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分尸案 “阿宇,你说说,人被杀就会死吗?” 我停下手中的筷子,盯着桌沿,揣摩着学长的意思。 学长突然抛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这个问题的答案本该是毫无疑问的,但我心中竟然涌起一股奇妙的情愫。荒诞不羁,却令人无法直面。 “什么叫人被杀会不会死,‘被杀’这个动词再先,死只是一种状态而已。” 我回过神来,机械般地回答。 “不不,我不是在跟你玩文字游戏。” “那是什么意思?” “你可以再拓展一下想象的空间。” 我大概懂了。 “确实有的人会难以直视朋友或亲人的逝世,在他们的心中死掉的人大概是一直活着的吧?这也可以解释幽灵的存在,据说当人对已故之人怀着的强烈念想到达一定程度之后,就会看见幽灵,以前的民间怪谈不都是这样的吗?” “有没有更好一点的解释呢?”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我甚至有点怀疑提出这个问题的你,这边——”我用食指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有点问题。” “其实我最近在创作小说,想收集有意思的素材,这也算是我荒诞的提问吧,抱歉。” 学长合掌向我道歉,随后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也别想太多,这个话题到此为止吧。” 我点头同意,之后没有再多说,只是闷头喝酒。 真是个令人不舒服的提问。 “对了阿宇,你跟彤雪最近怎么样?听说你们同居了?” “不愧是学长,消息灵通的不得了,怎么打听到的?” “没什么,有一天恰好看见你们两个一起回公寓,我就在想‘这家伙该不会已经和女友同居了吧’,不过也很正常呢。” 彤雪是我的女朋友,我们的交往时间不算长,只是她某天歇斯底里地朝我抱怨宿舍生活的种种,我也半开玩笑地提议要不要搬进我的公寓,没想到她一口就答应了,那是我第一次产生了觉得女友很随便的想法。 我看了下时间,已经快接近彤雪定的“门禁”时间了,于是匆匆忙忙地向学长道了别。 睡梦中感到一股尿意,看了眼墙上的电子挂钟,凌晨三点二十,我下了床,随手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外套,蹑手蹑脚地走出了房间。村里的茅厕大概有两百米远,此时已是凌晨,刚走到屋外便被一股寒气包裹,夹杂着空气中的丝丝雨滴。 要是衣服淋湿了会被挨骂的,我一边这么想着,一边迈着腿往茅厕的方向小跑过去。 单间厕所的木门半虚掩着,冷风从墙缝隙里呼呼地往里流入,挂在顶上的油灯被吹得左右摇摆,我从门的开口处看到里面有阴影闪动。 里面有人吗?亦或是地上放了什么东西? 我悄悄地推门,推到一半门似乎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这时我感到些许不安,但迫于膀胱的压力,我猛地一推门,放在地上的某个东西被推开了。 不,应该说是躺在地上。 一个少女就这么躺在厕所的地砖上,胸口已经被染红,正中央直直地插着一把刀子,刀还有一截露了出来,发出白色的寒光。 我拼命地摇少女的躯体,然而她就像具死尸般丝毫没有反应,一股强烈的不安又在我心中扩散开来。手足无措之下,我想起今天村医教过我的把脉方法,我握住少女的左手腕,沉住气感受脉搏的跳动。 完全,没有。 “啊啊。” 我叫了出来,觉得脑袋快要炸了,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尸体,在如此强烈的冲击下,无数的可怕疑问迅速地占据了我的大脑。 谁被杀了? 凶手是谁? 我会不会被怀疑? 我看向少女,惊讶地发现尸体居然没有脸! 本该有眼珠的部位如黑洞般深邃,红色的面部肌肉和少量挂在肌肉上的黄色脂肪构成了一个奇怪的肉团,就如一个正常人带上红色面具般的不现实感,这具尸体宛如地狱绘图。 渐渐地,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没有皮肤的部位竟然缓缓地长起了脸皮,眼珠子也由一个小球慢慢变大,最终变成一对完整又漂亮的眼睛,我望着这般不可思议的变化,逐渐看清了少女本来的面目。她的脸已经完全长好,算得上是个美人,只是太过苍白。 更让人错乱的事情发生了,我认得这张脸。 是彤雪。 彤雪被杀了。 我几乎失声地尖叫起来。 我醒了,很庆幸我没有真的尖叫,怀里的彤雪已经睡熟,我悄悄地起身,在阳台点了根烟,慢慢地思考着刚刚的梦境,梦到自己女友被杀这件事可不太吉利。 一定只是噩梦而已,我这么安慰自己,但心中仍能感觉到某种可怕的东西正潜伏着。我突然感到头痛,在洗漱台用冷水洗了把脸,抬起头。 就像身上的某个开关被打开,记忆如无数条蚯蚓般疯狂钻入我的脑袋,我觉得喘不上气,扶着池沿蹲了下来。 回想起来了,十年前的那起命案,我是目击者,梦是真实存在过的,而我目击到的死者,正是彤雪。没错,这不是我胡乱想出来的故事,是真实存在于我的脑海中的。 可怕的回忆令我彻夜难眠,当我从小睡中醒来时,才猛然发现已经是早晨了。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卧室,我如大梦初醒一般,难以相信那个事实。彤雪大概已经出去了,在衣柜前更衣的我看着空无一人的床铺,内心难以压抑地涌起一股酸楚。大概是受到了影响,我一度将那个梦境当成了现实。说起来也很滑稽,就在刚才,我还在为彤雪死亡的“事实”而感到难过,为了打碎我无聊的幻想,我打算直接去问她真相。 洗漱过后,我迈着软绵绵的脚步走出卧室,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少女正背对着我坐在小起居室的沙发上,黑色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洁白如玉的肩头。她低着头,手里捧着手机正在输入着什么,我静静地绕开茶几,走到她面前,然后在旁边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啊,你起床了?” 彤雪惊觉地抬起头,随后快速地瞟了一眼手机屏幕。 “已经这个时间了,你快穿好衣服一起出去吃早点吧。” “不了,今天不想。” “你不是昨晚答应过我的吗?” “昨晚?我答应了你什么?” “我说‘明天一起吃早餐吧’,然后你‘嗯嗯啊啊’地点头答应了。” “抱歉,我完全没印象。” 事实上,当时我困得快要睡着了,对彤雪提出的请求完全没有任何的理解空间。不过另我拒绝此提议的关键因素并不是这个。 “行了,你总是这样,对答应过人家的事总是支支吾吾地糊弄过去。” 彤雪站了起来,一手叉着腰,用食指抵着我的额头,脸颊因生气向两侧鼓了起来,此时我才发现她连妆都化好了。 “好吧好吧,我去就是了。” 彤雪听到这话方才满意地收了手,重新坐了下来,她以胜利者的姿态靠在沙发上,右腿划着优美的曲线搭在了左腿上,白色连衣裙的下摆因刚刚的动作稍稍滑落了点,露出来的大腿部分如雪般白皙,彤雪以极其诱人的姿势用裸足足尖将脚上的拖鞋脱下。 “今天该不会还要吃那个吧?” 我用手托着侧脸,以抱怨的语气问,仿佛早已知道结果, “没错,小宇今天继续陪我去吃M记吧!” 彤雪笑眯眯地说,随后像个小孩子一样从沙发上弹起,抛下‘那我先去换衣服喽’便哼着小曲蹦蹦跳跳地到卧室去了,看来M记已经成为她每天必备的快乐了。独自惆怅的我仍留在客厅,我保持着手撑着下巴的姿势闷闷地想。 为什么?为什么又是M记。 从她搬进来的第一天起,每一天都无一例外地拉着我要去M记吃饭,无论是早餐午餐晚餐下午茶还是夜宵,这个女人总是有一种难以摸透的对M记的执着。 “小宇,明天早上一起去M记吧。” “今天M记有小玩具赠品哦,一起去吧。” “那个M记的玩具总动员玩偶好可爱,带我去嘛。” 彤雪的日常说辞不断地浮现在我耳边。真是的,又不是小孩子了,玩具有什么能吸引你的呢?每当我如此说,她总是一只手抓着头发,脸上露出傻傻的笑容,此时我总是感觉治愈地不得了。有一个词叫“天然呆”,大概就是为彤雪而生的吧,她就是一个孩子气的、喜欢M记小玩具的呆萌少女——至少不久前我是这么认为的,直到最近我才隐隐感觉到奇怪之处。彤雪一点也不像以前那样可爱了,我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觉得她的笑容能治愈人心,大概是我察觉到了某些奇怪的地方,但又说不出究竟是什么。 唉,直接拒绝她的请求也是一件麻烦的事情。她自称有一个姐妹团,有时周末的下午或者晚上她会称“和姐妹一起喝茶”,然后坐在梳妆台前花半个小时的妆,常常玩到半夜十二点多才回到公寓。那时我几乎快睡着了,“嘭”地一声一下把我惊醒,我还下意识地觉得家里进贼了,转身一看才发现彤雪外出未归。她就抱着个大箱子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我问那是什么,她笑着说是姐妹送的电饭煲。我更诧异了,真的有人大晚上送姐妹一个电饭煲吗?那个箱子里的东西我没看过,究竟是不是电饭煲也不得而知,这件事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这是彤雪第一次从“姐妹”那里收到礼物。之后的每个周末彤雪都会带回来各种各样的东西,有时候是台灯,有时是折叠鞋架,有一次竟然抱了个大鱼缸回来,真是吓了一跳。总之这些都不像是女孩子之间会互送的礼物,而且她的“姐妹”我连一次都没见过。 “我完成啦,嘿嘿。” 转眼间,彤雪已经换上了米色的针织衫,外面套着一件黑色的衬衣,下装则是黑色连裤袜搭配白色的百褶裙,两只裤袜的膝盖部分稍稍有点磨损,一双裹着黑丝的长腿中可以清晰看出膝盖处露出的皮肤颜色,实在有颓废少女的既视感。 “对了,我有事情要问你。” 我将昨晚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彤雪,她在听完我昨晚回忆起的恐怖经历后,竟不以为然,还哈哈大笑起来。 “什么呀,该不会是你编的吧?”彤雪咯咯地笑着。 “你的印象里真的没有这件事吗?” “嗯.....完全没有。” 看着她纯真的眼神,我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患了精神分裂症,就算再骇人听闻,明明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作为当事人的她居然一点都不记得。我本想着,如果这只是我单纯臆想出来的故事就好了,可事情的细节、尸体冰冷的触感,全都刻在我的脑袋里挥之不去。 “那是你上小学时发生的事吧,那时我们还不认识呢。” 彤雪说完,抬起脚轻轻踢了我一下。 “快去换衣服,别想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了。” 既然当事人已否定,我也只好暂时将这件事搁置,只能另找证据来证明我的想法了。 她的话击中了要点,过于恐怖的场景令我当场昏厥,听说是倒在地上撞到了头,失去了一部分的记忆。在那两天之后我就被父母送到城里疗养,再也没回过村子,如今想起来已经过了十年了,纵观我十九年的人生,只有小学时代的记忆是空缺的,在记忆空缺的时间段里我是否认识彤雪,已经无法由我判断了。 事件的细节我大致全都记起来了,我发现被人刺杀的彤雪,再是触摸了彤雪尸体冰凉的手腕。然后我失声尖叫逃回了家,在巨大的恐慌中我仍怀着想要救彤雪的念头,于是我翻出了医药箱,打算对奄奄一息的彤雪进行止血治疗。二十分钟后,我返回案发现场,之后的情景更加恐怖离奇,我见到的是没有头的彤雪,手和腿被切断,而且左胳膊和右小腿已经不翼而飞。 被分尸了,凶手正在一点一点地搬运彤雪的各个身体部位。 再后来,受到强烈震撼的我晕倒了,之后的事情一概不知。 两天后,我向学校里刊登奇闻轶事的报刊投稿,不久就收到了陌生来信,对方自称是事件的目击者,事发当晚在茅厕里发现了一名女性的尸体,他所见到的女性一定就是彤雪,目击者的出现令我对记忆的信心大增。根据这位陌生人提供的姓名住址,我向老家打了个电话确认其身份,结果是确有其人,且有人证明他在当晚确实出门上过厕所。 得知此消息的我激动不已,顺便问了发现尸体的具体时间,答案是凌晨四点三十或三十五。据我的记忆,我第二次离开家时时间大概是三点四十左右,这表明他是在我之后目睹了尸体的惨状。 然而令我万分没有想到的是,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我看到一个小女孩脸朝下躺在血泊中。” 简直就是晴天霹雳,他坚持称自己目睹到的是完整的尸体,这与我的记忆存在极大的出入,我见到的明明是没有了头的,被人切的七零八散的彤雪。我不愿意去怀疑证人的可靠性,那几天里我一直在思考,我的记忆是否还存在着差错。 “学长,原来人被杀,真的不会死。” 又一次酒局上,学长嘴里的啤酒几乎要喷出来,以看傻子的眼神盯着我。 “还想着这个问题啊?有什么高论倒是说出来听听?”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与我每日同床共枕的女朋友,十年前已经死过一次了。” “哦?愿闻其详。” 我将童年的恐怖经历一股脑地告诉了学长,他算是我真正的第一个倾听者,积压好几天的内心想法一并说尽之后,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学长听完后沉默不语,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低着头思考着什么。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而且在我相信你的精神没问题的情况下,算得上是件诡异的事情。” “果然是吧,学长觉得这种事有可能发生吗?” “如果是指被肢解的尸体重新组合的话,那是不可能存在的,现代医学再怎么发展迅速,也不可能在短短几十分钟内将尸块缝合完毕。” “虽然有道理,可是我明明......” “在同时相信你和证人的前提下,那就要考虑你们两人见到的到底是不是同一具尸体了。在你不省人事之后,凶手将你移开,然后搬入另一具尸体,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你提到的目击者不也是这样说的吗,‘一具脸朝下的尸体’,究竟是不是彤雪完全搞不清楚嘛,也许是个邻村的小花也说不定。” 另一具尸体......我感到一股寒意涌上背脊。 “如果是连环杀人案,就解释得通了吧?” “没错,不过关键在于另一个被害者是谁,能设法查清她的身份是最好的。 但是事实上两具尸体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我至今也没打听到同时期的儿童失踪事件,遇害女孩的家属不应该有不报案的理由,这又令我们的推理陷入了困境。 “真是令人头疼,难道与我相处一年多的彤雪是鬼魂吗?” “哈哈,那我也变得能看见鬼魂了。话说彤雪有孪生姐妹吗?” “她是独生子,只有一个大他三岁的哥哥。” “那就能排除双胞胎诡计的可能性了。” 双胞胎诡计,被认为是推理小说中禁忌的模式,在诺克斯十诫中明确指出“不应刻意隐瞒双胞胎的存在”,虽然本次案件与小说无关,我本身是个推理爱好者,便对学长指出的双胞胎诡计作出了一点无关的联想。 学长用手腕撑着下巴,做沉思状,时而闭上眼思考,我见此也不由得停下进食行为,等待着他的结论。 “阿宇,你要明白一点,这件事的推理方向只能从两个前提出发——彤雪确实被杀死了,亦或者是根本没死。若是前者,那你得好好想想,那个女人真的是彤雪吗?关于这点很容易论证,找合适的理由检查她的身份证就行,如果是一个和彤雪长得十分相似的女性,在姓名问题上也容易暴露。再者,想办法查明那个女人的身份也不失为一种好方法,她为了接近你而伪装成彤雪的动机我不清楚,但我敢判断这个动机产生、且能够产生的根源,就在于你的小学时代。” 我似懂非懂地点头,果然我的内心还是无法接受学长所说的,彤雪是“那个女人”的推论。 “可是我已经失去小学时的记忆了。” “这也是很令我头疼的地方,如果能查明你小学时期发生过什么事,起码就能对那个伪装身份的女人有进一步的了解。她究竟为什么而找上你,又以什么方式隐匿自己的身份,这是我无法理清的两个谜团。” 学长抿了口酒,又继续说。 “简而言之,在第一种,即彤雪被替代的推论下,推理到最后可以归结为动机问题,可能是两个女人间的爱恨情仇,也可能是更为庞大的阴谋,总之目前缺乏证据,我无法继续进行这个结论的推理。 “那么我们来聊聊另一个推论,这个推论我可以总结为‘主观意识上的替代’,替代彤雪的不是别人,正是你自己。” “我......是彤雪?我没搞懂。” “拜托,阿宇,脑袋放灵光一点,之前不是有说过吗,看到已故亲人的亡魂什么的,跟这种情况类似,也许那个女人跟你记忆中的彤雪有几分相像,你就自顾自地欺骗大脑,把她当成真正的彤雪了,况且...... “你失去的记忆中,也包括彤雪的长相吧?” 当头的一棒,我慌了,学长的提问实在过于尖锐,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想放弃。 “我敢肯定没有,我记得的,而且是十分清晰的记忆。” “我也不是故意要怀疑你有精神疾病,但是在这种推论下,你的脑袋已经被推到风口浪尖了,提到主观意识问题,你是否患有精神疾病这件事我和你都无法避之不谈。” “我明白。” “很好,既然没有证据能证明你大脑出现了异常,那我只好选择相信你。” “谢谢。” 心中仍然感到不快,我对自己的信任程度也因此降低了许多。 “那么我们进入第二阶段,从彤雪未死的前提上出发,相较上一个前提,要证明你口中的‘尸体’实际上不是尸体要容易的多,你应该有确认死亡的手段吧?” “是的,我摸了她的脉搏,记忆中冰冷而且没有跳动。” “假肢。” 我大吃一惊,但仔细回想下来,我确实没有确认过彤雪的身体,假如她的左手臂是假肢且刻意向我隐瞒,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你第一次发现彤雪的时候,她还活着,但也无力挣扎甚至是呼救,所以你错认为她已经死亡。接下来你跑回了家,第二次回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彤雪已经被分尸得差不多了。” “是的。” 这一点与我的记忆相符,也是我最不愿意提及的部分。 “据你的描述,尸体没有头,穿着与彤雪相同的衣服。关于身材的描述呢?” “一时慌张没有看清,毕竟都已经变成尸块了......” “好的,那就要考虑无面尸诡计的可能性。” 无面尸诡计,指推理小说中,作案凶手为了误导警方和侦探,故意损毁被害人的面部或者直接切下头颅,造成死者身份辨认不清,再通过辅助手段,使真正的被害人尸体被认为是“死者”尸体,但其实死亡的人和“被认为死亡”的人不是同一个人。 “凶手可能事先将切好的尸体藏匿在附近,等第一位目击者到达现场并离开后,将活着的彤雪撤出,搬入准备好的无头尸体,以达到迷惑警察的效果。在这种情况下,彤雪往往是真正的犯人。” 这种说法也不无道理,除了最后一句。 “但这个推理存在一个漏洞,无面尸诡计需要产生一个真正的死者来替代彤雪,光是女孩被分尸就已经够轰动了,怎么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没错,女孩的家属也没有理由不报警,我也正对此迷惑中。 “除了无面尸诡计,还有没有其他的可能性?” “那也只能想想别的办法的嘞。” 学长叹了口气,低着头,仿佛遭受了巨大的挫败。 “听好,我有一个想法,可以说是妄想,甚至是异想天开。” “你想到了什么?” “你只是看到无头尸,并没有实际去检查对吧?” “对的,看到尸体后没过多久我就晕倒了。” “很好,你所看到的尸体,实际上是个假人。准确来说,是假人和红颜料的组合。” 我呆住了。 “当然还有彤雪身上的衣服。” 学长越说越激动,差点站了起来。 “这么一来,就解释得通了,你为什么会在那种地方晕倒。” “为什么?” “凶手,不对,这起事件没有死者,应该说是彤雪。对,彤雪她故意布置了这样的谜局,如果你去检查了那具无头尸,假人的真相也就暴露了,为了防止你做出多余的行为,她突然从背后出现并用钝器敲晕了你。她本意是阻止你触碰尸体的行为,同时在你脑海中留下分尸的印象,然而有句话叫做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她没想到这一击,把你敲成了失忆,这下来的情况你大概懂了吧?” “啊啊,所以之后,我失去了记忆,自然而然地认为我在现场晕倒,并将之错认为事实。” “没错,假扮尸体的是彤雪,布置假人的是彤雪,最后敲晕你的也是彤雪。” “那、第三次出现的尸体,是谁?” 我以颤抖的声音提问学长,他脸上挂着浅浅地笑意朝我招手,示意靠近他。我偏过头把耳朵伸过去,学长以手掩口,穿过我耳朵的,是湿润的暖流,以及那个人的名字。 我拖着身子回到了公寓。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质问她,说出了所有的事实,她默默地听着,没有还口,这一举措令我心生不安。 所有事实都已陈述完毕,全部都基于学长的推理,正确性我不敢保证。然而彤雪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我和她无言地站在客厅,宛如时间冻结一般。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是的。” 她开口道。 序幕 歇洛镜靠在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报道中最近出现的强盗杀人事件,随后紧握遥控器的手抬了起来,点下了红色的“关闭”键。 “最近的案子越来越无聊了。” 歇洛镜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但似乎没有起身的意思。 “收到的委托也净是这种没亮点的强盗杀人,这种案子警察稍微一调查就可以水落石出,要侦探来干嘛?”他仍旧在自言自语。不,与其说是自言自语,不如是在有意无意中说给另一位倾听者。那位倾听者正从厨房走出来,端着木色的圆形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杯刚刚磨好冲泡完成的黑咖啡。她身着红白格子围裙,扎着干练的人妻马尾,年龄大约三十上下,与歇洛镜在两年前结婚。不过要说到歇洛镜这位大侦探与她的相遇,则是一段离奇悬案的展开,两人的相遇可以说是颇具故事性了。 “你看看你,这么快就染上了大侦探的架子。” “话不能这么说,凯格琳。真正的侦探,在完成一件惊天悬案后即算出道,正如破解了占星魔术的侦探御手洗洁一样。”歇洛镜无视凯格琳递过来的咖啡,自顾自地继续说。 “而我,就像那些知名本格推理小说家笔下的‘出道即巅峰’的侦探,这么说你明白了吗?凯格琳,已经和我结婚两年的你更应该了解到这一点。”歇洛镜如同刚发表完一长串演讲般舒了一口气,缓缓地接过咖啡。凯格琳已经等待甚久,她转身回厨房,似乎并没有对这件事发火,或许早已习惯歇洛镜的古怪性格。 “做侦探啊,还是为人低调一点比较好哦。” “这一点不用你操心。” “说起来啊,力贺警官也说过...” “他?说过什么?” 力贺是歇洛镜上一次案子的负责警官,并协助歇洛镜完成了破案,因此在诸多不起眼的警官中,力贺算是歇洛镜为数不多能谈得上名字的人。 “他说你就像从侦探小说里走出来的人物一样。” “我知道的,大概是指我的性格吧。” “不单单是性格哦,力贺还说歇洛镜的眼睛就像放大镜一样,能洞悉所有细节。” “警官真是过誉,我只不过是碰巧猜对了事件的真相而已,哈哈哈哈哈。” 仿佛说出了一句名侦探的台词,这令歇洛镜兴奋不已。 “说起来啊,我最近收到过一些奇怪的邮件。” “邮件?什么内容?” “内容十分隐晦,似乎与你有关,看起来又像是恶作剧。”凯格琳面露不安。 “这你大可不必担心,在这个时代,嫉妒名侦探的家伙多的要命,那些愚蠢的警察......” “你就是因为这些古怪的性格才惹人讨厌的吧。” 凯格琳无奈地说道。 古怪的性格配上聪明的头脑,绝对是从古典到现代侦探最普遍的标志,歇洛克也不例外,他嘴上留着浓密的一字胡须,这一点又与侦探女王阿加莎笔下的波洛形象有一点点相似之处。歇洛镜无疑是一个完美的侦探,从第一次破解史氏家族的宝石被盗案起,警方就发现了他在刑侦方面的天赋才能。他的才能不仅仅体现在对线索的巧妙解释,而最重要的,是他对整个案件全貌的理解。 与歇洛镜合作过的警察都清楚地记得,三年前,歇洛镜在警局某个狭小的办公室,面对数十个坐以倾听的涉案警察,发表了他自己对史氏家族宝石盗窃案的惊人想法。那天晚上,歇洛镜的演说犹如一股洪水,冲刷了在场所有人的大脑,洗净了他们对案件原本的、基于惯性思维的理解。歇洛镜又如手持镰刀的死神,整个房间化为燃烧的地狱法庭,他用那如雷贯耳的死亡之音,宣判了凶手的死亡........ 凶手? 很显然这是一起盗窃案。 为什么会出现“凶手”这个词? 这个糊涂侦探脑子进水了吗? 嘈杂声如潮水般席卷了办公室,在场的所有人——除了歇洛镜,都无一例外地提出了这个疑问,甚至有不少老探员对这个新人侦探提出了最大程度的质疑。 歇洛镜并不急着理会众人的质疑,他微微提起了嘴角。 “史氏家族根本就没有什么宝石,你们确信以为真,傻乎乎地帮人家找偷窃宝石的嫌疑人,我就问你们,嫌疑人找到了吗?找不到吧,为什么找不到?” 歇洛镜抛出了一个质疑,却不给他们回答的机会。 “因为被我们主观印象中偷窃宝石的那个‘嫌疑人’,已经死了,被分尸并藏匿起来了,所以你们才找不到。这本就是一起杀人案,所谓的盗窃嫌疑人被凶手杀害并分尸藏匿,这样可以保证尸体相当长一段时间内不会被发现,但这仍然不是长久之计,随着时间流逝迟早会有人注意到死者的失踪,而这必然会引起警方的注意。” “与其等待着被警方搜查,不如来个反客为主,这是一个很聪明的想法。” 歇洛镜话音刚落,办公室内一片寂静,警察们都闭上嘴将目光聚集在歇洛镜身上,整个办公室仿佛已经变成了他的个人脱口秀。 “因此凶手在藏尸过后给警方报了假警,在房子内制作假证据来引导你们向着被害者的方向搜索。这是一个陷阱,将你们的搜索方向引导到搜索一个逃亡的活人,而不会想到去搜索一具尸体。至于宝石,当然找到是不可能找到的,那儿可没什么宝石,只有一堆干巴巴的尸块。我劝你们赶紧行动起来吧,死亡时间太长的话可不利于尸体的辨认哦。”歇洛镜说完,点上了一支香烟,在众人的惊呼声和警车的鸣笛声中完成了破案。 嫌犯当天晚上就被逮住了,他对杀人分尸并报假警的事情供认不讳,所谓的宝石只不过是凭空想象,这件案子也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第二天的早报出现了这样一则标题—— “鬼才侦探歇洛镜颠覆你的认知!”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令歇洛镜从回忆中惊醒,听到敲门声,他心里不由得感觉发毛:这是他从未听见过的敲门节奏,急促而带有力道,有没有可能是第一次到这个家里来的人?如果是,又会是谁? 歇洛镜打开门,过了两秒,他的手放在门把手上,眼睛紧紧地扫视着来者,随后又露出愕然的表情。站在门前的是一位年轻女性,头上的鸭舌帽帽檐很低,身材高挑却不轻浮,不像是要求换电灯泡的女邻居。 “好久不见”,来者抬起了头,由于之前被帽檐遮挡,现在歇洛镜终于看清了她的脸,人。事实上,这是他所熟知的人。 “啊,你来了,我本该猜到的” 歇洛镜之前的反应令他此刻有些尴尬,他把头撇向一边,刻意回避前者的目光,却假装在寻找什么东西。 “今天突然到访,如有打扰真是不好意思。事实上我今天有事相......” “就这里吧!”歇洛镜出言打断。 “什么意思?” 歇洛镜的目光在一阵搜寻后,似乎找到了他想知道的东西。 “鞋子脱了放在这边的鞋架上,然后帽子放在进门右手边的衣帽架上,抱歉让你在门口站了那么久,请进。” 歇洛镜向后退一步,欠身邀请来者进入,像一个反应迟钝的主人。 “打扰了”。 二人相坐于客厅的皮质沙发上,歇洛镜起身为来者倒茶,却被一手拦住。 “这点小礼仪就不必了,你我相识已久,不用如此客气。” “相识已久?真有趣。” 歇洛镜没有执意倒茶的意思,便回去坐了下来。 “听说你最近做了侦探?” “嗯,没多久,三年前偶然破了一件案子才转为正式的职业侦探。之前嘛,只是到处玩玩当个兴趣爱好而已。” “犯罪可不能被当作兴趣爱好”。 “打个比方而已,”。歇洛镜调整了坐姿,继续说。 “还是先说一下你的事吧”。 “我有个委托,想拜托你”。 “如果是我感兴趣的凶杀案的话,我会很感激你的,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接到像样的案子了”。歇洛镜口中的“像样的案子”,毫无疑问是一些光怪陆离的凶杀案,最好是连警察都觉得棘手的案子。歇洛镜十分享受在罪案现场天神下凡的感觉。 “具体的情况,请看看这个吧”。这个与大侦探是旧相识的人拉开西装外套,从里边取出一张折叠起来的A4纸,连信封都没有,作为委托书也未免太过简陋随便了。 但歇洛镜并不在乎委托书的形式,他接过简陋的委托便打开阅读。 “这种东西,有必要用A4纸打印出来吗?” “我不想留下任何痕迹,这很重要。” “嗯......,简单来说,有人想加害于你,所以你想请求我的帮助。” “是的,我想让你找出写恐吓信的人是谁。” 对方把头侧向一边,露出精致的侧脸,歇洛镜克制住自己不去看她。 “重要的事项我希望与你一起行动。” 她又开口道。 “这个没问题,再厉害的状态下也需要一个助手,对吧?我的黑斯廷斯。” 歇洛镜说完从口袋中拿出一包香烟,从中取出一支,然后将烟盒递给对方。 “为我们的第一次合作干杯。” 对方略显犹豫,一时间没有接过烟盒,而是从口袋中掏出另一盒烟,从中取出一支递给歇洛镜。 “你的烟我抽不惯,不介意的话,试试这个吧” 一支白皙的手伸了出来,指尖轻捻着一支同样白皙的万宝路爆珠。 “啊,这种娘娘腔的烟我可抽不习惯,不过我会好好保留着的。” 歇洛镜笑了笑,将那只万宝路爆珠倒着塞回烟盒中。 “很抱歉,我必须先说一句,我不能接受你的委托。” 歇洛镜实话实说,婉拒了对方的请求。 “是吗,那么后果你应该很清楚吧。” “我自有办法处理。” “你知道我最近过的都是怎样的生活吗?” “怎样?” 歇洛镜问。 “当然是忙着掘开死神为我埋下的棺材。”对方半开玩笑地说,语气中透露着一丝古怪的味道。歇洛镜听了这句话,心头不由得一惊,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随后又变回作为侦探的自信模样。 “哈哈哈,这么有意思的说法,不过确实呢,我们每个人都在和死神作抗争。”歇洛镜望了望窗外,房子的北面靠近厨房的地方落着一扇半开的落地窗,窗子大约六米宽,从中分为两块。凯格琳喜欢在早晨拉开靠左的一扇以保证通风,到了晚上八点在关闭以防止蚊虫进入,在这样的郊外居住,蚊虫防治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顺着落地窗往外看,可以看见在石砖小道旁任意生长的杂草,歇洛镜不懂园艺,也完全对园艺不感兴趣,因此他三、四天必做的工作也只是稍微修剪一下杂草,令其不至于长到破坏院子景致的程度。某一次歇洛镜连续一个星期忘记修剪杂草,这些绿色的小魔鬼竟然长到与腰平齐的高度,整个院子宛如陷入了绿色的海洋,连两人宽石砖小道都几乎要被淹没其中。歇洛镜因此受到了凯格琳的嘲笑“你是想在院子里建一个绿色的游泳池吗?” “我们每个人都会死,连我也不例外,说不定哪一天我就会被一个穷凶极恶的连环杀人狂杀死。”歇洛镜望着窗外说出这句话,最近气候十分潮湿,只需要一点点微风,就可以将混杂着雨水的泥土芬芳带入室内。 “那你可要小心啊,大侦探。”对方起身了,似乎已作出了去意。 “那是当然,啊,我送你到门口。” 现场 很荣幸能收到本报的邀请,关于两周前发生在云台市的命案,我相信读者们已经有所耳闻,这是一起杀人手段极其残忍、场面十分血腥的恶性案件,犯人的作案手法离奇诡异,算是云台市前所未闻的离奇杀人案。我作为名侦探歇洛镜的助手,掌握着案件的许多情报。因此我想借报社邀请我的机会,将整个案件从头到尾叙述一遍。文中我将采用第一人称的方式进行叙述,如果阅读之后对案件有新的看法,请务必给我发邮件,我的邮箱会留在文中的末尾,欢迎各位读者的来信。 我是井口街区的刑警,当天早上我受到委派,前往街区某酒店处理一件杀人案的现场。说起来也比较倒霉,今天是周日,又碰巧最近警署统一休年假,许多老刑警都正在外面休假。而我则碰巧在家待着,一大早就接到了龙队的电话,说什么年轻人啊就不要贪图休假好好地去工作,结果自己却得意地在香港过潇洒日子。 一想到这里我就来气,连早饭都没顾着吃。警署有规定,在市内发生杀人案,负责刑警必须在一个小时内赶往现场,否则就会由上级克扣工资。才二十出头的我算得上警署里最年轻的刑警,连徽章都能拿得出来。不过也正因如此,我还没有自己的车,每次出警要么开警车要么坐地铁,从家里出发的话很难及时赶到现场,因为这一点我挨了不少骂。 我一路小跑到地铁站,与平常的案子不同,出了人命的案子实在不敢怠慢。我在井口地铁站下车,刚出闸机时,发现了有趣的一幕。