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事情!!!(关于怎么联系小樱子) 大家好这里是小樱子! 接下来插播一则广告,关于广大读者对这本书以及作者的联系方式,和了解,或许评论区有时候大抵是没什么话说的,所谓长评有时候也只是为了满足满足那虚荣心,所以有了QQ群和公众号的诞生,方便各位更好的和小樱子或其他读者交流哟,接下来便公布我们的联系方式!请各位与小樱子,共同进步!鞠躬感谢! 小樱子的Q群:331438130 ,敲门砖是本书《雾散两相牵》女主的大名,欢迎各位到来! 最新消息就是小樱子的公众号开通啦,请各位搜索 wfy96810 就是雾飞樱的缩写哟,顺带一提,96810是小樱子的生日,小樱子准备在八月开启爆更模式回馈读者,目前不大确定到时候的情况,不过小樱子一定尽力而为哟! 公众号会不定期发送一些关于本书的小番外,各位还想看谁的番外欢迎在本书评论区或QQ群或公众号等各种能联系到小樱子的方式来告知哟!还有耐心的情节解答!最新消息就是预计五月十日,就是本书女主东方雁的生日当天,会推送小番外——青松之意,欢迎各位到场围观啦! 关于最新的角色申请,角色申请方式,同上,任何小樱子能看到的方式都会尽量安排大家出场哟!谢谢各位支持,小樱子也郑重的请各位继续支持下去,支持雾飞樱,支持《雾散两相牵》!小樱子不会让你们失望的!谢谢! 另外还有贴吧,贴吧名称就叫雾飞樱,目前呢……就小樱子一个人,不过很欢迎大家来这里讨论一些关于本文的意见和支持,还有,小樱子不会只写这一本书的,以后的书也可以在这里讨论,欢迎大家加入! 完结公告 新书公告(新年快乐) 楔子 这个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说起。 “传言咱们这位王妃可不得了,当年为了朋友叱咤四方,强者无数败在她手,各国出兵只为讨回她的自由,尤其是我们这里,没有王妃,就没有这座城啦。若是她想,当皇后也不是难事!” “啊?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会嫁给了我们王爷?”少年露出茫然的神情,不明所以。 老者捋了捋他的山羊胡,“哼哼,你还小,还不懂。有的人是你用千金万金换不来美人回眸一笑半分真心的。”老者顿了顿,似乎别有深意的再次开口:“再说,王妃慧眼如炬,我们王爷虽不声名在外,也有过人之处,说起那夏侯一战,否则怎么……?”似乎意识到说了太多,干咳两声止住了话头。 “否则怎么?” “小孩子家家别问这么多!” 老者抬首看着张灯结彩的城内,深夜也掩饰不住的欢乐祥和气氛,到处是喜庆的红灯笼,全国大街小巷拉上喜庆的红布绸。 王爷大婚,王妃嫁娶,十里红妆,一路从京都铺到这里,四国王室纷纷送礼庆贺,少见连一国王爷大婚都会派王宫使臣送来贺礼的,送来的礼物几乎堆满了宫殿,皇上开心举国同庆,赋税减半,这一庆,便是半月了。 此时夜深,庭院中水声潺潺,春风吹落娇花几许。 看着怀中人儿恬静的睡颜不自觉又是一声轻叹,“诶……” 诺大的寝殿中回荡的叹息,似是无奈似是宠溺,悠悠一声包含了太多情绪。 “终于找到你,还好我没放弃。”男子埋首,轻轻捞过怀中人儿的一缕发丝,抵在唇边轻柔的一吻。 纤纤玉手一抬,却勾住了男子脖颈,半梦半醒眼眸带着氤氲水汽,抬头一望直要望进一颗心里。 ——一颗只住得下一个人的真心。 “怎么还没睡?”娇憨的语气,透露出三分娇媚五分依赖,依旧是半梦半醒,扭着身子窝进了温暖的怀抱。 贪恋的看着眼前的俊颜,‘我等你一年,你要是不回来我连你的尸体都不会放过!’彷如昨日,痛苦到咬牙切齿的呼喊就在耳边响起,那痛极而伤的声音的主人,她怎么放得下,怎么放得下? 不自觉凝望眼前的俊颜,带着痴缠和不舍,细细的描摹他的眉眼,是她痴恋了千年才换的此时此刻呼吸相闻,近在咫尺。 “我想看看你,怎么感觉像做梦似得?”男子呐呐的呢喃,怀抱着娇软的身躯轻轻拉近,依旧是小心翼翼,仿佛害怕惊破了午夜的一个美梦。 女子手指轻点,在男子胸前轻轻地画圈,温柔慵懒的问:“如何不是做梦?这梦做了千年,还舍不得醒?” 一圈一圈似乎划在心上,撩拨起圈圈的涟漪,撩动了哪里的火焰,愈演愈烈,男子的声音微微沙哑,“若是梦里有你,自然是不想醒。” 女子娇嗔的白他一眼,然而光裸的手臂在屋内稀疏的月光映衬下闪现着珍珠般的光华,直为这一刻的娇颜带来了三分梦幻般的迷离,婉转低回,妖娆妩媚,不经意间流露的风华已经足以摄人心神。 男子低哑的叹息一声,一手捞过她后脑俯首含上了红肿未褪的唇瓣,似是满足的叹息,似是无意识的呢喃在耳边响起,“雁儿……” “唔……”不时发出牙齿轻轻碰撞的声响,半明半寐的寝殿里弥漫着旖旎的幽香。 他的唇狂热而邪肆的辗转,大掌不安分的在娇躯上游移,掠过哪都是一片娇软的轻红,所过之处无不带起了细弱的火焰,然而有句话叫‘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此时便被这春风一吹,洇开了干涸的躁动。 “讨厌,唔……你……” “讨厌?我还可以更讨厌一点,要试试吗?”有人坏坏的语气,低哑的开口,邪肆魅惑轻轻引诱。 有人娇媚的白眼,失了平日的力道,更像是十足的娇嗔,却只换来身下更加激烈的动作,终于再没有了开口说话的机会。 连绵的暧昧旖旎在室内荡漾,连月光都为止一暗,似是羞坏了天上的明星,都悄悄躲进了云的身后。 “雁儿,我们说好永不相负,这次你不能再逃了。”欣长健壮的身躯紧紧压迫在她轻粉的胴体上,低哑的嗓音在她耳边魅惑的开口,似是诱惑无知的少女走向深渊,却有人情深如此,甘之如饴。 “我们苍天为证,永不相负。”轻颤的话语,微微的呜咽,在这喜乐至极的一刻带着满腔的痴缠低低诉说,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眼角流出晶莹的泪滴,忘情的吻上他的嘴唇。 他低叹一声,俯首狠狠地吻她,恨不得将她吞入腹中再不放开,永远化作他掌中的禁脔,任她是雁也只能在自己的疆域里翱翔,而他倾尽全部愿意给她她要的一切,只愿她回眸展颜一笑。 殊不知她要的从来都不复杂,只是他,只是他。 这,又何尝不是痴恋? 三生纠葛,若是早知道,当初又何必?何必…… 一手却轻轻擦去她眼角的珠泪,无比的郑重和怜惜。 这一天,我等了千年万年,原来你一直在我身边,误会缠绵、纠纠葛葛、生死相隔,却在一个个浪潮翻涌间越走越远。 如今终于等到你回来,抓紧你,不放弃,任它大风大雨六界翻覆,穷尽一生,绝不放手。 一、前言 浮华在世,终不过飘零天地弹指间 炙热的风穿过阁外的荷池,掀起一层层绿色的浪,仿佛晕开了色泽?吹开了瑶阁半掩的门,掀开白色纱帐…… 炙热的夏风吹进来,却暖不了一室寒凉。 仿佛带了刻骨的北地的雪花?吹进了正阁的产室…… 一盆盆清水进来,出门便染上了炫目的红,仿佛红过了这正午的日头,红过了这焦辣的阳。 “夫人!夫人!你坚持住,孩子已经出来了,你坚持住啊!” 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带着焦急,嬷嬷泛着泪光,用力呼唤着榻上面容苍白的女子? 睁眼,便看见这凄凉的一幕—— 苍白脸色的女子虚弱的躺在那,仿佛这夏日的焦辣都不能抵御她身体的寒冷? 抬目四望,饶是没进过产房也能看出这萧索,寥寥几个丫头忙碌着,依然显得空旷而寂寥。 床边,嬷嬷从茶几上拈来几片参片,塞进女子口中,喃喃道:“这是最补元气的千年山参啊,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重复到最后,已经不知道是念给女子听?还是念给自己听。 带着焦急带着惊慌带点语无伦次? 神情恍惚,悲凉。 房内丫头进进出出,细数?不超过一掌之数,似乎影片倒带,仍旧是一盆盆清水打来?一盆盆血色端出去。 饶是几个侍女满头大汗?也远远不及女子抑制不住的血流涓涓殷勤,殷红渐渐沁透了身下的雪色锦云纹缎面被褥,像一朵妖异的曼珠沙华?张牙五爪的肆意伸展,蔓延。 “孩子,孩子……” 榻上女子低声近乎呢喃的开口,直让人怀疑这虚弱的声音会不会被穿堂而过的风声给攫碎? “让我看看……我的……孩子…” 女子费力的撑开双眼,却仍然只撑开一条缝,直让人感觉下一秒就会合上?再无力睁开。 嬷嬷时刻关注着女子,自然听到了这细弱的声音。 她连忙从一旁桌上把从生下来到现在都无暇顾及的孩子抱过来,放在女子身旁,嬷嬷一边感慨着,望着身前这对艰难相见的母女,泛起了泪光…… 女子偏过头,费力的抬起手,极尽小心而轻柔的抚摸孩子的脸颊? 其实不用如此刻意放缓力道,女子本身也不剩什么力气了,不过是残烛之末,极近飘摇。 但她还是像把一生温柔爱抚都只存在今天一般,带着感慨带着悲伤,温柔抚摸着她的脸颊。 至于那眼中的意味? 现在的婴儿还不明白,她只觉得触手冰寒,却犹自带着母爱的暖意?暖融融的,触碰着心底。 “孩子,笑一个?” 女子的声音仿佛会被风折断,在寒冷的空气中飘摇零落着。 嬷嬷苦笑着道:“刚才这孩子都没哭,差点给忘了,应该哭才对,哪里会笑呢……” 说着,语声都在哽咽着,带着颤音,是谁哀哀请求? “夫人,你快歇歇吧,我们一会再看孩子吧,成吗?” 她起身想抱开孩子,不料想妇人紧紧抓着襁褓,不知哪来的力气?一时竟拉扯不动。 只听女子轻叹一声,有些无奈,是谁勉强一笑?依旧那般温柔,带着请求,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最后一眼了,幽。” 嬷嬷一顿,愣愣松开手,只见女子眼光温柔又悲怆的望着襁褓中的孩子,让人见时感怀?却深感自己的无能为力…… 听见她说—— “孩子,笑一个吧,娘求你了。” 她说着,眼眶泛红,似要落下泪来? 一霎沉默,是谁苦笑一声? “咯咯,咯咯。” 孩子眯着眼笑着?! 此时孩子想着,也许她是第一个从出生开始不哭还笑的孩子吧,为这双用温柔包裹,温暖她的眼眸,为她冰凉着,却一心想要将她温暖的手。 孩子展开了降生在这个世界以来第一个真挚纯洁的笑容?同时纪念这这即将逝去的红颜韶华,这生平仅有的体验一次母爱? 因为任谁也看得出来—— 她,或者应该被她称呼为母亲的她,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夫人,你看!孩子笑了,笑了!” 嬷嬷眼中泛着泪花,眼睑差点承受不住那泪水的重量?险些溃堤而出! 她语气不知是激动还是悲伤的颤抖着,是谁颤颤呼唤? “夫人,她听懂了,听懂了,夫人!” 此时嬷嬷终于落泪,因那空气中不知何时会到来的悲伤离别气氛,与孩子降生的喜悦激动相调和?中和出令人酸涩落泪的氛围? 为喜悦,为悲伤,此时? 都应有泪。 门外远远传来女子焦急的声音,似乎有人在急切的阻拦。 “老爷,老爷!你不能进去!” 尖锐激动的声调,也没能拦住男子坚定地脚步,如履疾风。 英俊男子一进门,首先看见榻上虚弱的女子?当下心口一痛,便扭过头去,一眼也不去看襁褓中的婴儿。 是谁声音带着苦涩? “婉柔,你当真不说吗?这个……是谁的孩子?” 他语气苦涩悲伤,糅合在一起,在念到‘婉柔’闺名时还带了几分痛惜? 到了最后? 便只剩刻骨冰凉,仿佛携裹这凌利的冰花,声调却酸涩嘶哑,字字句句却像是泼雪刀光一般,割碎撕扯着榻上女子的心,支离破碎,血肉横飞。 沉默半晌,女子苦笑一声,不知哪来的力气,强自挣扎着坐起来? 嬷嬷连忙去扶,转头怒道! “老爷,夫人向来自重清白,你怎可因外界闲言碎语便来质问侮辱夫人!夫人是什么性格,别人不了解,你难道不了解吗?!” 一段话落,早已是泪流满面,屈辱愤怒的眼神狠狠瞪着侧首不肯正眼相看的男子,恨不得将其剜心蚀骨? 女子喘息许久,悠悠开口,是谁苦笑一声? “老爷若不信我,何必有此一问?” 她说话时不知是心痛难抑,还是愤怒激动?激动到极致反而更加平静,只是脸上一片绯红,仿佛一瞬间变得精神抖擞? 一转眼,奄奄一息的女子说话不带一点停顿喘息,连珠似得开口? “孩子是你的,你若不信,我孟婉柔以死自谏清白,方如你愿!” 她一字一句顿出,带着铿锵的力度,似乎一字一句都在敲打人心,血肉破碎? 男子袖中手剧烈颤抖一下,堪堪稳住,神色半是惨痛半是愧疚,语声颤颤—— “婉柔,我……我……” 他半晌说不出后话,在口中打转,夹杂着无尽心酸苦痛?最终—— 化作一声叹息。 再回首,女子不再看他,只抱起孩子,哽咽道—— “娘亲没法陪你了,雁儿,我的雁儿,我要你自由要你快乐肆意翱翔,别再重蹈娘的覆辙。” 语落,一头撞上床柱,决然不带留恋! ‘砰’的一声! 直教人心肝颤抖,五脏俱焚! 同时响起的男子夹杂着巨大痛楚莫大哀伤,低吼出的声音嘶哑绝望,沙哑破碎! “婉柔!!!” 男子神色痛苦的闭上双眼,床上的血顺着锦被的边缘滴落,炸开如午夜烟花般炽热明烈的哀伤? 逐渐凝固,渐渐冰凉。 不知是不是像女子生前最后一刻的心情?只剩下了苍凉,麻木。 襁褓上,还残留着母亲的温度,她在母亲怀里抬头,看见女子灵动闪烁的眼眸。 仅仅是眼眸? 都能让人生出无限仰慕,绝世芳华的清亮双眼渐渐合上,她的目光坚强而执着?似乎想用力记住这张生动鲜明给了她两世中唯一一次名为母亲温度的女子,将这个给了她唯一一次温柔的女子烙印在灵魂中? 铭记于心。 吧嗒—— 血顺着孟婉柔的面颊滴下,滴落于襁褓中孩子眉心?如同朱砂一点,灼灼其华,不可方物? 嬷嬷含泪抱起襁褓,看着怀中的孩子,眼中浮光掠影,轰然炸起一抹恨意!再渐渐归于平静。 孩子觉得,也许对嬷嬷而言,她生来就是带着罪孽的。 她感觉的刚才那一瞬间带着恨意的力度,像是下一秒就会带着这样的力度落于她颈间?再逐渐归于最初的平静。 等嬷嬷平静下来,终于开口,是谁冷冷说道? “既然东方将军不想见到这个孩子,老奴便带她回镇国公府吧,想必孟国公是想见到她的。” 说着,便抱着襁褓往外走去。 这炙热的夏,如何,也寒凉至此? 一、身在异乡为异客 是谁脚步不停,怀中抱着才出生的婴儿,就要离开。 “慢着。”男子回过头面对嬷嬷,“即便如此,这也是我将军府的孩子,理应由将军府抚养。” 男子眉头紧皱,似不甘似愤怒似悲伤似痛心,用复杂纠结的眼光盯着嬷嬷背影,用他的角度,侧侧身,便能看到的襁褓的一角。 嬷嬷手上微微的颤抖,却头也不回的继续向前。 “婉柔不会希望孟太君见到这个样子的。” 男子疲惫的开口道。 “是怕孟太君见到?” 她近乎是尖利的嘲讽,开口。 “还是怕外面的闲言碎语轰塌你这将军府?!” 嬷嬷语气愤怒轻蔑,但终是停下了脚步,面对男子。 “老奴相信孟太君更不愿意看到小姐唯一的骨血在你这将军府受尽委屈艰难度日,我孟府向来只相信行得正不怕影子斜!否则当初也不会力排众议将小姐下嫁于你,孰料竟是这般结局收尾!” 嬷嬷把‘下嫁’两字咬得很重,让人怀疑其力度能直接能嚼碎面前男子的骨头,带着几分狠意。 最终男子叹息一声, “我…我……” 男子欲言又止,站在房里,阳光透过门照进去,落在男子脚边,身影—— 无尽落寞…… 孩子在襁褓里逆光打量着男子,华贵紫色锦云外袍,腰间系着浅紫色腰带,腰间一块残佩看上去竟然是生生一刀截断,落下及其工整却不平滑的断口,像是破碎难以重合的镜子,悲凉萧瑟点缀于一身华服之上?生生显得落寞。 再往上,尖削的下巴挺立的刀工雕刻一般的鼻梁,直达饱满天庭,英眉大眼,不得不说这皮相颇具英俊气质。只是紧抿的唇,加上此刻眼中晦暗难明萧瑟颓然却显得苍老,无奈。 如果抛开这些大抵也是个不怒自威高高在上的主。 此时,男子却在浮梁下皱眉,眼神晦涩盯着襁褓中的孩子,一身仿佛被黑暗浸泡—— 那华贵的的紫色暗色如水光流转沉闷滞涩,仿佛阳关再近不了他身,只留得他只身一人?在冥冥幽水中喘 息挣扎不得解脱。 衬着黑暗中,隐约照亮的床榻一片赤红鲜血,如同地狱中的血手,无休无止的缠上那人—— 心,如此森凉。 带着盛夏烈日都不能驱赶的冰寒,静默的伫立在黑暗之中。 眼光打量着男子,她知道,这个也许是她爸爸的男子不喜欢他,那不甘那凄楚都透过她意图看向另一个已经逝去的故人芳华,看向那个一回头就能看见,却倔强不愿回头的人。 男子终于意识到,那怀中婴儿睁着双眼看着他,目光清亮如水倒映着他此时狼狈,眼神是平静,不带有一丝情感,也不带有一丝婴儿应有的稚嫩懵懂。 就那般仿佛看着他,又没有把他真正放在眼里的平静眼波。 让人心惊…… 嬷嬷也收回看向房中那清丽身影最后的一眼,看着地面—— “既然如此,恭喜将军喜得贵子,老奴是夫人带来的人,此时小姐已去,老奴自当告辞,烦请老爷让老奴待夫人的后事安排妥当后,放老奴离去。” 嬷嬷眼光平静,一如一潭死水,死死覆盖住内心的悲凉不泄露一分。 “来人!安排夫人下葬!” 男子抬手招来等在院门外的管家,身形在一片黑暗中沉没,看不清脸上表情。 孩子于黑暗中仿佛眼中生出一幕图画—— 黑暗宽阔的河流,灯火照亮的天光,于一片绯靡缱绻红色花丛中一闪而过?待她回神,一片新绿翻涌着波浪一般,荡漾着向另一侧几乎不可见的楼台奔波去,濯濯碧波炎炎烈日,风儿吹过荷塘涤荡暑热,舒爽得让人想一路笙歌高歌而卧。 心念所致,一张嘴?落出一串珠玉。 闪耀着乌黑明亮的光泽,于阳光下又荡漾着彩色的光? 她一惊,这是前世一直戴在身上的黑曜石,怎么会在嘴里?一时她自己都没发现! 嬷嬷惊奇的望着她,再低头望着那串珠串,日光下荡漾着彩色的光,细看成色上等光耀华辉的黑曜石手串?她看了孩子一眼,孩子也看着她?眼光清亮如水。 嬷嬷心中一动? 抬首看看男子背对着她,似乎正和谁争吵着什么?连忙将手串塞到襁褓下婴儿小手中。 婴儿对她展颜一笑?糯糯的小嘴一张一合,像是用口型是在表达感谢??? 嬷嬷一想,孩子怎么可能眼神那么清明?还对她说谢谢?暗骂自己老眼昏花,看到婴儿的笑容,却也展颜一笑? 孩子的笑在这世间最纯净无邪浸染心脾,只觉得笑得心间柔软,像是一道柔光驱散心中的郁闷阴霾? 她轻轻晃动襁褓,心里只被激发出母性的光辉,心中想到这是婉柔的孩子,现在就看出大概性子像她一样古灵精怪吧。 便如同遇见她的时候,家世显赫,却没有一分世家小姐的怪脾气,将她解救与追杀之人的刀下,那时对她一笑,明亮耀眼似天空中的骄阳?直照进人心最黑暗的一处,永久停留散发温暖,直到香消玉殒的今天,也一直会蔓延至今后。 此时,旁边的争吵嘎然停止,望着这方挂着温暖诚挚微笑的一大一小。 “哎哟喂,我说夫人这孩子可真乖巧,那边还没凉透呢,这边就先乐上了?可真是好孩子。” 遥遥听见一尖利女声响起,阴阳怪气的开着口,抬头之间珠光宝气装扮间满是铜臭气味满头珠钗在太阳下晃得人眼花的女子挽着夫人髻昂首挺胸掐腰而来,步态像只斗胜的公鸡。 嬷嬷抱着孩子不卑不亢,是谁明嘲暗讽? “也没有三姨娘赶巧,做了十年侧室,终于有翻身之望了,只怕不要是美梦太美,眼界太高才好。” “你!!” 公鸡姨娘气结,双目通红,被戳到痛处怒发冲冠,一瞬间气势全无摆出一份市井泼妇的架势来! “你不过一介下人如何有资格说我?!不过是个刚进府两年!跟了个身份高贵的主子,就以为你一手遮天了?你有什么立场站着跟我说话?!我可是老爷的姨娘!现在你主子不在了可没人护着你,嚣张什么?!” 嬷嬷和男子听见这话各自颤了一颤,男子厉声道! “芝芝!说什么呢…” 话音未落,被嬷嬷截断—— “是,老奴只知道夫人就是夫人,姨娘就是姨娘。不论何时过门始终是当家主母,不是尔等姨娘可以大肆评判如此放肆之人!”嬷嬷眼光炽热一步步向前逼去,那名芝芝的女子竟被这气势震慑连退几步,似是才反映过来这不过是个下人,便准备奋起准备再战。 “芝芝!退下,如今你越来越没有分寸了!”男子厉声怒喝。 女子身子一缩,看向男子,只见男子面容平静却自有一份威严生出,不禁压住她气焰,只好躬身应是连忙退下。 男子上前,想从嬷嬷手中接过婴儿,婴儿见此向后一缩,眼中竟流露出小兽般害怕之意,男子伸出的手一颤,心想刚才那孩子眼神如此平静炽烈一定是他心念恍惚心生错觉,苦笑着罢手。他望着小脸上眉间一抹朱砂似得鲜血,心中一痛别开眼去。 男子抬手招来下人,问嬷嬷,“雁儿?男孩女孩?” “女孩。”嬷嬷生硬回答一句,又接着道:“老爷好耐性,此时才想起关心孩子老奴自愧不如。”嬷嬷一脸讥诮望着男子。 下人似乎惊讶嬷嬷不带尊称态度无礼想上前责问,却被男子抬手拦下。他知道,嬷嬷本不是府中下人,于婉柔亲如姐妹,这般情谊似乎是婉柔出阁之前就带回府中时发生的事了,他并不知道其中细节,只知道镇国公一家人对她也礼遇有加,当初要走是婉柔好生劝说才留在府中,现在婉柔没了,自然没必要对自己假以辞色,便默许了这般态度。 “嫡女东方雁,表字本来该是你母亲取的——”对着东方雁轻叹一声,“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现在婉柔不在了,我来代劳吧。” 男子神色复杂望着东方雁眉间一点朱砂,闭眼深吸一口气,“表字洛华。”像是用了莫大的力气来完成这几个字,说罢便沉默不语,由下人默默记录在案。 东方雁心中冷笑,一世繁华落于红尘,洛华落花,当真是在纪念那般明烈温暖如火炽烈的女子吧。末了,男子添上一句:“府中大小事宜完毕送去雁园,修养教习。”男子说完抬步离去。独留东方雁在身后露出嘲讽的神色。 说到底,还是在逃避,不想见她,不想因为见到她就想起那个女子,所以安排的远远地,说真的她也并不习惯这陌生世界等级尊卑高墙大院,这样也好,大、家、都、好。 二、序幕 忆当年,终不悔扑火化蛾浮生歇 荣锦八年四月,自当年一别已有四个春秋。 山风掠过丛林幽深带来山间独有的清幽气息,拂过雁园映荷亭湖畔的青石,轻柔撩起东方雁身前垂落的细柔发丝。阳光透过石旁青竹青叶细碎的打下来,细碎的浮光落于东方雁身影上,打在东方雁手中的书本上,悠然照亮一段潦草可辨的篆字。