,他也不会后来跟花家结亲。 第四十七章:做填房 若不是姐姐一家的寡薄无情,当初殊儿又怎会郁郁而终! 但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宝贝女儿也活了过来。 卫员外也不想在抓着之前的事不放。 此番说出这样的话,的的确确是真的为外甥的妻儿感到痛惜! 被提及那个因难产而亡的儿媳,卫姑妈脸上却没有一丝悲痛,相反还流出厌恶的神色,“别提她了,要不是娶了她这个丧门星我们程家怎么会被圣上迁怒!” 见卫姑妈这个态度,卫员外夫妇也不好再说什么。 卫殊姐妹两个纷纷用手绢掩了掩嘴,以遮挡住唇角不禁流露的鄙夷之色。 自从举家被外放以后,卫姑妈就时时喜欢把已经过世的儿媳妇放在嘴上骂,这会儿一提起来又是滔滔不绝的埋怨。 最后连她自己儿子都听不过去了。 程郁的脸上也染上了几分阴霾之色,沉声道,“娘,玉妍人已经不在了,您就不要再怪她了,这也不是她的错!” “怎么就不是她的错了...” 卫姑妈下意识的反驳,但在看见儿子的脸色后也只好闭上嘴。 气氛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沈夫人笑着打圆场,“阿姊和郁儿从帝都赶来,一路风尘仆仆也累了,这边已经命厨房做好了酒菜,咱们移步去前厅边吃酒便说话吧?” 卫员外也赶紧道,“是啊,阿姊,咱们都已经两年没见了,该是好好叙一叙。” 卫姑妈这才顺着台阶下,跟弟妹沈夫人有说有笑的前往正厅,卫殊姐妹两个也赶紧起身跟上。 酒菜很快就摆好了,两家人上次这样坐在一桌吃饭还是两年前的事。 卫员外举起酒杯,道,“阿姊一去帝都就是两栽春秋,让我与良英都甚是思念。” 沈夫人也道,“可不是,阿姊远在帝都,夫君可是常常把您挂在嘴边念叨呢,弟妹今儿可要敬阿姊几杯。” 听着客套的话,卫姑妈脸上也是十分受用。 过了会儿程郁也起身向舅舅、舅妈敬酒,卫殊姐妹两个由于还未及笄,是不能饮酒的。 便只好以茶代酒敬卫姑妈和表哥。 “殊儿以茶代酒敬姑妈一杯,愿您身体康健!”卫殊举着茶杯从容不迫的说道。 卫姑妈眉开眼笑道,“好好,好孩子,这杯姑妈喝了。” 如此热情亲和的态度,却是让卫殊心里有些疑惑。 从前的姑妈就没有看得起自己过,更是对母亲沈氏也不屑一顾,认为她善妒,不肯为爹爹多纳几房妻妾,以至于到如今只有一个儿子。 怎地一别两年之后待人就跟脱胎换骨了一般呢? 卫殊宁愿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句话,都不愿意相信卫姑妈是真改变了。 如今她这般热情,里面肯定有猫腻... 果然三杯酒下肚,卫姑妈就开始露出了本来面目。 将卫殊上下重新打量了一遍,“我听说大姑娘原先跟花家的婚事退了是吧?” “咳咳” 不等卫殊回答,卫员外就佯装咳嗽了两声,“阿姊,这种事你问我和良英就好,何必当着孩子面问。” 本来卫员外就觉得是自己没能力才让花雾嫌弃退婚,也让女儿心里不好受。 如今又怎会愿意让卫姑妈在女儿面前提及这段伤心事。 卫姑妈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那花家退婚是他们有眼无珠,放着殊儿这么好的姑娘不要,要我说啊,咱们殊儿可不愁没有好婆家。” 此话一出,卫员外夫妇和卫殊都感到十分震惊,从小到大卫姑妈可都没有这样夸过卫殊。 同时也更加让她头皮一紧,事出无常必有妖... 卫姑妈又接着说道,“不过话说回来,殊儿的事我也听说了,不能完全怪人家花家,毕竟好人家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媳妇能出身干净的同时又给家族带来利益呢, 可殊儿死而复生那件事实在令人心生惶恐,我看呐,这以后至少在青城是不太好找人家了...” “母亲!” 见母亲说着说着又没溜了,程郁厉声提醒。 然后又有些尴尬的向卫殊致歉,“表妹,我母亲她喝多了,胡言乱语还请你不要放在心上。” “无妨,姑母不过是有些快人快语罢了。” 说是这么说自己不介意,但是看看爹爹和母亲都因为姑妈的话神色不悦。 