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重生 路瑶被路老爷子捡回家的时候,还是个才从娘胎里出来的皱巴巴红通通的小丑猴子。 一月的天气,小身子就裹了一件破棉衣,就这么躺放在杂草丛里,身体冻得都有点发青了,断断续续的哭着,声音比老爷子家才抱养的小猫叫声大不了多少,得亏老爷子耳朵灵,顺着声音找到了她。 小婴儿是被丢弃的,路瑶长大知事后,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老爷子跟她说的:爷爷打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咱俩有亲缘,这一世,就合该是祖孙。 老爷子精心的养着,为她取名路瑶,给了她一个安稳的家。 路老爷子一生逍遥,未曾娶妻生子,到退休了,学着古时候的隐士,找了个深山老林,建了栋精致的竹楼一人生活。 平时就种点花花草草和蔬菜,养着猫狗逗乐,很是怡然自得。 后面捡到了路瑶,办好了收养手续,路瑶已经被他养得白白胖胖的,可爱极了。 路瑶才出生就被抛弃,却是幸运的,路老爷子出身不凡,身怀绝技,她跟着老爷子练武习文,打猎养花,二十年来过得充实无忧。 路老爷子同样觉得自己是幸运的,他大半辈子活得精彩自在,年老退休了,也得了个小娃娃陪伴在他身边,余生过得很是平和安乐,未曾孤寂。 在路瑶二十岁的时候,老爷子大限到来。 当初的小丑猴子已经长大成人,温和清雅,冷静从容,能够独当一面了。老爷子没什么不放心的,淡然迎接死亡,溘然长逝。 路瑶为他守灵后,遵从他的遗愿,将他火化了装入盒里,背着走遍五湖四海,大江南北。 路老爷子逍遥一生,不说全世界都走遍了,至少也是走了三分之二了。路瑶明白老爷子是想让她多多见识世间风华,不至于一生居于深山,所见所闻仅只眼前目光所及。 她用了两年时间,完成了路老爷子交待的任务,回了山,将老爷子葬在他生前为自己挑好的地方。 再一年后,路瑶将家门锁好,下了山。 她选择走老爷子走过的路,从军,为国家献己力。 三年后,因军事冲突而死亡,时二十六岁。 …… 当路瑶意识清醒过来时,周遭不再是枪林弹雨的激烈混乱,反而一片安静。 鼻息间隐隐能闻到血腥味,竭力睁开眼,视线却是一片朦胧,是眼睛出了问题吗?她倒是没想到还能活着,只是,为什么感觉不到身上伤口的痛意? 而且,她感觉,自己好像是被人抱在怀中的,正当路瑶在脑海里思索她的哪一位队友有如此体格,抱一个一七五、百来斤的成年人如此轻描淡写,如抱孩童的时候,话语从她上方传来,抱她的人说话了:“府尊,是个女孩。很漂亮,跟你很像。” 女性,声音低沉柔和,却不是路瑶所熟悉的陌生嗓音。路瑶心一凛,立马起身防备,只是…… 被称作府尊的人靠坐在床榻,脸色略显苍白,看了看正挥舞着小胳膊小腿的婴儿,撇开眼,道:“不必多言,将她送走罢,人在大厅候着。” 路瑶:“……” 房间里只有两人,无人说话,连呼吸都是静默的,路瑶视线朦胧,看不清人,只能放弃看看脸的想法。她想,她其实已经死了,现在是重生了罢,拥有记忆重生成为了一个婴儿。不过,她好像……又要被丢弃了。 路瑶突然感到抱着她的人退后了一步,悲切道:“明归,她是你的孩子,是我们路家的嫡系血脉,我不愿将她交由陌生人扶养。 恕我无法认同你的决定,或者你把她交由我扶养,我保证绝不让她出现在你的跟前,亦或,此后我和她可以不再出现在明州境内。” 府尊回过头,看着一脸执拗,挺直了背脊僵直站着的人,神情复杂,正待开口,门外便传来敲门声。 “府尊,青舟求见。” 府尊皱眉,“进。” 房门开了复又关紧,再一人缓步走了进来。路瑶敏锐感觉房内紧凝的氛围随着这位叫青舟的人进来而变得舒缓下来。 “你重伤未愈,不好好疗养,怎么也过来我这里了,好歹顾惜下自己的身体。”这次是府尊先开口了,清润轻和,不像责怪,更似劝说。 “我心里自是有数的,无须担忧。我若是再晚点,你们俩估计都要吵完了,你现在身体虚弱,收拾不了青言,反会被她气着,这可不好。” 话未落,转头又对路青言道:“青言,你且冷静,你这般,岂不是让府尊难过。” 路青言舒了口气,未开口说话,却还是抱着孩子往前走了一步,靠近床榻。 路青舟摇摇头,对路渝道:“青言好歹也是宗师级的高手了,性子还是和小时候一个样儿,嘴笨不说,还固执。” 路渝叹息,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甚笃,如今一人重伤未愈,一人悲伤难过,全是因她,“是我的过错,你和青言因我个人的私事而多方奔波,你更是险些没了性命,是我愧对你们!” 路青舟也是叹气,靠近床榻,俯身轻抚了下路渝头顶,道:“明归,不要觉得愧对我们。你贵为府尊,你的事,就是我们明州府的事,秦业无智不忠,咎由自取。 至于我和青言,只会因为能帮到你而高兴!你何必将秦业的事迁怒到孩子呢,她是你的血脉。” 路渝闭眼,这个孩子是她识人不清的证明,见她一眼便能想起她的父亲,她无法释怀。 只是到底是无法狠下心拒绝这两个一心待她的人,终是松了口:“北州有一处我的私宅,派人将她送过去,那边有人会照顾好她。” 路青言闻言,一直沉郁的脸马上浮现笑容,嗯了声就打算转身离开。 路青舟连忙叫住她:“做什么去?” 路青言:“送她去找北州。”先将候在大厅的人打发了,免得府尊反悔。 路青舟:“你急什么,孩子刚出生,哪能现在就送的! 我且问你,孩子有哭吗?我之前在静室,后面一路过来,都没听见哭声。” 路青言:“有哭,才降生那会儿哭得可响亮了,后来府尊说不要她了,她就不敢哭了。” 府尊路渝:“……” 婴儿路瑶:“……” 路青舟:“取名了吗?” 路渝被她盯着,眼见她眉头慢慢皱起,不得不开口:“遥。” 路青舟舒缓了紧皱的眉,满意颌首:“瑶,美玉也,善!” 路渝:“……”看在你重伤的份上,让着你点。 路青言抱着孩子,内心疯狂拍手叫好:青舟好厉害! 当然,她也没胆当着路渝的面公然拍手为路青舟叫好。 第二章 鸣鹿 路渝虽说是松了口,不再一心想着要将婴儿送予别人扶养,但终究心结难解,将孩子送往北州是必然之事。 明州至北州足足有十天半月的路程,这还是武者单骑,快马加鞭的结果。若是用马车赶路,因为孩子,速度不能过快,估摸着得要一个多月了。 不过这事倒是不急,孩子才出生,司武界的孩子再怎么耐摔耐打也不是这么乱来的。 路瑶听着自个名字定下来了,机缘巧合下还是老爷子为她取的那个名字,朝着路青舟挥挥手,再附送一个笑容,以示感谢。 至于是否会被送走,路瑶觉得,不管是送人还是送远,她们怎么也会让她能平安活下去,这样就足够了。 府尊,宗师,她对现在的这个世界怀着好奇,她想要长大,然后去见识这个世界。至于血脉亲缘,无需强求,且行且看。 路青舟看了看路渝,上前将向她招着小手的孩子抱了过来,仔细端详了会,道:“眼睛,鼻子,嘴巴,哪哪都随你,费了这般力气生出来的,怎么就舍得送人,不觉得亏得慌吗?其他似你这般的高等武者想要一个孩子还没有呢!” 路渝收回看路瑶的眼神,淡了将孩子送人的心思,她反而在心底松下了一直提着的气,直言道:“……我如今心境有瑕,不将她送走,恐对她不利。我吃过的苦,不想让她也尝。……其实幼儿无知,不会知晓此事,找户老实人家,做平凡人家的孩子,于她更好。” 路青舟无奈:“老实,平凡就能保证孩子无忧吗?多的是老实人打骂孩子的。 路瑶是你的孩子,是路家嫡系血脉,是明州府的孩子,怎能让她流落在外。她需要接受好的教育,打好武道基础,将她送走,失了打熬身体的最佳时期,岂不是害了她。” 她看路渝不说话,想了想道:“嗯……,我受了秦家先天一掌,暗劲难消,近几年难以动武。北州好药材不少,我正可陪着小家伙在那边休养几年。” 路渝摇头,“罢,既然应了你们,我便不再想着将她送予他人。不过你重伤未愈,在府内好生调养,之后多安排些弟子护送即可。” 路青舟挑眉,看她一脸疲惫,不与她纠结此事,抱着已经睡着了的路瑶,干脆的告退走了。 路渝生产后,强撑着精神说了这么多话,很是困顿,虽是气她想不开要把孩子扔了,但终究是师姐妹,路青言上前,为她输入真气,调理身体。 三个周天后,路青言收手,扶着已经睡着的路渝躺下,为她盖好衾被,出门去找路青舟。 白云悠悠,惠风和畅,再怎么样,路家的下一代算是保住了,路青言一路走着,心情由坏变好,步伐也轻盈起来。 到明心亭时,路青舟正在沏茶,火候正好。 路青舟一点也不意外她来这里,指指对坐正冒着热气的茶杯:“长渊府覃三公子听闻我受伤,特地送来的鸣鹿茶,尝尝。” “孩子呢?”路青言坐下,举杯饮了口。 “睡觉呢,乳母在旁看着。这茶如何?”饶有兴味。 “好。”涩,而且苦,路青言默默地把杯子往前推了推。 “呵,鸣鹿茶涩苦,但忍过以后,清香回甘,除疴去疾,蕴养内息,难得的珍品,阿言莫要嫌弃,不可浪费喔。” 路青言动了动苦麻了的舌头,懒得理她,从怀里将丹药取出放在路青舟面前。 随后抄起自个的杯盏,一饮而尽,被这难得的珍品刺激得翻了个白眼,再打了个寒噤,难喝! 路青舟好笑的看她牛饮,拿起桌上的玉瓶,“护命丹?你将你的护命丹给我做甚,自个留着。” “你要去北州,如果就这么去,容易把命丢了。护命丹虽不能使你痊愈,也能恢复八成功力。你将之服下,我助你化开药力。” “你怎么知晓我的已经没了?” “你的若在,现在又何至于内息紊乱,难以动武。” 路青言低下头,顿了顿,又道:“你回来后,入了静室闭关,府尊一度不想要那个孩子,但月份大了,恐会危及性命,我便将护命丹交予府尊,她拒绝了,后来便决定将孩子生下。” 路青舟轻啜着杯中茶,静心回味。路青言知她在深思,也不催促,盯着茶盏发呆。 好半响后,路青舟茶喝完了,终是开了口:“往事不可追,着眼眼前罢。我听闻医道大家林莒在北州隐居,此次我会去找寻,拜托她为我诊治,你的护命丹自己留好,保护好明归。” 不待路青言反对,又道:“你亦是重伤方好,刚才也动用了真气,不宜过度。至于安全,不用担心,我去约人,保证我和路瑶安全无虞,放心。” “覃三公子?” 路青舟轻笑:“不,李家四公子,出门大宗师随行的那个。正巧他之前跟我抱怨近来无聊,约他一起,有了李家的大旗,安全感足足的!” 豫州李四公子浪荡不羁的名声比他的武力更为显名江湖,爱出游,爱美人,爱在游历途中勾搭美人儿。当初路青舟外出游历投宿客栈时,李四公子正好从客栈楼上下来,两人迎面,李四公子只一眼就看上了路青舟,短短两日,想要成为路青舟侠侣的意图传得江湖中人人知晓。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路青舟很是速度利落的把他收拾老实,那颗蠢蠢欲动噗通噗通跳的心立马恢复了正常,继续做他的逍遥浪子,潇洒快活。 侠侣没做成,友谊的小船还是建好了。 路青言扶额,对于路青舟的交友能力,她是服气的,拍马不及。 江湖传言林莒为人极为冷漠,她就等着路青舟去了北州,把这个医道大家勾搭成功,说不准还能试试让她在明州府出任客卿长老呢。 想到此,路青言双眼亮晶晶的道:“去了北州后,照顾好小路瑶,打好武道基础。然后将林莒大医师勾搭,呃,不,是将她礼请到明州府,为我们明州府医道弟子授课解惑,长住就更好了!” “……”路青舟被她说得压力很大,扶养孩子,养好内伤,还要勾搭,呸,结交林莒,没一件容易的! “明州府与秦家结下仇怨,江湖沸沸扬扬,各地产业这段时间频有动乱发生,我会在走之前将事情交待给下属,他会配合。务必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 路青舟无视掉路青言的星星眼,把玩着手里的玉瓶,神色淡然,凛然的杀意却使亭外飘荡在空中的落叶化为虚无。仿若刚才根本没有落叶飘落。 路青言见状一喜,“真意围杀,化有为无,看来你离大宗师又进一步了,医好内伤,实力必然大进!” 路青舟摇头:“所以你不用担心此次的北州之行,没了内力真元,一般人也难以伤我。 历生死而知武道真意,此次收获确实不错,不过离大宗师境界,一步之遥,天堑之别,我还早着呢。” 路青舟顿了顿,看了眼路青言,话题一转:“此事不急,倒是小路瑶……” 第三章 缘由 路青言疑惑的看着她,问道:“小路瑶怎么了吗?” “小路瑶的降生祈福,该如何处理?”路青舟有点愁。 武者,特别是高级武者,孕育孩子极为艰难。 所以孩子降生后,父母都会尽可能的延请德高望重的武林前辈为自己孩子祈福,以求孩子平安长大,武途通达。 只是如今路渝心结难解,答应不将她送走已是勉强,不能再勉强她去操持祈福礼了。 路青言也愁:“府尊如今武道心境大乱,择日便会闭关静心,这事不能让府尊操烦,不若我们去求见大长老,让他决定如何?” “也好,大长老是府尊的祈福人,足可决定。” 路青舟起身,将手里的玉瓶抛回给路青言,道:“走,我们俩一起去请见大长老。” 路家统辖明州十三城,府邸经过世代扩建,占地极广。 从两人出发再到长老所住的香兰阁,足足用了半刻钟的时间。 路青舟抚着胸口喘气,“原来这路程这么远的吗?我之前怎么没感觉!” 路青言看着一副虚弱的人,很没姐妹情的嘲笑她:“从你九岁习了轻功后,你就没走过路,当然不知道这路程这么远了。” 路青舟喘匀气了,挺直腰,呸了她一口:“说得好像我一直活在天上一样,你是在夸我还是骂我?!” 路青言不理她,大长老每日这个时辰就爱到香兰园中晒太阳,此时她正好看见提溜着鸟笼悠闲走来的大长老。 躬身行礼“青言见过大长老,大长老安。” 路青舟连忙脸上堆起乖巧的笑,同样躬身问安。 大长老玉面黑发,含笑点头:“且安且安,两个小丫头无事不登门,今儿特意在这里堵我,说说,啥事?” 路青言:“府尊今日诞下麟儿,三日后的降生祈福,还需请教大长老您的指示。” “明归丫头呢,她如何说?” “府尊已经决定择日闭关,所以我和青舟前来请教您。” 大长老对近期的事只是有个大概了解,孩子们大了,这些麻烦事由着她们自己操心就好。 现在两人一起过来请教这件事,看来事情有些麻烦,大长老皱着眉,让她们二人把始末说清楚。 此事路青舟最是了解,就由她一一细说。 …… 路渝当初与秦业相知相爱,结了婚契,过了几年蜜里调油的日子。 好不容易两人终于有了喜讯,秦业在外结识了豫州李家的六小姐,变了心,瞒着路渝与其往来。 秦业的隐瞒功夫做得很好,路渝从未怀疑过他,他人更不会去留意人家两夫妻的事儿。 结果是路青舟因被李四公子纠缠而结识,两人成为好友之后,受他邀请参加宴会时,正巧看见了被李六邀请的秦业,那两人举止亲密,不似一般关系。 路青舟与秦业若无其事互不理睬的混完了宴会,她受李四公子的邀请,自然不能让李四没脸。 宴后,路青舟拉着李四去找了李六小姐,那两人正端坐在亭中赏月饮酒。 路青舟不理正端着酒杯喝酒的秦业,朝着李六问道:“我观六小姐对这位贾公子态度很不一般,两位可是相互倾心?” 这个贾字,路青舟特意重音,特别清晰。 李六小姐也看出路青舟是来者不善了,但她是自己兄长的朋友,总不会无故挑事。 大方坦言:“我与贾慕公子虽相识时日不长,但亦不短,兴趣相投,彼此交心。 此次我正是打算带他拜见我的父母。不知宣明阁主此问为何?” 秦业端着酒杯的手颤了颤。 路青舟抱拳施礼,致歉道:“多谢六小姐解惑,事情我大概了解了。六小姐,青舟一时情绪激动,略显失态,还请六小姐大量,不要见怪。” 起身,指了指还在端着酒杯喝的秦业,道:“这位贾慕公子,真名秦业,乃徐州秦家二少,六小姐可知我明州府尊的婚契对象姓名?” 不管脸色突变的李六,路青舟回过头问秦业:“如今府尊正孕育你的孩子,你倒是风流快活。是觉得我明州府和善可欺?” 秦业站起身,路青舟是明州宣明阁之主,只要她起疑,派人查清此事无须多长时间,他讨不了好。 李六对他情根深重,只要李六保他,有李家和秦家在,他就不会有事。 干脆承认道:“是我之过,只是感情之事,我亦未曾预料到会是这样,我爱过路渝,可是我如今,深爱着的是她。” 一旁听清始末的李四愤然一掌,亭中石桌顿时四分五裂,“秦二,你是当我妹妹是傻子吗?当我李家是纸糊的吗? 竟敢如此相欺!还爱这爱那,你不觉得恶心我犯恶心!明州府尊,我妹妹,你配得上哪一个!” 秦业仍一副深情模样,不管身上溅洒的酒液石屑,也不管气急的李四,只两眼一直深情的看着李六小姐。 李六小姐抬眼,看见秦业眼里一如既往的似水深情,再想到他刚才的话,一股恶心感迅速泛起,整个人都不好了。 赶紧走到李四身边,深呼几口气,把这恶心感压下去了,才开口说话:“秦二少心黑脸厚,我李歆初涉江湖,不懂人心狡诈,受教了。” 秦业大急:“阿歆,为何如此说话,难道你不喜欢我吗?” 看着秦业一脸急切恐慌,恍若是她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一样。 李歆扶额,所以她之前是得有多眼瞎心瞎,才会觉得贾慕英武不凡非他不可的! 她对自己很失望,而且,她觉得,家族静室肯定已经为她预留了一个位置,就等她回去领受了。 家族里不可能不知道贾慕的真实身份,她都传信回去了,必定会查的。 之所以不告诉她,应该是在看她什么时候自己发现。李歆为自己的蠢掬了把心酸泪。 她现在是一点都不想看对面那人的作态,转头对路青舟道歉:“路姐姐,您是四哥的朋友,又年长我几岁,斗胆叫你一声姐姐了。 对于今日之事,歆谢谢姐姐告知,改日,歆定会前往拜访明州府尊,向她请罪,是歆识人不明,险些酿成大错,歆有愧!” 路青舟轻笑摇头:“豫州李家不愧是千年世家,家风清正。我所识李四与你,皆具大家之风,均为人中龙凤! 青舟能认识二位,是青舟的荣幸。秦二特意换了名,其心不正,其意不诚,此事错不在你,六小姐不必在意。” 路青舟说完,敛下笑意,冷声对秦业道:“秦二,你如若自废武功,我还可饶你一命,留你亲自向府尊请罪!” 秦业打死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如今这个局面。 李歆出门闯荡江湖没像她四哥那样招摇,甚至可以说非常低调,护道人是隐在暗处的,没有生命危险绝对不会出现。 当然,秦业要是对她下手,有生命危险的就是秦业了,就算秦业的护道人保他,也不一定拦得住。 事实上大多大家子弟的护道人都是隐在暗处的,李四公子和他的护道大宗师两个都是个例外,毕竟大宗师自个不想,小辈哪能指使得了的。 因为李歆的低调,秦业以为她不过是一般小家族或小门派出来的,长得又美,性子娇俏可爱,这才把目标定在李歆身上。 路渝很美,只是路渝位高权重,事务繁忙,且他和路渝成婚,只能说他是明州府的人,而路渝却不是秦家的人。 他在明州府待得小心谨慎,心底却是想要一个能小意奉承他的人。 他没胆跟路渝说断契,也舍不得在明州府的待遇,又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 只能找涉世未深的没有背景小姑娘,哪里想到踢到了铁板上,如今又漏了篓子,路家,李家没一个好相与的,秦家保不住他! 第四章 缘由二 秦业听闻路青舟要他自废武功,心底暗暗发虚。 自废武功他自然是不愿的,只是路青舟宗师六阶实力,他却仅是超一流水平。 一个大境界的差距,她如果出手,就不只是废武了,死了,也就什么都没了。 他舍不得如今得意奢华的生活,他还年轻,有着大把的时间风流快活。 如果不是被路青舟发现的话,如果不是她的话! 秦业恨毒了路青舟,他恨不得将这个逼他自废武功高高在上的人折磨致死,挫骨扬灰。 只是可惜,他只敢想想,面上一丝异色都不敢露出来。 “怎么,你是不愿自废武功,需要我帮你对吗?” 路青舟睨了眼秦业身后,要不是打不过秦业的护道大宗师,她早出手将秦业废了,何至于在这与他多费口舌! 想到这她就更为嫌弃秦业,从小到大多少练武资源,居然到现在都还没突破宗师。 只要突破宗师,护道大宗师便会离开回转家族,路青舟觉着,估计秦业的护道大宗师也郁闷着呢,任务对象这么多年都没突破,浪费了多少时光啊! 秦业不接她的茬,强自梗着脖子道:“我是路渝的夫君,你如何有权处置我,要处置也是路渝处置。” 路青舟转了转手腕,边转边向他走去:“待我们先打一架,就是她处置你了。放心,打架就归打架,不会出人命的。” “再说了,我也没打算杀你,毕竟,还是要将你留着交由我明州府府尊亲自处置的嘛。” 说是不杀他,但路青舟也丝毫不掩饰她的摄人杀意,秦业惊恐,急忙后退几步,惊慌的喊:“二叔,救命,救命!” 眼见秦业如此不堪,路青舟三人都是有些一言难尽。 李歆:我的心上人就是这样的吗?我好蠢我好蠢我真的好蠢! 李四公子:我妹妹的眼光这么差,我不会也这么差吧?不要啊,我拒绝进静室! 路青舟:我家明归居然被这么个渣滓耽搁了这么些年,好心疼!必须收拾了他! 秦业身后突然闪现一人,神色冷酷,看着秦业的眼神却是有些复杂。 他一直护卫在秦业身边,亲眼看他作天作地,作为长辈,他劝过说过,可惜秦业被宠得太过,并不会觉得自己所行有错。 平时还好,生死危机之时,已经习惯让护道人解决的他,再没了武道进取的决心了。 李四公子的护道人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手里还拿了只烧鸡在啃,吊儿郎当的道:“老秦二,怎么的,小辈的事儿让小辈自个解决,你还想以老欺小,倚老卖老,臭不要脸啊!” 秦二叔白脸一黑,什么叫老秦二,什么叫老,他玉面黑发,说是二十都有人信! 沉声说道:“她都是宗师了,业儿怎么能打得过她!” “哟!她不能对你的业儿下手,你能对她下手,怎的,元武朝的法度国律是你秦家写的呢,还能随时更改?” “武皇陛下都没三心二意,左拥右抱呢,你的业儿还想享齐人之福啊,不收拾收拾他,他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天际倏然降临一道恢宏无际的煌煌威压,正在啃鸡腿的一下卡了喉,被气得脸通红正要发作的秦二叔脸色马上变白。 除了路青舟隐隐有些感觉不适外,其他人毫无感觉,只是奇怪两位大宗师怎么都突然顿住,然后又一致躬身,齐向东方行礼。 不过四人虽不知缘由,但长辈都行礼了,他们不可能傻站着,立即随着一同行礼。 过了会,两位大宗师直起身,四人跟着挺直身体,不待发问,秦二叔怒瞪了李大宗师一眼:“没事提到那位做什么,真要将小辈的事弄大变成家族世仇,不死不休么!” “咳,咳,咳”李家大宗师先把卡喉的鸡腿给咳了出来,才道:“我怕什么,我李家行得正,坐得端,那位尊上来了我也不怕。呵!你还威胁上了,我看你是好久没挨打,皮痒痒了!” 语气颇为理直气壮,又气了秦二叔一回。 秦二叔冷声道:“我不跟你这滚刀肉计较!” 又转头看向路青舟,似是余怒未消,沉声说道:“路家丫头,我替秦业道歉,此事确是他之过。 只是,如今一切错事尚未发生,他还未做下大错,还望你高抬贵手,他年纪小不懂事,宽恕他这一回罢。 世叔衷心希望我们秦路两家连契之谊不会受到此事影响。” 路青舟闻言好笑,仗着自己是大宗师,倒是在她面前呈威风了。 不就是看她如今历练在外,孤身一人么! 路青舟毫不虚他,直言道:“果然李前辈所说不假,老秦二前辈你的面皮之厚,连秦二都不如你啊!” 无视秦二两人沉下来的脸色,路青舟继续说道:“是我求着你们道歉么,需要你如同施舍一般轻描淡写不情不愿的道歉? 你不觉得应该是你秦家直接废了秦二将其逐出家族任我明州府处置么?秦二不懂事,你一把年纪了也还不懂事啊?” 指了指在场的李四、李六、以及自己,路青舟说着都能笑出来:“还年纪小?!前辈,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这三人可是还没他年纪大呢,这话你也真好意思说出口!” 脸上笑意一消,路青舟凛然道:“还有脸提连契之谊?秦二敢如此对待明归,秦家若一味袒护他,我明州府必会向秦家要个交待! 你护道人事前不劝阻,如今就想一句尚未酿成大错就想将事情了了,还想继续保持连契之谊,你怕是活在梦中! 秦家家风竟是如此,我路家羞与为伍!” 秦二大宗师被她这一番话气得险些气血逆流,但是火却没法发出来,李五的气机隐隐锁住了他,他若是对路青舟出手,李五肯定会和他打起来,到时候,秦业才是真的马上就会被路青舟废了。 路青舟又不傻,李家大宗师在,她就是安全的,李四的护道大宗师李家五长老和路家七长老是至交好友。 有他在场,怎么也不会让路青舟吃亏,此时不怼他更待何时! 秦家大宗师大叹口气,路青舟不说,他都已经忘了秦业比路青舟大了。 秦业二十七岁,超一流境界;路青舟比他小两岁,宗师六阶修为! 就年轻一代来看,路家路渝、路青言的天资与成就,比之路青舟一样不差,而他秦家却是把秦业养成了一个没了进取之心的纨绔,合该路家才是顶级世家豪门! 看看李家的孩子,再看看路家的孩子,最后看看自家这个闯了祸,不敢大喘气的。 果然,货比货得扔,人比人气死人,瞧他如今因为这个后辈被骂成什么样了! 秦二叔无言以对,待在这里只显难堪,秦业知道自个如今是必须给一个交代了。 他的二叔保不了他,他只能认怂:“宣明阁主,不如我们三日后去生死台了结此事如何?此事是我秦业一人所为,与秦家无关。” “既知有错,想要一人担当便自废武功罢,上什么生死台,麻烦,不去!”路青舟拂袖拒绝。 “宣明阁主,您是宗师六阶,江湖豪杰榜上排名前列的强者,与我一个超一流的人为难,即使达成所愿,也是胜之不武啊。” “你直接让我自废武功,秦业心有不甘,我们武道中人,遇事以武斗解决。 还请您答应我一事,请您压制下实力,与我同一境界比斗,我若输了,我心服口服,您觉得如何?”秦业为了活命,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在生死面前,他的凌人傲气全然不见了。 路青舟虽说是不杀他,但他也了解她的脾性,她绝对不会轻饶过他,废了他的武功,和杀他没什么区别! 事情逼到头上了,他那因路渝对他宽容信任而肆无忌惮的发热脑子终于清醒了过来,路青舟不会放过他,路渝更不会保他! 他后悔,却是无回头路可走了。如今,只能盼望路青舟能答应压制实力,他再求二叔多给些保命的。 如果能杀了路青舟就更好了,秦业低着头,眼里的阴狠一闪即逝! 第五章 生死台 秦业虽低着头,竭力掩饰自己的神情,但想到能杀了路青舟,情绪激荡之下,一丝杀意还是漏了出来。 在场两位大宗师,一位宗师,另外两个也是超一流的高手,灵觉已开,如何会察觉不到他的杀意。 秦家大宗师心里叹息,对秦业极其失望。 看着对面四人极其复杂又诡异得相似的神情,久经考验的老脸火辣辣的。 路青舟摸了摸脸,觉得脸有点疼,现在她不得不和秦家大宗师一样,是得承认自家人的不好了。 她家明归的眼睛是真的瘸了,看上了个什么渣渣! 不说自作多情,自说自话,自以为是这些了,超一流境界的人竟然连杀意波动都无法掩饰好! 不能再让这个渣渣在这里丢人了,简直就是在明晃晃的打她明州府尊的脸! 李家三人也觉得脸上有点疼,毕竟,这也是他们自己家的人的意中人。 而且还有个当事人在场呢。 李歆觉得,今晚这件事,秦业这个人,都会成为她一辈子的黑历史,绝对不能提,一提就会想提刀砍人的存在! 她想尽快去家族静室了,真的,相比在这陪着秦业一起丢脸,她更喜欢去静室领罚! 在一片诡异的静默中,秦业见路青舟没有回答,抬起头,再次问道:“阁主,您可能答应我这小小的请求?” 路青舟木着脸,理都不理他,转头跟李五长老施礼:“烦请五长老帮晚辈拦住秦业的护道人,晚辈原是想让他自己废武,留他一点体面。 如今他既然一味逃避,毫无认错悔改之心,晚辈这便亲自出手了结他!” 秦业大急,不待李家大宗师说话,连忙阻止道:“阁主何必如此心急,上生死台……噗,咳咳……” “哼,小子无礼,本座未曾说话,何时轮到你了!” 李五长老很是看不上这个秦家小子,简直就和他后面的那个老秦二一样,都是阴狠狡诈之辈,惹人厌烦。 秦业按着胸口,面前地面是他受大宗师威压咳出来的血。 他见多了被他的二叔震慑咳血的人,但今天轮到他自己亲身体会了,才知道大宗师的一怒之威竟然如此恐怖! 秦家大宗师垂眼,李五此次发怒是秦业该受着的,一味的护着,反而护成了个虚有其表,不知天高地厚的废物! 秦业受了内伤,没胆记恨大宗师,心里把这笔账又划到路青舟头上。 面上还得老老实实的向李五长老道谢,说声受教了。 路青舟实在是不想再看人犯蠢,现在秦业又受了内伤。 干脆的成全了他想上生死台之事,正好让天下人看看秦家家风。 至于压制实力,也就是秦业想想了,和阴险之人讲武道侠义,那是多此一举,蠢人所为! 路青舟运气朗声道:“因秦业不忠不义,路青舟代明州府清理门户。 三日后,豫州清豫城生死台,路青舟与秦业,入生死台,行生死战,各凭手段,生死无尤!欢迎各位江湖侠士前往观战!” 月夜下的清豫城顿时由热闹变得喧嚣起来,八卦之心熊熊燃起。 大好夜色,灯火通明,从来都是武林人士入百悦楼的最好时候,路青舟此言传出,连大堂中翩翩起舞的优美身姿都不去看了,纷纷相互间谈论起来。 遇见不知道路青舟和秦业的人,还时不时给人细说,耐性极好。 “你不知道路青舟?那可是江湖豪杰榜排名第十八的知名人物,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宗师六阶的实力了,才二十五岁呢,实打实的武道天才!” “秦业,秦家的二少爷,江湖青俊榜排名两百五十名,呃,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明州府尊的夫君啊,之前不是听说明州府尊有喜了吗?” “江湖轶事录还有他和明州府尊的江湖侠侣记载呢,说他们乃天作之合,天生一对!” “当初他们俩上了侠侣轶事录,我心里就在嘀咕了。现在看看,上了江湖轶事录的侠侣果真没几个有好结果的!现在明州府尊这一对也崩了,江湖百晓阁肯定对侠侣录下了诅咒!” “咦~~,我早就说这人配不上明州府尊吧!不忠不义,果然是个渣渣!” 路青舟一嗓子下去,不止百悦楼,往来闲逛的街道上,客栈里,甚至是自家的住宅里,明州府与秦家成了每个人的谈论话题,逮着谁都可以聊两句。 没办法,江湖豪杰榜上的大人物,世家与世家之间的恩怨情仇,武林人士表示很有兴趣! 秦家大宗师被她这一嗓子弄得猝不及防。 还是那句话,李五长老在,他没法对路青舟出手让她闭嘴…… 现今整个清豫城都知晓了,按着江湖百晓阁的一贯作风,一日后估计全国上下都知晓了,三日后秦家可以闻名诸国了。 早知如此,他在一开始就应该好好劝阻秦业的,或者刚才直接的废了秦业的武功! 上生死台有什么用,一样的被废结局。 如今路青舟将事情广而告之,秦家的脸面是丢定了。 秦家大宗师如今也是追悔莫及! 秦家大宗师人老成精,恨恨丢下一句:“你如今闹得满城皆知,擅自做主,这般张扬,打的也是路明归的脸,就不怕路明归对你不喜!” 也不听路青舟的回答,提着秦业就走了,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李五长老摇摇头,道:“老秦二还是这样,阴险性子不改,总把心思放在诡计阴谋上,到头来,堪不破喔!” 李四公子今晚瞧了这么出大戏,心底暗暗警惕自省,深怕自个是和秦二一样的货色。 那他的下场可一定没秦二的下场好,上头三个姐姐能生撕了他,拦不住的那种! 李歆感觉今天重新的认识了自己,她以前一直认为自己是武道小天才,没想到她其实是个白痴大傻子! 秉着不懂就问的好学态度,她其实也想问问秦二大宗师临走时说的那个问题。 “明归和我,近乎二十年的相处,你觉得,秦业这事,她是选择隐忍、原谅还是像我这般?”路青舟笑着看向李歆。 “啊?” “看你很想知道的样子,我就直接告诉你罢,今晚消息传过去,明日明州府公告就会贴出秦业的处置结果了。” “嗯,我猜明归应该会给秦业一个赤色逐字令罢,以后徐州秦家来明州境内的话,会过得很舒服~!”路青舟给了李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歆苦着脸:“……”她的表现这么明显吗? 一眼就被看出来了?这以后再入江湖不会还是被人骗吧? 路青舟看李歆皱着小脸,可怜兮兮的样子,控制不住自己的爪子。 摸了摸李歆的头,对李四道:“你妹妹原来这般可爱。” 李四公子:“……” 李歆:“……” 玩笑过罢,路青舟恭恭敬敬的向李五长老施礼道谢,今晚如果不是他及时现身震慑,秦家的大宗师哪里会这么轻易走人。 李五长老挥挥手,道:“我也没做什么,不过是和老秦二打了场嘴仗,居然还不小心惊动了……咳,那位尊上,也是一场收获,哈哈。” “再说了,我和你家七长老是好友至交,能不管你吗?那肯定的不能啊!” 李五长老偏头想了想,对路青舟道:“你现在,便和我们一起回李家罢,让小四小六好好招待你,这几日便不要出门了。 那个秦家小辈弄个生死台挑战,明显只是拖延之计,肯定打的派人暗杀你的主意。” 生死台,不计生死,不计手段。 双方站上去,要么一人躺着走,要么两人躺着走。 是个江湖人士解决恩怨的好地方。 第六章 废武 秦业会怎么做,看了他今晚的一番惊人表现,众人都不用细想。 就秦业那贪生怕死的性子,三天后上生死台,重点绝不是生死台挑战,而是这三天的时间。 秦业必定会派人暗杀路青舟,好让路青舟三日后上不了生死台。 届时,路青舟不但奈何不了他,因着这生死台挑战,明州府无法再追究秦业的事,明州府的威信也会随之下降。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路青舟随着就去了李家。 李家奇景异处不少,不过最为吸引路青舟也是她能够久待的就是李家的五层藏书楼,千年世家,底蕴深厚,所拥藏书简直多如繁星! 路青舟上午去演武场观摩战斗,偶尔受邀上场,午后便一直待在藏书楼借阅武典经籍。 三天时间转眼即逝,生死台约斗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路青舟意犹未尽的从李家藏书楼出来,和李四以及这三天结识的一些朋友,一起去了清豫城的生死台。 而秦业这边却对于一直龟缩在李家的路青舟,那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秦家在惹了路家之后,再没胆子去招惹李家,甚至深怕李家会追究他和李歆的事,巴不得李家人忘了他秦业的存在,哪里还敢派人去李家朝路青舟下手。 两天前,明州府公告天下,和路青舟说的一样,明州对秦业下了赤色逐字令,八州应之。 赤色逐字令,是州府的最高驱逐令,元武九州并行! 秦业终生不得再入明州,违令则斩,在其余八州过境则需付平常人的五倍银钱; 秦业父族之人出入明州之时,所付银钱是平常人的十倍,其余八州三倍。 秦家本是徐州的一等世家,这些年借着明州府的势,发展得很是不错。 此令一出,徐州对秦家之后每年所征收税银翻倍,大多优惠政令对秦家撤销关闭! 可以说,当初秦家因与明州路家连契所获得的各种好处与便利,因为此令,又被打回原点,甚至处境会比之前更为艰难。 本来秦业干脆的自废武功,再回明州府领罪认罚,此事便只是路家私事,不至于传得人尽皆知,两家翻脸。 可秦业的二叔一味护短,事发以后还妄想以武相胁。 消息传到明州府了,秦家如若重视,派遣先天前往请罪协商,也未尝不可私了。 结果秦家却是毫无动静,明显已经是不将路家放在眼里了,如此岂能轻纵! 赤字令一出,路秦两家结仇是必然结果,秦业的算盘打得再响,今天也难逃废武结局。 清豫城生死台此时早已人满为患,江湖百晓阁的人早早候在前列的最佳位置,画师摆下阵仗,严阵以待。 生死台虽是一个台子,实际上极为宽广,周遭围观的看客再多也容得下,台上双方打斗也可尽情施为。 路青舟从专门供应挑战双方进场的通道步上台时,秦业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似是接受了自己将要到来的命运,脸上没了一直以来的傲气,反而让人顺眼了些。 上了生死台的人不用讲究礼仪道义,今日这一战,是秦业唯一的翻身机会,只要胜了路青舟,明州府就算给了他赤字令,也要收回去! 他誓要杀了路青舟,让明州路家颜面无存,还痛失一个武道天才! 秦业眼神一厉,朝着正漫不经心看向场外的路青舟迅速运功出手,左手成爪,右手持匕,出手即是秦家绝学杀招――唳龙探爪! 路青舟虽然看似混不在意,但苍鹰搏兔尚尽全力,她自然不会眼高于顶的认为自己就是必胜无疑的。 事实上,自出了藏书楼的门,她的心神就已经是高度戒备的状态了。 路青舟侧身,避过秦业斜刺而来的匕首,右手并指凝光,一招仙人指月,剑光点在秦业左手脉门。 看着轻盈如萤火之光般微不足道,秦业却觉有一股强势剑劲顺着经脉冲击而来,左手刺痛,他连忙撤手闪身。 再一招鬼龙闪,来到路青舟身后,施展绝学――狱龙现牙,匕首一横,以一股凛烈之势向着路青舟脖颈划去,其势迅猛,其意摄人。 路青舟不急不缓,仍是右手剑指轻扬,仰首下腰,一招回心转意,点在秦业的曲池穴上,气劲一发,将秦业震退,再顺手一划。 秦业只觉一股巨力袭来,后退两步,与此同时曲池穴遭受重击,秦业右手脱力,手一松,匕首便脱了手。 秦业大急,正欲将其拾回手中时,眼前一花,路青舟比他更快一步的将匕首接住。 再定睛一看,她手里还隔着一块碎布将匕柄握在手中,那碎布瞧着还很眼熟。 他看了看自身,右手衣袖缺了一大块,露出了里衣的袖子,路青舟力道掌控得很好,他连一丝一毫的感觉都没有。 仅仅交手两招,路青舟武器未出,位置未移,只单单并指两招武林常见招式,路家九明剑诀一招都未使出,他便败得如此彻底,还谈何杀她! 秦业脸色又青又白,被路青舟打击得再无丝毫斗志。 路青舟八岁习武,二十一岁晋入宗师境界,而他,从出生就是秦家重点培养的对象,所接受的资源远比路青舟要好要多。 现如今两人实力却是天差地别,路青舟在天,他在地。 秦业几乎能想象到现在正围在外面观战的人看着他的眼神是多么鄙夷,言谈间对他是多么不屑的。 “看,当初多不可一世呢,现在还不是一个败家之犬。” “还秦家天才呢,我要是有那么多的修炼资源,早晋阶宗师了!” “简直就是废物,废物,废物……” “不,住口,住口,你们都给我住口,我不是废物,我是武道天才,不是废物,不是!”秦业红着眼,慌乱的转着大喊,“住口,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路青舟皱了皱眉,秦业只是瞄了一眼自己的袖子,突然便发疯,有了走火入魔的迹象。 一个超一流的高等武者,再怎么不堪,心境也不会如此薄弱,路青舟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和碎衣布,嘴角上扬,是或不是,一试便知。 秦业正常的时候尚且不能令路青舟出多大力气,如今陷入癫狂,招式更显杂乱无章。 路青舟懒得浪费时间,匕首划过,一抹血珠溅射而出,秦业右手血色蔓延垂落。 痛意让秦业清明一瞬,但瞬间又被血色昏聩了神志,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血,有血,我刺中了,路青舟,你死定了,死定了!” 路青舟看了看手上沾了血泛起蓝光的匕首,蓝靛,剧毒。 中此毒后,武者陷入幻境,神志昏聩。如不运转内息,尚可抵抗,否则毒性随着内息流转,不出两日,必死无疑。 不过嘛,蓝靛之毒,要解也简单,点支褐香也就解了。 多的是比蓝靛更毒的,秦业单选这个,杀招估计在气味上,或者以蓝靛迷惑她,以求保全武功。 不管是哪样,路青舟都不打算接招,她从踏上台起,一直屏息未语,再毒的毒药,不碰触不呼吸,那也奈何不了她。 现在也不用理会他是否有点褐香,直接废武就成,就算真中毒死了,那也是自食其果。 路青舟运气,一掌拍向秦业丹田,正在狂笑的秦业脸色大变,立即闪身躲避,身法迅疾,掌力落在台面,激起一阵强风。 秦业转身,双手成爪正欲攻向路青舟时,一道剑劲急冲而来,转瞬便击中他的丹田。 秦业浑身真气一泄,丹田剧痛,无力跪地。 丑态作尽,最终也难逃武功被废的结局…… 秦业看着一言不发走下台的路青舟,目光满是仇恨,死死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周遭的人看了一场似是而非的打斗,咋吧下嘴,感觉看了一场戏,而且结束得未免也太快了,等了大半个时辰,一炷香就结束了! “哎,兄弟,是我境界低没看懂,还是本来就是这么简单的?”迷蒙的刀者抓了个看起来比自己厉害的人问出心底的疑惑。 “美人都看不够,看什么打架!宣明阁主好美啊!明眸皓齿,飘渺如仙,啊,阁主,我喜欢你!”被刀者觉得很厉害的路青舟追随者不耐的回答,目光仍是紧紧跟随路青舟而去。 刀者连忙松开自己的爪子,搓了搓冒着鸡皮疙瘩的胳膊,心底腹诽,有能耐你把这话当着宣明阁主的面说去! “哎,大兄弟,咱们这三脚猫的功夫、低境界的人当然看不懂了,人家秦二少好歹也是超一流境界的人,我们这些低了两三个大境界的人来看这个,不就是凑个热闹,再远距离欣赏下宣明阁主的绝美容颜么。” “你要想明白具体的,到时候等百晓阁最新的江湖轶事录出来,你买一本来看不就好了。” 热情的旁观者积极为迷蒙中的大兄弟解惑。 第七章 藏府 刀者听了这话,才明白今天来的那么多人,大多是奔着宣明阁主来的。 他看了看被人带走的失神落魄的秦二少,摇了摇头,站得高走得快不算什么,关键是要站得直走得稳。 向两人道了谢,不再理周围热闹的人群,转身走了。 …… 路青舟走下台,李四公子一众人正在外等着她。 路青舟在下台之时,便运转内息,见体内并无异状才暗送了口气。 不怪她如此谨慎,秦家以练香出名,有时候,香亦是毒。稍有不慎,便会中招。 “事情既了,要不去清豫酒楼喝一杯?” 李四公子领头问道,今天这个生死台武斗在他们看来就是一件小事。路青舟武道豪杰之名不是平白降下来的,是硬打出来的。 秦业一个纨绔,凭实力打不过,阴谋诡计再多,也是奈何不了真正实力高绝的人。 路青舟将秦业废了,秦家之事已成定局,秦业再怎么受宠,秦家的人也不敢在清豫城闹事。 之前路青舟要避暗杀,现在事情解决,正好可以去清豫酒楼放松下,他们一堆人出来,本也不是为了看那一炷香的戏的。 路青舟点头道:“甚好,青舟此番游历,有幸结识诸位,此为一大乐事,当浮一大白!” 一行人纷纷道好,相约着便去了清豫酒楼,吃喝玩乐,尽兴而归。 不少人身携酒香,回了李家,便纷纷表示要沐浴更衣,告辞离去。 李四特意留在最后,看着众人都走了,对路青舟道:“我想,美人可能有事会有求于我。” 路青舟轻笑,挪瑜道:“李四公子观察入微,体贴温柔,我若是小公子,怕是立马会倾心于你,非君不可呢!” 李四的脸顿时一黑,当初李四初入武林,遇见了一位小公子。 小公子唇红齿白,容貌秀美,说话也细声细气,李四断定人家是女扮男装,刻意撩拔。 然后就把小公子吓到了,告诉了自己哥哥,结果李四被好一顿收拾。 他的护道人李五长老在一旁为人家兄长鼓掌叫好,本来人家都想收手了,被他鼓励得不好意思,又多揍了几下,李四一连躺了五天…… 现在路青舟又提起这个他刻意遗忘的事,恼羞成怒地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你还提起作甚! 赶紧的,有事就说,没事儿我走了啊。阿歆还在静室等着我去给她详说今天的事呢。” 路青舟见他脸都红了,不再逗他,右手一扬,将秦业的匕首和碎布衣片递给李四,拜托道:“帮我看看是否有引路香之类的东西。” 李四接过,领会道:“明白,我去安排,你放心。” 看了看路青舟,摇头叹道:“就羡慕你们突破宗师的,辟了藏府,什么东西往里一扔,太方便了!” 开辟藏府是司武界之人突破宗师境界时,灵觉成识,真气化元,身与意合,方能以一己之力辟开灵识捕捉的异面空间。 经过灵识与武力的祭练打磨,将之变成属于武者自身可用的随身空间,这便是藏府。 藏府形式与大小因人而异,且只能在武者晋升大境界之时才能开辟与扩张。 宗师初辟藏府只开了一个小孔或者因为空间不稳等各种原因,而使藏府无法正常使用是大多数的正常现象。 当然,天赋卓绝的人初辟藏府便能比常人更大更稳,储物是没有问题的,如路青舟。 上了江湖豪杰榜的宗师级武者从来没有藏府会出岔子的问题,有的话,也上不了豪杰榜。 路青舟笑道:“羡慕就收心认真修炼,踏入宗师之境,辟了藏府,确实很方便。” “是,是。”李四笑着挥挥手,转身走了。 路青舟回了李府安排给她的房间,沐浴更衣,换了身全新的衣服,之前穿的外袍也收放好,说不得以后还能用得上。 收拾好了,便又去了藏书楼。一个上午浪费了,现在刚好是她平日去看书的时间。 