微微泛黄带着岁月痕迹的纸张,封面上依稀可见‘战国野史’几个古朴大字。 ‘开元八年七月,原来的金、易、典、岐四个大国群雄割据,以岐国与金国之间的摩擦升级为首打燃了战火。乱世出英雄,当时突然出现以轩辕,司马,赫连,战家,孟家,和原来典国王族夏侯家为首,带兵混战。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拉锯,终于等到了暂时休战,然而三月后却发生夏侯家将领齐戾弑君继位带兵参战一事,说起这段当时参战的英豪们想起当时夏侯家主仁心,救了于战火中失去双亲险些丧命的齐戾,知道内情的众人唏嘘不已。然而不等众人回神,战火悄然蔓延转眼已经又踏入局中脱身不得,纷纷带兵再次投入战火硝烟之中。 至此,四国覆。 大陆版图以五家为首各占一方,鸣金收兵。其中孟、司马占领东南一带,以荣锦为号定国。赫连氏于西南一带,紧邻荣锦以叹月河为界定国,国号盛英。战氏占据北方,定国龙浩。齐氏居东,国号慎。轩辕氏占据四国正中,国号大瀚,可谓是夹缝中生存,按理而言可谓是前狼后虎不得安宁。然而轩辕氏医术闻名,加之大瀚地理奇特山林颇多地势高峻,易守难攻,山林之中以轩辕峰为首林中毒物奇药数不胜数,光是林中瘴气,若没有解毒之法则使人全身无力难以自愈。 以此,反而正中轩辕家下怀,一时间竟成了铜墙铁壁无人肖想。其余小国如同星罗散布,于五国夹缝中艰难求生。再以五国为主相互制衡形成空前平稳之势。’ 至此,合上书。东方雁暗叹在这里找不到一点熟悉的历史痕迹,然而大多与前世相近的习俗风格却让她愈加怀疑,但如此看来竟不是一个时空。 东方雁咂咂嘴,清风拂过池中碧玉盘般婷婷荷叶,带着舒爽绿意拂起东方雁颊边几缕碎发随风摇曳,她把书扣在怀中仰面倚着身后青石,眯起眼睛享受这难得的安静闲适。 此时若有人看见这一幕定然惊叹,风景如画碧波涟涟,池边精致女童带着在烦乱红尘中几不可见的满足澈然笑容,享受这人间难得美景。一般来说,一般是花甲老人解甲归田坐在田野乡间才会露出的彻悟般的笑容,就这样突兀又和谐的出现在画中女童脸上却不显丝毫违和之感,只让人在画外都能感觉到画中人的闲适安逸。 是的,四年间东方雁前世的记忆在无数个睡梦中点点复苏。至此找回了前生的大部分记忆,至此东方雁才年仅四岁就在记忆中找到了重生的喜悦和脱离苦海的闲适安逸,化作彻悟了然享受的微笑在平时不经意的体现出来。 记忆中——隐约记得斑驳的白墙围着墙内面积不大却透着温馨的福利院,院中的欢笑萦绕高轩经久不散,隐约有温柔的老师调皮的孩子,于漫长回忆中突然闪过一幕清晰画面,画面中金发琥珀双眸的温柔笑脸,沐浴在笑意温柔中蓝裙微笑的可爱女孩,带着甜甜的笑意撒娇的叫着蓝颜哥哥。 只见画面一转——黑暗的房间、狰狞丑恶假笑着的嘴脸、地下室的疯女人、墙上挂着饮血的长鞭、室内年纪相仿的孩子们拿着枪玩着你死我活的变态游戏,黑暗中看不清孩子的表情,此时是在惊恐彷徨着还是木然微笑着。 转眼隐约看见属于自己的影子蜷缩在角落中,地上躺着冰凉的小身体在黑暗中看不清相貌,而自己在黑暗中崩溃着哭喊着叫嚣着,房间里的大人漠然的拉出了尸体和蜷缩着的孩子,走廊炫目的白炽灯下女孩的表情木然的流下眼泪,嘴里喃喃着小白弟弟,弟弟……在寂静的走廊中悠悠的回荡。 东方雁紧抿着唇想象着当时自己的心情和死去的孩子的身份,然而当时神智太过恍惚或是记忆中强迫着自己不要想起这些回忆。每每至此心中窒闷难言,不过她现在是个唯乐主义者,既然过去了她也不愿多想。 画面再转——下着雨的丛林,泥泞的地上一串小小的脚印蔓延到树下唯一勉强容身的狭小地带,新鲜的带着血的兔子皮毛被随意地丢在一旁,面前一堆小得可怜的篝火中艰难的炙烤着带着血的兔子,远处树冠上被雷劈中燃起的熊熊火焰任雨势猖狂也不能熄灭。火焰映着女孩的狼狈脸庞,眼中却带着不服输的倔意和坚强,隐约记得事后埋了兔子皮勉强做了个小小的土堆一边喃喃着感谢兔子的英勇牺牲什么的…… 记忆中永远是灰色的基调漠然的播放着前尘往事,突然一个女孩出现时黑白默片中闪耀出现其中唯一一抹鲜亮。刚通过前期训练的自己第一次踏足舞蹈训练室,灰暗充满死气的眼眸中倒映出少女悠然的跳动着轻灵的舞步。曼妙灵巧的身影在夕阳下闪耀出奕奕光芒,认真的神情汗水的挥洒,像是一抹强烈的光突然照进了黑暗,灼伤了黑暗中不肯自我救赎的女孩灼热了黑暗中不曾熄灭的灵魂。 她隐约记得,这是和她一起被收养的女孩——鱼沉歌。 通过了前期训练,终于算接触到了这个杀手组织——舞的核心,培养的艺人们以各种难以想象的方式接近着公司接下的任务目标。在杀手界‘舞’算是很有名的——没有钱办不到的事,是这个公司的对外宣言。 而鱼沉歌是个例外,对外,舞是一家娱乐公司,身兼数职,从歌唱到演艺直接横跨了整个娱乐圈。鱼沉歌是这家公司的招牌艺人,耀眼如曜日般的光芒下掩盖着无数血腥黑暗与肮脏,然而没人会把社会上知名人物的死亡与这家横跨多个领域,几乎算是暴露在阳光下的跨国公司联系到一起。 她想,鱼沉歌不知道——公司大楼里那些紧闭的练习室的大门内是怎样的黑暗,黑暗中年龄不大的孩子们厮杀着折磨着日复一日的进行着不能见光的训练,甚至同样站在练习室中一起练舞的孩子们都是那黑暗中的螟蛾。 鱼沉歌对那些孩子们都很照顾,她天真的以为那些都是公司培养中的艺人,却不知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她们的挣扎她们的崩溃她们的虐杀,她们被组织用血腥和杀戮洗脑之后得来的自我厌恶自我折磨直到疯狂,每年能够出道的部分是其他公司挖来的艺人用来掩人耳目,然而其他多数都是在那般失去人性的训练后还能坚持到最后的成功艺术品们,公司对艺术品的理念就是:绝对服从。玻璃一般通透的人儿,没有任何的自我主见,玻璃似得水晶心肝泛着后天制造的机器般的冰冷光泽。她们在台前绽放光芒的同时进行着光芒掩盖下的肮脏行径。 然而那些任务失败的中途死亡的艺术品们被公司以引退为由渐渐淡出公众视野,再被后来通过训练的孩子们源源不断的接踵而上,就像没人知道他们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到哪里去一般,轻轻地出场再淡淡的谢幕,正如徐志摩所说,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甚至在那些曾经为她们疯狂为她们倾尽一切的粉丝们也在失落伤感中渐渐淡忘了她们的存在,恢复原本的正常生活,也许多年之后再问之,她们会努力思考半天才恍然大悟,哦!那时候我可喜欢她了!但是自从没有她对我好像也没什么影响,久了也就习惯了,充分发挥了人性最大的优点—人生苦短,且行且珍惜。生命一晃不过短短百年,哪有闲时紧抓过去不放。那时她想,大概她以后也是像流星那般划过天空风过无痕吧。 迎着风,东方雁仰靠在青石上淡漠的回想着,像看了一场无聊的电影,以她作为主角的无聊默片。以此为基础享受这从黑暗之中以死为名得到的解脱救赎,才得到现在明媚的时光。 电影逐渐演到了高点,画面渐渐染上了明媚的颜色,训练室中她和鱼沉歌沉醉的研究着音乐醉心着舞蹈,而她在鱼沉歌的纯粹笑容中几不可察的自卑着,越相处越更深的体会到两人的不同。 她的目的和她的不同——鱼沉歌的歌舞带着阳光般温暖炙热的温度,她的歌舞像阳光下的向日葵照亮人心。而自己舞蹈中总是带着森凉冰冷的温度,自己的歌是诱敌深入放松警惕的迷魂歌,自己的舞妖媚迷惑,让敌人在享乐和安逸中察觉不到——带着致命恶意的毒蛇盘旋在他们的脖颈之上,再在最不经意的时刻带来致命一击。 但是有幸对舞蹈和音乐的鉴赏和共同价值观让两人度过了一段相遇相知明媚温暖的快乐时光。只是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她就接到了她的第一个任务,目标是财政大阀盛极一时的深潜集团董事长——东方义,任务地点在马尔代夫某个小岛的观景酒店内,接到任务的同时东方雁仔细了解了这个男人的资料,事业成功十六年前车祸丧失妻儿,未再娶,心里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来不及等她细想便消失不见。 被派来辅助执行任务的还有出道已久的超级名模——莫奈,出道接近七年却从来没失手过,这次派她来主要目的是监督东方雁完成她的第一个正式任务,任务分等级,其实她手上鲜血已经沾染了不少,不过考核达到了,才能算正式杀手罢了。 大概是莫奈给她的映像太过深刻,以至于成为她记忆中为数不多还能刻画出面庞的寥寥几人之一。遥记在很久以前的混沌恍惚的记忆中出现过这个栗色长发琥珀色双眸笑意可人的温柔女孩,然而终于经过了组织的重造成为了现在的超级名模莫奈,眼中再透不出神采的光芒压抑着浓浓的黑暗,像是阳光再也不能照进她的眼中死一般的沉寂。 前后反差太大让东方雁记忆犹新,然而组织给她规划的剧本是一个最狗血也成功率最高的手法——差不多是*到暗杀的无稽过程却几乎百发百中让这个新时代管不住自己的男人统统在温柔乡中魂魄归天,致死不明白自己的愚蠢在哪。 她最讨厌这样的方式,不如一枪崩掉来得痛快。 澄澈的天空下湛蓝的海水,分不清谁是谁的倒影,就在遥远的天际线边不分彼此的交融在一起,东方雁站在二楼的观景窗边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像是只出现在神话中的天堂一般让人流连忘返的美景,而这里即将成为某人的葬身之地。 转过视线,斜斜的可以看见隔壁房间的大部分轮廓,三百六十度全观景阳台的设计是为了在这个浪漫而开放的地方发生一点寻常的粉色旖旎的温柔邂逅,算是岛上居民们对观景客小小的福利,却使得这个地方更多了一种开放包容的民风文化。 隔壁就是任务的目标——东方义的房间。这样的安排自然也不是巧合,在号称没有钱办不到的事的舞面前一切巧合都可以凭空捏造,包括一个不小心只剩两件客房的神秘巧合。 然而转眼看到隔壁房间内的景观却是让她瞬间血液冰冷凝结,鱼沉歌在那房间里满脸红晕,和她的剧本惊人巧合的相似,然而女主角却在这对的时间对的地点换成了不对的人!按照剧本来说,此时那房中应该是她引诱着敌人一步步踏进温柔乡再在不知不觉中踏进那森凉妖异的彼岸,然而此刻女主,不、是、她! 鱼沉歌抬眼看到了观景台上凝望着房内的东方雁惊喜之情溢于言表,只见她蓝色波西米亚长裙在羊绒的金黄色华丽地毯上逶迤而来,推开观景窗眸中闪烁着不知名的光彩和温暖笑意明朗“雁儿?!你来拍戏?太好了,一会我们可以去逛逛,我有话要跟你说。” 东方雁一直注意着隔壁房内的中年男人,瞳孔一缩——只看见男人从西装外套里像慢动作播放一般掏出一个金属物件,多年对枪的浸淫让她立马意识到那是一把最新型号的便携式陨铁小手枪。与此同时她脑中飞快的计算着房间的构造角度和逃跑的路线,这和计划的不同!