但姑妈却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不中听,反而顺着杆子上了。 继续说道,“看吧,还是殊儿懂事,姑妈这人说话直你可不要放在心上啊。 想当初你和郁儿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若不是那时你和花家还有婚约,郁儿又要进京, 姑妈肯定是会同意这门亲事的,不过如今也不晚,正好你表哥妻子也过身了,你呢在青城也不好找人家 不如就今天我和你爹娘把你们的事定下来,日后随着你表哥去冀州或者回帝都,远离这青城就再也没有人会说你的闲话了。” 卫姑妈说完还一脸让卫殊快快谢恩的神情。 如果可以,卫殊想直接甩一只法克鱿在她面前。 再看爹爹脸上是犹豫不决,母亲沈夫人则是强压着怒意,卫锦低着头看不出来什么表情。 但最不该沉默的程郁此刻却选择了沉默,难道这也是他的意思? 卫殊心中冷笑连连,当初是卫姑妈看不上自己,程郁也不够有担当。 若是真的与她有情又怎会后来娶了帝都的千金? 现在,在帝都发展的不顺利,老婆才难产死了不到一个月,就跑她面前来献殷勤。 这样的男子,要么是薄情寡义,要么就是一只巨型的妈宝男,可要不得! 气氛再次因大家的沉默变得有些尴尬。 “呵呵,怎么大家都不说话了?” 卫姑妈自我感觉良好,还以为弟弟和侄女一定在心里感激自己同意程郁跟卫殊的婚事呢。 “弟弟、弟妹、这事你们两个怎么看?” 沈夫人沉着脸不说话,知道丈夫一直是十分维护这个姐姐的,如今她也不喜欢卫殊,犯不着去管这档子事。 卫员外思量再三后开口,“阿姊,你这可是抛了道难题给我,殊儿再怎么不好那也是我娇生惯养的掌上明珠, 可郁儿都已经死过一任妻子了,难道要殊儿过去做填房?” 卫员外还是说的比较委婉,当年女儿痴缠程郁他也是看在眼里。 之前花家退婚更是看不到女儿有一丝一毫的难过,因此卫员外便认定了女儿至今仍对程郁有情。 所以他才没有一口拒绝,不然无论如何卫员外都是不会同意自己的宝贝女儿去做人家继室的! 第四十八章:父女谈心 卫姑妈笑着道,“弟弟,你这说的什么话,依我看呐,这原配也好继室也罢,重要的是两个孩子之间还有情。” 说着擦了擦眼角,“俗话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殊儿对她表哥的情谊我也是看在眼里,不然以我们家郁儿将来的前程,我如何会同意他求娶一个商户之女?” 这话说的,顿时卫员外夫妇都不悦的沉下了脸。 只是有些碍于情分,卫员外不想当面让自己姐姐没了脸面而已。 卫姑妈就是这德性,明明是自己求人,却还要一个劲的去贬低别人。 这意思整的好像是虽然你家女儿哪儿都不好,也配不上我家儿子,但我念在你女儿一片痴情的心意上就勉强同意了,所以你们全家可都要对我感恩戴德才行! 见弟弟、弟妹都不说话,卫姑妈便直接开口问卫殊,“这事儿,殊儿你怎么看?” 起身用手帕擦了擦了擦嘴角,莞尔一笑,看向程郁,“表哥怎么看?” 程郁倒是态度诚恳谦卑,“若殊儿还能同意这门婚事,我程家必定三媒六娉娶之!” 呵,说的好像她嫁给谁是不用三媒六娉是的! 卫殊在心里腹诽,然后又看向卫员外,“爹爹,女儿不才,只是最近闲来无事偶尔翻一番医术,看到书上说,自伏羲氏时期就定下了一个规矩,五服之内不得婚配,否则必遭天谴,是以女儿惶恐,难消姑妈的厚爱!” 卫员外也点点头,“这个到是,我也曾听闻有些人家近亲婚配结果生下来的孩子是傻子。” “可不是,你看作者不就是个傻子么!” 卫锦这时也插了一嘴说道,结果接到的是全家人白眼,“就你知道的多!” “呵呵,这有什么,那都是人云亦云,你们看,当今帝后不就是表姐弟成婚吗?” 卫姑妈仍旧不以为意,倒是卫员外沉吟片刻,似乎想起了什么,顿了顿问道,“可我怎么记得如今的皇室唯一一位傻皇子就是皇后所出?” “老爷,这话可不能乱说!” 沈夫人赶紧在一旁提醒,“胡乱妄议皇族可是要被治罪的。” “咳咳” 卫员外自知失言,假装咳嗽了两声以缓解尴尬,然后指着满桌子的菜道,“这都是青城最新时令的蔬菜,阿姊多吃一点,郁儿也多吃一点。” 