机会难得,有时间就抓紧时间多看看。 “丫头,这么喜欢看书?”半阖着眼的中年人依旧靠躺在桌椅上,刚才的话好似随口一问。 路青舟被李四带过来藏书楼时,他就是这般半睁不睁睡不醒的样子,今日是他头回向她问话。 “回前辈,是的,豫州李家藏书楼鸿函钜椟,晚辈幸甚,得入其中,自是想能多看一些便是一些,让前辈见笑了。” “没有见笑,倒是我家小辈所为让你见笑了。自今日起,一个月时间,前四层的藏书武典,你可随意翻阅。” “前辈,青舟知李歆妹妹是受了秦业的欺骗,并非出自本意,李歆妹妹已当面向我道过歉,青舟也已经代表路家接受了她的道歉,此事已了,无须如此。” 李家藏书楼外人难以进入,被李家引以为友的,方能进入藏书楼一层翻阅藏书。 第四层更是非李家嫡传不可进入,今日李家准她进入,是欲了结李歆之事,但此事非李歆之过,她不能接受。 中年人睁开半眯的眼睛,看她一脸坚定,笑道:“准你上四层就是准了,书放在那里,你看了,我们也没有损失。路家李家世代交好,一个月时间,能看多少就去看多少,不用多言,去吧。” 说完便闭上眼睛,一副不再理人的样子。 路青舟想了想,向他躬身一礼,应了声“是”,转身拿起她之前没看完的书继续看起来。 江湖永远都是热闹的,关于秦业被路青舟废了武功的事,也随着武林一件件新发生的事而沉淀了下去。 路青舟依言直接在李家藏书楼住了一个月,废寝忘食,终将藏书楼前四层的书全部看完。 饶是她武道初成,记忆了得,过目不忘,这上万本的书也让她有些吃不消了,只能先记在脑海里,以后再逐一消化。 路渝产期近了,她得回转明州府。 早在武斗后第三日,李四便将路青舟那日拜托的事情解决好,将结果告诉了她。 秦业的匕首,匕身上抹的是蓝靛之毒;刀柄上抹的是更为狠毒的血蝮毒液。 血蝮之毒,触之即死,秦业事先服下解药,以身为饵,不管路青舟是夺匕首,还是他用掌击中,路青舟都很难逃过。 嗯,算盘打得再好,别人不买账,他也无可奈何,徒增笑料罢了。 衣服上是褐香与更为隐密不易察觉的安息香。 安息香非毒,无药可解。随息入体,香气长留体内,常人不可闻,惟与之共生的安息虫能嗅出。 不过路青舟在李家待了一月之久,安息香已经消散,秦业的心思算是白费了。 安息香与安息虫极为难得,秦业舍得花这么大代价用上这些东西,打的就是以路青舟的命相抵的主意。 路青舟不畏死,她也不觉得自己会死,只要谋划得好,秦家就算派出先天她也不惧。 只是路青舟现在是真的有些厌恶秦家,如此行事,毫无大家之风,短视又阴险至极。 正式向李家家主道谢辞行后,路青舟道别李四等人,出了李府。 秦业派的探子终于发现路青舟出了李府大门,一个人去了清豫酒楼。 要了个包厢,点了酒菜,听着大厅里的人谈话,慢条斯理的自酌自饮。 菜肴一道一道的上,从路青舟出门就盯着她的人心底纳闷。 李家没给你饭吃吗?一出门就上酒楼点菜吃饭! 肯定有诈,莫不是想金蝉脱壳?不要想了,有安息虫在手,你再怎么换身份也换不了气味。 秦业派来盯着路青舟的眼线暗中自得又紧张,路青舟一连一个月借住李家,间或出门身边都是一大堆人,弄得这些眼线很疲惫不堪,就怕眨下眼,人就没了影。 本来也不是他一个低阶武者能盯得住的人,谁能想到路青舟一住就住这么久的呢。 上面的高层大佬没敢用气机锁定人,他要是敢,李家随便来个人就能收拾了他。 又没耐心一直干等,索性广派人手盯着周围,也不用做什么,只需要把人盯住,汇报行踪就行。 路青舟总是要出城的,城外才是主力。 路青舟悠哉游哉的喝酒吃菜,眼线赶紧把消息传出去,然后继续紧张的盯着。 内心祈祷她赶紧的出城,别再回李家了,眼线内心痛哭,蹲人真的好累好苦啊! 但是让他更痛苦的是,路青舟吃了半天,吃完又回了李家,回去了! 如此来回了三四天,探子一脸生无可恋,但还是一直盯着不敢放松…… 酒楼里的路青舟和正盯着她不敢眨眼的眼线心里想什么,其实真正的路青舟是不在意的。 她看着面前正负手背对她,一副尽在掌握的从容姿态的人,嘴抽了抽,等了半响,人还是没转过来。 忍不住了,吐槽道:“前辈,您人是得有多丑,才不敢以正面对人?”来者不善,不用客气。 “哼,小辈放肆!”一股强大威压压向路青舟。 “哟,前辈舍得转过身来就好,原来是秦业的爷爷啊,前辈身为先天尊者,亲自出面在此堵我,青舟一个小小宗师,何德何能呢。” 沉沉威压临身,路青舟面不改色,运功抵抗威压的同时,还仍有余地开口说话。 来人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小小宗师竟然能抵抗先天之威,秦业败在她手里情有可原。 “我的孙儿被你废了丹田,你今日,自废武功,我可饶你一命。” “前辈说笑了,打了小的来老的,在哪里都是这个理儿,前辈以为,我路家是不想要我这么一个优秀的天才徒弟了么?” “而且,是秦业这个废物重要,还是你秦家的宗子重要?今日前辈来此堵我,可有想过秦家后果?” 秦家先天凝神扫视完周围,看向路青舟道:“小辈还想框我,正如你对我孙儿所做那样,你今日难逃废武一途,我秦家宗子自有人护,休要多言,自废武功罢。” 路青舟不与他纠结框不框他,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背脊挺直,又疑惑道:“前辈何以得知我会在此出现,安息香并没有了不是么?” “安息香是没有了,但安息香与褐香制成的隐息香却是还在,可惜此香只有我秦家先天以上之人才能感知,不然,何须我出手。” “为了秦业一个废人,为了对付我一个小小宗师,前辈你们挺舍得的!” “秦业是我亲孙,你废了他,就早该有被废的觉悟。” 秦家先天既然做了决定,便不惧路家之后的报复,不再多言,一手成爪,按下。 路青舟五脏六腑猛然作痛,她抵抗威压已经很是吃力,现在秦家先天调动天地元力结成困域,她如陷泥淖,动弹不得。 眼睁睁看着他利爪向着她丹田袭来。 第八章 受伤 就在秦家先天攻击将要落实之迹,路青舟猛然仰首看向他的身后,惊喜大喊:“大长老,快快出手!” 与此同时,秦家先天心头一悸,一股被锁定的危机感浮上心头。 武者修为高深了,对于自身的祸福预测极为准确,再结合路青舟口中的大长老,让他下意识收回攻势看向身后,凝神戒备。 路家大长老是天榜排名第三的不世高手,他方晋入先天不久,连摸摸榜单的资格都没有,远不是路家大长老的对手。 他若是坚持废掉路青舟,那可能先一步被废的就是他自己。 路青舟趁他转身,急运浑身真元,不顾体内加重的伤势,无瑕剑意爆发,凛然抨击,瞬息便将秦家先天用于困住她的天地元域破开。 抖手洒出早捏在手里的,能伤先天武体的霹雳雷丸,也不看结果,施展轻功,转身便逃。 秦家先天在转身回头的一瞬间便感应到凛然剑意破了他的掌域,知道是中了路青舟的计。 再次转回身来,准备收拾路青舟时,路青舟扔的霹雳雷丸炸开。 声势浩荡,威力惊人,强如先天也不敢强行突破,他刚才的危机之感,应是源于这个。 而且路青舟所扔的霹雳雷丸并不是胡丢乱扔,而是事先在李家便经过反复的推演排练。 此时雷丸爆,炸并不会对自己有妨碍,反而能利用其爆,炸时产生的强力冲击和自己周身剑意逃脱再次被他封锁起来的区域。 被小辈摆了一道,眼见路青舟即将脱离视线,秦家先天怒急,不顾周遭的爆炸,抬手全力击出一掌。 路青舟心头猛然发悸,在生死危机的刺激下,速度再次突破,犹如追风逐电,虽难逃先天的掌力锁定,却是为自己争取了更多时间。 在掌力即将临身的三息时间里,她快速将手里留着的一颗霹雳雷丸丢出, 又从藏府取出配剑渡己,镇定心神,纳元凝神使出沉明剑诀,这是她目前的最强杀招,以攻代守。 一千零八式剑招在这剩下的两息时间完成,在霹雳雷丸与掌风相撞爆,炸时,一千零八道剑气击出,再次削弱掌劲与周遭肆虐的余劲。 先天尊者全力一击并没那么容易应对,霹雳雷丸成功抵消了半数威力,路青舟的全力施为之下,也抵消了一成。 四成的先天功力击中路青舟,路青舟当下喉咙一甜,呕出血来,隐隐可见碎块。 虽然受了重伤,命却是保住了,也尚有行动之力,已经比预估的好了很多。 路青舟擦去唇边血迹,收起佩剑,取出几颗疗伤丹药服下,勉力提起真元,施展轻功,急速逃了! 江湖传闻秦业的祖父个性张扬跋扈,肆无忌惮,今日一见,果然不虚。 路青舟在废了秦业武功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会被秦家报复的准备。 秦业的父亲是大宗师后期,母亲大宗师中期,祖父更是先天,均是武功修为高深之人,偏偏他们那一脉不是嫡支,没有秦家嫡支那么多的顾忌。 此次秦业这一支做得如此明目张胆,难保不是想推动路秦两家彻底成仇。 路青舟强自将涌上喉间的血咽下,刚才的没忍住就算了,先天尊者五感通达,六觉灵敏,她如果现在咳出来,不出五息便能被找到。 急速奔行之下,路青舟终于来到她的目的地――明江。 将手里攥着的闭气丹服下,施展身法,无声跃入江中,入了广阔浩荡的明江,她才略微放松一直紧绷着的神经。 待已经适应了水流后,路青舟睁眼,顺着江水流向如鱼般游动。 她不知道秦家的隐息香在水中能否被感知到,体内五脏六腑如受火灼,痛苦难忍; 过度使用剑意,高度运转思考也使得她的脑海阵阵抽痛,她需要一个能隔离气息并且能够休息的地方。 很快,路青舟就找到了她这次逃生的救命关键――六须贪鱼。 六须贪鱼体型巨大,面目狰狞,乃是江中一霸,吞下十个路青舟都没问题。 路青舟运气极好,它此时正在大肆捕食,不用发愁怎么撬开它的嘴,顺着它的吸力,极为顺从的进了六须贪鱼的嘴…… 进了六须贪鱼的体内,路青舟取出夜明珠,扶着肉壁,找了处相对干净安全的地方跌坐下来。 六须贪鱼体内气息驳杂,储存食物的地方极为宽广,正是合适的暂息之所。 寻了个有倒勾似的地方,取出丝线,将其与自己尾指相连,不至于掉进六须贪鱼的胃液里去也不知道。 勉强安顿好,路青舟意志松懈下来,怕会被秦家先天察觉,不敢运功疗伤,只得再取出几颗丹药吃了,闭眼陷入昏睡。 …… 秦家先天眼见自己全然不曾放在眼里的小小宗师如同兔子一般跑得没了影,自己还一身狼狈,气急的同时,也是不禁感慨。 别人家的崽子怎么看怎么优秀,他的亲传血脉,亲亲孙儿怎么就这般的不争气呢! 先前还能勉强过得去,结果好日子过多了非要闹幺蛾子,跑去招惹李家的小姑娘,都是自己蠢出来的。 秦家先天虽然知道这事怎么都是秦业错了,不过那是他秦家人,即使有错,也该由秦家人处置,路青舟一个外人岂有资格如此作为! 那是他的亲孙,唯一的孙子。路青舟既然废了他孙子的武功修为,那他必为他讨回公道,废了路青舟! 秦家先天凭着隐息香的味道一路追赶,却是发现这小丫头一路逃跑居然毫无痕迹留下,轻功造诣着实不凡。 不过他若是知道路青舟其实是托他的福,临危突破到了踏雪无痕的境界,也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之前他亲眼所见那一掌是结结实实的击中了路青舟的,虽然她用霹雳雷丸巧妙的抵消了一部分力道,那剩下的也绝不是她所能承受得住的,除了之前所见,现在空中居然没有一丝血气。 隐息香虽然好用,但颇为费神,如果路青舟咳血,他便不需如此费力,她如此能忍,可见心思极为缜密。 秦家先天心思凝重,路青舟临危而不乱,颇为灵动缜密,而且宗师之境便有了剑心初成之势。 如此天资性情,等她以后成了气候,或许就是他的大麻烦了,绝不能放过她! 秦家先天追至江边之时,隐息香气息浮动不定,看了看奔流不息的江流,秦家先天嘴边浮起嘲弄笑意。 正待施展天地视听之法将路青舟揪出来之时,一人提着无门的鸟笼子悠然出现。 “秦家小子,来我明州,不来拜见拜见我老人家,很是失礼,你自己知道不?” 墨发玄袍,面带微笑,语音明朗;笼中小鸟通体雪白,双目通灵,正是鸟中奇宝――重音。 来人身份一目了然,秦家先天收回术法,老实躬身行礼:“晚辈秦治见过前辈,晚辈初至明州,因事耽搁,未能及时向您请安,是晚辈之过,还请前辈不要见怪。” “哦,因事耽搁,能告诉我,因为什么事,能使你一个先天如此失仪,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如何。还有,我可不是你的前辈,不敢当啊。” 秦治抬袖擦擦额上冷汗,面前的人虽是满面笑容,实际上巍巍威势早已压制在他身上,动弹不得。 “前辈说笑了,晚辈……唔!”威势加重,秦治抵抗不住,躬身下弯。 来人不曾说话,秦治却是明白如若再言前辈,后果会很严重,老实改口:“大长老,秦治知错!” 大长老笑意不曾下去,开口道:“何言有错,何错之有呢?” 秦治冷汗频出,却是不敢再擦拭,急忙说道:“因晚辈后辈之事,晚辈想要前来明州,向您以及府尊请罪。” “未曾想与青舟丫头在此地碰见,她误以为晚辈会对她不利,先行出手后转身离去,晚辈未及解释,是以这般模样。” “满嘴谎话,凑不要脸!”笼子里的重音鸟抖抖翅膀,小眼睛直直盯着秦治就是一筐的“凑不要脸”,婉转悠扬,跟唱歌似的。 大长老摸摸重音鸟的头,看向秦治,颇觉好笑:“不说青舟会不会无智到对你一个先天出手,单单说你见了我家重音都还敢如此说话,喔,莫不是你是觉得我已经老得脑子都动不了,你怎么说我就怎么信?” “你若老实认了自己所为,我还能夸你小子一句敢作敢当,却原来,即使升了先天,你也还是改不了欺软怕硬的性子。” 秦治能藐视路青舟,却丝毫不敢在路家大长老面前放肆,他身陷路家大长老剑域之中,一点反抗的意志都提不起来,全然被压制。 秦治本想趁着明州还没来人,将路青舟这等天才斩杀以断路家一臂,却没想到路青舟逃得不见踪影,他自己反被路家大长老逮住了。 大长老不管眼睛乱转的秦治如何想,心念一转,将秦治震晕,剑指轻划两下,一剑入体,封了秦治的功体,一剑悬空而隐,将秦治的藏府隔了。 事情做完,不再管躺在地上的秦治。广散神识搜索路青舟的所在。 秦治已经找到明江江边,他若是晚一点,说不准只能给青舟丫头收尸了。 这次的对手有点超标,大长老摸了摸隐隐作痛的良心,让重音鸟站在他肩头,收好鸟笼子,身形一闪,再看人已经在千米外的明江之上了。 只见他傲立明江之上,并指一划,轻描淡写下,明江江水两分,露出一只吃饱了,正伏在江底沉睡的六须贪鱼。 嘴唇微动,凝神传音:“青舟丫头,出来了。” 路青舟听见动静,从昏睡中清醒过来,一时不知状况,屏息以待。 “青舟丫头,快出来了,再不出来我走了啊,让你自个想办法去。” 路青舟没力气传音,直接开口,虚弱道:“大长老,帮我开开门,我没力气了。” 六须贪鱼被无声打开,天光明亮,路青舟收起夜明珠,顺着光出去了。 大长老看了看一脸虚弱的路青舟,取出丹药,往还在沉睡中一无所知的六须贪鱼的体内弹去。 再把路青舟提溜起来,慢悠悠的走向岸边,身后江水缓缓合流。 路青舟看着上好的丹药进了六须贪鱼的口,说道:“大长老,看在我身受重伤的份上,也给我一颗呗!” 大长老:“看在你身受重伤的份上,我替你给的借住费就不用你还了,不论是刚才那只鱼还是之前在李家的。” 路青舟:“……瞧您这话说的,我不住李家,您该给的还是得给。好罢,我也不要您的丹药了,您高抬贵手,为我理理体内伤势也是可以的,好疼的!” 大长老嫌弃道:“浑身臭不可闻,话还多,我看你很有精神,哪里有重伤的样子。” 第九章 决定 路青舟一听大长老说自己没个重伤样儿,也不强撑精神了,直接两眼一闭,瞬间昏睡过去。 打的就是用自个熏熏大长老的主意,让他脱不开手,一路把她提回去。哼,小气吧啦的! “合着你是故意晕过去的,还敢当着我的面说出来,你是想现在让我收拾你对吗?” 大长老环顾四周,将鸟笼子放到一旁的石桌上。 “……”路青舟把事情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谈性大发。对着自己人又没啥戒心,一时就说秃噜嘴了。 看着放好鸟笼子,正朝她走过来的大长老,连忙咳了咳,抚着胸口作虚弱状。 “大长老,我当时是真的撑不住了,不是故意的,而且我现在还是伤患呢,身受重伤,非常虚弱的伤患。” 大长老挥挥手:“行啦行啦,装什么可怜,不要告诉我养元丹对你没用。赶紧的运气行功,我再为你调理下经脉。” 养元丹当然有用,路青舟能这么快恢复行动能力,多亏了大长老的养元丹。她心知肚明,内心极为感激。 半响,路青舟睁开眼,感受体内真元顺畅不少,五脏六腑也不那么痛,轻呼口气。 站起身,向正和路青言说话的大长老恭敬道谢。 大长老颌首,道:“这次你能从先天尊者的手里逃脱,算你此次出门历练圆满完成。这段时间便在府中好好静养。” 大长老对路青舟的表现很满意,宗师中期境界,能让先天吃点苦头,自己又成功逃脱,不赖。 她躲在六须贪鱼体内,秦治的天地视听之法是探听不到的。 而大长老之所以能那么快找到她,是因为路青舟之前便让人传了消息给他。 所以找人是找不到的,大长老是直接找鱼,六须贪鱼虽说不少,但也不多,那一段江流就那一只,找起来很方便快捷。 “是,不知大长老将秦治如何了,我们如何应对秦家那边?” “我当日封了秦治的功体,隔了他的藏府,后面就让他躺在那了。让他自己进大牢去。” “至于秦家,你和明归两人吃了这么大的亏,秦家别想轻易作罢。 老五早就去找秦家麻烦去了,你只管好好静养,青言丫头和老五去处理即可。” 路青言作为卫明阁之主,这事是她分内之责,躬身应是。 又道:“秦治三天前已经被关在静明城的大牢里了,他被大长老您封了藏府,拿不出身份玉牌。” 大长老朗声一笑:“拿得出也没用,偷摸的来了明州,还想偷摸着回去么! 交待守卫要好好招待他,让他深刻体会体会我们明州待客之热情。” 路青舟若有所思,对路青言道:“与秦家交涉之时,把秦治之事告知那边,让他们用奇珍赎人。然后你把秦治压在手里,我去北州的时候,顺带把他送过去。” 路青言闻言,看了看她,多年的交情,路青舟一开口,她就知道她要做什么,默契点头。 大长老理理重音鸟洁白的羽毛,看它澄澈懵懂的双眼,暗暗叹气,果然,在场只有重音才是单纯可爱的孩子。 明明她们俩小时候各种软糯可爱,怎么慢慢就长成黑心的了?大长老摇摇头,拒绝去想是否是他们养孩子的方法不对。 “听青言说,明归要让孩子去北州,如今你也要去?” 路青舟答道:“是,听闻医道宗师林莒在北州隐居,我想着可以带着孩子去那边,孩子还小,若是没有亲近的人看着,别人把她养坏了怎么办!” “再者我也需要静修养伤,去北州挺好。等过几年明归心结解开,我再带孩子回来明州。” “也可,你们都长大了,自己决定就好。打算如何去?”大长老逗着重音鸟,一手托着下巴,懒洋洋问道。 “本来打算是约李四一起去北州游玩一番,不过想到之前打扰人家一个月,再这么麻烦也说不过去。如果大长老您无事,随着一起出门玩玩可好?” 路青舟仗着自己受了重伤,大长老一时间还不会收拾她,大着胆子提出让他亲自护送。 这才是真正的自家的大旗,又高又稳,扯起来不虚。 如果大长老答应了,她就顺路拎着秦治这个先天去徐州秦家耍耍威风。 不答应也没事儿,反正大长老否决了,问题也得帮她解决,谁让他问了呢,不怂! 大长老没想到他才说让她们自己决定,路青舟就順杆往上爬,为他安排上事儿了。 “……送小家伙去北州没问题,你自个后面过来。” 路青舟:“……别啊,路途遥远,我重伤难愈,危机重重。您送小家伙的时候,把我顺带捎上呗。我怎么也比小家伙省事啊,我又不哭,不需要您哄……” 在大长老面前,不需要脸面,要想扯大旗,就得豁得下面皮! 都多大人了,还像小时候要糖吃那般模样,路青言不忍直视,撇开眼不看她。 大长老对她的撒娇很是受用,笑道:“好罢好罢,捎带上你。嗯,孩子取名了吗?” “取了,府尊为她取了瑶字,望她美玉无瑕。” 路青舟说起这话来跟真的一样,眼睛都不带眨的,满眼的真诚。 如果路青言当时不在场,现在也不知道一定要把孩子送到北州去的人是谁,路青舟这话她就信了。 路青言眼神看向重音鸟,它正瞪着小眼睛盯着大长老的手啄。 大长老听了她的话好笑,不跟她细究这个,道:“成了,我知晓了,三日后我亲自为她祈福。” “你们俩在我这磨了这么久,不就是想听这话么。路瑶是明归的孩子,就是我们路家的血脉,我自是喜欢的。” “好了好了,你们俩赶紧走吧,长大了,翅膀硬了,见不得我们这些老骨头清闲。每回一来见我,我就多出几件事来。” 看她们俩还要说话,大长老不耐烦了,赶紧挥手赶人。 “是,青舟(青言)告退” 两人施礼退了出来,又一同去看孩子。两人因为这个孩子,辈分升了一级。初次当上师伯,还挺稀罕的。 再加上路瑶是路家的下一代,又是府尊的亲生孩子,路渝现在不在意,她们自然要多上点心。 路青言看着睡得正香的孩子,理理自己的衣袖,轻声说道:“看着她,突然就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是不是也该去找个小徒弟了?” 路青舟好奇的摸了摸路瑶头上稀疏的胎发,回她:“我不急,我是打算晋升了大宗师之后,再去找个小徒弟。” “反正我这几年就陪着这个小家伙了。我还记得你当年说要自己生个,现在是不打算自己生一个孩子了吗?” 路青言拿掉她作乱的手,轻斥道:“人家睡得好好的,捣什么乱呢,你是觉得没听见哭声很遗憾是不是!” 骂完了才继续回答她的问题,道:“不生,小时候那是不懂事,瞎说的。这年头,找个道侣比找徒弟还难。 再说了,这些情情爱爱纠纠缠缠的实在太麻烦了,只是想想就觉得头疼,还是养个徒弟简单方便。” 路青舟摸了摸被提开的爪子,不让玩头发,她就去捏路瑶紧攥着的小手,半点不怕路青言的怒目,说话理直气壮,振振有词。 “醒了正好可以进食,她从出生到现在,可还没吃一点东西呢。 你要找小徒弟就找呗,最好多找几个。” “我这次去李家,那真不愧为千年世家,人丁兴旺,热热闹闹的。 再看看咱们路府,这一代就我们三,下一代目前就眼前这么一个独苗苗,冷冷清清的!也不怪秦家如今敢来捋捋须……” 路·独苗苗·瑶被她成功地弄醒了。 路瑶在想,她现在是继续睡觉呢,还是发挥下婴儿的本能,哭给她们看?! “……”路青舟看着小家伙眯着小眼睛,瘪着小嘴,眼看着就要嚎啕大哭出来了,老实闭了嘴。 路青言压下要收拾路青舟一顿的想法,出去叫了乳娘进来。 于是才嚎了两三声的路瑶安静了。 她又不是真想哭,只是为了符合现在婴儿的形象,才意思意思的嚎上两声。 现在有吃的了,她当然是选择先填饱肚子。 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的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她明白母乳是目前最适合她的食物。 只是一想到现在喝的是母乳,还是觉得有些尴尬,热气上涌,这种感觉无法言说。 落在旁观的人眼里,就是小丑猴子变成了粉色的小丑猴子,被饿急了。 路青舟看见路青言责怪的眼神,挺挺腰杆,理直气壮的指了指正闭着眼吃奶的路瑶,示意路青言自己看。 辩解道:“你这么看我是不对的,你看小家伙饿得,她现在是不会说话,不然她会谢谢我的,瞧瞧,吃得多香。” 路瑶:“……”谢谢您啊! …… 经过了三天时间以及母乳喂养,路瑶的小眼睛消了肿,大而黑亮的眼珠子,黑黝黝骨碌碌的转,显得特别灵动。 小脸也不再皱皱巴巴红通通的,白白净净,短短三天,蜕变得特别精致可爱。 今天路家就要为路瑶举行降生祈福礼。 路青舟两人换好衣服前来接人,看见了大变样,被一身庄重喜庆的服饰衬得白嫩可爱的路瑶。 路青舟大松了口气,对路青言道:“现在这小家伙看着才像是我们路家的人嘛,之前对明归说像她,说得我可违心了!” 第十章 祈福 路青言附和点头,表示自己深有同感,她那日抱着孩子说漂亮说得违心,一点让路渝细看孩子的想法都没有。 路渝说要将孩子送人的时候,她想的就是孩子母亲不要她,自己这个当师伯的肯定不能再嫌弃了,孩子再丑也是她的亲师侄,必须好好的扶养长大。 她当时在请求让明归把孩子交给她的时候,都已经想好了。离了明州就找个深山老林隐居,多多教导孩子读书画画,培养出气质美也是可以的。 所以后来一听路渝不送人,立马第一想法就是赶紧把孩子带远点,免得路渝看了嫌弃又要送人。 现在路瑶长得耐看,她们抱着去见长老们也有点底气了。 路瑶:“……”你们说能不能不要当面说人丑,想当年,她长得也是不赖的好吧! 再说了,才出生的婴儿长得丑不是常识吗,常识! 要不是看她们今天穿得正式,她能糊她们一身口水。 两人抱着孩子,一起来到香兰阁,大长老正一身玄服正装,坐在上位等着。 去了徐州找秦家麻烦的五长老也回来了,八位长老均和大长老一样,都是一身玄服正装,按序列排坐着。 各个修为高深,仪态不凡,给人以山峙渊渟之感。 路家与别的世家不同,入了香兰阁,便是真的卸下重担,由当代接了府尊、宣明阁、卫明阁之位的人执掌诸事,大长老坐镇。长老议事这种是没有的。 平时闭关修炼或者出门游历访友,很少会像今日一样能将人凑齐的。 之前的长老齐聚一堂,是十多年前路青舟和路青言的拜师大典,足可见此次对路瑶的降生祈福的重视。 两人并列踏入大厅,路青言抱着路瑶,路青舟抱拳,一齐躬身见礼:“青舟(青言)拜见各位长老,请长老安。” 众位长老一一颌首,大长老朝路青言招招手,路青言上前,将路瑶交给大长老抱着。 路瑶看着面前玉面黑发,年轻俊秀的人,脑海里缓缓打出三个问号??? 她这几天听路青舟她们聊天,大长老应该是她们的爷爷辈了吧,不应该是满面褶子,一头华发的老头吗? 怎么看上去这么年轻??? 大长老看着怀里睁着大眼看着他的小不点,心情大好。 笑道:“小家伙果然和明归很像,想当初明归丫头也是这么睁着大眼看我,简直一模一样。” 家族添丁,是大喜事,何况这孩子骨骼清奇,体质不凡,大长老更是高兴了。 路家亦是千年传承的顶级世家,世代执掌明州,但子嗣后代却是极少。 到现任府尊这一代,只有路青舟、路青言通过考验成为嫡系,传到第十代,路家就只有三个后生嫡传了,大长老心里也是愁。 好在现在路瑶的存在,勉强解了一点大长老的愁绪。 “大长老,你抱得够久了,让我抱抱。” 二长老是在闭关中被大长老叫出来的,还没见过路瑶。 见大长老抱着孩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就有些急了,上前去把孩子抢抱在自己怀里。 软软的孩子入怀,二长老一颗久经世事的硬汉心也变得软了,脸上都快笑出花来。 六长老看二长老抱着孩子一点儿也没想起往自己这里走,耐不住了,上前从二长老手里把孩子抱到自己怀里,顺带送了二长老一个眼刀。 二长老有胆子从大长老手里抢人,却是对自己妻子没一点办法,眼巴巴的跟在后面瞧。 二长老和六长老这么一动,其他长老也不端着了,纷纷上前表示稀罕。 短时间内就换了几个怀抱,他们为了抢着抱路瑶,还动起手来了! 高手争夺,举手投足瞬息千招已过,力道一点不泄,对路瑶没一点影响,连颠簸感都没有,还挺舒服的。 被各位长老抱在怀里,看得眼花缭乱,被美色所迷的路瑶表示,她家全是俊男美女,想来她的颜值肯定不会差! 而路青舟二人在一旁看着长老们那个稀罕样,默默打个颤。 内心满满的庆幸:幸好当日拦住明归了,不然孩子真被送了人,她们三个绝对会被收拾得很惨! 大长老淡定饮茶,等了一会,他们那一堆还没稀罕够。 看了看外面,对着围在一堆的人说道:“好了,时辰到了,青舟,抱着孩子,我们去宗庙。” 宗庙肃穆庄重,路家世代为明州府尊,一州之主,享立庙之权,始祖居中,昭穆左右分立。其余路家族人神位按长幼依次而列。 当然,路瑶现在还是一个小婴儿,还不知道这些明细,她只知道一进这里,便觉得很安心祥和。 大长老作为祈福人,站在正中。 因路渝已经闭关,路青舟作为她接下来几年里的扶养人,抱着她站在大长老略微后半步的右手边。 其余八位长老分左右两列站好,路青言辈分小,站右列最末位。 路家宗庙守庙人身穿祭祀服,见人站好,将祈福香一一发与众人,最后站立在大长老左侧,朗声道:“启!” 众人左手正持祈福香,右手起诀,运使九明心法,祈福香在同一时间同时被点燃! 守庙人再道:“拜!” 众人躬身持香而拜,路青舟抱着孩子随着躬身拜下。 三拜以后,守庙人上前将祈福香插入放置正中的三足青铜圆鼎之中,尔后大长老等依次上前将香插好。 香烟袅袅,气息怡人,众人肃穆,垂首而立。 大长老拱手敬立,恭声道:“路家先祖在上,蒙先祖垂怜,家族后继有人,传承不绝。今乃为路家第十一代子孙路瑶降生启泽,特此敬告先辈英灵,愿先辈护佑后辈康乐无忧,武道有成。” 话语说完,众人随着大长老一起俯身三拜。 大长老起身再道:“第七代子孙路衍忝为其祈福长者,赐其字,宁安。” 守庙人从正案上拿起一枚空白玉牌递给大长老。 大长老双手接过,运气于指,写下路瑶生辰名字,再转身轻点路瑶眉心。 但见一点殷红从路瑶眉心飞出,落在玉牌之上,眨眼间融入其中,不见异色。 大长老将玉牌交由守庙人,守庙人复又把玉牌放于正案右侧。 拾起正中宗谱,左侧朱笔,翻开宗谱,运转心法,同样写下路瑶生辰名字。将两物放回原位后,领着众人俯身再次三拜。 九拜之后,大长老抱过路瑶,上前将鼎中祈福香气引过一缕,拂过路瑶眉心、双目、两耳,最后凑近路瑶鼻间。 路瑶感觉他所点之处都是暖暖的,然后一股奇香从鼻中窜入体内,活了一般,如同游鱼在身体里游走。 来回走了三圈之后,路瑶感觉现在是浑身都暖洋洋的。 同时更明显的感受到了这个地方给她的庄重与安心,冥冥中有一种灵魂上的牵引,给予归属依赖之感。 路瑶从进了宗庙以后,所看到的皆是她前世二十多年不曾见过的。 不论是他们只是右手一指烛香便同时燃了起来,还是大长老不用刻刀便能在玉石上留字。 如果说是内力的原因,但她的眉心血无伤无感的就被取出,现在也能感受得到她与那面玉牌的隐隐牵引。 以及这个地方都给了她一种灵性的感觉,让她不由疑惑自己到底是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她还在她原有的那个世界么? 路瑶突然皱眉,发觉自己入了误区。为何要纠结现在到了哪里,不管到了什么地方,她已经存在这里了。 事实不可更改,前世她了无牵挂,现在紧要的就是长大和提升自己实力。 刚才的那股气,或许便是传说中的内息,她还记得刚才“它”的游走途径,也能感受到体内已经不再动但仍然存在的那股“气”,何不试试呢? 路瑶尝试着去指挥“它”动起来,果然感受到了“它”的回应。果然有门,路瑶压下激动的情绪,凝神引导着“它”按着之前的行动轨迹慢慢游走。 大长老与守庙人对视一眼,均看到了对方的诧异,继而两人都是满眼欣慰,天资如此,未来可期。 小家伙现在便能调动真气运行,天资惊人,那便不能白白虚耗时光。 大长老出手再引了一道与之前相比较为壮大的祈福香气息,接上路瑶刚引动的真气,重新引导着走了一个完整的行功路线,待路瑶能够接着自行运转以后,收回了手。 原本,祈福香渡入孩子身体,是为孩子留下武道之息。 等几月后孩子灵慧开启,知事了便可教导运息,如今路瑶现在便能运转,今天的降生启泽便是圆满成功了。 祈福礼成,大长老领着众人拜别,朝守庙人轻轻颌首,退出了宗庙。 路瑶是小婴儿的身体,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有些累了,在加上浑身暖洋洋的,很适合睡觉。在大长老收手后,她没过多久便睡过去了。 众位长老看她睡了,也不好再把人抱来抱去,纷纷留下祈福礼物,说后面再来看她便走了。 路青舟抱着孩子,路青言帮着拿路瑶的礼物,明明都捧不住了,还两眼直盯着大长老看。 大长老被她看得下意识心疼自己的库藏,问道:“青言丫头,这么看我做甚?小家伙都睡着了,快去安置好。” 第十一章 祈福礼物 路青言直奔主题,开口问他:“小宁安的礼物呢?” 大长老:“……一个两个的就知道盯着我要好东西,哪有什么好东西,都被你们拿完了!” 就知道大长老会这般说话,从他那拿点好东西是真不容易。 路青言轻撇嘴:“宁安的祈福礼物您都不给啊!” 大长老同样撇嘴:“我都是她的祈福人了,字也赐了,功也传了。还要怎样……” 大长老说着说着,突然想起来还真有一样可以给小家伙,“喔,礼物我当然会给,喏,拿去。” 抬手甩给了路青言一本书。 路青言接过一看:“……《九明剑典》?这个需要您送吗?” 路家子弟到了年岁便可以修炼,哪里需要他送啊! 大长老“嘿”了一声,朗声说道:“小丫头会不会说话,会不会说话。长辈所送,皆是心意,再说了,多少人想要学都还学不到呢,你倒是嫌弃上了。我这本,是前九层的,够她练几年了。” 路青言不怕他,路瑶是路家嫡系,前九层剑典再难得,对她而言也是容易的。 继续说道:“您强词夺理,明明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大长老的好东西多,只是轻易不给人,从他手里抠东西出来算是每个路家子弟的日常修行了。抠得出来是本事,抠不出来就下次再来。 大长老也习以为常,以此为乐。算是大长老与后生消除隔阂与距离的一种方法。 路青舟抱着孩子在一旁看着,眼见路青言落入下风,帮着开了口:“青言,来把二长老送的青玉宁心佩给宁安带上。” 路青言会意,把手里一堆宝物放桌上,当着大长老的面一件一件的清点起礼物来。 “二长老的青玉宁心佩安神清心,先给宁安带上。” 玉佩配有由灵棉制成的红绳,柔软舒适,不会搁着婴儿皮肤,和玉佩一起,反能滋养身体。 路青言将其带上路瑶的脖颈,又调整好长度。保证不会掉,也不会被小家伙抓着塞嘴里,将玉佩塞入衣领内贴身放好。 “三长老送的墨玉麒麟玄章,连宁安的名字都刻好了,这个先收着。等以后她长大了用得上。” 挥手将其收入藏府,等整理好了,还要打包好交给路青舟收着,等路瑶在北州长大了,再转交给她。 “四长老送的无尘白玉笛,难得的珍品,四长老果然爱乐如痴,连此物都有。不过这个送早了,小家伙手还够不着孔呢,先收好。” “这个是,五长老送的玄阶宝剑,……通体湛蓝,祥云绕体,刃如饮霜,寒光冽冽,好剑!”抽出细看之下,路青言不禁感慨。 “哇,不会是五长老去摸了秦家的库房吧?五长老如果早就有这个,早拿来馋我了,收好收好。” 看到这把剑,路青舟也是诧异,说道:“我也觉得这个可能是五长老端了秦家库房收罗出来的。 可随着突破吸收灵气的成长型玄阶法宝极为少有,算是宁安赶上好时候,你的煅剑材料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哈,小家伙运气真是挺好!” 其实路瑶关于自己已经不是在原有世界的想法是没错的,她现在所在名为司武界,确切的说,是司武中界。 司武中界原是大界,经巨变降为中界,司武陷入极致混乱,史称黑暗纪元。 之后武皇横空出现,镇压乱世,结束了黑暗纪元。 有感司武界修者失道,致使天地失序,沦落中界,便废除原有上界实力划分。 重立九流、三流、二流、一流、超一流、宗师、大宗师、先天、碎空这九道实力划分,修武明心,铭记司武坠界之耻。 并言司武界何时重登大界,司武界之人何时用回上界实力划分。 修行的人由修者变成武者,其它的武器灵物“天、地、玄、黄”等阶划分倒是没变,这样的差异,更能时时警醒着司武界之人。 路青言初晋宗师,原有的玄阶佩剑无法承受她的真元之力。必须收集稀有灵矿精石重铸自己的专属之剑,花了好几年时间,前些日子才凑齐。 所以路青舟才感叹说路瑶运气好,才出生就有了一柄可随之成长的佩剑,省了她未来很多的精力。 路青言把宝剑收好,继续清点。 “六长老送的青玉净思玦,啧啧,这个和二长老的青玉宁心佩是配套的啊,也给宁安带上,好东西就是要用起来,不然浪费了。” 青玉净思玦是佩戴在腰间的,下垂同色流苏,很是好看。 “七长老亲画的《牧童遥指图》,神韵暗藏,引人入胜。我还远远不及啊,这个也得等小家伙以后寻思去,收好。” “八长老送的青玉佑安坠,这个,八长老和六长老姐妹情深,是商量好的吧,又是青玉。现在给带上额头,小家伙应该会不舒服,以后再带吧,收好先。” “九长老送的玉轻探幽笔,哇,平时九长老都轻易不让人碰的,收好。” 路青言一口气清点完了,继续用眼睛盯着大长老,直勾勾的。 大长老:…… 取回桌子上的《九明剑典》,剑指轻点数下,然后又扔给她。 没好气地道:“好了好了,前六式剑诀,小家伙都能得我亲授,现在你不用嫌弃它了吧。” 路青言轻笑点头,这个也不错了。路青舟那家伙,大事靠谱,要她带娃,她其实是不抱太大希望的。 可惜,路渝闭关,路青舟需要时间静养,她便必须在明州府坐镇。 “什么玉啊剑啊都有了,我送的《九明剑典》正好补上缺,青舟丫头,记得以后时常念给小家伙听。” 路青舟疑惑,此言似乎别有深意,问道:“大长老,您的意思是,宁安能听懂?” “小家伙天资惊人,方才在导气之后,便能自行将之运转。” “她才降生不久,体内先天之炁还未消散,只要她能炼化,武道之途必能长远,她是我们路家的麒麟儿,好生教养。” 路青舟两人闻听此言,均是欣喜,躬身应是。 回了路青舟的明心阁,将路瑶安置好,路青舟取出她给小家伙准备的礼物,带在她两手手腕上,随后两人出了门。 诸位长辈都送了重礼,路渝闭关静修,她们俩身为路瑶的师伯,自然得把路渝该做的给补上。 元武朝传统,婴儿的祈福礼极为重要。 主要分为三个步骤:告祖赐字,留名启武,庆元藏酒。 点香告祖,大长老赐字刻玉启泽,守庙人开宗谱录名。庆元酒就得孩子父母操心了。 她们俩现在就要忙这个,早在路瑶出生后的两天,便将所需材料一一备好了。 知道了路瑶的字,路青舟拿起笔,在红封上写下:元武纪一零二六年贺宁安降生。贴于酒封之上。 起身道:“好了,现在就等你将密封好的庆元酒放入藏酒洞了。” 路青言疑惑:“你不去?” 路青舟摸了摸胸口,叹气道:“去,但是我只能在山脚下等你了,不能上去啊!” 路青言:“……” 路家庆元酒绵甜醇厚,余味悠长,广受好酒之人的喜爱,很大程度是因路家藏酒洞的存在。 藏酒洞冬暖夏凉,内有地下河流,灵气充裕,最是适合藏放酒液。 路家先祖是好酒之人,发现此处之后极为惊喜,把酒都往其中安置。 千年下来,便成了路家人专门放酒的地方。存放着历代路家人的庆元酒以及需要珍藏的好酒。 孩子出生由父母亲人放置,收了亲传弟子由师尊放置,日积月累下来,洞中美酒数千坛。 有取用的,也有一直放置其中的,以致藏酒洞酒香醉人,宗师以下境界之人一闻便倒。 路青舟如今重伤之身,极有自知之明,她若进了洞,估计就是竖着进,横着出了。还是老实等在外面比较好。 可怜她这好酒之人如今却是进不得宝地了,路青舟捂着心口暗自伤心。 路青言只当自己没看见她那一脸的痛苦,施展轻功入了洞中,往里走去。 慢慢的酒香浓厚,等路青言到了地方,酒香醉人,体内真气自行运转抵抗。 轻呼一口气,看见了贴有自己名字的酒坛,暗松口气,需赶紧放好出去,酒气愈烈,她虽运功抵抗,也渐有微醺之感了。 将怀里抱着的放在一旁空出一个酒坛的位置上。这原是路渝的,后来她大婚取出,如今由路瑶的庆元酒补上。 安置好了庆元酒,路瑶的祈福礼算是彻底成了,路青言赶紧出了藏酒洞。 站在洞口,召来清风吹散酒气,路青言方才走到路青舟身旁。 将之前收起来的礼物归置打包好,递给了路青舟。 “小宁安以后的衣物,我已经交代了宝衣楼。等你们去了北州,宝衣楼那边会每半年都上门为宁安量身制作衣衫,莫要让她学你这般不讲究。” 路青舟合了合嘴,把包裹收入自己藏府,眼巴巴的瞅着路青言。 痛声道:“我穷啊,怎么讲究得起来。我也想要宝衣楼的衣服,师妹,看在我们从小到大的情分上,把我的衣服也顺带包了吧……” 路青言立马摇头拒绝:“想都别想。自个少喝点酒,你就不会穷了。” 路青舟激动跳脚:“……你都为宁安包了宝衣楼的衣服了,怎么就不能把我顺带上啊?!” 路青言无视她的跳脚,继续往前走,边走边道:“你如果能答应我把酒戒了,我就勉为其难的把你捎带上,如何,敢答应我么?” 路青舟:“……” 无言以对,不敢答应。 看来徐州秦家之行是必然得去了,不要点东西,拿什么调养内伤,拿什么买酒,拿什么养孩子啊! 路瑶对路青舟的纠结是不知道的,她一觉醒来,便发觉自己身上好像多了些东西。 “……”不沉不重,戴了之后,整个人还挺舒服的,估计都是好东西。 手腕上的,银色手链,精致玲珑,看着还不错。 继续勾起脖子上的看,青玉祥云圆孔玉佩,入手温润,配以红绳玉珠,雍容大气。 路瑶震惊了,前两天她差点被送走,现在突然就成了穿银带玉的豪门千金,她终于能理解小说里大户千金被流放乡下的那种落差心情了。 松开脖颈上的玉佩,随便垂下的手又触到一块硬物,抓起来一看,好么,腰部上还系有一块玉,瞅着应该和脖子上的是配对的,玉质纹饰一模一样。 给出生才三天的小婴儿带这些,路瑶内心感叹:是真的豪!!! 第十二章 徐州秦家 时过半月,路瑶已经能够熟练自如地运转内息。 她发现运转速度的不同,所获得的内息也会有微少的差异,经过反复谨慎的验证,确定下了她现阶段最适合的运行速度。 既不会对身体经脉造成负面影响,又能更快的完成周天运行。 没办法,她一个婴儿,除了吃就是睡,运行内息就是她现在唯一的消遣活动。 像这种能轻易感知细微内息的变化,路瑶隐约觉得并不简单,猜想可能是因为自己乃重生之人,所以神识较为强大之故。 而且婴儿体内气息极为纯净,路瑶能感受到她运转功法之时,周身天地对她的亲和以及自身身体的舒适感觉。 遇见这种她之前有所耳闻但未曾目睹的传说中的内功,她有着很大的好奇心,而且在明显感知到有成效之后,更为上心了。 她才出生半月,不能说话不能问人,就只能自个按着大长老教给她的路线走,并从中自行发掘乐趣。 许是半月来未曾断过内功的修炼,她现在感觉自个耳清目明,四肢也有了力气,都能翻身了! 虽然她没带过孩子,但是她记得老爷子跟她聊天时说过,她以前可是三个月的时候才能抬抬头,五月大的时候才会翻身的。 对此,路瑶还是只能发出见识少的感叹:果然武侠世界是不能按她以前的常识来推断的世界啊! “嗯,小家伙做得不错,九明心法已经真正入了第一层,身子骨也结实了,正巧我要去那边访友,今日可以顺道送你们俩过去。” 大长老捏了捏路瑶的小胳膊小腿,点点头,让候在一旁的侍者给路瑶换上出行的衣物,将她的物品打包好,出门去了庭院中等候。 路青舟两人也随后退出了房间。 大长老今天没提鸟笼子,重音鸟立在他肩头。 等路瑶被包裹得严实抱出来时,路青舟连忙快步上前把孩子抱入怀中。 大长老瞪她:“做什么,答应把你捎带上就不错了啊,待会老实的在后面站着去,把宁安给我抱着,她受不得风!” 路青舟当然不可能听话放手。开玩笑,重音飞行速度极快,飞得又高,产生的罡风连宗师级的真元防护都能破了。 莫说她现在还轻易动不得武,就算是全盛之时,她也难以支撑太久,现在路瑶就相当于她的防护罩,能放开才怪了。 路青舟腆着笑脸:“大长老,虽然时时锻炼人是不错,不过看在我是伤患的份上,这次的罡风就算了吧。我还是个虚弱的病人啊,我抱着宁安,您再顺带把我罩着下嘛!大长老~” 路青舟抱着孩子,身体随着她的话,一会一个“虚弱”的晃晃,路瑶被她的一通晃晃摇得有点担心,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她就被晃地上去了。 路青舟从小到大都有点欠收拾,她的皮是深入人心的皮。 鉴于这次秦治对她出手,确实是重伤难愈,大长老到底还是压下了想要收拾熊孩子的心,问她:“这大半个月的时间你在干嘛,还虚弱呢!” 路青舟一听他这话就不乐意了,她当初传信让大长老旁观是以为秦家顶多是秦业的爹出手,大宗师后期她还是有很大把握保住命的。 哪里想得到秦业他爷爷不止是嚣张跋扈,还一点都不要脸皮,不顾后果的对她下手啊。 虽说她有设想过有先天出手,并做下准备,不过再怎么也是派供奉出手,事后秦家也好推脱啊。结果居然是秦治,他真的知道先天出手的后果么? 而且大长老居然还就真的看着不出手。 她委屈含泪道:“先天耶!他是和你一样的先天尊者耶!人家全力一掌,我一个小小的宗师,现在还能活生生的站着和您说话,已经算是命大了好吧。虚弱怎么了,虚弱不是正常的吗?” 路青舟说着说着声音就有点颤抖,最后还抬起袖子擦泪。 仿若是真的受了委屈,一时忍不住流泪,连忙低下头掩饰的可怜柔弱之人。 只有被她抱怀里的路瑶看见她袖子遮挡下的脸浮上一抹笑意,又很快随着衣袖垂下而消失不见。 路瑶:“……”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受教了。 路青言是来为他们送行,顺带把秦治提过来,她对路青舟的德性心知肚明,皱着眉头地看着她演戏。 唯独大长老一听她说起那天的事,有些心虚,咳了咳,不再让她把路瑶交给他,伸手拍拍肩头的重音鸟。 只见重音鸟轻点下头,飞向高空,长“唳”一声,身形猛然变得高大修长,神俊不凡。