难道他意识到有人要杀他,所以随身带了枪??? 二(一)、忆当年,莫回首 冰冷幽深的枪口让人的精神一瞬间如同被黑洞吸入,只剩一片空茫。 然而根本不给东方雁细想的时间,只见男人上了膛举起手枪朝着她的方向,黑洞洞的枪口像是有着无尽的让人晕眩的魔力,吸附着东方雁的神经。 然而,在晕眩中她下意识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逃跑,并在短短时间内规划出了最为正确的路线。 她越过相距不远的观景窗,一把拉过鱼沉歌,伸手攀上栏杆拉着鱼沉歌一举跳下,在计算好的一楼莫奈的房间阳台上稳稳落地。 几乎同时,两声枪声响起。 然而她跳下的一瞬间房间中的男子神情一滞,于无意识之中对着空气叩响了扳机。这一切,东方雁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而此时她面前,鱼沉歌被吓得瘫软在地板上,强装镇定勉强笑着,声音微微颤抖,“雁儿,你们拍哪部戏呢?道具好真啊……” 东方雁凝视着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只见鱼沉歌手指颤颤抬起指向屋内,顺着方向看去,她看见…… 看见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鱼沉歌,枪口带着吸引人心的黑暗幽邃冰凉。此时,东方雁余光才看见脚边焦灼的痕迹,抬起头,也是略微僵硬的微笑着…… “莫奈前辈,任务还没开始嘞。” 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脸上肌肉僵硬着痉挛着,此刻才意识到那比寻常装了*更重的枪声,又不像是没装*的脆响,原来是两声枪声同时发出所致。短暂急促又神经高度紧张,让东方雁也没能及时的在一瞬间反应过来,然而这样重要的信息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现在知道算不算来得及…… 只看莫奈缓缓勾唇,一个阴冷邪魅的笑容如彼岸的黑暗中盛开的曼陀罗缓缓舒展绽放,她一字一句,拆开都能听懂,而此时组合在一起,东方雁却听不懂了…… 她说…… “不,我的任务,已经开始了。” 莫奈调整角度对准鱼沉歌,几乎在扣下扳机的同时东方雁已经一把拎起鱼沉歌从阳台推落然后自己紧跟着跳下,只听‘哗啦’连着两声落水声,再探头已经找不到身影。而此时杀手的直觉促使着莫奈抬起头看向对面—— 二楼阳台上西装半敞的男子,手中一把精致小巧的手枪正对着她的头颅,但她丝毫不会怀疑这把看起来秀气小巧的手枪有下一秒就能洞穿她头颅的本事,空气结了冰一般凝滞的僵持着…… 酒店所在的杜妮可鲁岛在余晖的掩映下透出金色霞帔般的薄纱,梦幻般笼罩在整个岛的上空,无处不透露着金色的光辉闪耀。 而此时沙滩上…… 只见两个纤细身影飞快的奔跑在金色掩映的沙滩上,被风扬起的半湿长裙流畅的飘扬,长发飞舞勾画出一道迤逦的风景,无处不透露着青春洋溢的少女气息,远看像青春偶像剧中的美好场景。 只是如果知道两人奔跑的原因恐怕就不会那么浪漫了,只见东方雁几乎是半拖着鱼沉歌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奔跑着,一边跑一边咬着牙嘀咕:“nnd都是一群疯子……” 耳边,奔跑的风声夹杂着海的浪潮声,挟裹着鱼沉歌喘息着断断续续的声音细碎的传来. “雁儿……你们……到底…在……干嘛?!” 只见前面少女头也不回,气息不稳却沉声说道:“鱼儿,这个公司没你想得这么简单……”声音被风吹来,那声音仿佛遥远来自天外,不甚清晰,“一会你什么都别说,我送你离开。”身后的鱼沉歌低头看不清表情,沉默无言。 两人一路狂奔着奔进密林中,张牙舞爪的枝杈羁绊着她们的脚步,纠缠着她们的衣裙,在皮肤上留下一道道血痕。却抵不过生命的追逐,半分阻挡不住奔跑的脚步—— 东方雁知道,穿过密林才能到达岛上唯一的停机坪,她们公司的飞机在那里等着。 遥远听见风声挟裹着越来越密集的枪声传来,像是丧命的钟声不断地绷紧着东方雁的神经。他们必须在停机坪那边听到枪声并察觉到不对之前踏上飞机,才有机会逃离这个复杂的局面!远处渐渐看到亮光,东方雁的眼中也赫然一亮!然而—— 接下来的画面却让东方雁雀跃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私人飞机的登机楼梯边,一个男人斜倚着扶手静静抽烟,烟气氤氲着本就秀致又带着成熟男人气息的脸庞,在细弱的灯光和火光中沉静而平淡,他手中……把玩着一只老式的轮式手枪。 一直等到她们到来,烟光明灭即将燃尽。 男人轻轻扔下烟头,如猫科动物般慵懒优雅的向他们走来,脚下正好踏碎半明半灭的烟头,在这无声的寂静中毁灭的声响—— 清晰可闻…… 那是组织中负责带领照顾杀手们的教练——也是她和鱼沉歌的“养父”,对外,扮演者经纪人的角色。 私人飞机舱口处则露出半个小身子,隐约记得是舞蹈室见过的孩子,练舞时总是躲在角落不发一言,偶尔目露狠色的盯着她和鱼沉歌,她记得她的原因是因为…… 一次鱼沉歌买了一大包零食回来分吃时,送到她面前的一包薯片被她一把拍开,薯片零落了一地,她转身跑掉。 自那之后,这是东方雁第一次见到她——不过比起当初,她的眼神更加刀锋般锐利,让人直接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 那时她们都扮演着自己的角色,不只是一个杀手,更包括演好艺人这个角色,随时在脸上带着不知道多少张面具,虚伪着,假笑着…… 那个孩子没戴好自己的面具,在鱼沉歌面前表现出了极大地恨意,据情况估计是被组织重新教育了,恩……真是可怜。 通过初训的人已经算是濒危物种弥足珍贵,所以到那时除非是重大错误,否则一般都不会危及性命了,大抵是因为如此,此时才能再见到她,活的…… 此时容不得东方雁考虑太多,一下午发生的事太多太乱缠缠绕绕理不清楚,当下只有先解决眼前。 她僵硬笑道:“干爹,杵这干嘛嘞?让个路呗?” 黑暗中看不清他神情,气氛凝滞急转直下。 只见干爹神情半掩在黑暗中,晦涩难明,似乎被连眼光都变得深邃,他开口,似乎略带苦涩…… 他说,“你们太聪明,这不好。” 东方雁觉得手中握着的鱼沉歌的手颤了颤,她另一只手一伸抓住了东方雁,隔着手腕上东方雁一直贴身戴着的黑曜石手链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冰冷的温度坚硬的触感硌得生疼。 东方雁没空理会,却终于冷静下来,认真与干爹对视,“干爹,鱼儿是无辜的,让她走。” 鱼沉歌更紧的抓着东方雁手臂,东方雁回头,眼中神色难明。月色萧瑟不甚寒凉躲入云层,微咸的海风拂动着发丝微乱,看不清她的表情…… 干爹面露一丝挣扎之色,借着马尔代夫特有的随着海浪拍打上来的蓝色荧光微微,东方雁终于看清了干爹此时的神情——几分痛惜几分不忍,几分犹豫几分决绝,复杂的糅合在一起,难以言说。 只见他薄唇轻启,语气滞涩,“雁,你知道规矩的。” 低哑声音中透着男人特有的性感磁性,说出来的话,却无限冰凉。 只见东方雁几乎没有犹豫,语气平静,“规矩,我知道。鱼儿什么都不知道!不就行了吗?” 规矩——一命抵一命。刚才就看出莫奈的目标是沉歌,虽然不知道其中细节,但是自己放弃任务带走沉歌,也早已违反了规定。 若是无论如何今夜必须有一条生命为另一条生命做出铺垫,那么这个人——只能是她! 脑中对今夜的事微微有了头绪,然而不论是不是她想的那样,起码比起两个人都死去还不如牺牲一个成全另一个,不是吗? 她死了,干爹有办法除掉莫奈再把一切撇到她身上来,而且—— 没人会去为死人犯下的错误而受到惩罚。 东方雁讥笑自己如此贪生怕死,在小白弟弟的生命铺垫下苟且偷生的人,居然也会有一天会为其他人考虑得如此周全,不惜牺牲性命? 不过也许从遇见她那一刻就改变了吧。 如同坠落水中的人抓住的稻草,遇到鱼沉歌那一刻,那夕阳下的曼妙身影像阳光一样解救了正在黑暗中濒临崩溃的她。 鱼沉歌就是她最黑暗无助时那一星灯火,在她苦涩无味的世界中无限放大成为了太阳一般的存在,救赎了她原本注定在黑暗中度过的人生。 短暂的光明让她愿意化作扑火的飞蛾—— 不惜为此倾尽所有。 此刻,即使是死亡,也能让她甘之如饴。 牙齿间藏的毒药从五岁开始就埋下,也不知道有没有保质期……然后她自嘲……居然这个时候她还能来想这种无稽的问题!!! 被抓住或任务失败就死,不能透露组织的一切就是规矩,这条规矩使得‘舞’多年来在阳光下进行着黑暗肮脏的交易却始终不为人所察觉。 而此时做出选择的东方雁已经咬开口中的蜡丸,一丝腥甜顿时充满口腔。 她笑着,笑的璀璨笑得明朗,像夜空中一霎绽放的烟火,透着生命最璀璨的光华,因不知前路几何而绽放着短暂的美丽。 继续活下去就永远不能露出的真实的笑颜,她怒放着生命最后一刻的光华,在这海边的深夜里无尽绽放,此时,她笑着对干爹说:“说几句遗言,可以吧?” 干爹面露痛色一闪而逝,几乎让东方雁产生了他为自己难过的错觉,然而他什么也没说,终于背过身去。 东方雁拉着鱼沉歌往海边走了几步,海浪轻轻拍打在脚上,说不出的清爽惬意。 她神色认真的抱住鱼沉歌,在她颊边轻轻耳语,“鱼儿,如果可能,离开那里,去哪都行。”她轻笑一声,抿了抿唇,“如果不能,活下去!” 鱼沉歌头靠在她颈窝,看着海面,神色复杂难明。 东方雁余光一扫,瞥见机舱上那少女举起枪正对着她们的方向,她一惊!下意识做出反应,一把拖住鱼沉歌往海里扑! 毒药留给她最后的时限让她四肢酸软神志模糊,混沌中听见一声枪响,干爹素来平静的声音难得的带了几分痛楚,大喊着‘不要’! 什么不要?她不清楚,也不想再去思考,她好累…… 黑暗接踵而至,覆灭了最后一丝意识。 最后一刻她胸前一痛,溢出暖流在黑暗中无声无息浸润她身体,再逐渐冰凉,怀中充实确定鱼沉歌被她拉下了海,由此便安了心。 她嘴角带着了然的笑意,感叹着前生的了无遗憾,在意识中不知名的亮光里肆无忌惮的奔向向往已久的自由—— 东方雁自衣领间拉出一条如丝细绳,悠悠挂着前生佩戴的黑曜石手串,比比现在细嫩的手腕还完全戴不上去。 她早已记不得这手串的来历,只觉得有记忆以来就一直在她身上,如今看来也随着她穿来了。 手串在阳光下幽幽闪烁的光泽,在她沧桑经历一世锐利清明的眼眸中似乎泛着岁月陈酿的浓香,她神色珍重轻轻握紧—— 前尘尽往烟消云散。 此生,弥足珍惜。 “小姐,小姐,来客了,老爷叫你去前厅呢。” 若黄鹂般婉转的声音由远而近的传来,东方雁扭头看到鹂儿轻软摇曳不顾姿态的跑来,气喘吁吁,小脸微红。 这女子从她出生,就一直照顾着她,熟悉的感觉让她心下阴霾一扫,一阵明快。 敛起回忆之色,她收起手串,起身轻快,笑意浮现,“娇声喘喘春风来,黄鹂鸣柳桃花开。