旁边的保安办公室的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刀具,看到这一幕的我吓了一跳。 “最近发生了什么事吗?” 出于职业习惯,我还是决定询问一下。 “昨天是防暴宣传日啊。” “防暴宣传日?” “没错,进入地铁之前,长度超过10厘米的刀具都要被扣留,否则无法乘坐地铁。除了地铁,只要是人群聚集的地方都要进行安检。你看,仅仅用了一天,就扣留了这么多的刀具。” 地铁保安强打着精神给我解释,看起来是个值夜班的小哥,现在一定非常困吧。扣留的刀具各式各样,最常见的就是军刀、菜刀、以及长度超过10厘米的水果刀,当中也不乏实打实的管制刀具。 “怎样的刀具才不会被扣留呢?” “嗯......大概是那种小size的水果刀吧,只能用来切切苹果的那种。” 起初我并没有多在意,因为有工作要处理,便匆匆离开了。 虽说才到十一月份,细雨夹着阴风还是吹的人受不了,我捂紧着风衣走出了地铁口。一大早就面对着如此阴沉的天空,整座城市灰蒙蒙地,仿佛做足准备展开凶杀案的序幕。 我大学时爱好摄影,毕业后加入警署,因在简历表上填写了“爱好摄影”一项,便被队长以“发挥长处”为由,将拍摄取证一事推到我身上。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个工作实在是累爆了,相机很重且不说,需要拍摄的证物也很多,一天下来至少要拍摄百来张照片,工作结束后感觉双臂都要垮掉了。更别提在车祸现场中面对被撞得支离破碎血肉模糊的尸体,还要强忍着巨大的恶心按下快门键,以及某些猎奇凶杀案中的无头尸体和死者的残肢,每每想起这些,我都会感到一阵反胃。 这个工作真是辛苦啊,希望今天不要出现那么可怕的尸体,这是我作为一个拍摄者唯一的愿望。 案发地点在井口中心的高端酒店,我走到酒店楼下,刚一进门就发现大堂挂着一个血淋淋的人头。人头上有一根细线,细线的另一端挂在天花板的吊灯上。 开幕雷击。 面对这种突然的刺激,我“哇”地一下叫出了声。 不远处一位穿着制服的大叔看见此景,慌慌张张地小跑过来。 “对不起对不起,吓着您了吗?这只是一个装饰品,请不要害怕。” “我快被吓死了。” “其实我们酒店昨晚开了万圣节party,恰好这个人头装饰还没来得及取下来,大清早的就给您这种惊吓实在是不好意思。” “万圣节party,听起来好像挺有意思。” 昨天好像是万圣节,我一点印象都没有。话说我上一次过万圣节是什么时候呢,一年前?还是五年前?总之是学生时代的事情了。 “哈哈,其实就是个cosplay晚会啦。我们十二月会办圣诞节派对,有兴趣的话请务必过来参加。” “不必了,光棍节派对可以叫我。” 我撂下一句话便径直朝二楼走去。 警署里的其他警察已经先到了,正准备拉开警戒线。我朝其中一个瘦高的警察打了招呼,出示了刑事科的工作证,便穿越警戒线直奔楼上。 犯罪现场在206号房,门口稀稀疏疏地站着几个刑警,似乎正在交谈。正面对着我的陈中越刑警发现了我,便停止了交谈,向我做了一个“过来”的手势。我加快了步伐,穿过长长的铺着红黄地毯的走廊,右手扶着胸前的相机。 陈中越刑警表情十分凝重,他的表情实在是让我吓了一跳,我试图用眼神向他传达询问,他摇头,怀抱胸前的右手指了指房间内。 “你进去就知道了。不过,保险起见,你最好拿上这个。” 对方掏出一张白色且扁平的东西。 呕吐袋。 “这是什么意思,前辈?” 我苦笑道,虽说内心已经十分了解后续的发展。 “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会很刺激哦,新人。” 我跨入房内,眼前的事物让我吃了一惊。 房间不大,只有一张床,使用过的白色的被褥平整地铺在床上,唯一的隔间只有进门右手的洗手间。唯一的一扇玻璃窗正对着门,目前关闭着。同样正对着门的还有一具瘫在在椅子的尸体,看起来没有处理过,是原本的犯罪现场。 死者‘坐’在门前的椅子上,面部朝着正门方向,而身体却是朝着桌子的方向。从外表看是个女性,上身正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可惜在心脏处被大片的血迹所污染,上衣的血液已经凝固,变成了红黑色,仿佛一大块胶体黏在死者的胸部。从伤口处流出的血液顺着衣服流到地板上,椅脚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血泊。 尸体没有脸,或者说,尸体的面部被疑似钝器的东西反复殴打,导致血肉模糊而分辨不清。一进门就能看见如此恐怖的脸部朝着我,无论是谁都会被吓一跳吧。 脸部分辨不清,可能是无面尸诡计,不过现在已经很少有人会用那种手法了。 更吓人的地方,在死者的脖颈,她的脖颈似乎被砍断过,然后被人使用黑色的针线缝合了起来。乍一看确实有“缝合头部”的感觉,凶手是一个有恶趣味的杀人狂,将女性的头部用刀砍下后又照原样缝合回去。然而事实并不是这样,我绕到另一边,脖子的另外一侧并没有缝合或者受伤的痕迹。也就是说,尸体的脖子右侧被残忍切开并缝合,而另一侧完好无损。缝合伤口的手法十分粗糙,像是暴力完工的作品。 死因似乎是被利刃刺穿心脏,刺穿死者心脏的凶器不知所向,我谨慎地穿越现场,举起相机为尸体的不同角度拍摄,在此过程中,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死者的左手落在离尸体两米远的地上,残肢的周围有大量血液,似乎那边才是作案的位置。尸体左手手腕的断面毛毛糙糙的,说明两个问题: 1.犯人的切割手法不精。 2.凶器不够锋利,不可能是砍刀或者斧头之类的管制刀具。 造成这一切的的凶器不知所向,我谨慎地穿越现场,举起相机为尸体的不同角度拍摄,在此过程中,有一个值得注意的地方。连衣裙上的血迹十分不自然,胸口的血液凝固成一片,而更低的位置,比如腰部和裙摆处,也分布着少量血液。这些位置的血液不是飞溅上去的,看起来更像是人为的涂抹。顺着视线往下移,腿上的丝袜几乎没有血迹,因为这个位置比较尴尬,我不好意思举起相机拍摄。简单地观察后,发现丝袜完好无损,没有一点勾丝,如同穿上新内裤迎接新年一样干净清爽。 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的是,死者身材十分苗条,脚踝也很细,而脚上的黑色运动鞋对于死者的身材来说似乎太大了,一眼就能看出是双不合脚的鞋子。 “你在看什么?”陈中越不知何时走了进来。 “没什么,只是她的鞋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仍然觉得这双鞋子和死者的穿着格格不入。 “运动鞋究竟能不能搭配黑丝袜。你想问的其实是这个吧?” “太大了。” “什么?” 陈中越提高了声调。 “鞋子太大了,估计是个意外。” 我又想起那个被切断的脖颈,刺穿心脏和切断脖颈究竟哪个在前,哪个在后。在侦探小说中,凶手往往老奸巨猾,凭借超高的智慧在犯罪现场留下伪证,目的是引诱侦探和警察往错误的方向推理。然而跳脱出小说中设置的情节,在现实犯罪中制造伪证是十分困难的。凶手难以预测侦探的判断,再聪明的罪犯留下的伪证也未必会引导警方进行错误的推理,而会留下更多的线索反过来暴露自己。 犯人为什么要做出这种多余的举动,把伤口缝合的必要性在哪? “虽然是一具破破烂烂的尸体,但我们已经查处死者的身份了。刘月芸,女性,23岁,未婚,职业不明,于昨天入住这家酒店,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嗯,是一起十分残忍的凶杀案。” “犯人在砍下尸体的左手后并没有取走,而是原封不动地放在地上,真是令人匪夷所思的行径啊。” “会不会是忘了取走。” “怎么会呢,假设凶手是个对女性的手掌有异常兴趣的家伙,杀人肯定是奔着这个目的来的,这种‘人体收藏家’怎么会把战利品遗落在现场呢?” 中越的话听着让我犯恶心,配合上现场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我几乎要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我赶紧打断这个话题,转而对房间的其他地方进行取证。 一米长的双开玻璃窗,紧锁,没有灰尘和指纹。死者的手提包掉在地上,钱包、口红、其他杂七杂八的(我分不出来这些是什么)化妆品散落在提包周围。其中还包括一样值得注意的物品——粘血的小铁锤。 “看起来像是一个工具。” 我观察着铁锤,喃喃说道。 “不要碰那个,那是唯一一个遗留在现场的凶器。” 我的视线移到旁边的床上,白色的被子十分平整,看起来没有被翻开过,上面散落着一套女性的内衣裤。 居然还是情趣款的,有点吃惊。 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在床上,难道说...... 其实刚刚观察尸体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了。 “没错,我知道身为男人的你此时此刻正在想些什么。”陈中越神出鬼没。 “搞什么,原来你们已经彻底调查过了?” “没错,在侦探到来之前,已经彻底调查过了,连这种程度都调查了。” 他指了指床上的内衣,露出无奈的笑容。 “死者穿着连裤袜,却脱掉了内衣裤,会不会是......” “不是的不是的,只是很普通的连裤袜而已。” 对方急忙摆摆手,打断了我不切实际的想象。 “那样不是很奇怪吗,究竟有哪个奇怪的人会这么穿啊?” “确实,如果犯人是脱光死者衣物再进行凶杀,且不论给尸体穿衣服的操作,就单论穿丝袜这一点,完全就是多此一举啊。” “有可能是给尸体穿衣服的情况吗?”我开始迷惑。 “有,其实刚刚你没发现,连裤袜并不是穿好的。因为可能会有点不尊重死者,所以我就不给你展示了。实际情况是,连裤袜只拉到了大概大腿根的位置,大腿根往上的部位是裸露的。” 听中越这么说,我又重新观察尸体。连衣裙的裙摆不长,有相当一部分裹着丝袜的大腿暴露在外面,而大腿根往上的位置由于被裙摆遮挡,完全看不出裸露的部分。 “请问,我可以看看吗?” 我仍然想一探究竟。 “请便吧。” 中越说完便背过身去,可能是觉得这种行为比较尴尬吧。 我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捏住裙摆的一角,慢慢往胯的位置拖动。丝袜剩余的部分堆积在大腿根部,看起来就像丝袜脱到一半的程度,难道死者是在脱丝袜的途中惨遭毒手的吗?再继续往下看,白皙的大腿缓缓浮现,再往下看...... 我收手了,了解到这种地步已经足够。 “果然令人不忍直视。” 视线从不该看的地方转移到地上,在椅子腿旁边,散落着大量剪成碎片的黑色物质。 应该是头发吧。 “中越,这些是死者头发吗?”我问中越。 “应该是的,尸体的发梢有被剪过的样子。” “给尸体理发?这个案子越来越奇怪了。” 我继续在房间中自由走动,观察一些看似有价值的线索。 缝合伤口所使用的针线散落在地毯上,针的一端带着血迹。 “这些针线是从哪来的?” “酒店房间自带的,这种高端的酒店居然连医疗箱都配备了。” 在另一张桌子上,放着一盘没吃完的咖喱牛肉套餐。 “这个套餐也是酒店配送的吗?” “我想应该是的,过一会你就知道了。” 很快,从外面进来一个身着制服的小伙子,看着屋内的尸体瑟瑟发抖。 “别害怕,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吧” 陈中越试图安抚小伙的情绪。 “是这样的,警察先生。我负责过这个房间的晚餐配送,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间点,我想,大约是在是在昨晚的19点之后,但不会超过19点10分。” “她还活着吗?” “她还活着,并且对我说了一声谢谢。” “房间里有其他人吗?” “这个我不清楚,看不到房间里的情况。” “有什么能证明你送餐前以及送餐后的行动。” “每份套餐都带有小票,小票是晚餐制作完成后立即打印出来的。我的同事可以为我作证,我在小票打印完毕后立刻开始送餐,并很快返回了后厨。” 陈中越用眼神示意我,我拿起放在餐具之间的小票,票据上清楚地写着打印时间。 “19点07分。” “从后厨运送过来,起码有3分钟的时间。很好,你还有没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地方。” “这种工作我一天要跑几十趟,是在说不上有什么印象深刻的地方。” “很好,辛苦你了,回去工作吧。” 陈中越拍了拍他的肩,露出赞许的眼神。然而小伙还留在原地,支支吾吾地想说些什么。 “硬要说的话,说起来有点难为情,她当时穿着一套很性感的内衣,我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穿着内衣来取餐的女性客人虽然并不少见,但像她这样的美人,无论是谁都有那一么一瞬间被勾走了魂吧。” 我将月芸与这桩猎奇的杀人案件紧密联系到一块,竟没有注意到她原本是个美人,虽然脸被毁得血肉模糊,但多多少少也能从身材看到一点。 陈中越又一次用眼神示意我,我迅速地从口袋中取出手套戴上,将床上的内衣拿起。 “你看到的,是这一套吗?” “我对女人的胸罩款式并不了解,单从颜色上来看,应该是的。” 小伙走后,我感到有些疲惫,刺鼻的血腥味充斥着我的鼻腔,在犯罪现场待的时间太长了。 “对了,还有一个重要的情报没有告诉你。” “请说吧,不过我可能支撑不了多久。” 头好晕,尸体、血液、残肢,我的世界天昏地转。 “死者的腹部被烧了一个大洞,我怀疑是浓硫酸之类的化学药品。” “被烧了大洞?情况如何?” “胃和肠子都被烧坏了,从外面看,她的腹部简直就像一团红与黑的混合物。我知道这让人难以接受,但也请你......” 我明白他的意思,这种事无论如何都得有人去做。 “请你搭个手。” 陈中越帮忙将尸体的裙摆撩起,那一瞬间,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令我几乎晕倒。 蛋白质烧焦的气味与尸体腐败的气体混合起来,应该不止于此,听说人死后腹部会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恶臭气体,就连十层的口罩都抵挡不住。 腹部的情况非常糟糕,伤口周围的皮肤黑糊糊的,透过伤口能隐约看见粘成一团的肠子,胃则只剩下半个,另外一半与血液一同成为了红黑色的不可名状物体。忍着恶心拍完照片,我缓缓站起,顿时眼前的世界开始变得昏暗。 低血糖。 看来不吃早餐也会有弊端的。 随着低血糖带来的目眩,一股冲击力几乎要从胃溢出,我扶着墙,从口袋中掏出呕吐袋。没时间了,我粗暴地撕开袋子,往袋子内疯狂喷射绿色液体。 “哎呀哎呀,不要在现场做这种事啊。” 目击者 在警局内,我们见到了案发现场的第一发现者大司。大司是一个穿着紧身小马甲的精神小伙,在审讯室的灯光下显得惴惴不安。审讯室内除了歇洛镜,我也作为现场证物的收集人参与到审讯中。话说居然让一个不知真假的侦探来担任审讯嫌犯的任务,他在警局里到底是有多大的威望啊? “小伙子长得挺精神嘛,来说说你发现尸体的时间。” 歇洛镜试图不为对方增加紧张感。 “我.....我,我已经不记得具体的时间了。当天我出门找月芸小姐,是大概下午6点30分的时候吧。从涟河站乘坐地铁到井口站大概要花30分钟,算上两段路的步行时间,最后到达酒店的时间点应该在7点15左右。” 大司小伙还是显得有些紧张,左手试图拽住裤子,却因为裤子太紧未能如愿。 “为什么拖到今早才报案?” “我害怕,担心自己被冤枉成杀人犯。” 歇洛镜听罢笑出了声,但很快又克制住了。 “行吧,你是如何确定时间的,又或者说,有人能为你证明吗?” “月芸昨天在微信上私聊我,让我去找她,我在收到消息后两分钟便出发了,消息发来的时间是6点26分。” 大司翻出手机,为我们展示了和月芸的聊天记录。、 “你现在过来吧,我们玩点刺激的。”——时间正好是下午6点26. 貌似不经意间看到了奇怪的东西,不过歇洛镜对此不以为然。 “想拿这种东西糊弄警察吗?我问你有没有证人。” “我,我是独居的,也没什么朋友,大概是没有吧。” “尸体的死亡时间推断在19点30到19点50分之间,7点15分到达的你怎么可能看得到尸体?你看,露出马脚了吧!” 歇洛镜开始无中生有,经过法医的鉴定,月芸的死亡时间在18点55分到19点55分之间。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歇洛镜假装愤怒地拍了拍桌子,桌子上的台灯几乎要被掀翻,灯光在室内显得摇摇欲坠。 “好啊,你的意思是承认自己是凶手咯?对你来说,完全可以在7点30分到达月芸的房间后,将她杀害然后报警。” “他会不会有记错时间的可能呢?” 我开口问道。 “我绝对没记错,昨晚酒店大堂不是有万圣节派对吗?派对开始的时间,正好就在晚上7点15分!我经过大堂的时候,正好听到主持人说;‘好,现在是7点15分,我们的party正式开始喽!’”。 大司的话听起来似乎可信。 “关于这一点,我们会去详细调查的。现在回答下一个问题,说说你和月芸是什么关系?” 歇洛镜依旧冷眼相对。 “我跟她是前不久在微信摇一摇上认识的,她就是那种,提供特殊服务,你们应该都懂的,稍微有点刺激的那种。” 大司挠挠头,越说越尴尬。 “我全都明白了,你以SM游戏为由,将她绑在椅子上,用小刀把月芸的脖子割开,以满足你变态的欲望,然后为了一点恶趣味又重新缝上。最后实在玩腻了,便一刀了结了她的性命,我说的没错吧?你还是赶快自首吧。” 这是施压技巧,重点在于无中生有,利用语言一步一步逼迫对方,等待对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事实上,在两个小时前警方已经通过调用地铁监控发现了大司踪迹,他的行动路线与时间跟他本人的证言并无二致。 “我真的没有做这种事啊,请相信我......” 显然可怜的大司已经被歇洛镜吓得不轻,泪水几乎要从他小小的眼睛中滑落。 见大司这副模样,可能歇洛镜也不好意思继续逼问下去,便带着我离开了审讯室。 “接下来我们去找另一个人。”歇洛镜似乎很赶时间。 “还要继续审问吗?” “那当然,熬不过犯人的家伙是无法成为好警察的。对了,你想成为侦探吗?” “并不想,我只想当一条咸鱼混吃等死。” 侦探,在我们的城市——云台市里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以前,侦探这个概念还停留在侦探小说中,现实世界没有被称为侦探的人,只有勤勤恳恳踏实干活的刑警大队。然而在五年前,云台市突然出现许多恶性的杀人事件,作案手法千奇百怪,猎奇新闻层出不穷,简直就是上世纪90年代香港的翻版。虽然云台市警力充足,但破案效率低,抓捕犯人至少得花上十天半个月,难度更高的案子需要几个月时间。当中也存在不少至今未能解决的悬案,人民怨声载道,怒斥警方的不作为,社会的秩序乱成一锅粥,直到侦探的出现。歇洛镜是第一个引入“侦探”概念的人,他侦破了许多悬而未果的案子,被市长亲自授予“云台市名侦探”的徽章。至此,市政府开始承认侦探这一特殊职业,侦探们通常与警方联手,侦探负责指挥与分析。而普通警察则作为侦探的下手,对侦探们言听计从,只要是从侦探嘴里说出来的话,愚蠢的警察们都将其奉为圣旨。 侦探通常从表现优异的警察中脱颖而出,全市大大小小的警察约有800多人,而侦探只有不到十人。除了侦探外,还有“名侦探”的概念。只有被授予徽章的侦探才有资格被称为名侦探,而在我身旁的这位,正是唯一一个被授予徽章的名侦探。 初代目名侦探。 我们穿过走廊,来到另一个审讯室,坐在里面的黄毛小伙似乎已经等候多时。这个黄毛小伙估计就是另一个嫌犯根豪,约莫二十岁上下,是个肌肉发达的猛汉。 刚刚坐下,歇洛镜便开始提问: “昨晚你为什么要出现在案发现场?” “因为我想杀了这个女人。” 没想到根豪居然如此耿直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说说你的计划吧。”歇洛镜继续问。 “昨天晚上,她约我到酒店碰面,虽然不知道这个女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我能猜到,她一定会死在我手里。就像你们听说的那样,我带着一把水果刀就糊里糊涂地去了。可能是我身上散发的怒气太夸张,在大堂就被保安拦了下来,谋杀计划就此告终了。” “还记得你到达酒店的时间吗?” “应该是19点20分左右吧。” 歇洛镜听完,用眼神示意我,我赶紧将这一信息记录到手册上。 “你有证据证明19点20分之前你不在案发现场吗?” “在来的路上我进了便利店,在店内购买了一把本要用作凶器的水果刀,按照路程推算的话应该是19点10分左右。” “嗯......听起来确实没什么问题,关于这一点我们会派人去调查。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想杀害月芸小姐。” “我没必要和你们说。” “那就走着瞧吧。” 猎奇的序幕 1 一阵急促的下课铃声扰乱了美梦,小茜从胳膊上抬起头,看起来似乎是下课了。老师急匆匆地走出了教室,一点儿拖堂的意愿都没有。同学们也如同出巢的蜜蜂般涌出了教室,这些人大多都急着参加社团活动,也有不少隶属归宅部的人在。 社团活动之类的,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也没有想要回去的家。很快教室便变得空空荡荡的,只听得到走廊上传来的阵阵脚步声。 不如再睡一会吧。 小茜正想这么做的时候,有人走近身边。 “吶,我终于下定决心了,要去那个。” 小茜的闺蜜,叶,正试图阻止她进入梦乡。 “你真的要去音乐教室吗?不害怕吗?” 小茜拖着疲惫的声音反问道。 学校一直有个恐怖的传闻,一到晚上八点,音乐教室的钢琴便会自动开始弹奏,每当钢琴声响起时,就会有人离奇死亡。离奇死亡的事件至今为止已经发生过三起,据说是留校晚归的同学在听到钢琴声后,冒险到音乐教室进行查看,结果在教室内发现了骇人的尸体。这样的案件,在半年内就发生了三起,每个发现尸体的同学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心理创伤,虽然学校安排了许多的心理治疗,但目睹尸体的学生在返校后都出现了不适的症状。例如听到钢琴声就会呕吐不止,时常做噩梦等等。最后那三个学生都无一例外地转学了。 说是离奇死亡,究竟有多离奇呢。每个被害者都是男性,共同的特征是自大腿根部以下的部分全部被切除,致死原因则各不相同,其中包含被棍棒击晕后勒死、被直接割喉致死,更诡异的是最后一起案件,被害的那名男生的死因竟是心脏骤停! 犯人目前还没落网,不知是该说作案手法巧妙,还是该说警察碌碌无为。 “从前都是听说的,我想亲眼见识看看。”叶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小茜拗不过她,等到七点钟,小茜被她一把拉住手走出了教室。到了门口小茜意识到书包还落着,便停下脚步。 “我包没拿呢,等我一下。” 在收拾完必需的物品后,小茜跟着叶前往音乐教室。夜晚的校园真是安静的吓人,学生活动楼就像一个巨大的影子矗立在教学楼旁边。音乐教室位处四楼,两人小心翼翼地踏上活动楼的阶梯。 到了四楼,小茜和叶谨慎地走到音乐教室门口,打算一探究竟。然而未等她们到达门口,教室内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茜转头向叶使眼色,这是窥探凶手真面目的最好机会。通过这次目击,缠绕学校多时的不解案件很有可能会就此告破,她们大概也会一举成为学校的大红人吧。 XX中学离奇连环杀人案告破,目击者竟是勇敢女高中生!——这样的新闻标题已经在小茜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了。 “chance打贼!一库哟,爱博!” 小茜得意地向叶传达脑内的计划,然而叶却以吃了鸟大便一般的表情看着她。 “小茜你在胡说什么?” 她不停地轻拍小茜的肩膀,示意应该离开,可见她心中的恐惧已经流露于形了。此时,钢琴声渐渐平息了,小茜和瑟瑟发抖的叶贴在教室外的墙壁上,屏住呼吸等待里头的动静。 三分钟过去了,教室内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呐,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忍者啊?” 一句无心的玩笑话把身旁的叶吓了一大跳,她用惊恐的眼神示意“声音太大啦”。对此小茜并没有一丝愧疚,反而觉得叶夸张的反应十分滑稽。 “那么,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人吧。” 小茜走向教室,木制门上的铜把手已经锈迹斑斑,十分有年代感。小茜试着扭转把手,随着“啪嗒”一声门开了,看来教室里确实有人来过。教室内只有一架钢琴,凳子和谱架胡乱地摆放在教室的中央,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人在里面。 “好可怕,里面居然没有人在。” “叶,你先进去。” 说完小茜悄悄地关上了门,正当她想好好观察这个曾经的杀人现场时,窗边的钢琴突然响起。小茜惊恐地转头一看,叶静静地坐在钢琴前进行演奏。 “你别在这种时候练琴啊,叶。” 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进行弹奏,微弱的月光成为教室内唯一的光源,琴声飘荡在原本静谧的房间内。不知弹奏持续了多久,叶的手停了下来。 “弹的不错。”小茜会心地轻轻鼓掌。 “有种回到往日社团活动的感觉。” 叶背对着小茜说,但八成是以惆怅的表情面对月光吧。 “但是,已经回不去了。发生了那件事以后,老师就禁止我们出入这间教室,音乐社活动已经永远成为回忆了。” “可是我,不甘心。” “行啦,我们走吧。” “喂,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叶皱着眉头,露出疑惑的神情。 “什么味道?完全没有啊。” 小茜感到心跳突然加速。 “跟我来。” 叶走向角落,打开了教室里唯一的柜子。 “啊...啊!这是什么?”叶发出惨叫声。 顺着柜子的方向看去,柜子的内部——。 “游戏到此为止了,叶。” 小茜以厌恶的表情说出了这句话。 2 摄影部的瑁薄终于等来了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他胡乱地把课本塞进书包,打算尽快回到家玩最新的电子游戏。然而瑁薄的如意算盘并没有实现,同是摄影部的小雨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 “嘿!今天一起去社团活动吧。”小雨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了,我今天真的想休息一天。” “你不是答应过我,这周每天都要陪我部活的吗......”小雨委屈地说。 “我好像是说过这种话。” 瑁薄挠了挠头,回想起自己因为犯蠢答应过的事情,现在想起已经追悔莫及,只好暂时先放弃心爱的游戏,拿上相机去参加部活。 “我知道了,今天要去哪里?” “今天的话,对了,就去教学楼天台吧。” 小雨兴奋的合掌,全然不顾一脸茫然的瑁薄。好不容易绕过保安的巡查,到达天台时,已经是晚上的七点五十分,夜晚的秋风送来席席凉意,从沉闷的教室中解放出来的感觉竟是如此畅快。瑁薄走到天台边,俯视着一片漆黑的活动大楼,以及被微风卷起阵阵涟漪的湖泊。 “我还是第一次站在这个地方,俯视着整个校园。”瑁薄笑着说道。 “我就说这个地方很不错吧,不拍一张吗?” 经过小雨的提醒,瑁薄连忙从书包里翻出相机。 “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校园的夜景可是稀有素材啊。” 瑁薄将镜头对准湖泊和周围的林荫小道,连按几下快门,又反复调整了角度,对着静谧的校园再次按下快门,身旁突然传来小雨咯咯的笑声。 “哈哈哈,瑁薄怎么净拍这些无聊的东西呀。” 瑁薄听罢显得十分不乐意,便反驳道。 “刚进社一个月的家伙反倒教训起我来了,像你这样的摄影新人怎么会知道这种取材角度的意义?” “我不是想冒犯你,只是,比起关心日复一日的景观....”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能不能更加关心我呢?” 能不能更加关心我,这是什么意思? 瑁薄顿时感觉脸上发烫,左心房如同囚禁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他低下头,假装整理相机的照片以掩饰尴尬。 “关心嘛,那是当然的,你有摄影上的问题可以随时问我。”瑁薄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你又在躲避了。” 小雨略显失望地转过了身,打算默默地等待瑁薄的回答。 “你看看这个,我好像拍到了奇怪的东西。” 瑁薄一脸不安地伸出相机,以‘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的表情示意小雨确认。小雨接过相机,一张平平无奇的校园夜景图,以湖泊为正中心,右侧是笔直的林荫小道,照片的左侧则是活动大楼的一角,四楼的窗口内好像有什么东西。 小雨瞪圆了眼睛。 一个长相可爱的女高中生在站四楼窗口旁,白皙的右胳膊在窗口内做挥手状,让人看着心里发毛。突然小雨注意到一个东西,一个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女高中生的嘴里,叼着一只人类的手掌。 3 浩宏打开蓝牙音响,播放了一首《新宝岛》,刻在DNA里的旋律顿时充满了整个车厢,这辆破旧的比亚迪瞬间也变得意气风发了起来。新晋的刑事科巡查浩宏握着方向盘,欢快地哼着小曲,将车驶入搞憋中学的大门。 “次の目的地を...搞憋中学哒!” 这是浩宏当上巡查以来第一次接手的杀人案,自幼喜爱推理小说的他,在接到报警电话后一马当先前往案发现场,以在秋名山磨炼的车技将其他警察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为了做第一个到达现场的刑警,浩宏在接到电话后赶到学校,差不多只用了五分钟左右。有命案的地方,总能让浩宏的血沸腾起来。更加令浩宏无法按捺的是,这件命案并不是普通的命案,而是如推理小说式杀人般的展开。 “无头尸,竟然是无头尸,太棒了!” 浩宏第三次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驾驶中,突然车侧前方出现一个人影,浩宏一边连打方向盘一边死踩刹车,然而车子已经没办法及时停下来了。“砰”地一声,车子好像撞到了路灯。 “总之先下车检查一下受损情况吧。”浩宏心想。 走出车外,浩宏首先注意到了教学楼旁边高高的活动大楼的背面,值得一提的是,大楼底下有一片面积不小的湖泊,旁边并没有路灯,看起来像是黑压压的一片沼泽。之前报社有报导过搞憋中学湖泊内探测到黄金,但有没有开挖不得而知。 浩宏走到车前观察保险杠状况,情况很差,需要进行一点简单的处理。他打开后备箱,取出工具,返回车子受损的地方。一阵操作结束后,浩宏一把工具收好,便朝案发现场飞奔而去,看样子是重新恢复了警察的身份。 4 圆周驾驶的车辆刚驶入搞憋中学的大门,他就发现了一辆撞上路灯的比亚迪。 “喂,这不就是浩宏的车子吗?”眼尖的木下刑警一眼就识别出来。 “这家伙究竟比我们快了多少?暂时先停在这吧。” 圆周将车停在活动大楼下的林荫小道旁,随着红色的感应灯熄灭,四名身材高大的刑警趁着夜色进入了活动大楼的入口。到达四楼,浩宏在音乐教室的门前来回踱步,圆周见状连忙上去询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现场有点儿棘手,正如报警电话所述,是一具无头尸。”浩宏挠挠头,显得十分困惑。 “让我们进去看看。” 圆周握着铜制的门把手,打开这扇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木制小门。女高中生的尸体,横卧在钢琴的左边,那个位置正好是窗户的下方。尸体周围的地板和白色粉刷的墙壁已经被血染成黑色,看起来就像一层浑浊不堪的油污。 尸体没有头,左手手掌也不翼而飞。钢琴上横放着一把80厘米长的长刀,从刀刃上滑落的血液一点一点渗透到琴键上面,竟然有一种荒诞的美感。 “又出现了,变态杀人。”木下幽幽地说。 “注意别破坏现场,等待鉴识科的人到来。” 圆周说完,又把脸转向浩宏。 “浩宏,在我们到来之前是否有人离开过现场?” “绝对没有,我一直在门口守着,连里面的柜子都检查过了,我能确保我来时房间内是只有一具尸体的状态。” 浩宏答罢,又继续说道。 “说起来,我一直没有找到尸体的头部,可能是被凶手带走了。” “诶?这还是之前的杀人剧本吗?”木下发出惊呼的声音。 圆周没有加入谈话,他径直走到窗边,这是校园里常见的推拉窗,可以从内部上锁,但所有的窗目前处于未上锁状态。他尝试打开其中一扇窗,强大的阻力让他难以推动一丝一毫,看起来像是被焊死一般。他继而尝试了教室内所有的窗户,但都无一例外,没有一扇窗是能够打开的。 浩宏的推理 5 “看好了啊,这是尸体状况,死者叶,系搞憋中学高中二年生,在19点55分到20点05分这段时间,被凶手利用长刀刺穿腹部失血过多死亡。” 