在天空翱翔几圈后,慢慢降下,在庭院上空徐徐盘旋。 路瑶:!!!!! 谁来告诉她一下,为什么一个麻雀大的小鸟,眨眼就变成了一只大型的威猛巨鸟? 这不对劲啊! 这里难道不是武侠世界吗? 难道是修仙不是修武? 可是“宗师”“先天”这些,应该是形容武者的啊?!!! 路瑶眨巴眨巴眼,满脑子的疑问。 大长老再次轻咳一下,说道:“抱着孩子赶紧的上去!” 路青舟早就等他这句话了,连忙窜上去,那身法速度,一点也看不出虚弱在哪里。 快速地盘腿坐好,让路瑶靠坐在她怀里,抱好。 大长老一个闪身,也坐上鸟背。重音鸟变大之后,背上极宽,负重更是没问题。 路青舟等他坐下,真元罩罩在周身了,才笑嘻嘻拍拍重音鸟宽厚的背,开口道:“重音,你认得路,待会到了徐州,直接飞去秦家哈,我有点事找他们。” 又低头看向地面的路青言,喊道:“师妹,把秦治封了行动,扔到后面去,谢啦。” 秦治堂堂先天,就算被封了功体,罡风也割不破皮肉,不过衣服头发就说不准了。 大长老:“……” 路青言不语,直接封了秦治穴位,把人往重音后背一扔。 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不用多言,路青言抬手,施礼。 重音:“唳!”算是应了路青舟。 随即一飞冲天,向着远方疾行而去,眨眼不见。 徐州秦家算是一等世家,族内高手众多,加上当初明州府尊路渝与秦家秦二少情投意合,结下婚契,一时风光无限。 多少人感叹天赐良缘,强强联合,秦家或许能更进一步。 结果近来路秦两家反目,各方人士看热闹看得目不暇接。 先是秦二少被路青舟废了武功,后来秦二少的爷爷出手欲废了路青舟。 低了两个大境界的路青舟全身而退,秦治反而进了静明城大牢,理由是交不起出城费,让人看了好一番笑话。 路青舟重伤昏迷,惹了路家五长老出手,亲往徐州把养子不教的秦二少的爹给收拾了一顿。 又把秦治精心为孙子准备的玄阶宝剑抢了去,秦业的父亲是敢怒不敢言。 更别提秦家之后面对路家五长老时直接认了怂,付了大代价才平息下此事。 现在,秦家守门的仆人也是害怕不敢言,只因导致这一系列事件发生的主人公,传说中重伤难愈的路青舟。 此时,正光明正大的站立在秦家门口,说要拜见秦家家主。 路青舟旁边是被解了行动,又被封了嘴巴的秦治。 衣衫褴褛,头发乱蓬蓬的,秦家守门的两人没看见他的脸,只是隐隐觉得眼熟。 不是说事情已经解决了么,怎么现在路家人又来了?来的还是路青舟! 守门的两个仆人内心很慌,深怕这人一言不合就一掌招呼过来,那他们怕是没活路走了。 勉强端住面色,回忆起管家的教导,恭敬行礼道:“客人请稍候,容小人通报一声。” 其中一人连忙进去通报,留下一人时不时的擦汗,路青舟一阵好笑,也不难为他,负手等待。 也没过多久,便见一位器宇轩昂,头带玉冠的年轻人率四人疾步而来。 及至近前,抱拳道:“阁主远道而来,显有失远迎,还请入府,容在下奉茶赔罪。” 路青舟颌首,轻声笑道:“显少宗客气了,青舟此来,只为送回秦家先天尊者前辈,能讨得一口茶水,青舟先行谢过了。” 秦显笑容不变,沉稳道:“原来如此,阁主来意,显知晓了,还请入府上座,应该是在下先行谢过阁主才是。” 瞟了一眼秦治,面色不变,侧身抬手,示意路青舟先行入府,身后跟随的秦家子弟急忙站至一旁。 路青舟抬步,随之进了秦家。 来到秦家正厅,秦业坐上主位,路青舟居左首位,秦治垂着头,默默地去坐了右首位。 秦家子弟看着这个一身狼狈,未发一言的人居然去坐了右首,又见宗子面色并无异色,心有疑惑却不好问,只随他而去,自找位子坐下。 秦显高坐上位,对路青舟说道:“此四人是我族弟,几日前方才游历归家,可能阁主尚不识得。” 路青舟摇摇头,笑道:“他们不认识我乃是小事,瞧着竟是连自己的族叔祖都不认识了,倒是让我颇为讶异。” 四位秦家子弟才知那人是秦治,不过却是没有人对秦治见礼。 毕竟他们也是清楚知道这些时日以来秦路两家的恩怨的,连秦家因秦业一脉吃了多少亏他们都知道。 路青舟来者不善,他们静看宗子如何应对,如果秦显吩咐,他们照做就是了。 厅内几人和路青舟闲聊着。 待侍人奉上香茗,秦业举杯向路青舟示意,路青舟端起茶还礼,转手便将之搁置一旁。 “此事,显少宗自忖能够处理?”送人回来,总不是真的因为担心秦治过不了重重关卡。 秦显看了看被路青舟搁置一旁的茶,说道:“这便要看阁主意欲如何了。阁主辛苦,不远千里将秦治叔祖送回秦家,显衷心感激,只要是显能为之事,显必竭力完成阁主所需。” 秦显言语间恳切至诚,路青舟听着,暗自评价,秦业比起秦显来,差的不是一点两点啊。 瞧这含糊其辞的,当她听不出来呢,直言道:“显少宗果然快人快语,诚挚待人。” 路青舟说着便叹了口气,又道:“其实青舟当日死了也便罢了,如今受了秦治前辈一掌,经脉寸断,五脏六腑俱裂,俨然与废人无异。 半月来,日日寡欢,每每想起此事便泪流不止,伤心欲绝,我家大长老斥我小儿作态。 终是看不下去,便将我连同秦治前辈一同丢来贵府门口,让你秦家看在我们将秦治前辈堂堂先天尊者送回的份上,让我功体尽复,性命无忧。” 秦治“前辈”死死攥住了自己座椅的把手,瞪向路青舟,他如果功体还在,说不准会再一掌把她拍死…… 秦显脸上的笑挂不住了,连口里的茶都不知道是咽下去好还是吐出来好,只觉得心口一梗。 第十三章 赔偿 秦显到底是秦家宗子,涵养城府比之别的秦家子弟深得太多,缓了缓气。 秦治嚣张惯了,此时此刻一身落魄也不知道掩饰杀意,在场谁都看出来了。 经了这一遭还不知思量,还是如此明目张胆,不计后果。 暗道一声愚不可及,众人只当他不存在。 秦显慢慢把口里的茶咽下去,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僵硬道:“阁主受重伤一事,确是秦治叔祖关心则乱,失了分寸,此乃秦家治下不严,显甚感愧疚。” “我秦家日前已经与贵府五长老、卫明阁主达成和解,阁主放心,秦业一脉对路家所为之事,皆为人所不耻,我秦家绝不会轻纵! 现在阁主不计前嫌,亲自将叔祖送回,真乃高风亮节,豪爽大气之人。” 秦治早年与秦显的爷爷争夺家主之位,惨败收场,之后便一直与家主一脉别苗头。 及至秦业与路渝结契,秦家隐分两派,一派听从家主,一派站边刚突破晋入先天,孙子又是明州府尊夫君的秦治。 所以秦业在外胡作非为,东窗事发之后,秦业的二叔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保全他,毕竟他有一个护短的先天境界的爷爷。 秦显成为宗子之前,也是和秦业相互竞争过的,他是实在没想到秦业会如此无智。 更没想到秦治丝毫不顾及秦家未来与名声,将他最开始就派去路家寻求和解的先天供奉打发回来了。 之后更是险些废了路青舟,好在路青舟天纵之才,全身而退。否则秦路两家再无转圜余地。 秦显身为宗子,秦家年轻一辈的领头人,天赋实力自然不低。 但他自忖自己现阶段根本无法在先天手下留得一命,所以对于自己远不如路青舟的认知,让秦显内心极为复杂。 而对于让秦家陷入如此境地的秦治,秦显完全想不透他的想法。 这么一个无法掌控、毫无家族观念的人,他巴不得秦治一辈子待在静明城大牢,省得烦心! 现在看路青舟的意思,明显就是借着秦治来敲竹杠来了,秦显是一点也不想出这个赎金。 路青舟可不知道秦显这么短时间想得还挺多,就觉得他现在都还不说正事,磨磨蹭蹭的。 是她废物利用,讨要护送费的意思表达得还不明显么? 路青舟耐着性子,继续悲声道:“可怜我被秦治前辈一掌打成废人,先前买的霹雳雷丸还是李四借我的钱。 现在我药不离口,身无分文,良医好药千金难求,可如何是好啊!!!” 秦显被她反复提起的废人刺激得不清,真正的废人是如今还卧床不起的秦二好么。路青舟下手极狠,秦业不止修为废了,那方面也是不行了。 对此,秦显只想跟秦业说一句活该!脑子拎不清,还敢出去找人,路家没一个善茬,还真当人人都似他一样蠢呢。 眼见路青舟面色红润,目蕴神光,都只身入秦府敲竹杠了。 还一口一个废人!还以泪洗面!!还伤心欲绝!!! 要不是顾及现在惹不起路家,他还真想出手让她变成废人。 反正她现在重伤打不过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路青舟原来这么无赖欠揍的。 秦显揉了揉额头,也懒得再说场面话了,就当花钱消灾,赶紧把这人送走才是正事。 秦显放下茶杯,看向路青舟道:“阁主的意思,在下明了,在下愿出赤金五万两,以供阁主治疗伤势。” 路青舟调整了下表情,苦着脸道:“可是……人家买霹雳雷丸欠了十五万两赤金呢,你们懂的,能对先天都有效的东西都很贵的。” “而且,五万两也医不好一个废人啊,显少宗你也太过抠门了,怎么也得给我个五十万两吧!” 他们懂什么?! 他们什么也不懂!! 秦家众人都是被这个没脸没皮,狮子大开口的人惊呆了。 五万两瞬间升了十倍,成了五十万两,而且还是赤金五十万两! 司武界坠界已经千年,元武帝倾尽全力,想要使本界重归上界之位,出产的灵石全部用于界域级大阵,修复天道,维持天地灵气。 民间不得私自流通、开采灵石,一经发现,便是叛离人族的大罪。 因此司武界的流通货币,便由灵石变成了金银。 不过司武到底有大界底蕴,精金秘银内蕴灵能,虽比不上灵石,对人却也一样有益。 元武帝千年来的努力,司武中界天地灵气已经慢慢恢复,灵石用于天地,也是反馈于人。 而对于精金秘银矿,元武朝并没有限制开采,只是要征收些税罢了。 根据所蕴含灵能储量的不同,市面上流通的货币分为精金秘银、墨银、赤金。 每百两精金秘银可提炼出一两墨银,百两墨银可提炼出一两赤金,赤金所含灵能最为纯净。 由此便可见路青舟的五十万两赤金是有多么狮子大开口了。 在场估计只有提出要求的路青舟和被赎对象秦治最为淡定了。 秦治当下一心只想赶紧将体内路衍下的剑封解除,然后把路青舟一掌拍死,别的他并不在意。 秦显觉得,他能忍住没有一掌拍死路青舟已经算是他养气功夫很到家了! 秦显正待拍桌子,秦家家主的传音就来了:“二十万两赤金,给她。” 秦显脸变了变,还是收起要拍桌子的手,竭力堆起笑:“阁主所言五十万两却是有些强人所难了,显拿不出那么多。” “这样罢,显确实感激阁主不计前嫌,将秦治叔祖护送回秦家,秦家愿出二十万两赤金,以作答谢。” 路青舟觉得秦家这些人看向她的眼睛里都有小火苗了,二十万两,……还不错了,她的打算是十万两来着。 见好就收,不然惹火人家,翻脸不认人了,大长老也不见得会出手救她。 秦家众人总算看见明州的宣明阁主,收起了那副活像被人欺负了的嘴脸,然后一脸高贵典雅的开了口。 “好吧,二十万两就二十万两吧,谁让我和显少宗你是朋友呢,为朋友吃点亏,值得。” 秦显面容扭曲了一下,那四位之前没亲眼见过路青舟的秦家子弟一脸叹为观止。 这样的朋友,还真是……一言难尽呢。 秦显撑住脸上的笑容,朝旁边候着的近侍挥挥手。 近侍低头退出大厅,很快举起托盘进来。 秦显扫了一眼,对路青舟道:“阁主,元武通行万额面值的银票,二十张,还请过目清点。” 路青舟轻“哎”一声,温柔说道:“显少宗客气了,清点便不必了,我自是相信显少宗的。” “此番多有叨扰,也未向秦家主请安,还望少宗待为转告,青舟还有要事在身,这便告辞了。” 挥手将托盘上的银票收入藏府,干脆的起身欲走。 秦治立马站起,他没法说话,神情激动的指了指自己,又指指路青舟,最后看向秦显。 意思很明确,是要求解开他体内的剑封禁制。 秦显起身,当自己没看见。 看向路青舟,微笑抬手,示意自己送她出府,四位秦家子弟也起身相送。 既然秦显不提解封功体之事,路青舟也就心照不宣的不用说出来了。 秦治对于秦家家主一脉就是个麻烦,秦家险些因他分裂,有他这个先天还不如没有。 秦治被关在明州,家主一脉以雷霆之势清洗内部,此时秦治被封了功体送回来,正是消了后顾之忧。 对于路青舟而言,大长老路衍给秦治下的禁制,除非路衍出手,否则他最少得花二十年才能冲开。 冲开以后还得再花二十年静养禁制点所在的脉络,不然一样动不得武,路衍也是很护短了。 秦治才算是真正的废人了,这次秦家清理内部,填补秦业一脉捅的篓子,元气大伤,秦治回了秦家也不见得有好下场。 四十年时间,秦治是翻不起浪,而路青舟有四十年时间成长,到那时,秦治还能不能收拾她可就不好说了。 …… 秦显沉着脸,来到正在处理公务的秦家家主面前,静立不语。 秦家主手上不停,问他:“是觉得二十万两给多了?” 秦显摇头道:“父亲所为,皆有其缘由,显只是觉得二弟与秦治叔祖糊涂。” 秦显一脸复杂道:“这样的人,我们祖孙三代还与之斗了百多年,我觉得心情有点复杂。” 秦家家主闻言,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朱笔一顿,说道:“你能这么想也挺好,免得和秦治一脉一样,妄自尊大。” “况且,我们真的是在斗秦治么?……显儿,你还需再想啊。” 此话说完,他看了眼秦显,道:“路青舟上门,说是护送,实际讨的是我秦家治家不严,加之我们已经赔偿了大头,所以方能用二十万两解决。” 秦显不解,问道:“那单是此事,我们便要给二十万两,父亲可是另有他虑?” 秦家主叹气道:“路家那位今日也来了,你当为何路青舟敢孤身入府。 路家就那么三棵苗苗,正常的风雨可以,外人提刀上门去砍,秦治能囫囵回来,都得算路家极为克制、宽宏大量了。” “也是路青舟没什么大碍,秦治如若真把她废了或者杀了,恐怕你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位出手,秦家护不住你,你现在觉得,二十万两,多吗?” 钱自然是比不上他的性命与武途的。 他身为秦家宗子,如果废了,秦家声望再度下跌,内部生乱,秦家能不能守住一等世家的品阶都会成为问题。 秦显躬身道:“孩儿明白了,多谢父亲提点。” 秦家主继续道:“秦治被送了回来,秦家也闹了半个月了,是时候尘埃落定了。”他看向秦显,眼中深意蕴藏。 秦显会意,躬身应道:“是,孩儿明白!” …… 路衍把人扔下鸟背后,直接就在一旁找了个空地,抱着路瑶,让重音鸟变回之前的小型样子,取出食物喂它。 路瑶头一回坐巨鸟上天,有大长老的真元护着,一点不适都没有。 新奇得很,睁着眼睛看了一路,现在还精神着呢,也跟着看重音鸟进食。 好半响,路青舟终于从秦府出来,路衍拍拍重音鸟,转眼三人便又上了天。 “如何?” “二十万两,来,大长老您辛苦了,这是五万两银票,您收好。” 路青舟颇有扯大旗就应该有所付出的自觉,取出五万两银票双手递给路衍。 等路衍接过了,便将孩子抱回来,老实盘坐好。 “觉得秦家宗子如何?” “当初是两家连契之时,还能聊聊天,感觉豪爽明理,现在闹崩了,说个话磨磨唧唧的,一点也不爽快。” 路衍:“呵!” 路瑶一边看云朵,一边听他们聊天,听了路青舟的话,她也想送她一个“呵呵”。 以她这半月的相处了解看,估摸着这位上门讨债的,表现肯定不会像以前与人交好时那么高雅温和。 以路瑶对她的观察,路瑶只能说:这姑娘表面看着是女神,实际就是个痞子,还是随时都能不要脸面的那种…… 第十四章 成长 重音巨鸟速度惊人,瞬息千里,明州与徐州相邻,大概三刻钟就到了秦家。 只是要到北州,还需途经梧州,齐州,香州三州,少说还需两个时辰。 念及路瑶还小,不能扛饿,大长老加重真元防护,让重音加速赶路。 一路疾速飞行,路瑶看极速闪过的云朵也看累了。 闭上眼睛,调动体内真气运行,慢慢地就陷入了沉睡之中。 路青舟惊异的看着她,她在路瑶祈福礼之后便继续去了静室疗伤。 祈福礼之时路瑶体内内息就如那缕祈福香,浅淡得如同没有。 只有大长老这等高深境界的人才能发觉,现在路瑶入了九明心法第一层,倒是能让人察觉到了。 这又发现小家伙睡着了内息也在自行运转,天赋异禀啊,莫不是有特殊体质? 路衍乐呵呵的笑:“你也发现了,小家伙确实是有和先祖一样的真炁之体,最是契合我们九明剑典。” “小家伙天资不凡,你们三人如今接手执掌明州,既然一致同意要让她去北州成长,我们便尊重你们的决定。” 大长老说着说着,看了看路青舟,赞赏中又带点复杂。 说道:“在哪里成长不重要,好的教导才重要。只要小家伙不学得和你一样的无赖性子,那应该就还不错。” 路青舟哑然,她修武从心,行事率性,不说交友满天下,好友也个个俱是人中龙凤。 能和优秀的人做朋友,那她肯定也是优秀的人啊,实在不能理解大长老对她的那点嫌弃。 路青舟权当大长老是在夸赞她,向他解释她们这么做的原因。 “明归心结难解,恐她积重难返,勉强和宁安相处,对她们俩都不好。加之此次我需静养几年,一起去北州,扶养宁安,是最好的选择。” 路青舟想了想,又补了一个理由:“再者,我与北州萧家萧蕴有些交情。她曾与我说过,她的大嫂,也就是北州府尊夫人也怀有身孕。 算下来,那孩子应该和我们宁安差不多大。如果合得来,宁安有个小伙伴也是不错。” 路衍笑看着流云,淡然点头道:“只要不平白把人送了不要,其余之事,你们自行决定。” “至于萧家,这些年虽说有些乱,但现今执掌北州的那小子还是不错的,宁安如能和他的女儿玩得来,自是可以。” “……呃,多谢您以及诸位长老体谅。”路青舟摸摸路瑶白嫩的小脸蛋,暗叹果然。 大长老一句带过,说得轻松,仿若只是随口一语。 但明归让外人在她生产之日于正厅候着,想必长老们对此是心知肚明,看破不说破罢了。 “这事不用我们体谅,还没喝到你和青言丫头的庆元酒,我们才是要时时让自己体谅呢。” 路家嫡系就她们三个人,均已经晋升到宗师境界。 不管是要自己孕育后代还是预备授徒,现在都是可以先准备了,总得给小辈成长的时间吧。 路衍这话,说的是路青舟和路青言,实际上主要的催促对象就是路青舟。 不催催她,她压根不会想这些事。 “……”路青舟不接他的话茬,反正有路瑶在,她不用着急。 长老们现在要催也是只能催路青言。 等路青言收了徒,有了她的徒弟,再加上路瑶,他们的重心也可以放在小的身上了。 路青舟算盘打得啪啪地响,半点都没把大长老的话放心上。 她虽然喜欢喝酒,但自己的那坛庆元酒,只能随缘份了。 …… 天高云淡,岁月悠悠。 当初重音到了地方,大长老直接气劲一震,和那时到了秦家一样,把路青舟推了下去,都没落地就直接访友去了。 路青舟抱着孩子安排好等候多时的侍从,就此安顿下来。 时光如梭,如今她们在北州已经过了三年。 路瑶满了三岁,九明心法第三层早已圆满,身子骨壮壮的,能跑能跳能蹦三尺高,也能大口吃肉了。 路老爷子是好吃之人,他隐居深山也是因山林山珍奇多。路瑶受他的影响,也是偏爱美食。 加上她修炼内功,每日挥剑练基本剑式,消耗得快,胃口极好。 她虽然算是被她母亲流放到北州来了,但路青舟亲自照看扶养,自然不会出现刁奴欺主的情况,伙食待遇都是极好。 如此一来,营养跟得上,身体素质也很好,心法第三层也早已圆满。 路青舟开了金口,三岁生辰一过,她就可以正式修习九明剑诀第一诀――净明剑诀了。 《九明剑典》是路家世代相传的最高功法秘籍,内含九明心法与九明剑诀。 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非路家嫡传不可习之。 《九明剑典》晦涩高深,对天资与悟性要求极高,能修习此剑典入门,方能成路家嫡系,以明州路家自居。 常人第一层都难以理解,更勿论修炼。独路瑶例外,她是由大长老启泽传功,直接记下并掌握了行功路线。 又有与道契合的真炁之体,先天快人一步。这算她的机缘,也是路家的机缘,难得一遇。 别的世家,子弟众多,家族繁盛,独路家因为这个祖训,再怎么着急,每一代的嫡传都是寥寥几人,与其他家族相比,少得可怜。 路瑶花了两年时间便将心法修至第三层。之所以现在都到三岁了还是第三层,非是她修行懈怠。 而是九明心法共十二层,第三层以后,每一层突破都需练好剑典心法所对应的剑诀,二者融会贯通方能突破。 所以路家先祖方留下无法练至心法第四层入门,便无须强求,转修其它功法的祖训,以免误了自己的修行道途。 路瑶之前再急也没用,第一诀净明诀一百零八式剑招,要将之练好练顺是不容易的,没有打熬好身体基础之前,路瑶不能练。 用路青舟的话来说,就是三岁之前,路瑶只适合吃饭打坐练基础泡药浴,不适合练剑诀,小心长不高成了小矮子。 路瑶当然不想让自己长成小矮子,她可是非常想要和路青舟她们一样,肤白貌美大长腿的。 再说了,她才三岁,生活无忧,不用把自己逼得太紧,先把基础打好,以后方能长久。 过犹不及的道理她还是懂的,打坐精炼内力,坚持剑道基础练习,生活一点也不枯燥。 这几年里,她终于弄明白了。 自己现在的这个地方,虽然锦衣华服,王朝世家这些均极为类似前世古代时期,但这里却不是地球,而是她未听过的异世界――司武界。 还是个在她看来是武侠画风,实际上却是修仙世界的异世。 说真的,九流先天这些,总给她一种路青舟她们口中很厉害的人物,……一点也不厉害的感觉。 直到有一回她说漏嘴,路青舟揉搓了一顿她的脸,才告诉她其实世家之中还留有另一种实力划分。 路瑶缠了她半天,才满足了路青舟的恶趣味,为她说了下。 路青舟说得随性,路瑶总结归纳下来,大概是明面流传的是武皇陛下规定的九个境界。 世家典籍记载的,则是司武上界原本的十境实力划分:炼力境、炼气境、内劲境、淬体境、御气境、真华境、凝元境、灵极境、天域境、碎空境。 这其实也是上界的通用实力划分。除开炼力境对应的不入流武者,其余九境与元武帝的九流境界一一相对,大致上并无不同。 当路瑶问路青舟武皇为何更改实力划分时,路青舟只是轻笑摇头。 只说让她以后自己去了解,倒是让路瑶更为好奇了。 不过在知道这个实力划分后,她终于把之前看小说,产生的先天只是修途开始的这个观念转变过来了。 再然后,她突然就觉得她家原来不止是豪,还很强啊。 她的后台硬得可以让她走路带风的呀。 路瑶略微调侃一下现在内功达到九流炼气境,实际实力还在不入流炼力境的、只有路青舟腿高的自己。 今日是她三岁的生辰,这个世界的人极为重视婴儿出生三天后的祈福礼,满月和满岁却是不重视或者说是没有的。 每年的生辰也并不是很重视,亲朋一起吃个饭就很好了。 当初路瑶收到一堆礼物的时候心里就在嘀咕了,才出生三天的小孩子送这么多好东西,也不怕孩子中途夭折了。 咳,有点自己咒自己的感觉,直到后面她明白祈福礼对一个婴儿有多重要后,才消了这个想法。 路青舟已经在赢北楼订好包厢,为她庆贺生辰。说是这么说的,但路瑶觉得她是想光明正大的喝酒。 她们的府宅离赢北楼不远,路青舟等她被侍从拾掇好,两人步行走去赢北楼。 甫一出门,就见街道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甚是喧嚣热闹。 所过之处,卖水果蔬菜、胭脂水粉、衣服首饰、刀枪棍棒的一样不少,满满的市井气息。 除了所售卖之物,皆蕴含灵气,不是凡品之外,和路瑶所看的电视剧里的古代市集并无不同。 也让每次看见这种景象的路瑶每每生出一种亲切熟悉感来。 路瑶一身红色华服,外束一件白色红边金纹锦衫,唇红齿白,身形修长,显得颇为英气华贵,很是耐看。 额上悬戴佑安青玉坠,脖子上戴着的青玉宁心佩放入衣领内,腰间系着青玉净心玉玦,手腕上还各有一串银链。 路青舟看了,点头表示满意。她家的丫头长得是真的精致可爱。 路青舟暗暗感叹路渝错失良机,让她捡了个便宜,这么好看可爱的闺女,养着真是又有趣,又养眼。 只路瑶觉得,她这样走在大街上,就是明晃晃的跟人说:快来抢我,我有钱,我特别豪…… “怎么了,平时吃饭不是特别积极么?今天你师伯我难得豪气一次,请你去赢北楼吃饭,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路青舟也是一身新,青衣华袍,雍容大气。有了秦家的那一大笔“护送费”,她算是有钱去宝衣楼买好点的法衣了。 看着路瑶一路走来一直沉默不语的,不由疑惑。 路瑶继续木着脸,侧身闪过对面大叔挑着的竹筐,冷漠道:“没有不高兴,只是我这一身太闪,我怕晃到人眼睛。” 路青舟反应了下,朗声笑道:“哈哈,这可不能怪我,你这一身,也不怎么多啊,别的人更多呢。” “这些可都是长辈赠予的祈福礼,要从小带到大的,带着对你有好处。” “有什么好处?” “嘿!小家伙不懂事,我懒得跟你说那么多。反正你身上戴着的这些,都是长老们特意为你收罗的。老实戴着,戴到大也不会丢你面儿。” 路瑶被路青舟牵着手,也不再纠结身上好东西多了,带着带着也就习惯了。 突然看见一个人穿着打扮与常人极为不同,心头一喜,终于可以问出心头的疑惑了。 之前也是遇见过一次,不过那时她才两个月大,被路青舟抱着逛街,没敢开口问。 摇了摇路青舟的手,指着那个衣着怪异,旁人却是习以为常的人。 问道:“师伯,那个人,穿的衣服为什么和我们不一样?” 路青舟看了看她指的人,不在意道:“样貌像是西伊国的,不过服装倒是有些不同,看他面露警惕又带些茫然,应该是刚从下界上来的,还不清楚状况呢。” 路瑶敏锐的觉察出问题:“下界?” 路青舟看了看她,点点头,道:“是的,下界,你还小,等你明日入了学府,这些事自然就会慢慢了解了。” 路瑶抬头看她,无奈道:“简单说两句又不会累着你。” 精致的小脸上满满的疑惑求知。 路青舟叹气,果然小孩子问题就是多:“我们司武中界是高武世界,低武或中武世界的人修为到达,打开界门,就能上来。当然,我们这里修为到了,也能到上界去。” 说是两句,还真就是两句。 路瑶点头表示明白了,又问她:“我看他都有胡子了,是不是老了?” 路青舟无奈点头道:“小家伙观察得还挺仔细,不过我们不能以面相看年纪,应该看骨龄。 你觉得刚才走过去的那位挑竹筐的和那个人比起来,谁年岁大?” 路瑶想了想,回忆刚才走过去一眼而过的身影,身形壮硕,面有青茬。 回答道:“刚才的那位伯伯应该三十多岁,那个奇怪衣服的伯伯,应该有五十了吧?” 路青舟摇头道:“错了,刚才那个,骨龄八十二,这个,骨龄四十三。” 路瑶:“……”原以为自己已经明白了不少,原来还是白纸一张啊。 第十五章 寿命 路青舟看小家伙听了之后,更为懵懂的小模样,担心她再问个不停,拉着她快步向前走。 小家伙腿短,走一会儿了还有一半路程,那里可还有人等着呢。 把人惹火了,她又得喝几天的苦药! “等久了吧,抱歉,都怪小家伙。事太多了,腿还短,走路慢腾腾的!” 速度加快之下,路瑶也不好继续问了,两人很快来到赢北楼。 进了包厢,把路瑶手一松,路青舟就赶紧堆笑甩锅。 倚坐在窗边小榻上的人淡然回过头来,清逸明澈,白衣胜雪,令人观之忘俗。 一双清凌凌的眼眸看了一眼路青舟,冷漠说道:“无妨。” 人人都说林莒大医师为人冷淡,在路青舟看来,不是冷淡,是非常之冷漠。 虽说第一回上林莒的隐居医庐拜访求医时,发生了点小意外,但之后她是极其郑重的道过歉了。 两年下来别说是笑脸以对了,连说话声音都一直是冷的。 路青舟被林莒这个冰坨子冻得很是心酸。 路瑶被路青舟拽着疾步行走,她人矮腿短,气息没什么变化,身上衣服却有些乱了。 理了理衣服,把腰间配饰流苏理好,恭敬地对林莒行了个晚辈礼。 “宁安见过前辈,多谢前辈今日前来。劳前辈久候,是宁安之过,还请前辈不要生气。” 路瑶和路青舟并排,小小的个头被高挑的路青舟衬得更加明显。 说话又奶声奶气的,面容和见礼却是一派严肃正经,格外的讨人喜爱,特别是讨林莒的喜爱。 路青舟就见对着她极为冷漠寡淡的人此时看着路瑶,眼眸里的冷意逐渐消融,变得温暖起来。 路青舟:“……” 她都已经习惯了,习惯了…… 小家伙可爱讨喜,林莒有多喜欢小家伙她是知道的。 肯定是因为她能和小家伙长久相处,而林莒不能,所以嫉妒她。 所以才每次给她配特别苦的药,扎特别疼的针。 还不给个好颜色,哼! 路青舟默默在心底为自己找好了缘由,默默地心疼一把没人在意的自己。 林莒起身,走到路瑶身旁,半蹲下来,轻轻理了理路瑶头上的乱发。 对她道:“我也是刚到,宁安不用这么客气。今日是宁安生辰,我们去榻上坐着,等饭菜上来,我们就吃饭好不好?” 声音较之刚才对路青舟所说的两字,柔和了不止一点半点。 也让她这个清冷出尘的人有了些人气,显得不是那么的不可亲近。 路瑶她们俩来了北州后,着人打探林莒行踪就用了一月。 最后知道林莒离她们所在的地方并不远时,也是感叹。 林莒隐居之处危险重重,又设有阵法。修为见识不够的人,就算知道地方也压根进不去。 最后是路青舟等了一年,自身伤势稳定了些,才亲自入谷求医。 等林莒答应为她医治后,路青舟偶尔也会抱着路瑶去她的医庐。 林莒对于两人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是明显不同的。 对路瑶,她极为喜爱纵容。 甚至冷漠寡淡的性子在见了路瑶后,发生了开心有趣的事,也会弯了眉眼,浮上笑意,整个人变得柔和起来。 但对路青舟,两年下来都是极为疏离。 在路青舟看来,是因为两人初次见面就闹得不愉快而导致的。 她自己在道歉以后,诚心相待也无法改善她的态度,只能无可奈何。 只是路瑶作为旁观者,她又是一个未满三岁的小孩子,林莒平时相处并未多顾及她。 才让她发现林莒偶尔看向路青舟的眼神极其复杂难言,隐含悲伤。 路瑶有旁敲侧击的提醒过路青舟,只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并说之前并未见过林莒,自然无从得知到底是何缘由。 路瑶也无法强求,林莒的表现并不寻常,但不管是恩怨,还是情仇,都是林莒和路青舟两人的私事。 林莒未曾把情绪迁怒到路瑶的身上来,她没有立场和能力去插手她们之间的事,得她们自己解决。 而且,她能感觉到林莒并不想让人知晓,路青舟也不需要她把心神放在这上面去瞎操心。 她一个小孩,能做的就是适当地助攻,而不是成为引发爆,炸的点火者。 路青舟听了林莒的话,老实点菜去了。 ……因着林莒不喜旁边有陌生人候着,把侍者叫出去了,她还得出去找人。 林莒不喜外人,来了北州后,在赢北城外的东佘山,寻了处适合药草生长的深谷隐居下来。 身边除了一个老奴照顾起居,别无他人,也极少出谷。 今天能来赢北楼,全是路青舟拿着林莒不来,宁安会伤心的理由游说成功的。 路瑶和林莒一起坐上小榻,看了看坐在一旁沉默的林莒。 想了想,问她:“林莒前辈,宁安刚才看见一个衣着奇特之人,师伯说那是下界之人。 可是为什么下界的人四十多岁的相貌就比我们八十多岁的人相貌还老呢?” 林莒低头,看她一脸疑惑,反问她:“那宁安才三岁大,怎么就知道这么多呢? 还一本正经的向我施礼道歉,知道四十岁比八十岁要小。” 路瑶偏头,奇怪道:“这些很简单吧,我家前街有一个教小孩的老夫子,我有和他学了几天。 而且师伯也一直在给我念书,师伯说能听懂九明剑典,世间之理就很简单了。” 路青舟每月都有给路瑶十两赤金,让路瑶自行支配。 寻常人家一年的日常花销最多也就是十两了,日子还能过得富足。 路瑶在不自知的情况下,已经成为了一个小富豪了。 她是在和路青舟逛街闲游的时候偶然发现了那个小私塾。 路青舟说可与其学认字,不可学其风,便让她自己去了。 去了三天,里面学风没有,欺负新人的小把戏倒挺多。 那位老夫子也只做不知,坐在上位自顾自的讲学。 路瑶也没搭理他们那些无关痛痒的小手段,三天时间把字学了。 用了三两赤金了结她与老夫子的教学之缘,回了府。 林莒扶额道:“我明白了,宁安。你的疑问,……用简单的话来说,就是人的寿命上限不同,样貌的显现也就不同。 你师伯跟你说过下界,那你觉得,我们中界与下界最明显的差异是什么?” 路瑶想了想,回她:“是天地灵气吗?” 林莒点点头道:“宁安果然聪颖,是天地灵气。下界天地灵气稀少,人的寿命仅百年或者百年不到。那么,四十多岁,便代表他的生命之源已经流逝了一半了。” “而我们司武中界,踏上高阶修途的人暂且不说。仅是内息有成,入了九流境界的人,受天地元气蕴养,寿命得享三百年,八十多岁,还在少壮之年呢。 这也就是你所发现的他们相貌对比差异过大的原因。” 路瑶咋舌:“三百年,这么久啊!” 林莒好笑的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三百年就觉得多了呀,我们司武界本是上界,人人可达淬体……二流境界,享六百寿命。 如今跌至中界,天道有缺。有些人入九流境界都是困难,寿命可能不到三百年。如不突破自身,一两百年间便是一抔黄土了。” 路瑶摇头道:“相较下界之人最高寿命百余年,我们这里平均最低寿命三百年,对比起来,岂不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而且,前辈您也说了,这仅是九流武者的寿命时限,那更高修为,如您和师伯,寿命岂不是更高?” 林莒奇怪的看她,道:“怎么听着你话里话外的意思,是为下界之人打抱不平吗,……还是觉得你师伯活得太久不好?” 说到后面,林莒直接忽略自己,把路瑶的意思快速曲解成路青舟就是个不容久存的祸害,话语间都有了笑意。 路瑶眼中闪过一丝黯然,她是想到了她爷爷。 如果老爷子生活在这个世界,她想,老爷子肯定会是一个和路衍大长老一样的了不起的人。 不过正如老爷子临走之前与她说过的一样,生命不在于长短,感情不在于久伴。 他此生无憾,路瑶亦无需为他感到遗憾。 她不用缅怀过去,更该正视未来。 路瑶一边暗自稳定心绪,一边回答林莒的问题。 “前辈误会了,我只是觉得您们能长久陪伴在我身边,宁安很是安心开怀。 而且我不是为他们打抱不平,只是觉得对比起来,下界与中界差异太大了。再想到上界,我们是不是以后去了上界,也是这般低人一等啊。” 路青舟点完菜进来,抱着手斜靠墙面听她们俩有来有往的谈话。 看林莒面露无奈,笑她:“都说了小家伙的问题层出不穷,直接不搭理就好了。你还说是我性子懒,怎么着,解释解释下呗,林夫子~” 林莒叹气,摊上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思维缜密又好知的小后生,她一个平日很少说话的人心很累。 冷眸看向路青舟,让她为路瑶解答,她这会说话有点多,累了。 路青舟走过去,两手将路瑶提上了桌子旁的坐椅中。 轻点她额头道:“这些事一时半会说不清,你要想知道,明天你就要去学府了,自己学去。” “就单问你,你觉得你师伯我上了上界会低人一等吗?” 路瑶把点她额头的手抓下来,直接反问她道:“这是我的感觉就能决定的事吗?” 林莒饮了口茶,回答了她的这个问题。 “你师伯是武道天才,闯荡江湖至今少有败绩。在先天尊者手下都能全身而退,这样的人,便是去了上界,也是领先于众人的。” 路青舟挑眉道:“难得听到林大医师对我如此肯定,令在下受宠若惊,不胜荣幸啊!” 林莒抬眸看了她一眼,低下头理理袖子,声音又回到最开始的冷度。 沉声道:“实话,不用惊。明天来医庐一趟,我想了个新的行针方法。” “……”路青舟想自抽嘴巴,怎么就控制不住呢! 菜肴一道道端了上来,路青舟堵住路瑶还要问话的嘴:“宁安,菜来了,吃菜!” 路瑶看了看眯着眼笑的路青舟,识相的闭了嘴。 反正明天就可以去学堂了,可以去藏书楼看书去。 路青舟转身,笑吟吟的请林莒入坐。 不能怪她没脾气,病人在医师面前,不需要脸面。她现在还打不过林莒呢。 要不想伤上加伤,就得老实伺候着,这是争取明天行针能少受些罪的最好办法。 路青舟往玲珑杯里倒上青果果露,放在路瑶手能够着的地方。 然后拾起酒壶,为林莒和自己倒上酒,才刚喜滋滋地拿起玉杯。 就听见了林大医师清冷孤觉的声音:“你不能喝。” 路青舟:“……你之前也没说不能喝啊。” 林莒举起酒杯,先品了一口,才缓缓说道:“赢北楼最为有名的梧泉美人酒,香气韵雅,爽净谐调。连我这般不好酒之人都愿意多喝一些,果真不愧盛名。” 林莒话音一顿,清冷面容难得的对路青舟柔和了一点,抬起明眸,挪瑜说道:“不过它与你日前服用的一味药――紫华地丁相冲,所以你……不能喝。” 路青舟:“……”你狠! 第十六章 州学 路青舟被林莒这么摆了一道,没喝到心心念念的、享负盛名的灵酒,反倒是眼睁睁的看着林莒一人悠然独酌。 那可是她花了千两赤金,费了心力才买到手的灵酒。 她邀请林莒主要就是因为这灵酒,想要和她来个一醉泯那个她不知道缘故的恩仇的。 结果就只是就着酒香吃菜,酒瘾被勾了起来,感觉入口的饭菜都没什么味了,果露更是解不了瘾。 更为气人的是,林莒喝酒极为自制,神志清醒,酒后吐真言的打算没了,还直接把剩下的灵酒也给带走了。 让她彻底的没得喝不说,话也没聊开,她还是不知道缘由。 路青舟暗自遗憾,回去的路上一直垂头丧气的。 今天的菜是专门顾着路瑶所点的灵气温和的食物。 路瑶喝着灵果露,吃着灵气充裕的美食,看看路青舟被林莒单方面虐心,一顿饭下来还是蛮舒心的。 至于林莒,单看她走之前嘴边隐约的笑意就知道,她今天的心情还不错。 所以总结下来,今天这一顿饭,就是出钱出力的路青舟最是不开心了。 路瑶看她走路都有些飘忽了,不解问她:“没喝到这个酒……对你打击这么大的吗?” 路青舟无力摆手道:“五百年梧泉美人酒在整个司武界都极为有名,百年一出,每次只卖十份。 盯着的人特别多,每次一出,眨眼就没了,可谓是有钱也难买。难得我好运赶上出酒,都买到了!却是一口没喝到,如何能不伤心……” “我还奈何不了她,明天还得老实地送上门去扎针。那女人太狠了,明明知道我想喝梧泉美人酒,还特意地用紫华地丁入药。哎!” 路青舟重重叹口气,没跟路瑶说太多,只是单单说了这灵酒的难得,说着说着还真觉得自个有点委屈。 平日对他人只是冷漠的人,对着她却是直接成了冰坨子,有事倒是直接说出来呀! 这一听还真是……,路瑶理解路青舟为何是这样的表现了。 不过理解归理解,路瑶还是摇摇头。 说她:“青言师伯都传信说了,让你少喝点酒,你偏不听。两年了都还没把内伤治好,还想着喝酒呢。我觉得林莒前辈这个方法甚好。” 路青舟迅速低头看她,沉声道:“原来是你这小家伙让林莒这么做的吗?” 路瑶一点也没被她吓到:“你是没喝成酒,脑子都不灵光了么?我一个三岁小孩,还能支使前辈为我做事啊。” 抬头瞟她一眼,笑道:“不过我倒是知道原因,林莒前辈说,你之前去医庐的时候又惹了她,她要收拾一下你而已。现在看来,你确实被收拾到了。” “……明天一定要把你送去北州学府,小小年纪就这么不懂尊长了,把你送去让夫子打你手心,罚抄经书!” 被收拾到的路青舟无言以对,只能转移话题。 路瑶继续直言:“我早就想去学府了,你除了念念《九明剑典》,别的啥都不教我。 我连认字都是我自个上门的,隔壁张三叔的儿子才一岁半的时候,张三叔就在教他读书了。” “……小家伙知道的还挺多。” 司武中界的小孩大多记事得早,成长得快,一天一个样。 正如路瑶说的,隔壁张家为一岁点大的儿子启蒙,在旁人眼里是极为正常的事。 只有路瑶自己觉得一岁孩子还不知事,当然,她这里的不懂事的一岁小孩绝不包括她自己。 …… 晨光熹微,朝阳初升。 今天便是北州学府开学的日子,路青舟早让人去安排好了路瑶的入学事宜,现在就等将她送进州学了。 路瑶练完每日的基本功,沐浴好、吃了朝食后,又被人换了身新衣。 青色的锦衣华服,该带的配饰一样不少,甚至还多了条青色玉带。 路瑶叹气:“会不会有点过于奢侈了,昨天的衣服干干净净,一样可以穿的。” 路瑶的衣服一直都是宝衣楼为她定制的法衣,避尘净洁是最基本的功能,如果路瑶愿意,都可以一直穿着不换。 从路瑶到了北州,就在她身边伺候的冬雪一听她这话,笑着回她:“这是北州学府的学子服,您不穿,可进不去州学大门的喔。” 路瑶:“……学子服质地这么好呢,我看和宝衣楼的差不多啊,多少银子一套?” 路瑶的入学事宜便是冬雪去处理的,这个问题一点压力都没有。 “这州学学子服,就是在宝衣楼定制的,各州州学都是。学子服是包含在每学年州学所收取的费用里的,没有明确价格。而且您是官家子弟,不用缴纳费用便可在各学院入读。” 路瑶皱眉:“官家子弟不用学费,那不是官家子弟的那些人呢,需缴纳多少学费?” 这照她这几年了解的,光北州就有十城,一城属官都不少。如此推算下来,官家子弟简直不要太多。 免了官家子弟的钱,肯定不会免平民子弟的钱,这样岂不是贫穷的愈加贫穷,容易闹起来的吧? 路青舟赶着要去林莒的医庐,看她穿戴好了,过来拉起她的手就走。 今天是路瑶第一天入学,她还是要上点心,把她亲自送过去的。 看在小家伙以后都要一整天关在州学的份上,路青舟耐心地为她解惑,边走边回答她的问题。 “只有元武那两位尊上、武相、九州府尊的亲子,才能算得上官家子弟。你这一身衣服,就精金秘银的那些碎银子可买不到。 这个免费入学只是各个学府学院,为了吸引这些官家子弟入学弄出来的方法之一。” “官家子弟就那么几个,他们再大方一点都不会吃亏。别的学院我不清楚,州学学子是每学年收五百两赤金。” 路瑶点点头,又问道:“每学年五百两,是贵还是便宜?” 路青舟给的每月零花钱就是十两赤金,一年下来不过百两。州学一年的学费,是她五年的零花钱。 既然以州为名,那实力与师资应该是一州之最,所以也不好推测是贵了还是便宜。 路青舟无奈的看看路瑶,问题怎么就能有这么多,她敢说她自己小时候绝对没有这么多问题过。 天天吃吃喝喝玩玩乐乐不好吗,哪里来的这么多问题?! 正巧她们去州学的路上经过路瑶爱吃的灵肉包子食铺,路青舟懒得说一大堆,指指正在前方的一对父女,让路瑶自己观察。 今天是州学开学之日,街道上比寻常更热闹不少,往来的豪车华驾络绎不绝,神俊异兽时时可见。 行人也大多都是大人牵着孩子去入学的。 路青舟所指的两人,小女孩和路瑶一样穿着崭新州学学子服,大人身着深色短褐,瞧着是小孩想吃,所以才来买的。 大人从怀里摸了三两碎银,买了一个肉包子,一个白馒头,将包子递给孩子,自己则是啃馒头。 面对孩子的疑问,只说他喜欢吃馒头,不喜欢吃肉包,让孩子帮他把包子吃了。 路青舟上前,买了三个包子。等到了宽敞一点的地方,递给了路瑶一个包子,自己留下两个,问她:“知道了吗?” 路瑶偏头看看身边领着孩子去入学的人,面上带笑,看向孩子的目光与所说话语都是满含期望。 回答她:“对一部分人来说可能会贵一点,但应还在承受范围之内。刚才那位伯伯,步伐沉稳,气息内敛,隐隐杀气环绕。 虽生活俭朴,但眼中并不见忧虑,可见学府五百赤金并未成为他的负担。 而且我看周遭赶往北州学府的大多是华丽座驾出行,更不觉得五百两赤金贵了。” 路青舟听她一本正经的分析,心痒痒的,没控制住,用没拿包子的手捏了两下路瑶粉嘟嘟的小脸。 好笑道:“行了,知道你聪明善思。告诉你罢,州学贵的不是学费,贵的是名额。 人家只收天资好的优秀人才,全州境内,每年只招收特定的人数。……算了,具体的你自己去发现,现在赶紧地吃,吃完我送你到门口,自己进去,我得赶去医庐行针呢。” 路瑶闻言不再说话,专心的啃肉包子,这家的灵肉包子食材新鲜,皮薄馅多,份量足,味道好。 路瑶吃了一次后就喜欢上了,路青舟每次路过都习惯了的掏钱去买。 等路瑶啃完她的包子,路青舟早就吃完了,取出手帕擦擦她的嘴,再擦擦手,抱起她疾步赶到北州学府。 此时正是辰时一刻,州学大门大开,周边停了挺多华美车驾,也有很多人领着孩子站在一旁。 时而有年长学子到来,熟练地给守门的人查看一面牌子,便被放行进了州学大门。 似路瑶这等小萝卜头的,都是被大人牵着手。 大人们边聊天,边和孩子交待事情,叮嘱自家孩子别哭别闹别捣乱之类的。 路青舟直接取出路瑶的学子牌,守门的人一说“可进”。 把人往地上一放,递还的学子牌塞路瑶手里,挥挥手,让她进去。 路瑶不跟她啰嗦,理理衣袍,转身一个人就进去了。 医庐远在城外东佘山,路青舟赶过去少说需要三刻钟,去得晚了林莒肯定会收拾她。 没她在一旁为她求情,路青舟不是被疼死就会被苦死。 林莒医道宗师实力,想让药有多苦就可以有多苦,路青舟有回直接被苦得直喊受不了,她可是喝得惯鹿鸣茶的人。 苦药极针再怎么苦和痛,对她的伤势恢复那是极好的,路青舟怪不了林莒,也对她气不起来,只能认栽。 也不知道当初路青舟是怎么把人得罪得这么狠的。 而且都得罪这么狠了,林莒下苦药行极针作弄路青舟,都还是一直尽心为她医治。 路瑶觉得她们俩是真的……有些许微妙呢。 等路瑶的小身影一跨进大门,路青舟闪身就没了影。 守门人员:“……”爽快。 正跟自家孩子殷殷叮嘱的众人:“……” 突然感觉自己好啰嗦,一点也不干脆利落。 于是热闹的州学大门口很快就安静了下来,等小萝卜头们听了大人的话,进了大门回头看,家人不见了……。 第十七章 学堂 路瑶进了大门,便看见中庭左侧放置了一方案桌,一位气质儒雅似夫子模样的人正坐在桌子后笑着向她招手。 路瑶会意,走到他面前,躬身行礼:“学生见过夫子,夫子叫学生过来,可是有事吗?” “小学童伶俐,我是今日为方入学的学子引路的夫子。