瞧瞧鹂儿姐姐,哪般春风吹皱一池春水,吹得鹂儿姐姐满面桃花开啊?” 鹂儿娇嗔:“小姐就爱打趣奴婢。”又猛然神色一紧,低呼,“快点哩,老爷在前厅等着呢!” 她心下疑惑,难道这雁园还会有客? 疑惑归疑惑,她脚下却不停,随着鹂儿前去。 只留得身后春景悠悠,繁花碧落。 三、命盘轮转,氤氲丁香媚流光 穿过三进的大院,古朴大气的内厅正堂,青砖红瓦飘渺流转着古建筑特有的文韵和书香,与厅中檀木桌椅的木香揉和,像一个悠久绵长的清梦,映入脑海的是漫天长卷中的缀页,再氤开水墨跃然纸上——成为多年以后仍然散发余香的梦境。 鹂儿走在前面,娇俏的年纪,步伐带着轻快和青春稚嫩的活跃,然而此时却因为一边想注重仪态一边想拽着她家小姐飞奔而去的矛盾想法而微微凌乱了步伐,成为了一个矛盾又有着些许风情的剪影。 前堂的风扑面而来,挟裹着山下市井浮华的人间气息,拂起我垂落肩上的荷纹月白发带,轻轻拍打着我的脸,提示我正身处在这个似真似幻的美丽梦境中,化作局中人。 步出正堂,再穿过一道廊口就到了正门—— 跨出门槛,阳光洒下掩映在刚踏出房内荫蔽的我身上,微暖,我适应不了太强的光线而下意识的闭眼,抬起手背遮了遮。恍惚间看见司徒先生站在门的一侧,姿态恭敬做请进手势。 待眼睛稍微适应了光线,挪开手,在我猝不及防的瞬间,一个少年拾阶而上,烈阳下的剪影闯进我的眼帘——使我眼中再无其他,只剩下少年的天人之姿。 桃花眼眸透亮,像是精致打造的琉璃珠翠,随便一瞥便是流光溢彩的风情,眉宇开阔鼻梁高挺,唇色饱满娇艳,堪比三月桃红的娇花。他一身淡绿玉色长袍,手执白扇,精致的宫锦月白腰带泛着流云暗纹,在阳光的渲染下像是流动的云彩,再佩一块龙首鱼尾羊脂白玉精工雕琢的玉佩,乍一看器宇轩昂气质超然,似乎有天人之姿随时可以乘云归去,我在失神…… 他抬首也看见了我,眼睛一眯,竟然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敌意?我不知道这敌意从何而来,却陡然打破了翩翩公子的整体气质。 唇红齿白脱口而出我们相见的第一句话,竟是…… “大胆,见了本宫还不行礼!” 东方雁天雷轰顶……郁卒、吐血、厥倒……这是她在这个时代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嗯……年纪小了点,姑且算是帅哥吧,这台词怎么跟以前的什么剧本台词电视剧什么什么都不一样呢?什么翩翩佳公子,遗世而独立??? 嗯……算了吧,看样子这不是言情小说…… 众人哪知道就这么一个瞬间东方雁能闪过那么多鬼念头?司徒烈立马一个劲冲我眨眼睛? 我腹诽着……心中万般不情愿……却满脸堆笑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东方雁不知皇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且让小女稍顷奉茶一杯,以示歉意。” 远处少年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越过大门从我身旁昂首走过,看年龄应该大我一些,七八岁的模样。个子嘛,也就比我高一点点,不过东方雁一向不管你年龄身份,她的原则是:惹了我管你是谁都让你好看! 于是……此时背身而过的司马玄还犹自不知。 此刻,缘结深系,就此埋下命运的伏线。 门口几个带着斗笠的高大男子站在门外而不入,摘下斗笠,其中隐隐为首的那个脸上,竟然有一道从眉梢划过整张脸直到另一侧的嘴角的狰狞疤痕?看得出原本面貌如何丰神俊朗,却生生被这道疤痕破坏了整体气质,却也多了几分狂野的美感。 他的声线带着中年男性特有的磁性,向司徒先生行礼:“在下几人完成任务,且劳烦司徒先生好生教习皇子,二皇子性子顽劣,还请司徒先生多担待,我等告辞。”言行举止颇为尊敬,看样子司徒烈身份也不一般? 不过,这么多年,他也没就这个问题对我言明罢了。 轻声吩咐鹂儿下去准备茶水,我还要去前面说说场面话,司徒烈教习礼仪第一课就是:作为主人的礼仪。 不过东方雁自然提炼出其中精华,无非一个“装”字了得…… 走到司徒烈身边,奈何身高太矮居然没人注意到我!想想我东方雁前世今生何遭此大辱…… “咳咳!”等几个人看到我,才装作淑女的行了礼。尽量用孩童的声气开口:“几位客人远行而来,怎么能不进来喝杯茶呢?路途炎热何须如此匆忙?雁儿不才,还请几位赏光吃顿饭吧。”我带着笑意望着为首的刀疤男子,也许是男子面相凶狠却目光柔和的缘故,似乎感觉得到些许亲切,使得我语气之间也少了一分生疏。 高大刀疤男子看着我,眼中有惊讶之色,平日里孩子见了他都会哭着喊着跑开,倒很少见有孩子看见他面貌还敢如此淡定还能侃侃而谈。不过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对我说话语气也尚算温和:“东方小姐,兄弟几人还要回宫复命。不宜久留,感谢小姐款待之情。” 嘿,我就笑了,大中午负复命啊,你今天就能到皇宫?难道下去找网吧发邮件?偷懒会不会啊?!不如给我留下来让我揣度揣度这皇子的性格脾气啊,即使先前不知道什么皇子要来看你们这劳师动众的绝对是常住啊! 不能走,你们绝对不能走…… “叔叔,天气那么热,只怕也不适合赶路,不如进来稍事休息。皇恩浩荡体恤下属,一定不会因此责罚与你的。” 男子面露难色,转头看了一眼下属们面色略带疲倦,毒辣的日头下大汗淋漓,着实辛苦。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嘛!请进请进~”我笑得见牙不见眼,算是略带强硬的请他们进来了。心中腹诽可得进来给我把话说清楚啊,要不然让我自己去问那刺猬,不被扎一身刺??? 男子莞尔一笑,“小姐聪颖过人,想来便是司徒先生教导有方。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了。” 我看见他说完这句话,司徒烈嘴角抽了抽……而后笑意弯弯盯着我:“确实聪颖过人,不过老夫可不敢轻易领受这教育有方之言。” 呵…呵呵……把司徒老头得罪的太狠了,不会这时候来拆我台吧。当下笑着:“师傅此言差矣啊,没有师傅教育有方哪来雁儿今日得夸一句聪颖过人呢。师傅自谦啦!”我用眼神示意,你拆我台我拆你酒窖,我们走着瞧?? 看司徒老头无语望天,装作自豪满足状,不过想来心里是万分不爽的。 司徒烈面色如常邀请男子前厅用膳,我自然退后一步跟上,做知书达理状。司徒老头退后一步逼音成线告诫我:“丫头,平时怎么闹都随你啊。可千万别惹了宫里人!” 我也激灵灵一颤,不知是兴奋还是兴奋,我连忙做乖顺听话状,连连点头示意—— 是,是,那是自然,不惹,绝对不惹。 司徒烈对我这态度抱有十分怀疑态度,却没说什么,跟着进了前厅。 八角楠木鎏金银莲花纹八仙桌,皇子殿下坐于桌上百无聊奈的拨弄着青瓷茶碗,一脸郁色,安排了男子坐在皇子殿下旁边,我坐主位。奈何…… 身子太矮,还要加半张椅子才能坐在桌上,还要丫头抱上来?好吧,我的形象已经毁完了,不差这点了…… 司徒老头坐我身边,招呼着一桌人聊天喝茶,不至于气氛太过冷清。傲娇皇子坐我另一侧,一脸不高兴的拨弄着手中青瓷茶碗,又不至于发出声响,恩…… 还是能看出受到过皇家良好礼仪教育的。 刀疤男子适才开口:“东方小姐,方才仓促未来得及报上大名,有失恭敬,在下刘 奇,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唤我一声刘叔,感谢东方小姐款待了。”刀疤男笑着对我说,不过一笑那伤疤更显狰狞,我思考着要不要装作受到惊吓?想了想——还是算了。 装的太累,还不礼貌。心底里下意识的不想对这个人产生隔阂,真是奇怪的感觉。 “刘叔叫我雁儿便可,小姐小姐不是更显得生分?”对这个有亲切感的大叔我还是比较恭敬的,前世有句话不就叫疤痕是男人的勋章嘛!估计这个刘叔接了送这傲娇皇子来的任务,应该也不是等闲人等吧。 不想有个不客气的语气忽的打断了我的思路,是谁在笑? “那是客气,你见过谁家小姐在这深山老林呆着的。”他语气颇为不爽,我不禁疑惑,这皇子从一进门就对我带着敌意,我又何时得罪过他??? 司徒烈皱皱眉,不语。 刘叔似乎也觉得今天皇子脾气忒大,看了看一脸不爽的皇子,对司徒老头儿赔笑道:“司徒先生,二皇子往日不这样的,大概是有点水土不服,请多担待,担待。” “本宫水土不服?怎么本宫自己不知道?!”傲娇皇子马上接道,刘叔一脸尴尬又不好再说。 是谁开口? “皇子殿下,我婉柔山钟灵毓秀山青水明,可是不合殿下心意?还是责怪雁儿招待不周呢?”笑意越发深厚不自觉的咬咬牙,小子,让你飞,等他们都走了才让你知道你在谁的地盘上。 恩,好假,好假,咦?不对——说这话的是我啊! “哼!哪里好,我曜日城繁华似锦,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听闻你东方府嫡小姐一出生就因为不讨喜才被赶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哪里知道我荣锦国地大物博,欣欣向荣姿态多美妙?!”他说着说着,语气忽然落寞下来,倒带了几分可怜巴巴的味道…… “听说我也是不讨父皇喜欢才被赶到这里来的……” “殿下!你听谁说的,不是这样!皇上本意是……” 何人话音未落?被司徒列眼神制止,不再言语。 诶?原来是想家了? 诶……有家想不是也好嘛?想到这不自觉叹息一声,我出口才发现,这一叹—— 引来了全桌人的注视。 三(一)、命盘轮转,氤氲丁香媚流光 “雁儿小姐,殿下不是这个意思!”刘叔急忙说,但他似乎不善言辞,生生憋出一脸潮红。 皇子殿下瞥了我一眼,傲娇的…… 把头扭到一边。 哎呀,我也不是那个意思啊,只是感叹感叹不知人间几多苦又娇生惯养的二皇子多么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爹要不喜欢你鸟都不会鸟你怎么会让你出来拜师学习啊?真笨! 但是已经开口了……我无奈,也只能找个台阶下了,“各位误会了,雁儿是饿啦!我去看看厨房菜做好没有。” 此时厅内…… 相对无言,良久,沉默已久的刘 奇终于发言:“殿下,你怎么那般对东方小姐说话,太伤人了,皇后娘娘这么教过你吗?!” 他语气略带生硬,作为御林军首领从小看着司马玄长大,素来温和的孩子从没这般无理取闹过。此时眉头微皱稍有怒气,不过也不敢太过训斥。 “哼!我也不是故意的。”傲娇王子偏过头撅嘴,“我想回宫,回宫!我不想呆在这!” “殿下!你别闹了!陛下吩咐过,要我们务必把你送到雁园才能回去复命,陛下如此安排自有用意,殿下怎么如此不知陛下苦心呢?” “什……?” 我一进门,是谁话音未出?大概……是被我打断了。 