会议室内,大熊警部用多媒体投射出现场照片,并向其他刑警报告目前的搜查状况。 “凶手的手段极其残忍,在叶死亡后用长刀将其头颅和左手手掌砍下,并将手掌塞到死者口腔内,是十分猎奇的杀人手法。” “我有一个问题,死者的头颅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被发现的?” 巡查部长圆周举手提问。 “头颅的发现是在我们到达现场的十分钟后,在浩宏到达现场的十五分钟后,在钢琴琴凳的储物空间里发现的。” “这也太变态了吧。” “把头颅放在琴凳里面,真是充满想象力。”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会议室充满了阵阵惊呼,所有人交头接耳,脸上都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够了!我是来汇报搜查情况的,不是让你们来讨论的。” 大熊制止了所有讨论的声音,会议室安静下来后便继续说道。 “现在说明一下目击情况,唯一的目击证人是提前五分钟到达的浩宏。浩宏在晚上8点到达搞憋中学时,偶然在楼下发现尸首尚未分离的叶,并目睹叶朝自己挥手这一怪异状况。那么浩宏,时间的来源可靠吗?” “绝对可靠!当时我想打开相机将这一景象拍下来,在解锁界面看了一眼时间,恰好是晚上8点整!” 浩宏站了起来,用自信满满的声音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独一无二的证言。 “很好,接下来是报警问题的解释。关于这一点,我们的犯罪心理分析师已经给出了答案。在命案实际发生之前接到报警电话,且电话中描述的尸体状况是一具无头女尸,而实际发生的状况也是无头女尸,那么就可以简单地断言:这通报警电话是有预谋的,极有可能是凶手所为,也就是所谓的‘杀人预告’。” 杀人预告......这种只会在推理小说中出现的设定,恐怕凶手是个老奸巨猾的敌人。浩宏咬着嘴唇,认真地分析这些信息。 “‘杀人预告’中提到了案发的准确地点和尸体情况,唯独没有提到的是被斩断的左手,分析师的看法是以‘屋内比较昏暗,无法及时发现尸体左手的异常。’来作为心理上的借口。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性比较高的情况,凶手对尸体实施斩首后,对漂亮的女高中生头部产生了猎奇的想法。破坏美好的东西——是近来许多猎奇杀人案犯罪者的一种基本心理。受到猎奇心理的驱使,凶手临时起意砍下受害者左手,并将掌关节以前的位置塞入口腔中,用力按压头部和下颚将其牢牢合上。” “那么将头颅塞入琴凳中,也是受猎奇心理的驱使吗?” 圆周再一次提问,声音嘹亮而有力,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大熊身上,等待警部的解释。 “没错,凶手正是以一种游戏心理,想和警察玩‘找头游戏’。只可惜整个音乐教室太过简陋,如果当时正好有个HelloKitty玩偶,凶手大概会掏光里面的棉花然后把头放进去吧。” “我对这一点保持质疑。” “哦?意思是你想质疑犯罪心理分析师的答案吗?” 会议室陷入了片刻沉默,大家的目光在大熊和圆周的身上来回游移。 “我的意思是,可能会有其他的答案。虽然对最终的结果影响不大,但我认为,凶手藏匿头颅的原因是不愿意让警方第一时间发现。” 圆周做出自己的解释。 “你该不会,在考虑‘无面尸诡计’的可能吧?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不可能,案发现场还有一位高一学生猪哥可以作证,猪哥是美术社成员,当晚在音乐教室旁的画室做绘画练习,于19点50分左右到音乐教室旁边的厕所解手,出来后便听到教室内传来男孩和女孩争执的声音。猪哥第一时间以为是情侣吵架,便好奇贴在门上偷听。据他所述,他接连听到女孩子的呻吟声、喘息声,以及男人的低吼声,渐入佳境时突然没了声音。正当猪哥感到索然无味准备离开时,教室内突然传来菜刀砍肉的声音,接下来我将原原本本的转述猪哥的证言。” 大熊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宣读猪哥的证言。 “‘当时我喝奶茶喝多了想去尿尿,尿完出来的时候听到隔壁的音乐教室里面传出来一些天籁...哦不奇怪的声音,我以为可能是情侣在....吵架什么的,想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就贴在门口听了一会。完了之后,就是传出来砍肉刀在案板上砍猪大腿的声音,我以前在菜市场兼职过,对这种声音特别敏感。对于这种在音乐教室违规烹饪猪肉的行为我是不能容忍的,便打算进去制止,结果发现门是锁上的。我只好躲在厕所门口静静地等待。’” 大熊一口气念完了一段证言,打算喝口热水休息一下,而此时圆周已经迫不及待要提问了。 “等待的结果呢?” “你啊,还真是急性子。‘大概五分钟后,教室门被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浑身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脸上戴着面具,身上还扛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女生。诶?你问我认不认识......那个位置根本看不到脸啦,不过那个发型我倒是挺眼熟的,是学校里少有的灰色短发,从发型和体形来看,有点像隔壁音乐社的小茜同学。说到这里我倒是很伤心了,我还蛮喜欢小茜同学的,如果连她也被害了我的心不知该何处安放才好。’以上就是猪哥的证言。顺带一提,猪哥在所有警察到来之前一直在监视音乐教室门口,在男子离开后第一个进去的人是浩宏,随后是姗姗来迟的圆周巡查部长以及其他巡查。” “所以,换头魔术不成立啊。” 浩宏失望地嘟囔了一句。 “也就是说,现场除了神秘男子、叶和小茜之外,并无第四者出现,犯罪嫌疑人可以直接锁定为该陌生男子了吧?这不就是件简单的案子吗,最近由于先前的连环杀人案署里都挺忙的,这种简单的差事交给我就行了。” 圆周伸了伸懒腰,将桌子上的文件统一收好,准备下班回家。 “那就拜托你了,这个案子和之前的连环杀人案的差别太大,很有可能是模仿作案,你还谨慎行事。” “知道了。” 6 “模仿犯吗...你还有其他的见解吗?” “我想说的东西有点多,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一下?” “那镇上的星巴克怎么样?咱们晚一点,大概八点半见怎么样?” “可以,一会见。” 浩宏挂断电话,会议结束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回到家后立刻打了通电话给圆周巡查部长,在电话中简要地表达了自己的见解。浩宏看了眼挂钟,现在是六点半,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两个小时。 不如好好吃个饭泡个澡再去赴约吧,浩宏想。 晚上八点四十,星巴克内,两位便衣刑警面对而坐。浩宏翻开了手写的笔记,逐一寻找有效的线索,然后满意地合上。 “正如会议结束时大熊警部所说,这起案件很有可能是模仿犯所为,在相似的地点,相似的时间犯案。而不同的受害者的选择,以及对尸体的处理方式。在先前的案件中,受害者均为男性,尸体的处理方式是切断腿部并且带走。而本次女高中生被害案中,尸体被切掉的部分从腿部转移到了头部和左手掌,凶手没有带走这些切来的部分而是选择了藏匿,一个恶作剧一般的藏匿行为。”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圆周吸着星冰乐,心不在焉地说道。 “我想首先排除模仿犯的可能,据我的事后调查,音乐社几乎全员都持有音乐教室钥匙,而且教室可以从内部上锁。我今天白天走访了一遍音乐社,询问了所有的现任成员,与叶有交集的同学少之甚少,如果是模仿犯的话,有很大可能是由于私情想杀害叶,但我目前找不到具有杀害叶动机的目标。” “你讲的倒稍微有点道理,毕竟由于变态的杀戮爱好去成为别人的模仿犯是没有必要的,所以得出了模仿犯必定具有谋杀的动机。” “而且根据现场的情况,我觉得女高中生被害案的案发有两种可能:一:计划之外的杀人,叶发现了藏身于教室中的真凶,真凶因某件事情暴露很有可能成为把柄,遂只好杀人灭口。二:计划变更的杀人,凶手的猎奇兴趣由男高中生转向女高中生,同时对身体部位的兴趣也发生了转移。” 浩宏觉得口干舌燥,喝了口美式然后继续说。 “在第一种情况较为复杂暂且不谈,先说说第二种情况。计划变更后的身体部位由大腿转向头部和左手掌,若是如此,将手塞进嘴里的行为也能得到很好的解释。” “为了方便搬运。” 圆周不假思索地回答。 “没错!当凶手费尽心思把手塞好了、不再掉出来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意外,他在‘杀人预告’后精确地计算时间,认为警察从警署到达学校至少需要十分钟。而我竟然五分钟就到了,这大大地打乱了他的作案计划,在警察到来的情况下没办法带着一颗人头到处晃。情急之下,他打算连头带手塞入琴凳内,企图来日再取。此时被击晕或者被杀害的小茜成为了叶的替代品。” “说实话,听你的推论我觉得蛮有意思的。将尸首藏匿于琴凳只是为了临时存放而不是猎奇爱好,嗯,讲得不错。” “那么我来讲讲上述的第一种情况,计划外的杀人具有偶然性和突发性,作案方无法制定成熟的计划,只能依靠临场反应来解决。比方说我刚刚模拟的那种情况,叶和小茜意外地闯入了音乐室,发现了藏在柜子里的连环杀人凶手,凶手害怕真实身份暴露只好杀人灭口。光是这一最简单的设想条件下,可能出现的情况是多到难以想象的。你能设想出凶手砍掉叶的头部和手掌的千万种理由,却不能确定这千千万万种设想中哪一个才是真相。” “嗯,听起来很像西泽保彦的小说,《解体诸因》什么的。” “这一类的问题我喜欢称他们为‘海龟汤问题’。” “什么是海龟汤问题?” 圆周的兴趣似乎被勾起来了。 “就是由一个不完整的故事,推理出故事的全貌。海龟汤这一名称的来源出自一道经典题:男子走进一家餐馆,点了一碗海龟汤,刚喝了一口汤,男子突然起身。接着,这名男子就跳下悬崖自杀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浩宏说完,圆周便陷入了沉思,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上,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到一些线索。店内挂钟上的指针指向了九点,客人也变得零零稀稀的。由于圆周思考问题而带来的沉默,让浩宏感受到了一阵寒意,他看了看上身的装束——一件薄衬衫加短袖,多少抵挡不了十月底夜晚的寒意。 “我想不到,告诉我答案吧。” “那我说咯,男子在数年前与恋人一同遭遇海难,在海上漂流了一阵子,甚至差点饿死。在最危急的时候,恋人做了一碗海龟汤给男子,欺骗男子其中的海龟肉是从海中猎获的。这碗救了男子一命的海龟汤,美好的滋味让他永远无法忘怀,获救后的某天得知这家餐馆里有提供海龟汤,便决定前来回味海龟汤的味道。然而,喝了几口后却发现口中的汤与记忆中的味道完全不同,就在此时才意识到一件事:原来遇难时所喝的海龟汤,其实是他那后来衰弱而死的恋人,当时为了让男子有机会活命下去而取自己身上的肉煮汤供男子食用。”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种问题得活用发散思维。照你对海龟汤的定义,连著名的‘海龟侦探’匠千晓对于此类问题往往只是作出推测,向别人推理的时候一般会说‘哎呀我说一下我的想法吧’,最后案子告破,才证实匠千晓的推测是正确的。像我们这种刑警,本身就是破案者,总不可能光靠推测就能破案,在完全掌握证据之前又不能像御手洗或者中禅寺一样大摇大摆地破案。” “所以啊,像叶的左手和头部为什么被切,归根究底就是海龟汤问题嘛。” “那么你刚刚说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圆周皱着眉头,两人杯子里的咖啡已经饮尽,暗示进入最终的环节。 “万一,哪怕万一,我们能抓住千万种可能性中唯一的真相,凶手唯一的,以这种手段杀害叶的理由。砍掉头颅也好,切掉手掌也好,一定存在着不得不去做的理由。” “你今天要说的话就这些了吗?” “我已经差不多说完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朝你挥手的人,真的是叶本人吗?” “我看的很清楚,确实是叶。至于她当时是生是死,为什么要朝我挥手,目前还是个未解之谜。” “说是灵异事件我都相信。”圆周打趣道。 7 小茜失踪后的第三天,警署收到陌生男子的电话求助,在街道上发现左手被砍断的女孩,看起来伤势严重。圆周接到报案后立刻带上木下以及另外一位不知名刑警前往现场,所有人都满怀着找到小茜的期待,一刻都不容浪费。 “这次很有可能就是小茜了,说实话我本以为她已经遇害了。” “我也是,她活着意味着能为案情提供更多线索。”圆周猛踏油门,驶入郊区的乡村街道,不久便看到一个蹲在地上的女孩,旁边的光膀老大爷拼命地朝他们挥手。 “你们终于来了,我早上出去晨练,回来就看到一个左手滴血的小姑娘蹲在路边。我问她这是怎么弄的,她也不肯说一句话。”热心的老大爷激动地向浩宏描述发现小茜的经过。 小茜穿着失踪时的校服,右手捂着左手手腕,覆在上面的手帕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木下故作绅士地走过去,毕恭毕敬地弯下腰伸出手。 “你现在没事了,美丽的小姐。来,上车吧。” “嗯......” 小茜似乎犹豫了许久,用声带勉强地吐出了一个字。 把小茜带回去后,警局乱成了一锅粥,有给小茜做心理辅导的,有端茶倒水的,也有什么都不干瞎分析的。年轻的女刑警小俣看到大家都各忙各的,自己也不甘放下对小茜妹妹的挂念,在审讯室的门前辗转了许久。 不久,一脸黑线的圆周从审讯室出来。小俣一看见圆周,就连忙跑到跟前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小茜妹妹现在情况如何呀?有没有受到虐待啊?凶手的长相看清楚了没啊?” 连珠炮似的提问让圆周觉得十分头大,他略带愤怒地瞪着阿俣,不耐烦地开口道: “别问了,问就是没有。这姑娘什么都不说,精神创伤已经严重到无法说出完整的话的程度了,我正在派人给她安排心理辅导。” “哎,我觉得她好可怜啊,希望心里的创伤能早日抚平。” “本来以为能抓到破案线索的,结果变成了这样的情况。” “真没想到你骨子里这么冷漠,现在对小茜的治疗不应该放在第一位吗?” “真受不了你,随你怎么说都好。” 圆周抛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到浩宏身边,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 “诶?真的?今晚就要?”浩宏露出吃惊的神情。 “嗯,这是我唯一从她口中得知的。因为没有那个东西,所以我们要偷偷地行动,还需要一些必要的工具。” “我们两个?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小茜这种状态估计要耽误很多时间,我们已经不能再等了,必须尽量快地将凶手揪出来。”圆周一边快速地说,一边留意四周的情况。 “你们在聊什么呀?” 好奇心旺盛的小俣果不其然走了过来,试图加入到两人的对话中。 “嗯...探讨桥本有菜和相泽南谁的演技更好。”浩宏撒了一个聪明的谎。 “诶,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是新生代女明星吗?我百度一下好了。” 趁着小俣查百度的空隙,浩宏和圆周偷偷溜出了警署。 最后的调查 木下轻轻地敲门,很快对讲机内传出年轻女性的声音: “您是哪位?” “我是涟河警局的木下,请您配合我的调查。” 木下有些紧张,毕竟是独自一人前往独居女性的家中调查。 “警察?该说的我都说过了,请回吧!”对方关掉了对讲机。 木下有些发慌,眼看着就要空手而归,他拍打着房门,恳求对方的回应。 “橘花小姐,您不想看到曾经的挚友被人侮辱吧?” 没有回应。 “请你开门,我知道你很想中止网络暴力,我会协助你的!” 屋内静悄悄,木下心慌慌。毕竟是第一次使用的战术,如果不成功反而会被冠以骚扰的罪名。过了五秒钟,门开了。一张小巧的脸蛋从门缝内探出,她上下打量着木下,随后将大门敞开。 “非常感谢你。” 第一次进入女性家中的木下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屋内不大,约莫五十平方,是一室一厅的单身户型。木下兴致勃勃地观察着客厅的摆设,但很快他发现了一个事实: 橘花的家和单身男性的家并没有什么不同。 原来小说都是骗人的,可恶!木下暗暗地想。 “家里有点乱,不介意的话凑合着坐吧。” 橘花将沙发上堆积如山的衣物分成两堆,勉强挪出一块可以坐人的位置,并示意木下坐在衣服海的中央。 “呀,怎能让女孩子站着呢,你坐,我站着听就好了。不过沙发只有一张确实不太方便啊,我家里有好几张呢。”木下笑嘻嘻地说。 谁知橘花一点儿也不领情,一脸幽怨地坐在沙发上。 “你和月芸小姐是很要好的朋友吗?”木下问。 橘花点点头,说道: “我们从小学就认识了,我最难过的不是她的死,而是她在网络上所遭受的网络暴力。” “月芸小姐引起了很多非议吗?” “网上很多人不仅一点都不尊重她,反而口无遮拦地骂她是婊子,连‘因为自身不检点所以才会被杀’这种话都能说得出口。她的作风确实存在问题,但不应该被‘荡妇羞辱’,那些网络暴民们将矛头从犯人转移到受害者,仿佛月芸被杀就是活该的,她的罪孽比甚至被说得比杀人犯还沉重。已经两周了,这两周来那些人不停地不停地,在网络上辱骂月芸......” “就连你也......” 木下突然收住了后半句,他看见泪珠从橘花的眼睑簌簌地滚落。 “我已经,已经被公司辞退了。社交平台上每天都有人私信骂我,我什么也没做,我只是为了维护挚友作为人最后的一点尊严而已。” “那群人真是可恶,我为你的挚友感到惋惜。我的同事们来调查的时候,想必也没有顾及你的感受,向你问了一些很难堪的问题吧。” “那些事就不用提了,你有问题的话尽快问吧。” 橘花刚说完,木下立即掏出手册准备记录。 “你了解月芸的家庭情况吗?” “读初中的时候我曾经去过她家,只记得她的母亲是个凶巴巴的黄脸婆,父亲很早就离她而去了,其他的倒没什么印象。” “她父亲去世了吗?” “那倒没有,她曾经跟我说过,她的父亲在外面包养了一个情人。月芸7岁那年,父亲出轨,和情人组建家庭去了。她的母亲后来也没有再婚,便一直抚养她直到成年。” 木下虽然不懂女人心,但他知道,女孩子如果在成长过程中缺少父亲的陪伴,会变得仰慕其他年长的男性。月芸被中年男人包养的事情,想来也是由于父母离婚所埋下的祸根。 “她应该有和你说过她的情人吧?”木下小心翼翼地问。 “她很少对我说起这些事情,就算说过,我对这些油腻男人的印象也很快随着时间烟消云散。除了一次,她对我提起过一个特殊的情人。” “特殊的情人?”木下抓起笔准备记录。 “这件事她只对我一个人说过,她三年前曾经有过一个情人,不仅长相英俊而且身材高大。这个人的职业令我印象十分深刻,是个侦探。” “侦探?” 木下的下巴几乎要掉在地上。 三年前云台市的侦探只有一人,结合现有的情报,想必那个人就是—— 傲慢。 “在她还是学生的时候,那位侦探的出现,将她迷得神魂颠倒,两人坠入了爱河。不过很快月芸发现他是有家室的男人,正当她打算离开对方时,那个侦探居然掏出裸照进行威胁。” “什么?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这件事,我想你们应该有所不知。那个叫歇洛镜的侦探,获得线索靠的不是自己,而是月芸。月芸是被迫进行援交的。” “利用?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现在才说。” “我知道那位名侦探就是凶手,但是为了月芸,我选择隐瞒。这种话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大概我会被当成一个造谣的疯子。况且他已经遭到了报应,我不想再让这起案件的热度持续下去了。一边是作风不正的女人,而另一边是赫赫有名的名侦探。我已经想象到如果案子告破,舆论的声音不但不会平息,反而会变本加厉地羞辱月芸。” 木下停下手中的笔,将写好的草稿撕下扔进废纸篓。 “这件事我只告诉你一个人,请替我,也替死去的月芸保密好吗?” 橘花向木下恳求,眼里噙着泪光。 ---------------------------------------------------------------------------------------------------------------------------- “关于序号6的疑问,我曾经看过照片,该处的血液不可能从脖颈处喷洒上去。尸体的肩膀处没有过多的血液残留,如果死因是切割大动脉,那么衣物的半边都会被染红才对,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人只有在将死的一刻才会大量出血,心脏停止跳动后血压会逐渐降低,此时对尸体进行切割并不会产生溅射效果。结合尸体的出血情况,死因是心脏被刺穿,这一点几乎没跑。”浩宏解释道。 “可是月芸被杀害时,不应该是全裸的吗?” “的确是全裸的,我只是举个反例,为了证实那套连衣裙当时就穿在凶手身上,这样就能解释那块喷溅痕迹的来源了。” “原来如此,那么凶手一定是个女人。” “我没有说过那样的话,现在缺乏证据,很多事情尚不能随意下定论。接下来我分下一下序号11,浓硫酸在本案中起到非常关键的作用,如果没有那瓶浓硫酸,案子早就破了。” “愿闻其详。” “你知道胃内容物检查吧,在刑侦中推断死亡时间的常用手段。以最容易消化的米饭为例,饭粒进入胃后半小时部分消化,1-2小时完全消化并移向十二指肠。如果受害人在进食完毕后立刻遭到杀害,那么胃中的食物全都会呈现未消化的状态,死亡时间的推断范围会被极度缩短。月芸正是这种情况,晚餐只吃到一半却被打断,说明19点15分她仍在进食。一个计划周详的犯人,会想到晚上19点被害人可能刚开始吃晚饭,浓硫酸的作用就是破坏胃部,防止范围被极度缩短的情况出现。” “那么序号15的谜题呢?” “这个就更简单了,既然遗留在现场,说明这个工具与凶手无关,我推测是月芸的所有物。” “她为什么要带着这个?” “可能这个女人另有所图吧。” 浩宏幽幽地说道。 “那么,关于尸体的衣着?” “犯人为尸体穿上衣服,却没有换上内衣,说明犯人并不是一个讲究的杀人犯。包括丝袜的疑点,丝袜只穿了一半,如果不是有特殊目的的话,我觉得犯人应该在赶时间。” “赶时间?时间确实很紧迫。” “虽然衣物内是全裸,不过从外面看起来,死者确实有一种穿好衣服的感觉,任谁都会认为死者是穿好衣服再被杀害的。我说的这么直接,你应该明白吧?” “我明白了,结合大司的证言,难道说......” “从大司的角度,月芸在进入房间后立即遭到杀害,因此他看到的一定是穿好衣服的月芸。受到第一印象的影响,第二次见到尸体后尽管有些许差异,也全然看不出来了。” “也就是说,大司第一次见到的白衣女子另有其人?” “没错,那个人,正是本案的凶手。如此一来,序号15的谜题也解开了。” ------------------------------------------------------------------------------------------------------------------------- 进入大别墅调查,对于空也来说还是第一次。今天上午空中楼阁组受到指令,要求彻底搜查歇洛镜的住处,试图找出对破案有利的线索。曾经风光无比的大侦探,如今沦落到被一群小警察抄家的局面,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 作为组长的空也手持搜查证,带着十几名组员浩浩荡荡地闯入别墅的后花园,皮鞋无情地踩踏草坪。空也停下环顾四周,随即朝着几名手持铁锹的刑警下令: “检查一下土壤,一旦发现松动的地方立刻挖掘!” 猛汉们用铁锹在泥土上不断拍打,花园的草坪很快被破坏得乱七八糟。 “哎呀,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可能是动静太大,凯格琳见状,赶紧从主屋出来进行劝阻。 “夫人,很抱歉没有事先征求您的同意。” 空也故作绅士地说道。 “你们这是无中生有!我丈夫是绝对不可能有嫌疑的!” “谁又知道呢?” 很快,花园的角落传来骚动的声音,猛汉们似乎挖到了有意思的东西。空也快步走上前,只见小小的土坑中藏着一个黑色塑料袋。 “快打开,让我看看!”空也已经迫不及待了。 一旁的刑警将塑料袋打开,从中取出一件黑色T恤和一条紧身牛仔裤,从款式和尺寸上看,毫无疑问是一套女装。 “夫人,这是您的衣服吗?” 空也将衣物拿在手中,为凯格琳展示。 “我没见过,不是我的......” 凯格琳的双眼瞪的比牛还大,她万万没想到,一套陌生的女装竟然会出现在自家后花园里。 “既然不是夫人的,那这套衣服的来历可大有说法了。把另外一个东西拿出来!” 空也一说完,猛汉又从塑料袋中掏出一双女鞋。 “您的丈夫是一个身材高大的人,44码的脚穿39码的鞋,可真是为难他了。” “你,你们......”凯格琳近乎崩溃。 最后,袋子里的最后一样物品也被拿出,是一个头套。 一个惊悚头套。 一个留着长发的女鬼,面部血肉模糊,看起来十分吓人。 头套的脖子部分,被黑色的针线缝合,不过只是装饰而已。 “夫人,证据确凿,这个可怕的皮套应该是您丈夫的所有物吧?” 空也说道,带领剩余的刑警无视凯格琳直接进入里屋。 屋子十分宽敞,空也指挥人员进行搜寻,从主卧到次卧全都搜了个遍,连厕所都不放过。 “住手!这是我的屋子,你们到底想找什么?” 凯格琳歇斯底里地哭喊起来。 “夫人,关于您丈夫和刘月芸的关系,您应该有事情想告诉我们吧?” 空也单刀直入地问。 “其实我早就怀疑了,这几个月来,我一直受到来自同一个人的恐吓信。那个人似乎要告诉我什么秘密。” 凯格琳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 “信里写着什么?” “信里写着,‘歇洛镜,你的推理都是假的’。” 这,就是破案 9 小茜家的客厅内,以顺指针顺序坐着木下、浩宏、瑁薄、猪哥、小茜、阿俣,以及在门口守候的几名刑警。而圆周则站在客厅的正中央,一边用脚敲打着地板一边焦急地等着分针从11指到12。 “首先,给你们介绍一下在场的各位吧。” 圆周耐不住性子,开始自顾自地发言。 “坐在我左手边这两位五大三粗的家伙是我们警署的木下和浩宏,右边这位个子娇小的女刑警是刚入职不久的阿俣。” “行啦,快说重点。”阿俣小声地提醒。 “坐在中间的两位,其中一位是之前提到过的目击证人猪哥。” “那么另外一位是?”浩宏今天戴着黑色的口罩,看起来十分神秘。 “另外一位是来自搞憋中学摄影社,当晚在学校天台拍摄了灵异照片的瑁薄同学。” 圆周说完,从口袋中掏出瑁薄一瞬间抓拍到的照片,从照片里能清晰地看到叶在教室窗台旁做出的挥手动作。照片在众人之间传阅,每个人脸上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困惑的表情。 “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是?”阿俣看完照片,转头询问瑁薄。 “正好是八点整。”瑁薄肯定地说。 “八点整啊,当时叶应该死亡了才对,这张照片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心里发毛。” 就连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木下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12点到了,圆周转过身。 “那么,我们开始吧。” 众人点头示意。 “既然咱们聊到灵异照片的话题,我们不如就从这张灵异照片入手吧。我曾经调查过音乐教室的所有窗户,全部都被死死封住,完全没有能够打开的空隙。那么,叶当时是抱着一种怎样的心态朝窗外招手的呢?” “让我来盲猜一下,叶在受伤之后,透过窗外看到了先行抵达校园的我,打算向我求助吧?”浩宏激动地回答。 “不,绝对没有这样的可能。根据照片的情况,叶当时已经身负重伤,嘴里还叼着一只手,以女高中生的意志力和体格完全无法做到直立求助。”圆周一口反驳了浩宏的观点。 “况且,瑁薄的抓拍只有那一瞬间,叶在窗口逗留的时间短到连他本人都观察不到。从而得出,叶在遭受攻击后,出于某种机缘巧合站到了窗玻璃的前面。” “同时伸出了右手......我明白了,是打算跳窗逃跑吗?她试图用力推开窗户,然而最终未能如愿,所以在瑁薄的抓拍中叶做出了像招手一样的动作。”阿俣补充道。 “原来如此,这样照片的事情就能解释得通了。”木下抵着下巴,发出若有所思的感叹。 “不对,以当时叶的状况根本做不到翻越窗户。倒不如说,这张照片被抓拍的时候,叶已经处于死亡或者濒临死亡的状态。我推测出来的,更有力的解释是伸手推开窗户的不是叶,而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必定是凶手无疑。” 面对圆周的发言,浩宏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是抛尸,凶手架着叶走到窗边准备进行抛尸,窗口的正下方正对着湖泊。” “为什么不将尸体原样放置在教室内,而是冒着被目击的风险走到窗口进行抛尸?” 木下挠挠头,对抛尸这一行为表示不解时,浩宏继续开口说道: “因为某种原因,凶手在行凶后无法离开教室,让自己和尸体共处密室是相当危险的,更何况在‘杀人预告’的条件下。而无法离开教室的原因,八成是教室的门被人上了锁。” “不愧是浩宏,和我的推理大致符合,小茜和叶是手持钥匙进入的,如果是被人从外面上了锁,凶手也不至于无法出去。真正的原因是:房门从内部被上了锁,手持钥匙的凶手无法从里面打开。此时现场呈密室状态,别说一把钥匙,连一只蚊子都无法进出这间密室。也就是说,钥匙就在密室之内,但处于无法使用的状态。” 由于语速太快,圆周干咳了几声,便停下演讲拿起一旁的矿泉水“吨吨吨”地喝了起来。 “你昨晚熬夜了吧?黑眼圈那么重,嗓子也哑了,我包里还有几片润喉糖,吃一颗然后再继续分析吧。” “谢谢你,阿俣。” 圆周打开阿俣的包,几秒钟不到便摸索出一颗白色的润喉糖。 “等等,你好像拿错了,那个好像不是。” 圆周似乎没听到阿俣的提醒,准备将白色的小丸子扔进嘴里。 “别吃啊,那个是无水面膜,不能吃的啊!”然而为时已晚,无水面膜已经进入了圆周的口中。 “啊......吃下去了......”阿俣的声音显得苍白无力。 吃下去了。 “什么?这是无水面膜?呸!”圆周一口将白色的东西吐了出来。 “可是,你为什么要吃下去呢,明明我已经提醒你了。” “我已经一整夜没有睡觉了,反应迟钝敬请谅解。” 圆周看起来真的累坏了,一个后仰瘫倒在沙发上,从嘴边挤出一句话: “为什么要吃下去,吃下去了,我不就出不去了吗?” “什么?!”阿俣和木下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钥匙,被吃下去了。这样一来,凶手就没办法在有限的时间内逃脱密室。在身负重伤,求助无望的情况下,叶拼劲全力抓住揭开真相的最后一根稻草,毅然决然地吞掉钥匙。” 浩宏似乎抓住了重点。 “浩宏说的没错,然而她的对手可是一名成年男性,怎么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凶手在钥匙进入叶的嘴中的一刹那,将手伸入了叶的口腔内,企图将钥匙扯出来。然而叶也不甘示弱,死死地咬着对方的手丝毫不放,两人就这么僵持着。最终叶在临死前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拔出插在小腹上的刀子,连续几次将对方的左手斩下。”圆周继续说道。 “原来如此,照片里的手不是叶本人的手,而是凶手的。”阿俣惊呼道。 “用尽力气的叶由于失血过多而倒下,凶手撬开她闭合的牙齿,发现钥匙已经滑落至口腔深处的喉咙里面。针对叶的斩首,真实原因正是为了取出喉咙内的钥匙。”圆周说完,长吁一口气并眯上了眼睛。 “原来如此啊,在我晕倒的那段时间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一直未发言的小茜终于开口说话了。 圆周倏地睁开一只眼睛,布满血丝的眼睛直勾勾地打量着沙发上的小茜。小茜穿着粉白相间的罩衫,下着藏青色的短裙,黑色的长筒袜紧紧裹住纤细的小腿,勾勒出完美的线条,再搭配经典的oversize方头皮鞋,让人不由得想到秋叶原街头的陪睡女高中生。圆周的视线,从小茜的黑丝足转移到小腿,最终停留在未被丝袜包裹的“绝对领域”部分,圆周眯着眼睛细细打量。 