姓罗,你唤我罗夫子便是,还请小学童暂把你的学子牌交与我。” 路瑶点点头,拿出自己的学子牌,双手递交给了罗夫子。 只见罗夫子看了一眼学子牌上的花纹,将之放在桌上雕刻有同样花纹的玉盘之上。 学子牌一直是路青舟收着,路瑶还是刚才进门的时候,顺带看了看自己的学子牌。 铁木质地,一面刻了她的姓名,一面则刻有兰花和牌号“丙辰”。 整体看起来并不大,周边也饰有纹络,还配了黑色流苏坠子,让学子可以系在学子服的玉带上,算得上精致周到了。 而现在罗夫子放的,正是兰花纹路的玉盘,旁边还另有两面不同玉盘,瞧着好像是梅花和竹子。 学子牌被放上以后,罗夫子双手掐诀一点,只见玉盘和牌子光芒一闪,很快又归于平静。 罗夫子把它拾起递还给路瑶,又交待她:“好了,现在它会引导你去学堂,一刻钟的时间,你可有何疑虑?” 路瑶摇摇头。 “好的,那夫子祝你此行顺利喔。对了,你进来的时机很好,夫子现在不忙,可以多告知你一点。 你的统学夫子会在辰时四刻去到学堂,所以要准时到达学堂,并且找到自己的位置喔。” 罗夫子人长得儒雅,声音也斯文,只是他那一脸兴味的笑容,还有那两个“喔”,就是明晃晃的告诉路瑶,这去学堂的路不简单啊。 路瑶接过学子牌,平静地点点头,向他道谢:“多谢罗夫子告知,学生这便前去学堂。” 身后大门那边陆续有了小孩进来,路瑶侧身走至一旁空地,看向自己手里的学子牌。 罗夫子既然说它可以为她指路,那么就需要先看看它有何变化了。 正面姓名和纹饰与之前并无不同,转过来看看背面,她才发现兰花部分某些纹路此时正闪烁着柔光,整体一看便是一条完整的线路图,最开头还隐约有个小人。 此时天光大亮,朝阳初照之下,这微光柔而不弱。路瑶以自己的好眼力,看清了,这上面的小人就是微小版的她。 路瑶:“……” 不就是游戏里的地图显现到修仙世界了么,她一点也不惊奇,她玩游戏的时候都见得习惯了…… 路瑶举着牌子,先按着里面的人物朝向调整好方向,举步往前走。 已经有人从罗夫子那里拿回了自己的学子牌,和路瑶一样举着牌子找路,罗夫子那里已经排了一长列的小萝卜头了。 没过多久,路瑶就停下了脚步,她不得不感叹,这个北州州学府是真的大。 她走过了一个宽大的中庭,七拐八拐后,又过了一处长长的小径,最后她在这里停下了脚步。 一条不算宽,也说不上窄的正流淌着水流的小河。她的前面,是一座断得很彻底的断桥,就剩两边岸上有点桥的影儿了。 讲真,州学学府的大佬们,你们是不是对三岁小孩有什么误解? 还是说司武界的三岁小孩都能这么冷静听话地看着牌子,按着路线找到学堂的? 一般的三岁小孩能过这条河? 路瑶看看上游,又看看下游,很好,都没有桥的影子。 最后又一次地看向身前插立着的木牌:请设法渡过此处,前方便至蒙学院。 路瑶看看学子牌,上面显现的便是小人儿正反复跳过小空隙的画面。 她是穿过了一处密林才来到这里的,河流这边是密林,对岸则是一片极广的青草地。 以路瑶的视力,可以看见远处青草地之后便是高大的围墙和突出的屋檐,嗯,也看到门了。 路瑶又看了看身后,林木森森,两百米外有一座小石亭独立其中。 路瑶试着转身走了两步,学子牌兰花处的微光便突然剧烈闪耀,似在提醒她方向不对。 路瑶笑笑,把它也系在腰间玉带上,闪得多剧烈都不再理会。 负手往小亭走去,至于那个河流,还是等两年她能飞檐走壁了再说吧。 来到亭中,果然如她所料,正中石桌之上,放着一个和罗夫子那里一模一样的兰花玉盘。 路瑶拿起还在闪烁着的学子牌,垫起脚,将花纹对准放下,顿时整个人便消失在原地。 …… 路瑶等到没了那种拉扯感,自己站在实地上了,才放下防范的双手,站好观望。 目光所及便是大开的院门,上面挂着的,正是“蒙学院”三字,她被直接传送到了蒙学院大门口。 进了大门,入目是并列的三间学堂,门匾上依次为梅萼堂、兰溪堂、竹韵堂。 极为有意思的是,蒙学院面积很大,在院门到学堂三层阶梯之间有很大一片空地。 而这青砖铺就的空地却不是光秃秃的,在相应学堂的空地生长着相应的植物。 也就是,梅萼堂前种着梅树,兰溪堂前长着各色兰花,竹韵堂前便是竹林。 梅花悠悠飘落,兰花摇曳,竹林葱翠。 ……虽然之前难以想象,但其实现在一看,还是挺好看的。 路瑶揉揉眼,举步走上梅林与花丛之间的小道,入了兰溪堂。 学堂里面极为豪放气派,两面墙上垂挂着奇珍绘图,画笔传神,均带神韵,如观真物,如临其境。 一张夫子桌案居中,下面黑色的铁木双人桌整齐排列,每张桌子四面皆是走道,横竖各五,恰好五十之数。 北州坐拥十城,人口百万,每年的新生儿绝对不少。 路瑶也发现了,元武朝虽然和她前世神州一样也是统治九州,但其实这里每一州的人口面积与实力,是相当于她前世一个大国的规模的。 这个世界远比她前世的地球要大上很多很多,此九州也非彼九州。 而路青舟说的州学名额贵,她现在是充分体会到了,幼儿初入学府,便是蒙学。 州学蒙学院就三个学堂,一个学堂五十人,州学每年就收一百五十人,名额不贵才怪了…… 哎!路瑶重重拍了自己额头一下,老是想这些,有什么用。 学堂里已经有人在了,不过就一个。 路瑶走进第一排看了看桌子,进门第一张桌子,左右上角分别上刻“甲子”“甲丑”,心里有了谱,直接走到第三列第三张桌子旁,坐下了。 巧合得很,比她先来的,就是她的同桌,一个长得很精致的小女孩,就是性子有点冷。 一直在把玩自己腰间的玉佩,从路瑶进门到坐下都没见她抬头看一眼。 小女孩头戴红玉流苏发簪,腰间玉带上系着祥字红玉搭凝白流苏,手腕上各一串红玉珠串,路瑶猜她脖子上肯定也是有红玉玉佩,这些长辈送祈福礼物简直不要太默契……。 一直没理会外界的人在路瑶明目张胆的打量下,到底还是理人了,小孩皱着眉头,问她:“可以劳烦你一件事么?” 小小年纪就这么高冷了,凝着眉说话,路瑶都听不出也看不出什么情绪来,简直就是面对师伯的林莒前辈的翻版。 路瑶挑挑眉,回她:“如果是因我一直看你,冒犯到你的话,我向你道歉,我马上转过头不再看你,抱歉。” 小女孩摇头,“并不是这个,你看我是你的事,与我无关。我只是想请你将你的学子牌放进右上角,凹槽那里,我需要打开桌门拿书。” 她们坐的桌子下面还有隔板,应该是放物品的,不过现在是封闭着打不开的,路瑶在坐下来的时候就试着打开了。 现在听她一说,才知道学子牌在这州学里真是太重要了,哪里都要用它。 路瑶看看左上角,果然小女孩的学子牌已经放进去了,正面朝上,路瑶刚好可以看见她的名字:萧妤。 依言把自己的牌子正面朝上放进去,便听见微小的一声“咔”,隔板能打开了。 萧妤对她点点头,说道:“多谢你,我是萧妤。” “不用客气,我是路瑶,很高兴认识你,同桌。” 萧妤低头取出隔板里的书,对着她再次点点头,然后便低头看起书了。 桌子是两人用的,也要两人一起才能打开,但里面的书本与笔墨纸砚,却是分好放得很清楚的。 路瑶平时在街上见到的小孩子,和她前世的那些孩子没有区别,大多都是活波天真的样子。 倒是很少得见和她一样性子安静的,她前世小时候体质差,又在深山,性子便极为安静。 今生重做小孩也改不了大人心性,做不出跳脱的事来,萧妤算是她所认识的第一个性子如此清冷的小孩了。 不去打扰她看书,路瑶也拿出了自己的书本翻看。 之后不久,便陆续有人到来学堂,不过路瑶两人均是埋头看书,不曾理会。 等学堂人都到齐,找到自己的位置了,夫子也到了。 夫子是一位美人,一身青色夫子服,与路瑶她们的学子服均是暗纹所不同的,就是她的衣领袖口绣着祥纹,间以兰花纹饰。 身材高挑,气质清雅,极为清贵绝美。 坐在上位,举目轻扫众人一眼,见人都安静了,方才开口。 说道:“诸位小学童,我是萧蕴,是你们的统学夫子,统管兰溪学堂学子,也就是你们。你们可唤我:兰溪夫子。” “很高兴看见你们全都在我进学堂之前进来了,没有一人迟到,夫子很是欣慰。 现在,请还没有打开桌门的小学童,将自己的学子牌,刻有名字的一面朝上,放进桌面上方的凹槽之中,将书本取出,不清楚明白的,请其左右相助之。” 路瑶在夫子进来之后便把书放下了,听得夫子自我介绍说是萧蕴,她才想起路青舟有跟她提起过,她师伯对萧蕴是极为夸赞。 没想到修为这么高深的人都入了州学教蒙童,州学果然是一州之最,实力雄厚! 第十八章 萧妤 萧蕴环视了一圈,看每个孩子都已经打开了桌门。 视线在正看她的路瑶身上顿了顿,又看了看她左手边正在看书的萧妤,收回目光,拍拍手,让学堂恢复安静。 “好了,大家都明白如何开启桌门了,便请诸位安静,现在夫子给你们重点强调三点,请认真听,夫子只说这么一次,如果有不懂,可以空闲时私下询问夫子。” 见每个小孩都安静坐好,目光乖乖地只看着台上的她,兰溪夫子清了清嗓,开始说话。 “第一,你们现在坐的桌椅,便是你们接下来在三年蒙学期间所用的,请好好珍惜。如果哪位小顽童把铁木做成的桌椅都弄坏了,那可能会见到夫子很~不温柔的一面,到时候不要哭鼻子喔。” “第二,你们的位置与同桌,都是我们州学夫子经过考察与思量为你们安排的,不出意外的话,不会更改。所以请与你的同桌以及周边的同窗好好相处,三年的朝夕相对呢,成为朋友比相互不顺眼可好太多了。” “第三,想必刚才你们也发现了,你们的课桌,需要你和你的同桌两人的学子牌才能打开桌门。所以,请大家以后准时在辰时三刻进入学堂,在夫子到来之前,把笔墨纸砚、书本整理好。 可以提前,不能迟到,如若迟到了,即使你的同桌来得再早,也要随同你一起受罚的。那时候,你可就很对不起你可爱的同桌了。” 路瑶之前觉得兰溪夫子如兰一般淡雅高洁,与兰溪堂之名相得益彰。 现在看她在台上说话时的样子,才发觉她其实是牡丹,高贵典雅中,一颦一笑又极富魅力。 “以上三点,简单来说,就是珍惜物,珍惜人,珍惜时间,各位小学童,明白了吗?” 兰夫子一长串话下来,担心小孩子听不懂,最后还做了一个简单总结。 “明白了。” 看着下面坐得端端正正,齐声应答的小孩子们,内心满意的点点头,小孩子虽然小,但还挺听话可爱的。 当然,等后面一众孩子展现出强大的捣乱能力后,她就会知道此时的自己对这帮小萝卜头是放心放得太早了。 才三岁的孩子,今天是第一天入学,主要考察的就是他们如何来到的学堂,午后蒙学院夫子都是要去观看各自学堂每位学子的表现的。 还有一个多时辰便要到午食时间了,兰溪夫子没想现在就要压着他们静坐听课,把三个重点说了,就可以让小孩子们先去熟悉下环境了。 先跟学子们交待了不能出蒙学院大门,又让候在课堂门口的侍从留意着,大袖一挥,让他们自己玩去。 小孩子们可能听不大明白夫子之前说的那么一长段话的意思,但对于让他们去玩的意思是绝对懂的,安静的兰溪堂瞬间就闹腾起来了。 看得出来,他们对院子里的花草树木很是好奇,兰溪夫子一说可以出去玩,大部分的人都跑去外面瞧花去了。 路瑶不想出去瞎跑,要看风景她这一路走过来也看了不少。 州学府豪华大气的建筑,高山流水,曲径通幽,蒙学三年,总有时间去玩个遍的,她现在对发给她的书本很有兴趣。 书不多,只三本,就是挺厚。 一本《习字详解》,前面是教元武的通用文字,后面便是各种路瑶看不懂的玄妙文字了。 一本《诸道基础初解》,对医、乐、符、阵、兵、武、法诸道均有记载。 她同桌萧妤此时看的就是这个,一直没分心过。 还有一本《万物图鉴概要》,算是其中最能勾起小孩好奇心的了,图文并茂,栩栩如生的。 光是看这三本书,便知这蒙学三年,要学的可并不简单。 正当路瑶这般感慨之时,一个小男孩迈着步子走至她桌旁,站住。 看着路瑶道:“我是萧序,北州未来的继承人。我知道你,明州路瑶,你来做我的同桌吧,我们一起去跟夫子说,就可以更换了。你和我做朋友,不要理你旁边那个冷着脸的。” 嗯,受宠的嚣张跋扈公子爷,这个就比较常有了,她昨天在赢北楼吃饭时就遇见了一个。 既然同桌是个冷性子,那她还是理理人好了。 路瑶收起手里的书,放回抽屉,一手支头,侧过身看他。 配饰繁复奢华,比她和萧妤身上的加起来都多。面容桀骜,一看便知是被家人宠得太过了,还张口便是北州未来继承人,萧家养孩子的水平…… 路瑶看看萧序,再看看萧妤,先暂时不予置评,问他:“你们应该是亲人,是你大,还是我的同桌大?” 萧序昂头,“谁和她一个废人是亲人,我是萧家大少爷,我祖父最喜欢的就是我。他说了,以后肯定是我接手家族,萧妤一个废体,完全没有资格。所以你要和我玩,不要去理她。” “为什么一定要我和你玩,你的同桌呢?”路瑶看看仍旧没什么反应的话题主人公。 大的句句废人不依不饶,小的只顾看书毫不在意,这差距有点明显。 “我父亲说过,你是明州府尊的女儿。整个北州学府,只有你有资格和我做朋友,也只有我,有资格成为你的朋友。”语气昂扬,下巴微抬,样子颇为自信。 路瑶看看萧序那一脸的高傲不逊,手下撑挡了挡眼,才三岁便被养得如此自大,也算是厉害。 “抱歉,我喜欢和安静的人相处,州学为我选择的同桌很好,我并没有更换同桌的想法。” 萧序似乎没有想过她会拒绝,桀骜的脸浮上诧异,指着萧妤大声道:“你居然放弃堂堂萧家大少爷,选择她一个废人做朋友。” 路瑶收回挡着眼睛的手,站起,遮住指向萧妤的手指,双手背负,双目盯着萧序。 说道:“不是我选她做我的朋友,是我想要成为萧妤的朋友,现在我说得这么清楚了,萧序同学,你听清楚了么?” 路瑶三年来坚持修炼,一岁开始剑术基础练习,从无一日间断,基因遗传也好。站起来恰好比大她半岁的萧序高了那么一点,整个人一站起说话,就显得比大喊的萧序更有气势。 萧序气得想发脾气砸东西,但在路瑶面前又有点不敢。到底还是个孩子,收回手,学着他父亲的样子,冷哼一声,勉强端着脸走出了学堂。 路瑶看他眼里都有泪花了,一时无言,没想到看起来挺傲的一个人,这么个小事,都要哭出来了,她也没说什么重话啊。 “他是萧家这一辈的长孙,深得祖父喜爱,有点被宠坏了,不懂事,抱歉。” 等萧序走没影了,萧妤才放下书,抬头看着路瑶,认真地道歉。 路瑶看看为萧序向她道歉的萧妤,觉得萧家有点意思,这是要让后辈相杀还是不小心把其中一个养蠢了? 回答她:“不用道歉,倒是他毫无兄长态度,说你是废人,你不生气么?” “事实如此,用不着生气。”连说自己本来就是废人之时也是一脸平静,无一点自卑不甘,坦坦荡荡的。 路瑶目光一闪,摇头笑道:“我可没忘了你是第一个进入学堂的。如此之人若是废人,那很多人都是了。” “走了捷径罢了。” “有一步登天的法子,也要有一步登天的能力才行。我有观察过,在辰时一刻至三刻之间,兰溪学堂加上你我,总共十八人到达。 其余之人,都是辰时三刻之后,突然就一起到了,那三十二人,应是学府夫子亲手送至学堂的。如此说来,你本就是先于众人。” 萧妤听了路瑶的一长段话,转身认真打量了一下她,想了想,又看了看她,欲言又止,几次后,直接站起身,走到一边,面对着路瑶站好。 路瑶任由她打量,就当是还之前贸然盯着人家看的事了,不曾想她突然就直接起身对她拱手行起礼来。 “还未曾正式与你认识,我是萧妤,字乐戠,你可唤我的字。同桌,你可愿成为我的至交好友,一生不弃?” 萧妤态度极为严谨庄重,双目紧盯着路瑶看,向她表示自己并非是玩笑而已。 路瑶见她如此,立马起身站到她对面,拱手还礼,严肃说道:“我是路瑶,字宁安。愿成至交,此生同行。” 虽然路瑶觉得这场合和这对话听着有点别扭,不过她很清楚萧妤这种冰山性子,如果现在她不当回事略过了,以后也就没什么事了。 她和萧妤虽然才认识,但对萧妤也有一个基本了解了,不上心的事,萧妤是理都不会理的,能开口问她可愿成为至交,足见她是慎重对待她的。 她跟萧序说的想成为萧妤的朋友也并不是作假,她重生成了婴儿,一切便都是从头开始。 前世二十六年的人生阅历,是她的隐形财富,却不是让她骄傲的资本,在这个高寿命的修仙世界,二十年也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 顺从自然,该上学就上学,缘分到了,该交小伙伴就交小伙伴,她们两人能成为朋友,不是随意决定,而是相互认可的结果。 才淡了眼眶,发泄好情绪的萧序一进来,就看见她们俩这样,才平复下来的心情又不好了,又冷哼一声,转身跑了。 “你这个兄长,现在看来,还是有点可爱的。” 两人相视一笑,放下行礼的手。 路瑶瞧着一直淡着脸的人现在耳朵都有点红了,友好地递个话题。 “本来就还是孩子,赤子之心,有人非得要将其染黑,他不自知,将我当作敌对,我点不醒他。不过有姑姑在,除了做点蠢事出丑,并不会有什么事。” 同桌变成了小伙伴,还是自己选择的,萧妤也不冷着脸不理人了,配合路瑶的话头,说了现在为止最长的一段话。 “正如把他养成这样的人,对吗?”路瑶意味深长地看萧妤一眼。 萧妤颌首道:“然。” …… 同样早早放了堂的梅萼夫子捋捋自己的胡须,对站在旁边的兰溪夫子感叹道:“啊呀,兰溪夫子,你那两个小学童,很不得了啊。” 兰溪夫子听得他的话,笑着点头:“梅萼堂也有几个顶好的苗子,夫子不用羡慕我。倒是三岁小儿都明白的道理,偏偏有心人是无论如何也看不透,想不明的。” 梅萼夫子捋捋美须,点点头,算是认了她说的好苗子,又对她说道:“小乐戠身怀“洞彻心”,能主动交好路家小家伙,可见明州这位也不简单,不正好合了你的心意么。有心人有心无智,不足多虑矣。” 竹韵夫子看梅萼、兰溪都放了堂,外面热热闹闹的,他竹韵学堂里的孩子也有点坐不住了。 干脆的同样放了堂,让他们自己玩,自己走向两位夫子,刚好听见梅萼夫子的话。 竹韵夫子看了看话题对象,也赞同道:“她们俩果然合得来,也不枉五姐你煞费苦心的安排了。 哎,她们俩真漂亮,我娘子如果愿意再生一个就好了,我想要个女儿,我女儿肯定也很漂亮可爱。” 竹夫子满腹幽怨,看着精致可爱的女娃娃,想想自己如果也有一个女儿叫他“爹爹”,哎呀,心都要化了。 兰溪夫子抬手敲敲他的头,斥他:“想生你怎么自己不生,当生孩子那么容易吗? 七弟妹生你儿子的时候那么危险,你还想生生生! 我告诉你,赶紧把你的念头打消,不要让我狠狠的收拾你,你不会想知道那是什么下场! 还有,我没煞费苦心的安排,她们俩就是缘分!” 竹韵夫子赶紧跳离两步:“哎呦,知道了,缘分缘分!……要不是知道你和路青舟交好,我还真就信了这个缘分。 我是你弟弟,不是你仇人,别因为我爹站了大伯的边,你就看我不顺眼好吧。下手不要这么狠,还用灵犀指弹我! 我是眼明心白的明白人,没打算和我爹一样犯蠢,这就是随口说说,说说还不成啊。” 兰溪夫子转了转手腕,看着竹韵夫子道:“乐戠的事,你别捣乱就成。还有那想再要个孩子的事,不管你是随口一说还是早有想法,都不要让七弟妹知道,她宠着你,我们就不能惯着你,你自个紧着你自个的皮!” 竹韵夫子被她危险的眼神吓得颤了颤,委屈的去拉梅萼夫子袖子,告状:“夫子,你看她,现在都还老欺负我!” 梅萼夫子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看竹韵夫子指着兰溪夫子告状,笑呵呵的把自己的袖子拽回来。 开口道:“大家都是同僚,竹韵夫子可别再叫我夫子了,我是不会应的,叫梅萼夫子倒还行。 再说了,我觉着兰溪夫子说得在理啊,武者孕育子嗣既耗损修为,危险性又高,你当多为自己伴侣思量才是。” 竹韵夫子看看梅萼夫子,再看看他五姐,俱都是一脸严肃,也端正态度,认真点头道:“我明白了,以后不会了。” 路瑶和萧妤两人刚成为好朋友,有了要出去看风景玩耍的心情,正好站在一旁听了一耳朵。 梅萼夫子和兰溪夫子知道但不在意,竹韵夫子背对着,周遭孩子打闹得热闹。 更重要的是他被兰溪夫子盯着,注意力都在提防他五姐再出手收拾他,也就忽略了后面还有俩孩子在看热闹。 现在发现她们俩看见了他扯袖子告状的一幕,只觉得自己的夫子形象要摇摇欲坠了,脸上隐隐现红,大感丢脸……。 第十九章 寓教于乐 路瑶见他们突然停下谈话盯着她们俩看,特别是竹韵夫子一脸的尴尬神情。 歉然道:“是我们打扰到您们了吗?抱歉,我和乐戠这就走开。” ……哟!这么快就称上字了。 三位夫子齐齐挑眉,梅萼夫子摸着自己的胡子,笑得很是欣慰。 “没事没事,哪有什么打不打扰的,又不是什么让人听不得的。 不过今日是第一天入学,夫子们才这么大度地让你们轻松玩耍一下,你们俩也别一直在学堂里闷坐着。 以后有的是时间看书,现在去院中玩玩去,这里看着简单,其实其中好玩的不少,去吧。” 两人点点头,恭声应是,转身下了阶梯,走开了。 “这些花草树木可是有什么玄机?” 一路行来,路瑶并未看出什么异常,花是花,树是树的,好看是好看,但应该还有别的说道才是。她看不出来,只得疑惑地向旁边的萧妤询问。 萧妤不愧路瑶在第一眼看见就给人定的学霸标签,果然能解答上她的疑问。 “这是空间移转之术而成的玄奇阵法,名小三千昙华法阵。我们所见是真,所触是真,香气亦是真,但如若想要损坏或者触动节点,就需要达成某些要求,也会像那人一样……” 萧妤指指不远处被三四人围在一起安慰的、正坐地上大哭的小胖子。 路瑶看了看他发红的双手,说道:“是想要折花,所以被收拾了?” “是的,可以赏玩,但如果心生恶意,便会被法阵之力鞭打警告,以力返力。” “是么,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路瑶抬手,捻住一抹梅花花瓣,稍一用劲,便将它扯了下来,并未出现萧妤所说的法阵鞭打。 路瑶向萧妤展示了下自己手里的花,笑道:“果然,只要不报有恶意,就不会有事。” 萧妤无奈地看她一眼,转身找了处干净的石头,取出锦帕垫上,坐下来,才慢慢道:“你可以开始了。” 路瑶:??? 被萧妤突如其来的话弄得一头雾水,路瑶疑惑地看着萧妤,又在她的示意下看向自己摊开的手掌。 那梅花花瓣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张纸条:除掉有瑕疵的花。 很明显,路瑶这是触动节点了。 她就是看那朵花瓣缺了一角,揣着花瓣有瑕的想法去摘下的。 没想到……这法阵成灵了啊,这样都行。 路瑶抬头看看自己面前的梅树,还真就突然有不少萎靡有缺的花朵在了。 路瑶下意识看看周围其它的梅树,还好,就她面前这么一株。 “……”还好什么?!这还不如直接挨一次打呢。 路瑶沉默半响,问萧妤:“真要照着做,这株树会秃的吧?” 萧妤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佩,淡然回她:“那就想个不要让它秃的法子。” 路瑶无言,能怪谁,怪只怪自己手伸得太快了。 这梅花化作的纸条无物自粘,扯都扯不掉,还十分的有存在感。 认真打量了下面前的梅花树,枝干青葱,生机盎然,独花瓣萎靡。 这问题明显不是出现在树上,而是出在要难为她的那个不知名存在上啊…… 又过半响,路瑶对着树认真说道:“万物生长皆存其态,无物不美,此株在我摘下这片花瓣之后,再无任何瑕疵。” 没反应? 路瑶瞧瞧依旧不变的梅花,又看看手上的小纸条,继续说道:“不过观其情况,非鲜花有瑕,乃缺水调润,我愿施术化雨,以补在下之过。” 梅花树摇了摇身子,路瑶手上纸条字形变换,一个“可”字浮现其上。 果然是成精了,不过有反应就好,有反应就证明这法子对了。 路瑶咳了咳,难掩心虚:“只是,现在有一个问题,我……不会化雨术”她本来也就是试着说说的,没想到还真对了。 纸条又是一阵变换,密密麻麻的三行,开头就是三字:化雨术。 意思很明显,现学现用,满意了就放人。 嗯,路瑶算是知道梅萼夫子说的“不少好玩的”是啥好玩的了。 寓教于乐,诲人不倦,路瑶捂着胸口为想出这个方法的大佬重重点赞。 老实地将小纸条凑近了些,一字一句的琢磨,琢磨明白后又在心里先推演了几遍,她体内灵力有限,不容浪费。 直到确保已经了悟于心了,才站好开始。 秉气沉神,调动体内灵力,气随意转,起手掐诀。 只见路瑶前方慢慢凝气成雾,雾聚成露,进而滴落下来,在路瑶的操控下,正好洒落在面前的梅树之上。 化雨术与清风术算是最基础的小法术,基本上入了九流境界的人都可习得。 以自身灵力调动天地灵气化雨成风,灵力雄厚者,可调动风雨成势。 也是路瑶得天独厚,三年来修行不怠,体内灵力勉强能供应上术法所需,这化雨术算是一次便学会,化雨成功了。 路瑶看看恢复了精神的梅花,手上纸条也重新化为了一片花瓣。 轻呼一口气,赶紧把花瓣吹掉,向坐在一旁看戏的萧妤招手。 “乐戠,麻烦过来扶我一下,我没力气,走不动路了……” 体内灵力被一抽而空,路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特别是肚子,非常地空虚。 萧妤看看周围一圈正惊叹看着路瑶的小孩子们,放下玉佩,收起锦帕,过来扶她。 “去哪?” “我好饿,想吃饭,吃饭~~”说话都有气无力的,路瑶还特意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了萧妤身上。 谁让萧妤之前在她跟树说话的时候笑她呢,别以为她没看见她那一闪而逝的笑。 “……膳堂在哪里?”怎么也没想到刚才方化雨成功,威风凛凛的人,现在就只念着要吃饭了,而且她也没预料到这人还挺沉。 “问夫子呀,……乐戠,你腰间的玉佩,……是不是有点烫啊?” 路瑶惊疑地看了看萧妤的红玉玉佩,又看了看萧妤。 之前没有发现,现在凑得近了,她才发现萧妤身上寒意极盛,玉佩却时时散着惊人热意,明显就是在为她镇压身上的寒冷。 “千年真炎玉,姑姑花费两年多的时间为我寻来的。” 萧妤将玉佩摆正,免得烫到路瑶。对于她来说,这只是块暖玉,对于旁人,可轻易碰触不得。 “……所以你是极寒体质么?身体难受吗?” 萧序说她是废体的时候,路瑶以为萧妤只是不能修炼,哪里想到,原来是这种体质。 寒冰之体,不止能伤外人,也会侵蚀自身。 现在就需要千年真炎玉压制了,可以想象得到萧妤会有多难受,难怪见她一直把玩着那块玉佩。 她竟然没有察觉到,只是隐隐觉得萧妤面色有些许的苍白,这还真是……有点愧对之前战友对她观察入微的夸赞啊。 “冰玄寒极体,体内经脉冻结,无法行功。不过有真炎玉的护持,可保不死。” 路瑶能感受到萧妤的情绪仍是平和的,无法修行,身处寒狱这些,似乎对她而言,只是小事罢了。 这等涵养从容,路瑶由然钦佩,心生敬意。 “可有解决之法?” 没想到才说要一生同行的小伙伴,现在都有性命之忧了,路瑶有点愁。 也不想着吃饭了,拉着萧妤回了学堂坐着。 萧妤见她神色担忧,心生暖意。她听姑姑说过,她去了学堂,就会认识到很多不错的人。 而她的同桌,她的第一个朋友,天资出众,自信从容,面临窘境而不乱,化雨之术一学就会,比她这个身有洞彻心的人更为厉害,姑姑所说果然不假。 此时看她因为自己而忧色尽显,能结交到这么一个出色的人,不管她能活多久,都足以让她感到很开心了。 “不必担忧,过几年就好了。”几年之后,寒气爆发,度过是好,度不过,……也是好。 “真这么简单?”说得这么轻描淡写,路瑶很是不信。 …… 小孩子们最是调皮,三位夫子看似聊天不管,但实际上还是把心力放在小孩子们身上的,这对他们高阶修者而言,一点难度都没有。 这也就不可避免的让他们把她们俩的表现和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梅萼夫子翘翘自己的长须,笑道:“这两个小家伙,可比当初的你们聪慧太多了。萧家一个麒麟儿,路家一个麒麟儿,看来我们元武国运昌隆,日益鼎盛啊。” 萧蕴摇摇头,没梅萼夫子那么乐观,怅然道:“乐戠死劫难消,我们能为她做的,仅是寻来真炎玉压制寒气。 她小小年纪便要时时承受玄冰浸体的痛苦,实在是惹人心疼。那孩子身怀洞彻心,懂事得早,从不曾哭闹过,虽不曾明说,我却是知道她已经很累了。” “让她走出家门,入州学读书,我与大哥只盼这么多可爱的、有活力的孩子能影响到她,能将她留在人间,能让她得见世间风华。不至小小年纪,便……” 萧蕴是萧妤的亲姑姑,从她出生便看她受寒苦折磨,对这个懂事隐忍的孩子心疼得不行,现在说着话,看着萧妤难得的笑颜,心中酸涩得紧,连忙仰头,止住了话。 竹韵夫子萧芒在一旁也是红了眼睛,撇开头不去看萧蕴和萧妤两人。 萧蕴出门在外,为萧妤找寻压制寒气的宝物,不知道她的父亲、萧妤的祖父是如何纵容那一家子的。 大哥公务繁忙,无暇顾及;他远在他处执教,也是鞭长莫及。近日又被叫回萧家,被他父亲强制叫来州学做了蒙学夫子,说是要看顾萧序,免得受了欺负,不免好笑。 他爹所行皆是受了他大伯指使,大伯如此行事,明显是为了防备他自己的女儿,简直就是入了迷障而不自知。 竹韵夫子默然看着前方,他身处其中,不想成为动乱萧家的罪人,只能听萧蕴的,不去捣乱就好。与其让大伯派其他的人来添乱,还不如他在从中斡旋。 萧妤身具冰玄寒极体,又有洞彻心,如果能渡过死劫,便是凰飞于天,前途无量,也是他所乐见之事。 萧蕴不知萧芒已经下了蒙学三年之后便带着妻儿远走,不再插手他们家主一脉的决定。 见路瑶正问如何解决萧妤的体质问题,便向两人略一点头,走开来到路瑶她们位置那里。 “宁安,我之前远行在外,就只是和你师伯传信之时听说过你,刚才夫子见你现在就可以使出化雨之术了,果真不凡。” 萧蕴心绪沉重,面上却是不显,仍是笑着走上前,对路瑶打招呼。 路瑶起身,对萧蕴躬身一礼,回道:“夫子过奖了,宁安也时常听师伯提起您,说您是她的好友,有时间,定要与你畅饮论道。方才宁安得知您就是我的启蒙夫子,颇感惊喜。” 萧蕴轻笑出声,先让她起身坐回位子上,玉手轻指了下萧妤。 才对她道:“宁安真会说话,夫子听了很是欣喜。不过不瞒你说,我来蒙学院当夫子,主要缘故就是乐戠,我很不放心她。现在看你们俩这么投缘,也算是不枉我的一番安排了。” “如果觉得我这般作为冒犯了你,夫子向你道歉,请宁安原谅夫子。” 萧蕴广袖一展,果真对着路瑶行了个躬身大礼。 路瑶发挥这些年锻炼出来的身法,急忙起身避过了这个大礼。 她发觉萧家人一个个的,都不带在意一下周边情况的! 萧妤那个交友礼也就算了,当时学堂里人都跑出去了,没几人注意她们。 现在不少小孩子都跑累了回了自己位置休息呢,结果萧蕴身为夫子,对着她这么庄重的行礼,要多吸引人就有多吸引人。 路瑶站至一旁,照着萧蕴的礼,对萧蕴做了一遍,大声说道:“多谢夫子指导,学生受教。” 原来是在教人行礼啊,一帮小萝卜头明白过来,收了目光,转头和小伙伴继续玩耍去了。 萧蕴因萧妤的事,情绪激荡,加之她向来率性而为,想做就做,从不在意旁人眼光。 一时忘了这里是学堂,她身为夫子,这么做确实不好,瞧着像是在逼迫人小孩似的。 萧蕴轻咳一声,抬手设下结界,除了她们三人能听见谈话之外,旁人只会下意识忽略她们这里,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正要重新行礼,就被路瑶连忙打断了。 “夫子不必如此,我若与乐戠相处不来,您和师伯如何安排都是白费。我和乐戠有缘,即使不是今天,往后也会在某一处某一刻相识,所以夫子不用介怀此事,宁安并不在意。” 路瑶抬袖擦擦汗,她还没修炼到不动声色的境界,一时激动,急出了一脑门的汉。 萧蕴是她师伯的至交好友,又是她的老师,她是万万不能受她的礼的。 再说了,路青舟坑她坑得顺手还不带提醒的,她都已经习惯了。 乍然来个一本正经要行礼道歉的,她一时还真适应不过来。 她还是她小伙伴的至亲长辈呢,小伙伴还在旁边看着,只求夫子不要坑她,直接说正事多好…… 第二十章 小夫子 萧蕴听得路瑶的话,看看坐着看她们说话的萧妤,终是不再坚持,洒脱一笑。 “是我着相了,抱歉。嗯,对了,……夫子刚才见你施展化雨术,想必灵力有所耗损,这是一些点心,能回复一些灵力。你先吃着垫垫,再过会,等时间到了,再领着你们前往膳堂用膳。” 萧蕴挥手,从自己藏府取出一碟子灵米饼,放在她们的课桌上,示意她们拿着吃。 这是她留着平时自己吃的,灵气充裕,路瑶她们能吃,却是不能多吃,是以只拿了这一碟,虽然还有一些灵果,不过路瑶她们是一口都吃不得的。 看来以后应该备些小孩子能吃的吃食了,萧蕴看看这一众的小萝卜头,暗暗想道。 路瑶平时看她师伯取东西凭空就现出来了,之前还以为是有储物戒指,储物镯子之内的,但她怎么看,路青舟手上都没带什么饰物,腰带也是随着衣物变换,不大可能是储物腰带。 现在看萧蕴也是凭空显现,不由问她道:“夫子,我看您们都是凭空放物取物,放东西的地方是在哪里啊?” 萧蕴听她问这个,大感意外,看看路瑶,问道:“你师伯难道没有跟你说过么?” 路瑶扶额,对她家师伯是真的无奈:“我无论问什么,师伯都是一句话:以后问夫子去。所以到目前为止,我存了很多问题想要问您呢。” 萧蕴轻笑,恍然道:“嗯,是青舟的性子,她那人嫌麻烦嫌得不行,是说得出这种话的人。” 不止说得出,还能做得到,路瑶暗暗腹诽。 “宁安如有何疑问,我可为你解答。不然,你也可以问乐戠的,她从半岁大识字开始,就一直捧着书看了,以至于现在就是个书呆子样,脸上没啥表情,话也极少。” 萧蕴看看自她进来开始,就不曾说一字的萧妤,无奈摇摇头。 萧妤听她提起自己,抬头一看,便见自己姑姑和同桌都盯着自己,想了想,点点头,表示有问题可以问她。 萧蕴这才放过了她,又想起路瑶的问题,看向路瑶道:“似我和你师伯这种突破宗师境界的人,可以炼化周身空间,使其只能为我们本人所用。 物品放置其中,不用担忧被夺被偷,极为安全,名为藏府。修至极境,可化洞天福地或者一方世界。” “当然,藏府只有宗师及以上修者才有,宗师之前,可使用储物袋这些空间物品,宁安不用担心,你师伯再怎么样,这个总会为你准备好的。” 路瑶恍然点头,原来还真的有储物袋这种高大上的东西啊。 看看面前的点心,精致小巧,清香诱人,将它往萧妤那边挪挪,自己也拿了一个开始啃,她是真的饿。 吃完两个,肚子没那么空了,路瑶还是向萧蕴问道:“乐戠的体质,真如她说的,过几年就可以好了么?夫子既然想要我们相识,可是我能够帮上忙,如果可以,宁安定尽力为之。” 想来想去,她还是想问问萧妤的体质问题。 萧蕴夫子坦荡性情,一来就直赔礼道歉,对她极为诚挚愧疚,想来如果真那么容易解决,她也不用把希望放在小孩子身上,这也说明她确实是可以帮得上忙的。 路青舟虽然整日没个正形,却不会真的害她,她同意让她来州府上学,同意让萧妤做她的同桌,便是说明萧家萧蕴确实值得她的信任。 路瑶可不觉得她和萧妤是真的就随机分配到一个桌的,萧序与萧妤,明显就是萧家内部相互不合的显现,再加上她之前听竹韵夫子所说的话,萧妤应是吃了些苦头。 而她虽然才刚认识萧妤,但她小小年纪,超然物外的坦然从容也令她颇为敬佩,如果她真的能帮上忙,她一定尽力而为,谁让萧妤是她认下的小伙伴呢。 她有亲人,有战友,却是没有朋友,换句话说,她是萧妤的第一个朋友,萧妤也是她的第一个朋友。 朋友有难,她当然要伸出援手,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帮上忙,到底还是太小了。 不过一想到路青舟,路瑶决定还是要敲她两顿好吃的,有啥事先跟她说说呀。 万一机缘巧合之下,她和萧妤不是朋友,而成了相互看不顺眼的,事情不就尴尬了么。 萧蕴知道路瑶很聪明,但没想到她竟然会这般聪明,她只是说了句安排她们坐一处,便让她想得差不离了。 也不骗她,直言道:“乐戠的冰玄寒极体,千年难得出现一个,从出生即受寒气侵体,大多活不久。 我萧家功法属阳,她的父亲这两年一直为她护持心脉,才撑到了我为她寻来千年真炎玉压制,终于能出家门,入学堂读书,她此前不曾出府过一次。 安排你们成为同桌,确实是我听青舟提起你,觉得你们俩应该能够合得来,才如此行事。” 萧蕴怜爱地摸摸萧妤的头顶,萧妤命途多舛,体质至寒至阴,在母体时还好,出生后天地规则临身,灵气入体,体质激发之下,寒气大盛,当时便险些夭折。 她的大嫂,萧妤的母亲也因难产而命悬一线,最后时刻,倾尽她毕生功力才压下寒气,护住了婴儿心脉,保下萧妤的性命。 即使如此,萧妤也是需要她父亲每天行功将寒气压制,历了多次生死关,才长到现在这么大的。 “乐戠从小就不爱说话,懂事得早,又爱看书,除了我和她父亲,别人都不大搭理。 我想,大概只有宁安这等聪明之人,她才会起结交朋友的心思罢,我观你们俩,都是高傲的孩子呢。” “也就是说,有了真炎玉,乐戠现在没了这个寒气侵体的痛苦了对么?” 先确认萧妤会不会时时都在痛苦之中,不然以后都不敢让萧妤乱跑了。 路瑶看看满脸宠爱地看着萧妤的萧蕴,勉强认下她对自己高傲的评价,毕竟真让她和那些活波的孩子一起玩,她也蹦不起来。 既然是要她当一个知心玩伴,这绝对在她能力范围之内,肯定办得妥妥的,路瑶坚定地向萧蕴点点头,让她放心。 萧妤见路瑶吃得香,难得起了食欲,也拿了一个饼子捧在手里慢慢啃。 萧蕴看见路瑶对她一脸认真的点头,眨眨眼,理会过来。又见萧妤愿意吃东西了,终汇成欣慰的一笑。 对路瑶说道:“不错,真炎玉结合锁灵镇体之法,暂时压制住了她体内的寒气,可以有三年让乐戠不受寒冰之苦,这三年,我必会找出方法解决,你们不用担心!” 萧妤吃完灵米饼,取出锦帕擦拭干净手指,看萧蕴提起此事又不经意皱起了眉。 安慰她道:“乐戠如今没了寒气之忧,全是姑姑为我奔走之故,我已经很满足了。我相信姑姑和爹爹,并不担心,而且有足足三年时间,姑姑也不用太过忧愁。” 又看看路瑶,对她笑了笑,说道:“宁安也不用担心,说了一生同行,我必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性命,且放宽心。” 萧蕴点点头,她本意是想设下结界为路瑶正式道歉的,现在话说开了,萧妤的问题一时也说不清楚,看萧妤自己都一直淡然,反倒是她身为长辈愁绪满怀的,也是不好。 舒展了眉眼,顿了顿,对她们俩说道:“好了,这些事不用你们这俩小家伙操心,赶紧吃,时辰也差不多了,我领你们去膳堂吃饭。 今日下午放堂之后,我和青舟约好去赢北楼喝酒的,你们俩一起来。到时候再详说也不迟。” 路瑶点点头,不再多言,老实吃饼。萧妤胃口不大,这会已经在拿着书看了。 看饼子吃完了,萧蕴把空碟子一收,撤了结界,回了上首静坐。 等蒙学院凭空响起一声钟响,把人都叫进学堂,强调了一番规矩,把人领去了膳堂。 …… 吃完饭,又回到了蒙学院。 路瑶先吃了点心,又在膳堂填饱了肚子,很是心满意足,和萧妤慢慢的踱步消食晒太阳。 膳堂到蒙学院就是一条道,不用拐弯绕道的,小孩子们都在夫子的指导下记住了路,以后时间到了,就是自己去膳堂吃饭了。 三位夫子把人送到,交待了侍者饭后把各堂学子带回蒙学院,下午仍是让学子自己玩耍后,就不见了人影。 看着轻松自在到处跑的一众小孩,路瑶深深感叹,萧妤简直文静得不像个小孩子。 “谁说一定要爬树折花才是小孩子呢,在我看来,你更不像小孩子。”虽然之前跟树对话的时候,比小孩子更小孩子。 “啊呀,你听到了,我这是夸你呢。文静娴雅,大家之风。” “是么?” “自然,对了,乐戠,既然夫子都说我有问题可以向你请教了,还请小夫子您为我解惑。” 既然叫了小夫子,路瑶还真似模似样的行了个半礼。 萧妤不避不让,只说了一个字:“问。” 嗯,很霸气自信了。 “我昨日见有下界之人上来我们这里,这怎么上来的?” 萧妤奇怪的看她一眼,问她:“这么简单的问题,你都不知道?” 路瑶木着脸:“我一个三岁小孩,不知道这个很正常。不信,你随便抓个同窗小朋友,你问问看,肯定是不知道的。” 萧妤没抓人验证的心思,直接负着手,一边走,一边回答她的问题。 “到了超一流境界(真华境),打破界点,过了界梯,便可从元武塔出来。” “我听师伯说,下界灵气匮乏,人之寿命短暂,来了这里,如果不能突破,不过几十年时间,有何必要?” 萧妤摇摇头:“并非如此,下界之人是百年寿命,但过了界梯,剔去了下界界域气息,在元武塔留名,经过一段时日修养,与此界契合之后,便是司武界之人。 且在灵气匮乏的下界,百年间修炼出打破界点的实力,天资绝对不低,这般人物,都是各世家门派争相抢夺的。下界的百年寿命在他们看来,就是最直接的检验天资的途径。” 这算是萧妤说得最长的一段话了,路瑶惊异地看她一眼,调侃道:“没想到乐戠还真当得起小夫子之称,解答得十分到位。” 萧妤歇了口气,今日到了学堂,认识路瑶后,她说的话比这两年加起来都多了。 “爹爹说,解答疑惑就要认真解答,不能误人子弟。” 哇,好萌! 路瑶看萧妤冷着脸地“爹爹说”,死死捂住自己的一颗阿姨心,坚定地控制住自己的爪子,绝对不能和路青舟一样上去捏脸。 必须忍耐,萧妤能说一大堆话就已经是个大突破了,不能得寸进尺。 面上赶紧一派正经地点头,实际内心已经发出了土拨鼠尖叫,没想到小伙伴还这么乖呢,还会一本正经的重复并执行爹爹的话…… 好半响,路瑶咳了咳,又问她:“我们州学有藏书楼没有,我想去翻翻,看有没有解决你体质的书,万一我气运过人,真的就找到了呢?” 萧妤以为路瑶已经没问题了,没想到还没消停一会就又来了,直接摇头打击她:“别想了,你连门都进不去。” 路瑶:“……” 还真是干脆利落呢。 第二十一章 观星阁 州学管理极为严格,寻常人不得进出,侍者有通行令,学子有学子牌,夫子亦有夫子印。 除了通行令均是铁木雕制,只能用于本院之外,学子与夫子的,分铁木制,墨银制,赤金制,白玉制,质地越好,权限则越大。 高等印牌在元武所有学院均有用处。 州学内大概只有进州学大门时对牌制没有要求了。 州学规模极大,内有食宿、讲堂、藏书楼、观星阁、武场、文庙及各种秘境,除了食宿在入学之时便会安排好之外,其余都是需要至少墨银鳞纹牌,方能得以进入。 这也就是路瑶说想去藏书楼看书时,萧妤直接就断定她进不去的原因。 别说路瑶了,就连萧蕴凭她的夫子印,能看的还不一定比她以前当州学学子时候的多呢。 萧蕴是因萧妤才决定入州学当夫子,通过州学夫子考核,考进州学的。不管考核成绩多好,她现在的夫子印和路瑶她们的一样,是铁木制的。 倒是萧芒本身就有执教经历,名师点足够,是墨银鳞纹夫子印。 “听你说了夫子和竹韵夫子的夫子印,那梅萼夫子是的夫子印是赤金的对吧。” 路瑶想想之前梅萼夫子系在腰间的赤金印,方正玄奇,以她现在的境界,都看不清具体是啥,只觉一片朦胧。 “嗯,赤金印之上,是凌云路,连通凌云秘境,五十年一开。” “秘境!那我们的赤金学子牌,也有秘境吗?” 路瑶双目一亮。 “有,不过你想得太早了。” “倒也是,嗯……消食得差不多了,今日阳光正好,梅花也美,我去拿书,我们就晒着太阳看书如何?” ……阳光好,梅花香,路瑶咂吧下嘴,虽然说着有点怪,不过修仙世界不需要常识,只要有法阵在,一切皆是可能。 萧妤点点头,把学子牌取下递给路瑶,让她去拿书,她则找个能晒太阳又能看书不伤眼的地方。 …… 观星阁 蒙学院三位夫子一齐来到第一层,早晨路瑶所见的放置在罗夫子桌上的三面玉盘,均已一一归置在此。 取下各自的夫子印章,起诀施法,将印章打入各自的玉盘之中,便见玉盘白光一闪,其上方随即浮现出人影景象来。 如果路瑶在这里,必会心生感叹:这就是修仙版的监控录像了,比之她之前的世界,大概就是过于高清,纤毫毕现的,她都能数清萧妤那长长的眼睫毛有多少根。 没错,此时萧蕴的兰花玉盘之上,显现的第一人,便是萧妤。 小小的人冷着脸接过学子牌,观看一番后,朝罗夫子点头告别后,就直接转身走了。看都没再看手里的牌子,然后很快就到了蒙学院。 第二个,就是路瑶了,看她在河边上看下看,左顾右盼后,直接就不再理会学子牌的指示,找到了接引玉盘,萧蕴满意地点点头,果然是聪慧过人。 “这路家的小家伙可以啊,极少有学子是通过接引玉盘来到蒙学院,走正门进学堂的。不过我见乐戠直接一来就往蒙学院走,可是你事先提醒她了?” 萧芒将心神三分,不止看自己学堂的,也看另外两个学堂的。事实上三位夫子都是这般,他们灵识强大,做到这点是轻而易举。 而此时萧芒正把怀疑的目光投向萧蕴。 萧蕴看着画面,一点都不想理会她这个蠢弟弟。 可耐不住萧芒见她不理,还用手拽她衣袖,大有她不理就一直拽的意思。 “谁会无聊到跟她透露这个,竹韵夫子是忘了她的洞彻心了么?在她心有定见之时,任何幻术也扰乱不了她。” 萧芒松了袖子,正待点头,又恍然道:“不对呀,你也说了是心有定见,如若她不知是幻境,仍是会陷入其中才是,我看她目的很明确啊。” “我们萧府书楼里好像有建造方面的书,想她是按着描述推测出来了罢。” 萧蕴一边整理袖子,一边回他,完了直接负手而立,将袖子拢在身后,免得萧芒再扯。 “喔,我竟然不知道咱们府里还有这个呢,当年我要知道,也不会……咳!” “有你也不一定看得进去啊,看了你也不一定能推测得出来,就是你推测出来,你能在入学的那天想到其中关键,知道自己入了幻境么?肯定不能。” 萧蕴看萧芒还在嘴硬,直接一大段话戳破他的想当年。 