却闭口不再提婚事,卫姑妈有些猜不透弟弟这模棱两可的意思,暂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阿姊,知道你们要来,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房间,这就带你和郁儿看看。” 用完膳沈夫人就拉着卫姑妈有说有笑的往卫府东上厢房走去,程郁也跟在后头。 “爹爹,锦儿还有女红没有做完,就先回去了。” 卫锦也起身说道,卫员外挥了挥手,“嗯,去吧!” “殊儿,跟爹爹到书房来一趟!” 卫员外走到卫殊身旁,语气凝重的说道。 “是,爹爹!” 卫殊点了点头,规规矩矩的跟在他身后向书房走去。 屏退了伺候的下人,卫府书房此时就只有他们父女两个。 卫员外坐在桌案后的椅子上盯着女儿,神色微沉。 卫殊则从容淡定的坐在右下方,手里还端着一碗下人送上的清茶。 这顿早膳跟卫姑妈吃的很难受,有了这清茶下肚,倒是立马好多了。 “殊儿可知爹爹方才为何没有一口回绝你姑妈?” 沉吟半晌,卫员外终于憋出了一个开头。 卫殊放下茶杯,淡然一笑,“女儿怎会不明白爹爹的苦心,您不就是怕我还在赌气,实在心里仍旧放不下表哥么?” 卫员外微微一怔看着卫殊坦然的神色,他的眸光深了深,总感觉现在的殊儿和以前的殊儿不一样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 “爹爹,经历了一番生死后,其实女儿把很多事情都已经看透,从前对表哥的那番心意不过是年少无知罢了,如今再看,也不过尔尔, 我好不容易才跟花家退了婚,您可别这么快又把我许配出去,不然我就不认你这个爹爹了。” 卫殊有些撒娇的口气说道。 话已经这么了,卫员外还能再说什么呢,只好宠溺的哄道,“好,好好,不嫁就不嫁,难道爹爹还养不起你了不成?” 说着他也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原本他也是不大看得上阿姊的做派和外甥刚死了妻儿不久就想来求取殊儿的行为。 即使身为男子,卫员外也不免觉得程郁太过凉薄了些,实非殊儿的良人之选。 但又怕女儿还对程郁有情,今日才没有一口回绝。 如今即已知晓女儿的心意,那他这个作父亲的就应该出面断了程家的念想! 过了片刻,卫员外又道,“那殊儿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闻言,卫殊原本就澄澈无比的眸子突然一亮,“爹爹,女儿想要跟您学做生意。” “哦?”卫员外浓眉一挑,有些不可置信,“爹爹可是还记得从前你对生意并不感兴趣啊?” 其实卫员外对这个女儿一直是用培养男孩的方式在教育,只可惜从前的卫殊实在培养不起来,他也就只好作罢了。 如今听她自己提起,卫员外心中倒是生出几分新奇。 “那是以前,以前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也同样可以享受锦衣玉食,可如今不一样了啊,爹爹你又不是心理没数,咱们卫家都快破产了, 我虽然不是男孩,但好歹也是您的长女吧,所以我理应为爹爹分忧。”卫殊诚实的说道。 卫员外摸了摸胡须,道,“如此也好,那就从明天开始你便随爹爹去名下商号报到吧,虽然没有基础,但是现在学也不晚就是。” 岂料他话音刚落,卫殊就一个劲的摇头,“爹爹,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爹爹您可以分出一部分夕阳产业来给女儿打点。” 闻言,卫员外重重的叹了口气,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殊儿啊,夕阳产业它也好歹还活着,若是交到你手上不是倒得更快吗?眼下这个节骨眼你还是别给家里雪上加霜了。” “爹爹,你就会小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咱们卫家如今是何境地,女儿也只是想帮您而已!”卫殊嘟着嘴不满的说道。 