可能是因为沉默的时间太长,众人不明所以地看向圆周,又顺着圆周的视线看向小茜。 “不能这样盯着女孩子看啦,前辈!”阿俣小心地提醒圆周。 谁知圆周突然爆发出一阵杠铃般的笑声,几位刑警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巡查部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你笑什么啊?”连阿俣都急红了眼。 “我想起高兴的事情。” 圆周说完站起身,朝小茜招了招手。 “可能我的请求有些无理,你能不能站到这边的桌子上面呢?”圆周指了指客厅正中央的茶几,又指了指小茜。 “这对破案有帮助吗?”小茜不安地起身。 “我保证对破案有帮助。” “好。” 小茜站了上去,修长的双腿在所有人的面前一览无余,圆周环顾四周,确认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小茜身上后,便转身面向小茜。 “小茜今天穿了短裙呢。” “诶?!”小茜瞪圆了眼睛。 圆周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当小茜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的时候,事情已经不可避免地向着更坏的方向发展了。圆周将双臂挪到身后,然后自下而上,双手猛地向上撩起,藏蓝色短裙的裙摆随之飘向空中,将裙底风光完全暴露了出来。 “什什什什....什么,前辈你在......” 阿俣的声音突然打住,因为现场出现了比撩裙子本身更令人吃惊的事情。飘扬的裙摆下,白色内裤上异样的凸起清晰可见——一个本应不该出现的东西,在这种荒诞的演出下被所有人目击到了。 “够了,你这家伙!”小茜突然爆发出本音,轻柔的少年音打碎了所有人对小茜女高中生人设的美好认知。 “看到了吗,猪哥?你在门外偷听到的男人的声音,其实就是这家伙吧?我很早就觉得奇怪,那个孩子为什么总是低声细语,原来是这样啊。”圆周问道。 “我真的难以置信,我暗恋许久的音乐社女神竟然是......男人!”猪哥近乎抓狂。 “这么说凶手是......那个扛着小茜走出来的人是?”浩宏接替了圆周的推理。 “慢着,还没有到最终环节”圆周一个鲤鱼打挺坐直了身子,刚才的疲倦仿佛已经烟消云散。 “其实今天到场的人,还少了一个。”圆周幽幽地说。 “少了人?少谁呀?”阿俣问。 圆周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当然是少了那位神秘莫测的杰哥啊。” “等等,你在说什么?”小茜站了起来。 “坐下,小茜。” 阿俣小声地提醒小茜坐下。 “没事,站起来好呀,我正要带你们去找杰哥呢。” 圆周的一席话让在场的人都布上了疑惑的神情。所有人都抓耳挠腮地跟着圆周走进了小茜家的小仓库,圆周一打开仓库门,一股恶臭便扑面而来。 “哇,这是什么,好臭!”猪哥连忙捂住鼻口。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被挂在墙上的男性人偶,人偶面容精致仿佛真人一样,然而下半身却接上了一双血淋淋的腿,那双腿看起来颜色发黑,散发着阵阵恶臭。 “容我介绍一下,这就是杰哥。” 圆周滑稽地模仿着绅士,稍稍弯了下腰。 “你在......说什么。”不光是阿俣,在场的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 猪哥不知不觉中放下了捂住嘴的手,目瞪口呆地盯着这幅来自地狱的“杰作”。 “杰哥他,早就死掉了,而你们却以这种方式祭奠他,真是下作啊。”圆周看了看小茜。 “他是我的前男友,我...我不忍心就让他这么死去。” 小茜说完便掩面大哭起来。 “这是你亲自动手制作的‘玩偶’吗?” “是的,但是这具人偶并不完美,工艺上出现了一些问题,腿总是接不好。于是我遵循哥哥的建议,用活人的腿接上去可能效果更好。” “这么一来,腿的原材料就能解释清楚了” 圆周走出仓库,贪婪地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然而这场离奇的闹剧到这里还不算收场。” 圆周又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忘掉那个奇怪的东西吧,这可是个无风的午后呢,空气清新,鸟语花香,一起去登登山如何呀?” “前辈,您说‘这是个无风的午后’,虽然现在是这样没错,不过您该不会是要去......” 阿俣焦急地问,在场的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小茜。 “一起去盗墓吧。” 圆周一说完,一个箭步便朝后山跑了过去,阿俣、木下和猪哥面面相觑,完全不明所以。 “我觉得我们还是跟上去看看,其他人留在此地不要走动。”木下说完便带着阿俣和猪哥朝着圆周离开的方向抛去。 10 后山的半山腰处,圆周已经提前挖开了一个坑,坑底露出一具化为白骨的尸体,从服装上来看这定是位女性无疑。 “啊,这个人是?”阿俣吓得叫出了声。 “这就是兵的妹妹——小茜,是货真价实的,活在手记中的小茜。现在活着的小茜,就是打扮成伪娘的兵。不过为了陈述方便,之后的推理也将兵称为小茜好了。能掌握到这些信息,真不亏我连夜将小茜家连带后山掀了个遍。” “昨晚你一个人跑了出去,半夜在荒凉的后山孤独地挖掘尸体,光是想象就让我受不了了。”听完圆周的话,阿俣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作为刑警,这点觉悟还是应该有的。我连夜翻读了小茜的手记,推测出解释手记奇妙之处的事实。” “是什么?” “兵其实才是这间房子的真正主人吧,小茜才是被阿明收养的那个孩子。” “啊?等等等等,咋回事?”阿俣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 “阿明是小茜的亲生父亲,这一点小茜的名义父亲早已料到,而阿明却不知不觉,便以讨债为由将小茜交给了阿明。而更复杂的是,兵也不是阿明的儿子,夫妻两针对此事吵得不可开交,最终两人选择了离婚。离开之际,阿明对兵产生了怨恨,认为他是祸根,而对一手养大仿佛亲女儿般看待的小茜产生了情感,于是想带小茜一起走,结果未能如愿。” “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毕竟在他看来不是亲生的呢。”阿俣补充道。 “综上所述,总算可以理清这本奇怪的手记了。” “这就是所谓的‘叙述性诡计’啊。不知得知此消息的阿明会怎么想呢。” “真正的凶手,原来是小茜。”木下失望地摇了摇头。 “别那么失望啦,那种情况下凶手是小茜完全就是意料之中嘛。只需要犯案结束之后换上黑色套装,戴上面具,将替换下来的衣服和假发给一直藏匿在柜子里的人形玩偶换上,大大方方地出去,便能达成猪哥所目睹的效果。顺带一提,人形玩偶指的就是刚刚为你们展示的杰哥。”圆周得意地说。 “小茜的左手,是在那个时候失去的啊,因为发现了柜子里的杰哥,所以动了杀心想要杀人灭口吗,真是个可怕的女孩子。” “只需要一波严刑逼供,小茜估计就会招了,现在我们回去吧。” 圆周一行人还未返回小茜家,路上便碰到浩宏狼狈地朝他们跑来。浩宏的脸颊如同被肌肉猛男狠狠地揍了一拳,留下一块青色的印记。 “可恶...这个死丫头...趁我防备的空隙..偷偷袭击我。”浩宏似乎跑了一段路程,混杂着喘气声断断续续地拼出一句话。 “怎么会这样,不过人没事就好。”阿俣关切地说道。 “你看我这样,像是没事的人吗?挨了那一拳,我的眼睛里全是星星在打转,回过神来时小茜已经钻进山林的深处了。” 浩宏恶狠狠地说,心中的怒火无处释放,他迅速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一颗树皮光滑的树木上面,对着树打出一记重拳。 “干!” 如同响应这声怒吼一般,红色的落叶从四周缓缓飘落,滑过浩宏不甘的脸颊,落在地上与这片橘红色的地毯融为一体。 “我一定要,亲手逮住小茜,今天的耻辱我永远无法忘记。” 那一瞬间,圆周认为浩宏就是从电影中走出来的英雄。 ---------------------------------------------------------------------------------------------------------------- “你别在这种时候练琴啊,叶。” 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进行弹奏,微弱的月光成为教室内唯一的光源,琴声飘荡在原本静谧的房间内。不知弹奏持续了多久,叶的手停了下来。 “弹的不错。”小茜会心地轻轻鼓掌。 “有种回到往日社团活动的感觉。” 叶背对着小茜说,但八成是以惆怅的表情面对月光吧。 “但是,已经回不去了。发生了那件事以后,老师就禁止我们出入这间教室,音乐社活动已经永远成为回忆了。” “可是我,不甘心。” “行啦,我们走吧。” “喂,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叶皱着眉头,露出疑惑的神情。 “什么味道?完全没有啊。” 小茜感到心跳突然加速。 “跟我来。” 叶走向角落,打开了教室里唯一的柜子。 “啊...啊!这是什么?”叶发出惨叫声。 顺着柜子的方向看去,柜子的内部——藏着杰哥的尸体。 “游戏到此为止了,叶。” 小茜以厌恶的表情说出了这句话,转身掏出钥匙将门反锁。 “你这是什么意思?打算灭口吗?说到底,你还是打不过我的吧?”叶撸起袖子准备应战。 小茜蹲下身子,用脚踩住皮包的底端,攥着钥匙的手伸向拉链,从包内抽出一把长刀。此时叶已经冲了上来,抬起脚对准小茜的侧腹进行狠狠的重踢。小茜向后倒去,钥匙掉在瓷砖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叶捡起钥匙,径直朝门口奔去。 “不许走!” 小茜突然从地上起身,将刀子插入叶的腹部,强烈的痛意袭来,叶只好缓缓地向后撤步。 我已经逃不掉了,但是,只要我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吞掉,经过胃酸的腐蚀。 她就算剖开我的肚子,也走不出这扇门。 叶在心中做好了计划,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钥匙,义无反顾地将它扔进自己嘴中。 就这样吞下去就好了,但是 不知何时,小茜的手指已经伸入叶的口中,捏住了钥匙的一端。叶努力地将牙齿咬合,不让对方的手有一丝通过的机会。 再这样下去,会被扯出来的 叶做了最后一个决定,拔出插入腹部的刀刃,使出全力将小茜的手砍下,捏着钥匙的手指,渐渐地松开了,任凭其滑落至叶的喉咙深处。 11 圆周睁开眼睛,拿起枕旁的手机按下接听键。 “喂,有事吗?” “小茜,今天早上在搞憋中学被发现了。”电话内传来木下的声音。 “什么?抓到人了吗?”圆周顿时没了困意。 “人到是没跑,只不过......” “你倒是说。” “在音乐教室内,有学生发现了小茜的尸体。” “这家伙,自杀了吗?” 圆周极力掩饰内心的不安,尽管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她被一把利刃刺穿腹部,双腿已经不翼而飞了,与之前的连环杀人案如出一辙。” “...” 圆周狠狠地扇了自己的脸,确认自己不在梦境之中,便开口说道: “我还是迎来了最不愿意接受的事实,真凶不是小茜,而另有其人。” “我们在对小茜进行尸检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令人出乎意料的事情。” “你们...发现了什么事情?”圆周的声音变得颤抖。 “小茜失去左手的时间恰好就在几天前,与你的推理大相径庭。” 圆周放下了手机,大脑一片空白,剩下的内容对他来说已经变得无关紧要。此时圆周的脑海中闪过数个片段,一些未曾注意过的细节。 我的推理,完全错误。真希望在梦中永远不要醒来啊。 整整一天,圆周没有离开床半步。 ---------------------------------------------------------------------------------------------------------------- “你已经好几天没来上班了,身体不要紧吧?” 周日,浩宏提出约圆周见面,两人相约于一家内置包间的咖啡屋,房间内十分安静,适合促膝长谈。 “我没什么大碍,谢谢你的关心。” “我是无所谓,倒是阿俣天天在办公室里叫嚷‘前辈是不是病倒了’之类的话,我听着也放不下心就来看看你。”说着,浩宏撕开砂糖包,将砂糖缓缓倒入热美式中。 “因为我翘班的关系,大熊一定在办公室里严厉地训斥过我吧?” “那是当然咯,现在正是人手紧缺的时候,你不在可有我们忙的。” “忙着找凶手吗?” “凶手”一词刚说出口,圆周就感觉大脑隐隐作痛。 “是啊,神出鬼没的凶手。你呢,对这个案子有什么看法?” 圆周喝了口热可可,对着天花板呼出热气,缓缓说道: “我已经放弃了,这件案子已经与我无关了。” “真不像你的风格。” “说实话,我不适合干刑警这一行,我更适合当个推理小说家。” 圆周说完,浩宏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在对方的直视下,浩宏只得说出‘抱歉’然后挺直腰杆认真听对方说话。 “我真蠢,觉得任何事情都是理所当然,只沉迷在推理小说的桥段中无法自拔。如今想来,还是辞掉刑警这份工作比较好。 圆周不停地搅拌热可可,眼神一直落在桌角处,吐出了肺腑之言。 “你这么喜爱推理小说的话,那就去做吧,像你这么富有想象力的天才,今后的创作生涯一定会顺风顺水的。” “谢谢你,浩宏。” “而且听说喜欢读推理小说的人头脑会变得很聪明哦。” 圆周的手停下了,双眼出神地看着浩宏,眼神中夹杂着怀疑和困惑。 “怎么,我说的有错吗?” “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喜欢推理小说的人。” “完全没有哦,不知道你从哪里听说的。” “.....” ... .. . 对啊,我从哪里听说的?浩宏喜欢推理小说这件事,是谁告诉我的? 脑子里虽然记得这件事,却似乎忘记起因了。 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得知的呢? ---------------------------------------------------------------------------------------------------------------- 哥哥已经快将附近的人都杀光了,后山的山头堆满了木制的墓碑——来源于哥哥奇怪的习惯——为被害者立墓碑并赐予死者一个名号。 我的上一任男友杰哥叫“动物园的看门人”,上上任男友叫“天国的地狱犬”,第一任男友则叫“传说的伊始”。哥哥以中二至极的方式,为埋藏地底的我的十七任男友们起了各式各样的名号。 然而,杰哥的坟墓一直都是空着的,哥哥把他的尸体掏了出来,保持原有的骨架不变的情况下更换各种“零部件”,硬生生地把杰哥做成了死尸玩偶。在我的生日派对上,当着我所有好友的面,拿出了这个东西。 “生日快乐,妹妹。因为你很爱你的前男友,所以我给你做了这个东西,喜欢吗?” 哥哥一脸嬉皮笑脸地从一个棺材样的箱子里,拿出一具浑身散发恶臭的死尸玩偶。玩偶张着大口,脸部的裂口中流出绿色的黏稠液体滴落在餐桌上,滴进生日蛋糕的奶油里,绿色的液体渗入蛋糕绿色草地的图案,不一会儿便看不出来异样了。 我转身进厨房拿出一把砍肉刀,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我,挥舞着刀奋力朝哥哥砍去。 “我的王之力啊啊啊啊啊啊!” 哥哥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声,被斩断的左手飞向空中,连同喷射而出的红色液体一起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不偏不倚地正中杰哥张着大口的嘴,手指直挺挺地插入口中,看起来就像死尸玩偶把哥哥的手用嘴扯下来一样。 ——《小茜的手记其三》 猎奇的序幕 1 一阵急促的下课铃声扰乱了美梦,小茜从胳膊上抬起头,看起来似乎是下课了。老师急匆匆地走出了教室,一点儿拖堂的意愿都没有。同学们也如同出巢的蜜蜂般涌出了教室,这些人大多都急着参加社团活动,也有不少隶属归宅部的人在。 社团活动之类的,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也没有想要回去的家。很快教室便变得空空荡荡的,只听得到走廊上传来的阵阵脚步声。 不如再睡一会吧。 小茜正想这么做的时候,有人走近身边。 “吶,我终于下定决心了,要去那个。” 小茜的闺蜜,叶,正试图阻止她进入梦乡。 “你真的要去音乐教室吗?不害怕吗?” 小茜拖着疲惫的声音反问道。 学校一直有个恐怖的传闻,一到晚上八点,音乐教室的钢琴便会自动开始弹奏,每当钢琴声响起时,就会有人离奇死亡。离奇死亡的事件至今为止已经发生过三起,据说是留校晚归的同学在听到钢琴声后,冒险到音乐教室进行查看,结果在教室内发现了骇人的尸体。这样的案件,在半年内就发生了三起,每个发现尸体的同学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心理创伤,虽然学校安排了许多的心理治疗,但目睹尸体的学生在返校后都出现了不适的症状。例如听到钢琴声就会呕吐不止,时常做噩梦等等。最后那三个学生都无一例外地转学了。 说是离奇死亡,究竟有多离奇呢。每个被害者都是男性,共同的特征是自大腿根部以下的部分全部被切除,致死原因则各不相同,其中包含被棍棒击晕后勒死、被直接割喉致死,更诡异的是最后一起案件,被害的那名男生的死因竟是心脏骤停! 犯人目前还没落网,不知是该说作案手法巧妙,还是该说警察碌碌无为。 “从前都是听说的,我想亲眼见识看看。”叶露出了天真无邪的笑容。 小茜拗不过她,等到七点钟,小茜被她一把拉住手走出了教室。到了门口小茜意识到书包还落着,便停下脚步。 “我包没拿呢,等我一下。” 在收拾完必需的物品后,小茜跟着叶前往音乐教室。夜晚的校园真是安静的吓人,学生活动楼就像一个巨大的影子矗立在教学楼旁边。音乐教室位处四楼,两人小心翼翼地踏上活动楼的阶梯。 到了四楼,小茜和叶谨慎地走到音乐教室门口,打算一探究竟。然而未等她们到达门口,教室内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小茜转头向叶使眼色,这是窥探凶手真面目的最好机会。通过这次目击,缠绕学校多时的不解案件很有可能会就此告破,她们大概也会一举成为学校的大红人吧。 XX中学离奇连环杀人案告破,目击者竟是勇敢女高中生!——这样的新闻标题已经在小茜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了。 “chance打贼!一库哟,爱博!” 小茜得意地向叶传达脑内的计划,然而叶却以吃了鸟大便一般的表情看着她。 “小茜你在胡说什么?” 她不停地轻拍小茜的肩膀,示意应该离开,可见她心中的恐惧已经流露于形了。此时,钢琴声渐渐平息了,小茜和瑟瑟发抖的叶贴在教室外的墙壁上,屏住呼吸等待里头的动静。 三分钟过去了,教室内依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呐,你觉不觉得,我们这样很像忍者啊?” 一句无心的玩笑话把身旁的叶吓了一大跳,她用惊恐的眼神示意“声音太大啦”。对此小茜并没有一丝愧疚,反而觉得叶夸张的反应十分滑稽。 “那么,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人吧。” 小茜走向教室,木制门上的铜把手已经锈迹斑斑,十分有年代感。小茜试着扭转把手,随着“啪嗒”一声门开了,看来教室里确实有人来过。教室内只有一架钢琴,凳子和谱架胡乱地摆放在教室的中央,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人在里面。 “好可怕,里面居然没有人在。” “叶,你先进去。” 说完小茜悄悄地关上了门,正当她想好好观察这个曾经的杀人现场时,窗边的钢琴突然响起。小茜惊恐地转头一看,叶静静地坐在钢琴前进行演奏。 “你别在这种时候练琴啊,叶。” 叶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进行弹奏,微弱的月光成为教室内唯一的光源,琴声飘荡在原本静谧的房间内。不知弹奏持续了多久,叶的手停了下来。 “弹的不错。”小茜会心地轻轻鼓掌。 “有种回到往日社团活动的感觉。” 叶背对着小茜说,但八成是以惆怅的表情面对月光吧。 “但是,已经回不去了。发生了那件事以后,老师就禁止我们出入这间教室,音乐社活动已经永远成为回忆了。” “可是我,不甘心。” “行啦,我们走吧。” “喂,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叶皱着眉头,露出疑惑的神情。 “什么味道?完全没有啊。” 小茜感到心跳突然加速。 “跟我来。” 叶走向角落,打开了教室里唯一的柜子。 “啊...啊!这是什么?”叶发出惨叫声。 顺着柜子的方向看去,柜子的内部——。 “游戏到此为止了,叶。” 小茜以厌恶的表情说出了这句话。 2 摄影部的瑁薄终于等来了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他胡乱地把课本塞进书包,打算尽快回到家玩最新的电子游戏。然而瑁薄的如意算盘并没有实现,同是摄影部的小雨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后。 “嘿!今天一起去社团活动吧。”小雨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了,我今天真的想休息一天。” “你不是答应过我,这周每天都要陪我部活的吗......”小雨委屈地说。 “我好像是说过这种话。” 瑁薄挠了挠头,回想起自己因为犯蠢答应过的事情,现在想起已经追悔莫及,只好暂时先放弃心爱的游戏,拿上相机去参加部活。 “我知道了,今天要去哪里?” “今天的话,对了,就去教学楼天台吧。” 小雨兴奋的合掌,全然不顾一脸茫然的瑁薄。好不容易绕过保安的巡查,到达天台时,已经是晚上的七点五十分,夜晚的秋风送来席席凉意,从沉闷的教室中解放出来的感觉竟是如此畅快。瑁薄走到天台边,俯视着一片漆黑的活动大楼,以及被微风卷起阵阵涟漪的湖泊。 “我还是第一次站在这个地方,俯视着整个校园。”瑁薄笑着说道。 “我就说这个地方很不错吧,不拍一张吗?” 经过小雨的提醒,瑁薄连忙从书包里翻出相机。 “差点忘了此行的目的,校园的夜景可是稀有素材啊。” 瑁薄将镜头对准湖泊和周围的林荫小道,连按几下快门,又反复调整了角度,对着静谧的校园再次按下快门,身旁突然传来小雨咯咯的笑声。 “哈哈哈,瑁薄怎么净拍这些无聊的东西呀。” 瑁薄听罢显得十分不乐意,便反驳道。 “刚进社一个月的家伙反倒教训起我来了,像你这样的摄影新人怎么会知道这种取材角度的意义?” “我不是想冒犯你,只是,比起关心日复一日的景观....”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能不能更加关心我呢?” 能不能更加关心我,这是什么意思? 瑁薄顿时感觉脸上发烫,左心房如同囚禁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鹿。他低下头,假装整理相机的照片以掩饰尴尬。 “关心嘛,那是当然的,你有摄影上的问题可以随时问我。”瑁薄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 “你又在躲避了。” 小雨略显失望地转过了身,打算默默地等待瑁薄的回答。 “你看看这个,我好像拍到了奇怪的东西。” 瑁薄一脸不安地伸出相机,以‘这绝对不是开玩笑’的表情示意小雨确认。小雨接过相机,一张平平无奇的校园夜景图,以湖泊为正中心,右侧是笔直的林荫小道,照片的左侧则是活动大楼的一角,四楼的窗口内好像有什么东西。 小雨瞪圆了眼睛。 一个长相可爱的女高中生在站四楼窗口旁,白皙的右胳膊在窗口内做挥手状,让人看着心里发毛。突然小雨注意到一个东西,一个更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女高中生的嘴里,叼着一只人类的手掌。 3 浩宏打开蓝牙音响,播放了一首《新宝岛》,刻在DNA里的旋律顿时充满了整个车厢,这辆破旧的比亚迪瞬间也变得意气风发了起来。新晋的刑事科巡查浩宏握着方向盘,欢快地哼着小曲,将车驶入搞憋中学的大门。 “次の目的地を...搞憋中学哒!” 这是浩宏当上巡查以来第一次接手的杀人案,自幼喜爱推理小说的他,在接到报警电话后一马当先前往案发现场,以在秋名山磨炼的车技将其他警察远远地甩在了后面。为了做第一个到达现场的刑警,浩宏在接到电话后赶到学校,差不多只用了五分钟左右。有命案的地方,总能让浩宏的血沸腾起来。更加令浩宏无法按捺的是,这件命案并不是普通的命案,而是如推理小说式杀人般的展开。 “无头尸,竟然是无头尸,太棒了!” 浩宏第三次忍不住手舞足蹈起来,完全忘记了自己正在驾驶中,突然车侧前方出现一个人影,浩宏一边连打方向盘一边死踩刹车,然而车子已经没办法及时停下来了。“砰”地一声,车子好像撞到了路灯。 “总之先下车检查一下受损情况吧。”浩宏心想。 走出车外,浩宏首先注意到了教学楼旁边高高的活动大楼的背面,值得一提的是,大楼底下有一片面积不小的湖泊,旁边并没有路灯,看起来像是黑压压的一片沼泽。之前报社有报导过搞憋中学湖泊内探测到黄金,但有没有开挖不得而知。 浩宏走到车前观察保险杠状况,情况很差,需要进行一点简单的处理。他打开后备箱,取出工具,返回车子受损的地方。一阵操作结束后,浩宏一把工具收好,便朝案发现场飞奔而去,看样子是重新恢复了警察的身份。 4 圆周驾驶的车辆刚驶入搞憋中学的大门,他就发现了一辆撞上路灯的比亚迪。 “喂,这不就是浩宏的车子吗?”眼尖的木下刑警一眼就识别出来。 “这家伙究竟比我们快了多少?暂时先停在这吧。” 圆周将车停在活动大楼下的林荫小道旁,随着红色的感应灯熄灭,四名身材高大的刑警趁着夜色进入了活动大楼的入口。到达四楼,浩宏在音乐教室的门前来回踱步,圆周见状连忙上去询问。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现场有点儿棘手,正如报警电话所述,是一具无头尸。”浩宏挠挠头,显得十分困惑。 “让我们进去看看。” 圆周握着铜制的门把手,打开这扇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木制小门。女高中生的尸体,横卧在钢琴的左边,那个位置正好是窗户的下方。尸体周围的地板和白色粉刷的墙壁已经被血染成黑色,看起来就像一层浑浊不堪的油污。 尸体没有头,左手手掌也不翼而飞。钢琴上横放着一把80厘米长的长刀,从刀刃上滑落的血液一点一点渗透到琴键上面,竟然有一种荒诞的美感。 “又出现了,变态杀人。”木下幽幽地说。 “注意别破坏现场,等待鉴识科的人到来。” 圆周说完,又把脸转向浩宏。 “浩宏,在我们到来之前是否有人离开过现场?” “绝对没有,我一直在门口守着,连里面的柜子都检查过了,我能确保我来时房间内是只有一具尸体的状态。” 浩宏答罢,又继续说道。 “说起来,我一直没有找到尸体的头部,可能是被凶手带走了。” “诶?这还是之前的杀人剧本吗?”木下发出惊呼的声音。 圆周没有加入谈话,他径直走到窗边,这是校园里常见的推拉窗,可以从内部上锁,但所有的窗目前处于未上锁状态。他尝试打开其中一扇窗,强大的阻力让他难以推动一丝一毫,看起来像是被焊死一般。他继而尝试了教室内所有的窗户,但都无一例外,没有一扇窗是能够打开的。 浩宏的推理 5 “看好了啊,这是尸体状况,死者叶,系搞憋中学高中二年生,在19点55分到20点05分这段时间,被凶手利用长刀刺穿腹部失血过多死亡。” 会议室内,大熊警部用多媒体投射出现场照片,并向其他刑警报告目前的搜查状况。 “凶手的手段极其残忍,在叶死亡后用长刀将其头颅和左手手掌砍下,并将手掌塞到死者口腔内,是十分猎奇的杀人手法。” “我有一个问题,死者的头颅是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被发现的?” 巡查部长圆周举手提问。 “头颅的发现是在我们到达现场的十分钟后,在浩宏到达现场的十五分钟后,在钢琴琴凳的储物空间里发现的。” “这也太变态了吧。” “把头颅放在琴凳里面,真是充满想象力。”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会议室充满了阵阵惊呼,所有人交头接耳,脸上都挂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够了!我是来汇报搜查情况的,不是让你们来讨论的。” 大熊制止了所有讨论的声音,会议室安静下来后便继续说道。 “现在说明一下目击情况,唯一的目击证人是提前五分钟到达的浩宏。浩宏在晚上8点到达搞憋中学时,偶然在楼下发现尸首尚未分离的叶,并目睹叶朝自己挥手这一怪异状况。那么浩宏,时间的来源可靠吗?” “绝对可靠!当时我想打开相机将这一景象拍下来,在解锁界面看了一眼时间,恰好是晚上8点整!” 浩宏站了起来,用自信满满的声音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独一无二的证言。 “很好,接下来是报警问题的解释。关于这一点,我们的犯罪心理分析师已经给出了答案。在命案实际发生之前接到报警电话,且电话中描述的尸体状况是一具无头女尸,而实际发生的状况也是无头女尸,那么就可以简单地断言:这通报警电话是有预谋的,极有可能是凶手所为,也就是所谓的‘杀人预告’。” 杀人预告......这种只会在推理小说中出现的设定,恐怕凶手是个老奸巨猾的敌人。浩宏咬着嘴唇,认真地分析这些信息。 “‘杀人预告’中提到了案发的准确地点和尸体情况,唯独没有提到的是被斩断的左手,分析师的看法是以‘屋内比较昏暗,无法及时发现尸体左手的异常。’来作为心理上的借口。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性比较高的情况,凶手对尸体实施斩首后,对漂亮的女高中生头部产生了猎奇的想法。破坏美好的东西——是近来许多猎奇杀人案犯罪者的一种基本心理。受到猎奇心理的驱使,凶手临时起意砍下受害者左手,并将掌关节以前的位置塞入口腔中,用力按压头部和下颚将其牢牢合上。” “那么将头颅塞入琴凳中,也是受猎奇心理的驱使吗?” 圆周再一次提问,声音嘹亮而有力,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大熊身上,等待警部的解释。 “没错,凶手正是以一种游戏心理,想和警察玩‘找头游戏’。只可惜整个音乐教室太过简陋,如果当时正好有个HelloKitty玩偶,凶手大概会掏光里面的棉花然后把头放进去吧。” “我对这一点保持质疑。” “哦?意思是你想质疑犯罪心理分析师的答案吗?” 会议室陷入了片刻沉默,大家的目光在大熊和圆周的身上来回游移。 “我的意思是,可能会有其他的答案。虽然对最终的结果影响不大,但我认为,凶手藏匿头颅的原因是不愿意让警方第一时间发现。” 圆周做出自己的解释。 “你该不会,在考虑‘无面尸诡计’的可能吧?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不可能,案发现场还有一位高一学生猪哥可以作证,猪哥是美术社成员,当晚在音乐教室旁的画室做绘画练习,于19点50分左右到音乐教室旁边的厕所解手,出来后便听到教室内传来男孩和女孩争执的声音。猪哥第一时间以为是情侣吵架,便好奇贴在门上偷听。据他所述,他接连听到女孩子的呻吟声、喘息声,以及男人的低吼声,渐入佳境时突然没了声音。正当猪哥感到索然无味准备离开时,教室内突然传来菜刀砍肉的声音,接下来我将原原本本的转述猪哥的证言。” 大熊清了清嗓子,便开始宣读猪哥的证言。 “‘当时我喝奶茶喝多了想去尿尿,尿完出来的时候听到隔壁的音乐教室里面传出来一些天籁...哦不奇怪的声音,我以为可能是情侣在....吵架什么的,想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就贴在门口听了一会。完了之后,就是传出来砍肉刀在案板上砍猪大腿的声音,我以前在菜市场兼职过,对这种声音特别敏感。对于这种在音乐教室违规烹饪猪肉的行为我是不能容忍的,便打算进去制止,结果发现门是锁上的。我只好躲在厕所门口静静地等待。’” 大熊一口气念完了一段证言,打算喝口热水休息一下,而此时圆周已经迫不及待要提问了。 “等待的结果呢?” “你啊,还真是急性子。