梅萼夫子也是朗声大笑:“原来你还记得你当年做的傻事呢,哈哈哈,就和这小子一样,这个还是你的学生,缘分,哈哈哈。” 梅萼夫子指指竹纹玉盘上空,里面正是一个小孩脱了外衣,把衣服往对面一扔,“噗通”一声就跳下了河,跟鸭子似的游。 小家伙劲儿挺大,衣服正好扔了过去,凫水姿式虽然不怎么美观,但速度很快,不一会就上了岸。 竹韵夫子的脸成了猪肝色,梅萼夫子是他的夫子,再怎么翻他的黑历史,他也不敢怼回去。 见萧蕴说完他蠢,还在一旁笑得开怀,恼道:“你笑啥,当年你面前要不是火坑,而是和我一样的小河,你也跳了!” “嘿,不管怎样,反正我是安稳过去了,你还没你学生聪明呢,人家还知道把衣服往对岸扔,你是游了两趟,哈。” “哼!”竹韵夫子无言以对,撇头不去理这两个打趣他的人。 梅萼夫子捋捋胡子,笑道:“哟,这个小学童不错,约莫六十息便砍断了一棵树,凭着它过了火海,轻身功法和胆量都很不错啊,应是排名第三位了。” “这是马家的那位小公子,听说天资很是不凡,深得马家那位老太爷的喜爱。他能得夫子您的教导,是他的福气。” 萧蕴一见,向梅萼夫子解说了一番,顺带也夸夸她自己的夫子。 梅萼夫子闻言,笑着虚点萧蕴两下,说道:“你游历在外这几年,哄人的功夫见长啊,当年调皮得不行,惹了祸都是理直气壮的,现在怎么还心虚上了呢。 我明着告诉你,路家小家伙那事,我并不在意,在哪学不是学呢。把这事放开,不用介怀。 以后有事,我能帮上忙的,尽管来找我,你们俩都是,明白了没有?” “是,多谢夫子!” 萧蕴、萧芒两人听得此言,连忙肃容以待,躬身应是。 即使如今算是同僚,但当年的师生之情,亦不可或忘…… 受路瑶两个爱看书的人影响,一众小孩子吃饱了,玩累了,也学着她俩去把书捧出来,边晒太阳边看书,嗯,只除了萧序和他的同桌。 萧序上午和路瑶主动交好被拒,现在看她们经过他这么一下子,本来不说话的两人到了下午就坐一起说笑看书了,感觉自己一颗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伤害。 此时在人人都跟着看书的时候,萧序打定主意,坚决不和她们做一样的事,绝不同流合污! 以至于他的同桌,一脸委屈地看着萧序,之前一起玩耍的小伙伴都在看书了,他一个人玩着没劲,也想拿书看。 但是萧序不把学子牌放上去,他打不开桌门,拿不出自己的书,想哭…… 路瑶低着头看累了,抬脖子的时候,正好看见眼泪汪汪要哭出来的小胖子,暗想这小胖子上午才哭了一回,怎么现在又要掉眼泪了? 顺着他视线看过去,又看见了熟人――坐在学堂阶梯上……昂着头看太阳的萧序。 路瑶:“……”敬你是条汉子,真的,眼睛不花不痛么?! 一个盯着人看,一个盯着太阳看,都是目不转睛,旁若无人的。 路瑶不忍直视,目光随意一转,这才发现周围都是捧着书看的乖乖孩子,难怪这么安静呢。 胳膊碰碰萧妤,轻声说道:“原来这些小孩子都认识字啊。” 萧妤抬头,问她:“你觉得能送孩子来州学读书的人家,会想不到要提前教人认字么?” 说完这话,就又继续看书去了。 州学的蒙学学子大多出身权贵富豪家庭,识字肯定会先行教导的。 就算家境一般,念及州学豪门子弟多,也会想方设法让自家孩子学会认字,不至发生初入学就被人看不起的事情。 “……有理。”路瑶顿了顿,也继续看书,在心里默默为自己庆幸。 如果不是她在逛街的时候自己惦记着认字的事,估计她就是北州蒙学院百年难得一见的不识字的小蒙生了,……约摸着能很快闻名学院。 等三位夫子在玉盘上看完各自的学子表现,回来蒙学院时,就见人全在乖乖看书,诧异的对视一眼,把学子们都叫进了学堂。 路瑶等人收好书,回了各自位置上坐好,静听夫子安排。 萧蕴坐在上首,见人都安静下来了,才开口说话:“夫子们刚才去了观星阁,看了诸位小学童在来学堂的一路表现,很是感慨。” 顿了顿,看许多孩子听了都默默垂下头,浮上一抹柔和的笑意,说道:“那一段路,就是我们的第一堂课:寻道者孤,遵从己心。夫子希望,你们能将这八字记好。” “没有绝对正确的道路,诸位小学童的选择也没有对错之分。无论如何,祂就在那里,只要坚持,你早晚会找到。所以,不要觉得早上自己没有找到学堂就不好意思,将头抬起头,端正坐直!” 萧蕴话语和煦温暖,最后一言却是语带铿锵,诚然入心,隐隐带上了道韵,让人心绪一振。 诸多懵懂学子之前隐约感觉自己表现并不好,听了她的话,才明白自己并无过错,欣然挺直身体。 见人都端正坐好,没了颓然之感后,萧蕴笑意深了三分,话音又是一转。 “虽说道无对错,但亦有先后之别。夫子知道你们很多人对入学还未有太深的体会,所以……夫子要给你们加深一下印象。” 对着堂下小蒙童笑笑,继续说道:“此次我们蒙学院内部比试,我们兰溪堂比梅萼、竹韵要好,夫子宣布一下奖励: 第一名萧妤,奖两千学识点;第二名路瑶,一千五学识点;第六名吴豪、第十名萧序八百学识点;准时到达学堂的,五百学识点;其余小学童,三百学识点。” 学识点,用以提升学子牌。 《万物图鉴概要》第一页,说的就是学子牌,要将铁木花纹学子牌升到墨银鳞纹学子牌,需要五千学识点。 路瑶没想到,她这么简单就得了一千五,看来可以加把劲,争取早点把牌子换成墨银的,不然州学那么多好地方都进不去,想想都是遗憾。 下午小孩子们都有看书,多多少少了解了学识点的重要性,不了解的,在左右同窗的提醒下也去翻了翻书。 别说实际上的作用,就一个灰扑扑的,一个亮闪闪的,肯定都是愿意选更为好看的那个啊。 萧蕴见一众小孩子眼睛都亮了,可见积极性是调动起来了,拍拍手,让人安静。 取下夫子印,用手轻抛了下,说道:“好了,既然你们都听明白了,那就把学子牌放进桌上凹槽之中。” 众人依言,速度放好。 就见他们夫子手一扬,夫子印轻旋,飞向上空,继而分化出道道灵光,打入每面学子牌之中。 第二十二章 放堂 灵光打入,路瑶将自己学子牌拿起,仔细端详了下,便见背面兰花花纹有一部分,较之其它部分明亮了三分,而在之前,其花纹并无不同。 路瑶暗自琢磨着,看来只要将牌子上的兰花图纹全部点亮,便可达到要求,置换墨银鳞纹学子牌了。 “此次拿得不多也不用遗憾,以后这种小考验还是挺多的,不用觉得不开心,还有旬考呢。学识点不会缺,只要诸位认真。” 今天早上的幻境测试确实只是一道小测试。 主在让学堂夫子通过这么一段独行,了解到蒙童的基础与性情,以便之后一一授课引导。 以道韵建起蒙童的信心,当众宣布学识点奖励,激起这些小孩子们的积极性与上进心。 有竞争,方能有进步,也只有进取之心,才能让武者不断砥砺前行,寻得真意。 等萧蕴再跟他们说完以后每日上堂后对纸笔书本的收放要求、蒙学院院规之后,放堂的钟声也响了起来。 早上来时众人走的不是寻常路,现在自然不会直接让人孩子就这么自己去找州学大门,万一迷路了呢。 而是由各学堂的统管夫子为各自的学生领路指路的,从蒙学院正门出来,一众小短腿也只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和膳堂一样,蒙学院正门到州学大门其实并不是很远,虽说是要拐两个道,那也比早上让人直接绕一大圈,去了蒙学院后门的简单。 蒙童放堂时间是申时中(下午四点),比之历学学子早了半个时辰,在三位夫子的带领下,很快就出了州学大门。 门口此时的人比起早上路瑶进入时,是只多不少。都是瞧着时间来等待小孩子的,沿路停了不少的豪华座驾。 路瑶觉得此情此景,除了没背书包,人穿古服外,和前世的幼儿园放学没什么区别,老师领队家长接人等等。 当然她是没上过学的,之所以会这么想,完全是她下山之后有一回路过,对那场景印象极为深刻,现在不由想了起来。 她读书都是路老爷子为她准备好了,亲自教的。 说来也怪,她在重生醒来的第一天,便能听懂这个世界的话,但是这个世界的文字,却是有些识得,有些不识。 路老爷子对古学极为喜爱,各种字体都有涉猎,耳濡目染之下,路瑶也习得不少。 毕竟深山没有什么消遣,不是练字练武就是读书了。 来了这个世界后,她对前世的记忆并未遗忘,相反的是更为清晰。 出生后所见亦是过目不忘,思维极为活跃,也是因此,她才能仅仅去老夫子那里学了三天,就把字认全了。 出了大门,路瑶便看见路青舟正站在不远处,虽然看出她是特意站在角落的,不过周围却还是很热闹。 “啊,真的是宣明阁主!”人群中一人惊喜道。 “阁主,之前下人曾说您早上有来此送人入学,我还不曾相信,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能见到您,在下三生有幸!还请让在下一尽地主之谊。” 一个文质彬彬的华贵少爷神色激动,竭力邀请路青舟前往他家做客。 “去你的,你小小程家如何能代表我们,还敢自称此地之主!……呵呵,阁主,今日相见也算有缘,还请阁主赏脸,我马家设盛宴款待。” 这也是个华贵少爷,不过看起来就比较嚣张,怒容怼了程家那位少爷后,又马上转头对路青舟笑得讨好。 “阁主我张家……” “阁主……” 路瑶:“……” 她虽然听冬雪她们说路青舟如何受欢迎,但来了北州一年,路青舟时不时的带着她逛街以及去林莒的医庐的路上,都还算平静。 更何况,林莒前辈时不时就会收拾收拾路青舟,实在让她很难相信路青舟很受人追捧。 但是……现在,她信了! 看看这和见到爱豆一样的狂热火爆场面,要不是州学府门有重兵镇守,他们都能打起来了! 萧妤牵着她姑姑的手,看她突然站在门口不动,疑惑问道:“宁安,怎么了?” 路瑶看着难得主动开口说话的萧妤,摇摇头,指了指路青舟那边,说道:“看来我师伯还挺忙的。” 萧蕴轻笑出声,说道:“你师伯这么怕麻烦的一个人,别看她现在笑得和煦,我估计她其实快要耐不住性子,想要打人了。” 此时正是急着找自家小孩的时候,人还是蛮多的。萧蕴先领着两人下了州学阶梯,站远些去等路青舟脱身过来,以免挡了路。 处在人群之中的路青舟也看见她们出来了,连忙笑着一一婉拒了众人的邀请,说已经和好友约好,才得以脱身,走向路瑶三人。 众人见着路青舟往小孩子走去,才想起自己来州学门口是做什么的,不再做纠缠,连忙散开去找各自的孩子。 “不好意思,久候了。和景,多年不见,风采更甚往昔啊。这位想必就是萧妤小姑娘吧,真漂亮。你好,我是路青舟,你可以叫我姐姐。” 路青舟先是调侃一番好友,继而身体半蹲,笑着和萧妤打招呼。 萧妤抽回自己的手,向她行礼:“乐戠见过青舟前辈,谢前辈夸赞。” 萧蕴握住萧妤起身后递过来的手,对路青舟嗔道:“还姐姐,有当人小孩姐姐的想法,怎么没有叫我姑姑的自觉。 走吧,去赢北楼,你之前来北州之时,恰巧我又去了别处,今日为你补上这迟到的接风宴。” 路青舟和萧蕴容颜绝美,气度不凡,站在这里十分引人注目。 她们自己虽然不在意,但这些人找到了孩子也舍不得走,一直徘徊在州学门口也是不好。 还是去了赢北楼再详聊吧。 “你要想听,我也是叫得出口的。不过今日不用你请,我早就买好了饭菜,走吧,我们先去医师那里。” 路青舟起身,从容接过萧蕴的话。她深知好友的性子,她敢叫,萧蕴还不想应呢。 “是你跟我说的那位医道大家么?如此上门,是否有些不妥?” 萧蕴听得她的话,半喜半疑,她自然是愿意现在就去,早日将萧妤的事情落实,萧妤也能多一点希望。 但林莒性情很是冷漠,她担心此去万一唐突了她,犯了忌讳,她不愿出手可就麻烦了。 路青舟:“没事,我跟她提过,现在时日还早,没什么不妥,走罢走罢。” 见路青舟言语肯定,萧蕴顿时松下一口气,连忙点头。 路青舟上前把路瑶抱起,萧蕴也将萧妤抱入怀中,两人往东佘山化光而去。 …… 东佘山,深谷医庐。 因着萧蕴着急,极速之下,比路青舟平日里赶来快了约摸一刻钟。 林莒此时正执笔抄写着《医经》,这是她的习惯,但凡有时间,她便会在这里抄写医书。 不止路青舟这来了两年的常客,连偶尔才来的路瑶都知道。是以路青舟直接的就把人往书房里带。 萧蕴把萧妤放下,理理衣袖,端正面容,双手作揖,郑重道:“在下萧家萧蕴,见过林莒医师,久闻您医术精湛,医好疑难杂症无数,今日上门,实是蕴有事相求。 还请您出手,为我侄萧妤诊治顽疾。有何条件,蕴必竭尽全力为您完成。” 话语一落,俯身一拜而下。 萧妤站在姑姑身边,随着她拜下:“萧家萧妤,请求您为我诊治。” 林莒将手中笔搁置放好,起身上前,扶起萧蕴两人,叹道:“你们大可不用如此,一年前,北州府尊亦曾找到我,也是如你这般。 可惜当时我力有未逮,只能为她减轻些许痛苦。” 看看萧妤,林莒温声道:“你当时已经痛晕了过去,你父亲很是心疼你,对我说了许多,你是个好孩子,面对如此痛苦仍是淡然,既然受了你们的礼,我必会尽我全力为你医治。” 萧蕴闻言大喜,正要拜谢,路青舟连忙拦下她:“好了好了,她不是注重这个的性子,不用谢来谢去了。 她是我的好友,你也是我的好友,算起来,我们大家就都是朋友了,走,我带了好酒好菜,谷中景色很美,我们去花间亭吃喝赏景去。” 路青舟雷厉风行,说着说着就拽着萧蕴、林莒往花间亭走去。 林莒被她拽着,难得没有反驳她的话,顺着她的劲走了。 萧蕴见林莒并无不悦之色,她就更不会有意见了,也不用路青舟拽,自己跟着走的同时,还不忘向落在后面的两个小家伙招手,示意她们俩自己跟上。 路瑶在她们到了之后就自己蹭下地了,现在见林莒前辈答应会医治萧妤,也是放下了提着的心。 不知怎地,她对林莒和路青舟报有一种莫名地信任感,总觉得只要是她们答应的,她们就一定能做到。 嗯,这是一种直觉,她的直觉一向很准。 “我们也去吧,乐戠,前辈医术很好的,既然答应医治,一定会成功的,你不要担心。” “嗯。” 路瑶见她声音都软萌下来了,伸手牵起她的手,暗自运功抵抗住袭来的寒气,把她拉着往花间亭走去。 “不冷么?”萧妤想要将手抽离,却是被路瑶紧握着,抽不开。 她虽然体质被封,寒气不再爆发危及她的性命,但体内寒气仍是强劲,她自己能忍受,姑姑高阶武者没事。 不过旁人,她记得萧序有一回上前推她,反被冻得病了一场,从此再不敢碰到她了。 “不冷,比之你所受的,我这点算得了什么。不用担心,我没事的。” 见萧妤不再挣着把手抽走,路瑶也松了力道,免得捏疼她。 想了想,又道:“乐戠,我相信,你的冰玄寒极体不会只是危及你性命的存在。我等着你驾驭祂,让祂成为你的助力。 以后我们同闯九州,探寻各处秘境奇地;一同去往上界,和诸天天骄争锋。” 跨前一步,盯着萧妤的双眼,认真道:“我们……一起成为强者,可好?” 萧妤抬眸,她可以看见对面之人眼睛里的自己,感受得到手心的暖,缓缓点头:“好,我们……一起成为强者!” 坚定且自信! 走在前面的三人相互对视一眼,欣然而笑。 小孩子的感情啊,真挚又纯粹。 不过……她们大人也不差就是。 微风徐徐,花美景美。 “阿莒,把昨天你带回来的梧泉美人酒拿出来呗,这开心的时候,就该喝点美酒。” “可以,不过你还是喝不得。” “呃,那今日你俩就喝我刚带的这个吧,这个也是不错的。那个留着庆祝小乐戠突破体限后再喝才是最佳。” “哈,极是极是,来,林……阿莒,我便随着青舟这么唤你了。你也可叫我和景,我家乐戠,便拜托你了,我敬你,多谢!” “和景不必客气,我很喜欢乐戠,必会尽我所能。” 路瑶:“前辈,请也要喜欢我。” “哈哈……” 香气缭缭,蝴蝶翩翩,深谷静谧,今日却是难得热闹,笑溢幽谷。 第二十三章 三年 天色即将破晓,淡青色的天空上些许残星还依然明亮,树木青蒼,清露欲坠。 庭中一个小小身影翻转腾挪,手持青锋运使剑式,招招凌厉之中,又存缓急轻重,犹如行云流水,剑势勃发。 剑音清越,剑影飒飒。 倏然…… 手中长剑一扬,道道剑影显现合一,路瑶身形疾出,破空之音乍响,侧身横剑一击。 路瑶瞳中明芒一掠而过,剑尖精准点在庭中特意立起的人形剑靶的膻中穴之上。 但见百年铁木制成的七尺高,两尺厚的剑靶之上,标注了密密麻麻的人体穴位。 而此时它的膻中穴位置,则被击出了一个圆形小孔。剑势余劲也使得整个铁木剑靶嗡嗡作响,颤动不绝。 九明剑诀第三式――澈明剑诀,成! 路瑶眼中喜意一闪,收势站好,手指翻转间将剑后负竖立,静立调息,默默回想着刚才练成之时的明澈舒畅之感。 她终是将第三诀练至入门了。 路家九明剑诀第一式净明剑诀一百零八式; 第二式清明剑诀三百六十式; 第三式澈明剑诀七百二十式。 剑式层层叠进演化,其间变幻玄妙无穷。 路瑶从初入学府,到如今蒙学三年即将结束,三年时间,将九明剑诀练至第三诀入门,现在,她六岁。 路瑶从一岁能站稳开始,便运转心法用玄木剑苦练剑术基础,泡药浴熬练至筋骨初成。 入学那日从医庐回来之后,路青舟便将当年路青言转交她保管的祈福礼物一一给了路瑶。 最后附带给予了她一个锦囊,正是路瑶好奇并期待了许久的空间宝物――乾坤袋。 祭练之后,将物品往里一放,极是方便好用。而且内部空间足足有她们蒙学院那么大,路瑶很是满意知足。 现在她手里所持,便是五长老为她抢的那柄长剑,湛蓝剑体,神武不凡。 虽然她现在还是人矮,剑竖立背负起来比她高了两个头不止,不过真气远超寻常人,修为有成的她,持剑运剑绝对不是问题。 剑者,心中所想,眼中所见都是手里的剑。 她机缘深厚,得长辈所赐,从正式练剑之始,手里拿的就是此剑,到了如今,她与手中剑已是渐渐相熟契合。 三年,到目前为止,除却去州学上课学习修炼知识,余下时间路瑶毫无浪费。 早晨五更便起,通练一刻钟的基础剑术,参悟演练一个时辰的九明剑诀,再静坐运转心法行走周天。 下午放了学,除却萧妤要去医庐的时候陪同入谷外,其余还是回家继续磨练剑式。 夜间沐浴后躺在床上,也是推演剑诀,查漏补缺,自省完以后方才入睡。 到了今日,第三式终于是练通入门了。就是御气发招,真气消耗有些大,力道也未掌控完好,留有余劲。 汇成一击,体内真气只余下一成了,这要是对敌,敌人不倒,就得她倒了。还需将之练顺悟透,方能不至虚耗真气。 路瑶将思绪理好,天色已是明亮,时间已经不够静坐练功了,在转身欲回之时,却是看见一个久未出现的人。 路青舟在那日医谷以后,便时不时的外出不着家,两年前终于将内伤养好。 费时三年,体内暗疾隐伤痊愈,厚积薄发,修为愈发精进。一年前突然跟她说了声要闭关突破,便一直不见她人影。 没想到今天早上便见她出关了。 路瑶天生灵觉过人,而此时的路青舟身上,没了她之前所感受的凛烈不可犯的至尊剑意。 却更是给她一种高山仰止之中又犹如闲云流水般的飘忽不定之感。 路青舟看看仍在颤动的剑靶,在小孔上顿了顿,狠狠点头。 欣然夸赞道:“不错啊小家伙,九明心法练至六层,澈明式入门,剑境由剑息突破至剑芒,果然天资超绝,进速惊人啊。六岁不到,就足以让很多人自愧弗如了。” 看了看路瑶负在身后的剑,问她:“为你的剑取好名字没有?” 路瑶摇头:“待它开了灵智,其可自取。” 背负的剑随着话语轻闪了一下,似是回应。 “哟,还挺自信啊,……嗯,你现在也算得上是二流境界的高手了,你的剑也是潜力不凡,灵性初现,有自信的资本。 加把劲,融会贯通后进入心法第七层,便能勉强自保了。” 路青舟轻瞄一眼路瑶身后,肯定了她和她的剑的雄心壮志。 路青舟开心完就惆怅起来,叹道:“六岁就是二流境界了,想当初师伯我六岁的时候,还在玩泥巴呢。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看来不加把劲,师伯我很快就会被你追上了。啊~,紧张!” 嗯,只要路青舟不开口,还是很能给人信服之感的。 武者在超一流境界之前,如有机缘,突破速度再如何快都不稀奇。检验其是否真为奇才,还得看其是否能开灵觉得窥大道,踏入超一流真华之境。 路瑶功法修至第六层,才将将把内息全部转为内劲,踏上淬体之途。 连起始的心脏淬炼都还没来得及开始呢,路青舟就说很快要赶上她这个已经踏入大宗师境界的人,也太瞧得起她了。 路瑶摇摇头,右手持剑,左手剑指运诀,将剑收入丹田之中,以内劲蕴养锻打。 然后才无奈说道:“师伯,这种情况下,你不是应该告诫我切不可自满,还需砥砺前行么。你这般夸我,就不怕我骄傲自大,目空一切?” 路青舟笑出声来,说道:“你性子本来就高傲,这些年,我估计除了萧家的那位小姑娘,你都没有别的朋友。人有傲骨是好事,我说这个干嘛。” “至于自满,你对你自己的要求远比我对你的要求要严格得多,哪里还需要我多说什么。” 路瑶轻咳一声,算是被她说中了。 这三年她要学习这个世界的文明知识,要练剑练功,多的是事情可做,哪里有心思去和小孩子玩闹啊。 “师伯过誉了,非是我不愿与同窗好好相处,而是他们玩的我都不会。对了,我还没有祝贺您出关呢。” 路瑶正容行礼,躬身道:“宁安恭贺师伯晋升大宗师之境,师伯武道永昌,修途长恒。宁安心甚喜之。” 路青舟倾身扶起她,拍拍她的头,笑道:“跟我这么客气作什么,升了大宗师也是你的师伯,能更好的为你撑腰。 小乐戠的事,我们也就更有把握了,好了,练完就回房沐浴吧,你还要去学堂呢。” 路瑶点头,和路青舟一起往房间走去。 “这么久没见,感觉宁安你都对我冷淡生疏了,今日我送你去学堂罢?” “……不用,我长大了,自己能去,又不远。而且我没和你生疏,你先把你自个从我肩膀上拿开,热得很。” “胡说,你身上的法衣又不是凡品,还能让你热着?” “我是说你趴我身上热,而且你这样不别扭么,这么弯着腰不酸啊?” “笑话,我堂堂大宗师,腰是那么容易就酸的么!而且这样才显得我们亲切嘛,师伯我就委屈点了,谁让你矮呢~” “……我才六岁,这身高很合理,你再压,我长不高就得怪你了。” 路青舟嗯嗯两声,完了照样我行我素。 …… 等路瑶赶到兰溪堂,学堂里人已不少,尚且还没到夫子到来的时间,都是凑成堆在一起玩闹。 而萧妤已经在位置上了,身姿端正,手里拿着书在看,一如往常。 这三年经过林莒金针药丹的调养,脸色已不再苍白,变得红润了些。 嵌着千年真炎玉的云锦抹额束在额上,更衬得眉目精致如画,沉静悠然。 同窗三年,兰溪学堂的小孩子也知她除了路瑶,谁都不理。 学堂再热闹,她周围左右说话也都是小声的,生怕扰了她看书。虽然没见她发过脾气,但是就是不自觉就这么做了,然后习以为常,成了自然。 直到路瑶在位置上坐了下来,萧妤方放下书,开口道:“你今日晚到了很多,是有什么事吗?” 路瑶点头:“嗯,师伯出关,晨练后和她多说了会话,时间便耽搁了。” 事实上是路青舟坏心眼的故意扯着她说话,不让她走。 不过这个就不用跟萧妤说了,为她留点好印象。 “恭喜。” 萧妤听姑姑说过,路青舟前辈是因突破大宗师而闭关。现在出关,路瑶面色不见有异,自然是成功了,心中也是一喜,真诚向路瑶祝贺。 路瑶看看她面前的书,点头道:“同喜,三位大宗师,对你的寒体更有把握了。你今日又在看什么呢,瞧着和昨天的不一样。” 萧妤手持书页,将封面现给她看。 “……《八千阵道》?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你这么喜欢阵法么,时常见你看。” 前几天是《三千阵法详解》,今天就是《八千阵道》了,厉害! “尚可,爹爹为我找的。我不能修炼功法,远不如人,自然得多学些才行。” 萧妤眨眼,小叹了口气。 路瑶:“……”乐戠你学坏了! 如果她俩不熟,萧妤说这话再加上叹息,她还真就信她是个柔弱小娃娃了。 第二十四章 殊庭 萧妤因着体内的冰玄寒气,被施以锁灵镇体的封印之法,无法行功运气是真,但这并不代表她就真的无路可走,是一个单纯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弱之人。 司武界诸道并行,非武道独尊。 医、乐、阵、符等等修到一定境界,一样有搬山填海,颠覆风云之能。 单是蒙学之中教授《习字详解》的夫子,不运使灵力法术,随笔写上一字,其文气渺然间,都能引来灵蝶盘旋,久久不去。 而萧家执掌北州,底蕴深厚,法典秘术并不缺,足够萧妤从容选择修习。 不过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萧妤虽然喜好看书,却并未选择修炼文气或者其它诸道,而是走了古武煅体的路子。 萧妤出生即承母亲毕生修为,父亲每日不曾间断的引气蕴养,加之冰玄寒气的冲刷洗炼,体质极为强横。 修炼起古武秘技来,进速不比路瑶慢多少。 路瑶每每想起之前在东佘山,萧妤冷着脸一拳崩退实力堪比三流武者实力的铁犀牛时的画面,总是觉得违和难言,一脸微妙。 萧妤和铁犀牛之间的视觉感官对比,那就是蚂蚁和大象的区别。对比更鲜明的,就是蚂蚁把奔跑间震得地动的携着巨力冲撞而来的大象……轻轻地顶飞了。 路瑶觉得,比起自己,萧妤更像是天道的亲女儿。 瞧这金手指开的,等萧妤冰玄寒极体解封,实力手段必然更是突飞猛进。 到时候,说不准她都要打不过她了。哎,这家伙居然还说啥远不如人,也就骗骗啥都不懂的人了。 不见这三年来,时常找萧妤麻烦的萧序都老实得不得了,再不敢在她面前多言了么。 学坏了,学坏了,路瑶再次摇头感叹。 不再打扰她看书,默默地把自己的墨银鳞纹学子牌放好,开了桌门,以便将两人的上课物品取出。 上午最后一堂课讲完,钟声随之响起,路瑶合上已经翻到末页的书,到了去膳堂吃午食的时候了。 授课夫子也是收起桌上的书,站起向诸位学童道别,还难得说了两句祝福语,和突然出现的萧蕴互相点头见礼,踱步走出了学堂。 萧蕴站在上首,朝着堂下拍拍手掌,表示自己有事情要说。 看一众小家伙老实安静的坐着了,方才说话。 “所需学的知识,夫子们已经悉数传授给你们了。如今,离你们蒙学的结束,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从现在开始,剩下的一个月,你们可以自由安排你们的行程,可以不用再来学堂。” 萧蕴压压听得这话就要躁动起来的众人,继续说下去。 “不过,学堂停止授课,不代表蒙学结束,诸位学童需前往文庙闯关,元武登塔,达到要求,方能入历学或拜入名门,请诸位认真以待。” “以后你们的路怎么走,就端看你们的尊长与你们自身所想了,夫子祝愿你们都能前程无忧,武途通顺。” 萧蕴将大段话一撂,挥挥手,示意他们现在可以去吃饭了。 众人哗然,均是对这突然而来的一个月时间感到惊异又雀跃。不论古今中外,小孩子对放假总是开心的。 路瑶转头看看萧妤,目露疑惑,在这方面,路瑶知道的远不如萧妤多。 路青舟闭不闭关都不会和她说这些,只一句问夫子,冬雪她们贫家出身,知道的也是不多。 萧妤成功接收她的疑问,习惯性地为她解答:“蒙学三年,最后一个月,每个学院都会停课,让学子文庙破题,元武登塔。 武都殊庭学府、九州州学、名门大派、世家望族、名师讲苑对二者均有要求,只是要求不一而已。” 路瑶这下明白为何有一个月时间了。 文庙是每个学府都有,但元武塔则屹立于州府中心城,每州只此一座。 比如北州,元武塔就在赢北城中心,位于州学的东面,距离并不远。 想来这一个月时间,其实是特意为路途遥远的学院学子准备的。他们需由师长领队前往赢北城,入元武塔挑战,时间多些,也能多闯几次。 下午不再授课,她们也就不用急冲冲赶去膳堂吃饭了。 文庙、元武塔她们州学学子也都是去熟了的,慢慢来,不着急。 “你说的这些,是按从高到低排列的吗?” “嗯,武都殊庭府最好,且看名字便可知晓。” “名为殊庭,难不成还都真是仙人不成?”路瑶轻挑眉眼跟她抬杠。 萧妤看看她,耐心开口。 “殊庭府招收严格,不要求出身,只要求根骨天资。高要求之下,里面的人不是仙人,亦非凡人。” 三年下来,萧妤总算是话多了些,耐心也多了些。 路瑶看看她,笑问:“你如此说,是已经决定要去了吗?” 萧妤把玩着腰间的真炎玉佩,轻点头,回道:“是,爹爹说州学启蒙尚可,但要想学得更多更好,便要去武都,武都殊庭府亦能让我们更快的去往上界。” 三年过去,路瑶已经比较清楚的了解了这个世界。 司武中界原是上界,与尚宇大界相互征伐千年,司武界前朝司清帝战败身死,被尚宇大界之人取走镇界至宝――司皇剑。 帝朝诸多皇子不服司清帝立的帝位继承者,司清帝一殁,继位者压制不住他们,战乱频起。 百年征战之下,高阶修者纷纷陨落,诸道凋零,司武界基不稳,天道现缺,方跌至中界。 眼见司武界局势愈发混乱不堪,岌岌可危,当今武皇陛下领军平定了动乱。 立元武朝,设九州一都。 关闭通往各大界的传送法阵, 建元武十塔,能力通玄之人方能从元武塔登入上界。 废除上界实力划分,重设九流,三流,二流,一流,超一流,宗师,大宗师,先天,碎空此九大境界。并以此定下高武、中武、低武界域之分。 再举全国之力设界域级法阵修补天道,辟中武、低武界域界梯,广传道法功典,引渡人才,为司武活血。 千年之后,司武界之人已经完全适应了武皇陛下的统御。 就连当初远避九位皇子征战而另立一国,偏安一隅的西伊国也于六百年前俯首称臣,成了元武朝属国。 因前朝九位皇子争位而引发的动乱彻底清除,其间成立的诸多小国一一归顺,元武朝一统界域,司武界进入修养生息的阶段。 武皇新立的修为制度与路瑶前世武侠划分很是相像,所以路瑶最开始所见才会觉得和她印象中的仙侠世界有些微妙违和。 暂且不去想司武界与她前世地球有无牵引,是否也有界梯存在,这个太过复杂,她目前想得再多也没用。 且说武皇立的这个九流境界,还是颇有影射前朝那九位皇子的意味的。 凭着这个,司武界世世代代的人都不会忘了这九个直接引发黑暗纪元,间接导致坠界的人。 甚至提起来这段历史来,说的不是九位皇子,而就是九流。 听说当年武皇陛下这个九流境界规定一出,被前朝皇室后人以及拥护前朝统治的势力不依不饶地刺杀了足足三百年。 后来也不知是送人头送怕了,还是送绝了,安静了下来。 路瑶听萧妤说的殊庭府能让人更快入上界,想是有别于从元武塔上去的法子。 不然北州府尊也不会把女儿送至武都,萧妤的父亲有多宝贝萧妤,路瑶是看在眼里的。 想来也是,完全的封闭并没有益处,从武皇登位所做来看,他并非避战怯战之人。 这么说来,殊庭府确实是一个好的去处。 “殊庭府确实不错,我也想去,入学要求是什么?待会吃完饭,我们一起去闯关啊。” 萧妤眼神怪异的看她一眼:“你这一天到晚还真是除了练剑就没别的了。元武登塔过第十层,文庙则是玄文书法过初级,诸道答疑过初级,图鉴识千。” “……就这样,没了?” 路瑶不可置信,她元武塔已经登到第十五层,文庙诸道答疑初级三百问已过,现在中级三千问都已经答到一千题去了,图鉴所学已经全部答完,就是玄文书法,还只是刚过初级。 武都殊庭府的要求,这么简单? 萧妤扶额,就知道她是这种反应,摇摇头道:“没错,殊庭府就是这么的简单,反倒其它学府要求多一些。” “为啥呀?” 萧妤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看她把书本都收入乾坤袋中,路瑶也一样衣袖一挥,把东西收好。 停课了,非必要,她可能就不会再来这里了。 “我当初就不应该为你解答下界的那个问题,开了先例,你现在事事问我。我是你的同桌,不是你的夫子,你去问夫子去。” 萧妤揉头,周身气息都冷了两分。 吓得周围默默听她们俩说话的同窗呼吸都慢了下来,本来就没说话的人就更安静,更没得存在感了。 “瞧你说的,当初夫子说了,有问题可以问你,你自个也点头答应了的。” 路瑶理直气壮,一点也不客气,要让萧妤多说话,就得多问问题。 路瑶就如每日打卡一样,养成了习惯,有问题就问她,省时省力省心,特别方便。 第二十五章 安慰 “你就是懒,自个翻书去。” 萧妤哪能不知道路瑶想偷懒的那点心思呢,看都不看她。 “嘿!乐戠你变了,以前对我多有耐心啊,现在这么嫌弃我,问点问题你都对我不耐烦了。 咱俩可是三年的同桌,以后入了殊庭府,说不准还是同桌呢,你得对我好点。” 旁边不敢和萧妤说话的同窗们都震惊了,这就叫不耐烦了,那他们这种叫啥? 要不怎么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呢,和她师伯路青舟相处得久了,路瑶也放开了点,脸皮嘛,要不要都是那样。 萧妤无奈,还是耐下心为她详细解说。 “……殊庭府只收八岁以下的孩童,是以对元武塔和文庙要求不高。而且达到这两个要求仅仅是得到一个测试资格,过了殊庭府的试炼,才能入学。” 周围的同窗在心底默默地自我怀疑,这些要求,真的不高么?! 真的简单么?!!! “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 路瑶眼珠子转转,起身站到萧妤面前,懒懒散散地行了个半礼,玩笑道:“多谢小夫子为学生耐心解惑,学生愚钝,承蒙小夫子不弃,实是万分感念,永感于心。” 萧妤看了看台上,浮现个意味深长地笑意:“但愿你之前有这么诚恳地对我们夫子也说过这话。” 路瑶:“……”这个还真没有。 站直身转头看看,她仿佛看见萧蕴在对她微微一笑,很是倾城……。 众同窗:“……” 夫子,不是俺们说的,请您别对俺们这么笑! 萧蕴通知了事情以后也没急着走,就在那站了会,于是就听到了她们俩的这么一段对话。 现在就很是心疼她的其他学生了,特别是还没去膳堂吃饭,听了她们俩对话,正自我怀疑的这些学生。 一般来说,蒙童的铁木学子牌可以通过自身积累,在第三年换成墨银鳞纹牌。 这一届有路瑶她们几人珠玉在前,反是带动了蒙学院的这些学子对学识点的热情。 最晚换墨银牌的蒙童也是在第二学年结束之前就已经更换成功,令他们这些夫子都极为感叹。 而初入学时略微领先的那几位,一步领先,步步领先,彼此之间是互不相让。 特别是梅萼学堂、竹韵学堂的那几个排名前列的,那是时时地盯着萧妤路瑶两人。小孩子的胜负争斗之心,引导得好,进境是极快的。 在第一年蒙学结束前,便有五人都陆续地将牌子换成了墨银的,有了进元武塔、文庙等资格。 之后他们就经常逮着空的往那边跑,元武塔磨练学习武技,文庙答问解疑,互相印证成长,过得很是丰富多彩。 路瑶元武塔目前登至第十五层,算是州府蒙童登塔第一名,本来已经暂时不得寸进。 不过今日早晨她又练成第三诀,实力比之前挑战第十五层时相比还是有很大进步的。 她之前跟萧妤说闯关的底气,也是源于此,她有预感,今日如果前去,应是可以闯入第十六层。不过现在倒是不急着去了。 萧妤文庙答疑不比她差,三千问甚至答到她前面去了。在州学蒙童文庙答疑排名里暂列第一。 元武登塔则比路瑶少了两层,登至第十三层,勉强能坚持一炷香,之后就会被打出来。 她们对暗中卯着劲的梅萼堂、竹韵堂的那几人实力还是了解的,每一个都是过了元武十层。 而萧序从入学开始便没有掩饰自己的身份,放话不准和萧妤路瑶说话玩耍。 路瑶她们也不是笑对冷脸的人,便很少和同窗有交流,后来萧序不找麻烦了,他们都养成只听谈话不说话的习惯了。 这么综合下来,自然就觉得元武塔十层难度不是很大了。 但是萧蕴作为一个同样上过学堂并且现在还是统管兰溪学堂的夫子,自然是知道元武十层对于他们来说,是难还是不难。 见周围孩子被被打击到了,开口说她们俩,同时讲给其他人听。 “元武塔第一层便需有三牛之力的武者实力,你们俩以为人生下来就是武者了么?三岁之前需适应天地元力,宜适蕴骨养体,之后方能练力锻骨,一牛之力易得,之后却是难升。” “元武每层难度随着层数的上升而叠加,第十层起码需五十牛之力,也就是三流武士实力,对十岁以下的孩童来说,不是不怎么难,是极为不易。” 萧蕴看了看转头认真听着的人,劝慰道:“往年的蒙童和其余九城学子,大多都是这段时间方才得了墨银牌子,去文庙、元武塔闯关。 如今你们领先他们一大步,加之还有一个月时间去查阅攻克难题,不要乱了心境,静心相待方是最佳,可能明白?” 众学子:“学生明白了,多谢夫子教诲。” 均是齐身一拜。 “明白就好,不止要明白,还要谨记于心。现在,都去膳堂吃饭去,你们都不饿吗?夫子都听见有人肚子打鸣了,快去吃饭吧。” 萧蕴欣慰点头,特意用手点了点肚子打鸣的那几位,示意都赶紧吃饭去。 众人不敢多留,毕竟是真的饿了,连忙点头往外跑去。 路瑶特意落在后面,想要跟萧蕴说些事。 这几年萧蕴虽挂着统管夫子的名顾着学堂的事,但萧妤的寒气所需灵药极多,萧家也在派人全力采买找寻。 但难得的奇药,总是需要机缘与实力才能入手,因此萧蕴时常和路青舟一样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有时候赶不回来,便是梅萼夫子兼管兰溪学堂。 现在萧蕴时隔半月终于出现,也不知她知不知道路青舟出关了,还是先跟她说一下,萧妤体内的冰玄寒气爆发时间也快了,早做准备为好。 “宁安,特意走这么慢,可是有事寻我?” “夫子,师伯已经出关了,成功突破至大宗师境界,您看我们今日是否就可以去林莒前辈那里?” 萧蕴大喜,笑道:“我今次从非鹿秘境出来,正好将最后缺的“天延草”找到了,青舟也成功出关,确实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路瑶也是一笑,看看站在一旁的萧妤,问道:“那我们现在就去林莒前辈那里吗?” 萧蕴摇摇头,“你们俩还是去膳堂把饭吃了,你们经不得饿,现在填饱肚子才是正经,不急这么一时半会,快去,我在这里等你们。” 两人点头,不再多言,直接往膳堂去了。 这个世界的蒙学学堂,传授的是诸道道法知识,颇为详尽全面,非是单单坐着听讲就行。 要求眼到、心到、力到,有没有掌握到知识点,夫子们一眼就能看出来,没人敢敷衍了事。 像她们这种修为低微的,学习玄文、图鉴、道法这些,颇为耗费灵力心神,体力不充沛,是没有精力静心学习的。 所以三年下来,蒙学院的蒙童小孩子们跑得最快最积极的,就是去膳堂了,因为很饿。 其实也是今天萧蕴停课的消息太过突然,路瑶才问了萧妤一大堆问题。这要是平常,她们估计都已经吃完从膳堂回来在蒙学院院中赏花消食了。 说起来,蒙学院的梅花兰花都没有凋谢过,那片竹林也是没见过有一丝泛黄的竹叶。 路瑶想起这些来,默默摇了摇头,三年的时光,今日以后,她大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这里,真有点舍不得。 “怎么突然间就情绪低落了?”萧妤诧异问道,很少见路瑶会有这种神态。 “想起这三年的蒙学时光,还是有点舍不得这里的。” 路瑶不是小孩子,她明白今日一离开,大概多年都不会再来了。 很多时候,离别不是当下,而是当意识到是离别时,已是难再回头道一声别离。 她当初下山,整整三年时间,到死,都没能回到她的家,没能为老爷子扫墓上香。 也不知她死后,身葬何处,可是面向她家的方向? 萧妤转头看看庭院,由衷感叹:“你不说我倒还没意识到,这三年你想法设法地将小三千昙华法阵里的法术武技都学完了,还挨了好几次雷劈,我想,不止你舍不得,昙华阵灵大人应当也是舍不得你走的。” “……说得好像那些你都没看过一样,我蹦着出力,你坐着看戏,完了你还来笑话我,过分了啊,我的同桌!” 将遗憾压在心底深处,面上也不见了低落情绪。 见萧妤提起这事,路瑶本有一大堆的话要说,可惜,酝酿半天,她也就憋出这么一句话来,谁让那雷劈来劈去的,就只劈她呢。 萧妤忍着笑意,又指指前方的膳堂,继续道:“这几年你也给膳堂吴灵厨提了许多可贵见解,想来他也是舍不得你走的。” 路瑶:“……好了好了,我明白了,不伤感了,走罢走罢,吃饭去。” 萧妤安慰人的方式,简直清奇得不能再清奇,路瑶的伤感是完全一点都没了。 反正阵灵的寿命万万年,吴灵厨一个七品灵厨大佬,用不着担忧他的寿命,师长的能耐个个不凡,以后她变了,这里也不会有什么大变化,她还感伤个锤子。 第二十六章 赠礼 “哟,你们俩今天吃饭很不积极啊,现在才来。” 吴灵厨挺着个大肚子,颇具富态,又笑容可掬的,性情很是平易近人,三年下来跟她们很是熟稔,时常打招呼聊聊天。 “不是不积极,是想着慢来点,剩下的食材多的话,您给我们多做点,不要怕浪费,我吃得完!” 路瑶眼睛随着他手里的那一大块灵兽肉转,意思很明显,她想全要了。 吴灵厨:“……” 感觉这小家伙的饭量每天都在涨啊,光是吃,都把那三百赤金吃回本了。 司武界的人从出生起,便受天地灵气蕴养,除却天生不足或者绝灵之人,个个都是有比较强壮的体格力气。 演化下来,就是人人都比较“能吃”。 不过州学膳堂的灵食,不管是夫子还是学子,都是他亲手制作的,灵气极为充裕,蒙童年纪小,修为低微,是吃不了多少的。 路瑶是个例外中的例外,吴灵厨就是因为她的“能吃”,才对她印象极为深刻。 司武界人人修武,武者实力划分也很简单粗暴,石蛮牛的力气,是司武界公认的强,世人常以几牛之力,来衡量武者的实力。 就如萧蕴所说,踏入武道打熬力气的人,练得一牛之力并不难,只是想要突破不入流境界,便得通过吸收天地灵气,使得内息充盈,突破九牛之力,方能得入九流之境。 而路瑶如今已经将内息全部化为内劲,突破三流境界,达到二流之境。 二流武境有了十品品阶之分,需淬炼五脏六腑,四肢百脉,每日内劲冲荡,精炼气血。身体对食物需求极大,时常感觉腹中空空的,正是处于大胃王的阶段。 再加上州学膳堂所备皆是灵材,又是灵厨出手,色香味灵气道道俱全,她胃口更是好得不得了。 满足的把最后一块肉放入口中,把东西收拾好了,正欲回学堂时,便看见吴灵厨也在一方桌子上吃着,路瑶想了想,走上前去。 “难得看您在这里吃,学生还要多谢您这三年来对我们的照顾。” 说完,路瑶两人都是对着吴灵厨端正一拜。 灵厨分九品,她们州学藏龙卧虎,膳堂掌厨的就是个七品大师,当初萧蕴说的时候,连淡漠如萧妤都惊了一下。 路瑶更是当即按了按小心脏,暗自庆幸自个没有在大师面前大放厥词,班门弄斧。 不然别说酸甜苦辣咸了,估计制作调动七情六欲,大放圣光的菜肴对于人家来说都是小菜一碟。 萧妤所说的路瑶给灵厨很多意见,其实就是在混熟了以后,每天厚着脸皮的跟人请求加菜加肉,毫不客气。 萧妤修古武,走的体修路子。体能消耗比路瑶磨练剑术的更为夸张,饭量也不小。 她在外一般不说话,也不好意思跟吴灵厨说加菜,但她好意思从路瑶那里取。 用萧妤难得耍赖皮说的话,就是七品灵厨做出来的灵食,正好可以当作是每日为她解答疑惑的报酬。 在路瑶的看来,萧妤大概就是冰山型狐狸,通俗明白的说,就是焉儿坏。 没法子,她的理由很充分很合理,路瑶也只能每次要加菜的时候,把萧妤的那份捎带上,不然两人下午都要饿肚子。 每次吴灵厨都是好脾气地应了,只要她们不浪费,说要多少就给做多少。 所以她们俩这一拜,拜得确实是真心实意的。 吴灵厨见了,放下浅酌的玉杯,笑道:“你们俩不用客气,不就是加量么,州学府如果连饭都不让孩子吃饱,哪还好意思称做州学,我份内之事。” 路瑶摇摇头,正色道:“前辈和善,对我们极好,我们应当道谢。 且今日夫子说我们蒙生可不用每日来学堂上课,我们也是来跟您拜别的,愿前辈您早日登峰造极,得升九品天厨。” “你们俩有心了,在这里见多了孩子的无忧无虑,感觉自己都是小孩了,还挺不喜欢离别的。不过你们俩和我也算有缘,今日别离,我便送你们一份小礼物,以作纪念罢。” 吴灵厨手一挥,取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刃与一本小册子。 “这两样东西也没什么特别的,一个是我记录的一些处理灵材的小诀窍,一个是我当初用来处理食材的剔骨刀,现在也不怎么用得上了,就给你们俩罢,不是什么珍贵物件,莫要推辞,接着。” 路瑶和萧妤对视一眼,干脆的一个接了短刃,一个接了本子,再次躬身道谢。 吴灵厨知她们还有事,挥挥手,笑呵呵地赶人:“好了,我这还吃着呢,我吃的你们也吃不了,走吧,有缘自会再见,率性而为,莫负己心即可。” 本是来跟吴灵厨道别,却不曾想得了他的馈赠,两人恭敬地向他拜别后,直接回了学堂。 萧蕴修为高深,早已过了必须进食的境界,如有好友设宴另说,平常很少吃饭,还是因为州学膳堂是七品灵厨,所以还偶尔会去。 等路瑶两人吃饱回来,便直接领了她们俩往医庐而去。 “夫子,刚才忘了问,你的学生都不管了么?” “这三年我也没怎么管啊,你们应当都已经习惯了才是。” “……那我们是直接去医庐还是先去我家啊?”她是习惯了,但不知道她的同窗们习不习惯…… “直接去医庐便可,你师伯应该早就去了。” 萧蕴言辞肯定得让路瑶都想问她缘由了,不过这也不是啥大事,不在的话,由她传讯一下,也就赶来了。 路瑶点点头,不再多言,老实盘坐在萧蕴的青莲法宝上看风景。 萧蕴的青莲是地阶高等飞行法宝,速度极快,没让路瑶看多久的风景,也就到了。 取出令牌过了林莒布下的迷障法阵,都是常客了,熟门熟路地入了医谷,来到林莒的书房。 果然见路青舟正坐在一旁和正抄写医书的林莒聊着天,连跟随林莒的那位不怎么见踪影的老妪也在。 看得出来,三人的心情都还挺好,氛围很轻松随意。 跟三年前相比,林莒对路青舟的态度可温和了太多了。 “宁安见过前辈,无茴婆婆,些许时日不见,甚是想念。” “乐戠见过前辈,无茴婆婆,叨扰了。”萧妤先是跟主人见了礼,又朝路青舟一拜,说道:“乐戠恭贺青舟前辈出关。” 萧蕴将法宝收起,很是嫌弃自家孩子,叹道:“果然是一点也不会说话,天天跟宁安待一起,怎么就没学着点她呢,跟她说一样的话也行呀。” 萧妤:“……”这个真说不出来。 林莒听了萧蕴的话,轻声笑道:“那和景你可有些难为乐戠了,与其说乐戠不会说好听的,还不如直接跟她们俩说不要在我这里这么多礼。 都好几年过去了,回回来都要来这么一遭,你们这些州学夫子都把人孩子都教得不可爱了,束缚了她们的天性。” 这话其实是路青舟说的,她在一旁听着还挺有道理,现在先拉出来借用一下。 林莒也是真的无奈,总觉得她们俩对她还是很客气,大人怎么样无所谓,小孩无忧无虑的多好,非得这么多礼。 萧蕴:“……”俩孩子自己要这样做,怎么成了她错了??? 这话要是路青舟说,她还能怼回去,不过是林莒说的,那她还是……就听着吧。 “就是,今天我出关,小家伙还一本正经的朝我行礼,对我都生疏了。 以前对我多亲近啊,现在连我抱抱她,她都不乐意,想来都是你们夫子的错,说什么静心克己,把孩子能弄得冷淡了。” 萧蕴看了看正假模假样委屈着的路青舟,对她这帮腔捣乱很是没脾气。 轻斥她道:“瞎说啥呢,你成天不见影,宁安能记得你就很不错了,别把她不让你抱这事怪我身上,我又没让她拒绝你抱她!” 路瑶:“……”如果真答应路青舟抱着她,然后送她去上学的这个要求,那她的脸应该可以不用要了。 无茴婆婆在旁看林莒和人寒暄聊天说得开怀,她也是开心,对林莒说道:“宁安乐戠也来了,老奴去将准备好的点心端上来罢?” 林莒点点头,她便出了门去备茶水点心。 等茶水上来,她们也说起正事来。 “我此去永州,非鹿秘境果然有“天延草”,幸不辱命,得来了。” “九品灵药出世,争夺之人绝对不少,想来你体内暗伤,应该是在里面留下的了。”林莒看了看萧妤一眼,到底还是说了出来。 她们谈论这些从未让路瑶两人回避,愿意听则听,不愿听也可。 所以路瑶她们一直都是在旁边听着的,算是很清楚的知道她们这三年为了萧妤的事,付出了多大的心力。 萧妤担忧地看着萧蕴,不说话,眼睛却是有点红。 萧蕴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把点心往她们俩那边挪了挪,笑道:“还是瞒不过阿莒你,雍州紫莹刀乃是成名大宗师,久负盛名,能从他手里抢得宝物,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呢。” “不过小家伙也不用担心,有你们的阿莒前辈在,我这点伤,一两天的事儿。” 萧蕴朝着萧妤轻轻一眨眼,向她示意还有林莒这个大医师在,用不着担心。 第二十七章 着手 林莒端坐在书桌后,看看把她当成包医包治专属医师的萧蕴,又看看红着眼眶不说话的萧妤,轻笑点头。 对萧妤和声道:“乐戠放心,你姑姑修为深厚,此伤并未伤及要害。就算我不出手,她也没有什么大碍,不过要为你解封,我自然是会让她尽快痊愈的。” 萧妤点点头,起身郑重向她施礼道谢。 路青舟在一旁见到林莒那熟悉的笑容,默默在心底同情萧蕴一会,同时又有种终于有人要和她一样享受林莒所用苦药扎针待遇的名为幸灾乐祸的愉快感觉。 萧蕴想了想刚才路青舟看向自己的兴味眼神,又想起之前她向自己诉苦,抱怨林莒的那些话,默默地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压压惊。 路瑶在一旁将这些看得清清楚楚的,这几年下来,她对这几位的性子也是颇为了解了,不敢明着笑,看了看因为担心萧蕴而无心留意这些的萧妤,把话题转了回来。 问林莒道:“前辈,乐戠的事,您看什么时候可以开始,我们现在可以不用去学堂上课了,时间很充足。” 她在吃饭的时候也听了一耳朵杂七杂八的各个学府名门大派的事,知道了殊庭府的入府考验是每年的一月中旬,为期三天。 现在十一月才刚开始,足足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足够将萧妤的问题解决然后去武都了。 “三日后午时,便可开始。” 林莒回了路瑶的话,想了想,又看向萧蕴,问她:“乐戠体内封印,可是你亲手布下?” 萧蕴点头,回道:“这是我在烈风上界寻真炎玉时所得的封印之法,共有十一重法印,乐戠当初只能受三重,再多她便承受不住,是以只能保她三年无忧。” 萧蕴言语之间,极为遗憾。 如果她能耐再高一些,将法印一气呵成地封下,应该是能将萧妤的冰玄寒极体彻底封印的。 比起赌一个性命难保的前程,她更愿意让萧妤无痛无灾的活着。 林莒听罢,摇头说道:“无法彻底封印,三重是正好的。此法未成之时,只是相当于将冰玄寒气添了一面无形城墙,无法将其消弭无迹,时隔越长,对乐戠来说,就愈加危险。” “是啊,这三年幸得有你,用玄医之术为小家伙整治调养,她才能如常人一般修武煅体。当初我取得真炎玉回来时,她的寒气忽然大举爆发,无奈之下,方才用了锁灵之法,保住了性命,却是险些断了她的修途。” 萧蕴轻叹一声,看着林莒,笑道:“所以,我对你是真的感激在心,阿莒,谢谢你!” 这三年如果没有林莒耗费大量天材地宝,尽心地为萧妤调理,萧妤别说和路瑶你追我赶的共同进步了,光是午时走去膳堂吃饭都容易喘不过来气。 萧蕴和萧妤的父亲,现任北州府尊的萧节是亲兄妹。两人幼时并不受其父亲,也就是萧家前任家主的喜爱,又无母亲维护,生活极为不易,兄妹俩相互扶持着长大,感情很是深厚。 后来萧妤出生,母亲难产而死,萧节悲恸欲绝,无心理事之时,就是萧蕴把她护着长大的。 除了一岁后为她寻压制寒气的方法而外出两年,之后到现在,大部分空闲时间都是用来陪她了,自然对她的情况极为清楚。 因此,萧蕴每每想起这事时,对林莒都是极为感怀尊重,恨不能把她供起来。 路青舟听着萧蕴言辞恳切的话,又见她与林莒旁若无人的长久对视,撇撇嘴,站起身来,走到林莒的书桌旁,侧着身体挡住她们俩的视线。 清了清嗓子,朝着萧蕴嫌弃道:“老是谢来谢去的,我在一旁听着都累,阿莒当初为我治好伤势我都没这么客气。你随意一点可好?” 林莒看看一点也不客气地倚在她桌子旁的路青舟,淡然道:“你确实不用客气,毕竟你的伤那么久才好,也是因我当初让你伤上加伤的缘故。” 哟! 路瑶眼睛一亮,这个事,她师伯倒是没有跟她说过,感觉其中很有隐情啊,而且瞧瞧这刻意挡视线的样儿,啧啧,肯定有情况! 林莒可不知道有小家伙此时在心里揣度她和路青舟的关系,示意路青舟老实坐回去,又看向萧蕴。 “虽然她的话很多时候都是无用之言,不过你确实不用这么客气,我们是朋友。” 顿了顿,又指了指情绪已经好了些的萧妤,说道:“这两天,我需要你将乐戠的封印解开两重,我们先将大部分寒气引出她的体内,留下护住她心脉的那重法印,待正式祛除寒气时再解。” 萧蕴听罢,无视正朝她挤眉弄眼的路青舟,认真地点头,应道:“我明白了,那还请你为她备好压制寒气的丹药,明日我便为乐戠解开第一重封印。” 林莒亦是点头应下。 路瑶见她们将事情明确下来了,正要和往常一样走开去外面时,却是见萧妤摇了摇头,难得地开口说了话。 萧妤认真看着萧蕴,说道:“姑姑,请您现在帮我解开第一重封印。” 萧妤大多时候都是听着,很少发表什么意见,没想到今日她难得提出要求,却是要萧蕴为她提前解封。 萧蕴想了想,摸摸她的头,说道:“姑姑刚才和你阿莒前辈已经商量好,明日为你解开第一重,两天时间,足可将你两重封印解决,你不用着急的。” 萧妤摇摇头,说道:“您知道的,我修炼古武秘术时,已经成功地将体内原本所存的残余寒气溶至筋骨。我有推想过,其实待第一重封印解开,我便能运行古武秘术中的心法,二者合一,应该是能将寒气炼化的。” 萧妤看看正凝神思考的众人,又坚定道:“我从半岁识字知事起,便一直在思考如何解决寒体给我带来的麻烦。 所以一直在我们萧家书楼看书,直到我找到我们萧家束之高阁的那本《无极道武》,我就知道,即使我无法运气行功,修行之路也未必就到了绝境。” “三年下来,也确实印证了我的猜想并没有错,无极武道,我的冰玄寒极之炁亦是无极之极,用寒炁启气运功,定能事半功倍。 所以,我才想,与其用丹药,白白地将寒气驱逐出去,还不如让我试试能否将爆发的寒气镇压炼化。” “况且有姑姑,前辈您们在我身边,肯定能确保我的安全无虞。” 也是难为萧妤这个不怎么会开口说话的人,为了说服她们,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的话。 路瑶知道萧妤所修的《无极道武》,乃是和她修炼的《九明剑典》一样的天阶高等功法。 不过品阶虽然是很高,但萧家所有的《无极道武》却是残缺不全的。 萧妤目前所学,只有上册,修炼难度又高,所以并不受萧家子弟喜爱,萧家这几代,就萧妤一个人修习,还只能练煅体篇。 萧妤刚才说的心法,正是《无极道武》里的功法运行篇。 封灵锁体法印环环相扣,前三重可以形成一个小型封锁阵,一旦第一重封印解开,则是相当打开了一道泄洪的门。 萧蕴她们所想,便是服用丹药,将洪水流速减慢,再由路青舟导气逼出,也就是开一个口子将洪水慢慢放出,归还天地。 而如果按萧妤的想法,则是将洪水由一段河道放至到一个稍大点的河道,然后将它慢慢喝干。 想想都觉得危险极大,不说能不能承受得住洪水爆发的冲击,单就是那洪水,能不能喝得完还是个问题呢。 路瑶凝眉,把手放到桌子上撑住下巴,慢慢地思考。 这几年她去查过典籍,拥有冰玄寒极体的人,几乎没有人能长大,大多出生便夭折而亡,偶尔个例,则是沦为凡人,活不过成年。 如果是她,她应该也会选择萧妤一样的做法,一直被动接受,那么寒气就一直是一个误了她修途的祸害。 唯有掌握主动,将寒气炼化,才能使这个不详的存在转化成为她修途的最佳利器,不致让其成为阴影,阻碍她的心境。 而且,萧妤也并不是无谋乱来,而是确确实实用了三年的时间去印证。 萧妤身怀洞彻心,所想比一般人要多要全,又与玄冰寒极体同源,她的所想所思,隐隐暗合道之理,非但不能说无谋,反而是更能解决问题的方法。 《无极道武》也是真实存在的天阶功法,萧蕴虽然没练,但也是看过的,萧妤所说确实可行,只是…… 见她们还在思考,路瑶率先点头投了赞同的一票。 “前辈,夫子,我觉得乐戠所说有理。如果是我,我也不乐意轻放了这个困扰我多年的东西。 冰玄寒极炁是好东西,当初是乐戠年龄小,才让它乱来,现在乐戠实力已至二流境界,又是冰玄寒极体的主人,怎么样,都能把它给收拾了。” 路瑶做好一个小伙伴该做的事,又起身走到路青舟那里,拽拽她的衣角,示意她说话。 第二十八章 庖解之术 两个小家伙都明白的道理,她们自然也能想明白。 有不畏之心自然是让她们欣慰,但也要先确保萧妤的安全才是。 她们辛辛苦苦、费尽心思找了三年的药,自然不能平白浪费不要了,该用的还是得用,只是需将之前定下的保守方案改改。 孩子既然要炼化寒气,她们当长辈的自然得要想法设法地为她压制,尽量减少解封后冰玄寒极气爆发时的冲击伤害。 萧妤现在的情况,就相当于面前是一面峭壁悬崖,她拒绝长辈抱着她直接飞渡而过,想要自己摸索着爬下悬崖,去摘取珍宝,掌握主动。 虽然危险,却是她能选择的最好方法。长辈可以护着她,她却是不能让自己一直活在长辈的庇佑之下,否则她和只长个子不长脑子的萧序也没什么区别。 萧蕴凝眉沉思,萧妤能有自己面对困境,并将其变为机遇的胆量,她这个当姑姑的当然开心,不过…… 萧蕴深吸一口气,看向林莒,问道:“阿莒,此事你看该如何?” 她既高兴萧妤能有武道不屈之心,又担忧此事太过危险,稍有不慎,她可爱精致的小侄女可就没了。 关心则乱,此事对于她来说并不容易抉择。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林莒,指望她可以出个主意。 她虽然是想随了萧妤的意,不过在这方面,她自己怎么想,也没有林莒说的话让她信服安心。 “乐戠所说的,我想了想,也未尝不可。不过,今日就算了,既然乐戠想要以此练成无极心法,那就更不能着急。 我需要时间为她炼好护生丹,明日午时阳气最盛之时,再行解开第一重封印罢。” 路青舟被路瑶拽着衣服的听完她们俩的话,想了想,对她们俩说道:“其实吧,咱们在这里再怎么头疼也是没啥用的,阿莒你先为和景行针疗伤,然后该调息的调息,该练丹的练丹。 我去北州尊府走一趟,把萧节叫来。不然这么大的事都不告知他,指不定得怎么疯呢。” 咳! 萧蕴与萧妤对视一眼,难得的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点窘迫,她们俩都把这个极其重要的人给忘了。 幸亏路青舟想到了,不然……她们应该可能大概……确实会看到萧节气疯的一面。 萧蕴萧妤都没想到,就更别提林莒了,自从萧蕴回来,萧妤的事就一直是萧蕴在关注处理,她已经把萧节给忘了。 三年来,萧妤的事都是她们商量着定下,然后按着决定做的,萧节除了提供灵药,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处理公务。 习惯成自然,以至于现在除了路青舟还想到萧节外,其余人是完完全全地把这么重要的人给忘了。 路瑶:“……”她也忘了萧妤父亲的存在了,毕竟是真的不怎么见到他。 默默收回自己刚才猛拽路青舟衣服的爪子,为她理理衣服上的褶皱,暗暗感叹她师伯其实还是很靠谱的。 路青舟的安排很是合理,众人点点头,便各自散开去做自己的事去了。 路青舟交待好路瑶不要领着萧妤乱跑出去惹事,就御剑往赢北城方向而去。 路瑶乖乖点头,保证自己绝对不会乱跑,她又不傻! 东佘山是北州有名的大山,极多闯荡北地的武者靠着此山吃喝,山中灵兽极多,听说连兽王都有。 而医庐更是在东佘山深处,周遭灵兽最低实力都是超一流级别,像她们俩这样的小娃娃,人家也不会嫌弃肉少,一口下来,她们连还手的机会都不会有。 她们这三年倒不是没有自己闯过东佘山,不过都只是在东佘山外围附近,深谷外面还真没试过。 就算路青舟不说,路瑶两人也不会不知天高地厚的出去招惹。现在当务之急就是把萧妤体内的隐患去了,别的一切都要靠边站。 等了三年终于等到要着手处理了,这时候要瞎跑,把命浪没了,笑话可就大了。 路青舟走了,林莒正在为萧蕴行针疗伤,无茴婆婆早在将茶水端上来后就不见了人影,现在就显得她们俩特别的闲。 路瑶想了想,和萧妤去了花间亭,把吴灵厨送的剔骨刀拿出来研究。 虽然吴灵厨把它们说得很普通,但实际路瑶手中的这把短刃寒光湛湛,极是锐利,却又无一丝煞气,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不愧是出自七品灵厨之手。 路瑶手腕翻转,短刃在她指尖跳跃,寒光冽冽,既然吴灵厨没有告知它的名字,便直接叫它剔骨刀好了。 她的武器是她手里的剑,得了剔骨刀,以后闯荡游历,不用愁烧烤做菜没有刀具了。 “……地阶的法宝,你倒是舍得用来切肉切菜。”萧妤听了她对短刃的安排定位,不免为它抱屈,就连路瑶现在蕴养的宝剑,还只是玄阶的呢。 “哎~,这你可想岔了,这剔骨刀在吴灵厨手里想是从未沾过人命。我如此作为,方是对它的尊重,想来吴灵厨也是看出我有一颗做灵厨的心,才把它赠予我的。” 吴灵厨当初只是把东西拿出来,谁拿刀谁拿书,他并未指定,她们俩拿也是顺手随便拿的,这时路瑶倒是说得人家是特意安排的样子。 萧妤也不与她纠结这个,淡然道:“灵厨的刀具如果沾染上了煞气,还有何颜面自称灵厨,你这未沾人命说得可有些果断了。” “推测罢了,吴灵厨贵为七品灵厨,送后辈礼物,就算是刀刃,也定不会拿见了血的。我见它虽然锐利如风,但给我的感觉却是未曾使用过的宝具,嗯,就是那种还在沉睡,未被唤醒的样子。” 萧妤点点头,她知道路瑶天生灵觉,在这方面的感知极为敏锐,不再多言,也取出吴灵厨送给她的册子翻看起来。 册子并不厚,薄薄十来页,萧妤很快就将其看完,闭目回想一会,又从头翻看一遍。 路瑶就见她由一开始的随性变得慎重,最后索性闭着眼睛沉思起来。知她有所明悟,连忙安静下来,静静把玩着手里的剔骨刀。 第二十九章 顿悟 等萧妤再次睁开眼,直接把册子递给路瑶,示意她打开看看。 路瑶接过,打开翻看一会,讶然道:“这个,好像是一种庖解之术?” 册子很薄,上面图文并茂,刀随脉走,所过之处,骨肉分离,点寸不差。 行走之间,合乎道意,眼中所见,心神随之而动,玄妙难言。 间有豪迈字迹备注其上,应该是吴灵厨所写。 “是,你既然有当灵厨的心,这个你以后就用得上,你拿去吧。” “你不要了么?” “不用,刚才我已有所悟。” 路瑶看看手里的册子,问她:“所悟为何?” “无极道武的心法篇,我一直对“道武无极,运极于无”难以明了,不过刚才看了吴师所传,有了启发,明日启气我便添了三成把握,也算是我的运道了。” 吴灵厨所赠的术法,对她有点悟之恩,再称呼他为“吴灵厨”,就有些不合适了,称“师”,方能显尊重。 路瑶佩服地看了看她,她看这个,就只是明白以后烧烤怎么切肉,别的暂且还没啥体悟。 不过萧妤能多得些明悟把握,危险就少一些,也确实是气运深厚。 “明日有一场硬仗要打,你在这里多推演几遍罢,我去小水潭那边练剑,就不在此打扰你了。” 萧妤点点头,她确实需要时间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做好迎接明日寒气爆发的准备。 北州少有降雨时候,现在正当午后,阳光明媚,花间亭位于医谷中心,周围花香满溢,景色独好,萧妤体质寒冷,这里是最适合她待的地方。 路瑶离开花间亭之后,萧妤沐浴在阳光之中,凝神静思半响,倏然抬手起势,打起拳来。 她长相精致乖巧,但练起拳法来却是威势沉沉,一招一式极稳极狠。 花间亭不小,但也不够她翻转挪移,她也没想去往大点的地方,只在脚边这方寸之间来回,变换不急不缓,拳劲隐而不露。 慢慢地,拳势由慢变快,又由急变缓,周身寒意隐露,又在烈日的照耀下变成雾气消散。 萧妤动作不停,一心沉浸在推演之中,身体动作并未操控,一切随心而发,招不成式,却又有威势显现。 雾气渐渐凝而不散,将其围绕其中,随着萧妤的动作聚拢变幻,继而随之舞动…… * 如果说花间亭是萧妤常呆的地方,那这面如镜有声的水潭处就是路瑶的专属练剑之地了。 说是小水潭,但亦有七八丈的宽度了,相比整个深谷而言,就如同一颗明珠镶嵌其间,为医谷添了不少生气。 至于深度,路瑶还没摸到底,少说也有百米深,上方的瀑布都没把这方水潭添满过,潭底应该是有泉眼的。 林莒医阵双绝,从她来此隐居开始,便在深谷布下法阵,凶猛灵兽无法破阵进入。 等后来路瑶萧妤两个小孩要经常来医谷时,路青舟和萧蕴又在谷内巡视彻查了几回,把有剧毒的蛇虫都驱逐了出去,加固了法阵,然后就没再管她们俩怎么在谷内撒欢跑了。 路瑶她们跑林莒这里跟学堂和家一样勤快,每月放两次旬假,一月就要来这里四五天,三年下来,也算是把医谷跑熟了。 这个水潭上方有一道小型瀑布,左右两边空地极宽,足够路瑶练剑所用。 比起家中庭院,路瑶更喜欢在这里练剑,九明剑诀前三诀,净、清、澈都是与水相关,每次在这里练剑,她都有一种净心怡然之感。 路瑶走至潭边,跃上大石盘腿而坐,再将丹田蕴养的剑取出横放在腿上。 并未急着练剑,路瑶闭目调动心法运行周天,脑海中回想练成这三式时所得的意境领悟。 路家九明剑典之所以难练,在于每一式,都有其意境所在,剑招为辅,意境为主。 她有二十多年的人生阅历,又得大长老在剑典上的亲传留招,每日修行不辍,高度自律之下,进步方能如此之快。 闭目之下,外界的一切显得真切喧嚣起来,路瑶回想着剑招意境之时,不自觉地在脑海中勾勒出了一幅深谷瀑布图。 清澈透亮的河流本是缓缓流淌而来,却是随着绝壁一改缓势,疾行俯冲而下,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明亮的光。 继而击打在潭底石壁之上,溅起一尺来高的银白水花,然后消去冲势,汇入潭中,随着波澜荡离激湍之处,最后归于平静,平和清澈。 如此反复,源源不绝,生机盎然。 路瑶睁开眼睛,闪过明悟,水因静而净,净而能清,清则如澈,然其在翻腾奔流之间,亦有其净澈之象,其为本真,不为其态而移也。 净明、清明、澈明三式,并非荡除污秽,而是回复本相,重在“复”,而不是“灭”,难怪她之前练剑时隐存晦涩之感。 路瑶翻身跃下巨石,轻抬剑尖,从净明第一式开始,举步而起。 剑中肃杀之意慢慢隐去,剑势渐变从容,宛如寻幽探秘,不在所获,而在于所行,潇洒如风,沉静如水。 路瑶不再单纯执着于将将练通的第三诀,从第一诀开始,随着心意练至第三诀。 第一诀第一式……第三诀第七百二十式。 反复练起,全心投入。 体内真气随之运行,周天流转之间,内劲愈发凝练,隐隐散发锐意,恍惚间隐隐听见流水奔腾之声,与其上瀑布之声似有相合。 等林莒为萧蕴拔出暗劲,收针出来之时,察觉有异,神识一扫,便见着两个进了顿悟状态的人,大叹了口气。 “这两个小家伙,还真是气运惊人,单单六岁,就做了别人十六岁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连顿悟都能一起,我这地方还真是块宝地。” 林莒看看天地灵气最盛的那两处,周遭花草虫鱼都能跟着得点天地馈赠,过个一二十年,它们就都能开启灵智,可不就是块宝地么。 “这里得少主看中,搭庐建阵,培育灵药,本就是宝地。不过这两位,确实是少有人能比得了。而这些谷中灵物能得少主庇佑,又有如此天地灵气灌溉,也实是它们的运道。” 无茴婆婆知她是在和自己说话,现出身影,谈及两个孩子,也是极为感叹。 第三十章 大胡子 无茴婆婆年轻时也曾跟随主上游历诸界,眼界很是开阔。像路瑶二人这等天资之人,大多都是大势力才能培养得出来的。 修为高深,心性超绝。 说句大不敬的话,她的主上不管是当初还是现在,和当年同时代的天骄相较而言,还是稍逊几筹的。 可以预见,等这两位孩子成长起来,又能拨动多少风云,将多少英才甩至身后。 不过念及她们的出身,无茴婆婆又觉得极为合理了。 元武官家子弟之尊,顶级世家传承,比起上界大势力精心培养的弟子来,一样不遑多让。 每日的修行也不曾懈怠,虚心好学,小小年纪有此成就也是应当。 如此想来,她的少主倒是比主上厉害不少,结交的朋友是人中俊彦不说,后生都比旁人出息得多。 林莒倒是不知道无茴婆婆这会想了这么多,连她的父亲都编排上了。 凭栏而立,看着花间亭里被寒雾笼罩着正闭目演练拳法的萧妤,听得那声“少主”,林莒眸色沉沉,轻摇了摇头。 “婆婆,你随我来这里也有近十年时间了,何必一直执着的称我为少主呢。 我既然择了此处做我的隐居之所,前尘种种,便都与我无关了。我一直承蒙你的照顾,唤我姓名即可。” 无茴婆婆也是摇头,回绝她道:“不论前尘作何,您始终是主上的血脉,我忠于您,也忠于主上,以前您是少主,以后也会是。” 林莒皱眉转身,眼中阴翳之色一闪而过,看着面前低垂着头的老人,发色银白,身形佝偻,已经不复当年风华。 终是将心中升腾而起的怒意压下,拂袖而去。 太阳西落,明月高悬,万星争辉,灵兽灵植吞吐月华,动静四起。 随着清晨剑音响起,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而等萧妤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中午,她不比路瑶有真气支撑,晚上顿悟清醒后,吃得饱饱的,早上又精神饱满的爬起练剑。 萧妤练拳体力消耗极大,等她顿悟结束后,神识疲惫,瞬间便陷入沉睡,被在一旁守着她的萧节接住抱到客房安置,至今才醒。 “女儿哎,你终于醒了,来,爹爹抱抱!” 萧节一身正装袍服,一看就知是从公务中抽身过来的。 医谷从大到小,都是女子,他即使昨天听了消息赶来医谷,也不能在医谷留宿,而且来了后就见他女儿入了顿悟境界,后来又陷入沉睡,话都没说上一句,只得回了萧府。 现在刚一进来,就恰好见宝贝女儿醒来了,连忙凑过去,把人抱入怀里,在她脸上猛亲了两口。 然后本来还有点犯迷糊的萧妤毫无防备地被他那大胡子扎了一脸,彻底清醒了。 司武界以面白无须为美,活了数百年上千年、修炼有成的人物看起来都是一派青葱年少模样,唯独萧节独树一帜,留着一脸的豪放大胡子,并且引以为傲。 还特别喜欢用胡子扎小孩子的脸,不止萧家,和萧家交好的那些个家族,凡是长得可爱的孩子,萧节是逮着机会就要去扎一扎,一点也不在意小孩子的嫩脸会不会疼。 嘴上还振振有词,说是如此才可以快速增进感情。 萧蕴作为他的亲妹妹,对他的脾性是了解得不能再了解,知道他单纯就是因为心疼他那些送出去的见面礼罢了。 对别人也就算了,对她一手带大的乖乖侄女也这样,她就不能忍了。 一般情况下,有萧蕴在,萧节别想抱到他的女儿。 不过萧蕴从昨天下午被林莒行针以后,就一直在打坐疗伤,现在也不在这里,才让刚刚入了医谷的萧节找到机会。 萧妤冷着脸,抬手用力把她爹满是胡子的脸推开,起身穿上鞋下了床。 “现在什么时辰了?” “午时了,乖女儿,你对爹爹也太冷淡了吧,我们都三年多不见了,你都不让爹爹多亲亲你。” 府尊大人按着心口,表示自己现在很受伤,很需要女儿的安慰。 萧妤大感诧异,问他:“我一睡就睡了三年?!” 又抬手量了量自己的个子,和她睡之前似乎没有什么变化…… “没啊,你怎么会这么想?”萧节比她还要诧异,似乎一点也没料到她会这么问。 “……您说的,三年多没见了。” “傻女儿,那不是宁安说的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起来,咱们父女俩可不就是三年不见了。 昨儿我是见了你,但你一心练武,眼里都没看见爹爹,当然不能算见了面了。你姑姑还成天说你聪明,照爹爹看,你这脑袋瓜可不怎么灵活啊。” 萧妤:“……” “乐戠,时间要到了,我们先去洗漱,然后吃点东西。”萧蕴逆着光走了进来,听了萧节的话,连理会他的心思都没有,牵着萧妤就走了。 萧节干咳一声,也不嘴贫了,老实地继续去做正事,他是逮着空来看女儿的,现在也该回去了。 医谷之中就两个小孩需要吃饭,无茴婆婆做的也是合她们口味的饭菜。 萧蕴是见饭菜好了,才收功去叫萧妤醒来吃饭。 刚从水潭练剑结束回来的路瑶一边坐在饭桌上等着萧妤过来,一边瞅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流口水。 路瑶昨天得了顿悟,一举将第三诀从早上的勉强入门练至熟练,水之意境领悟至大成。 心法境界也从二流一阶升至二阶大成,内劲凝炼,识海清明。 天生灵觉也有了极大突破,此前她只能被动接收外界给予她的信息、细微感知体内真气的流动。 经过昨天灵气沐体,灵觉大开,现在她能够做到内视与探寻周围一丈左右的情况,虽然极为耗费心神,但绝对是一个质的飞跃了。 可以说,一场顿悟对她现阶段的成长,影响极大。 今天早上练起剑来,越练越顺,越连越有劲。实力时刻地增长给人的感觉,真是莫大的享受,足可成瘾。 萧妤速度很快,并未让路瑶等多久。洗漱完,换了衣服,就随着萧蕴来了饭厅,饭菜在阵法的作用下也一直保持着热度。 第三十一章 解封 无茴婆婆做菜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吴灵厨那般精致好吃,但亦是不错,份量也足。 萧妤昨晚被喂了颗丹药回复精神体力,肚子空空的,路瑶练了一上午的剑诀,也饿了。 都没废话,坐下就吃。 等路瑶放下碗筷下了桌,萧节就又出现在了饭厅门口,他明智地绕过有萧蕴看着的萧妤,抬着手要来抱路瑶。 “宁安,你都好久没有来萧府看望伯父了,伯父可想你了。来,让伯父抱抱。” 路瑶从容地退后半步,躬身行礼:“宁安拜见伯父,一段时日不见,伯父您更加的威猛英俊了。” 路瑶很是了解他的恶趣味,借着行礼避开了萧节的热情拥抱。 说是抱抱,实际上就是拿他那大胡子扎脸,路瑶一点也不想像第一回见到萧节那样,猝不及防地被他那一脸胡子扎。 又不是美髯须,长得再帅的人留着一脸豪放的大胡子,还故意往人脸上凑,修为再高,再怎么亲切也绝对不会受小孩喜欢的,脸疼! “大哥。” “哎呀,小孩子就是礼节多,快起来,灵台要搭建好了,时辰也要到了,我们快出去吧。” 被萧蕴警告地看了一眼,萧节也收了玩笑的心思,正了正神色,负手往外走。 萧妤体质冰寒,需在正午极阳之时为她解封,离花间亭三丈之处便是医谷正中心,汇阳之所。 路青舟和林莒两人已经将灵药花草移开,正在一旁看着萧节带来的人搭建灵台。 萧妤她们到时,灵台也如萧节所说的搭建好了。 一个时辰,以炎炀石为基,千年赤竹搭建,真炎玉铺就,足有九丈高、三丈宽的四方朱红灵台便搭建成功,屹立于众人面前。 路瑶又一次的感叹,果然是修仙世界,手段不凡。 不过到了现在,也仅是第一步完成。 林莒不喜外人,灵台一搭建好,便让无茴婆婆将萧节带来的人护送出东佘山。 萧节与路青舟对视一眼,纵身而上,在灵台上方凌空相对而立,掐手启诀。 一道道玄奥法印相继打入灵台,随后在四方边缘中心处镶入阵石。 灵台渐渐连成整体,阵纹显现,灵光来回之间闪耀不绝。 林莒一见,凌空而上,站在灵台正中上空,掐准时机,在他们两人打入最后一道法印,阵纹连成整体之时,将铭刻了无数繁杂阵基的寒心玉石蒲团打入灵台正中的凹陷处。 一时间四方灵台灵光大盛,上接天阳,下引地气。 灵台四周,炎热之气升腾而起,在灵台之间来回流转;下方绵延不绝的地气流过炎炀石,顺着赤竹汇入灵台正中的凹槽之内,如水流淌。 地阶八品阴阳渡生阵,成! “和景。”法阵启动,林莒从正中挪移至灵台一面,告知下方萧蕴可以进行下一步。 萧蕴从他们打入阵文的时候就凝神以待,此时听见林莒呼喊,连忙点头,抱起萧妤跃上了灵台。 将她往寒心玉所制成的蒲团上一放,自己则随意坐在真炎玉石上。 地面上落单的路瑶无语凝噎,灵台阵法一成便自行运转,她没有她们凌空虚度的能耐,又无法借力攀飞上去。 只能在下面一个劲儿的朝路青舟招手,务必将自己也想上去的意愿传达给她。 人都在上面,留她一个人在底下,再怎么仰着脖子也看不到啥。 萧妤现在身处险境,她也没法静心修炼,还不如上去亲眼看着呢。 路青舟眼见萧蕴两人方才开始,小家伙又在下面使劲蹦哒,知道她担忧萧妤的情况,索性用佩剑将她接了上来。 “自己小心点,摔下去我不负责的。” 路青舟看了看坐在剑上的小家伙,想了想,没有用真元罩护住路瑶,直接丢了一句自己小心就不再管她。 反正摔着了也顶多是断条胳膊断条腿,丢不了命。只要不伤及性命的,那都是小事。 路瑶乖乖点头,老实盘腿坐着,一点也不敢乱动。 掉下去她有把握不会受伤,但掉下去了,路青舟还愿不愿意再接她上来可就说不准了,她还是稳着点的好。 路瑶慢慢调整好坐姿,向灵台正中看去,就见萧妤闭目盘坐,背脊挺得直直的。 萧蕴双手极速变幻,两人之间,法印重重,随着萧蕴指尖轻点,一个一个有序地融入萧妤各处要穴。 待头顶烈日挪至法阵正中,最后一重灵印也打入了萧妤眉心,萧蕴身形瞬闪,站至路青舟和林莒之间的那面方位。 路瑶坐在路青舟的渡己剑上,离灵台稍远。 萧节、路青舟、萧蕴、林莒四人则是分站灵台四方,将萧妤合围起来。 法印一入萧妤眉心,第一重封印开启,就如同打开了地狱之门。寒彻入骨的冷意如山洪爆发,摧枯拉朽之势,挡无可挡,避无可避。 玄寒之气溢出体表,与真炎玉铺就的玉台相遇,瞬间凝结成雾,又被阵中流转的真炎之力泯灭于无形。 在萧蕴归位那一刻,四人齐齐掐诀,真元渡入身前阵石之中,灼热之气大盛,汇入灵台正中,与地气汇流,又由寒心石转化成与萧妤体质相合的灵能,被她纳入体内。 被解开封印的萧妤只觉一股熟悉的寒气朝她席卷而来,如同身坠寒潭,无处不冷,她从开智初始,便对此感受甚深。 被她炼化至筋骨内的寒气感应到源头,如同有了底气一般,不想再服从她的调转,蠢蠢欲动,想要汇入其中,随其兴风作浪。 萧妤身体承受着寒气侵体之痛,意识却是极为清醒。从出生到三岁,寒气爆发的那三年,她也并非毫无收获。 她对寒气的忍受力随着一次次爆发而逐渐增强,从一开始的昏迷到后面的神志清醒。某一程度来说,寒气是她意志的磨刀石,她能修得神识技能,也是因此。 当初年幼无力,寒气爆发之时只能一味规避,倒是使得它在体内不知收敛,作威作福了。 领了天地规则,想要灭主,也要看它如今可还有将她击溃的能耐! 第三十二章 实力提升 萧妤心志一定,感应到之前本已炼化的寒气与破封而来的寒气合为一股,在冲击心脉不成后,又毫不气馁地朝着眉心冲撞而来。 萧妤凛然,凝神运使神识秘术,识海翻腾,神识化做千针,在寒气临近之刻,朝着寒气冲刷而去。 与此同时,萧妤心脉跳动之间,心识勾动当初行祈福礼后,留存在丹田深处的启泽之息,按着无极道武心法篇所载,运行心法,流转周天。 她修炼道武三年,体内经脉在药浴与煅体下,打熬得很是坚韧宽阔,即使之前在寒气冲刷下隐有裂痕,现在也承受得住萧妤运转功法。 加之座下蒲团传来的灵能极为纯净温和,极大的减少了对经脉的冲击。 神识与意志相抗不停,真气不断增加。 一个周天,两个周天,……三十六个周天。 渐渐的,已经被炼化过一次的寒气最先败下阵来,被神识针刺打落。受到无极道武心法牵引,融入其中,顺从她的心意游走。 七十二个周天之后,感应到气海内切切实实存在的真气,萧妤一鼓作气,照着无极道武心法篇上所言,调转真气往十二正经,奇经八脉而去。 她自从决定修炼无极道武,便常在心中推演心法运行,三年下来,已经推演了无数次,不需刻意回想就能使真气照着正确路线行走。 一个大周天下来,无极道武心法正式修炼入门。 在阵法庞大灵能支撑下,迅速跨入第二层、第三层…… 体内真气壮大,萧妤终于抽出空来将体内残余寒气与被神识针刺打散落单的寒气融入炼化了。 无极道武心法行使周天,收复零散寒气,识海化针与主力抗衡,打落的寒气又被收复。 此消彼长,萧妤已经掌握住了主动权,摘到了悬崖上的果实。 真气境界也由不入流跨入九流境界,很快又突破九流之境,入了三流境界……实力不断增强……。 路瑶端坐一旁,见萧妤从一开始的痛苦凝眉到现在的眉目舒展,周身也不再有寒气化雾的情况,大松口气。 萧节四人也收了手,林莒右手轻抬,一条银白丝线从袖口飞出,无声无息圈住萧妤手腕,三息之后,又被收回。 随后林莒双手挥动,七道真元打入萧妤灵墟、紫宫等要穴之中。 她所修习的药皇玄生诀,回复生机,蕴养百脉,对伤者有极好的帮助,此时对萧妤的帮助亦是极大。 之后又取出一枚回复神魂的韵神丹,真元轻微一震,丹药化气,将其凝成一团轻雾,随后凭空送至萧妤鼻间,随着她的呼吸进入体内。 神识秘术极为耗费心神,与寒气相抗又不能放松。萧妤只觉得神识已经到了极限,一抽一抽地疼。 勉力支撑之时,突感温和强大的真元涌入体内,继而鼻尖嗅到一股清香。 本来将近枯竭的识海如逢甘霖,疲惫不再,精神饱满;受寒气冲撞而撕裂受损的经脉内脏也在真元入体后好了七八成。 知是林莒前辈出手相助,萧妤稳住心神,加大神识与寒气意识的对抗,真气运行更是快了三分。 见萧妤状态渐趋稳定,几人也稍微放下心来,临空盘坐守候。 无茴婆婆将人送出了东佘山,回了医谷就接替了林莒,镇守法阵坤位。 林莒空出手来也没闲着,一边留心萧妤的情况,一边取出炼丹炉炼丹,很是一心两用。 路青舟见了,想起了当初路青言说的要把人勾搭到明州府教导医道弟子的话。 在心里默默地想着等这事解决了,她把林莒勾去明州府的可能性有多大。 最后看了看下面的路瑶,再一次极有自知之明地在心里摇头,靠她勾搭是绝对不可能的,还是让小家伙出马,多朝林莒撒撒娇,说不定林莒就应了。 这三天他们都会守在上面留心萧妤的情况,她们不吃不喝没问题,路瑶可不成,所以在萧妤情况稳定了之后,路青舟就把她送到了地面。 都在凝神注意着萧妤的情况,路瑶也不打扰她们,跑去了隔壁花间亭中,修炼九明心法,饿了就取出之前放在乾坤囊里的干粮点心啃。 萧妤与体内冰玄寒气时有拉锯,偶尔不支之时,几人便视情况输入真元,运转法阵相应。 在萧妤体内受损严重或神识不支之时,林莒便打入丹药真元为她修复,如此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三天。 三天时间,萧妤体内的封印如之前所料的一样,只余下最后一道护住心脉的,而这,也是最为危险的一道坎。 萧妤人小力薄,在五位高深修为的人护持,地阶八品法阵的运转之下,方才勉强地将前两道爆发的冰玄寒气纳入真气之中。 那两次封印解开爆发的寒气如同无根之水,收复一些便少一些麻烦。而最后一道,封的则是源头,也是初降世时,与天地规则相合得最为紧密的那一部分。 封灵锁体的三重封印环环相扣,一旦解开第一重,之后就没了退路,而不是不解就能确保无忧的。 第三重封印在主动开启下还能有所准备,如果拖延,冰玄寒气爆发,打人一个措手不及可就成了大危险了。 而现在,终于到了决定生死的时刻。 萧节五人仍是凌空而坐,不管心里有多担忧惧怕,面上仍是一片沉稳之色,目含鼓励地看着萧妤。 路瑶也从花间亭跑了过来,不待她开口,路青舟已经将渡己剑降到她面前,路瑶连忙翻身坐上。 还是三天前上来时的那个位置,不同的是路青舟对她说的话:“待会我可能顾及不到你,行所当行,你自己决定即可。” 路瑶看了看她,缓缓点头。 萧节萧蕴一心系在萧妤身上,没有注意她们说的话,倒是林莒听出有异,看向路青舟。 路青舟察觉她的疑问目光,回了个灿烂的微笑。 林莒乍然间被她的笑闪了闪神,又很快回过神来,撇开眼。 想了想,凌空走到路瑶身边,取出一枚护生丹递给她。 第三十三章 生死一刻 萧蕴递过手中闪着莹莹碧光的丹药,朝路瑶说道:“你且收着,有备无患。” 这一次开炉炼丹,共得了三枚护生丹,萧妤最多能承受住两枚的药力,这一枚便是多出来的。 现在给路瑶,之后说不准能起到大作用。 只是……她并不希望这个“说不准”最后真的出现。 等路瑶接了丹药,她又走到灵台正中,将两枚护生丹,一枚定神丹放到萧妤手上。 “一枚护生丹,一枚定神丹含入嘴里,等你姑姑为你解封后,你支撑不住之时便将它们吞下。现在你先服下一枚护生丹,运息调元,我为你炼化药力。” 林莒边说边为她指明哪个是护生丹,哪个是定神丹。 集天延草、紫金灵泉、万年春雷木心等无数天地奇珍,三年准备之下炼成的护生丹,通体晶莹剔透,碧绿无瑕,上韵九道丹纹,玄奥不凡。 放入手中自发悬空,不触外物,丹香内藏,灵性已生。 林莒医道天赋极高,以大宗师三阶的修为炼成此丹,且一炉成丹三枚,说出去绝对能让人惊叹不已。 就算是先天境界的医道上尊,所炼得的丹药品质差不多也就是这般了。 定神丹则是林莒这三天看顾萧妤时,专门根据她的识海情况,为她炼制的,和韵神丹一样呈莹白色,不过上面丹纹足有八道。 萧妤本身有修炼神识攻击之术,不过神识秘术进阶极为困难,她之前只是练至第二重,只能勉强分化十余枚针刺。 当日受庖解之术启发,陷入顿悟之境,萧妤福至心灵,专心领悟这一秘术,一举将神识由十化百,进而化千,连识海都扩宽了两倍不止。 是以在面对寒气侵袭眉心之时她才有抵抗甚至是压制它的能为。 三天下来,萧妤实力大进,也为今日度生死大劫增添了不少底气。 比之回复神魂的六品韵神丹,八品定神丹更能为她巩固识海,壮大神识,同时又可及时回复神魂,直至药力消耗完毕。 萧妤起身谢过林莒,又朝着正关心看着她的众位长辈一一躬身行礼,答谢她们多日来的看顾出力。 看看她的父亲与姑姑,最后看看路瑶,轻笑了笑。 时间已到,萧妤不等他们说话,重新坐下。极快地用真气在两枚丹药外围凝结了一层玄冰,再将其含在口中。 又将手中的那枚护生丹咽下,护生丹一入喉间,便化成一股清凉之气,瞬间流往全身。 萧妤只觉浑身一畅,顿感身体一轻,恍若沉疴已去,连忙闭目运功,全神炼化药力。 林莒则在她身后坐下,运转药皇玄生诀,将真元渡入萧妤体内,助她将护生丹的庞大药力笼住,游走周天,等隐伤尽复,便将剩余护生丹药力归至心脉。 等药力全部聚拢在了心脉,林莒收手退开,站在巽位等候的萧蕴迅速将手中法印打入萧妤心口。 第一重封印解开需要四十七重法印,第二重与第三重则是只需一道法印便可解开。 是以在法印入萧妤心口的同时,萧节、路青舟、萧蕴、无茴婆婆的真元也同时顺着阵石,由着法阵汇入灵台中心。 阵中真炎与萧妤体内爆发的冰玄寒气相撞,整个灵台顿时被寒雾笼罩,寒意森森,连神识也无法探入查看。 林莒手捏银丝,时时留意着林莒的情况,调控法阵运转。 “萧府尊,加力三成。” 萧节站乾位,依言而行,真元加成之下,天阳之力猛增,灵台上真炎气势大盛,寒雾顿时大消。 “和景,加力一成。” 萧蕴点头照做,之后便见真炎与寒雾齐齐朝萧蕴方位而来,被她挥袖扑灭。 寒雾消无,终是能看清萧妤情形,短短时间内,她整个人就被一层玄冰封住,脸色极为苍白,身体轻颤。 寒气仍是溢出,不断地将冰层加固加厚…… 连林莒束在萧妤腕上的银丝也被冻住,无法准确探知萧妤的现状。 林莒的银丝是地阶的法宝,名盛桑,乃是香州名物天桑蚕所产,出自炼器大家之手,水火不侵。 能将盛桑银丝冻住,足可推测冰玄寒气有多厉害。难怪数千年来拥有冰玄寒极体之人都活不久,实是天道不容啊。 看着顺着银丝袭来的冰玄寒气,林莒冷哼一声,抖手将银丝上的寒气震开,顺势将银丝收了回来。 “艮位,到你出手了。” 艮位的路青舟也哼了一声,对于林莒叫其他人要么称字要么称姓,叫她就是这么个“艮位”的做法很是不满。 不过不满归不满,该做的还是得做。 路青舟剑指轻点,圆满大成的无瑕剑意降临灵台中心,游走于萧妤周身。 玄冰在万千剑意的压迫下并未能坚持多久,三息之后,不复存在,连雾气都不曾有。 事实上,在场七人,这寒气除了能欺负欺负路瑶萧妤,剩余五人费点心力就能灭了它。 不过它是萧妤冰玄寒极体的衍生之气,再怎么灭也是无用。 要么彻底封印,舍弃这个体质,要么就只能靠萧妤自己掌控主动,突破生死大劫。 他们能为再大,也只能提供外力,对于萧妤体内的意识争锋完全无法插手。 萧节,萧蕴与无茴婆婆输入真元维持法阵,路青舟运转剑意湮灭玄冰,林莒则将自身真元渡入萧妤体内,为她修复伤势。 除了路瑶,谁都不敢放松警惕。 在她们商量如何为萧妤解封时,林莒就说过,封印第三重解开,便是决定萧妤生死的时候。 三年压制,萧妤心脉处的寒气凝结程度极为可怕,生死只在一刻间。 萧妤需要在护生丹药力的保护下撑过封印解开时突然冲击而来的冰玄寒潮。 然后必须在一刻钟之内将天道加诸在初始寒气上的灭主意识消灭,否则在寒气的再次反扑之下,难有回天之力。 而此时,已经过了一炷香时间。 萧妤气息愈来愈弱,萧节与萧蕴两人再也控制不住,红了眼睛。 路瑶皱着眉头,凝神观察萧妤的情况。 第三十四章 生死同行 当初学堂初见时,路瑶便问了萧蕴:她能否为萧妤做些什么? 萧蕴回答她说,做萧妤的同窗好友,能让萧妤开心些便好。 后来她又去问了林莒,林莒看了看站在一旁不曾阻拦的路青舟一眼,到底还是如实地回答了她:如果她愿意的话,她就是萧妤能活命的关键。 如果她能力够的话。 如果她敢去做的话。 她的能力够不够,路瑶不知道。但路瑶知道的是,她愿意去做,也敢于去做。 她能为保护别人而死在敌人的枪口下,当然也能为约定好一起成长的好友去与死神抢人。 抢不过,黄泉路上也不孤单。 看着萧妤气息越来越弱,林莒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路瑶不再耽搁。 将手里的护生丹罩上一层真气罩,塞入口中含着,从渡己剑上翻身站起,纵身跃上灵台。 众人见得她的动作,均是一惊,却又隐隐觉得路瑶这般,一点也不让人意外。 路青舟心间闪过一丝无奈,她将路瑶从襁褓幼儿抚养到如今初显风华,很是清楚她亲手带大的孩子的性情。 小家伙从小心志就坚定,决定了的事,再难也要去做,并且总是能将其做得很好。 学字的时候是,练剑的时候也是。 剑者无畏,很多时候路瑶决定的事,路青舟都不会多加干涉。何况萧妤有难,作为她的同窗好友,路瑶绝对做不到袖手旁观。 这一点,路青舟知道,林莒也知道。 所以在刚才,路青舟才会不等路瑶多言就将她接了上来,林莒也是直接将护生丹给她。 她们若是路瑶,也会如此做,所以无法蒙骗,也无法阻拦。 修道者修心,行所当行,为所当为。 从踏上修途开始,路途便是自我抉择,自我前行,即使她们是她的长辈亲人,也无法为她决定,为她担下因果。 路瑶的真炁之体,其实是与冰玄寒极体齐名的存在。 冰玄寒极体在其“玄寒”,冰之极境;真炁之体则在于“真”,无所不真,自然也就无所不容。 所以当初路衍才会直接就将《九明剑典》传给路瑶,丝毫不担心她会无法将其修炼入门。 萧妤身带冰玄寒气,常人难近,触之即伤。