听到这话卫员外心中倒是升起一丝好奇,于是问道,“哦?那你就说说看,你有什么办法能帮家中摆脱这次困境?” 第四十九章:利弊分析 卫殊眼睛一亮,接下来开始滔滔不绝的讲解她对卫家如今局势的分析。 “爹爹有没有想过为何咱们家的生意会突然一落千丈? 想必以您的睿智也应当是早就想到了的。 从我当初死而复生开始,就有人在暗中造谣恶意中伤,以至于卫家的生意在青城受到了极大的亏损, 这还不算,那背后之人更是想借县太爷之手来来重创卫家。 因此不惜买通陈府的丫鬟给县令母亲喂食毒蘑菇,又请来金山寺的妖僧。 为的就是更好的坐实了我是个妖孽的证据。 可是他们真正的目标却是爹爹您!“ 卫殊顿了顿,看着爹爹面上有些惊讶的神色,卫员外沉吟片刻又问道,“那你觉得这一切会是何人所为?” 卫殊莞尔,“自然是卫家倒下去对谁最有利就是谁做的。” 闻言,卫员外不由得目光微沉,陷入深思... 卫殊又接着道,“青城最富的就是四大家族,他们都有自己独立的商行体系,就是类似于现代那种上市集团公司,一个个都是庞然大物。 花家贵为青城首富、甚至是三洲首富,自然不可能去窥视卫家那点产业。 徐离家族在大秦根基深厚,又历代出帝师,对比商业上的建树他们更专注于学问的传承,也不屑于对卫家下手。 另外坐拥汉广商行的舒家,以及秋兰商行的凌家,都没有理由对卫家下手。 因为这些家族的产业早已经不局限于青城这小小的一亩三分地了。 那么还在这一方小范围内互相蚕食吞噬,并且又跟卫家名下产业有竞争的似乎就只有郑家和沐家了!” “沐家和郑家?”卫员外口中呢喃重复,目光复杂。 原先他也不是没怀疑过是这两家,但反过来一琢磨,又觉得这两家未必有那个能耐。 “爹爹或许是觉得沐家和郑家都没那么大的本事,可您别忘了,如今这两家可是都跟花家结了亲。” 看着女儿头头是道的分析,卫员外拧了拧眉,又问,“这怎么又扯上了花家?” 卫殊浅浅一笑,“爹爹,还记得七岁那年您带女儿去逛庙会吗?女儿记得当时街上有一个苗疆的人正在表演制蛊,将蟾蜍、毒蛇、蜈蚣、蜘蛛等物置于封闭的容器内,它们便会开始自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就是那苗疆人想要的蛊虫。” “所以你的意思是郑家和沐家不过是他们背后势力圈养的蛊虫,甚至还包括我们卫家?” 对于这个结论卫员外感到有些不可思议。 “没错,在那些大家族眼中或许根本看不上咱们这点蝇头小利,就像是单独的蜈蚣和蜘蛛都对养蛊人没用一样。” 卫殊说着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笃定道,“可是,一旦这些小生灵互相吞噬之后最后活下来那个却是有大用处,就如同在四大家族面前,我们卫家根本不够人家塞牙缝,可是如果是十几个卫家加在一起,那也足够他们饱餐一顿!” 对于女儿的这翻利弊分析,卫员外感到无比的震惊,不由的出了一身冷汗。 原先他只是以为那些人是觉得卫家跟花家解除了婚约,不再受花家的庇护,所以才肆无忌惮的对他们下手。 如今看来,自己这个浸婬商海几十年的人居然见地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当真是羞愧。 想了想又问道,“那你觉得这幕后之人会是花家?” “非也。” 卫殊轻轻摇了摇头,“谁都有可能!” 卫员外听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气,同时也忍不住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目光凝视着卫殊。 卫殊被盯的心里有些发虚,暗道这老头子不会是发现了什么吧? 书房的气氛顿时也安静的出奇,连窗外掉落一片树叶都成了极大的动静。 半晌卫员外脸上才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道,“我的殊儿终于长大了,爹爹很高兴。” 卫殊注意到他说话时眼眶是湿润的,心里莫名觉得堵得慌。 又过了一会儿,卫员外开口道“告诉爹爹,你想怎么做?” 