‘大概五分钟后,教室门被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浑身穿着黑色衣服的人,脸上戴着面具,身上还扛着一个穿着制服的女生。诶?你问我认不认识......那个位置根本看不到脸啦,不过那个发型我倒是挺眼熟的,是学校里少有的灰色短发,从发型和体形来看,有点像隔壁音乐社的小茜同学。说到这里我倒是很伤心了,我还蛮喜欢小茜同学的,如果连她也被害了我的心不知该何处安放才好。’以上就是猪哥的证言。顺带一提,猪哥在所有警察到来之前一直在监视音乐教室门口,在男子离开后第一个进去的人是浩宏,随后是姗姗来迟的圆周巡查部长以及其他巡查。” “所以,换头魔术不成立啊。” 浩宏失望地嘟囔了一句。 “也就是说,现场除了神秘男子、叶和小茜之外,并无第四者出现,犯罪嫌疑人可以直接锁定为该陌生男子了吧?这不就是件简单的案子吗,最近由于先前的连环杀人案署里都挺忙的,这种简单的差事交给我就行了。” 圆周伸了伸懒腰,将桌子上的文件统一收好,准备下班回家。 “那就拜托你了,这个案子和之前的连环杀人案的差别太大,很有可能是模仿作案,你还谨慎行事。” “知道了。” 6 “模仿犯吗...你还有其他的见解吗?” “我想说的东西有点多,能不能找个地方坐下来聊一下?” “那镇上的星巴克怎么样?咱们晚一点,大概八点半见怎么样?” “可以,一会见。” 浩宏挂断电话,会议结束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回到家后立刻打了通电话给圆周巡查部长,在电话中简要地表达了自己的见解。浩宏看了眼挂钟,现在是六点半,距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两个小时。 不如好好吃个饭泡个澡再去赴约吧,浩宏想。 晚上八点四十,星巴克内,两位便衣刑警面对而坐。浩宏翻开了手写的笔记,逐一寻找有效的线索,然后满意地合上。 “正如会议结束时大熊警部所说,这起案件很有可能是模仿犯所为,在相似的地点,相似的时间犯案。而不同的受害者的选择,以及对尸体的处理方式。在先前的案件中,受害者均为男性,尸体的处理方式是切断腿部并且带走。而本次女高中生被害案中,尸体被切掉的部分从腿部转移到了头部和左手掌,凶手没有带走这些切来的部分而是选择了藏匿,一个恶作剧一般的藏匿行为。”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圆周吸着星冰乐,心不在焉地说道。 “我想首先排除模仿犯的可能,据我的事后调查,音乐社几乎全员都持有音乐教室钥匙,而且教室可以从内部上锁。我今天白天走访了一遍音乐社,询问了所有的现任成员,与叶有交集的同学少之甚少,如果是模仿犯的话,有很大可能是由于私情想杀害叶,但我目前找不到具有杀害叶动机的目标。” “你讲的倒稍微有点道理,毕竟由于变态的杀戮爱好去成为别人的模仿犯是没有必要的,所以得出了模仿犯必定具有谋杀的动机。” “而且根据现场的情况,我觉得女高中生被害案的案发有两种可能:一:计划之外的杀人,叶发现了藏身于教室中的真凶,真凶因某件事情暴露很有可能成为把柄,遂只好杀人灭口。二:计划变更的杀人,凶手的猎奇兴趣由男高中生转向女高中生,同时对身体部位的兴趣也发生了转移。” 浩宏觉得口干舌燥,喝了口美式然后继续说。 “在第一种情况较为复杂暂且不谈,先说说第二种情况。计划变更后的身体部位由大腿转向头部和左手掌,若是如此,将手塞进嘴里的行为也能得到很好的解释。” “为了方便搬运。” 圆周不假思索地回答。 “没错!当凶手费尽心思把手塞好了、不再掉出来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意外,他在‘杀人预告’后精确地计算时间,认为警察从警署到达学校至少需要十分钟。而我竟然五分钟就到了,这大大地打乱了他的作案计划,在警察到来的情况下没办法带着一颗人头到处晃。情急之下,他打算连头带手塞入琴凳内,企图来日再取。此时被击晕或者被杀害的小茜成为了叶的替代品。” “说实话,听你的推论我觉得蛮有意思的。将尸首藏匿于琴凳只是为了临时存放而不是猎奇爱好,嗯,讲得不错。” “那么我来讲讲上述的第一种情况,计划外的杀人具有偶然性和突发性,作案方无法制定成熟的计划,只能依靠临场反应来解决。比方说我刚刚模拟的那种情况,叶和小茜意外地闯入了音乐室,发现了藏在柜子里的连环杀人凶手,凶手害怕真实身份暴露只好杀人灭口。光是这一最简单的设想条件下,可能出现的情况是多到难以想象的。你能设想出凶手砍掉叶的头部和手掌的千万种理由,却不能确定这千千万万种设想中哪一个才是真相。” “嗯,听起来很像西泽保彦的小说,《解体诸因》什么的。” “这一类的问题我喜欢称他们为‘海龟汤问题’。” “什么是海龟汤问题?” 圆周的兴趣似乎被勾起来了。 “就是由一个不完整的故事,推理出故事的全貌。海龟汤这一名称的来源出自一道经典题:男子走进一家餐馆,点了一碗海龟汤,刚喝了一口汤,男子突然起身。接着,这名男子就跳下悬崖自杀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浩宏说完,圆周便陷入了沉思,双手交叉靠在椅背上,试图从字里行间找到一些线索。店内挂钟上的指针指向了九点,客人也变得零零稀稀的。由于圆周思考问题而带来的沉默,让浩宏感受到了一阵寒意,他看了看上身的装束——一件薄衬衫加短袖,多少抵挡不了十月底夜晚的寒意。 “我想不到,告诉我答案吧。” “那我说咯,男子在数年前与恋人一同遭遇海难,在海上漂流了一阵子,甚至差点饿死。在最危急的时候,恋人做了一碗海龟汤给男子,欺骗男子其中的海龟肉是从海中猎获的。这碗救了男子一命的海龟汤,美好的滋味让他永远无法忘怀,获救后的某天得知这家餐馆里有提供海龟汤,便决定前来回味海龟汤的味道。然而,喝了几口后却发现口中的汤与记忆中的味道完全不同,就在此时才意识到一件事:原来遇难时所喝的海龟汤,其实是他那后来衰弱而死的恋人,当时为了让男子有机会活命下去而取自己身上的肉煮汤供男子食用。” “原来是这样,看来这种问题得活用发散思维。照你对海龟汤的定义,连著名的‘海龟侦探’匠千晓对于此类问题往往只是作出推测,向别人推理的时候一般会说‘哎呀我说一下我的想法吧’,最后案子告破,才证实匠千晓的推测是正确的。像我们这种刑警,本身就是破案者,总不可能光靠推测就能破案,在完全掌握证据之前又不能像御手洗或者中禅寺一样大摇大摆地破案。” “所以啊,像叶的左手和头部为什么被切,归根究底就是海龟汤问题嘛。” “那么你刚刚说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圆周皱着眉头,两人杯子里的咖啡已经饮尽,暗示进入最终的环节。 “万一,哪怕万一,我们能抓住千万种可能性中唯一的真相,凶手唯一的,以这种手段杀害叶的理由。砍掉头颅也好,切掉手掌也好,一定存在着不得不去做的理由。” “你今天要说的话就这些了吗?” “我已经差不多说完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朝你挥手的人,真的是叶本人吗?” “我看的很清楚,确实是叶。至于她当时是生是死,为什么要朝我挥手,目前还是个未解之谜。” “说是灵异事件我都相信。”圆周打趣道。 7 小茜失踪后的第三天,警署收到陌生男子的电话求助,在街道上发现左手被砍断的女孩,看起来伤势严重。圆周接到报案后立刻带上木下以及另外一位不知名刑警前往现场,所有人都满怀着找到小茜的期待,一刻都不容浪费。 “这次很有可能就是小茜了,说实话我本以为她已经遇害了。” “我也是,她活着意味着能为案情提供更多线索。”圆周猛踏油门,驶入郊区的乡村街道,不久便看到一个蹲在地上的女孩,旁边的光膀老大爷拼命地朝他们挥手。 “你们终于来了,我早上出去晨练,回来就看到一个左手滴血的小姑娘蹲在路边。我问她这是怎么弄的,她也不肯说一句话。”热心的老大爷激动地向浩宏描述发现小茜的经过。 小茜穿着失踪时的校服,右手捂着左手手腕,覆在上面的手帕已经被血染红了一片,木下故作绅士地走过去,毕恭毕敬地弯下腰伸出手。 “你现在没事了,美丽的小姐。来,上车吧。” “嗯......” 小茜似乎犹豫了许久,用声带勉强地吐出了一个字。 把小茜带回去后,警局乱成了一锅粥,有给小茜做心理辅导的,有端茶倒水的,也有什么都不干瞎分析的。年轻的女刑警小俣看到大家都各忙各的,自己也不甘放下对小茜妹妹的挂念,在审讯室的门前辗转了许久。 不久,一脸黑线的圆周从审讯室出来。小俣一看见圆周,就连忙跑到跟前问了一连串的问题。 “小茜妹妹现在情况如何呀?有没有受到虐待啊?凶手的长相看清楚了没啊?” 连珠炮似的提问让圆周觉得十分头大,他略带愤怒地瞪着阿俣,不耐烦地开口道: “别问了,问就是没有。这姑娘什么都不说,精神创伤已经严重到无法说出完整的话的程度了,我正在派人给她安排心理辅导。” “哎,我觉得她好可怜啊,希望心里的创伤能早日抚平。” “本来以为能抓到破案线索的,结果变成了这样的情况。” “真没想到你骨子里这么冷漠,现在对小茜的治疗不应该放在第一位吗?” “真受不了你,随你怎么说都好。” 圆周抛下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到浩宏身边,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 “诶?真的?今晚就要?”浩宏露出吃惊的神情。 “嗯,这是我唯一从她口中得知的。因为没有那个东西,所以我们要偷偷地行动,还需要一些必要的工具。” “我们两个?有必要这么着急吗?” “小茜这种状态估计要耽误很多时间,我们已经不能再等了,必须尽量快地将凶手揪出来。”圆周一边快速地说,一边留意四周的情况。 “你们在聊什么呀?” 好奇心旺盛的小俣果不其然走了过来,试图加入到两人的对话中。 “嗯...探讨桥本有菜和相泽南谁的演技更好。”浩宏撒了一个聪明的谎。 “诶,这两个人我都不认识,是新生代女明星吗?我百度一下好了。” 趁着小俣查百度的空隙,浩宏和圆周偷偷溜出了警署。 破案前夕 杰哥早已死去三年了。 哥哥将前来作客的杰哥用菜刀砍死,从他身上搜刮了1540块钱,小茜实在难以置信哥哥居然会为了一点小钱而杀人。在一个无风的午后,在后山,在一块坟头遍地如同乱葬岗的地方,腐败的尸体被哥哥用铲子一点一点地盖上了土。 哥哥喜欢把刚杀完的新鲜尸体挂在后山的树上,只需一整天的时间,原本完好的尸体上就会充满蛆、苍蝇和秃鹫。没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单纯只是哥哥的特殊爱好,看着尸体爬满了密密麻麻的白色蛆虫,无数的黑点在一旁不断飞舞,秃鹫把脸部吃得血肉模糊,姗姗来迟的野狗也能叼下一条隔夜的腿作为今天的晚餐。无数具尸体曾在后山被各种动物折磨得消散殆尽。 “真是有趣啊,小茜,难道你不喜欢吗?” 这些年来,小茜只能默默地承受着这一切,她并没有去告发哥哥的勇气。 “看啊小茜,这就是动物园啊!” ——《小茜的手记其一》 小茜出生在一个农村家庭,父亲阿明经营着一家养鸡厂,母亲则是职业家庭主妇,三人住在乡下的一栋豪华小别墅内。母亲年轻时曾是艺术院校的高材生,小茜自幼便受到母亲的艺术熏陶,在绘画方面展露出惊人的天赋。 一家三口过着父亲养鸡、母亲内务的悠闲田园生活,小茜六岁时,父亲阿明从朋友手中收养了一个11岁的小男孩,男孩的父母因沉迷赌博输光了家产,朋友正准备举家逃亡之际将他托付给了阿明。 对于阿明来说,这也是个无可奈何的举措。 “他叫兵,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好好相处哦。” 真是个过时的名字啊,他的父母是懒得起名了吗,小茜恶作剧般地认为。 家里突然多了一口人,不过也过得轻松惬意,小茜和兵也意外地合得来,两人虽相差五岁,却也能待在一起玩诸如《雷曼传奇》、《上古卷轴5》这类老少皆宜的游戏。小茜的童年在兵的陪伴下飞快地过去了。 小茜九岁那年,童年结束了。 “小茜,你可要想好喽,要跟着爸爸回老家经营更大的养鸡场,还是要跟着妈妈到大城市里一起生活呢?”阿明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时母亲当然也不忘插一脚。 “小茜一定会跟我走的,有哪个女孩子会愿意跟着一个只会养鸡还喜欢打老婆的乡巴佬。对吧,小茜?其实你是想跟着妈妈的对吧?” 小茜夹在两人中间,感到不知所措,便转头寻找哥哥,想寻求哥哥的意见。然而她只看到兵低着头靠在玄关上,至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过他一定很期待我的回答吧。小茜这么认为。 ——《小茜的手记其二》 小茜成功了!小茜成功地实施了自己的计划,从今天开始我就能□□□□生活下去。虽然说□□在生活上有诸多不便,但是我真的做到了,就为了满足心中那一点小小的变态心理。 与此同时,杰哥也因神明的力量成功复活,回到了我的身边,虽然哥哥不在的家显得有些寂寞,但只要有杰哥的陪伴,未来的日子一定会光辉灿烂的。 ——《小茜的手记其四》 8 “真是荒谬,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 审讯室里,圆周来回翻着一本薄薄的手记,坐在对面的小茜则低着头接受审问。 “拐走你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件废弃的仓库里面。” 小茜坐在圆周的对面,神情已经比之前好上了不少。 “这是我在你房子里找到的三本手记,里面记录的是事实吗?”圆周问。 “你们,在哪里找到的?”小茜拖着柔弱的声音回答。 “是浩宏那家伙,在床垫下面翻出来的。而且只找到了手记中的其一其二其四,手记的其三被你放在什么地方?” “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 “根据笔迹鉴定,手记一和手记二与你的笔迹是不相符的,然而描述的却是与你相关的内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你本人的手记。那么,手记一和手记二是谁写的?” 小茜没有回答。 “是你哥哥吗?” 依旧没有回答。 “你的手记里写着,你成功地实施了自己的计划,这是什么意思?” 圆周一边激动地说道,一边快速地翻着手记。 “没有什么意思。” 小茜撇着头,露出不在乎的神情。 “嘭!”圆周重重地拍响桌子,双眼恶狠狠地盯着小茜。 “你打算戏弄警察吗?” “我只是,只是把我知道的都说了” “胡扯!” 圆周按捺不住愤怒的情绪,一把将手记朝小茜的脑袋丢去。小茜受到挨打后用手掩住头部,发出呜呜的声音,圆周准备走过去将手记捡起来,竟发现小茜的脸颊上有泪珠簌簌地滚落。 毕竟也是个女孩子呢,圆周悻悻地想,只好就此作罢,便转身冲出审讯室。一到大厅就开始控制不住大喊, “你听听那个小姑娘在说什么!” “你嚷嚷啥呢?” 坐在沙发上的阿俣对着突如其来的噪音提出了不满。 “那个叫小茜的小姑娘,跟我说她有一个看不到的哥哥,跟穿了隐身衣一样。”圆周怒气冲冲地说道。 “你说的我一愣一愣的,到底怎么回事?” “实不相瞒,那天晚上我和浩宏进入她家里搜索,结果找到一本手记,这本手记写的跟恐怖故事一样,我怀疑她的脑袋已经坏掉了。”圆周平复了心情,抓起茶杯一饮而尽。 “可是,搜查证......”阿俣歪着头。 “我知道,但是情况所迫,这件事请你务必保密。” “这我当然知道!” “唉......”圆周仰头对着天花板叹气,怎么就扯上这种奇怪的案子呢......和之前的连环杀人案究竟有什么牵连?小茜的哥哥又是什么身份?无数的疑问在圆周的脑海里旋转升腾,大疑问开始分裂成小疑问,无数的谜题充斥着他的大脑,他感觉自己快疯了。 “那个手记,能让我看看吗?”阿俣指着圆周腿上的白皮小笔记本。 “你想看就看吧,反正是疯子写的东西。” 五分钟后,阿俣慢慢地合上手记,开始闭着眼沉思。 “我说的没错吧?”圆周问。 “疑问很多,你看看这一段。”阿俣睁开眼睛,将手记翻开。 “‘他叫兵,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要好好相处哦。’,这句话我有种说不出来的奇怪,还有这句,‘父母没有反对我的意见,简单地托付几句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有点意思,兵是小茜家收养的男孩,父母对小茜说出这句话也给人一种莫名的违和感。以及第二句,父母居然头也不回的走了,对亲生女儿这样的态度也太过分了吧。” “这本手记多翻看几遍总是能找到槽点。” “而且,我告诉你,小茜家根本不是她在手记中描绘的小别墅,就是个穷酸的一层平房,她母亲据手记所述是个到大城市发展的女强人,这一点又与前文相悖,前文说小茜的母亲是个职业主妇,根本不具备到大城市求发展的能力。” “而且动物园的情节也很突兀。” “总之现在犯罪嫌疑人已经锁定是她了,不用扯这些没用的,赶紧严刑逼供然后给上级交差。”圆周伸了伸懒腰准备起身。 “那可不行啊,办案要遵循刨根问底的原则。” “你想刨你刨去吧!我又不是大侦探福尔摩斯,现在不赶紧供个犯人出来,我不恰饭的啊?新人果然还是新人,现在上级给我压力我有什么办法?”圆周扯着嗓门教训着女新人。 “对不起对不起,前辈,我从小父母离异,所以对小茜的经历产生了一点同情。” “同情啊.......哼!” “所以啊,看到小茜楚楚可怜的样子,我稍稍起了点保护欲呢。我在想,兵和小茜不都是被家人抛弃的孩子吗,真是命运的相会啊,如果我能成为小茜的哥哥就好了。” “成为小茜的哥哥,你在说什么胡话。” “啊哈哈,一不小心开了点脑洞。” “成为哥哥,哈哈哈,真好呢,我也想成为哥哥啊。”圆周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哎呀,前辈你说什么呀。” “说的好啊,阿俣,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呀你明白?”阿俣一头雾水。 “原来是这样,是如此异想天开的诡计,我总算弄懂了。阿俣,你去通知牵扯进这起案件的几个人,然后再叫几个刑警过来,明天中午十二点我将在小茜家解答这一切的谜底。” 圆周一说完便迫不及待地跑出警署,只留下一脸懵逼的女刑警在大厅。 “前辈你搞什么啊?真是的!” 侦探“X”的日记 那天之后的后一天(2) 昨天通过电话确认了千层的安危,她表示目前很安全,没有可疑人物要趁机对她动手,我这才放下心来。今天的目标是杀人案的第二站,案发现场坐落于城市的西北角,靠近大螺山的山腰。此地一直流传着大螺山的传闻,据说在四百年前,大螺山的山腰处有个村子叫螺村,螺村名字来源于大螺山,整个城市没有海,当时运输条件有限,几乎没有海产品从沿海地区运往本城,因此大螺山与螺没有直接联系,仅仅包含着当地人民希望吃上海产品的祝愿。 住在螺村的村民们热爱劳动,每天辛勤耕作,虽未曾见过外面的世界,但通过全村人民的努力造就了一代“桃花源”。然而就在这与世无争的桃花源中,某个罪犯从“小口”钻了进来。第一具被发现的尸体是村长的女儿翠花,16岁的翠花本应好好享受新婚的日子,却被罪犯脱光了衣服扔在村头,早晨被人发现时已经毫无生气。村里人听闻此事,第一反应是某个好色之徒贪图翠花的身子,强暴了翠花并残忍杀害。据有关说法,翠花的尸体完好,没有一丁点的伤痕,似乎生前并未对罪犯做出抵抗。由于村长碍于面子,不允许村医以外的人看到自己女儿的裸体,并且严词厉色地禁止村医检查女儿的生殖器官,因此罪犯是否为**尚不得而知。 最为诡异的是翠花的死因,她是被溺死的。口腔和鼻腔里充满了海水,在这块没有一滴海水的地方被活活溺死,自愿帮忙的村民们将翠花口腔和腹腔里的海水排出,准备将尸体抬回村长家时,某位志愿者听到了“啪嗒”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尸体嘴里滚了出来。 那个滚落到地上看起来像石子的东西,是一颗海螺。 村民们没有见过这种东西,并一致认为这是来自遥远东方海洋的神秘生物。 遥远的小山村最可怕的是封建迷信,村民们不再查找真凶,纷纷地搬出了螺村。他们坚信,螺村和大螺山的名字触犯了海王,海王驾着翻腾的海水从远方的东海而来,给违反神旨的村民天降神罚。若干年后,当地人民在螺村的旧址上建了一座海王庙,长约两米、高约十米的铜制海王神像便坐落寺庙中央,成为镇守大螺山的神明。 我每每提到这段故事就不由得激动起来,这确实是我最喜欢的神话故事之一。乘坐地铁三号线来到钉头村,还需要转乘前往海王庙的专线公交车才能到达。一到周末和节假日,来海王庙祈福的中外游客络绎不绝,只需花十块钱买柱香,便能保佑自己在接下来的一年不被海王所侵扰。 这海王也不是什么善类,明明是个给人民带来灾难的凶神,却有那么多人祈求海王不要伤害自己,他跟那些风俗店开业时打着西装革履上门彬彬有礼讨钱的家伙有什么区别?我中意的不是海王本身,而是这离奇诡异的作案手法。 由于是工作日,公交车上几乎没有前来祈福的“灾民”。下了车,还需要循着歪歪扭扭的石阶往上走一段路,走到一半发现脚下的石阶已然被翻新成木质阶梯。沿着木阶梯没走多久,海王高大威猛的铜像便画卷般徐徐展现在眼前。 好巧不巧,第二个受害者便以传说中相同的手法死在铜像的脚边,死者是个27岁的职业主妇,年纪轻轻就这么离世了,她的丈夫和孩子一定很伤心吧。我又一次被自己的笑话逗笑了,死者其实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却是个职业主妇,整个案子从头到尾都很奇怪。 寺庙的装修风格以浅蓝色为主,屋顶的瓦片做成波浪的形状,配以白色的浪花作为点缀,颇有海王乘浪而来的气势。寺庙中央的空地摆放着铜像和上香用的坛子,寺庙西侧是纪念品商店,商店的展示柜陈列着各式各样的海螺工艺品。我在商店内逛了一圈,最中意的是其中的海螺项链,一条细线从二十多颗小海螺中穿过,每颗海螺形状各异但大小相近,点睛之笔在于旁边的白色小牌子。 人鱼之恋。 应该是这条项链的名字,为什么要给一个海螺工艺品起“人鱼之恋”这样的名字呢?是为了歌颂安徒生童话中,小美人鱼与王子跨越种族的爱恋吗?想想应该不对,不太契合海王庙的主题,难道说是化鱼尾为双腿勇敢追求爱情的美好寓意?我左思右想仍然觉得不对,便询问了一旁的店员小姐。 “先生您好,关于这条项链呢,是有这样的解释的。在伟大的海王神眼里,我们人类只不过是天空中的蜉蝣,沧海中的一粟罢了。换句话说,我们就是‘鱼’,只要海王神高兴,就可以把我们当做食物。” “鱼?海王也没什么了不起吧?” “错了,地球在诞生之初就是被海洋包裹的星球,就连最原始的生物都是在海洋中孕育而来的。海洋富藏许多资源,其资源比陆地上的要丰富的多。现在人类已经能够登上月球,能用探测器探知宇宙,能用望远镜观测到超过200亿光年的宇宙世界。然而,人类对于海洋,大部分还是未知数,这一点足以说明海洋的伟大。至于‘人鱼之恋’的真实寓意,恐怕只有制作它的人才会明白。” 胡说八道,我无法与这个神棍继续交谈下去了,只得返回寺庙继续我的工作。 “你好,我是警方雇来的侦探,想对这里的命案现场做一些调查。” 我逮住一个扫地僧,从上衣口袋中掏出相片递给他。 “你给我这个干嘛,你的警察证件呢?”扫地僧用怀疑的眼神盯着我。 嚯,小小扫地僧口气倒挺大,只好再掏出证件摆在他面前。 “拿去,看够了吗?看够了回答问题吧。” “你想问什么?我该说的已经跟警察说过了。” “你最好别用那种嫌疑犯的口气跟我说话,好好看着,见过这个人吗?” 扫地僧快速地扫了一眼相片,便摇头道: “没见过!” “真的没见过吗?你给我仔细看清楚啊,案发当天来烧香的人里面有没有这个人,你扫地扫到火星去了吗?” “我说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啊,你这警察怎么这样?嫌疑犯那么多,一个个这么问不是浪费时间吗?”扫地僧无视我的身份对我破口大骂起来。 听到这里我松了一口气,向他道了谢便收起照片走了。 “等一下,你可以问问方丈,他在庭院里诵经,说不定他知道些什么。” 背后传来扫地僧的声音,看来事情还有转机。我走到寺庙的庭院内,发现一个光头正坐在台阶上念着听不懂的经文。一看到我前来,他放下了手中的经书。 “施主,愿你脱离苦海,海阔任鱼跃,早日上岸。” 方丈的声音十分的威严,让听了有安心之感。 “谢谢,我是来调查‘海王案’的警察,如果你知道些信息,请告诉我吧。” “那个可怜的姑娘,明明还没有结婚,一定是做了什么使海王动怒的事情吧。” 这个年代居然还有人这么迷信。 “对不起,请你尊重一下死者,死者是无辜的,现在警方需要你的协助才能尽早抓获凶手。” “我什么都不知道,警察虽然三番五次来找过我,而我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我觉得这个案子跟其他案子是不同的,其他几个案子偏向于变态凶杀,而这个案子我认为是蓄意谋杀,凶手一定跟她存在某些瓜葛。而且我觉得将作案现场选在海王庙这个地方是别有用意的,希望你不要对警方隐瞒内幕。” 方丈沉默不语,抬头望着远处的山峦。大螺山时隔四百年重新出现海王作祟,他的心里一定五味杂陈。威严的铜像,被海洋渲染的寺庙,充满寓意的工艺品,这一切都是为了保佑人们不被海王所伤害。然而现在出了这么一场闹剧,实在是不能坐视不管。 “你刚刚说,被害人尚未结婚对吧?这一消息其实是被警方封锁的,警方透露给媒体的消息只有‘职业主妇’这一信息,然后媒体再对此添油加醋,捏造出诸如‘妻子不忠’、‘背地当小三’这种无聊的传言。既然你认识陶玲小姐,那么请在下次警察拜访的时候,提供有用的线索,为她正名吧!” 我说出了死者的名字,也不期望方丈能当场告诉我线索,反正我迟早会得知的。然而方丈竟发出阵阵啜泣声,本应走出庭院的我不得不在意起来。 “陶玲,海......海啊......” ... ... ... ... 一身疲惫的我回到住处,顾不上洗澡,连忙拿出图纸进行“计划演算”。计划演算包括对现有情报的总结以及明日的行动方案,我将今日和昨日所得的情报写在纸上,画了一副草图。果然如我所料,事件的真貌已经开始渐渐浮现了。明天的目标已经确定,关键是...... 关键是什么?我在纸上写了几个关键词,思索了好一会,决定用笔圈起其中一个。 食物 接下来的这个案子,跟食物相关,得好好确定路线才行。 本应像往常一样画作战线路图的我,回想起今天在海王庙的所见所闻,手中的笔也随着思路一起停止了。 人鱼之恋 “陶玲,海......海啊......” 我置身于沙滩之上,面朝天空,我从未见过如此洁净碧蓝的天空,如此地...... 一尘不染。 我听到浪潮的声音,身体被海浪轻轻地包裹着,仍不妨碍我眺望天空。 可能是太过舒适,我不小心睡着了。再次醒来时,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暗的深海。 我拼命挥舞双手,抓住了一颗海螺 把海螺打开,藏在里面的是 一把钥匙 “钥匙!” 灵感转瞬即逝,必须抓紧时间写下来。 我如狂人般从草纸中迅速撕下一张空白,用颤抖的手写下喷涌而出的灵感。 我已解开心中的困惑,虽然这里空白很小,但我写的下! 我将灵感塞进口袋,当我迷惘时,它会指引我。 ------------------------------------------------------------------------------------------------------------------------- 对于千层来说,这是郁闷的一天。 从早上开始,精致的千层习惯烤两块面包片,手工冲泡一杯花式拿铁,对拉花技巧很有信心的她常常在咖啡上拉出一个爱心的图案。曾经给男朋友泡过一杯爱心图案的咖啡,引得男朋友连连称赞“有你这样的女朋友真是太幸福了”。 为什么不画别的图案,因为她不会。 这样的说辞也许不太严谨,应该叫“集中一点,登峰造极”。 然而就连千层这样具有高超拉花技巧的大师,今天早上居然拉了一坨屎。准确的说,本应画好的爱心散成了不明物体的形状。这是技巧上的失误,不应该是心态上的变化, 早饭后,与表妹一起看《猫和老鼠》,这部历史近百年的经典巨作走进了千层的心,以那个年代独特的幽默感将她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很快她就忘了自己为什么而发愁。 “姐姐,姐姐,汤姆为什么要抓杰瑞呀?” 表妹扯着千层的衣领问。 “因为汤姆是猫,杰瑞是老鼠,猫抓老鼠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可是,可是它们不是朋友吗?” 这算什么,虽然不能怪罪表妹,但阴霾确确实实重新笼罩在了千层身上。她不知道怎么回答表妹的问题,经典的猫和老鼠也变得枯燥无味,在电视机前如坐针毡。 午饭过后,千层的习惯是在每天12:30准时打开QQ,到个人资料卡中给其他人回赞。刚点开资料卡,千层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转向了自己的个性签名: “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出自日本诗人寺内寿太郎。 千层一看到这句话,就想到《人间失格》,再想到太宰治,继而想到自暴自弃的作家。 “作家!可恶的自暴自弃的作家!” 她歇斯底里地喊了出来。 下午,是千层的烘焙时间,今天烦恼的事情过多,需要一份精心准备的下午茶来犒劳一下自己。她拿出模具和豆沙,做了十来个小熊形状的豆沙包,虽然做的不算好看,但大小差距不大,也算整齐。千层哼着小曲将小熊豆沙包放进烤箱,定时之后还需要一杯卡布奇诺来完善下午茶——千层习惯下午喝卡布奇诺。 在一次完美的拉花之后,千层的心情好了起来,虽然在外从不标榜自己是吃货,和男性一起吃饭时也会很有礼节地尽可能少吃,但只要在自己家里,吃无疑是最幸福的事情。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千层几乎要放弃烘焙。 豆沙包烤的很香,看上去十分让人有胃口。问题就在于豆沙放的太多了,豆沙从小熊的嘴里溢出,看起来就像在吐血一样,十分吓人。 这一天,这一整天,千层一直在思考同一个问题。 “到底是谁想杀害我啊!!!!!!!” 侦探“X”的日记 那天之后的后一天(3) 今天的工作,是到第三个案发地点进行查案。我搭上了早六点半的地铁,前往位于城市另一端的涟河区,涟河区的中央被一条由长江而来的支流横穿,这条支流就是涟河。今天是工作日,早七点之前的车厢空荡荡的,明明是全市人流量最大的一号线,在这个时间段竟如此空闲。如果想一览涟河的风景的话,乘坐一号线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在到达体育北路站,前往涟南中路站的路上,列车将从隧道钻出。此时从列车前进方向的右侧车窗望去,涟河仿佛从脚底下往雾茫茫的东边无尽地延伸过去,涟河区以涟河为分界线,分为北区和南区。靠近涟河两岸的建筑物井井有条,如同被完美分割一般。 受害者的尸体,就是在涟河上被发现的。 第三个受害人是个在校女大学生,死因是溺死,头部发现钝器击打的痕迹,十有八九是被击晕后抛至河中。根据我的推测,从尸体出现的位置来看,抛尸点位于涟河北区,由于尸体过了一段时间才被发现,尸检的结果容易出现误差,死亡时间推断为晚上11点到凌晨1点之间。涟河北区的下游区是酒吧街,上游区是住宅区。尸体出现在下游区,那么抛尸点必定是上游区,下游区的酒吧平时通宵营业,就算在尸体上绑上石头一类的重物,也很难规避被目击的风险。如果我是犯人的话,抛尸肯定会选择相对更安全的上游区。 我掏出昨晚制定的作战计划,上面详细地罗列了各店铺的打烊时间,凌晨11点还在营业并且靠近河岸的店铺只有三家,总之每家都调查一下吧。 Okok奶茶店,营业时间11:00-11:30。这可是相当爆红的奶茶店啊,即便是早上,来排队的人仍然络绎不绝,难道奶茶是当季最火的早晨饮品吗?而且店员看起来忙得不可开交,只得先从队尾开始排起了。十分钟后总算是轮到我,事不迟疑,我立即将证件掏了出来。 “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店员小哥露出了很尴尬的笑容,看样子是第一次遇到警察,有价值的目击者候选早就被那些愚蠢警察查了个遍了。 “没事,我说你接着操作,红豆奶茶常温七分糖带走吸管要打开,操作完了把你们经理叫来。” “先生,我们是店长制.....” “那就把店长叫来,我会在旁边等,直到你们店长来为止。” 店长似乎还没开始上班,等他到店里时已经将近八点了。 “这个人,见过吗?”我掏出照片。 “没有见过,这种类型的嫌疑犯还是头一次见呢。” 下一家。 八天汉堡店,营业时间11:00-1:30。这家店完美覆盖了可能的作案时间,虽然位置相对于我所预测的抛尸地点偏了一点,不过仍有目击的可能。 “哇,老板娘,你们家汉堡跟臭豆腐一起卖的呀?” “要不要尝一个啊?吃到嘴里美汁汁。” 六十来岁的老大娘看起来十分热情。 “见过吗?” “没见过。” 下一家。 金聚德鸭脖店,营业时间11:00-12:00。 “这个人啊,有印象。” “真的吗?!案发当天有没有见过?” 我的心止不住地跳,感觉全身都燥起来了。 “来买东西的时候见过,案发当天就不知道了。” 我的心情就像坐过山车,这家店的老大爷看起来十分淳朴,不大可能会说谎。 “前几天已经有警察来问过了,你们不是一个派出所的吗?” “你是说问过照片里这个人吗?” “没错呀,有个小伙子来问过了,我也是回答不知道。” 