我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端着手中青翠欲滴精致秀丽如玉石雕琢的青玉笋,后面跟着丫头们,接到我示意,各个端着一盘精致可口的菜肴,徐徐上桌。 小皇子未出口的话全数卡在了嗓子里,瞥见我手中的菜眼睛泛红,活像个小兔子。抽了抽鼻子,看我一眼又偏过头去。 诶,这厮不好哄…… 我尽量把笑意放的柔和,端着青玉笋走到皇子身边,是当初无意中得知这青玉笋是荣锦京都曜日城的珍稀菜肴,万金难求,可以说是御用宫膳。犹记得当时自己还笑,这荒山野岭当草的东西城里人还当宝?不想今日排上了用场,不知道这皇子喜不喜欢这家乡菜肴? “皇子殿下,雁儿听闻京都美食佳肴精致可口,我特意吩咐厨房准备了几个京都菜肴,殿下可吃得惯?”才不告诉你这笋子是映荷苑的呢! 我一般都去后山挖的,司徒烈种的竹子当宝贝似得!一会司徒老头肯定要哇哇大叫…… 我可下了血本了!你丫再闹我收了你! “雁儿小姐心细至此,实属难得啊。想我京都小姐各个眼高于顶,难有如此心细如丝之人,实属难得啊。”刘叔露出一口白牙爽朗笑道,“二皇子最爱这青玉笋,我京都尚且难得,小姐如何得来?想必费了不少心思吧。” 刘 奇无意一望,司徒烈嘴角抽了抽,他眼中赞赏又略带惊讶,又问…… “司徒先生以为如何?” 司徒烈捋捋胡子,故作高人之状道:“实不相瞒,原本今日我吩咐的菜色是我婉柔山的山珍野味,这些菜肴非我原意。不过雁儿聪慧自作主张,是我没料到皇子殿下吃不惯这山中滋味,倒是我思虑不周了。” 刘 奇语中更加激赏,“雁儿小姐如此玲珑机变,难得啊。” “刘叔谬赞了,雁儿看皇子殿下有思乡之情,让厨房稍作改动而已,至于这笋嘛,京都繁荣昌盛之地,想必竹林不多,因笋之口感最好现采即食,方有其中滋味,即使从附近最近的山上采挖快马加鞭而到想来也失了滋味,”我侃侃而谈,或者也有心卖弄卖弄,“物以稀为贵,于京都而言条件苛刻各位大人能品尝到的必定不多,便盛传为京都美食,殊不知这最诚挚原始的味道在这偏远深山之中,青玉笋采地下还未冒出的幼笋去皮清煮,滋味最鲜,以色泽透亮如玉名之。不曾想我歪打正着,猜中了皇子喜好,倒是近水楼台了。” 小皇子还是那么傲娇?这可苦了我,我只能连忙笑道,“诸位快尝尝,可比京中滋味更鲜?” 竹韵将我抱上座位,主人执筷,客人方可动筷。 一人夹一筷青玉笋,细细品味,相互对视都从对方神情中看出惊讶激赏之意,此乃真滋味矣~ 心下对东方小姐才有了几分敬意,年纪尚小反应机变,确实实属难得。 只有小皇子还闹别扭不肯动筷,我夹起一筷青玉笋放到他碗里,努力和善的笑,“殿下快尝尝,是否有那故乡滋味?” 孩子始终是孩子,看着看着……还是忍不住含着眼泪花花吃了,只是突然感觉眼泪花花更加泛滥,终于正眼看了我一眼,埋头用膳。 细算东方雁心理年龄接近二十的人了,自然也不会跟这小孩一般计较,看他别扭思乡也是常情,虽然…… 脾气大了点,也不是不能理解。 诶……我轻叹一声,腹诽道:小子,可别感动哭了,待会不好收场啊。 一顿饭在安静中即将度过,刘 奇却抬头问:“东方小姐可知皇子此来何意?” “回刘叔,雁儿不知。”谁知道怎么天上掉个皇子下来,还吓我一跳咧! “是这样,此番上雁园叨扰,是奉陛下之命请司徒先生代为管教二皇子,月余前已传书给司徒先生,希望皇子殿下可以在雁园叨扰几时,烦请雁儿小姐担待。” “殿下光临是小女荣欣,怎算叨扰?雁儿只希望殿下不嫌弃便是。”小子,我还没嫌弃你呢,你要敢嫌弃我,信不信我马上丢你出去?! 我嘴上假假的说着,心理活动非常活跃,暗自腹诽又不能表露于形…… 真!辛!苦! 司徒烈眼中满意,我心想这下有几天好日子过啦。老头教习礼仪文采,诗歌词画,舞文弄墨,实在烦得我! 我只能在心中哀叹……自己两岁就开始学认字作画,当真比前世火箭班还牛掰,生生摧残我幼小的心灵。不过不得不说,司徒烈确实学富五车文涛丰满,文科放到当代也绝对是教授级别的!实在可以算是难得一求的好老师,就是私下里那性子……摆明了就是一酒鬼邋遢老头,满脸胡子拉碴今天才见他打理一回…… 当真看不出学堂上的高人风范,可谓人不可貌相…… 未时,骄阳微收,刘叔便带领那一帮人下山去了。 鹂儿把小皇子安排到玉容苑住在南屋,离我闺房只隔一座圆形青石苑门。 奇怪的是小皇子竟然安静非常,不像初见时那般嚣张?鹂儿心下疑惑报告于我,而我吃过午饭自然又跑来了映荷苑,坐在池塘边望过池中八角凉亭,视线直览天边白云飞雁,清风拂面心中畅快。 哪里想管这些闲事??? 只听鹂儿唧唧喳喳的说:“小姐,你都不觉得奇怪吗?小皇子中午那么嚣张的。” 我…… 鹂儿今年八岁,正是纯真活泼的年龄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心直口快,想到什么说什么,“哼,竹韵姐姐帮他收拾包袱,他还不让我们碰他的东西呢!有什么稀罕。” “安静点不正好?”我嘟嘟囔囔,“难道任他摆谱你才觉得正常?皇子八岁离家心情不郁,有点小脾气很正常,大家不要在意。”我翻开从书房里翻出来的书,放在膝上看着,随口应道。 清风翻过远山,蓝天从池塘那一头吹拂而来,拂去夏初那一抹燥热,漾起一塘碧色的波浪,凉意吹拂发丝撩起额间碎发,斑驳树影打在东方雁额上,眉心——微微有一抹白色光华流转。 此时,玉容苑。 初夏时节,院外丁香洋洋洒洒,花瓣从院墙飘飞而进,在玉容苑的地上铺出一层烂漫的紫色光华,映着院里栽种的琼树,和那如伞张开的葱郁树冠。 阳光透过绿意,再添上一层梦境般的光晕。 而屋内的小皇子鬼鬼祟祟的摆弄着什么,活像只悉悉索索的大老鼠,丁香树上一双微蓝的眼眸,正把这一幕看入眼中。 晚膳时分,桌上只有我们三人,略显冷清。 司徒烈还是正襟危坐,我却在心下暗笑。 司徒老头撑了一天也够累了,估计晚上就打回原形了,你要晚点去酒窖蹲点儿绝对能逮到他,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反正逮着逮着也没兴趣去逮了。 “殿下,雁儿还没请教大名?可否告知?” 诶……看样子还要相处那么久,总不能名字都不知道吧?于是我先开口了…… 不料小皇子态度极其热情一反常态,也不知道是不是一盘笋子起了作用…… “本宫排行第二,大名一个玄字,司马玄。”一双明媚的桃花眼,笑起来眉眼弯弯,煞是可爱,他说: “雁儿妹妹可以叫我一声玄哥哥。” !!! 我心中疑惑着,疑惑傲娇皇子一百八十度大转变的可靠性!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应着,在气氛颇为古怪中结束了晚膳,各自回房休息…… 我回到玉容苑,看司马玄屋内亮着灯,照出人影隐约看得到书卷在手,心中纳闷,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看上去还是个刻苦用功之人,但是…… 白天那跋扈的性子还真不像!不过,与静下来的时候相比…… 还算是美男子一个吧。 我想罢也回到屋中挑起烛火,打开窗,迎着傍晚的最后一缕霞光。天光混着占据了大半篇幅的黛色,而我——捧起白天看了一半的书卷。 日落月升,不知不觉已经入夜,敲起了二更的铜锣?困意陡生。 鹂儿打了盥洗的热水来,开门却听见对面司马玄门口,竹韵急促的拍门声音。 我一愣,心道竹韵向来稳重,怎么会如此鲁莽? 走过去,只见竹韵脚边的盥洗盆放在地下,她本人则一边拍门一边焦急的喊着:“殿下?殿下?你开开门啊?” “发生了何事??”我问。 竹韵焦急道:“怎么叫殿下都不答应,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看着窗上隐约映出的人影,蹙了蹙眉。 去推门,却从里面锁上……我心念一转,一惊?! “糟,八岁的孩子,影子怎么会如此高大?”司马玄比我只高一头,我伸手比了比,“这影子可不止高我一星半点啊!” 我自己还够不着窗沿呢!脚下用力一踹,踹开了木质镂空雕花的木门,环视一周,果然空无一人?! 红烛垂泪将要燃尽,贵妃榻上一个荞枕竖起,桌上放一本书卷,细看……竟然是白天自己还在看的战国野史??? 尼玛!还是倒着放的! 微凉的夜风带着丁香的清芬,香韵绕过鼻息,我无暇顾忌,四下环顾,却见窗下零落飘进的花瓣竟然堆起一个小小花坡?一个小凳倒在一旁…… 我心念一转,顿时心中明了!是谁冷冷开口? “竹韵,去告诉先生,小皇子跑了。” 啊,原来是我的声音,而此时,我语气竟然也带着咬牙切齿的意味……好久违…… 竹韵则已经被眼前的一幕吓得魂不附体,听了吩咐,半晌……才回过神来,一个踉跄急忙去找司徒烈了。 我看床边堆起的花瓣绝对不是一时半会能累积出来的,咬咬牙想到那小皇子还敢使诈?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皇室中人出点闪失可不是我这孤身在外无人庇护的落魄小姐能担待的,保不准还要株连九族?虽然我跟那些人也没啥感情就是了…… 不过…… 哼!臭小子,你最好别弄出什么幺蛾子,要不然,看我怎么收拾你! 四、浮光掠影,前尘荡 早开的丁香,幽香飘渺,如烟如雾般半拢着雁园。 而夜半迷蒙中,雁园内—— 热闹非凡。 正厅内气氛紧张,早已无人有心思欣赏丁香幽昧。 司徒烈到来之前,东方雁当机立断派人下山去找下午才走的刘 奇等人,想来他们人多事杂,多半还没走远。而此时,雁园内司徒烈也带了几个家丁拿着火把上山去找,园里一众女眷来回踱步焦急万分,没头苍蝇似的,晃得东方雁眼晕。 也怪不得她们,皇子丢失,多大的罪责?弄不好可是掉脑袋的大事!这下如何是好? 东方雁坐在太师椅上托腮沉思,皱眉不语,气氛—— 一时焦灼到了顶点。 “不能在这干等,我也要去找!” 东方雁也是个不喜欢坐以待毙的性子,当下急躁的开口。不料她这句话,话音刚落?就集中了全厅人的视线! 诸多的视线一时聚焦在她身上,看得东方眼毛骨悚然,登时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看她们惊悚的眼神…… 东方雁才恍然反应过来!一个四岁的女娃,上山!找人?! 是件多么惊悚的事啊…… 她平时再沉稳也毕竟是个孩子,在众人心里依旧改不了四岁孩童的固定观念。一时间纷纷劝阻—— “小姐,万万不可!” “小姐,你可不能再出事了。” “小姐,说不定皇子只是贪玩,一会……就回来了!” “小姐……” …… 啧!这最后一句真把她当小孩哄了?! 出去玩?荒山野岭跟狼玩?? 她微微拧眉,此刻更深夜重,晚一分就多一分危险,真发生了什么事,神仙都救不了! 不行,野外找人她多少能帮上点忙,好歹她上辈子八岁就在越南的深山老林里跟猴子打架,论起自保和找人,至少比他们要强的! 说做就做,东方雁当即起身往门外走去!身后丫头们花容失色纷纷劝阻,又没人敢上来拉住她,竟然让她顺利的走到门口?! 