卫殊心中一喜,稚气未脱的小脸上露出了一抹狐狸般的狡黠,“自然是要做最后活下来的那只虫子了...” “你啊...” 卫员外宠溺一笑,伸手在她额头点了一下。 从书房出来,时间已经又到了正午,没几天就是端午了所以这天儿也越来也热。 今天爹爹已经答应了将卫家在青城的两家成衣铺给先给她打点,并且又随手扔了几本账薄给她回来看。 听爹爹的意思是如今家中亏损最厉害的就是这两家店了。 如果她真能转亏为盈自然是好,若不能也无妨,反正本来半死不活了。 卫殊手里抱着账本刚走进海棠园还未到月华楼,就远远的看到不远处海棠树前站着的程郁。 卫殊叹了口气,也难怪原主当初会那般痴缠这个表哥。 程郁人如其名,身长玉立,面若冠玉,眉于间还隐隐透着一股忧郁的神色。 要知道最能让一个十几岁的少女为之着迷的就是男孩身上的这种忧郁气质。 “表妹...” 看着那个一身白衣气质清冷的表妹朝自己缓缓走来,原本就生得姿容出色的少女现在绽放的更加令人夺目了。 程郁在不知不觉中迷离了眼神。 “表哥怎么会在这儿?” 卫殊淡淡开口,她自然是知道他为何在这儿的。 可她不是从前的卫殊,也给不了程郁任何的回应。 程郁有些艰难的开口,“我...我想来看看你。” 卫殊微微挑了挑眉,“不是今天才见过的吗?” 看着她脸上平静无波的神色,程郁心中升起一种挫败感,他以为卫殊还在生自己的气,便道,“两年前是我不对,我不应该听从母亲的话抛下你去帝都,还娶了别人,你是不是还在怪我?” 卫殊抬起头,略有些诧异的望着程郁,这人的自我感觉也未免太好了一点吧? 究竟是什么给他的勇气能让他在老婆孩子刚死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跑来纠缠前任? 难道是宁夏给他的勇气? “表...表妹你这是什么眼神?” 程郁有些不敢置信,因为他从卫殊的眼里看出来丝丝嘲讽之意。 犹记得从前这个表妹在凝望自己时,满眼都是崇拜,这让他不免感到有些伤怀。 第五十章:燕窝有毒 “表哥,虽然表嫂的死我也感到很难过,但是斯人已逝还请你节哀。 卫殊说的完全词不达意,但却是在提醒程郁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但程郁却以为这是卫殊还在怪他两年前不辞而别,无奈的苦笑道,“以前的事是我不够有担当,可是如今我已经受到了惩罚,表妹...你可否再给我一次机会?” “机会?” 卫殊冷笑着反问,“表哥想要什么机会?曾经机会在你的手上,是你自己不要的,如今早已时过境迁还请你趁早放下吧!” 她原本是可以直接一口回绝程郁的,但是想起那个为情所伤甚至丧命的女孩。 心里怎么都有一口气,或许这样说,更能在心理上折磨他。 一个凉薄之人曾经犯下的错,若是能让他永远在心里备受煎熬,那就让他煎熬着吧! “爹爹交代了要我看账本,那殊儿就先告辞了。” 卫殊淡淡的说道,莲步移开,程郁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 难道她的心意当真是变了不成? 回到月华阁,刚坐到桌案前准备好好理一下这些账本,蓉儿又如期端来了燕窝。 “小姐,先把燕窝喝了吧。” 卫殊嫌弃的瞥了一眼那碗燕窝,“蓉儿,母亲明明不喜欢我,却为何每天都要逼着我喝燕窝?” 闻言,蓉儿脸上忽地一阵惨白,赶紧跪在地上垂头回道,“自...自然是因为小姐您自幼先天不足,是大夫看过了,说要以燕窝的滋补,所以夫人才命奴婢一直督促您喝下。” 见蓉儿神色慌张,卫殊心底的疑惑也渐渐放大,起身走到她面前,轻轻拿起那碗燕窝然后拔下头上的银簪。 “不...小姐....”蓉儿被她这一举动吓的方寸大乱,面如死灰。 “给我安静点儿.“ 卫殊冷冷的呵斥了一句,然后从燕窝中拿出银针,此时银针的一头已经变成了黑色。 有意思,看来古人下毒还真的只会用砒霜一类... 接着卫殊手里端着燕窝,慢慢的在蓉儿跟前蹲下,伸出手指轻轻的挑起她清秀的下巴,眸色犹如冬霜。 “喝了它!” “小...小姐饶命啊!“ 知道秘密已经瞒不住了,蓉儿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声音都开始发颤。 