修为高深的人可以用真元抵御,而同龄之人,就只有身怀不凡体质的才能靠近了。 这也是当初萧蕴花费大心思通过试练,考进州学蒙学院做兰溪学堂的统管夫子,以安排萧妤路瑶两人成为同桌的最大原因。 后来见她们俩合得来,萧妤也日渐开朗,才让人放了些心。 萧蕴在第一眼见到路瑶时,便看出路瑶气运天资惊人,竟能将先天胎息炼化,成就先天真炁之体。而这,对于萧妤的寒气压制有极大的帮助。 只是路瑶到底是明州府少主,路青舟的师侄,压制寒气之事又危机重重,稍有不慎就会没了性命。 路青舟作为萧蕴的好友,为萧妤奔走出力已经令萧蕴极为感激了,如何能让才几岁大的路瑶也跟着陷入危境,让路青舟为难呢。 是以最为关心萧妤,最想让她活着的萧蕴萧节都是一致的不曾提起半句让路瑶帮忙的事。 此时见路瑶上了灵台,而路青舟也是默认之态,萧节萧蕴心中讶然间又涌上了无尽感激。 兄妹俩齐齐朝着路青舟深深一拜,哽咽难言。之后凝神操控着法阵,不让真炎之力打扰到路瑶。 无茴婆婆看了看路青舟,又看了看正为萧妤渡入真元的林莒,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没说话,和萧节他们一样将心神放在法阵之上。 路瑶没有注意她们的复杂心思,上了灵台就赶紧地取出她打坐用的蒲团,盘坐在萧妤对面。 左右剑指分别抵住自己和萧妤的眉心,调动灵觉。刚好她的天生灵觉有了大突破,可以在对方无抵抗之时探知其体内的情况。 能够明确知道具体情形,也就能及时因应,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凭直觉出手。这和林莒她们商量时预计的情况好得太多了。 路瑶灵觉一探之下,才知萧妤体内情况有多严重。 此次的冰玄寒气极为有序,分成几股寒流来回地在萧妤身体里游走冲撞,除却心脉,其余地方均是受损严重,残破非常。 萧妤的真气在它们面前,就如同溪水对上了江流,完全被压制住了。 好在萧妤之前服下的护生丹不愧为九品灵丹,药力在林莒的护持下一点也没浪费,在冰玄寒气的冲刷下,仍是将心脉护得好好的。 只是药力在冰玄寒气的大力冲击之下消耗得极快,本来余九成多的药力,此时还只剩三成的样子,支撑不了多久了。 而萧妤神识化针,正在眉心处与最大的一股寒流对抗。 比起体内受损严重的脏腑还有林莒的真元修复、座下蒲团灵能的支撑,眉心那里才是更为严峻、不见刀光的战场。 路瑶作为外力插手进来,操控冰玄寒气作乱的意识存在第一时间便发现了。 没有调动正与萧妤神识斗得难舍难分的寒流,反而是正在萧妤经脉冲撞的一股寒流如受征召般急冲而上,朝着路瑶的灵识扑去。 萧妤在眉心被点之时就知道是路瑶来了,心中叹息一声。任她将灵识探入自己体内,咬碎嘴里的冰丸咽下。 然后将正领头带着寒流冲撞想要进入识海的初始意识放进了识海,随即快速地将神识化为屏障,牢牢地封住了识海。 路瑶灵识一进入,萧妤便将全部的心神力量,都放在了被放进识海的初始寒气之上,对体内其它的寒流彻底地放开不理。 全心的信任让路瑶在心中会意一笑,调动体内先天真炁,顺着右手剑指从眉心渡入萧妤体内。 灵识与真炁重重涌入,将眉心处因为突然没了初始意志存在而略显慌乱的寒流与急冲上来的寒流一起逼到了丹田处。 再与萧妤体内的无极真气汇合,欲以灵识勾动,引导其行走周天。 萧妤修炼的《无极道武》不是萧家祖传功法,不用保密。路瑶也曾跟着推演过,对其行功路线还是知道的。 萧妤也是因为如此,才会将调动真气运行,对抗体内寒气的事情放心地全权交给她。 第三十五章 天机 萧妤修炼的无极道武对于体质有极高的要求,冰玄寒极体能不能满足功法要求,从一开始萧妤修炼无极心法在极短时间内就修成入门便可知道。 从最开始的一缕启泽之息,到现在的壮大如溪流,只用了三天时间,也只是吞噬了两道封印下寒潮爆发的冰玄寒气而已。 无极真气现在当然也想继续吞噬,只是现在的冰玄寒气将它全然压制住,它压根啃不动。 所以路瑶的先天真炁对于现在动都动不了的无极真气来说,简直就是超强的补药,有着极大的诱惑。 只是路瑶见吃了她先天真炁壮大了三分的无极真气懒洋洋的不愿动弹,一点也没有大祸临头要逃命或者反抗的意向,一味的等着她投喂,也是无语。 这见鬼的修仙世界,体质噬主不说,连真气都想着好吃懒做。 不再将先天真炁汇入其中,路瑶运用灵识将其凝成一团后,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放在无极真气之前。 然后用灵识推着那一团,忍着冻脑子地寒意,按着无极道武心法运行周天的路线跑,再一次庆幸她现在有内视之能。 ……然后无极真气就跟前面钓了鸡腿的二哈一样,瞬间有力气地跟着跑起来了。 呵!小样儿的,分分钟就把你收拾老实了。真气就做好真气的样子么,像现在这样跑起来多好。 路瑶看着跑得欢腾的无极真气,松下口气,调动了真气运行,后面就好办多了。 在萧妤将嘴里含着的丹药咽下的时候,林莒就马上用真元引导着护生丹药力为萧妤修复内伤。 现在只要守住心脉,萧妤识海不灭,寒流终是可以被解决的。 路瑶分出一部分灵识继续引动先天真炁,吊着无极真气运行周天。然后将大部分灵识放在了冲击心脉的寒流上。 冰玄寒极体之所以成为难以存世的存在,在于天道不容,初始诞生的冰玄寒气受天道意志加身,领了自毁的法则。 但事无绝对,有冰玄寒极体出现,自然有其出现的意义。万界史上留存千古的大能,也是有冰玄寒极体大成之人的,他们能大成,没道理萧妤连长大都不能。 路瑶想,因萧妤体质衍生的冰玄寒气,初道寒气被赋予灭主的意志,其后衍生寒气应是后面被初道寒气压制才会这般暴动。 如此说来,事情就好办多了。 路瑶思绪一定,再次渡入先天真炁来到萧妤心脉,挡在还只余薄薄一成药力的护生丹力之前。 将先天真炁化为百道剑影,大成的水之意境付于剑刃,以灵觉挥使九明剑诀第一式,迎着寒流而去。 被更加冰寒彻骨的寒气弄得一激灵,路瑶收敛了些灵识,继续朝着冲来的寒流击去。 百来回合之后,寒流冲势渐缓,被寒气冻得脑子疼,勉力挥使剑诀抵抗的路瑶见到寒气渐渐分流的情形,心中大喜,她的想法果然没错。 九明剑诀第一式加上水之意境,终是洗去了冰玄寒气的灭主意识。 万物求生是本能,没了天道意志的冰玄寒气,自然不愿与仍要毁灭的冰玄寒气同流。 路瑶连忙加大攻势击向仍然冲击心脉的寒流,争取把其灭主意志消灭,让它变成友军。 至于分流的那一股寒流并不大,萧妤体内的无极真气已经跑得很顺畅,不用钓饵自己都知道跑着将撞上的冰玄寒气吞了。 路瑶就把那部分灵识调来安抚,……十息后,那一小股寒流成功汇入无极真气之中。 开了头,后面就好操作了,心脉寒流慢慢减少,无极真气渐渐壮大,心脉危机一步步地解除。 萧妤识海内的初始意志察觉异样,添了三分暴怒,急忙传达意识,让分散在萧妤体内的寒流全力冲击心脉。 可惜事情并未如它所想。 路瑶出手调动萧妤内息,维护心脉。林莒腾出手,便以护生丹药力开路,一面把寒气逼出体外,一面修复伤势。 路青舟负责用剑元将路瑶护住,然后将溢出体表的冰玄寒气湮灭。 而萧节、萧蕴、无茴婆婆三人,则是支撑阴阳渡生法阵的运转。 阴阳渡生,引的是天阳、地力,渡的……则是天机。 天机紊乱,他们这违背天道意志的所为,才可能得到他们想要的结果,萧妤的生死劫难才能不致中途生乱。 萧节萧蕴作为萧妤的血亲,萧节领站乾位,萧蕴站巽位相辅,此阵方成。 饶是如此,法阵亦需至少三位修为高深的人维持,方能遮掩天机。 萧家世代治理北州,维护一方,他们身为萧家子弟,得享福荫;萧节又有府尊州令,有权调动州令中的治世功德相抵隐瞒天机的代价,几人方能无恙。 眼下心脉寒气在路瑶的牵制下慢慢削弱,丹田气海与经脉之间流窜的寒流,一部分被无极真气炼化,绝大部分在林莒的控制下排出了体外,被路青舟解决。 两人的默契极好,萧妤牵制住初始寒气,路瑶护住心脉,九成五的寒气被林莒逼出,路青舟湮灭,无极真气吃下的,只是半成。 领了天道法则的初始寒气多年下来,灵智并不弱。察觉识海外的寒流丢盔卸甲,它一时无法又占据识海,明白此次再难奈何萧妤。 它便想冲出识海回归心脉,以等待以后寒气大盛之时再行毁灭之事,却是被萧妤的神识屏障拦在了识海门口。 萧妤将全部心力都放在了识海,彻底的把其它诸事抛却,对于识海外发生了什么是什么也不知道。 不过见它如此着急,想也知道是路瑶她们那里成功了。 此次她出其不意之下,方能将它单独放进了识海困住,如果让它逃了,再难有第二次机会,这时候她怎么可能放虎归山。 萧妤服了林莒给的定神丹,识海巩固,神识清明,打了这么久仍然不显疲态,一点也不虚它。 将屏障加固,任它撞,它撞一次,身上的天道法则就少一点,萧妤则将她剥离下来的法则慢慢吞噬领悟。 这几天她对慢慢蚕食以增添自己实力的操作已经很是熟练,极有耐心,半点不急。 第三十六章 识海冰宫 而萧妤越是冷静,初始寒气就越是暴怒,全力盯着一处,不懈地冲撞。 路瑶灵识见到萧妤体内寒气已经被收复驱逐得差不多了,体内伤势也在护生丹药力下慢慢修复,想了想,将手收了回来。 她体内真气九成九都渡给了萧妤,灵识耗损也很大,精神一放松,整个人都快瘫软在蒲团上了。 没急着起身,路瑶先从腰间的乾坤锦囊里取出一个空玉瓶,将嘴里的护生丹吐了进去,又把玉瓶放入乾坤锦囊中,才朝林莒喊话。 “前辈,看看我的情况给我点灵丹吃吧,我感觉我现在有点虚脱。” 护生丹这种九品灵丹,刚才危急的时候都没舍得吃,现在问题解决一半了,回复真气与灵识用不着吃它,还是重新找林莒前辈要的好。 至于那枚护生丹,虽然有真气包裹,但也算进了她的嘴了。那就是她的东西,先收着,以备不时之需,嘿嘿。 林莒瞅了瞅路瑶那小财迷的样,转头嫌弃地看了路青舟一眼,看把孩子都苛待成什么样了! 取出两枚灵丹递给路瑶,和声说道:“吃吧,让你师伯为你炼化药力。” 乍然间接收到她那嫌弃眼神的路青舟:?????? 耍小聪明的是小家伙啊,为什么被嫌弃的会是她?!!! 刚空出手来的路青舟被林莒那一眼弄得很不想说话,等路瑶把药一吞,抬手往路瑶背上随意一拍。 被猛拍了一掌的路瑶:…… 贪便宜波及到了自家师伯,路瑶只能乖乖受了这一下,再暗道一声值得。 九道丹纹的灵丹,平常人都很难看到,而她现在兜里就有一颗,想起来就觉得美滋滋。 不过刚才吃下去的灵丹药力在体内四处流窜而走,路瑶赶紧地收敛心神,运功吸收。 不得不说,路青舟虽然拍得干脆,但也确实激发了药力,灵丹也很给力,路瑶很快就真气充盈、精神饱满了起来。 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即将落山,已经是酉时了。 看看仍在支撑法阵运行的三人,向还在为萧妤输入真元调理伤势的林莒问道:“前辈,我可以入识海帮帮乐戠么?” 之前路瑶出手,是经过她们三人慎重推算的,万一萧妤情况危急,路瑶便可作为最后底牌出手。 现在情况虽然有所好转,但初始寒气不灭,变故随时有可能发生。 而且萧节的府尊州令三天下来,耗损了不少功德元力,再拖延两日,恐怕会动摇到北州的治世根本。 林莒看看正撑着下巴,乖巧地看着她的路瑶,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对她道:“可以,不过识海之争极为凶险,你量力而行,如有危险,就尽快退出来。其余之事,交由我们来。” 定神丹就炼得了一枚,已经给了萧妤,林莒只得取出两枚韵神丹给她。 继续说道:“先放嘴里,我会留意着你们俩人的情况,但如果情况危急,我来不及出手,你便速将它们吞下。” 本来修者在超一流境界方能开启灵窍通觉,捕捉道韵。不过路瑶天生灵窍就通,又因顿悟进阶成为宗师方能修成的灵识。 虽然因缺少对道的领悟,目前除了能外放内视之外没啥大用,但也确实可以进入萧妤识海为她分担一些压力了。 五人之中,路青舟可以抽出身来,以自身神识为萧妤堵住识海,不让初始寒气逃入心脉。但如果入识海之内,却是顾虑重重,还没有路瑶那般能够放得开。 萧妤识海脆弱,经不住路青舟神识进入对敌是其一,其二是大宗师之境灵觉窥道化识,蕴含道极之力,如果进入萧妤识海,道韵遗留,会对萧妤的成长极为不利。 还有最为重要的第三点就是,路青舟神识一入萧妤识海,在其上两点的顾忌下,很难一举将初始寒气制住。 而初始寒气一见毫无生机,必会自爆,在法则冲击之下,萧妤必死无疑。 如此推算下来,真的就只有路瑶适合入萧妤的识海帮忙而不被初始寒气忌惮了。 听了林莒所言,路瑶认真地对她点点头,承诺自己一定会量力而行,绝不乱来。伸手接过丹药,照例先用真气裹住再放入口中。 趁她刚才服下的灵丹药力还余有一些,连忙掐诀将灵识渡入萧妤眉心,叩击萧妤识海。 路青舟亦将自身神识化网,拦在其后,做好守门的准备。 萧妤感应到来自识海外的动静,把领悟法则的事丢在一边,这个太过高深,她还领悟不到。 看了看还在不停撞击的初始寒气,想了想,把撞击处加固了些,趁它撞上又被弹开时,迅速地开了个缝。 缝隙一现,路瑶都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见一道白影极快地朝她冲了过来。那冽冽寒意,如能冻彻神魂,比之前她在心脉寒流那感受到的要更盛百倍。 路瑶急忙避让,又极快地闪入了萧妤识海之中。 还没来得及看清周围,便听见一声尖锐奇异的怪叫,半息之间,那道白影就又闪回了识海之中。 明明是一团白气,路瑶偏偏就看出了它对萧妤的极致毁灭与愤怒之意。 而萧妤对它的态度是一点也不在意,她和它在识海斗智斗勇了那么长时间,相互之间极为了解。 刚才那般,就是为了降低它的戒心,果然之后便见它借那一瞬之机冲出去了。 萧妤看看在路青舟那里吃了大亏,又不得不回来,气息都显得萎靡了很多的初始寒气,心情大好。 萧妤轻呼一口气,她有这么多外力相助,如再不能把孤立无援的初始寒气收拾了,她自己都会嫌弃自己。 路瑶粗略地扫了两眼萧妤的识海,与她自己那雾气蒙蒙看不清模样的识海相比,萧妤的就极为气派了,冰宫无瑕,尊贵大气。 识海广博,路瑶的灵识一进来,就和萧妤一样化为了人的形态。 看了看身旁的冰柱,洁白剔透,寒气渺渺,伸手摸了摸,凉丝丝的,一点不冻人,还挺舒服的。 舒服得感觉自己的灵识都有些飘飘然了…… 第三十七章 试着勾搭 萧妤看了看正到处摸的路瑶,忍了忍,最后看她整个人都要缠上去了,还是没忍住,冷声喝道:“路宁安。” 识海之中,萧妤的意识就是主宰,她这么一喊,不止路瑶吓了一跳,连那白团子都不经意的颤了颤身子。 路瑶灵识抖了抖,收回抱住冰柱的手,转身朝萧妤笑笑,连忙端正态度认真地打量了一下正中的白团子。 应该是被伤到了根本,她们没动手,它也就飘着没动。 一团白气聚而不散,没有五官手脚,看着轻淡如烟。 但路瑶想到刚才那么短的时间、那么小的缝都被它趁机逃了出去,知道不敌又当机立断地马上撤了回来,还占了个好方位,便知道这家伙的灵智实在不弱。 而有灵智会思考的,有时候会比一味蛮干认死理的要好解决得多。 路瑶想了想,向它传去意识,问它:“你能听懂我们说话吗?” 萧妤在一旁看着,路瑶这个样子,让她不由想起当年某人傻乎乎和树说话的样子。 萧妤转转头,想要看看现在这个“天道载体”,到底会不会理她。 白团子感受了下自己的伤势,撇了撇大门处的万千剑影,又想了下自身被封锁的处境,并不是很想理会,然后就又听到那个后面进来的人说话了。 “原来听不懂啊,哎,没想到天道法则化身居然听不懂、也不会说我们的话,那这天道就让我有点失望了。” 虽然它不是什么天道法则化身,但要让人家理会她,总得要给人家戴戴高帽子。 “放肆,竟敢编排天道,不怕天雷降罚么!” 声音很稚嫩,都还有点奶音,说是天雷降罚,听着一点害怕的情绪都升不起来。 萧妤:“……”居然还真的就理了。 白团子说话的声音跟萧妤很像,就是奶声奶气的。萧妤当年三岁的时候说话都没这么可爱过,一直都是清冷的。 嗯,难得的听觉体验。 路瑶瞟了眼萧妤,把笑意压下去,正色道:“原来你会说话呀,抱歉,我为刚才的不当言辞向你道歉。嗯,还有,你说话的声音很好听。” 夸完又认真地看着白团子,问它:“我们可以做朋友么?” 白团子飘了飘身子,反问道:“如果我们成了朋友,你是帮我还是帮她?” 还挺机灵,知道要为自己拉助力。 “我们成为了朋友,就可以一起去做好多好玩的事了,干嘛还要杀来杀去的,挺无聊的。” 白团子对她这话很不满意,说话怒气冲冲的:“这么说,你是要帮她打我了?果然是骗子!” 路瑶摇了摇头,正气凛然地道:“错了,我不是要帮她打你,而是要打做错事情的那一方。” “那你就要帮我,我听从天道将她灭杀,并无过错。” “其实这件事,我们都知道,天道难违,你所为并没有错,但她又何其无辜呢。” “既是知晓天道不可违,那便自戮罢,顺从天意,不要多做挣扎。” 即使萧妤无错,但该死的人还是得死。白团子的声音低沉下来,冰冷无情,明显没了和路瑶扳扯的耐性。 “哎~,你且听我说完啊,天道至公,所以在她降世之时,降下法则、也就是你欲将她灭杀。 她既然已经渡过了当日的必死之劫,你便再无出手的理由,你现在所为,其实并无意义不是么?” “哼,一派胡言。” 只要愿意和她聊,路瑶也不会急着动手,萧妤与它纠缠那么久,正好趁现在休息一下。 至于白团子想拖延时间,修复伤势的心思,她只做不知。有心思拖延也好,省得把它逼急了弄出大麻烦来。 “句句肺腑,怎能说是胡言呢。我们都知晓,你由天道启智,即使萧妤身死,你亦可长存世间,甚至能走上修途,成就不世修为。 但你可曾想过她的身份,千年前天道失序,北萧公可是出了大力的,如今你对北萧公的后人如此咄咄相逼。 我敢说,她一旦身死,你亦无法从她长辈手中逃脱。这些事,你一想便通,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白团子沉默一会,又道:“天道公正,怎么会讲情理。你不必威胁于我,我领天道法则,萧妤不死,我亦不休。” 路瑶叹气,指了指外面的万千剑气,给它点明它的处境。 “我哪里有威胁你呢,我所说的句句属实啊。现在情形,你出不了识海,有我和她在,你占领识海亦是困难。我们有长辈相助,无后顾之忧,即使磨,我们也能把你磨死。” 看白团子轻抖了一下,路瑶又道:“所以现在我们谈和求个共存,省下这消磨的时间,不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么。” 白团子不用她说都知道如今的局势对它极为不利。在这来回对话的时间里,也在想着对策,只是思来想去,它除了自爆没有别的选择。 但如她刚才所说,它费尽力气完成天道交待的事,并不是为了和冰玄寒极体一起消散,归于天地。 它是冰玄寒极初始本源寒气,又得了天道法则启智,如果踏上修途,不会比先天生灵差。 “如何共存?” 白团子这次说话就显得有点诚意了,比刚才那个“不死不休”听着顺耳。 路瑶笑笑,还是指指外面的重重剑影:“那是我师伯,你随我一起出去,由她将我们一起带出。你离了萧妤体内,之后发下道誓不与我们为难,我们便放你自由。” 白团子浑身寒气一炸:“你是把我当成傻子糊弄么,我就这么出去,你们直接把我灭了怎么办!我领天道法则,事情未成,如何能发这个道誓。” 这家伙和她们一样六岁,还被封了三年,想的怎么就这么周到明白的。 路瑶叹气,安抚它道:“你想得太多了,我的师伯长辈都是心怀坦荡之人,又不是邪修会想着把你吞了。 再说了,我一开始不就说了我们俩一起么,我是她的师侄,为了我,她也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第三十八章 亲,温柔点呗 想到它说的没法发道誓,路瑶摸了摸身旁的冰柱,思考了下,说道:“至于道誓,也是为了避免你以后修为有成来找麻烦啊,你得天独厚,修为进度肯定比我们快的。” “没法发道誓,其实我们也可以签个灵契,当彼此小伙伴的那种,不是认主的,你放心。” 司武界有灵契师,有萧家在,弄一个高阶的平等契约出来问题不大。 萧妤在一旁一边休息,一边听路瑶和她的大敌来回交流。她和初始寒气打了几个时辰,结果路瑶一进来,说了几句话,都到要签灵契的地步了,简直是叹为观止。 如此口才,走什么剑道,去修佛道的话,都可以为佛主镀一重金身了! 萧妤想到当初在街道上遇见的化缘和尚,深刻觉得如果换成是路瑶,绝对不会落魄到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地步。 路青舟的神识一直盯着,对识海里发生的事也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本来以为会是一场恶战,她都做好随时接应的准备了,没想到她家的小家伙如此能说会道,现在没打起来,反而要把它策反了。 路青舟暗暗感叹,不愧是她教养出来的孩子,能聊天就绝对不打架,她果然教导有方。 不过……,嗯,算了,还是让小家伙自己解决吧。 路青舟想到小家伙收起那枚护生丹时那小心机的样,静等着看她后面会不会心疼。 白团子听了路瑶的话,对她自认不及它的说法很是满意。 其实她所说的确实也是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如果她说话算话的话,签灵契对它来说也不是不可以。 它现在还太弱,如果能避免被炼化的危险,又能让它安稳的踏上修途,对它来说比自爆好得太多。 “如果你能做到你说的,那么我没有不同意的必要。” 路瑶一笑,来到识海入口,离路青舟神识所在极近,却又有一点点距离。 回头朝它道:“很好,相信我,你不会后悔你的这个决定。既然同意我所说的,你便过来,与我一起出去罢。” 白团子不动,问她:“为何要走到那里去,你让我信你,你却是如此信我的吗?” 面对它的质问,路瑶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神色,淡然回道:“走到这里,不代表我不相信你。我一直认为,做任何决定,都要把握一个安全的“度”,事情才不会超出掌控。” “我能确保我自己不会失信于你,却也深知我目前没有应对你失信的能力。我如此作为,不过是对我、对大局的负责罢了。 你做下了决定,我把自己的命脉交托在你的手上,这是对你的负责,也足以向你证明我的诚意。 站到这里,除了我自己有了保障这一点,对选择信任我、欲求共存的你,并没有任何影响。” 路瑶将手抬了抬,最后微笑说道:“现在,如果你下定了决心,就过来我手中,我们都以性命相托,做一场豪赌罢。” 确实如路瑶所说,这件事就是一场豪赌。初始寒气灵智如此之高,可能不等她们制住它,它就会孤注一掷,和萧妤同归于尽。 她们不能拿萧妤的命来赌,就只能拿现在还没有拼命的它,来赌其是否惜命了,有了灵智,自然会生出私心,总会有求生意识的。 不能让初始寒气出了萧妤识海在萧妤体内作乱,也不能让它和萧妤的意识有所接触。 那么要想让白团子狠下心放弃天道交与它的任务,就得让它相信她所说的话。 嘴上说的当然忽悠不了灵智不弱的它,适合当筹码的就是她自己了。不然人家怎么会信她说的是真的,空手套白狼的做法,不用细想都知道那是做梦。 路青舟的神识极为默契地配合着,识海外万千剑影合拢了些。一直都在提防它的萧妤更是直接在冰宫之中悬满针影,引而不发。 是战是和,就看初始寒气是如何抉择了。 初始寒气很是无奈,它之前被外面的剑意伤了本源,本想麻痹一下敌人,趁机偷袭或者拿下路瑶用以要挟她们。 可惜人家虽然年纪小,却是极有心眼,它的如意算盘算是打空了。 现在它钻不到空子,奈何不了谁,处境困窘,又被她逼得现在就必须做出选择。 初始寒气看了看有大能撑腰的路瑶,又看了看恢复精神的萧妤,都在等它表态,本来摇摆不定的心思反而定下了。 左右它如今除了自爆再也奈何不了萧妤,与其自毁也可能灭不了萧妤,赌一下前程也算是为自己尽心了。 初始寒气主意一定,也不多说了,朝着路瑶飘了过去,却不防被她急忙喝住。 “等下等下,咱商量个事哈,亲,你温柔点呗。咱们现在谈和了,也算是朋友,把你的寒气收一点,太冷了,人家受不住的。” 初始寒气白团子:“……”突然觉得还是打一架比较好。 一旁静观的两人:“……”这种自己给自己添堵的人,也是不多见了。 路瑶看面前停住不动的白团子一句话也不说,也不敢再多说啥了。事到如今,万一到了这一步还被她弄巧成拙可就很不好玩了。 把右手递过去,视死如归地道:“好吧好吧,随你心意了,不用怜惜我。” 初始寒气又感受了一下近处的剑影威势,默默飘到手腕上方,化成一个小环套在路瑶手腕之上,到底还是把自身的冰玄寒气收敛了起来。 如果不去特意感应,路瑶是一点都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不多耽搁,路瑶转身就出了识海,被路青舟的神识护着回了自己的身体。 初始寒气很识时务,路青舟没对它做什么,它也就老老实实地没弄什么幺蛾子。 就是一出来就连忙缠到了路瑶手腕上,有个人质在手里,显得有底气一点。 萧妤那里它很聪明地没往上凑,它也凑不上,路青舟的剑元时时护着呢。 直到出来它看了一圈,才知道为了对付它,阵仗摆得有多大,蒙蔽天机,五位大能在侧。 第三十九章 原来有雷罚啊 初始寒气一出来,就见他们都把神识紧紧锁定,牢牢压制着它,别说起坏心了,它现在就连动都不敢乱动一下。 如果它之前还抱有完成天道任务就伺机逃跑,之后天地任逍遥的心思的话,现在是彻彻底底地把那个想法遗忘得一干二净了,完全没了那个自信。 它现在就是一道寒气,啥能耐都没有,五个里随便出来个,就能把它灭了,还怎么逃! …… 从路瑶灵识一入萧妤识海开始,林莒萧节他们个个都是凝神严肃以待。 没想到一刻钟的时间都没用到,就见初始寒气被路青舟攥了出来,这发展也太快了些……。 “别看我,是路宁安做的,你们问她。” 路青舟不想多说,手一指路瑶,表示自己只是一个搭了把手的旁观者。 路瑶灵识归体,睁开眼的第一件事,还是取出空玉瓶把嘴里的灵丹先吐出来收好。 听见路青舟干脆利落的甩锅,无奈地在心底对路青舟翻了个白眼,说明下情况能怎么着您么?! 萧妤正在调息,为了不打扰到她,路瑶起身将蒲团拿起放在离萧妤远点的地方去坐。 她的蒲团是静心石所制,刻有法阵,静心安神,勉强能与真炎玉相抗。 路青舟的渡己剑被她收回去了,而真炎玉铺就的灵台,以她现在的修为还抵不了太久,只能盘腿坐在蒲团上和他们说话。 路瑶指了指自己右手手腕上过于安静的初始寒气,为他们解释道:“它就是领天道法则的那道初始寒气,灵性不弱,灭了可惜。我和它说好了,它放弃与乐戠为难,我就放它自由。” 林莒皱眉,看了看萧节两眼,跟路瑶说道:“你可知,等法阵一撤,天道感应到它的存在,必会降下雷罚,而我看它的样子,明显是缠上你了。” 听了林莒的话,路瑶苦下脸,弹了两下手腕上的白环,对她说道:“我虽然知道没那么容易,不过却是不知道居然是雷罚,我说它怎么这么好说话呢,原来在这里等着我。” 白环不用她弹都一直在她手上抖,在林莒的威压下勉强鼓起勇气喊道:“是你说的求共存,还要放我自由的。我没得自由之前,绝对不会离开你的。” “行啦,你自己说话都觉得心虚,还扯着嗓子吼啥呢。前辈们都是德高望重的人,不会把你当小虫子一样捏死的,你别抖了。……还有,把寒气收回去,漏出来冻着我了。” 见它立马把寒气收回去了,路瑶才抬头正色道:“前辈的意思我明白的,其实我挨过几次雷劈,有点经验。我还有前辈给的护生丹,算起来还是有点把握能撑过雷罚的,像它这种,应该就几道吧?” “……应是九道白雷。” “那还好。”路瑶轻舒一口气。 虽然说的时候是信誓旦旦的,但雷罚哪是那么轻易过的,她刚才就是说说壮胆。 三年蒙学,路瑶对天雷还是有了解的。 天雷分白、赤、橙、黄、绿、蓝、青、紫、玄九色。修士突破境界所渡之雷劫一次最低九道,最多九九八十一道。 不过天地降雷罚就是依其所犯罪孽而降,简单说来就是随机。 少的一道都有,劈了就算。 路瑶她们学到天雷劫这里时,她们的授课夫子就跟她们讲了这个犯口业而受了一道雷罚的趣事。 初始寒气如果被萧妤炼化,便算她跨过生死大劫,天道不会降下雷罚。但如果初始寒气自身违了意志,天道自然会降下雷罚将其灭杀。 初始寒气就是一团没成气候的小东西,在萧妤体内能凭着法则之力翻江倒海,出来了,那就反成了它的催命符,一道白雷就能把它劈散。 它当然得扯着路瑶不放,拉她一起受劫。路瑶的师伯那么厉害,必定不会让她死在雷罚之中,它缠着她说不准还有可能存活,自己上那就是必死无疑的。 就算最后路瑶不争气失败了,它和她都死在天雷之下,那它死了也把这个哄骗它的拉来作垫背的,不亏! 路瑶和初始寒气有诺言在,即使没有签什么灵契,没了法阵遮掩,雷罚降下时,前因也会无遮无挡在天道那里显现。 具体几道雷罚,其实林莒她们也不清楚,不过九道白雷,应是上限了。路瑶和那道寒气都还远远没成长到能受雷劫的程度。 至于路瑶说的挨雷劈的经验,那是州学中小三千昙华法阵的阵灵和她闹着玩的,再怎么样都不会劈死她。 天道雷罚可就不一样了,没点保命手段,别想轻易过去。 一九白雷,算是最为简单的了,路瑶也只能这么安慰自己。 虽然再怎么简单,对于她一个才入二流境界的人和一团只能欺负小孩的白气来说,九道是有点不简单的。 林莒起身走过来,摸摸她的头,问她:“决定了?” 路瑶轻吸一口气,感受了下自身的状态,还挺好,不用调息磕药。 再怎么磨蹭最后也是要面对的,就不用再纠结耽误大家的时间了。坚定地朝林莒点点头。 林莒见了又瞪向路青舟,每次都放任孩子胡来,真要出了事,看你该如何收场。 路青舟只当作自个感受不到林莒的怒意,她当然也是心疼自家孩子的。 “宁安,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可以为你解决。” 只要路瑶点点头,她可以瞬间将那个小东西灭了。之前顾及萧妤,投鼠忌器,现在就不需要了。 路瑶或许会受些寒伤,但她体质特殊,并不会有性命道途之忧。这也是路青舟在识海没有阻拦她这么做的原因之一。 “师伯,那我不就成了和邪修一样毫无原则之人了么。与其寻思着把它捏死,你还不如给我些法宝保命呢。 它这也没多严重,天道顶多就是意思意思,我就当开眼界了。” 路瑶摇摇头,安抚了下炸毛的初始寒气。被雷劈她有经验,昙华阵灵虽然不会劈死她,但也没留多少情就是。 第四十章 变得很富有 她亲身感受了,又和藏书楼里对于雷劫的详细描写对比了下,阵灵降下的法雷威力其实比白雷小不了多少。 路瑶可以接受她所下决定而导致的任何后果,却是决不会接受自己因为艰险就生出退缩之心,做出退缩之事。 她受军人出身的路老爷子教养长大,自己后来也入伍参军,昂然正气刻入了她的骨子里,做不出来背信的事。 且她手里的剑,心中的道,都不会容她成为一个贪生畏事之徒。 不就是雷劫么,迟早都是要挨的,就当提前演练长见识了。 路瑶有预感,等她淬体大成入一流御气之境时,所渡雷劫肯定不会是白雷这么简单。 “你倒是自信,还敢不把天雷放在眼中,把护生丹拿出来放嘴里。这些东西拿去,挨不住就拿出来顶着,别逞强。” 路青舟摇摇头,就知道她会是这个选择。路家人宁折不弯,她对路瑶的选择其实一点也不意外。 从藏府里将她之前渡大宗师雷劫时没用完的一些小零碎一一取出递给路瑶。 路瑶连忙撩起衣袍下摆把东西兜住,法珠、宝塔、玉符、赤牌零零散散七八样。 路青舟深知她那财迷德性,最后补上一句:“用坏了不用你赔,不过剩下的,等雷劫完了就还给我,都是好东西呢。” “这么多,我可能祭练不过来。” 路瑶看着发愁,她该对她师伯认为她只有接下一道天雷的实力而感到无奈呢,还是该为路青舟难得这么大方而感到高兴呢? “用来挡雷劫的宝物哪里需要你祭练,到时候输入灵力直接对着天雷扔就是。” 路青舟本来还想再找些的,推测是九道,但事无绝对,哪里能肯定到底降多少道,修者道途从来不缺少意外。 多一些准备总是好的,多了用不完可以退回来,少了的话,小家伙可就危险了。 她现在算是明白当初长老们养她们是多么不容易了,很多时候,让孩子自由成长的,反而比时时看管着的更为操心。 路青舟现在就觉得很揪心,雷罚下来时,她们不能插手,连神识也无法查看。否则降下来的天雷就不是白雷那么简单了,能把整个医谷夷为平地。 可惜她也是才渡了雷劫没多久,存货都交代得差不多了,把藏府和储物玉佩都摸了个遍,实在没了,只得作罢。 “喔,那就好,那我们去水潭那边吧,萧伯父他们也可以撤了阵法歇口气。” 书上有说有挡雷劫的宝物,可没说怎么用,才六七岁大的娃娃,也没必要说这个,天雷劫都是大致的过了一遍,都没详说呢。 此时知道这挡雷的这么好用,路瑶就更不虚了。 此时正维持法阵的三人都是无言,无茴婆婆除了感叹初生牛犊不怕虎,暂时没了他想。 而萧节与萧蕴两人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路瑶做得太多,思虑周全,让他们感到自愧之余,又极为担忧她能不能在天雷下留得性命。 此时听她们要走,萧节连忙一边维持法阵,一边从藏府取出法宝来,飘放在路瑶面前。 “宁安,伯父多谢你为乐戠所做之事,你把这些收着,天雷一来你就把这些朝它扔,不用心疼,你的安危为重。” 路瑶不惧危险为萧妤解了生死危机,此时更是要受雷罚,他们心里甚是感激愧疚。 法宝再珍贵,在他们眼里也没路瑶的命重要,能让她在天雷里保住性命才是最为重要的。 路瑶:“……”突然之间,她就变得特别的富有了。 武器分凡器、灵器、法器、法宝、灵宝、圣宝,前三品阶是下品、中品、上品划分,法宝及其之上则是天地玄黄的阶级划分。 路瑶那柄还没取名字的灵剑,就是成长型的玄阶法宝,极为珍贵。她之前的身家,就以灵剑和吴灵厨送的地阶法宝剔骨刀最为珍贵。 而现在…… 路瑶看了看面前那一堆,少说也有二十件,加上她兜住的,都有三十多件灵气不凡的法宝了,随便拿出一件,都能让人红眼。 路瑶也不跟他客气,向他道谢后,拿起就往衣袖兜里,怀里,腰带里塞。 待会要用就可以直接拿起就扔,东西再珍贵,也没有命重要。最后实在塞不下了,才把剩下的法宝往乾坤锦囊里放。 路青舟看她明明有乾坤锦囊,还把自己身上塞得鼓鼓的,也是好笑:“不至于如此罢?” 路瑶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解释:“我看书时曾看到有人来不及把武器从储物袋取出,然后就没了性命,我当然要吸取教训。” 林莒被她一番操作下来,也是逗笑了,朝路青舟道:“宁安说得有理,既然准备好了,你们就去水潭那边吧,这里的法阵也得撤了,能省些功德也是好的。” 路青舟点点头,正要把路瑶抱起去水潭那里,免得天雷降下波及到萧妤,就见正闭目调息的萧妤睁开了双眼。 开口叫住了她:“等等,青舟前辈,让我去。” “乐戠?”林莒这下眉头又皱得紧了。 萧妤体内受损严重,就算有护生丹药力维护,愈合的经脉与肺腑也需要静修调养,短时间内不可动武,更别说是承受天雷了。 萧妤从灵台站起,对林莒恭敬道:“前辈,此事因我而起,自当由我而终。这天雷,该是我受,而非宁安。” 路瑶眉头也皱起来了,让萧妤去受天雷,那她之前说的那一堆话费的那些心不就白费了么。 到时候这初始寒气受不了天雷威势,直接往萧妤身体里一钻,事情不就又回了原点了! “乐戠你别胡闹,我被昙华阵灵放雷劈的时候你不是挺淡定的么。现在和我抢啥呢,我现在实力大进,正好可以拿天雷祭剑。” “你不用为我担心,区区九道白雷,奈何不了我的,更何况我还有这么多师伯和伯父给的抵抗天雷的法宝。” “我没担心你,不过这该是我受的,你别和我抢。” 路瑶一长段话下来,仍是没改变萧妤的心意。 她能明白路瑶的意思,却是不能让路瑶为她涉险,而她在一旁光是看着。 她是路瑶同行的伙伴,而不是拖累。 第四十一章 区别对待 “这咋是我和你抢呢,是你和我抢呀,这是我和我手上这家伙的谈和协定,雷罚自然该由我来接,你乖乖的,别闹。” 路瑶抬抬手,把戴着的白环子晃动着给她看。 萧妤在识海里才刚明切地见识过她的口才,把自己的意思表明清楚后就闭着嘴不愿和她再说。 不管怎么样,这事因她而起,她做不到在一旁看着路瑶代她受雷罚。 路瑶不愿失信,她亦不愿成为被人护在身后、只能道谢而毫无实际作为的人。 萧节见从没红过脸的俩孩子为了争这雷罚都快要吵起来了,欣慰一笑。 劝解道:“好了好了,都是乖孩子,争啥呢,不用争。 乐戠要受是应当的,不就是被雷劈么,来多少挡多少。放心,我别的没有,法宝还是有的。” 话音一落,又是一堆法宝飘到萧妤面前,虽然没有路瑶的那一堆多,但撑过九道白雷应该是没问题的。 路瑶为救萧妤屡屡犯险,路青舟都是一派从容淡定,从不阻止。现在萧妤要接受雷罚也是应为之事,他更不会阻拦了。 路瑶深深地感受到了差距,她师伯穷得就只剩她那把本命灵剑值钱了,而萧家伯父则是富得将法宝成堆的给人。 路瑶瞧了瞧萧节,怀疑他是把萧家库房给揣身上了,可惜大胡子遮脸,她瞧不见他的神情。 萧蕴也是点头,说道:“宁安,还要劳你看着那道寒气,这雷罚,夫子就厚颜拜托你了。不过因果牵扯乐戠也是其中一环,这雷罚她也该受着。” 一边说,一边同样地把她的法宝取出分放在路瑶两人面前,让她们收好,以备不时之需。 明州路家嫡系虽然少,但个个都能独当一面,萧节萧蕴如今见了路青舟养路瑶的做法,才知道为何路家养大的孩子都那般优秀了。 他们从小被前任家主无视长大,后面却是比他时时带在身边的人更为出色,那时他们便知逆境赋予人的,是长足的长进。 只是萧妤从小受苦,萧节萧蕴两人对待她就格外的疼惜,一向是如珠如宝的呵护着。 好在有路瑶在一旁参照,萧妤自己性子也静,不然照他们的养法,极为容易养出娇纵性子来,就像萧序一样,人小脾气大。 现在能这么舍得让萧妤去对抗天雷,也是受了路青舟两人影响。萧妤要自承雷罚,足以证明她是个心性端正、不负期望的孩子,他们担忧之余,也极为欣喜。 只是两人站在理智的立场上,和路瑶所思虑的是一样的。初始寒气在没有清除灭杀萧妤的法则之前,绝不能让它沾萧妤的身。 没人在它近处为它挡雷也是不行,所以只能由路瑶带着它。 这么多的法宝,应能平安渡过了。 四方灵台方位正好,又有天阳地气遗留,众人便决定将此作为渡雷之所。 四方灵台宽达三丈,路瑶手戴恨不得自己不存在、一直安静老实的初始寒气,与萧妤分坐灵台两边。 彼此相隔一丈,在雷罚的范围之内,也能够在初始寒气做坏事时及时反映过来。 萧节与众人对视一眼,默默点头,林莒把备好的灵丹分给了两人,和路青舟一起下了灵台。 无茴婆婆与萧蕴相继收手,退回萧节身后,她们是法阵的维持者,收阵之后,还要将蒙蔽天机的因果了结清楚。 萧节见众人都已经退开,手中法诀变换,将四方阵石一一取出。 等最后一枚阵石离了法阵,流转多日的阵纹屏障如水波一般荡漾,随即消散无踪。 此时夕阳隐坠,天色仍是明亮,在法阵彻底消散之后,乌云沉沉,向医谷压顶而来。 萧节急忙取出府尊州令,以府尊印章相扣,扬手一抛,霎时间金光大作,化为金印护住了他们三人。 十息后,乌云大散,只余灵台之上雷云闪动。 萧节接住略显暗淡的州令与印章,朝无茴婆婆两人道:“快走,我们在这里会连累孩子。” 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路青舟她们那里,无茴婆婆和萧蕴动作也不慢,几乎与他同时到达。 头顶天雷未降,赫赫威势已经重重地压上心头,路瑶放稳心态,抚上不停颤抖的白环。 很是嫌弃地说道:“你胆子是真的小,现在天雷威势已临,我想跑都跑不了,你赶紧的从我手上离开,别我还没被雷劈就先被你冻残了。” 天雷的威势大多压在初始寒气上,和萧节他们的威势一样,浩然广博。它身子颤抖是本能,无法控制,压制不住寒气,将其外露也是正常。 不过路瑶的话也没错,所以初始寒气一句话也没说,重新化成白团子飘在路瑶身边。 虽然白团子贴她贴得紧,不过比刚才好多了,路瑶也不再多言。看了看萧妤那边,隐隐觉得她头上的和自己头上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站在花间亭中的众人看着灵台上空,有些无言。路瑶都看出不一样了,见多识广的他们自然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果然是剑道传人,不管大小都是挨雷劈的存在呢。”林莒轻轻扬眉,对俩孩子迥然不同的遭遇颇觉好笑。 “关剑道什么事,小家伙受天道钟爱,好事啊。”路青舟同感好笑,但对林莒这话还是要反驳的。 天雷也不是闲得没事天天找人劈的,她们给了这么多法宝护身,性命无忧,如果能引天雷淬体,确实算是好事。 萧节萧蕴两人:“……” 路瑶头上是雷云,而萧妤头顶上,则是灵气凝聚之下的灵气气旋。 换而言之,路瑶受初始寒气拖累要被雷劈,而萧妤则是因初始寒气离体,多年压制不在,天时地利人和之下,引动了天地灵气形成灵旋灌体淬身。 这就有点让他们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路青舟与林莒一边闲话,一边注视着路瑶那里,却见一抹明艳的橙色跃入眼中,脸色大变。 其余心情还算放松的人脸色也一下变得难看起来。 “怎么会是橙色天雷?!” 第四十二章 橙色天雷 这话路瑶其实也很想问。 雷云之中,雷霆翻转腾跃之间,由最初的白色猛然变换成的橙色,简直让人猝不及防,心肝直颤……。 这天雷是不是太看得起这白团子了,它有这么大的能耐?!!! 白团子知她的想法,急摆身子,拒绝背锅:“不只是我的原因,肯定还有别的事,如果单单是我,两道白雷就能把我打散了,用不着这个!” 路瑶又取出两样法宝,冷静心神,将灵力渡入其中,“除了你还有谁,难道是我啊?” “……没错,刚才我用法则感应了下,确实是因为你,说起来,我这还算是被你连累了。”白团子想哭,没想到拉的挡箭牌反成了催命符。 早知道它就在识海里和她们一决生死了,何必出来又是受神识压制,又是被天雷降罚的,横竖都是死,白白地折腾这么一场。 路瑶听着它那满是悔意的话,想了想自身。她的特别,除了先天真炁之体,就是她是重生之人这一点值得被雷劈了。 但司武界广开界门接引诸多下界之人,她这种情况,应该并不值得天道特意降罚才是。 雷罚如此,或许她当初清醒,不是重生成了路渝的孩子,而是占了她女儿的身体? 路瑶凝眉,声音冷了下来:“说清楚。” 白团子看了看上空窜动的雷云,急切提醒她:“说什么呀,你专心凝神应对上面的天雷啊。”就算希望再渺茫,也不能放弃生的希望呀。 “说!” 白团子被她惊了一下,一直以来,就算它算计她,她都是一副平静好脾气的样子,它还没见过她如此冷厉的模样,竟让它在赫赫天威下感受到另一种难以抗拒的威势。 “我从识海出来接触到你时,才察觉你是先天真炁之体,本来以为你渡过了体质死劫,没想到原来在这里等着你。 你看,我们之间彼此彼此,虽然是我牵动的雷罚,但你也不是无辜受累就是。” 虽然路瑶在帮助萧妤控制体内寒流之时动用过先天真炁。 但那时初始寒气已经被萧妤关在了识海,能通过同源感知寒流的大致情况,但具体情形并不知道,也就是出来缠着她的时候才知道她的体质不凡。 所以那时候它的抖是真的害怕,人质没有生命危险,那有危险的就是它了,能不抖么! 不止抖,还得要多安静就有多安静,能安静到她们把它遗忘了最好。 “这天道有病,还见不得体质不凡的人出现了,界内修为高深的人多一些不好吗,还想不想升上界补道缺了?!” 听了初始寒气的话,路瑶才知道萧妤并不是个例,冰玄寒极体是玄寒之气爆发灭主。 这真炁之体是如何的生死劫难,她暂时还不知道,但她想,真正的路渝女儿,应该是没有渡过那场生死大劫,神魂消散,才让她鸠占鹊巢。 这叫什么事?!!! 路瑶紧皱眉头,心情复杂。她一直以为自己是重新投生成了婴孩,却不曾想是借尸还魂。 重新投胎还能解释是忘了喝孟婆汤,毕竟修仙世界,孟婆可能是有的。 但她以及她认识的人都没有那个能耐去借尸还魂,她是怎么跨界域上了路渝女儿的身的?! “都说了天道有缺,不然怎么会有我出现,你当我愿意这样么!……来……来了来了,顶住呀~!” 白团子一边盯着天上雷云看,一边回答着路瑶的话。说话间,就见橙雷以不及掩耳之势劈落下来,连忙高声提醒路瑶。 萧妤也发现了她和路瑶上方情况的不同,听得初始寒气惊惶的叫声,又见路瑶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心生担忧。 想要起身去挡时,灵气气旋却是和天雷一起降了下来,她被压在原地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天雷劈下。 