东方雁径直捡起刚才厅中匆匆拿出来不及收捡的火把,打开地上灯笼罩子点燃。小脸在火光的橙色光晕下显露出一分与年龄不符的坚毅和倔强。丫头们一时间忘了动作,静静注视着,这一刻火光中的人儿…… 年纪稍大的回过神来,盘算着实在不行打晕了抱回房去! 不等接近,东方雁举起火把,一反身面对众人,让人一惊! 平日里从不发脾气温和安静体贴下属的小姐,甚至让人觉得她就是这么好说话的软糯孩童,可是真正板起脸来,于沉默中自有一份威严。让人忘了年纪与否,孩童与否,在如水威压中,众人刹那觉得自己如同离了水的鱼,被什么狠狠压迫着胸腔中的空气——不能动作,不能言语,做不出表情。 终于有个年纪稍大的,干涩开口,声音是自己都没想到的沙哑,她自己也是一愣。 “小姐,不能啊,如此形势,您再出了差错,奴婢们担待不起啊!” 东方雁环视她们一圈,单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在火光中面无表情,是谁阴气森森的开口? “找不到小皇子,今日,你,我,这整个雁园的人头,都没人给你们担待。” 她这样一说,吓傻了一屋人! 所有人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仿佛都感觉到颈间森森凉意穿梭而过。 “所以,我的小命,要把握在自己手上。”是谁目光坚定,语气更加坚定? 她低低沉稳嘱咐,有条不紊,一时也无人记得反驳? “你们都呆在这里,等刘大人上来之后说明事情,尽可能让他们加派人手上来。我这边若有情况会点火通知,你们依着烟雾找来就行了。”她不疾不徐说着,顺手一手扯下一旁桌布,所有人惊愕间也忘了反应? ‘哐啷’一声脆响,打破了何处的沉静? 茶壶瓷杯碎了一地,在这森凉的夜里发出叮铃脆响越发刺耳。她捡起地上碎瓷片,扯平桌布割开扯成条状,再拧成一把拴在腰间。 “我会沿路做记号,你们不必担心。”一众人早被东方雁雷霆行事震慑住,全然没了主意,只记得听从命令?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下一刻,就见东方雁长身而去,小小的身影一步一步,渐渐没入了夜色。 不待身影完全消失?是谁自何处钻了出来? “小姐!哈……我…我和你……一起去……” 鹂儿不知从哪突然出现,气喘嘘嘘,一段话都分成了三次说完……她追出去,一把接过东方雁手中火把,却是谁错估了火把的重量?她微微晃了晃,赶紧用两只手稳住! 是谁不禁讶异敬佩疑惑?她傻傻看着东方雁单手举着实木火把,没有丝毫费力之感?明亮的火光下是谁沉静也看着? 东方雁眯了眯眼,眼前人儿浅黄色衣袍随风飘飞,小脸上却是一抹坚毅?是谁不知此时一语成谶?这句话出口,便决定了从今往后的多少个岁岁年年? 是谁如此坚毅? “小姐去哪,我就去哪。” 东方雁抬头望着鹂儿,双眸中倒映着火光和自己的影子,她眼神坚毅流光盈盈,是谁出口的拒绝尽数含化在口中?东方雁当下也没有言语,回头看厅中众人,是谁朱唇轻启?如此镇定? “等我回来。” 一黄一白两个身影,渐渐随着火光远去,直到与夜色融为一体,再不分彼此。 就此一步,踏出了多少传奇? 司徒烈往上山找,她就往西山找! 正门有人守夜,人来人往,她相信偷偷溜走的皇子殿下自然不会蠢到……到正门来等着被抓?她脑中想着想着白天小皇子恋家之举,用正常小孩思想一推?定是直线最短。 她恍然似乎在脑中铺开一幅长卷,何处大体轮廓如此清晰?自此出发,翻过西山,再翻一座山便直接进了城?!按理来说是进京最近的路,但是他定不知道—— 翻过这座山,有一个鹰愁涧? 那处山崖高峻陡峭,鹰都难飞,要想下去,只有一条住在附近的人才知道的偏门小路。平日里又被林中低矮灌木遮住严严实实,非要走到路口才能看到下山的路,而进京?必须要翻过这鹰愁涧才能到下一座山去。 是谁思路清晰?当下咬了咬牙,东方雁心里暗暗嘀咕,但望这皇子殿下不要蠢到去爬崖……那个特技指数有点儿高…… 有点儿高…… 阴暗如水的夜色中,是谁脚下深一步浅一步,却丝毫不惧这山间崎岖之路? 她暗暗庆幸,好在平时闲不住,经常来闲晃!半夜熟悉路程的她好歹不至于寸步难行? 鹂儿稍微惨一点,双手举着火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但是路再难走,却是谁都都一声不吭?默默跟着? 东方雁也挑了挑眉,似乎略微满意? 作为一个深居简出的丫头,这种程度?也算是不错了。 夜色卓绰间,恍惚看见地上似乎有足迹?她赶紧示意鹂儿照一照周围,却只看见脚印凌乱,分不出有没有小皇子的…… 兴许是山中猎人路过时留下的,不过好歹……不算没有收获?脑中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大致可以肯定就是她想的那样,司徒烈到现在也没有发出消息表示也没有结果,就表示自己的猜想也许也比较符合实际?甚至可能是照着正确情况发展的! 她自腰间抽出一根布条,尽可能高的绑在身旁不知名灌木上,略矮……奈何身高不够?不然她肯定绑在是个人都能看见的地方!这是记号,可不是暗号!黑灯瞎火,真不一定好找! 是谁脚步不停?一段下坡之后又紧接着上坡,脚下踩的基本就是西山的地界了。 此处与婉柔山两山相连,地势陡峭,爬了一段,连她都不禁喘了喘气。 身后鹂儿却咬牙坚持,坚决不拖累她!亦步一跟? 随后进入了竹林,竹林中地势更为复杂,若不看清脚下,随时就是一个坑等着!却早已失了脚印?她只知道,只要方向没错就要坚持下去! 是谁执着前行? 幸好她平时常常让人带着来西山散散步?不如说前世养成的习惯。 每到了一个地方最先开始熟悉地形,到现在倒派上了用场?她不时提醒着鹂儿注意脚下,这一路因了谁的轻车熟路,反而轻松了些? 黑夜中—— 叶影稀疏,月光抛洒,偶有竹叶剪影随风飒飒,影影绰绰看不清楚。如此寂静中只听得鹂儿尽量压抑,却还是逃不过东方雁耳朵的低呼?夜色中越发清晰。 当下却是谁没有时间取笑鹂儿?她也摒了平日里逮到机会就调笑丫鬟的顽劣性子,压抑着心情,一步步走着。 地势越发平缓,感觉离山顶距离不远了?而当她们终于穿林而出,月光当头之时,两人已经一路跋涉接近一个时辰,才终于到了山顶?! 东方雁暗暗计算,若是按照前世的体力和脚程来算,肯定一半时间都用不到!是谁心中腹诽? 这四岁的身板真是不方便!鹂儿已经气喘连连,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东方雁也累了,找了块干净石头径直而坐,深吸一口气。 夜风带着深重的夜露拂过山顶?搅动泼雪月光,此刻如此宁静。 吹着山风寒凉?鹂儿也抱抱膀子,缩缩脖子?是谁怯怯的开口? “小姐,你累不累?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要不……”是谁试探着低询?“我们回去吧?” 东方雁感受着石头上微微凉意,点点露水浸了衣衫?她的视线随着星光远望,望过前面远方一个略矮的山头?是谁眯了眯眼? 那里隐隐可见星星灯火,掺在背景微蓝的天空里,融合在星光明灭里,何处带了微微暖黄的光? 静谧,而安详。 是谁思索盘算着?翻过这个山头就要到山下城里了…… 她抬手摸了摸额上微汗,夜风一吹也泛起了凉?是谁不自觉竖起了寒毛? 她也轻轻搓搓膀子,估算着回去还是继续? 却是谁一转眼竟看到……前面约么半人高的杂草丛上,一道压折的痕迹? 她眯了眯眼,是谁轻易认出? 看样子应该是最近才留下的痕迹,冥冥中她也感觉小皇子应该就在前方不远了,但是……要怎么点起烟雾呢?她想了半天无果,这山林草木茂密,万一引起了森林大火?啧啧……皇宫给不给报销损失? 正好鹂儿累了,不如让鹂儿先回去报信? 是谁一喜?! 再回头,是谁远远望去?一路丝丝白飘,在夜风中轻轻摆动?似引魂之路,飘飘摇摇,向人招手? 她微微晃了晃头,甩开这些莫名其妙的想法,是谁低低嘱咐? “鹂儿你自己回去吧,先回去跟他们说一声这边有线索,我感觉应该就在前方不远了。我再往前找找,要是找不到的话……我晚些就回去。” 她说完,一摸?从身后掏出一个火折子,准备点燃。 鹂儿回身一望?身后黑黢黢的来路,在月色中张牙舞爪摩梭摇摆的竹影?是谁一阵恶寒? 她缩了缩脖子……是谁硬着头皮说? “我……我还是跟着小姐吧!” 东方雁依言,却还是点燃了手中火折子。鹂儿手中火把在夜风吹拂下摇摇摆摆半明半灭,渗着几分寒意,将熄未熄? 她脑中兀自盘算着,若是到了崖边,不管找没找到人,现在多少有点线索,无论如何也得想办法点燃烟雾,通知园子里一下有消息了,接下来……能让大人找的,就让他们找了! 她也据实估算,是谁懒得逞强? 自己两人筋疲力尽,能找到消息……也没算白来了! 两人稍作休息后再次上路,顺着前方草丛压折的痕迹前进,她随意一挥手?一根白飘落于草上,如此醒目~ 飘飘,零零…… 时间推移,约么有半刻钟左右。 半人高的草丛越来越茂密,简直快要淹没到东方雁胸口?火把火折子只能费力的尽量高举,以免星火燎原,燃了这天干物燥的草坡? 东方雁手上抓着一根刚才随手撇来的木棍在前方开路,后面鹂儿喘声渐急,也是咬牙强撑? 所谓望山跑死马…… 透过草丛,依然隐约可以看到山的那头灯火闪闪?却没有感觉没有半分接近……是谁只觉脚下越来越重?火把将尽,越发看不清前面的道路。 她也推算不出距离,只能麻木而机械的前进着…… 每隔几步,扔下一根白色布襟,留做标记。 云层漂浮遮,挡住月光?再回望时,一路白绢飘飘…… 不像刚才阴森招摇,反而在月色下黑暗中,隐约有几分悠远凄迷?摇摆出了几分似曾相识的弧度。 她脑中一个模糊画面闪过,转瞬即逝,捕捉不住……是谁神情几分恍惚?脑中思绪中,似乎有什么一撞?她脚步一顿,脚下一飘?竟有几分站立不稳之态…… 身后鹂儿只顾着脚下的路,却没注意突然停顿,眼神放空的东方雁?!是谁一个急刹已经收势不及!她一撞,撞得东方雁踉跄几步,直直往后仰去?! 她也似乎一愣! 鹂儿急急下意识伸手一抓!手指拂过东方雁衣袖,用力一握?!不料想东方雁衣袖一滑,竟从手中溜去?! 慌忙之中,火把一照?余光一撇!发现前方竟是万丈深渊?!透不进光亮! 鹂儿手一抖!火把径直坠落! 是谁以一个半空中急抓的手势未能得逞?生生用在半身探出悬崖边的僵硬姿势固定在了原地? 一惊之下!鹂儿才恍然回神,发现两手一空?竟眼看着东方雁白衣飘飞,化作一抹蝶影没入黑暗深渊,转眼化为一个白点渐渐淡去?! 鹂儿身子一阵瘫软,是谁怅然失神坐在崖边?她双眼发直,没有焦距,不敢去想,不敢去望? 她一个人在黑暗中沉寂,空洞双眼中渐渐泛出泪花,是谁脑中惊电一击般凄厉惨叫出声? “小姐!!!” 回声在悬崖间回荡,尾音顺着激烈的山风吹过雁园的山头,邈邈余音颤颤,随风传到刚到前厅还,来不及喘口气的司徒烈和正好刚到门口还没站定的刘 奇耳中?! 两人遥遥对望一眼,是谁发现了厅中少了一人?陡然一惊! 