卫殊唇畔勾起一抹冷笑,“我不过是让你喝这一碗,你就害怕成这样,可你却是每天都要盯着我喝下,现在你求我饶了你的命,那么谁又来饶我的命呢?” 蓉儿匍匐在地,“小姐,这都是夫人让奴婢做的,奴婢也是没办法呀。” “母亲?” 卫殊眉心一拧,“你胡说,我是母亲的亲生女儿,她怎会下毒害我?” 其实当年在秘密基地训练的时候,内容就包括测试身体机能的抗毒抗药性,所以卫殊无论是对于毒还是药都十分的敏感。 早在她来到卫家的数天之后,就发现了蓉儿送来的燕窝有古怪,当时之所以没有戳穿她。 是因为以前每年休假的时候她都会看两本言情穿越小说。 小说里女主重生后不是爹爹的小妾给她下毒,就是非同胞的姐妹给下毒,再或者是丈夫的小妾... 所以,她几乎怀疑过所有人,又一一排除,却没想到真正的幕后黑手竟然是她的生母。 “夫人说您不是她的女儿,您是附身到小姐身上的恶鬼,只有除了您卫府才能安宁。”蓉儿如实说道。 卫殊冷笑,看来沈夫人始终都不相信自己是她的女儿。 如此也好,反正她也不想跟沈夫人装什么母女情深,之前之所以一直没有拆穿蓉儿,就是想看看这幕后的到底是谁。 可是最终在一一排除以后,有一个现实她不得不面对,那就是沈夫人。 若不是如今自己要接手一部分生意,必须得扫干净所有的障碍,她或许还不会这么快揭穿蓉儿。 捏着蓉儿的下巴,手上稍稍加重了力度,卫殊那张绝美惑人的脸凑近蓉儿, “说,你也觉得我不是你的主子对吗?” 看着卫殊眼里的淡漠,蓉儿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曾经,她眼里的小姐虽然只是个小女子,但却生性温柔恬静。 可是自从小姐死而复生后,这一切就都变了。 卫家因她而发生许多事故,夫人和老爷也经常因为她而争吵,上次夫人罚了小姐去跪祠堂,老爷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当天却罕见的歇在了赵姨娘房中... 但是所有人都只是怀疑而已,只有自小跟卫殊一同长大的蓉儿清楚。 眼前的小姐,根本不是那个人,她们只是长得一样而已,又或者真如外面所说...只有这具身体确实是小姐的! 默然片刻,蓉儿鼓足了勇气说了句,“奴婢只忠于小姐,可您真的是我的主子吗?” “呵呵...” 卫殊诧异的冷笑,手上松开了蓉儿的下巴,“倒是个聪明的丫头。” 可惜却不能对她忠心,啧啧...可惜了。 人们总是对未知不可偷窥的事物报以警惕和欲除之而后快的心理,卫殊能理解,但不代表她会放任她们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 她回到软塌上,居高临下的凝视着蓉儿,“说吧,你想怎么死。” 蓉儿面容苍白几乎无一丝血色,“当初夫人用奴婢的家人威胁奴婢这么做的时候,奴婢就知道这事无论是成了还是败露了,都难逃一死。 可是奴婢也想问问小姐,您愿意让我活着吗?” 这次蓉儿倒是给了卫殊一些惊喜,让她不由得开始重新打量起这个平日里乖巧伶俐的丫头来。 沉吟片刻,终是开口,“我本可以让你去死,但若让你活,那么从此以后你的命就是我的,你可愿意忠心为我办事?” 蓉儿赶紧在地上一拜,“奴婢谢小姐不杀之恩,从今往后只忠于小姐。” 说完之后抬起头,微微咬了咬嘴唇。 卫殊明白她的心思,缓缓开口道,“你是在担心去夫人那里交不了差吧?” 蓉儿点了点头,“还请小姐明示。” “我推测以现在这个分量的砒霜,若要毒发身亡也得需半年以后了吧?”卫殊淡淡的问道。 蓉儿再次点头,“是的小姐,夫人她已经算好了时间。” 卫殊莞尔一笑,“那以后就继续送过来吧,等到冬天再说,只是...白白浪费了那么好的燕窝,真是暴殄天物!” 说罢挥了挥手示意蓉儿退下。 蓉儿小心翼翼的起身,端着那碗燕窝下了楼。 却在楼梯距离地面还剩三阶的时候一头栽了下去,手里的燕窝撒了一地。 她的身子还在发抖,从来没有过的...小姐像今日这般浑身散发着一种危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