糟糕,有人捷足先登了,这帮愚蠢警察居然还有人掌握我的独家情报。今天也不能说是一无所获,至少得知了竞争对手已经开始行动的这一事实。我绝不会让他得逞, 最终找到犯人的只有本侦探X。 今天收工回家的时间比较早,回到住处时发现信箱被打开过,从中取出一个大大的信封。进了家打开一看,是一沓折叠起来的A4纸,大约有十来张。 是推理小说,我在T_Zine杂志社订购了推理小说,每周的优秀新人作品都会按时寄到我的信箱中。小说的第一页只印了五个大字: 错乱的杀人 应该是推理小说的标题吧,但是没有署名,现在的新人王都不喜欢在作品中写上自己名字吗?我翻到了第二页。 这是什么? 翻到第三页,我感到不安。 大脑一片空白,第四页、第五页、第六页,翻到最后一页亦是如此。 “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千层,我杀了你!” 整部作品都重复着同样的内容,我做梦都没想到这种令人不安的作品能通过T_Zine杂志社传到我手中。很显然对方想通过我来威胁千层,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那个人。 我明白了什么。 必须尽快联络千层! ------------------------------------------------------------------------------------------------------------------ 第97次。 千层第97次拒绝他的表白。 因为男朋友要忙于查案,陪伴千层的时间逐渐减少,男朋友不在的日子里她只能窝在家里看电影和追剧。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平静的夜晚,千层的手机铃声响起,屏幕上显示“备胎B”。 备胎B,是仅次于备胎A的上位备胎,与DEF等下位备胎不同,能通过努力爬到上位备胎的人,一定具备丰富的资历和一定的经济能力。 “这是我最后一次说了,你只有最后一次机会做出选择:成为我的女朋友,或者不!” 备胎B情绪激动,拿出了破罐破摔的架势。不过千层好歹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种程度的表白稍微说两句就能打发回去。 “原来你这么着急啊,那下次咱们见面的时候好好谈一谈吧,现在正忙着呢。” ——迂回话术·其一。 “上次你拜托我的事我也帮你做好了,你还想怎么样?还要利用我到什么地步?” 对方急了眼,千层感到困惑,她从没有见过这样的小B,甚至还要思索是不是自己什么地方做的不对。 “对不起,你可能误会了什么,我真的没有在利用你,那件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我保证。”——迂回话术·其二。 对方沉默良久,千层暗自盘算着:这两套话术应该到斩杀线了吧。 果然,对方重新开口道: “我明白了,是我的问题,你先忙着吧,我挂了。” 遂中止通话,表白结束。 这是千层的日常,不到两秒她便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去了。可是她没有想到,小B的表白不会再有第98次了。 侦探“X”的日记 那天之后的后一天(4) 警员阿虎的来访,中断了我的调查进度。 “好久不见,查案进度怎样啊?” 阿虎是我的上司,比我高半个头的庞大身躯几乎要将整扇门堵住。 “我这边已经掌握了全部的真相,你呢?该不会想让我跟你分享情报吧?” “哼。” 阿虎摆着一张看不起人的臭脸,无视我的劝阻,大步流星地跨入客厅内。 “你要干嘛?想抢功劳的话就请回吧。”我大声呵斥他。 “看来你掌握的还挺多嘛,怕是背地里用了些小伎俩。” “这与你无关。” 阿虎丝毫不在乎我的私人领地,擅自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给我住手!” “●●,我是你的上司,搜查你的房子是我的权利。” “有这点时间不去查案,跑到我头上作威作福?” 我的话他根本听不进去,只见他从玻璃柜中拿出一个八音盒,稍微拨弄了两下,八音盒中传出刺耳的电子音乐。阿虎笑了,眼中放射出光芒,如同找到海洋秘宝的加勒比海盗一般。他猛地向地上一扔,脆弱的八音盒瞬间分崩离析,碎片飞的到处都是。 “请你,适可而止吧!” 一股怒火涌上脑髓,这个八音盒是千层送给我的生日礼物,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竟敢弄坏我珍贵的回忆,就算是上司我也忍不住要大打出手。 “别激动,我只是确认一下里面有没有重要线索而已。” 竟然说的这么轻描淡写,下一秒我的拳头已经挥舞过去。阿虎侧身避开了攻击,随即返还了一个比我更为强壮、更为粗糙的拳头——重重地砸在我的鼻子上。 那一瞬间,我感觉世界天旋地转,几乎要失去意识。两股暖流从鼻孔中流出,眼前的世界时而明亮时而黑暗,阿虎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对我说了些什么。 反正都是些惹人生厌的词句吧。 我打不过阿虎,刚刚进入警队时就本该知道的。他高大威猛,皮肤黝黑,发怒吼人的样子甚至比深山中的猛虎还要可怕。入队训练时许多新人没少被他殴打,每日训练没跑够十圈的弱者们会被这位可怕的上司拳打脚踢,违反了命令会被他一巴掌扇到地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对我关爱有加。不小心犯了错误,他没有用巴掌扇我,也没有命令我到操场跑二十圈跑到吐为止,而是用一种老父亲的口吻对我说: “没事啦。下次注意一点。” 他拍了拍我的肩走了。他其实没那么可怕吧,我居然这么想。 事件的恶化源于半年前的某一天,当时全国扫黑除恶行动进展顺利,本市的大恶人已被悉数清除干净,全市处于社会主义大和谐的环境中。在这样的大背景下,警署的工作自然少了很多,大部分人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要么喝茶聊天摸摸鱼,要么帮隔壁的二大爷找回被偷的自行车。那天,千层生病住了院,虽然只是个小病,但我寻思目前这个情况情个假应该没事,所以想找阿虎请半天假外出。 我是一个老实人,请假理由当然是义正言辞地去医院探望千层。谁知在一旁喜欢八卦的同事开始多嘴: “诶诶?●●的女朋友住院了吗?” 没想到阿虎竟收起平日对我和善的目光,转而遁入深山之中,用猛虎般锐利的眼神盯着我。 “哦,探望家属啊。” “没事的话,阿虎哥我先走了。”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慢着!我可没说你可以走。” 这是他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呵斥我。 “哎哟虎哥,警署有规定,探望家属有权请假。” 喜欢八卦的同事又开始多嘴,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警署有规定,下属不能顶撞上司!我就是规定,我说不能请就不能请。” 阿虎用比前者大十倍的音量怼了回去。 “可是,阿虎哥,现在.....” “你是聋了吗?给我去操场跑二十圈,跑不动就给我再跑!” 开始了,一直是旁观者的我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对下属暴力相向的阿虎竟然有这么一天,会把暴力降临在我的头上。就连那位帮我说话的同事也收敛起来,整个办公室没有人为我说话,大家就当没发生过一样。 被阿虎的暴力统治,已经成为日常了。 当我恢复意识时,阿虎已经走了,只剩下一片狼藉的客厅。我冲向卧室,柜子、抽屉、电脑机箱已经被他翻了个遍,桌子上的作战草稿也不翼而飞。草稿没了还可以再写,如果让阿虎因此获得我所领先的情报就糟了。 我必须重新制定作战计划。 我想到了那个八音盒,那个八音盒究竟藏着什么秘密,使得阿虎一看到它两眼就放光呢?这可能是他的暴力倾向,也有可能跟案情有关。总之,先把摔坏的八音盒拼起来,不管是用胶水还是胶布,我需要确认它在整个案子里的位置。阿虎似乎已经掌握了不少的信息,为了侦探“X”的名誉,我不允许有人抢在我前头破案。 一定还有我遗漏的线索,这个时候不细心就会败北。 明天故地重游一趟吧。 ----------------------------------------------------------------------------------------------------------------------- 千层的一天,总是如此地变幻莫测。 从早上开始,精致的千层习惯烤两块面包片,手工冲泡一杯花式拿铁,对拉花技巧很有信心的她常常在咖啡上拉出一个爱心的图案。曾经给男朋友泡过一杯爱心图案的咖啡,引得男朋友连连称赞“有你这样的女朋友真是太幸福了”。 为什么不画别的图案。 “或许我该试试别的图案。”千层突发奇想。 最新的案情闹的全市沸沸扬扬,千层恰好住在案发地点附近,霎时间商店停业、工厂罢工、学生放假,寂寞的街道笼罩在杀人魔的恐怖之下。这个时候就算出门也读不懂空气的意思,千层只好终日待在家中。她坐在窗台前,望着这阴雨的城市所呈现出的末日景象。 手中的咖啡,是爱心图案的——尝试两分钟后放弃。 “在充满谎言的世界里,最后剩下的只有爱。” ♥ 她关心警方的查案进度,不仅仅是为了提防杀人狂对她出手,还有一个只有她自己和那个人才知道的事情。 千层本身就是犯人。 一周前的某天,追求千层多日无果的男大学生金泽因爱生恨,提着刀来到了千层的住处。千层发现来访的人是金泽后,并没有开门,并且从心底感到不安。 她不敢开门的原因不是对方提着尖刀而来,相反地,金泽的计划十分周全。这个心思缜密的大学生将作为礼物的挂画卷起,将刀塞入挂画的缝隙中,整副画卷好后用绳子固定,并用手工制的圣诞鹿主题包装纸包装起来——千层喜欢圣诞鹿。做到这点对于金泽来说并不困难, 在学校曾任手工社社长的他总是能做出让女生心动的礼物包装。对于挂画的选择更是别出心裁,浮世绘主题的海王神画像出自经典画集《清朝民间海王大全》中的第32篇。这是一幅十分珍贵的挂画,金泽从古玩市场买来后一直挂在自己的房间,也许是出于巧合,又或者是上帝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挂画买来不久后便认识了千层。对于金泽这样的普通人,能认识千层这样的绝世大美女无疑是十分幸运的,然而昨晚他下定了决心,要将这幅画与千层一起葬送黄泉。 千层不敢开门的原因是男朋友还在家里,虽然奔波了一整天的他已经在卧室里呼呼大睡,但如果将金泽放进来的话,有吵醒男友并被当成“夫目前犯”的可能。于是千层悄悄溜到楼道内,打算收下礼物后两句话把对方打发回去。 虽然是楼道,不过也都一样。金泽心想。他将礼物打开,自上而下展示画像,而小刀就藏在挂画的底部。千层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只是单纯地以为这是一场无聊的演出。随着海王神全貌的缓缓展现,金泽抓着挂画下端的右手即将到达最底部。 图穷匕首现! “啊!”后方忽然传来女性的尖叫声。 金泽慌了,有目击者在场就不能急于动手,车到悬崖边上已经刹不住了,小刀从展开的画卷中滑落,刀刃与瓷砖碰撞的声音在楼道内回响。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事已至此,金泽已经没有退路了,只好将千层连带目击者一起杀掉。 然而,事件竟开始两极反转。 侦探“X”的日记 那天之后的后一天(5) 我将车开回第一个凶案的现场,直觉告诉我,这里一定还有我曾经遗漏的线索。这附近除了一家KFC以外,几乎没有其他深夜营业的餐饮店,酒吧、KTV、网吧在这方圆五百米内甚至找不到一家。 住在这里的人难道都没有夜生活的吗? 无聊而枯燥的调查行动一直持续到深夜,我目前所掌握的信息跟昨天相比丝毫没有增加。我曾自暴自弃地认为这就是极限了,我没办法再获得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了。 并非如此。 “哎,你的打扮好酷哦,是艺人吗?” 不知从哪钻出来一位小姑娘,二十岁上下,脸上化着精致的妆,长款大衣把自己从脖子到脚后跟裹得严严实实。 喝多了吗?为什么这么随意地找我搭话。 “我是警方的内部侦探,在查案中。” “是吗,好厉害的样子。” “你经常这个时间在外面玩吗?” “也不是经常啦,就是,有朋友找我去喝酒我就会去,偶尔会玩到这么晚。” 她的态度扭捏了起来,是因为意识到在跟警察谈话所以很紧张吗。我打开手机,划出一张照片让她看。 “见过这个人吗?” “啊,见过!好像是个滴滴司机吧?” “滴滴司机?什么意思?” 貌似有出人意料的展开。 “上次我和闺蜜喝多了,互相搀扶回家的时候,我看见路边停着一辆车,车上的司机就这么......把后排的乘客扛了出来。”她用浮夸的动作比划着。 “然后呢,我还跟闺蜜说了,‘现在的滴滴司机可真辛苦啊,乘客喝醉了还得负责送回家’,哈哈哈哈。” 什么?居然还有这种事,警方全力出动寻找数日的目击者,现在就在我的面前。 “看清楚了吗?那个‘乘客’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那种体格怎么看都不像是女的。” “你应该知道这里发生的案子吧,为什么不向警方提供线索。” “我是打算周三去啦,那天正好没课。人家每天都很忙,白天要回学校上课,每天晚上都有哥哥找人家喝酒。而且凶杀案太可怕,我完全不想扯上关系,万一被报复了怎么办。” 我确认了下日期,今天是周一,我比愚蠢警察的进度要快两天! 没错,就是她,她就是 答案。 “你的名字是?” “小莲!” 小莲,你就是我最重要的情报,只要有了你,我就能在全警局,乃至全侦探界立足于不败之地。我就是独一无二的王者,侦探“X”终将率先破案! ------------------------------------------------------------------------------------------------------------------ 戏剧化。 千层回顾自己的一生,从来没有出现过重大的差错。 在小学时成绩优秀,以全校第二的成绩考上了当地最好的中学,升入中学后也丝毫没有懈怠,拼命学习的千层唯一的愿望就是回应父母的期待。 13岁那年,酗酒的父亲因肝硬化去世后,千层的人生从此走向了另一条轨迹。她不认为父亲的去世包含在她人生的差错当中。这是父亲的错,他不应该酗酒,否则千层将走向另一条更加明亮的道路。 千层是情场女王,她将男生们的心思玩弄于股掌之中,并且一直没有出过一丁点的问题,只要是她想要的,备胎们都会用双手为她奉上。千层是夜场女王,她是夜店顶级卡座的常客,她是全场瞩目的焦点,只要是不想喝的酒,挥一挥手就有左右护法为她挡掉。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千层,认为地球的转动是理所应当的千层,竟然遭遇了如此戏剧化的一幕。当她察觉到金泽的杀意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导致他失足从楼梯滑落,后脑勺遭到重击身亡。 荒诞。 千层活了二十二年,从未见过如此荒诞的事情降临在自己头上。虽然说正当防卫并不过分,但这是千层无法容忍的重大失误,仿佛地球公转的轨道硬生生地插入一颗海王星,这是不应该出现的。 好在忠心耿耿的备胎小B愿意为她处理这一切,小B凭借出色的智商和滴水不漏的计划将千层隐藏了起来,目前警方还没有怀疑千层头上完全是小B的功劳。在处理完尸体后,千层总算是放下心来,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地球依旧转动,她依然是永恒的女王。 至于那个目击整个过程的女人,聪明的小B自会解决。 侦探“X”的日记 那天之后的后一天(6) T_Zine杂志社的位置实在不好找,从办公楼乘坐电梯到16楼,经过好几个拐口才到达一间破旧的小办公室。“T_Zine杂志社”几个字歪歪斜斜地贴在门口处,还好前台小姐还在岗位上,应该能找到我想找的人。 “大部分的员工都没来上班。”前台小姐面露愧意。 糟了,我忘记现在是特殊时期了。 “小松先生在吗?” “啊,小松的话,今天碰巧在加班,您可以直接进去找他。” 我走进狭小的办公室,穿过堆满废旧报刊杂志的走廊,来到办公室的角落。我要找的人——小松,目前正坐在办公桌前。 “啊,●●,你来了,坐坐坐坐坐。” 我随便找张椅子坐了下来。 “上次跟你谈的事考虑的怎么样?像你这样有天分的写手现在不多了,推理小说呢,讲究的是创意,你能想到其他人想不到的诡计,所以我才让你投稿。” 小松还是一如往常盯着乱糟糟的头发,似乎比以前更胖了一些。 “以前的作品暂且不谈,对于新作品我有一个构思,我想把这段时间的探案经历写到小说里面。篇幅的话,就短篇好了,大概过个两三天会邮寄给你。” “那就好那就好,还麻烦你特地前来告知我。” 小松一直这么自作多情,大学时期似乎跟千层走的很近,他以为他自己在泡妞,殊不知是被别人耍了。 “事实上,我来找你有别的原因。我就直说了,你曾经追求千层好多年对吧?” 小松堆满脂肪的脸僵住了,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不是......,不是你想的......” “如实招来吧。” “我承认我喜欢她,每当我离她足够近的时候,下一个瞬间又觉得她离我好远。每每想着下一次一定要对她表白,可是机会总是到了触手可得的时候又稍纵即逝,就这样过了几年。她应该是喜欢我的吧,我听说她都没交过男朋友,难道在等着我事业有成的那一天吗?” 小松说起这些没用事情便开始没完没了。 “她应该利用过你好多次吧。” “利用,说的那么难听干嘛,那是爱,是爱啊!” 不忍心再听下去了,我开始反思,千层这样的女人值得我去保护吗? 本来应该一开始就将她供出去的,我这些天来无聊的侦探行动是为了证明什么?证明我在被这样的女人利用吗?小松听起来不像是在说谎,或许我应该转变目标。 毕竟,人要为自己而活。 我的作战计划要从头到尾地改变,破案的最终目的也发生了变化。 ------------------------------------------------------------------------------------------------------------------------ 千层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大起大落的一天。 从早上开始,精致的千层习惯烤两块面包片,手工冲泡一杯花式拿铁,对拉花技巧很有信心的她常常在咖啡上拉出一个爱心的图案。曾经给男朋友泡过一杯爱心图案的咖啡,引得男朋友连连称赞“有你这样的女朋友真是太幸福了”。 为什么不画别的图案。 因为没时间了,她喝完这杯咖啡就得去警局。 “搞快点!”千层家的客厅坐着两名猛男,他们是来自涟河区警局的刑警,今天一大早便登门拜访了。 “千层小姐,很抱歉地告诉你,你已经被列入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名单了,请立即跟随我们到警局做笔录。” “那,我能吃完早餐再戴上手铐吗?” “没关系的,我们都是文明人,只要你不反抗,我们是不会给你戴上手铐的。” “哦。” 千层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实际上心如死灰。她没想过至今为止的人生都过的一帆风顺的她,居然会迎来这么一天。 她杀了金泽是事实,一旦事实定罪,无论是小B还是男朋友都无法再替她脱罪,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如果真是这样。 “那我的人生全完啦!!!!!” 千层的内心在嚎哭。 侦探“X”的日记 那一天 我置身于沙滩之上,面朝天空,我从未见过如此洁净碧蓝的天空,如此地...... 一尘不染。 我听到浪潮的声音,身体被海浪轻轻地包裹着,仍不妨碍我眺望天空。 可能是太过舒适,我不小心睡着了。再次醒来时,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暗的深海。 我拼命挥舞双手,抓住了一颗海螺。 把海螺打开,藏在里面的是 千层 是梦吗? 我醒了,看来是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梦。 窗外飘着细细小雨,明明是周六,街上却鲜有行人,大概是受杀人案的影响,大家都躲着不愿意外出吧。我从信箱处拿出一个信封,T_Zine杂志社每周六会给我邮寄最近的优秀新人作品,从信封中取出一沓A4纸,大概有几十来页。第一张纸上只印了五个大字,应该是小说的标题吧。 错乱的杀人 故事讲述一个励志成为推理作家的青年,一见钟情地爱上了隔壁独居的小姑娘。痴情的作家每天都为他的心上人写信,每天都写,每天都写,每天都写,突然有一天不写了。因为姑娘给他回信了,信里写着“明明住的那么近,偏偏要给我写信,你的脑袋是不是有毛病?”。作家将这封信装入信封收藏起来,在信封上写下“skr”。后来啊,姑娘阴差阳错杀了一个讨厌的人,这时作家火速到场,利用丰富的诡计知识帮姑娘制造各种不在场证明,使得两人都成功逃出法网。随着事情的进展,作家逐渐发现姑娘不为人知的一面,她并不是一个好女人。作家曾多次目击不同的男人进出她家里,也许她那天杀的人就是这些男人中的一个吧。作家的对立面——一个强大的侦探,通过细微的线索和清奇的思路顺藤摸瓜找到了作家,作家在入狱前甚至还在称赞侦探的强大,能破解他精心布置的谜局绝非一般人所为。殊不知这个侦探只是个普通人罢了,真正强大的是隔壁的那位姑娘,她在作家制造的假线索制造反不在场证明,将嫌疑全部指向了作家身上。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真是一部无聊的小说,看完把它扔掉吧。 还要继续破案呢。 破案..... 我最后的破案,到底有没有意义? 案件解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警局的会议室内充满了快活的氛围,本应严肃的会议突然变成了搞笑故事会现场,会议室前方的白板上写着“狂人日记研究会”。围着长桌的几名警察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当中笑的最开心的,是圆周。 “这个人可真会编啊,把自己写成了一个悲情英雄。”圆周说道。 “原来他是个喜欢写狂人日记的家伙啊。”这是另一位刑警——木下。 “他被千层那个小姑娘骗的那么惨,居然还能背地里写出这样的日记,真是只能用一个词语形容,那就是‘舔狗’。话说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认为千层是他女朋友的?” 圆周翻着一沓名为《侦探“X”的日记》的文稿,试图找出剧中角色“我”认定千层是女朋友的证据。这份文稿是涟河区警方搜查山本的个人电脑时发现的,被普遍认为没有调查价值,木下将它打印出来当做厕所读物。 “那份日记我看了几遍,似乎只有第一天的日记里面写了‘千层是我女朋友’这句话,后面的‘剧情’丝毫没有提到千层的身份。你注意到了吗,在第五天的日记里,‘爱八卦的同事’认为‘我’去探望女朋友,结果被‘我’认为多嘴。”木下说。 “看来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啊,话说中间为什么夹着一张空白。” “大概是打印机出了问题吧。” 轰动全城的连环杀人案告破,嫌犯山本目前已被警方控制,山本对杀害千层、小莲、陶玲和金泽四人的事供认不讳,并在警方陪同下指认作案现场。山本系涟河警署原警员,独身,23岁,杀人动机较为复杂,影响恶劣。警察在前往出租屋抓捕山本时,山本正在上网冲浪,丝毫没有对杀人的愧疚之感。警方还发现一封由于没贴邮票被邮局退回的信件,信封内装有山本准备写给受害者千层的恐吓信。 据报道,在审讯的过程中,山本交代了自己两周来的所有犯罪经过。第一起杀人源于千层对金泽的误杀,山本为掩护千层脱罪,将金泽的尸体开车运到偏僻的小区路边进行抛尸,由于手法拙劣,警方第一时间就确定了罪犯的可能位置。第二次杀人的被害者是第一起杀人案的目击者陶玲,山本利用职务之便,以刑事调查为由进入陶玲的出租屋内用钝器将其打晕,再将受害者的头部浸入提前准备好的盐水中,导致受害者被活活溺死,随后连夜搬运尸体到海王神庙处抛尸,在脱光死者衣物后驾车逃离。第三起杀人案发生在涟河南区,山本在第一案发现场附近查案时,偶遇从酒吧归来的女大学生小莲,两人相识后山本提议一起到涟河区南区的酒吧街,小莲原想拒绝,但看到山本的奔驰C后答应。两人觥筹交错,饮至尽兴处山本提议到河边散步。散步进行到中途时,山本以“我想抱抱你”为由,将小莲扔入涟河中,小莲下落时头部不幸撞到河堤,形成了后脑勺被钝器击打的痕迹。最后的杀害千层事件是本案的核心,山本顿悟被千层所利用的事实,恰好当天千层上门拜访,自信的千层提议让山本自首。山本听完勃然大怒,遂将千层杀害,作案手法与抛尸地点与第二案如出一辙。海王神庙的扫地僧小李偶然目击到这一幕,次日一早便将此事上报警局,警方迅速组织抓捕。 本案特别感谢涟河警署警官阿虎同志,阿虎在调查行动中奋勇当前,曾深入敌后与山本搏斗,为调查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线索。本报特别赠送阿虎同志锦旗一面,希望能抚慰他因女友被杀害而受伤的心灵。 调查内鬼勇当先, 深入敌后护女友。 “山本这种智商居然恬不知耻地自称侦探,真是警察之耻。”圆周说道。 “听说他带着口罩和墨镜,拿着自己的照片到案发现场到处询问。我再跟你说个你不知道的信息哦,我昨天跟涟河区那边的警察做交接工作,听说山本拿走了千层的手机,阿虎试着拨过去,居然打通啦。然后山本那边就装的跟没事人一样,真是笑死人了。” 听着木下娓娓道来,圆周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或许他真的是有精神分裂吧,不过不建议让他做精神鉴定,不然真检查出精神病就麻烦了,整个案子都要重新判。” 圆周说完,带着稿子走出了会议室。 “这本狂人日记,我就先带回去慢慢拜读了。” 刚走出会议室的大门,打算伸个懒腰,转角便撞上一个急匆匆的人影。 “啊,对不起。我来晚了,没事吧。”一个女性的声音。 “会议都快结束了,你来的可真早,狂人日记都被你撞飞了。” 对方是新进刑警小俣,原定要参加本次的日记研究会,但因某些原因迟到了。与此同时,圆周由于重心不稳,在手上高举的文稿从手中滑落,由于没有订装,这些A4纸在走廊上到处散落。 “抱歉抱歉,我帮你整理吧。” 阿俣弯下腰开始捡稿纸,每捡一次都要停下来看两眼。 “这就当做你迟到的惩罚好了,这上面没有页码,除了第一页和最后一页,剩下都是一样的,随便捡吧。” 圆周倚靠在门边说道。 “我以前在班上是语文课代表,这种类型的日记我只需要看一两眼就能理解大意,排序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我可不信,除非你也是个狂人。”圆周冷笑。 果然没过多久文稿就收拾好了,小俣将整理好的文稿交给圆周。 “哦,谢啦。上次去山本家的时候没出问题吧。” “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听说他就是犯人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话说回来,跟我一起行动的家伙太逊了,突然要拉肚子,只好我一个人先调查。” 圆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文稿随意地扔在桌上,因为顺序乱了,圆周暂时没有阅读它的欲望。 第一页的标题是“那一天”。 那一天...... 圆周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往下翻。 那天之后的后一天...... 继六个“那天之后的后一天”和一张空白后,最后一页的标题是“新的开始”。 不对,不太对劲。圆周心想。 “木下!你用哪台电脑打印的日记?” “嗯?用的是资料室的电脑,怎么了?”木下疑惑地问道。 “你打印的时候,有没有在选项里选择逆序打印?” “不是一直是默认的吗?” 原来如此,按照打印的默认选项,打印机从第一张开始打印,最后打印的是最后一张。也就是说“那一天”是最先被打印出来的,最后被打印的是“新的开始”,全部打印完成后,原本是最后一页的“新的开始”成为了第一张,“那一天”成了最后一张。 两极反转了。 “木下!两极反转了!” 木下被圆周的一惊一乍整懵了,连忙到圆周的办公桌前查看情况。 “你看,这才是正确顺序的版本,从‘那一天’从尾往前阅读,符合山本的作案行动,他的日记原本就是按照这个顺序写的。” “哦哦哦哦,好像还真的是诶,第一遍读的时候完全没发现。” 木下一边阅读着新排序的日记,一边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那张空白恐怕也是日记的一部分,实际上日记共有九篇,第八天时山本杀害了千层,精神出现错乱,用更优美的辞藻形容的话相当于‘杀死她的那一天,我的世界是空白的’。” “原来日记中‘破案’的原意是洗脱自己的罪名啊。要我说,山本这个人也是够可怜的,被女人利用到这种程度。不知是不是天意所为,日记以颠倒的顺序到了我们手中,山本摇身一变成为了千层的守护者,同时也是一位名侦探,在日记的末尾顿悟自己的女朋友是个人渣,反手将这个欺骗他人的女人送上了法庭。” 木下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是啊,正序日记的他,是个杀人狂,一个被坏女人利用的蠢蛋,为了千层杀害了不少人。而在逆序日记里,他是一个获得天助的刑警,千层是她最爱的女朋友,是货真价实的侦探“X”。不管正着看还是倒着看,山本最终都会将这份对千层的爱一刀两断,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就是世界线的收束啊。” “或许我不该称他为狂人的。” ————————完 侦探“X”的日记 那天之后的后一天(5) 我将车开回第一个凶案的现场,直觉告诉我,这里一定还有我曾经遗漏的线索。这附近除了一家KFC以外,几乎没有其他深夜营业的餐饮店,酒吧、KTV、网吧在这方圆五百米内甚至找不到一家。 住在这里的人难道都没有夜生活的吗? 无聊而枯燥的调查行动一直持续到深夜,我目前所掌握的信息跟昨天相比丝毫没有增加。我曾自暴自弃地认为这就是极限了,我没办法再获得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了。 并非如此。 “哎,你的打扮好酷哦,是艺人吗?” 不知从哪钻出来一位小姑娘,二十岁上下,脸上化着精致的妆,长款大衣把自己从脖子到脚后跟裹得严严实实。 喝多了吗?为什么这么随意地找我搭话。 “我是警方的内部侦探,在查案中。” “是吗,好厉害的样子。” “你经常这个时间在外面玩吗?” “也不是经常啦,就是,有朋友找我去喝酒我就会去,偶尔会玩到这么晚。” 她的态度扭捏了起来,是因为意识到在跟警察谈话所以很紧张吗。我打开手机,划出一张照片让她看。 “见过这个人吗?” “啊,见过!好像是个滴滴司机吧?” “滴滴司机?什么意思?” 貌似有出人意料的展开。 “上次我和闺蜜喝多了,互相搀扶回家的时候,我看见路边停着一辆车,车上的司机就这么......把后排的乘客扛了出来。”她用浮夸的动作比划着。 “然后呢,我还跟闺蜜说了,‘现在的滴滴司机可真辛苦啊,乘客喝醉了还得负责送回家’,哈哈哈哈。” 什么?居然还有这种事,警方全力出动寻找数日的目击者,现在就在我的面前。 “看清楚了吗?那个‘乘客’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的,那种体格怎么看都不像是女的。” “你应该知道这里发生的案子吧,为什么不向警方提供线索。” “我是打算周三去啦,那天正好没课。人家每天都很忙,白天要回学校上课,每天晚上都有哥哥找人家喝酒。而且凶杀案太可怕,我完全不想扯上关系,万一被报复了怎么办。” 我确认了下日期,今天是周一,我比愚蠢警察的进度要快两天! 没错,就是她,她就是 答案。 “你的名字是?” “小莲!” 小莲,你就是我最重要的情报,只要有了你,我就能在全警局,乃至全侦探界立足于不败之地。我就是独一无二的王者,侦探“X”终将率先破案! ------------------------------------------------------------------------------------------------------------------ 戏剧化。 千层回顾自己的一生,从来没有出现过重大的差错。 在小学时成绩优秀,以全校第二的成绩考上了当地最好的中学,升入中学后也丝毫没有懈怠,拼命学习的千层唯一的愿望就是回应父母的期待。 13岁那年,酗酒的父亲因肝硬化去世后,千层的人生从此走向了另一条轨迹。