路瑶虽然沉思,却也没忘记自己现在的处境,一直都有留神上方,见天雷劈下,连忙把手中的法宝对着扔去。 如果是白雷,她还有信心以身接引淬体,这橙雷就算了,天雷颜色往上增递,威力可不是简单的几倍增长,她还没自大到拿命去验证。 不过很神奇的是,在她全神贯注下,她有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她能清晰感受到,在法宝撞上天雷后,抵消了它三成的威力。 能明确具体地感知到攻击成效,就如同游戏打BOSS可以见到具体掉了多少血,还剩多少血,能够以自身攻势做出详细攻略,路瑶一下子就有底了。 将手中渡了七成真气的法宝打上去,取出身上法宝继续渡入真气往上丢。 三个法宝怼上去,第一道雷还剩下最后一成威力的时候,抓起白团子往天雷身上一扔。 “啊!!!!你干嘛!!”白团子不经意间被她那么一扔,又被雷一劈,惊叫瞬间变成惨叫。 “叫什么,我有分寸。帮你洗干净本源,不用谢。” 路瑶边说边把掉下来的法宝捡起来,还没完全毁坏,能重复利用,谁知道这不按套路来的雷罚具体会有多少道,能省则省。 第一道雷罚成功抵消,白团子晕晕乎乎地飘下来,感觉自己轻了二两。 趁第二道雷还没下来,路瑶连忙取出两颗灵丹吞下,回复真气与神魂。 看起来解决得轻描淡写的,实际上她体内真气和识海里那点神魂之力都已经见底了。 见白团子飘着不知道干嘛,快速给它安排事情:“要想活命就去把隔壁的灵气引过来给我。 还有,待会我叫你的时候,老实顶上去,把你身上的天道意志给洗干净。” 她和萧妤本来都在天雷范围内,但天雷被萧妤上方灵旋卷入后,灵气旋转间抵消了威势,化为精纯的雷元渡入萧妤体内。 相当于萧妤也是在一起担劫了,不过与被雷劈的路瑶比起来,那简直不要太舒服。 萧妤见她能应对雷劫,也是放下了提着的心。把自己腰间乾坤锦囊取下,解开禁制,扔到了路瑶旁边,里面是刚才林莒他们给的灵丹和法宝。 第四十三章 成功渡过 白团子委屈地点点头,老实按着路瑶说的话,飘在路瑶身旁为她将萧妤那边的浓郁灵气牵引过来。 对于这个,白团子很有经验,灵气很快就充裕地围在路瑶周身。 在药力和纯净灵气下,路瑶真气在入与出之间勉强达到平衡。 很快,第二道下来,如法炮制,成功抵消。 萧妤见她真的能轻松对抗,方才松口气,闭目静下心吸收灵力,调动灵旋加快。在天雷来时,亦能扯入更多的天雷,减少路瑶那边的压力。 第三道,第四道,第五道…… 花间亭的五位大佬的脸色终于恢复了过来。 路青舟顺了顺心口,刚才差点被吓坏了,简直可怕。 还是把人送回明州,让他们一起跟着担惊受怕去吧,她自己面临死关时心跳都没有这么快过。 无茴婆婆:“心性超绝,机缘深厚,有此后生,几位真是好福气。” 萧节笑道:“无茴前辈客气了,乐戠多亏了您与林莒大医师、路师妹和宁安的多日护持相救,方能留得性命,得此机缘。 晚辈感怀于心,铭记五内,以后但有差遣,晚辈义不容辞!” 说罢,萧节与萧蕴两人向林莒三人正式拜谢。 无茴婆婆:“我就是感叹下俩孩子的好,你们这样干嘛!不用如此多礼,快快请起。” 路青舟拍拍萧节的背:“你留个大胡子就做个豪爽的人罢,请我们去赢北楼吃顿好的就成了。 别老是拜来拜去的,俩孩子都跟你们学迂了。先说好,我要梧泉美人酒,千年份的,多来几坛。” 路青舟敲竹杠的德性,从来都是敌我不分、趁机而上的。 林莒先将萧蕴扶起,才斜睨她一眼,淡然道:“我有紫华地丁做的锦囊,需要送你一个么?” 别说千年份的梧泉美人酒,一年份的都没得喝。 路青舟低头认怂:“谢谢,不用了。” 萧蕴挥手一笑,大气道:“阿莒今次就放过青舟罢,我萧家还真有一坛子千年份的梧泉美人酒。 等她们俩渡完雷劫,我就去取了来,明日我们去赢北楼大吃大喝一场。” 路青舟双眼一亮,极为欣喜,连忙道好。又侧身问萧蕴:“不够意思啊你,这么多年你都没告诉我。” 萧蕴笑得意味深长地回她:“说是取,你还真就相信了啊。” 千年份的梧泉美人酒饮用后能凝炼神魂,增进道行,是难得的宝物,五百年份的使使力可以得到,千年的那真的是难得一见了。 黑暗纪元之时,诸道倾颓,赢北楼自然也泯于战乱,萧家得的这一坛,是武皇定鼎之后,酿的第一批灵酒,极为珍贵难得。 不过这是萧家老家主,萧蕴的父亲为他的私生子萧荣突破宗师境界而想方设法弄到手的,等萧荣调节好就开封。 萧蕴说“取”的时候,一点也不心虚。反正她大哥是家主,老家主什么的,现在又打不过她,闹起来才好顺理成章的打起来呢。 “喔~,明白。”路青舟恍然点头,不再多说。 萧节指指妹妹,摇头一笑而过。 …… 赢北城,萧家府邸,荣威院。 不知道自己灵酒已经被人预订的萧荣负手站在高阁,举目看向东佘山那边,乌云高悬,雷霆震震,在暗下来的天色之中极为明显。 萧荣脸色沉郁,声音阴冷:“你们连入谷都做不到?” 后方跪伏在地的人如被蝮蛇缠身,不敢拖延,恭声应道:“回主子,那医谷位于东佘山深处,大妖极多,法阵重重,我们……我们破不了阵法,又惊动了大妖熊巨,损失……损失惨重。” 汗水滴落,又很快被冰凉的地面吸入,就如同……站在他跟前的人吸食人血一样,漠然且无情。 一双白色祥纹锦靴出现在跟前,他瞳孔猛然一缩,想起以往被他掩埋的那些枯涸尸体,现如今轮到他了么? 萧荣垂眼看着脚下紧绷轻颤的人,方才还阴沉的脸上浮现笑意。他喜欢这种掌控生死,让人连反抗之心都生不起来的感觉。 “罢了,不过是一个小娃娃罢了,今日不死,以后总会死的。看你还算知趣的份上,下去吧。” 抱着必死决心而来的人没想到他还有活下来的机会,连忙磕头谢恩:“多谢,多谢主子饶命,属下定竭力为你尽忠,马首是瞻。属下、属下告退。” 萧荣脸上含笑,看着他跪着退后三步才起来弓着身子退后,连头都不敢抬起的下了阁楼。 回身看了看远方的雷云,冷哼一声,抱着天雷最好将其中之人尽数劈死的想法,慢慢踱步回了寝房之中。 而那个在他面前毕恭毕敬的人在出了萧府,回到自己住处时,方才直起一直弓着的背,眼中所现的,则是刻骨的恨意与忍耐。 暂且不提萧荣的心思后续如何,单单他那天雷劈死人的想法就已经落空了。 随着路瑶长剑轻旋,引下最后一道天雷的一成雷力淬体,乌云消散。皎洁月光撒在身上,让人心生愉悦,畅然开怀。 萧妤的灵旋仍然还在,纯净灵气之中蕴有雷元,白团子一直不停地将其往路瑶这边调动,路瑶也不客气,盘坐吸收。 等萧妤的灵旋散了,路瑶体内真气已经由二阶大成突破入了三阶圆满,可以正式淬炼心脏了。 萧妤的实力进境更为明显,之前只是肉身武力达到二流之境,现在真气也因这难得一遇的灵旋风暴而平稳突破至二流一阶之境,活脱脱就是一日千里的最佳典范。 白团子也机灵,前三道天雷把它身上的天道意志洗净后,它就在调动灵气的时候自己偷摸着吃。 它没有明显限制,灵力够了实力就上来了,搭着路瑶两人的顺风车,灵气雷元吃了个饱。 早没了被天雷劈成飘忽不定的轻烟样子,更显凝聚结实,隐隐有五官显现了出来。 “乐戠,怎么样,身无禁锢的感觉如何?” “尚可,你怎么样了?” “嗯~,有点饿,想吃肉。” 第四十四章 探寻真相 还是那熟悉的作风,熟悉的言辞。 萧妤:“……”除了吃,还是吃,真的不愧是你。 “宁安,乐戠,恭喜渡劫成功!我接你们下去,都已经备好饭菜了,绝对够吃。” 萧蕴见灵旋消散,急忙上了四方灵台。心情激动之下,两手一揽,抱住路瑶萧妤两人,在她们俩脸上分别的重重亲了两口。 被大美人亲了两口,躲都躲不过的路瑶僵着脸表示,果然是长路漫漫,仍需努力修炼,不能放松才是。 没想到夫子一激动也爱亲人,她一直以为除了恶趣味的萧节,就爱逗弄她的路青舟会这么做了。 不是说古人很含蓄的么? 萧妤一脸平静,她姑姑不准她爹用大胡子扎她脸,但是她有时候觉得她可爱,就会亲她,她已经习惯了,左右她姑姑亲着脸不疼。 林莒比萧蕴慢了一步,见萧蕴蹲着就把人抱怀里亲,眯了眯眼。 走过来摸摸萧妤的头,又把路瑶拉到自己身边,淡然地对萧蕴说道:“走吧,饭菜已经做好了。” “嗯,走。”萧蕴点点头,抱起萧妤就飞身往饭厅而去。 路瑶等了会没见动静,抬头看看林莒,想要问问她怎么了,还没说话,就见林莒取出锦帕为她擦拭脸庞。 擦完把锦帕收了后,似乎有些犹豫,又很快下定了决心的样子,蹲下凑过来,和萧蕴一样亲了她两下。 路瑶:“……” 路瑶微闭了闭眼,在林莒放开她后,睁开看向林莒。 以她绝好的视力,在月光照耀下,明显地看见林莒脸红了,眼神飘忽不定。 “宁安,你很厉害。”似是有些后悔刚才所做的事,林莒极不自在。 林莒觉得尴尬,那她就不尴尬了。 路瑶笑笑,上前环住林莒的脖子,抱住她,回道:“谢谢前辈,前辈你也很厉害。” “那我们先下去吧,你师伯夫子他们都在等。” 暖暖的小身子倚入怀里,看来并没有因她唐突之举而生气,林莒轻舒口气,抱起路瑶和声说道。 “嗯。” 初始寒气白团子:“……”没人搭理它怎么办? 在空中飘荡了两下,最后还是顶着林莒的威压飘回路瑶的衣袖里,老实缩着。 萧妤生死大劫平安渡过,雷罚之下俩孩子无伤无损,还颇有进益。众人今晚都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难得的轻松。 无茴婆婆、路青舟、萧节三人大展厨艺,酒醇菜好,人人尽欢。 等一切收拾好了,萧节一个人回了萧府,其余人各自安歇。 这三日来每个人都是精神绷得死紧,需要放松一下。 医谷中的房屋是林莒的移动法宝所化,精致淡雅,可居住可防御,很是方便安全,也不用担心房屋不够。 路瑶躺在床上,难得的没有推演剑法,她在想今天被天雷打断思绪的那件事。 她在白团子说了之后,下意识认为自己是借尸还魂,但如今现在冷静下来,她又在想,如果真炁之体的考验,就是加重雷劫呢? 本来是白雷,结果加重到橙雷,还是足足十八道橙雷。 萧节他们所送的法宝,加上萧妤乾坤锦囊里的,都用上了才勉强够用。她之前省下的护生丹与那两颗没用上的韵神丹都已经服下。 比起最初预计的九道白雷,情况严重了百倍不止。她也从拥有成堆法宝的富有之人重新回归之前。 如果不是萧节他们舍得法宝;如果不是萧妤在她旁边引动了灵旋分担压力,又供她纯净灵气;如果不是她能感知雷罚威力,做出正确的因应。 那她不仅不会从中获得好处,反而必死无疑。 这么想来,她应该就是路渝女儿本身才是。 但是……,她又想起当初路青言说的那句:有哭,才降生那会儿哭得可响亮了,后来府尊说不要她了,她就不敢哭了。 当时以为是调侃之言,现在想想,是否是那会路渝女儿本尊被天道弄死了,而她恰好入了人家的身呢? 啊!头疼!!纠结!!! 路瑶皱着眉头叹息出声。 虽然重生到了这个世界并非出自她本意,但现在她活得好好的,觉得日子这么有奔头的时候,又让她发现自个可能不是原装的,这就有点……不,是很坑了。 侵占了人家的身体,享受着人家应有的资源身份,领受着人家长辈的关爱呵护什么的,想想就觉得心虚愧疚。 虽非本意,但这些确实不是她该得的。 路瑶眼神凌厉一闪,是与不是,总得弄清楚,不然心结难解,以后一样得死。 一把将袖口装死的白团子拽了出来,路瑶还没说话,白团子就叫起来了。 “干啥呢,人家睡觉呢!” 被人一把抓了出来,白团子浑身寒气一炸,又在路瑶的注视下老实的收了回来,总觉得这人现在不能惹。 “小点声,虽然有隔音禁制吵不到别人,但你吵到我了。” “好的,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它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面前还是它的救命恩人,低低头也不丢脸。 “真炁之体的体质死劫是什么?” “不是今天的这雷吗?” 路瑶目光沉沉,似笑非笑地看着它:“装什么傻,直言就是。” 白团子颤了颤身体,声音听起来都快哭了:“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不就好了么,何必追根究底。” 路瑶揉了揉眉心:“我不需要你教我如何做,你不愿多说,就让能说的出来。 你既然能得天道启智,那么我这里应是一样,你把它找出来,让它亲自说。” “真的?你这么放心我吗?之前一点都不让我沾着萧妤,现在你倒是直接让我在你体内乱窜了,人类,还真是复杂。” 谁知道那个初始本源在哪里,白团子这么说,主要就是要告诉她这个可能要费些时间。 “你之前算计人的时候也不见得有多简单,不用废话,速找,嗯,把你的寒气收着。” 看清了初始寒气怂的本质,又一起历了生死,说话也不用太过客气了。 第四十五章 肯定是骗我的 白团子见她主意已定,为了避免她又用威势来压自己,也不多说废话,白影一闪,便入了路瑶体内。 路瑶也用灵识内视之能看着白团子寻找,她之前也多次用灵识在体内搜寻过很多次,然而并没有找到。 就只能让白团子进入体内搜寻,术业有专攻,白团子在人体内,如同回了老家,熟门熟路的。 丹田,灵墟,心脉,紫宫,中府一一而过,并没有见到任何异常。路瑶信任它,它也没必要见外。白团子不做停留,直接往眉心而去。 直到进了识海,见到一片雾蒙蒙,不由嫌弃出声:“你这和我家萧妤的豪华冰宫完全没得比啊。” 路瑶也入了识海,化作人形,“之前追着人要打要杀,现在就成你家的了。你家的那你怎么不去跟着她,而跑到我袖子里躲着呢。” 白团子上下晃了晃:“之前那是天道驱使,我身不由己。现在她都烦我了,我不敢去。” 路瑶将手背负,好笑道:“装什么委屈呢,不就是怕乐戠把你收回去炼化么,咱们谁不知道谁呢。去找去找。” 路瑶下巴朝迷雾一扬,“把它带到这来,我在此静候你的佳音。希望你今天吃的那一顿豪华大餐不是白吃的。” “哼!”果然是老怪物,啥都瞒不过她。 白团子收了推脱之言,进入迷雾之中,仔细地搜寻查找。 路瑶则在识海外围等着,这迷雾识海,就算她是主人,也无法看清具体,入得其中如同陷入迷宫,只能在一个地方打转。 让白团子去,也只是试试。 不过她如果明说,白团子肯定不会出力,现在见它久去不回,便知它有极大可能会有收获了。 果然,差不多一刻钟之后,白团子领着和它一样团成一团的气团回来了。 “这小家伙胆子才是真的小,扯了半天才把它拽来。” 路瑶仔细打量了下它,和识海迷雾一样的颜色,非要拿一个字形容的话,就是“雾”。 白团子是冰玄寒极本源气,呈奶白色,而它后面的真炁团子,似白非白,极清极淡,很是缥缈,有种虚无之感。 路瑶点点头,问白团子:“要听秘辛还是出去?” 正打算老实退出去的白团子兴奋问道:“可以听吗?” “随你。” 路瑶没管兴奋听墙角的白团子,直言问向面前轻颤着的真炁团子:“体质死劫,我为何没死?” “您打赢了领天道法则的初始真炁,怎么会死。”不止身体是颤抖的,连说话声音都是颤抖的,足可见它是真的害怕。 路瑶挑眉,这小家伙说话声音和她自个一样,不过她可从来没用过这么胆怯的声调。 嗯,又是一次难得的听觉体验,但这胆怯的声音是她自个的,她就有点接受欣赏不来。 “怎么打赢的?打赢了为何你还有灵智?” “初始真炁要将您神魂吞噬的时候,你的神魂把它给吞了,我……我是第二道诞生真炁,走得没初始真炁快,所以您没吞我。” “那你为何知晓这些,初始真炁领法则被我吞噬,你的灵智如何来的?” 真炁团子简直要哭出来了,“我……我也不知道啊,我就慢了那么一步,是你没吞我的,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知道这些。” 路瑶看看它,到底把声音放轻柔了些:“那告诉我你知道的,我的神魂这么厉害,是一直都这么厉害,还是突然变得厉害的?” 真炁团子声音扬了些,回她:“这个我知道,是一直都这么厉害。您的体质这么厉害,就是您在胎内就一直有意识的吞吐先天胎息呢,所以您出生后,炼化先天胎息才那么容易。” 真炁团子不明白路瑶问话的深意,白团子在一旁倒是听得明白。现在听真炁团子这么一说,它倒把事情捋明白了。 “对啦,它身上有先天胎息,不用天道启智都会衍生灵智。想来当初的初始真炁在领天道法则的时候就已经有灵智了,所以你才那么容易就吞了它,而这第二道会有灵智也不奇怪了。” 路瑶指指真炁团子,向白团子问道:“它的身上,可有天道法则在?” “没有,我在找到它的时候就探查过了。” “是么,那你为何要躲在识海深处,你应该知道我在找你。” “我害怕你把我吃了。呜呜……” “好罢,你不要哭,我连那白团子都没吞,吃你做什么,你可有名字?” “没……嗝……没有。” “那我为你取一个如何?” “好!”听她要给它取名,真炁团子也不哭了,高兴地转起了圈圈。 “既得天厚待,依体质而生,我便为你取名朝真,以后与我同观九天真知,你意下如何?” “朝真,我喜欢!” “那便好,朝真,你既已生灵智,便入主丹田,领真气运行罢。这茫茫迷雾识海,有何乐趣可言呢。” 路瑶步步引诱,终是把它安排到了该去的地方。有了它的带领,体内真气内劲就可随时随地运行,不用她都操心了。 “嗯,朝真听主人安排。”真炁团子如奉喻旨,兴冲冲往丹田去了。 路瑶瞟了一眼白团子,说道:“走罢,难道你想在这里安家么?我不介意的。” 白团子一个激灵,跟脚底抹油似的,立马出了她的体内。见路瑶睁开眼睛,才感叹道:“狡猾的人类,心眼太多了,才找到就要人家当苦力。” “它依我而生,做当做之事,何来的苦。” “你就这么信它了?” “不是你说的它无反意么?” “那你就这么信我了?这不像你。” “呵!” 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白团子又想炸毛:“啥意思啊。” “不管相信还是不信,总有办法解决的。” “当初说的我以后比你们厉害,害怕我报复的话肯定是骗我的。” “嗯,你才知道么,随随便便就比我厉害,那我每天苦练剑法做什么,去吃喝玩乐不更舒服么。” “……”你厉害,你有理。 第四十六章 养孩子不容易啊 既然神魂不是突然变得强大,那就说明她不是突然上了人家的身,而她就是路渝女儿的本尊了。 虽然不知道她为何没有在胎内的记忆,但路瑶心中那不得劲的感觉终是可以暂时放下,安心睡一觉了。 “你自去寻个地方玩去,我要睡觉了,这几天为了收拾你,我也不轻松。” 路瑶看看飘在她面前的白团子,让它走远点。 “用完就扔,你可真顺手。” “那不然呢。” 路瑶随口回了一句,之后便不再管它。闭上眼,看了看体内乖巧听话正引导着真气运行的朝真,放松心神睡觉。 她这几日都是打坐过来的,又历了雷罚,早就累了,现在心神一放松,马上就陷入了沉睡。 而被她找到了的真炁团子并不需要休息,在她体内越跑越畅快。 很是感激它的主人没有把它吞了,还给它取名,让它当老大,朝真决定一定要做好主人交待的事,绝不能松懈。 白团子见路瑶闭眼后天地灵气争先恐后地往她身体里钻去,自觉地飘远了点,也吸收天地灵气修炼起来。 一夜无梦。 黎明破晓,路瑶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让她很准时的从沉睡中清醒,起身伸了个懒腰。 看了看小榻上正吐纳灵气的白团子,穿上锦靴去了水潭那边,开始晨练。 身姿腾挪,剑影交叠,短短三日过去,剑芒就比之前第三诀刚入门时强盛了不少。 她昨天引天雷淬体的时候,也没忘了她的剑,一同将其也用天雷淬炼了个遍。此时看起来,湛蓝剑体明亮了些,挥使间隐有雷芒闪耀,更显神武灵动。 待天光大亮,路瑶收回剑势,将灵剑收回丹田。体内真气有了朝真引导,她不用再特意静坐行功,省下了调息的事,所以她便多练了几遍剑诀,现在也该回去了。 刚一侧身,就看见路青舟斜躺在她之前调息的巨石之上,笑意悠悠地看着她。 “大早上的,你又在喝酒。” “喝酒只有想喝与不想喝,哪里有什么早上不能喝之理。”说是没什么不能喝,到底还是坐直把酒收起来了。 路瑶看着路青舟,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她是真的,她师伯还是亲的! 路瑶经了昨日那一遭,现在看见路青舟别提有多亲切了,纵身跃上巨石,靠坐在她旁边。 小家伙很少这么真情流露地黏着她,路青舟嘴角含笑,说道:“从昨日渡了雷罚下来,我就见你心里藏了事。昨晚你不找我,那只有我来找你了,跟师伯说说,什么事难住了我天资聪颖又敏捷善思的乖乖师侄。” 路青舟亲手养大的崽,有什么不对劲她一眼就看出来了,路瑶从小想得就多,这会儿万一不小心钻了牛角尖,想岔走了歪路就惨了。 养孩子真不容易,操心衣食,担忧安危,现在还得来开解心事。 “你昨晚一心扑在美酒上,难为还记得我。师伯现在可有看出我有何异处?” 昨晚路青舟和萧节拼酒玩得欢快,她这事也不急,不用去扰了好心情。 “剑境精进,神魂凝炼,内息进度也不慢,怎么,还要师伯再夸夸你么,嗯,好像个子长高了点。” 路青舟上下来回的打量了她一圈,知道小家伙挺在意个子,似模似样的伸手比了比她的个头,最后还确定了似的点了点头。 路瑶估计她说的长高是和她去年的个子比的,不然就这么坐着,能比较出这三天的变化么。 “师伯……。” 对这个老爱逗弄她不说正事的师伯,路瑶很是无奈。 “好罢好罢,你刚才是怎么回事?” 路青舟也不开玩笑了,她一来就见路瑶在练剑时,体内真气也在行使周天,路瑶现在境界还低,是做不到如此的,肯定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昨日天雷加重,初始寒气又说体质不凡之人在出生时都会遭遇死劫。乐戠的死劫让你们废了这么多的心力,而我却是无病无灾的长这么大。 所以我以为其中肯定有什么不对,就让初始寒气入了我识海,果真找出了那道躲着的真炁本源。” “原来如此,那你所以为的不对是哪里不对?”路青舟点点头,继续问她昨晚的心事到底是什么。 “……我以为我不是真正的路瑶,而是孤魂野鬼,白白占了她的身体,领了她的身份,蒙骗了你们。” 路瑶叹口气,向路青舟直言她之所以不能释怀的原因。借了人家的东西还可以还,如果是抢,还是被动抢,她该如何去还。 路青舟轻笑,抬手拍拍她的背:“一天到晚杂书看得多,想的也多,那现在呢,还这么认为么?” 江湖百晓阁挖出的奇闻异事不少,大能复生,仙人投胎,借尸还魂,侵占识海这些不说时常发生,百年间还是有的。 路瑶时时跑州学的藏书楼,平日不是练剑就是看书,路青舟一点也不奇怪她会这么想。 路瑶摇摇头,笑道:“不了,我昨晚问清楚了,我天赋异禀,把要害我的给反杀了。” 顿了顿,又抬头看看路青舟,问道:“为何师伯好像一点都不这么想?” “我当然不会这么想了,我又不傻。你可是入了祠堂,在先祖灵前留了名的。 如果是外来之客,先不说修为超绝的长老们会不会发现,祈福礼时你连宗祠的大门都进不去,那我可没机会把你养这么大了。” 名门世家的嫡传,不管是收徒还是血脉,都会有极为隐秘严谨的核查,祭祖留名是最后一道。若无法让先祖英灵认可,天资再如何逆天,也成不了嫡传。 路瑶的身份清白得不能再清白了,不过路青舟之前也不曾跟她说过这些,路瑶当然是不知道的。 “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师伯,你为我看看,这小家伙可还乖巧?”路瑶大吐口气,总算是能将这事彻底的放过了。 路青舟会意,剑元入她体内,周身流转一圈,向路瑶点点头。 第四十七章 我养的,我宠着 路瑶眯着眼睛笑笑,心情放松了下来。 她对白团子持了五分的戒心,自然也会对被它找到的朝真保有三分观望态度。 现在路青舟确认它确实是无害的,路瑶也就可以完全相信它了,她们之间,本就是相辅相成的存在。 路瑶可以没了它,它却是和那个造反又好运过了雷罚的白团子不一样,没了路瑶,它也就跟着没了。 “话说回来,如果你真是孤魂野鬼占了这身子,你会怎么办?”路青舟想了想,饶有兴味。 路瑶一点也不想看她那唯恐不乱的表情,把脸上的笑容收了回去:“这个如果并没有意义,我拒绝回答。” “没有意义那昨天晚上还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路青舟双手捏住她的脸,搭眉撇唇,掐出一张苦脸来。 路瑶抬手把自己的脸解救出来,反驳道:“我何时有愁眉苦脸,人人都高兴的时候我还没傻到摆个哭丧脸出来扫兴。再说了,我也为乐戠摆脱束缚而开心,这事更不至于让我犯愁。” 路瑶扬了扬下巴:“不然我的小帮手怎么来的。” 路青舟看她那得意的小模样,收了漫不经心的表情,揉揉她的头。 “说对了,这就是个小事。我很确定的告诉你,你就是路渝的亲生孩子,是我的真师侄。 而且若真是如你所说那般,你也可以做我的徒弟,师伯变师尊也是不错。我养大的崽,我总是要宠着的。” “……师伯,难得你这般正经,如果不是一直揉我的头,把我头发弄得乱糟糟的话,我都要感动哭了呢” 路青舟这么一开解,她也觉得昨晚的自己想得有点多,完全没必要去纠结。 就算她不是路渝女儿本尊,那她也不曾刻意谋害侵占,如果不满她鸠占鹊巢,她大可去修鬼道,以后再偿还这番因果就是。 路瑶木着脸,看在路青舟刚才那一番话的份上,由着她乱揉一通。 小家伙不抵抗,路青舟也就收了手,不揉搓她了。该说的说得差不多,路青舟起身跳下巨石,挥挥手走了。 路瑶偏头想了想,往花间亭走去。果然见着正在练武的萧妤,侧身靠在亭柱上等她练完。 她在能走路以后,就有意识的收敛了军人作风。几年下来,把路青舟的那一派慵懒随意学着了五六分,又结合她本来的三分习性,形成现在她自己独特的随心风格。 有个人一直盯着,萧妤也练不下去了,索性站好,问她:“何事?” 路瑶“嘿嘿”一笑,走在亭中桌旁,取出果露摆放好。 “来,真人可控制冰!这个甘梅露,三分冰;这个青果露,五分冰;这个紫……,哎,别走呀~。” 萧妤理都不理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路瑶赶紧把才拿出来摆好的果露又给收好,追上去:“干啥呢,你这体质一解,人更冷了呀,我跟你说,这样不好,很不好……。” 路瑶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萧妤眼神都不给她一个,等她说累了,才转头道:“心情恢复了?” “怎么你也知道我心情不好?” “喊饿的人昨天晚上可没吃多少。” “……是啊,现在想想觉得好亏,我师伯可不轻易下厨的,萧伯父的厨艺也很好。” 才飘出来放风的白团子:“……”你其实吃得并不少。 “哟,敢出来了。”路瑶用肩膀撞撞萧妤,示意她看。 其实并不是很敢的白团子慢慢地飘过来:“我出来看看,这里果然是宝地,花美景美,灵气浓郁。” 萧妤看看它,说道:“喜欢就在此长住,谷中地气大损,你在此静修,调理地脉。” 白团子:“!!!!!” 万万没想到她比路瑶更狠,安排起它来是如此的理所当然! 路瑶好歹还有商有量,还给赐了名字。到了萧妤这,它就直接落得一个调理地脉了,连句好话都没听着……。 所以它为什么要犯蠢跑她这来现眼?!!! 路瑶看了看气得轻颤,寒气炸得快成毛球的白团子,给她把话圆了圆。 “这里不止景好,还安全,白团子你现在就这么小点,又这么珍贵,稍微有点能耐的都想把你收了。 他们可不是我们,能让你这么自由自在的飘来飘去,收了就把你给炼化了。 那你的雷不就白挨了么,老实待在这才是好选择,然后再顺道着去调理下地脉,这可是你的老本行,没什么难的。” 她和萧妤最迟两月后便会赶往武都,医谷地气在地阶八品法阵之下耗损不少,确实需要设法调理。 白团子也算是最佳之选,萧妤自然会让它去。 “说的轻松,这个很累,很费元气的!” “那你是要拒绝我吗?” 白团子快被萧妤的寒气冻死了,虽然它自个就是冰玄寒极本源,但它就是觉得冷,冷得瑟瑟发抖。 “不……不是,其实这里挺好的,我喜欢待在这里。” “嗯,那便去吧。”萧妤淡然点点头,完全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现……现在?!!”白团子紧紧看着她,生怕她还是点头。 “现在不能去吗?”萧妤偏头,语露诧异。 “好吧,我去。” 路瑶在一旁看白团子在萧妤面前完全没了和她顶嘴的气势,也是好笑。见它颤巍巍的就要飘走,好心的帮它把话说出来。 “你金口一开,就要人家在这当苦力,就没什么表示吗?” “法宝灵丹都被你昨晚用完了,只有些赤金,可要?”萧妤转头,问向飘在面前的初始寒气。 “不用,我,我想……我想有个名字。”白团子吞吞吐吐的把话说完,寒气又炸开了,比之前更像个毛球。 “啧,没点出息,你都有灵智了还想着要别人取名,自个取不就好了,想霸气就霸气,想文雅就文雅,多好。” 被路瑶这么一打岔,白团子周身也没那么炸了,上下飘着反驳她:“你懂个啥,她不是别人。” “她不是别人又是谁?” “哼,我不告诉你。” 第四十八章 大妖印记 白团子话一说完,不等路瑶再说话就飘着离她远了些。 然后远了又担忧听不清萧妤说的话,自己默默地飘了回来,只是还是离路瑶远了点。 路瑶好笑的看它躲着,向它表示自己不说话了,才让它放松了点。 等了会,见萧妤不说话,白团子飘到萧妤身侧,用一副毫不在意的口气说道:“你如果不愿的话,便算了吧,我就是随口说说。” “冰玄。”萧妤看看它,还是给它取了名。既然愿意去调理地脉,那给它一个名字又何妨。 “啊?……喔,好!冰玄这个名字我很喜欢!”虽然是直接取自寒气之名,但和它很相符,它确实很喜欢。 萧妤给它取了名字,白团子比真炁团子得名字那会表现得还要兴奋开心,在空中一连转了好几个圈圈。 等冷静下来了才停了这转圈圈的行为,朝萧妤说道:“谢谢你为我取名,我这就去调理地脉!” 说完就直接飘到了远处,完全没了刚才的不情不愿。 “你似乎很喜欢和它斗嘴?”看着白团子入了地下不见踪影,萧妤才转头问路瑶。 “它的声音好听啊。喔,我也在夸你,它的声音就是你的声音嘛。”白团子不止声音好听,还挺情绪多变,有一种逗萧妤玩并且很成功的成就感。 嗯,这种怪阿姨的话就不用说出来了。 “呵!”她不说不代表萧妤就猜不到她的想法了,朝她冷呵一声,便直接的转身走开。 练了一早上的拳法,她还是去洗漱了吃饭比较好。 等两人吃完饭,林莒与萧蕴分别为她们梳理好头发,将锦服配饰一一穿戴好,才一起出了医谷。 现在时辰还早,事情也完美解决了,她们就不像之前那般赶时间,来回都是在天上飞来飞去的。 现在就跟踏风似的在这寻常武者难得一进的东佘山深处慢悠悠的走。 被林莒看上的深谷是个极适合培育灵药的隐秘之地。 当时深谷中其实已经被大妖熊巨占据,还是一家三口。能变成医谷则是她和无茴婆婆恩威并施,半打半商量的拿下的。 妖兽以实力为尊,东佘山极为广博,大妖的领地涵盖极广。 熊巨打不过抢地盘的,又被她们给的承诺说动,很识时务的认了怂。 反正它领地大,好地方挺多的,与其为了这小小的地盘拼命,还不如爽快让出来,还能得到不少的好处。 林莒需要深谷种植灵药灵植,熊巨一家三口很是配合的搬了家,就在深谷不远处,和林莒做起了邻居。 它领地的小妖找到了什么灵草奇药的,熊巨就往林莒这里送。林莒回赠相应价值的适合妖兽的灵丹,或是培育结果之后再由它取走果实,根植就是林莒的。 这样下来,熊巨领地的整体实力比别的大妖都高了不少,林莒也得了不少珍贵药植,双方合作得很是默契愉快。 林莒不坑它们,它们自然晓得回报,为林莒大开方便之门不说,作为她的邻居,熊巨顺便在巡视境地的时候也给她守门了。 萧荣派遣来的人,运气很不好的碰上了正巡视的它,还没能怎么着,就险些死完了。 深林巨木,雾色渺渺,花香草绿,鸟兽繁多,争相奔走其间。 见着她们一行人也不惧怕窜逃,反而停下来向她们点头致意。 林莒入深谷已经近十年时间,它们大多都是得过她恩惠的,自然会尊敬待她。 路瑶颇为好奇的看着这东佘山深处的景物,以往都是直接从空中入迷阵进谷,这还是她头回用自己的双脚踏上这里。 有大腿抱的感觉就是好,常人听之色变,难以得入之地,她跟着大佬前辈得到的就是最大的善意相待。 瞧瞧这百鸟齐鸣,百兽欢腾的声势,还挺赏心悦目、难得一见的。 “医师果然是最受欢迎的存在了,走到哪里都能混得好,瞧瞧,瞧瞧。” 不止路瑶这么感叹,路青舟见了也同样难掩情绪,激动的左右连指。 抢地盘还能有这么好的待遇,她作为一个剑修,实在是钦羡,这里面有好多会酿酒的灵兽啊! 也不知道它们有没有送阿莒灵酒……。 “你亦可以现在去学。”萧妤看她指的灵兽便知她在想什么,直接拒绝。 “……算了,我没你这般厉害,医阵双绝,武道也不差,我自愧弗如。”话还没说出口就没了希望,路青舟无力摆手。 “青舟,你这话就过了,谁人不知明州宣明阁主善茶爱酒,书法超绝啊,说不准你狠一狠心,医术也能大成呢。” “哎,彼此彼此,你去学罢。” 路瑶在一旁听了萧蕴的话,才知道她师伯除了剑道修为不凡,还有其它的才艺呢。 如果不是她夫子说,路瑶真不会相信,毕竟她见得最多的就是她喝酒,其它啥也没见着,连动武都是这几天的事。 路瑶这才想起了放在她乾坤锦囊里一直都没动的玉笛、玉笔那些宝贝。 看来等她去了殊庭府,也要把这些学起来了,不然很容易和她们没了共同语言啊。 “小家伙在想什么?”路青舟和萧蕴闲聊间也没忘了留心她,见她一脸深思,摇了摇她牵着的手。 “我在想师伯一本正经的写字作画的样子。” “如何,是否觉得师伯我很有才华?” “想象不出来。” “……”小兔崽子。 “哈哈。”一旁听着的萧蕴欢笑出声,连林莒和萧妤脸上都浮上了淡淡笑意。 闲谈笑语间,她们便过了一方印有一个熊掌掌印的石头,林莒回身向群兽挥手,那些鸟兽便意会地一一散开跑了。 路瑶打量了下那个掌印,雄浑凶煞,好似见到了一头高壮霸气的黑熊朝着她咆哮而来。 “吼!” 气机被黑熊牢牢锁定,路瑶感觉自己丝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巨掌朝着她临空而来…… 路青舟将手贴上她的后背,轻轻一拍,将她从幻象之中震了出来,然后递给她一方锦帕。 “拿去擦擦汉,学堂夫子没教你不能顺便乱看么?” 第四十九章 算计人要舍得放血 萧蕴蹲在一旁,一边为萧妤擦拭额头,一边开口教训她们俩。 严肃道:“我看你们俩过了个雷罚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领主印记也有胆子去细瞧,回去以后,把《蒙生学子规》抄写三遍!” 又补上时间:“三天后交给我查阅。” 林莒在一旁摇头:“三遍有点少,十遍为佳。” 无茴婆婆在一旁心知肚明,知道她家少主只是想逗一下俩孩子,吸引下她们的注意罢了。 哪会真舍得让她们抄写十遍,估计一遍都嫌多。 路瑶:“……” 萧妤:“……” 《蒙生学子规》是足足两指厚的一本书啊,……十遍,三天,手都要废。 没被领主印记吓到的两人反被林莒吓得两眼汪汪,可怜巴巴的瞅着林莒看。 “咳,其实她们俩都能过目不忘,十遍和一遍没差,还是一遍吧。”满意了的林莒迅速地转头为她们求情。 无茴婆婆:果然。 路瑶两人连忙向林莒道谢,又赶紧反省自身,向萧蕴乖巧认错。 萧蕴:“……好罢,抄写一遍。” 一直都知道林莒宠两个小家伙宠得比谁都厉害,她刚才居然还真信了她那抄写十遍的话。 路青舟拿着锦帕等了半天,见路瑶还是不接,直接将锦帕往她脸上一拍,随意擦拭了两下,就收回了手。 林莒看看脸都被她弄红了的路瑶,瞪了瞪路青舟,把路瑶拉过来自己牵着,才继续往前走。 她们之中就算有两个小孩,速度也并不慢,很快就过了无主地带,入了另一个大妖的领地。 虽然没有了夹道欢迎的待遇,但也不会有妖兽无故跑上来招惹。 林莒的模样它们也知道,大医师,和熊巨大妖关系不错,它们也乐意给个面子。 没有闹事的,周围景色也并没有多大变化,她们也看烦了。加快步伐的情况下,很快就来到了东佘山深处与外围的交界处。 东佘山的外围与深处特别的好划分,一大片的白苏草,上方就是深处,下方就是外围。 东佘山有妖王统领群妖,最为有名的则是长寿白耀王。 白耀王实力不俗,撑过了司武黑暗纪元,把东佘山大部分都圈入了他的领地。 东佘山现在所存的除白耀王的三位妖王,都是在白耀王后面成长起来的。 白耀王极有智谋手段,没有阻拦他们成王,却又压得住他们,让那三位妖王都服从领导管束。 所以当年的北州府尊才会与白耀王约斗,白耀王斗法失败后,遵从约定与北州府尊定下了契约。 东佘山以白苏草所聚集之地划分,白苏草上方即是群妖领地,人族入其中生死由命,各凭本事;下方便可随意人族进出,群妖不可轻犯。 这简单粗暴的划分,让人和灵兽最先记住的,就是白苏草。 入东佘山的人可以不认识其它的,白苏草却得记住,关键时刻,或许可以靠此从妖兽手中逃得一命。 千年来人族与群妖也是斗智斗勇,你来我往,交情不浅。 嗯,具体可以参照北州历学学子每半年必做的历练任务之一便是采摘白苏草,越多越好; 白耀王给座下大妖颁布的法令之一就是扩散白苏种子,也是越多越好。 路瑶好奇的打量了下那一片花团锦簇、上竖白须的白苏草,长得还是蛮好看的。 “前辈,这个白苏草可是灵植?”医谷之中并没有这个,不过这个想要也极为方便,直接来采就是,确实不需要特意种植。 “白苏草本是凡植,出了长寿白耀王,现在晋升成了三品灵植,有温润肺腑之效。” “我知道长寿白耀王,他是东佘山的统治妖王,由凡植到妖王,真了不起。” 妖兽进阶极为艰难,世上凡兽凡植何其之多,生出灵智的都是少有,更别提成妖称王了。 白耀王从凡植突破极限,入九品妖兽,进九阶灵兽,然后晋阶大妖、最后成为妖王,称霸一方。 座下三位妖王,数十位大妖,王座垂拱,威势浩荡。 放在书里,白耀王也绝对是主角待遇了。还是逆袭为王,扬眉吐气,泽被后代,力压群雄的那种。 妖兽进阶极为艰难,能入大妖都得是不凡血脉方可,成王成皇就更得是了。 “是,传闻长寿白耀王机缘深厚,受妖皇血液浇灌开启灵智入了道途。 百年化形,在东佘山修炼千年,又撑过了黑暗纪元跨入妖王之境,确实很厉害。” 厉害到她的医谷一株白苏草都不敢留。林莒扫了一眼正随风摇晃的白苏草,弯腰将路瑶抱起,凌空渡过了这一片白苏草。 入得外围山脉,路瑶萧妤两人刚被放下地,几人便看见了一场一面倒的追杀。 六个黑衣人提着剑,杀气腾腾,对着跑在前方的两个少年穷追不舍。 那两个少年应该是兄弟,都是一副落魄不堪的样子,衣衫残破,发丝凌乱,跑得跌跌撞撞的。 路瑶:“……”虽然此情此景是很容易让她们这种小孩感到热血或者害怕。 但是他们这样,让她实在很难跟着他们的剧本走,感觉智商受到了无形的侮辱。 眼见着他们一脸惊恐的朝她们这跑来,路瑶拉着林莒给两个少年让开了道。 指指来处,很无害的告诉他们:“快进去,我们刚从里面走出来,没有妖兽,安全得很。” 两个少年:“……” 被她这个举动弄得猝不及防,然后求救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正常情况,不是应该求长辈救下他们的吗?!这个小破孩是怎么回事?!!! 小破孩还特别可爱的偏头问道:“不进去吗?后面要杀你们的人追上来了喔。” “……不……不能进里面去,那里有白苏草,再进就是……,还、还请诸位前辈救……。” “下次做这种事的时候,要舍得放点血。” 不待他把话说完,路瑶就拉着林莒往前走。路过犹豫着要不要举剑相对的黑衣人,还好心的把这最为明显的破绽告诉了他们。 两个少年:“……” 六个黑衣人:“……” 路青舟她们也是笑着跟上,看都不看他们那精彩纷呈的脸色。 第五十章 精彩的江湖恩怨 直到没了那几人的影子,路瑶才叹了口气道:“本来以为今天终于要偶遇点精彩的江湖恩怨了,没想到就是这个。” 路青舟在一旁背负着双手,好心情的告诉她:“精彩的江湖恩怨倒是有,刚才北方十里处,有一场真正的追杀;南方十三里处三十多人在激烈抢宝;东面六里处三人在毁尸灭迹; 我们刚才走过的大妖领地三十里处有一个宗师境界的人杀了一头同境界的虎妖,贪图那一身宝贝耽搁了几息,然后就被后来赶去的大妖一口吞了。” 路瑶:“……”嗯,感受到热血江湖的味儿了。 萧妤:“那刚才那些人有没有危险?” “那两个少年各有一个宗师随从保护,只要不往宁安指的那个方向去,不会有什么危险。怎么,你担心他们?” 萧妤对她姑姑摇了摇头,平静道:“又不认识,我何须为他们担心。” “姑姑听着你不仅不担心,似乎还挺不喜欢他们呢。” “只是为那六位黑衣人感到不值而已,如果姑姑你们真的出手,那六人非死即伤。看着他们应该有十三四岁的年纪了,竟然如此无智无谋,视人如草芥。” “哎,还是有点谋算的,昨天雷罚一来,就知道今天来这里堵我们。敢想敢做,就是心思歪了,走的路也就不正了。” 路瑶对着萧妤摇摇头,勉强为那两个少年找了个优点出来。 路青舟抚掌轻笑,对林莒萧蕴两人说道:“我就说骗不到她们吧,你俩还不信,非得来走这么一遭。” 萧蕴知道路青舟那能飞就不走,能躺就不站的懒散性子,回她道:“走走路怎么了,你没见宁安都觉得生活无趣了么。 照你那一天到晚在天上飞的作风,宁安除了见见房檐云朵,还能看见个什么?” “是是是,走罢走罢。” 由于路瑶说的想要偶遇点精彩的江湖恩怨,萧妤也没意见,她们也就没再选道避着走。 从东佘山外围到赢北城这雄伟壮观、气势磅礴的城门这一段路,打得激烈闹出人命的她们都遇见了两次,更别提其他的了。 争地盘、夺宝、暗杀、追杀、一言不合等等原因不一而足。 一时间偶遇太多,路瑶终于没了那万事平静,岁月静好的感觉,这江湖不仅不平静,还相当的危险。 她一个六岁的小娃娃,就算修为实力和那些打起来的差不多。那耐力也是比不上的,别说打架了,劝架都是勉强。 萧妤一路看下来,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她和路瑶不同,路瑶经历过枪林弹雨,见过鲜血死人,早已经过了那个不适的阶段。所以她能冷静客观的评估一路走来所见武者的实力。 而萧妤再怎么看淡自己的生死,身为大家子弟,受长辈呵护长大的她,也从没有亲眼目睹过这些血淋淋的场景。 肢体残缺血肉模糊,不是无助地躺在地上呻吟,就是成了死不瞑目的死尸。 萧妤闭了闭眼,调息稳定心神,半响之后,睁开的双眼一片清明,脸色也不再发白。 萧蕴三人一直在留意两个小家伙的状况,林莒连银针都已经捏在手里了,随时准备着。 万一她们俩受不住,她就给扎一针帮助镇定下来。 现在见俩孩子情况都还好,她们也放松下来,牵着手去采买东西。 城门这一段路程,路瑶倒是走得很熟了,城中禁止武者斗殴生乱,摊位店铺三年来也没啥大变化。 等林莒去惯常的地方采买了一些灵药花种,路青舟的灵酒也买好了,几人便无所事事闲逛起来。 “说起来,和景你是不是该去做“正事”了?” 路青舟惦记了一晚上那个千年份的梧泉美人酒,此时见萧蕴一点也没有要回去取的意思,直接的开口赶人。 “哈,我就等你耐不住性子问呢,我都想好了,你什么时候问起来,我再什么时候去取。” “如果我不问呢?” “那就不喝呗,我们又不好这个。” 路青舟看看笑得挪瑜的萧蕴,走过去牵起萧妤的小手,再一次赶人:“少说废话,赶紧地去。” “好吧,我去了,阿莒,你帮我照看下乐戠。” “为什么我牵着乐戠,你却是要拜托阿莒,直接跟我说呀。” 萧蕴松开萧妤的手,又俯身亲亲她,才转身走了,对于路青舟的话,她拒绝理会。 “你又不靠谱,她傻了才会对你说废话。”林莒朝萧蕴点点头,听了路青舟的话,帮萧蕴回答了她。 “胡说,我不靠谱,那我怎么把我家宁安养得这么出众的!” “这话你好意思说,我还不爱听呢。” 林莒对路青舟态度温和的表现就是话说得多了,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反驳她,但这也算是个进步。 路瑶在一旁听着,眼见她们俩就要拿着这个并没有多少意义的话题来争论了,连忙插话。 “前辈,现在还早,我想去城中元武塔看看。” “元武塔啊,好久没去了,我也随你去看看吧,乐戠,你是休息还是和我们一起去??” 林莒听得元武塔,有些许的恍惚,想起自己当初被打得颇为狼狈的样子。当初觉得挺累挺难,现在想是可以很轻松的过了。 一时间也升起去闯塔的心,不过还是要看看萧妤的想法,毕竟刚才看了那么些场面,虽然调解过来了,心情应该受到了些影响。 “我也一起,青舟前辈呢?”林莒特意避开路青舟,她可得把梯子递上去。 “走呀。”路青舟都习惯了,完全没在意,牵着萧妤就往元武塔走,还又回头送了个笑脸给林莒。 所以说她皮呢,就这欠揍的样子,老是招惹林莒前辈,也不怪林莒前辈一直怼她。 为了避免她们俩当街打起来,路瑶牵着林莒离路青舟远点走。 不管什么时候,元武塔周围总是热闹的,不过今天这未免也太热闹了吧,都快围成一个圈了。 路瑶看着这人挤人的盛况,极为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