她不认为父亲的去世包含在她人生的差错当中。这是父亲的错,他不应该酗酒,否则千层将走向另一条更加明亮的道路。 千层是情场女王,她将男生们的心思玩弄于股掌之中,并且一直没有出过一丁点的问题,只要是她想要的,备胎们都会用双手为她奉上。千层是夜场女王,她是夜店顶级卡座的常客,她是全场瞩目的焦点,只要是不想喝的酒,挥一挥手就有左右护法为她挡掉。 然而,就算是这样的千层,认为地球的转动是理所应当的千层,竟然遭遇了如此戏剧化的一幕。当她察觉到金泽的杀意时,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导致他失足从楼梯滑落,后脑勺遭到重击身亡。 荒诞。 千层活了二十二年,从未见过如此荒诞的事情降临在自己头上。虽然说正当防卫并不过分,但这是千层无法容忍的重大失误,仿佛地球公转的轨道硬生生地插入一颗海王星,这是不应该出现的。 好在忠心耿耿的备胎小B愿意为她处理这一切,小B凭借出色的智商和滴水不漏的计划将千层隐藏了起来,目前警方还没有怀疑千层头上完全是小B的功劳。在处理完尸体后,千层总算是放下心来,明天的太阳照常升起,地球依旧转动,她依然是永恒的女王。 至于那个目击整个过程的女人,聪明的小B自会解决。 侦探“X”的日记 那天之后的后一天(6) T_Zine杂志社的位置实在不好找,从办公楼乘坐电梯到16楼,经过好几个拐口才到达一间破旧的小办公室。“T_Zine杂志社”几个字歪歪斜斜地贴在门口处,还好前台小姐还在岗位上,应该能找到我想找的人。 “大部分的员工都没来上班。”前台小姐面露愧意。 糟了,我忘记现在是特殊时期了。 “小松先生在吗?” “啊,小松的话,今天碰巧在加班,您可以直接进去找他。” 我走进狭小的办公室,穿过堆满废旧报刊杂志的走廊,来到办公室的角落。我要找的人——小松,目前正坐在办公桌前。 “啊,●●,你来了,坐坐坐坐坐。” 我随便找张椅子坐了下来。 “上次跟你谈的事考虑的怎么样?像你这样有天分的写手现在不多了,推理小说呢,讲究的是创意,你能想到其他人想不到的诡计,所以我才让你投稿。” 小松还是一如往常盯着乱糟糟的头发,似乎比以前更胖了一些。 “以前的作品暂且不谈,对于新作品我有一个构思,我想把这段时间的探案经历写到小说里面。篇幅的话,就短篇好了,大概过个两三天会邮寄给你。” “那就好那就好,还麻烦你特地前来告知我。” 小松一直这么自作多情,大学时期似乎跟千层走的很近,他以为他自己在泡妞,殊不知是被别人耍了。 “事实上,我来找你有别的原因。我就直说了,你曾经追求千层好多年对吧?” 小松堆满脂肪的脸僵住了,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我,不是......,不是你想的......” “如实招来吧。” “我承认我喜欢她,每当我离她足够近的时候,下一个瞬间又觉得她离我好远。每每想着下一次一定要对她表白,可是机会总是到了触手可得的时候又稍纵即逝,就这样过了几年。她应该是喜欢我的吧,我听说她都没交过男朋友,难道在等着我事业有成的那一天吗?” 小松说起这些没用事情便开始没完没了。 “她应该利用过你好多次吧。” “利用,说的那么难听干嘛,那是爱,是爱啊!” 不忍心再听下去了,我开始反思,千层这样的女人值得我去保护吗? 本来应该一开始就将她供出去的,我这些天来无聊的侦探行动是为了证明什么?证明我在被这样的女人利用吗?小松听起来不像是在说谎,或许我应该转变目标。 毕竟,人要为自己而活。 我的作战计划要从头到尾地改变,破案的最终目的也发生了变化。 ------------------------------------------------------------------------------------------------------------------------ 千层没想到自己会有如此大起大落的一天。 从早上开始,精致的千层习惯烤两块面包片,手工冲泡一杯花式拿铁,对拉花技巧很有信心的她常常在咖啡上拉出一个爱心的图案。曾经给男朋友泡过一杯爱心图案的咖啡,引得男朋友连连称赞“有你这样的女朋友真是太幸福了”。 为什么不画别的图案。 因为没时间了,她喝完这杯咖啡就得去警局。 “搞快点!”千层家的客厅坐着两名猛男,他们是来自涟河区警局的刑警,今天一大早便登门拜访了。 “千层小姐,很抱歉地告诉你,你已经被列入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名单了,请立即跟随我们到警局做笔录。” “那,我能吃完早餐再戴上手铐吗?” “没关系的,我们都是文明人,只要你不反抗,我们是不会给你戴上手铐的。” “哦。” 千层嘴上说的云淡风轻,实际上心如死灰。她没想过至今为止的人生都过的一帆风顺的她,居然会迎来这么一天。 她杀了金泽是事实,一旦事实定罪,无论是小B还是男朋友都无法再替她脱罪,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如果真是这样。 “那我的人生全完啦!!!!!” 千层的内心在嚎哭。 侦探“X”的日记 那一天 我置身于沙滩之上,面朝天空,我从未见过如此洁净碧蓝的天空,如此地...... 一尘不染。 我听到浪潮的声音,身体被海浪轻轻地包裹着,仍不妨碍我眺望天空。 可能是太过舒适,我不小心睡着了。再次醒来时,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黑暗的深海。 我拼命挥舞双手,抓住了一颗海螺。 把海螺打开,藏在里面的是 千层 是梦吗? 我醒了,看来是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梦。 窗外飘着细细小雨,明明是周六,街上却鲜有行人,大概是受杀人案的影响,大家都躲着不愿意外出吧。我从信箱处拿出一个信封,T_Zine杂志社每周六会给我邮寄最近的优秀新人作品,从信封中取出一沓A4纸,大概有几十来页。第一张纸上只印了五个大字,应该是小说的标题吧。 错乱的杀人 故事讲述一个励志成为推理作家的青年,一见钟情地爱上了隔壁独居的小姑娘。痴情的作家每天都为他的心上人写信,每天都写,每天都写,每天都写,突然有一天不写了。因为姑娘给他回信了,信里写着“明明住的那么近,偏偏要给我写信,你的脑袋是不是有毛病?”。作家将这封信装入信封收藏起来,在信封上写下“skr”。后来啊,姑娘阴差阳错杀了一个讨厌的人,这时作家火速到场,利用丰富的诡计知识帮姑娘制造各种不在场证明,使得两人都成功逃出法网。随着事情的进展,作家逐渐发现姑娘不为人知的一面,她并不是一个好女人。作家曾多次目击不同的男人进出她家里,也许她那天杀的人就是这些男人中的一个吧。作家的对立面——一个强大的侦探,通过细微的线索和清奇的思路顺藤摸瓜找到了作家,作家在入狱前甚至还在称赞侦探的强大,能破解他精心布置的谜局绝非一般人所为。殊不知这个侦探只是个普通人罢了,真正强大的是隔壁的那位姑娘,她在作家制造的假线索制造反不在场证明,将嫌疑全部指向了作家身上。故事就这么结束了。 真是一部无聊的小说,看完把它扔掉吧。 还要继续破案呢。 破案..... 我最后的破案,到底有没有意义? 案件解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警局的会议室内充满了快活的氛围,本应严肃的会议突然变成了搞笑故事会现场,会议室前方的白板上写着“狂人日记研究会”。围着长桌的几名警察发出了爽朗的笑声,当中笑的最开心的,是圆周。 “这个人可真会编啊,把自己写成了一个悲情英雄。”圆周说道。 “原来他是个喜欢写狂人日记的家伙啊。”这是另一位刑警——木下。 “他被千层那个小姑娘骗的那么惨,居然还能背地里写出这样的日记,真是只能用一个词语形容,那就是‘舔狗’。话说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认为千层是他女朋友的?” 圆周翻着一沓名为《侦探“X”的日记》的文稿,试图找出剧中角色“我”认定千层是女朋友的证据。这份文稿是涟河区警方搜查山本的个人电脑时发现的,被普遍认为没有调查价值,木下将它打印出来当做厕所读物。 “那份日记我看了几遍,似乎只有第一天的日记里面写了‘千层是我女朋友’这句话,后面的‘剧情’丝毫没有提到千层的身份。你注意到了吗,在第五天的日记里,‘爱八卦的同事’认为‘我’去探望女朋友,结果被‘我’认为多嘴。”木下说。 “看来他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啊,话说中间为什么夹着一张空白。” “大概是打印机出了问题吧。” 轰动全城的连环杀人案告破,嫌犯山本目前已被警方控制,山本对杀害千层、小莲、陶玲和金泽四人的事供认不讳,并在警方陪同下指认作案现场。山本系涟河警署原警员,独身,23岁,杀人动机较为复杂,影响恶劣。警察在前往出租屋抓捕山本时,山本正在上网冲浪,丝毫没有对杀人的愧疚之感。警方还发现一封由于没贴邮票被邮局退回的信件,信封内装有山本准备写给受害者千层的恐吓信。 据报道,在审讯的过程中,山本交代了自己两周来的所有犯罪经过。第一起杀人源于千层对金泽的误杀,山本为掩护千层脱罪,将金泽的尸体开车运到偏僻的小区路边进行抛尸,由于手法拙劣,警方第一时间就确定了罪犯的可能位置。第二次杀人的被害者是第一起杀人案的目击者陶玲,山本利用职务之便,以刑事调查为由进入陶玲的出租屋内用钝器将其打晕,再将受害者的头部浸入提前准备好的盐水中,导致受害者被活活溺死,随后连夜搬运尸体到海王神庙处抛尸,在脱光死者衣物后驾车逃离。第三起杀人案发生在涟河南区,山本在第一案发现场附近查案时,偶遇从酒吧归来的女大学生小莲,两人相识后山本提议一起到涟河区南区的酒吧街,小莲原想拒绝,但看到山本的奔驰C后答应。两人觥筹交错,饮至尽兴处山本提议到河边散步。散步进行到中途时,山本以“我想抱抱你”为由,将小莲扔入涟河中,小莲下落时头部不幸撞到河堤,形成了后脑勺被钝器击打的痕迹。最后的杀害千层事件是本案的核心,山本顿悟被千层所利用的事实,恰好当天千层上门拜访,自信的千层提议让山本自首。山本听完勃然大怒,遂将千层杀害,作案手法与抛尸地点与第二案如出一辙。海王神庙的扫地僧小李偶然目击到这一幕,次日一早便将此事上报警局,警方迅速组织抓捕。 本案特别感谢涟河警署警官阿虎同志,阿虎在调查行动中奋勇当前,曾深入敌后与山本搏斗,为调查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线索。本报特别赠送阿虎同志锦旗一面,希望能抚慰他因女友被杀害而受伤的心灵。 调查内鬼勇当先, 深入敌后护女友。 “山本这种智商居然恬不知耻地自称侦探,真是警察之耻。”圆周说道。 “听说他带着口罩和墨镜,拿着自己的照片到案发现场到处询问。我再跟你说个你不知道的信息哦,我昨天跟涟河区那边的警察做交接工作,听说山本拿走了千层的手机,阿虎试着拨过去,居然打通啦。然后山本那边就装的跟没事人一样,真是笑死人了。” 听着木下娓娓道来,圆周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或许他真的是有精神分裂吧,不过不建议让他做精神鉴定,不然真检查出精神病就麻烦了,整个案子都要重新判。” 圆周说完,带着稿子走出了会议室。 “这本狂人日记,我就先带回去慢慢拜读了。” 刚走出会议室的大门,打算伸个懒腰,转角便撞上一个急匆匆的人影。 “啊,对不起。我来晚了,没事吧。”一个女性的声音。 “会议都快结束了,你来的可真早,狂人日记都被你撞飞了。” 对方是新进刑警小俣,原定要参加本次的日记研究会,但因某些原因迟到了。与此同时,圆周由于重心不稳,在手上高举的文稿从手中滑落,由于没有订装,这些A4纸在走廊上到处散落。 “抱歉抱歉,我帮你整理吧。” 阿俣弯下腰开始捡稿纸,每捡一次都要停下来看两眼。 “这就当做你迟到的惩罚好了,这上面没有页码,除了第一页和最后一页,剩下都是一样的,随便捡吧。” 圆周倚靠在门边说道。 “我以前在班上是语文课代表,这种类型的日记我只需要看一两眼就能理解大意,排序花不了多少时间的。” “我可不信,除非你也是个狂人。”圆周冷笑。 果然没过多久文稿就收拾好了,小俣将整理好的文稿交给圆周。 “哦,谢啦。上次去山本家的时候没出问题吧。” “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听说他就是犯人的时候吓了一大跳。话说回来,跟我一起行动的家伙太逊了,突然要拉肚子,只好我一个人先调查。” 圆周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将文稿随意地扔在桌上,因为顺序乱了,圆周暂时没有阅读它的欲望。 第一页的标题是“那一天”。 那一天...... 圆周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始往下翻。 那天之后的后一天...... 继六个“那天之后的后一天”和一张空白后,最后一页的标题是“新的开始”。 不对,不太对劲。圆周心想。 “木下!你用哪台电脑打印的日记?” “嗯?用的是资料室的电脑,怎么了?”木下疑惑地问道。 “你打印的时候,有没有在选项里选择逆序打印?” “不是一直是默认的吗?” 原来如此,按照打印的默认选项,打印机从第一张开始打印,最后打印的是最后一张。也就是说“那一天”是最先被打印出来的,最后被打印的是“新的开始”,全部打印完成后,原本是最后一页的“新的开始”成为了第一张,“那一天”成了最后一张。 两极反转了。 “木下!两极反转了!” 木下被圆周的一惊一乍整懵了,连忙到圆周的办公桌前查看情况。 “你看,这才是正确顺序的版本,从‘那一天’从尾往前阅读,符合山本的作案行动,他的日记原本就是按照这个顺序写的。” “哦哦哦哦,好像还真的是诶,第一遍读的时候完全没发现。” 木下一边阅读着新排序的日记,一边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那张空白恐怕也是日记的一部分,实际上日记共有九篇,第八天时山本杀害了千层,精神出现错乱,用更优美的辞藻形容的话相当于‘杀死她的那一天,我的世界是空白的’。” “原来日记中‘破案’的原意是洗脱自己的罪名啊。要我说,山本这个人也是够可怜的,被女人利用到这种程度。不知是不是天意所为,日记以颠倒的顺序到了我们手中,山本摇身一变成为了千层的守护者,同时也是一位名侦探,在日记的末尾顿悟自己的女朋友是个人渣,反手将这个欺骗他人的女人送上了法庭。” 木下笑了笑,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是啊,正序日记的他,是个杀人狂,一个被坏女人利用的蠢蛋,为了千层杀害了不少人。而在逆序日记里,他是一个获得天助的刑警,千层是她最爱的女朋友,是货真价实的侦探“X”。不管正着看还是倒着看,山本最终都会将这份对千层的爱一刀两断,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就是世界线的收束啊。” “或许我不该称他为狂人的。” ————————完 第1 章 与恶龙缠斗过久 “编号0087,第18次犯罪心理测验开始,请根据指示前往审问室。” 女声从扩音器中传来,在走廊中回荡。 圆周穿着白色的尼龙连体制服,出于对名侦探的尊重,工作人员允许其摘下手铐,而不是像其他人一样被当成“嫌疑犯”对待。他穿过长长的走廊,跟着光滑地面上用黄色的箭头指示,来到一扇金属大门前。 圆周伸出食指,在门旁的电子屏幕上按了指纹,随即大门从左到右自动拉开。他走进了“审问室”,这是CPC机构为了筛选具有潜在犯罪心理的人,特别建成的房间。房间不大但十分空旷,80平米的房间中央只摆放着一张椅子、一张桌子以及大大小小的摄像头。墙壁和地面都采用白色涂料,但依然无法减轻整个房间的压抑程度。没有窗子,冷气从天花板处的中央空调吹出,给人的整体感觉就是“冷”。 “编号0087,请落座。” 女声再次传来。圆周一迈动脚步,身后的自动门便立即关闭。他缓缓地走到中央,坐了下来,面对着什么都没有的墙壁,他实在不明白从这样的对话中能得到什么。 “问题77,请听题: 甲乙丙是一家人,其中甲是乙的父亲。甲说:‘我老婆是个好妻子’,乙说:‘我觉得我老公说的对’,丙说:‘我觉得我爸爸说得对,我妈妈确实是个好妻子’。请问,假设三人的表述均为正确,那么谁是好妻子?” “乙吗?这是不是你们想听到的回答。” 圆周对着什么都没有的墙壁说话,被CPC拘留的一周以来,他始终没有搞懂这些问题的用意。 “请给出你认为的正确答案。” “正确答案是甲的老婆。甲说她老婆是好妻子,这与丙、乙都没有关系,因为他们两个人并不是甲的老婆。”圆周说道。 房间陷入短暂的沉默,只能听到头顶上方冷风呼呼吹过的声音。 “很高兴你能作出正确的回答。” 那个女人说话了,很快又抛出了下一个问题: “问题78,请听题: 甲乙丙还是一家人,甲说:‘乙是我老婆’,乙说:‘丙是我儿子’,丙没有说话,甲又说:‘如果有人保持沉默,那么他一定是憨批’。问:谁是憨批?” 刚问完,圆周心里便有了答案,但是这是不能说出口的答案。圆周认为,这个计划的负责人本身就是一个憨批。计划的全称为“犯罪心理检测计划”,通过对可能具有犯罪心理的人员进行强制隔离,每日对隔离者进行心理上的压迫,从而达到窥视目标心理阴暗面的目的。正是因为这个领导一拍脑门想到的计划,圆周已经被强制在单人牢房里待了7天,每天要分三次进行心理测验,即“早测”、“午测”和“晚测”。机构人员对此的解释是:犯罪心理最为活跃的时间段因人而异,每个潜在的犯罪分子都有一个倾向的犯罪时间。 “编号0087,请尽快回答问题。” “没有人是憨批,因为丙只是一条狗。” 圆周对着十来个摄像头中的一个,回答道。 监控室的清水惊出了一身冷汗,房间里坐着的男人似乎在通过屏幕看向自己。事实上,由于圆周不算重大嫌疑犯,审问室的摄像头只有一台在运作,而圆周看向的正是在运作的那台。 清水连忙关闭音控开关,抓起水杯喝水压压惊。 “经常面对穷凶极恶的犯人,反应过度了吧?” 戴着方框眼镜的理工男——雄世走了过来。雄世是CPC内部研究人员之一,与清水不同的是,雄世一般不直接接触检测对象,而是在后台坐着数据分析的工作。 “每次给侦探做测验,我都会很紧张。”清水心有余悸。 “紧张?你在害怕他们看穿什么吗?” 雄世的声音具有磁性,十分好听。 “如果受测对象是老百姓,我会把他们当做小白鼠,我们则是透过玻璃观察白鼠一举一动的科研人员。但如果轮到侦探,我的主动感受就会有一些偏差。试想一下,实验室的小白鼠正透过玻璃窗观察着你。究竟是我们在观察侦探,还是侦探在观察我们呢?” 清水一边说,一边快速地翻着问题集,似乎在烦恼接下来该问什么。 “哈哈,有趣的问题。侦探是怎么来的,为何集中出现在云台市,这些问题放在以前都不算问题,人类的发展需要反思。我相信,只要日复一日地重复这种枯燥的工作,侦探之谜总有一天会解开的。” 雄世所说的“枯燥的工作”,指的就是犯罪心理检测计划。 “问题79,请听题: 编号0087,你之前所作出的所有推理都是错误的,你的‘镜花水月’式推理不过是你的个人臆想罢了。 问:对于这种说法,你要如何证伪?” 圆周将肘撑在桌子上,手掌托着下巴,稍微思索了片刻,开口道: “我没有办法证伪。推理的目的是揭示真相,而真相本身却不是一个绝对的概念。真相本身并不具有唯一性,但出于社会道德、法律思想的约束,人们不得不为真相安上唯一性,说出‘真相只有一个’这种话的人无异于自欺欺人。” “世上没有绝对的真相。这就是你的回答吗?” “你的理解太片面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人类毕竟不是上帝,并不能完全把握事件发展的走向,一个事件在被完全确定之前,仍处于由复数个真相重合的叠加态。也就是说,现在我们侦探所侦破过的案件,未来仍有被全部推翻的可能性。真相是否是唯一的,取决于我们目前在‘起点’还是‘终点’。” 雄世“哇”地一声,发出了惊呼的声音。 “这是谁想出来的问题?”雄世问。 “好像是研究会里的机密部门。” 清水又继续说道: “编号0087,这是最后一个问题: 我至始至终以编号0087来称呼你,从未提及你的姓名。 问:其中是否存在叙述性诡计?” “真是个脑洞大开的提问啊,不过很遗憾,这个问题你应该问问读者,我只是故事的创作人。亲爱的‘读者’,你又是怎么看的呢?” 圆周又一次看向摄像头。 清水迅速将屏幕关闭,心脏剧烈跳动,脸上的汗快把要把妆弄化了。 “我宣布......第18次测验到此结束,请返回。” 第2章 自身亦变成恶龙 “现在全市的情况不容乐观,侦探力量逐渐完善后,罪犯不仅没有减少,反而还增加了许多。目前来看,其中的原因八成出自内部。” 说话的人是云台市警局局长。今晚8点,所有警部以上人员被通知进行紧急会议,总部的大会议室云集了众小组的侦探。 会议的主题为:敌人来自内部。 “敌人来自内部,这是CPC经多方研究后得出的结论。众所周知,侦探系统开始出现崩坏,是从一代目名侦探歇洛镜事件开始的。歇洛镜作为侦探的同时,却一脚踏入了犯罪的深渊。而因侦破歇洛镜事件成为名侦探的浩宏,在‘动物园’一案中也重蹈覆辙。侦探山本也一样,因为某种因素成为了连环杀人狂。最近侦探转化为罪犯的事件频有发生,虽然还未解析出内部原因,但我们必须加强防范。 “我相信大家都能看出名侦探之间的联系,长江后浪推前浪,即后一位名侦探将前一位名侦探侦破。三代目名侦探圆周也不例外,据前面的例子分析,圆周有很大可能是一位潜在罪犯。目前呢,CPC已经采取了强制措施,将圆周进行监禁处理。各位侦探也请留意身边的同伴,‘杀意’这种东西很容易进行传染。” 局长站在大屏幕前,屏幕上显示着各名侦探的样貌,其中歇洛镜和浩宏的照片被打上一个红色的×,表示这两人已经遁入深渊。而圆周则被标上问号,是否存在犯罪倾向还需仔细调查。会议室的角落,是空中楼阁组的地盘,作为大熊手下最大的小组,组内的精英来的并不多。 “喂,我们该不会也要像圆周那样被‘隔离’吧?” 空也将目光转向一旁的猎户。 “大概不会吧。” 猎户终于将头抬起来,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整个会议都在玩手机的他,晃了晃脑袋以缓解脖子的酸痛。 空也和猎户曾被称作“空中楼阁双子星”,他们是继歇洛镜之后第一批成为侦探的人,算是侦探中最具资历的两个人。虽然空也和猎户几乎是同时成为侦探,两人后来的发展却天差地别。猎户的推理能力极强,甚至成为了大众所公认的“准名侦探”。空也则不同,成为侦探后探案方式变得简单粗暴,推理几乎毫无亮点,是全市侦探组的垫底。原本云台市除名侦探外,共有九位侦探,侦探山本落网后只剩下八位。但媒体和公众仍称他们为“九大侦探”,猎户位居九大侦探之首,而空也位居九大侦探之尾。 “完蛋了,我们很有可能要被降职。” 浅蓝色长发的少女转过头来,对着两人小声嘀咕。 “以你的水平,还达不到罪犯那种地步呢,杀马特。”猎户咧嘴笑了笑。 “你叫我一次杀马特,我就把你的牙齿打飞。” 少女抬起纤细的胳膊,朝猎户挥了挥。 猎户所说的“杀马特”,是与空也同为垫底的侦探。 星璃。 星璃被猎户称为杀马特,不仅是因为蓝色的头发和奇怪的装束,更因为她的推理过于天马行空。凡是听过星璃推理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觉得“不愧是只有杀马特才会做出的推理”。自从星璃加入后,空中楼阁组便一跃成为全市最强的调查小组。普通的小组最多只有一位侦探坐镇,而空中楼阁组竟同时存在三位侦探,其中一位还是“准名侦探”,虽然排名分别为第八、第九的星璃和空也有些拖后腿,但仍然掩盖不了猎户的光芒。 用天文学来比喻的话,猎户就是参宿一,是猎户座九颗主星中的大哥。星璃和空也相当于伐三和觜宿一,他们作为“超巨星”本应拥有不亚于普通恒星的亮度,但在参宿一面前显得十分微弱,最终只能成为后者的点缀。 会议结束后,空也前往停车场,打算开车回家。还没走远,身后便传来猎户的声音: “天色好像有点早啊,不如一起喝一杯?” 平时按时下班的猎户竟少见地发出邀请。 “倒是无所谓,不过我还得开车呢。” 空也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内心其实十分期待与猎户喝一杯。空也作为侦探组的大混子,平时不是在划水探案,就是在喝酒。 “是吗,那只好下次再......”猎户挠了挠卷发。 两人的对话被身后的声音打断。 “喂,你们要出去玩吗?” 停车场的入口十分昏暗,只能依稀辨认人的体型和穿着。虽然已经是夏天,但声音的主人上身披着一件红色的亚麻质地斗篷,百褶裙下是棉质黑白条纹长筒袜,是一套光看着就觉得很热的装束。 也是最令人联想到杀马特的装束。 “呀,是星璃啊,来的正好。” 猎户眼中散发出光芒,拼命朝星璃挥手。 “嗯......聚餐?”星璃歪着问。 “一起出去玩吧,我请你喝可乐。” “可乐?” 星璃瞬间露出了难以形容的表情,她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猎户。 “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星璃双手在胸前交叉,做出防备的样子。提到可乐,星璃不由得想起上个月的一件事情:山本一案空中楼阁组立大功,大酒鬼空也邀请她参加庆功宴。与其说是庆功宴,用“喝酒大会”来形容更为妥当。作为组里唯一的女孩子,男性们都喝得昏天黑地,在酒桌上不知所云,而星璃只能静静地坐在角落,看着其他人喝醉后的丑态。猎户意识到了她,便提议“不如喝点可乐吧”。星璃没多想,接过猎户递来的可乐一饮而尽。“可乐的味道有点怪怪的”,星璃如此说着,眼前的世界逐渐天旋地转,最后索性倒在酒桌上睡着了。 “那是空也搞的鬼啦,是威士忌,他在可乐里加了威士忌。” 猎户说道,转身朝空也投向询问的目光。 “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可乐’碰巧被猎户拿去了。”空也怀着愧意。 “真的只是威士忌而已吗?” 星璃伸着头,大大的眼睛透出许多疑问。 “真的啊,况且我们需要你来代驾,不会喂你喝奇怪的东西,放心好了。”猎户说。 星璃用手指摆弄头发,似乎正在犹豫,没一会便开口道: “我饿了,你们可得请我吃饭作为报酬啊。” “好,那走吧。” 空也挥挥手,朝地下车库走去。 第3章 星辰馆 夜幕降临时,涟河北区的酒吧街如同一条彩色的长龙,灯光沿着河岸不断向远方延伸。三人走进一家名为“Alnitak”的餐厅,在严重光污染的街上,Alnitak的门店装潢未免有些低调,门口的霓虹灯招牌隐约闪烁。从外面看,完全就像一个黑盒子,入口隐藏在黑色墙壁之中,倘若不仔细查看,很难发现门的具体位置。 猎户摸到墙壁的其中“一块”,往里推入,门渐渐往里敞开。 Alnitak的内部竟是令人想象不到的新奇玩意。虽说整体构造密不透风,看起来隔音效果良好,但里头竟以极小的音量播放轻音乐。整个大厅没有主灯,只能看到墙壁缝隙微微透露出或紫或蓝的暧昧环境光,与其说是“缝隙”,不如说更像装着灯光的凹槽。 “啊,这种富有现代感的设计令人想到PS4的主机灯光。”空也惊叹道。 “PS4是什么?”星璃问。 “是个路由器的牌子。” 空也讲了个星璃听不懂的笑话。 再往前走,便到了吧台——整个大厅最明亮的位置。与整体的格调不同,吧台大量使用霓虹灯,酒柜在蓝红紫的交相辉映下带着些许神秘色彩。不知该说是不是老土,但这样的复古装潢与未来感设计产生强烈的冲突,倒是别有一番韵味,如蒸汽与魔法的结合般美妙。酒柜的旁边,则是一张长长的桌子,上面摆满了二十来个底座,底座上面则摆着类似头盔的黑色物体。 空也是第一次来Alnitak,回头一看,这儿的不少客人都戴着黑色的VR头盔,可是并没有拿着手柄,只是在自顾自地喝酒而已。空也转移视线,发现第二桌、第三桌客人亦是如此,有的形单影只,有的则三五成群。他们互相并不对话,偶尔动动嘴唇,只是对空气说些什么。时而发出笑声,时而对着什么都没有的空气挥挥酒杯,一切都看起来新奇而滑稽。 “这个世界,越来越赛博朋克了。”空也发出感叹。 Alnitak的店长是三十岁上下的男人,身着黑白相间的侍者制服,一看到空也一行人便笑眯眯的上前迎接。不,更准确地说,他先看到了猎户。猎户把头凑到店长耳边说了些什么,随后店长突然环顾四周,指向角落的一个卡座。 “那么,猎户的朋友们,请随我来吧。” 店长彬彬有礼,像个老绅士弯了下腰。 与云台市其他酒吧的格局不同,Alnitak的卡座布满了插头,漆黑的方桌上除了桌号灯别无一物。三人陆续入座。 “你们都看到了吧,这是一个主营VR沉浸式体验的酒吧。”猎户说。 “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在电玩场所才能看到吗?” 星璃仿佛才刚进城。 “以前来说,确实是这样。不过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孤独,Alnitak为了迎合需求,不得不进行产业升级。利用VR设备与虚拟人物‘云喝酒’,这为没有朋友的人提供了消费空间。” “和虚拟人物云喝酒?真是鬼才的设想。”空也又一次发出感叹。 “是啊,不过我们今天有正事要谈,那些虚拟设备就不必了。不用担心,今天这场算我请。” 猎户刚说完,一个黄毛服务生便端来一个托盘,从托盘上取下一瓶野格利口酒和一大瓶养乐多,以及一份秘制小汉堡。猎户将秘制小汉堡推到星璃面前。本来饥肠辘辘的星璃,看到秘制小汉堡的形状后,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你还真喜欢整这些花里胡哨的。” 猎户化身炼金术师,在玻璃杯内倒入些许洋酒,再倒入约是前者五倍多的养乐多,乳白色液体与黑色液体混合,最终成了一杯白里透黑的不可名状液体。猎户将这杯液体推到空也面前。 “我赞同星璃的说法。” 空也盯着这杯奇怪的液体,小心地将其捧起,尝试喝了一口。 “哇,还不如上次的和其正配方呢!我宁愿喝中药。” 空也快吐了出来。 “最近大家工作都不忙吧?有没有意向一起去度假?” “度假?去哪儿。” “你们知道星辰馆吗?是我祖上在战前请人建的房子。” “听起来是个大豪宅。” “算是吧,据说是请了日本一位有名的设计师。房子在太平洋沿岸的不知名小岛上,算是我们家的私人小岛,如果有兴趣的话,欢迎你们来玩。” “听起来挺有意思的,那我去好了。”空也说道。 “啊,星璃也一起来吧。” 猎户转向正吃着秘制汉堡的星璃,她正拼命地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 “我就算了吧,这种‘XX馆’之类的大房子,我光是听到就心里发毛。”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星璃你喜欢天文对吧?我祖父也是一个喜欢天文的人,这座房子刚建成没多久,他就在顶层建了一个天文台,如果喜欢天文的话,在辽阔的太平洋中央观察星星最合适不过了。” “真的吗,不过星辰馆是什么来头啊?” 星璃突然两眼放光。 “本来只是私人住宅,祖父发现在那个位置观察天体十分合适,便给房子命名为‘星辰馆’。后来星辰馆登上了报刊杂志,许多天文爱好者慕名而来。星辰馆的部分房间也因此被改造成天体博物馆、资料室、占星屋等等。顺带一提,我祖父十分擅长占星术,当年找他算事业、算婚姻的人也有很多。不过好景不长,建国后没多久,祖父的占星事业便落寞起来,游客数量也逐渐递减。最后由我父亲接手时,星辰馆已经无人问津了,偶尔会有杂志社的记者登岛采访,但这些人都不了解天文,属实遗憾。恰好,最近有一帮杂志社记者想登岛采访,所以你们不介意的话也一起去玩吧。” 猎户说完,默默地看着两人。而空也又看向星璃,似乎在等待星璃的回答。 星璃拿出纸巾擦嘴的同时,感受到了两股热切的目光。她把脸埋在面巾纸里,露出两只眼睛滴溜溜地在空也和猎户之间来回穿梭。 “好吧,看在天文台的份上。” 星璃的内心却暗流涌动。她不断地说服自己,名为星辰馆的房子绝对不会发生那种情节,那种只会在推理小说中出现的孤岛连环杀人案。 绝对不会。 第4章 与各位相识(1) 空也依靠在小艇的栏杆上,眺望远方。 这是一个适合出海的好天气,站在甲板上能感受到温柔的海风。七月份的太阳依旧毒辣,不过热量被海水大量吸收后,反倒感觉有丝丝凉意。 小艇已经离开港口一个小时,向后还能隐隐约约看到大陆的边际。船一旦进入太平洋,便瞬间被海水所包围。船速很快,虽然偶尔会有些风浪,但全程还算平稳。顺着船前进的方向,可以依稀看见岛屿的轮廓。 “那个就是猎户家的小岛吧?” 不知何时,星璃走到栏杆附近,伸出手指向远方的岛屿。 “大概是吧。好像是个没有名字的小岛。” 空也说完便意识到,星璃居然意外地穿了一套正常的衣服:白色露肩T恤和牛仔短裤,十分简单清爽,蓝色长发织成辫子扎在脑后,与平时喜欢非主流搭配的星璃截然不同。 可能由于一直在考虑其他的事情,所以没有意识到星璃的变化吧。 空也一提出来,星璃立马回答道: “什么啊,去岛上玩当然要穿行动方便的衣服啊!” 星璃同样依靠在栏杆上,看着水面激起水花,忽然伸出手去。 “喂,你在干什么?” 显然星璃想试图触摸到水花,不过好像未能如愿,便将手收了回来。T恤的下摆在她的身上飞舞,风似乎越来越大了,夹杂着水珠的海风扫过甲板。 星璃特意将头发扎起,想来也是考虑到这种情况。 “里面那几个人,是不是有点奇怪?” 星璃指的是一同前来的杂志社记者,为了到岛上取材与空也一行人乘坐了同一艘船。杂志社一共来了四人,加上空也、星璃和猎户就是总共七人的团队。也就是说,接下来的七天内他们都要共同生活。如此想来,星璃的担心也并非没有理由。 “奇怪吗?我觉得很普通。”空也撇撇嘴。 “特别是那个捧着手机,一直叭叭叭个没完的家伙,你看到了吗?”星璃说。 “啊,你说的是那个寸头人吗?” 空也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只好根据对他们的第一印象随口说了个外号。 “哈哈哈,寸头人是什么鬼啦!” 明明是随口说的外号,为什么星璃觉得那么好笑,空也很困惑。 屋子的门被打开,猎户走了出来,说道: “原来你们在这里啊,进去做个自我介绍吧,大家都认识一下。” “好啊,我们走吧。” 空也爽快地回答,然而。 出现了。 星璃特有的“难以形容”的表情,她斜着眼睛看着猎户,满脸都写着“不要”。 “我们接下来还得一起度过一周呢,还是相互认识一下比较好。”猎户尴尬地挠挠头。 三人一进入室内,年轻小伙高亢的“魔音”便从耳膜传入大脑。 “老铁们啊,你看这游艇做滴行不行!” 原来是有人在用手机直播,走近一看,正是星璃所说的奇怪的家伙。 寸头人。 “好了,先安静一下,我们互相做个自我介绍吧。” 猎户拍拍手,自然而然地做了主持。 空也找了沙发上的空位入座,发现旁边坐着一位极其魁梧的大哥:白色背心与黝黑皮肤的完美搭配,刮干净的胡子让他看起来更有精神,想必是位健身房猛男。 撸铁人。 有的时候,空也甚至觉得自己是个起名鬼才。 星璃还站在原地东张西望,一看到空也入座,便连忙跑到跟前,不停对空也摇摇手。空也往里挪了挪,腾出位置给星璃,这样一来跟猛男又近了一步。 “真是有趣啊。” 猛男转过头,说了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空也只是笑了笑,随后转而观察其他人。除了寸头人和猛男,桌子的斜对面坐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正翘着二郎腿刷手机。猛男的旁边则是一位小美女,普通的黑色短发,T恤和牛仔裤毫无亮点,但胜在五官精致,淡妆也恰到好处。看起来像是刚出校园的毕业生。 “好,那么就由我先开始吧。” 猎户介绍完自己,然后将目光转向星璃。 星璃似乎有些茫然,短暂的措辞后,从嘴里吐出几句话: “我叫星璃,是个侦探,就这么多。” 竟然如此简短。 斜对面的女人突然鼓起掌来: “诶,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居然是个侦探,真了不起呢!” 她的声音毫无起伏,空也察觉不妙,立马做出一连串笑声来缓解尴尬,随后自然地做了自我介绍。 轮到猛男了。 “我叫原野,是杂志社的编辑,能到猎户先生的岛上取材,我感到十分荣幸。嚯,你们都看到了,我喜欢健身,所以拥有十分壮硕的肌肉。” 原野停下来,开始为众人展示肱二头肌。 “有我这样的猛男在场,想必就算岛上出现连环杀人犯,我们也能从容应对的。” 空也已经确定自己是起名鬼才了。 看起来像大学生的女孩子皱着眉头,挥手拍了一下猛男的大腿,娇滴滴地说: “别说那种晦气的话!” 她回过神来,发现正被大家所看着,又说道: “啊,我叫乔钰,你们直接叫我阿钰就好了。我虽然看起来像个大学生,实际上已经毕业五年了,和阿助一样也是杂志社的记者。” 乔钰所说的阿助,应该就是寸头人。 寸头人仍开着直播,对大家说道: “我就是阿助,是记者的同时,也是个快手主播。请大家同我一起,把七天的美好记忆通过直播记录下来吧,加油!奥利给!” 阿助举起右手,仿佛在做鼓舞人心的演讲。 “阿助的全名叫什么?”空也问。 “我的全名叫阿波罗神助,姓阿波罗,名神助。我曾经在日本媒体工作过一段时间,当时起了一个比较风骚的名字,回国后索性当成圈名用了。新老铁们,平时大家叫我阿助就好了!” 阿波罗,真是个有趣的名字。空也心想。 可是偏偏有人按捺不住。 “啊......啊哈拉!” 星璃突然发出奇怪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第5章 与各位相识(2)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星璃瘫倒在沙发上,发出杠铃般的笑声。回头一看,阿助的脸已经红到脖子,咬牙切齿地说: “你凭什么笑我?算了,刀不锋,马太瘦,我还不想跟你斗!” “因为,因为,真的很好笑嘛。”星璃抹了抹眼角,眼泪快笑出来了。 (注:阿波羅,罗马音ahara,发音同“啊哈啦”) 阿助涨红了脸,嘴里又接连冒出许多教人难懂的语录,什么“做人你别太过”,什么“花花世界迷人眼”之类。 尽管看不到他的手机屏幕,空也大概也能猜到:直播间内外一定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我叫美香,也是杂志社的记者之一,很高兴能认识大家。” 斜对面的女人说话了。 美香的打扮非常时尚,干练的马尾造型,额头上挂着棕色太阳镜。不知是不是粉底的作用,她的脸十分白皙,搭配大红唇看起来很成熟,八成是杂志社中大姐大的人物。 “没想到除了猎户先生,还能意外地认识到另外两个侦探,真是不胜荣幸。看来我们这次的素材一定很丰富,和三位侦探的共同生活一定能引起话题吧。”美香说。 “啊,那我们的专栏名称,不如就叫‘与三位侦探的孤岛生存’好了!这次的热度一定会被引爆,搞不好还能出版哦!老铁们,你们说对不对?” 阿助的声音高亢起来,对着手机屏幕手舞足蹈。 “我们不如做个vlog吧,最近不是挺流行的吗?” 乔钰插话进来,阿助听完两眼放光: “噢噢噢!真是个nice idea!把七天的生存实况做成vlog,然后发到视频网站,一定能火!到时候我们四个坐着收钱就好了,啊啊,光是想想就让人迫不及待了。” 猎户仍站在房间中央,无可奈何地开口道: “我感觉你们好像误解了什么,星辰馆虽说建在孤岛上,但也并非你们想象的那么原始。电力、网络和淡水应有尽有,说是‘生存’未免太哗众取宠了。” “抱歉啊,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新媒体必须抓住读者和观众的口味,制造一些人民喜闻乐见的东西,不然是无法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的。” 原野的声音十分沉稳,让人有安心之感。 “原野说的没错,我们确实需要vlog这种新奇的玩意。这样一来,对星辰馆的取材反倒成为了次要,我们要把重心放在实况录像上。”美香提出观点。 “噢噢噢!那就这样好了,我负责直播,美香姐你就负责实况视频好了。” 乔钰转向阿助,问道: “那我呢?我和原野要做什么?” “你们老老实实地取材去吧,阿钰你不是擅长文字工作吗?” “可是,人家也想跟美香姐一起录vlog嘛。” 乔钰撒起娇来,酥软的声音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好啦,取材的工作就交给我吧,小钰跟着美香去也无妨。”原野说。 “可是,取材这么繁重的工作,交给原野哥一个人来处理真的没问题吗?明明说好要一起取材的,如果这对你来说有点为难的话......” 空也昏昏欲睡,眼皮快要闭合的一瞬间,耳边传来星璃的轻声细语: “她到底想怎样啊?” 空也猛地回过神来,发现四人的讨论还在继续下去。 “没问题的,小钰尽管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就好了。” 束手无策的原野似乎不太擅长应对这种类型的女生。 “说起来,我们的设备应该够用吧?”阿助问。 “我带了两台相机过来,其中一台用于备用。本应该带三台的,结果今天早上整理行李时发现,有一台被主编借走了。唉,说到主编,他可真是.......” 美香后续的话空也完全没听进去,他终于在四人的讨论声中入睡。 醒来时,房间内已空无一人,空也听见外面有嘈杂声,便走出去。 已经是黄昏了,小艇正在慢慢靠岸,其他人正站在甲板上,迫不及待想要上岸了。小岛的港口十分简陋,只有一座木板搭成的桥。海滩上放着一台发电机,发电机的电线连向密林深处。再不远处,能看到一间砖头砌成的小屋,没有贴瓷砖,砖块和水泥完全裸露在外面。从船上看不到小屋的门口,估计是放置杂物的场所。 除了木桥、发电机和小屋,整个海滩上只剩下沙子和石头。 船平稳靠岸后,空也一行人终于见到了船长,一个穿着邋遢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已经依稀花白,白色短袖沾着些许汗渍,说话夹杂着口音。 “这是岛上唯一的港口,出岛必须从这儿离开。我一般一周往返一次,下周日我会来这儿接你们离岛。当然,如果有紧急情况也可以提前联系我,星辰馆的管家知道我的联系方式。那么,我就先告辞了。祝各位在星辰馆度过愉快的一周,大吉大利!” 船长返回小艇,随着“轰轰轰”的发动机声,小艇追逐着夕阳远去。 等等,“大吉大利”这个词听起来好像有点怪?空也默默吐槽。 七个人站在海滩上,眺望着远走的小艇,以及夕阳最后的余晖。天色逐渐变暗,乌云在小岛的顶上逐渐汇集,时而落下些许水珠。 星璃抬头望着天空,说道: “要下雨了,我们得赶快。” “有没有人带了伞?” 眼看雨逐渐变大,美香急的直跺脚。 所有人面面相觑,没人能掏出一把伞。此时海滩上刮起了强风,照这个态势下去,很快就有一场暴风雨席卷小岛。 “好冷。” 星璃可怜地抱住自己,本来炎热的天气在强风和雨水的加持下,温度骤减至二十度左右,这对于布料稀少的星璃来说简直就是灾难。 “这就是小岛给我们的‘见面礼’吗?运气有点背啊。喂,阿助,你先把直播关了吧。” 原野对正在观察发动机的阿助说道。 “我早就关了。话说,我们是不是该出发去星辰馆了?” “在暴风雨来临之前,我们赶紧行动吧!” 猎户挥挥手,带领大家往密林深处去。 第6章 欢迎来到星辰馆 傍晚来临,林间小道连一盏路灯都没有。雨水滴落在树叶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脚下的泥土被微微浸湿,散发出混杂雨水的清新气味。 “果然是座孤岛该有的样子啊。” 岛上没有干净的石头路面,只有“走得多了才会产生的道路”,道路的两侧被密林所覆盖。这种情况下别说开车,连自行车都没法骑。偶然吹过的一阵冷风,夹杂着几片树叶在林间穿梭。 所有人都开着手机闪光灯,跟随猎户在树林中摸索前进。美香一脸黑线地靠在原野身旁,嘴里不停地发出抱怨的声音,似乎是白鞋被泥土沾染的缘故。 “那个,猎户啊。这座岛上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生物吧?”阿助问。 猎户一个人走在队伍的最前端,而后放慢了脚步,转过头说: “偶尔会有蛇之类的爬行动物,不过大型哺乳类我想应该不会有。” 如同在宁静的夏夜,突然听到鬼故事一般,美香咿咿叫起来: “真的吗?啊啊,我超害怕蛇的。” “放心好了,岛上没有毒蛇,也不会突然冲出来咬人一口。” 猎户说完,四周又陷入了寂静,只能听见脚步声,和雨声。 往前走,来到一块稍微开阔的地方,树木开始变得稀少,砍伐后留下的木桩子也逐渐增多。在不远处的小山头上,依稀可以看到一座白色的石碑。 “那个石碑是?” “那是我父亲的墓,他很钟爱星辰馆,所以将他葬在这里。” 猎户没有回头,只是不断地往前走。 “原来如此啊。” 虽然空也和猎户相识已久,但猎户从未对他提起过家庭。这件事,空也还是第一次知道。 道路两侧的树木开始变得井然有序,在道路两侧一字排开。道路的尽头似乎有点点亮光,再往前走,大房子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 这是一栋三层的房子,第三层却没有窗户。房子外墙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钟表,显示时间为7点30分。钟表的左侧和右侧紧挨着房间,不过房间一片漆黑看起来并没有人居住。钟表表盘的正下方,便是星辰馆的大门。 门前是一块大理石地面,地面上矗立着四根石柱,每根石柱都雕刻着不同的奇怪花纹。四根石柱的中央站着一个女人,似乎已经恭候多时: “欢迎各位的到来,我是星辰馆的管家纪真。” 管家纪真礼貌地向我们点头。她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穿着一套暗红色连衣裙,亚麻色的披肩长发,脸蛋略显丰满。有种温文尔雅的感觉。 “纪真,过一会再介绍他们吧。先让我们进去。” 猎户对纪真说,纪真点点头,敞开大门邀请大家入内。 从正门进入便是大厅,大厅的地板贴着黑白瓷砖,天花板上挂着一盏大吊灯,吊灯发出的淡黄色光芒充斥着客厅的每个角落。两侧有若干扇门,仔细一数,左侧三个房间,右侧两个房间,另外一间是饭厅。客厅没有多余的家具,正对门口的中央只摆放了沙发和茶几,没有电视机,只有一台老式留声机供客人取乐。客厅的后方是螺旋楼梯,通往二楼。 “我为大家准备了菜肴,请随我来餐厅。” 随着纪真进入餐厅,长长的餐桌上,各种美食映入眼帘。众人估计都饿坏了,在做完简短的自我介绍后,都顾不上已经湿透的衣服,连忙坐下开吃。 空也选了个位置坐下,看着餐桌上的烤鸭、羊腿、大闸蟹、基围虾,顿时迸出一个疑问: “纪真小姐,岛上有这么丰富的食材吗?” 纪真用餐的姿势十分优雅,她先停下餐具,然后用手帕擦擦嘴,答道: “这些食材是我提前托人从大陆运过来的,听说猎户的朋友们要来,于是想着做一顿丰盛的晚宴招待大家。请别客气,放开吃吧。”纪真的笑容很迷人。 “星辰馆里的其他人呢?”空也又问。 “星辰馆自父亲去世后,一直是纪真一个人打理。与其说是管家,纪真可以算是星辰馆的第二主人。父亲去世前留下遗嘱,星辰馆由我和纪真各占一半。”这次换成猎户来回答。 “我一开始还以为纪真是猎户的母亲呢,还想这猎户的妈妈竟是如此年轻的美人,真是吓了一跳。”美香说。 “哎呀,美香小姐可真会开玩笑。” 纪真的回答十分从容。 用餐完毕后便是房间分配。星辰馆一楼共有五个房间,由中央的大厅分隔开,左侧是Ⅰ号室,Ⅱ号室和图书室,右侧是Ⅲ号室和Ⅳ号室。 二楼共有七个房间, 南侧:从房子的左向右数分别是Ⅴ号室、Ⅵ号室、Ⅶ号室和Ⅷ号室。 北侧:从左向右数分别是Ⅸ号室、天文博物馆、资料室和杂物室。 走廊东侧最后空出的位置是通往三楼的楼梯。 三楼没有可供居住的房间,只有机械室、公共浴室与天文台。 纪真在介绍完房间布局后,又说道: “Ⅰ号室是已去世的老爷的房间,Ⅱ号室是我的房间,Ⅶ号室是少爷的房间。剩下的房间正好六间,请你们自行分配吧。” 在通过抽签、猜拳之后,分配方案已经确定: 美香首先选择Ⅲ号室,为数不多有独立卫浴的房间。 “你们慢慢聊,我得先去洗个澡,拜拜。” 原野以第二的顺序选择Ⅳ号室。 “还是住一楼方便,不用跑上跑下。” 星璃第三,选择Ⅴ号室。 “我想先去看看星辰馆里有什么好玩的。” 空也选择Ⅵ号室。 “时间还早,大家坐下聊聊吧。” 乔钰选择Ⅸ号室。 “女孩子们住的近一些比较有安全感。” 只剩下Ⅷ号室留给阿助。 “我也好想去洗澡啊,什么?公共浴室在三楼?” 房间分配完毕后,除了猎户、空也和纪真,其他人都离开了餐厅。 “猎户,那个。馆里有什么娱乐设施吗?”空也问。 “游戏机之类的没有,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到图书室下象棋。” “图书室不是用来阅读和藏书的地方吗?” “老头子的藏书估计你们也不感兴趣,尽是些天文学的书籍。我看到里面尚有空位,便摆一套桌椅,算是馆里为数不多的消遣活动。”猎户边收拾碗筷边说道。 “啊~~~~” 餐厅外面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是星璃的声音。 “发生什么事了吗?”纪真慌张地站起。 空也感到不安,急忙冲出餐厅。声音似乎从图书室传来,房门半掩着,星璃应该就在里面。空也一把推开门,走进图书室。 第7章 棋子 星璃蜷缩在角落,看到空也进来,便指了指书架后方,脸上露出恐惧的神情。 视线被书架遮挡,空也看不到星璃所指的东西,于是绕过书架,缓缓接近后方。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无论接下来看到的是断手还是血淋淋的人头,他都不会被吓到。 他看到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一套象棋棋盘。 平平无奇。 “星璃怎么了,你害怕象棋吗?” 空也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被耍了。 “不对,仔细看看棋盘,上面只有八个棋子。”星璃的声音微微颤抖。 空也再一看,确实如此。国际象棋棋盘上只有八个白色的棋子:国王、皇后、两个主教和四个禁卫军。其它的棋子已不翼而飞,桌子椅子底下也找不到别的棋子。 “果然,这个,就是‘那个’吧?”星璃说道。 “嗯......就是‘那个’。正好八个,对应我们八个人。国王代表猎户,皇后代表纪真,主教代表我和你,禁卫军代表杂志社四人。”空也若有所思。 “怎.....怎么办?” “童谣呢?你有找到童谣吗?”(注:此处neta《无人生还》的童谣杀人) “没有,现在好像已经不流行那个了。” 这时,纪真和猎户也到达图书室。纪真看到躲在角落的星璃,露出了尴尬的微笑: “真是吓我一跳,星璃妹妹,发生了什么事呢?” “为什么图书室里有这么晦气的东西?” 星璃用冷眼瞪着纪真,指着棋盘说道。 “晦......气?你是指棋子不完整吗,这个是旧的棋盘,之前被前来的客人弄丢了不少。如果想下棋的话,我一会去拿套新的过来。” “放心吧,纪真对推理小说不感兴趣,这种情况只是偶然而已。” 猎户向星璃解释。 然而星璃似乎还是不放心,她将棋盘整个端起,拿到客厅,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棋子倒进了垃圾桶。 “呼,这样才能安心下来。”星璃松了口气。 猎户对星璃束手无策,只好放任她的神经质行为。 空也没有理会,径直上了楼。 Ⅵ号室的布局相当简陋,只有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一套桌椅和一个衣柜。房间虽然不大,但也设了个阳台。推开阳台的玻璃门,风夹杂着雨水扑面而来,阳台瓷砖上形成了一大片水洼,雨滴淅淅沥沥落在水洼上。阳台朝南,能听到一旁巨大钟表的滴答响声,向外可以看到星辰馆的大门和四根石柱,前院有一道小围墙,围墙的旁边种植着一排灌木丛。可能是疏于管理,灌木丛旁边的土壤冒出许多杂草。往东南方的小山坡望去,可以看见白色石碑的位置。再更远一点则什么都看不见了,星辰馆被森林包围,站在二楼的阳台完全看不到小岛的边界。 空也合上玻璃门,雨声变得模糊起来。他带上衣物和洗浴用品,来到三楼的公共浴室。推门而入,发现澡池子赫然就在面前,浴室里充斥着水雾,显然有人在里面。 未经大脑反应过来,空也下意识地想退出去,可仔细一看,池子里有个**的男性正在泡澡。那人转过身,朝空也挥手: “噢,好巧啊!一起洗吧。”是阿助的声音。 空也松了口气,果断走进浴室,脱光衣物进入池子。浴室的池子有半个游泳池那么大,配有智能注/放水系统和自动调温。加入热水时是澡堂,加入冷水则变成游泳池。浴室北侧墙壁连着天花板做成半圆形玻璃的构造,雨水拍打在玻璃上,发出有规律的声音。由于是岛上唯一的房子,不用担心被偷窥的风险,因此可以在泡澡时透过玻璃仰望星空。和阳台一样美中不足的是,由于高度不够,无法透过玻璃一览小岛的全景。 空也走到池子边,靠着玻璃往下看,可以看到星辰馆的整个后院。后院的布局与前院大为不同,几乎一半的空间用于果树栽培,杂草被除的干干净净,俨然像中世纪豪宅的后花园。后院的右侧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凉亭,凉亭旁边有一块花圃,似乎在栽培类似玫瑰的红色鲜花。此时,空也发现花圃的角落有一个人影。那人穿着雨衣,手持铁锹,小心翼翼地将花圃的一角挖开,然后从雨衣底下掏出一个黑色塑料袋,往土坑中倒出一些白色的玩意儿。 “那个笨蛋在干什么?” 尽管无法靠视觉辨认对方,空也仍知道那个人是谁。 “哦?你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我也来看看。”阿助从水中起身,想一探究竟。 星璃将土填回去,用铁锹拍实,捡起被破坏的花卉悄悄塞进塑料袋里。可能是担心破坏行为被发现,她四下张望,同时慢慢地往回走。她看向二楼时,与空也四目相对。 空也连忙带着阿助蹲下,潜入水中。他忘了一件事,现在的他是全裸的。星璃站在原地没动,视线仍然停留在玻璃处。由于雨水的缘故,空也看不清她的表情,想必她一定吃了一惊。星璃将塑料袋塞入雨衣中,随后拿着铁锹撒腿就跑。这一举动不由得让空也担心起来,他在思索一件事情:星璃逃跑的理由,究竟是破坏被发现了,还是看见了空也的裸体呢? 空也挪动脚步,走到池子的中央,不愿在玻璃窗旁边停留。 “刚刚那个人鬼鬼祟祟的,不像是好人啊。”阿助一本正经地说。 “别理她,她只是心里有芥蒂罢了。” “心里有芥蒂?” “有些人会对孤岛上的大房子产生恐惧感,在推理小说中,这种类型的孤岛一般与世隔绝,犯人在杀完人之前救援不会赶来。对此感到恐惧的人,同样会对诸如瓷质小人、象棋棋子之类能代表‘人’的东西产生恐惧。” “这跟棋子有什么关系吗?” “就像犯人在行凶之前需要仪式感一样,用八枚棋子代替八名受害者。孤岛活动的参与者依次受害时,棋盘上的棋子也依次倒下。如果你了解阿加莎克里斯蒂,就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了。” 空也说完便全身浸入水中,享受在星空下泡澡的惬意。 第8章 不知该起什么标题 星璃一路小跑到三楼杂物间,将雨衣脱下挂好,铁锹放回原位。 杂物间很小,约莫六平方的空间里塞着拖把、水桶和马桶塞等清洁用品。里头的老式洗衣机似乎很长时间没有使用,一掀开盖子便能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星璃试着按下电源开关,没有反应,估计是洗衣机没接电,看来是用不了了。 能当做凶器使用的仅有一把铁锹,镰刀锤子之类的工具统统没有。 确认完这一点后,星璃退出了杂物室。 “哎呀,这不是星璃吗?” 身后突然传来男性的声音,吓得星璃一个寒颤。 阿助裸着上身,染黄的头发湿漉漉的,脖子上挂着一条长长的白色浴巾。 “现在洗澡可不行哦,空也还在里面。” 阿助似乎没发现刚刚在后院的人就是星璃。 “啊....是吗?那我过会再来好了。” 星璃有些害羞地撇过头,转身下楼去了。 “好险,好险。还以为我被发现了” 回Ⅴ号室的路上,她的心砰砰直跳,用小到听不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路过天文博物馆时,星璃停了下来。 天文博物馆的大门采用的是对开的玻璃门,门上挂着一把锁,显然并不是全天开放。门框上贴着印有“天文博物馆”的牌子,馆外的墙壁则被特意粉刷成星空图案,与其他房间的白色粉刷相比,是在有些突兀。星璃无法通过毛玻璃观察里面,博物馆也没有其他窗户,看来想进去只得等到白天。 到达Ⅴ号室的门口时,对门的Ⅸ号室忽然打开一条门缝。星璃警觉地转过身去,乔钰从门缝中探出来: “能到我房间来一下吗?” 乔钰招招手,又说: “有些事想跟你说。” Ⅸ号室的布局与Ⅴ号室大差不差,都是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套桌椅,唯一不同的是:Ⅸ号室没有阳台。星璃在椅子上坐下,乔钰则坐在自己的床上。 “其实,有些事情令我很不安。”乔钰的声音很细。 “什么事情呢?” “事实上,我是被其他人逼迫的,如果不是他们,我根本不会参加这次的行动。” “‘他们’,指的是你们杂志社的其他三个人吗?” 乔钰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点点头。于是星璃接着问下去: “他们如何逼迫你?” 乔钰有些紧张,用纤细的小手攥着衣领,半晌才吐出一句话: “虽然看起来很和睦,但杂志社的黑暗远比你想象的多。” “可以跟我说说吗?没关系的。” “因为都是女孩子,所以你应该能理解我。我初入杂志社的时候,只是个刚从大学毕业的懵懂少女,找工作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我在杂志社求职的时候,原野先生看起来人很好,愿意把我收留到他的小组。然后...然后......” 乔钰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听不见了。 “啊,这我知道的。他们一定对你做了什么惨无人道的事情吧?” “不是的!”对方忽然提高音量,“他们的做法跟我想象中的杂志社相去甚远,这些人为了获取情报甚至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杂志社的黑暗面吗?你为什么不考虑退出呢?” “因为,我有把柄在他们手里啊......”乔钰哽咽起来。 星璃不知如何安慰她,只好掏出一个白色棋子塞到乔钰手里。 “这是?”乔钰觉得疑惑。 白色主教。 “给你的护身符,有它在你就能得到侦探的保佑。” “嗯...谢谢你,侦探小姐。”乔钰终于喜笑颜开。 星璃回到Ⅴ号室,将门反锁,一身疲惫使她一头扎到床上。 作为侦探还是要留一手,在埋掉白色棋子之前,星璃偷偷留下了代表自己和空也的白色主教。只要棋子还在自己身边,就永远不会出现问题。 乔钰信以为真,将白色主教收下。 想到这里,快要睡着的星璃笑出了声。 早上。 睡梦中传来女人大吵大闹的声音,空也不情愿地睁开眼睛,抓起放在枕旁的手机。 8点30分。 女人歇斯底里的吵闹声还在继续,似乎来自楼下客厅。 空也发现一个不寻常的地方,手机屏幕的左上角显示着三个字: 无信号 空也下了楼,发现客厅围着几个人:美香双手交叉坐在沙发上,原野在客厅来回踱步,猎户则在一旁试图安抚美香。 “啊,这是什么情况?”空也问。 发现空也后,原野停了下来,随后在沙发上坐下,长吁一口气,说道: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手机接收不到信号了。” “各位不要惊慌,很可能是昨晚的暴雨导致的。大家稍等一会,应该中午前就能有信号了。”猎户不断地解释。 “啊,确实,昨晚的雨下的挺大的,似乎还打雷了。” “没有网络,我们的直播怎么办?啊啊...实在是太倒霉了。” 原来吵醒空也的声音是美香发出的。 “虽然现在暂时没有网络,不过vlog还是能继续拍摄的。好啦,美香,没什么大不了的。”原野的话还算靠谱。 “其他人还没起吗?”空也问。 “阿助一大早就跑到外面取材去了,星璃也是一大早就钻进图书室。至于其他人,我想应该还在睡梦中吧。” 猎户拿出四个杯子,用铁壶沏上热茶。 美香尝了口热茶,心情似乎有些好转: “行吧,那我们的取材就从中午开始,博物馆和天文台都看一遍吧。” “另外,想要抓住读者的口味,除了这些......还要......” 美香和原野同以前一样,开始讨论起工作来。 早上的时光过于清闲,空也每每打开手机,都因没有网络而遗憾关掉。不能上网,不能上微信,这样的日子如同倒退了百年一样。 猎户打开留声机,从立柜里抽出一张唱片塞入,老旧机器发出嘈杂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温柔的男声: Love me tender,love me sweet Never let me go. You have made my life complete. And I love you so. 空也对这首曲子很熟悉,十岁时他到乡下的祖父家度过暑假,祖父爱好收藏唱片。整个暑假,空也的大部分时光都在与祖父收藏的唱片度过。其中他最喜欢的,就是这首猫王的《Love Me Tender》。 歌曲曲调舒缓,配上古典装潢的大房子,让人越发慵懒起来。 第9章 繁星 挂钟指向九点钟,乔钰也来到客厅,两人讨论变成三人讨论。 九点半,讨论声停止了。 “说句实话,我们是不是该吃早饭了?”美香突然提了一句。 “星辰馆的伙食一直是纪真在做,所以目前还没办法。”猎户苦笑。 “纪真还没有起床吗?” “应该还在睡吧。” 十点钟,Ⅱ号室的门被打开,穿着粉红色睡裙的纪真走了出来。看到大家都已聚集在客厅,纪真吃了一惊: “哎呀,各位起的真早。作为管家的我实在有所怠慢,不好意思。” 纪真逃回了房间。 “话说,纪真平时都是这样吗?” 空也悄悄地问一旁的猎户。 “差不多吧,她好像有熬夜的习惯。” 不一会儿,纪真又从Ⅱ号室出来,换了套居家用连衣裙,短短的时间内化了淡妆,还是如昨日一般美丽优雅。 “我现在就为大家做早餐,请稍等。” 纪真打了个招呼,便迈腿小跑到餐厅。十分钟后纪真返回餐厅,告知早餐已准备完毕。 空也饥肠辘辘地走进餐厅,发现餐桌上只有吐司、煎鸡蛋和几杯冲泡豆浆。可能是昨天的晚宴太过丰盛,吐司面包相较而言太过简陋。 全麦面包,就着豆浆吃也难以下咽。 “请问,是我做的吐司太难吃了吗?我看您吃一口面包要嚼三十三下。” 纪真关切地询问,让美香的脸忽然一红: “没有那种事,细嚼慢咽对胃好嘛。” 空也不知从哪里开始吐槽,只得默默地将自己的份吃完。 纪真前手端上早餐,后手就准备午餐去了,两餐间隔短的惊人。 差一刻到十二点,午餐就已经准备好。碰巧阿助从外面回来。早上没进食的他一听到午餐已经准备完毕,器材都没放下便直奔餐厅。 餐桌上摆着大大小小几个盘子,最大的餐盘摆满吐司,其他的小餐盘装着炒青菜、五花肉、炒青椒等家常菜。比起昨天的正餐实在是逊色不少,但也算能吃。 由于没有米饭,大家只得就着菜肴吃吐司。最后一个赶到餐厅的星璃见到此景,脱口而出: “一定是昨天把食材都用光了吧!” 不愧是星璃,说出了大家都不好意思说的话。空也想着。 “厨房里还有些食物库存,不过一般只够我一个人吃的,八个人实在有点紧迫。” 纪真略显尴尬地撩了撩头发。 “是我不好,应该早点通知你的,这样你就有时间采购食材了。”猎户说。 午餐结束后,杂志社的取材正式开始。空也比较清闲,便跟着其他人一起进行星辰馆的参观。纪真带着众人来到二楼的天文博物馆,打开玻璃门锁,随着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博物馆的全貌赫然展现在面前。 虽说是天文博物馆,但馆内有一半的空间被书架占据,算是半个图书室。 “这些书是珍稀的天文学资料,大多是国内外的著名期刊和科学专著,这里一共有1000多册。”纪真说道。 “一千多册?馆主有那么多的资源吗?” “嗯,第一代馆主是以前国内著名的天文学家,不仅喜欢收藏专著,他自己也发表了不少文章,就连书都出了好几本。不过你们对科学专著应该不感兴趣,来看看这个吧。” 纪真走向馆的另一侧,那儿有好几个陈列柜。她停在其中一个高高的陈列柜旁边,一个类似钟表的东西被玻璃罩了起来。 “这个就是天文钟。天文钟是一个用于表达天体时空运行的仪器,古时人们用于计算天体的运动。请跟随我绕到这边。” 空也跟着纪真绕到陈列柜的另一边,从背面看,可以看到天文钟内部的构造,几组齿轮相互咬合,通过轴承带动转盘进行圆周运动。不过目前天文钟并没有在运作。 “这个只是欧洲天文钟的模型,真正的天文钟比这个要大的多。你们知道吗,最早的天文钟是北宋人苏颂和韩公廉研制而成的,当时还叫做‘水运仪象台’,可以达到基本演示天象运动的功能。一代馆主还活着的时候,十分想要一套水运仪象台的模型,他委托全国最好的能工巧匠来帮忙打造。制作进行到一半时,星辰馆迎来了危机,因某种因素被民众所抵制,收入相较以前一落千丈。馆主此前将大量的钱用于星辰馆的修缮,也包括修建这间博物馆,导致后来他拿不出继续制造水运仪象台的钱,这件事便暂时搁置了。到了八十年代中,国内经济开始慢慢转变,来访星辰馆的学者们也逐渐增多。收到款项的馆主仍心心念念着水运仪象台,他想完成之前搁置的模型,却再也找不到当年的工匠了。” “真是个遗憾的故事啊,后来二代馆主没有接手制作吗?”美香听的十分入神。 “老爷他.....对天文根本就不感兴趣。” 纪真的话带着些许忧伤。 “怎么会这样....那你是出于对天文感兴趣,才成为星辰馆的管家吗?” “那都是不值一提的事情啦....我十六岁时,双亲因故逝世,作为远方亲戚的老爷收养了我,后来也没读大学,一直在星辰馆生活到了现在。” “啊,原来是这样啊。” 美香得到了绝佳的素材,连忙在笔记本上记录。 “老爷对待我就如同对待亲生女儿一样,他去世以后,我便一直独自守护着这座星辰馆。毕竟如果没有星辰馆,也就没有现在的我了。”纪真的声音婉转动人。 “一个人在这种大房子里生活,一定很孤独吧。”原野开口道。 “我无聊的时候就呆在图书室里面,若干年下来,天文方面的知识增长了不少,也学会了用望远镜观测天体。我喜欢夜晚到天文台去,观测星星永远不会觉得无聊。说起来,人类本身就是孤独的。每每仰望星空,我都在思考:地球是不是宇宙中最孤独的存在呢?我看到了其它恒星,它们看似亲密无间,却又相隔好几光年,繁星们一定也很孤独吧。” 纪真的话在空也的脑海里不断回响,面对如此端庄典雅的女人,星辰馆孤独的守护者,他竟想不出一句话来附和。 繁星们一定也很孤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