各自举着火把,气喘吁吁,来不及缓口气的连忙向西山方向拔腿跑去!? 这一夜,晚风微凉。 是谁不经意间,瞥见了命运如此森凉,所倒映的前尘往事? 随风,扯碎…… 四(一)、彼岸迷梦,乱纠葛 东方雁脑中一片混沌,恍惚间,隐约听见一个声音飘渺空灵? “这是你的劫,也是你的缘。” …… 急骤的山风自耳边呼啸而过,朦胧的意识恍然清晰?剧烈的风拉起飞舞的衣袖擦过脸颊,下坠的疾风扯断了发带,黑发在空中飘散扯直,朦胧的月色下隐隐可见如墨光滑?头皮微痛。 陡然间,一阵白光迸发!恰逢明月挥开了浮云,抛洒月光?两光相遇,其势磅礴!竟隐隐照亮了半壁天际?刹那间恍如白昼。 夜沉如水—— 同一时间,远山雁园处两队人马,看到远远山头白光一闪?陡然加快了脚步! 空中翻飞的月白衣袂,月光下泛起莹润白光。 其色泽如同月色下的北海明珠,而那翩飞衣袖却也忽然一顿?仿佛被人托住般,她也是一顿,生生止住下坠之势? 那陡然一顿,衣袂收势不及的飘飞在半空中,恍惚间似乎时光也因此静止?长发像是放慢镜头一般悠悠从空中垂落下来,轻柔而温和。 是谁睁开了迷蒙的双眼? 月光泼雪洒下,白光也因此收敛,渐渐回拢于东方雁周身。 缓缓,没入玉肤肌骨之间。 那流转不定的光华温润,自成一方?按照某种特定的规律于周身流转一个周天后归于平淡,唯有额间一朵略显模糊的曼珠沙华?泛着浅浅光影,细弱光华?盈盈流转于眉间。 流光逐渐黯淡,到最后……只剩一抹花影?钿花般贴立于她的眉间,在黑暗中几不可见。 东方雁在半空中顿住,身上衣袍随风翻飞,竟有一种堕尘仙女之感?眼波流眄间魅惑天成,仿佛重叠了另一个人的身影?美得不可方物。 无关乎身份年龄,衣着相貌?仅仅是一个眼神,便是如此动人心魄,顾盼生辉。 抬眸,只见眼前山壁上…… 司马玄皇子殿下手脚并用,以一个滑稽的姿势固定于山间陡峭石壁之上?细看,看得出抓着山壁着力那只手隐隐颤抖有几分脱力之势? 只见他目瞪口呆,以半回身的别扭姿势盯着立于半空中如履平地的东方雁,一只手抓住山壁,另一只手伸在半空中似乎试图想抓住什么?看他盯着自己神情痴然,竟然心神一晃,手下一空?向无尽深渊直直坠落而去! 东方雁连忙在空中急急扭身一跃!伸手抓住他一片衣袖,那衣袖却质地太好,竟然滑出了指尖? 半空中是谁猛力一纵?生生在半空中拉近了一分!她隔着衣袖用力抓住他手腕!两人在半空中奇异对视一眼,不待探究?东方雁便别开了眼去。 下坠之势不止! 东方雁一翻身,情急之下看见下方一块突出的山壁?!她急忙探手去抓!却不料山壁尖利,生生从手臂内侧剖开一条深刻见骨的血口?!直直蔓延到掌心! 是谁死死咬牙用力抠住山石?才止住两人下滑之势,也避免了整只手全部被剖开的惨烈结局?! 然而——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她一用力,手臂上鲜血汩汩冒出,不出片刻,便染了一片衣袖?泼墨般蔓延而下。 手指用力间也被山石锋利划开?在细嫩手掌上摩擦出大大小小的擦口!鲜血顺着指尖滑落,在指节处凝集下坠,积聚成滴? 何处深红一点随风颤颤?细嫩的指节终于坠不住血滴重量,‘吧嗒’一声?滴落而下。 滴落在谁的眉心? 她微微阖眼,隐隐眉间白光一闪?方才没有完全淡去的白色曼珠沙华印记一闪,将血色敛去?光华霎时莹润流转,花影也因此渐渐清晰?血色不再,花影却随着光华渐渐黯淡?随着光芒无声隐去…… 不见踪影。 她手中紧抓司马玄衣袖,黑夜中玄色衣袖衬着她青葱手指莹润洁白,骨节匀称,用力间关节处隐隐泛白?整体看来更像羊脂美玉雕琢而来的精巧之作。以至于…… 司马玄一时间看呆了去? 直到血迹浸透东方雁半边衣裳,偶有一滴,滴落在司马玄脸颊上?他才渐渐回过了神来? 这时司马玄才发现——东方雁低垂着头,由于角度的原因,面容不甚清晰。 隔着半边黑暗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从黑暗中紧抿唇瓣的隐隐弧度间看出一份隐忍。月光时明时现,朦胧夜雾中,视线适应了黑暗,却隐约看出她紧闭双眼,神色痛苦?有什么滴落在脸上,略觉痒酥酥的,抬起空垂的那只手一抹,借着月光看出竟是血色,一惊?! 他惶急抬起头唤她:“雁儿!雁儿?!” 得不到回答…… 只见他焦急呼喊着,在山崖之间穿堂风中身体微微摇晃?她抓得更紧,却在寂静中听得她隐隐抽气之声?由着角度看不清伤在何处,司马玄却刹那间心头一紧? 焦急中隐隐有几分抽痛窒息之感,似曾相识? 月光时明时灭…… 她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一时,也许半刻?时间却只在这感觉危急的情况下异常缓慢的流动着,像是被脚下黑暗深渊吞噬了时间的流逝?给人感觉…… 竟像过了几天几夜一般漫长。 山崖间穿堂横风呼啸着吹来,寂静中似乎传来远处一些静夜中细微不曾注意的声音? 头顶上鹂儿的隐约抽泣声,头顶远处呼呼风声,衣袖擦过树叶的沙沙之声,一时间清晰无比,纷至沓来,在东方雁耳边嗡鸣,顿感吵闹不休,眼前渐渐黑暗,意识渐渐模糊…… 时间流动间,山风吹落了东方雁脸上最后一分血色…… 司马玄感觉到她抓着他的手开始不可自抑的颤抖着,却不放松力道,坚定地紧抓不放! 东方雁咬住下唇,又一丝血迹涌出?痛楚,冲淡了几分倦意。 她只觉得身体越来越冷,手上颤抖,伤口在山石凌利间磨得血肉模糊?她却不敢有丝毫放松…… 意识在清醒和混沌之间辗转挣扎,一时竟分不出高下?就这样模糊中尚且保留着一分最后的执念倔强的半清醒着。 东方雁眼前越来越黑……越来越模糊……四肢麻木如同针扎! 她自知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此时此刻,却不敢给她一分失去意识的机会?她紧咬下唇,就这样倔强只靠着意识中一分执念坚持着。 直到山崖上火光一现?照进了东方雁模糊视线中,恍然意识清晰一刻?精神放松之间,是谁险些手一软,松了山石?又急忙抓紧! 耳中嗡鸣之声乍起!蒙昧间听得刘 奇和司徒烈的大声呼喊,想开口?却才发现…… 她早已没有力气回答…… 司马玄听见呼声,连忙大喊一声! “我和雁儿在这里!” 激动间晃了晃身体,他感觉到东方雁越发吃力的紧握,赶忙尽力稳住身体不敢乱晃! 头顶上听得司徒烈和刘 奇惊讶兴奋之声,衣物和山石摩擦之声,大喊声交织混杂在一起,混沌成了嗡鸣巨响,直直将要冲散了东方雁最后一丝意识…… 恍惚意识挣扎间,一只大手,掌中炙热温暖,抓在她攀住山壁的手腕上? 东方雁咬牙拼着最后一丝意识,一脚蹬住山壁,用力把手中司马玄提起几分?是谁摇头示意先拉司马玄?只是动作已经微乎其微,不知道能不能传达出去? 那人却似乎理解到了她的意思,而那只手为了从她手中接过司马玄,却无奈只能先放开她手腕? 感受过温暖的手臂,在失去温度的一瞬间更加冰凉!她咬着牙撑住,直到那只手从自己手中接过司马玄?是谁松一口气? 精神一松间,努力一直忽略的迷蒙感觉竟然也一时纷至沓来? 她感觉身体好冷……困倦感如浪潮一般一波波涌上来,仿佛人也在这一波波浪潮间飘荡,温暖而放松,感觉身体被冰冷和温暖不断拉扯,最后如坠冰窖……她也被寒冷侵占了最后一分意识,失去意识间,手一松?! 身体一仰!往下坠去。 刘 奇一手攀着山壁,一手接过她费力拖上来的司马玄,用力一提?将将扣住司马玄腰间。一转眼却是谁一惊?!他竟眼睁睁见那娇小身影往下坠去!刘 奇大呼不好!又一时腾不出手,竟只能双眼通红攀在原地?是谁此时也嘶哑干涩发不出声音? 此刻所幸司马玄眼疾手快!反身捉住那刚刚还握着他的小手!她长发在风中飞扬拂过他面颊,带过一丝丁香芳氛,一丝血色森凉?交织缠绕成为一种舒爽间却让人心头一滞的古怪气味,鼻尖……腥甜而芬芳。 是谁手中一沉?司马玄暗呼幸好——幸好抓住她了。 刚要松一口气,却是谁突然被手中传来的冰凉温度激灵灵惊得一愣?! 他低头望去,东方雁已经处于昏迷状态? 月光撒下来,映照出她的脸色煞白,嘴唇微紫,原本月白色的衣裳在夜色轻拢间,月色光华下,隐约能看出绛色光亮?窒闷而沉重。 而此时他只觉得手中握住的,仿佛不是一个人的手?更像是抓着一块触手沁凉的寒冰,仅仅是握着,都能感觉掌中冰凉沁骨。 心中如同惊涛骇浪夹杂着惊雷翻涌而来,一丝抽痛盘旋缠绕于心间制住了呼吸,发不出声音。 片刻间听有人顺着绳子‘咻’的一声滑下,转眼接过他掌中,在寒风中飘摇似随时能随风而去的东方雁,是谁,就此失神? 恍惚间,司马玄不知道是自己是怎么上岸的,只看见眼前地上黄衣少女扑在司徒烈怀中的少女身上,梨花带雨悲悲戚戚,那轻声的呜咽,仿佛声声敲打在心上?哪里顿顿的痛。 而他稍微靠近一点?都能感觉到东方雁全身散发出的沁骨寒气…… 夜色中,如此逼人…… 是谁不经意一偏头?来路上白绢飘飘,随风飘摇,似梦回黄泉。不知何时,两岸间开满了白色的花?怜怜艾艾,招人魂魄。 抽走了谁的魂魄? 司马玄一时间只觉得似乎心神都被抽走了一块!心口抽痛间下意识他抬手一捞?却空空如也,只捞了满怀的凉风。 是谁急忙回头寻找?只见一白衣女子扶风弱柳纤腰易折立于彼岸?背影凸显出寂寥之色,何人形单影只,仿若早已如此一人度过这寂寥岁月时光千年,万年? 他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做不出表情,急急伸出手去,却只能碰到一片虚无? 四周景物如同在烟水中摇晃,晃出波荡的叠影渐渐化为虚无。一切景物繁花褪去?一片黑暗中,只剩白衣女子?她微微回身,似回眸望他?又像透过他望向远方? 一片死寂之间,他也眼前一花,是谁努力凝神?却怎么都看不清女子容貌?直觉似曾相识,好像在心中十分重要?这一刻是谁将记忆遗忘?或者也曾被命运割舍? 心里却又是谁在嘶喊?不要,不要?是谁直觉这人必须出现在生命中?不要彷徨,不要离去? 不可,割舍…… 四(二)、浮生一梦犹存心 是谁想要用力大喊,却无论如何发不出声音?! 梦魇缠身,兀自不分现实与梦境,一惊? 何人猛然惊醒惊坐而起?! 入眼是昏黄烛光轻轻摇晃,飘摇了墙上,自己的影子? 他微微喘息而惆怅迷茫着,那心痛到快要窒息的梦境,是真?若不是真,又如何这么真? 这个命题似乎无解。 是谁伸手抹一把汗,却看见手上抹下隐隐血迹?他也一愣,似乎惊觉什么? 血迹,血迹?! 她呢??? 思想牵挂着东方雁,司马玄挣扎着爬起!几个时辰体力消耗,又未曾进食,是谁身体早已疲软不堪?他一落地就觉得飘飘然?他脚下仿佛踩着绵软的虚空,不着一丝力气?是谁一软就要栽下去,正扑入一个坚实熟悉的怀抱中? 司马玄抬头,看到刘 奇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目光灼灼?是谁欲言又止,终究化为叹息,吐出心中郁闷?刘 奇将他扶回床榻,最后是谁忍不住无奈开口? “殿下,你这次……真的,太任性了。” 是谁叹息一声,语气悠长?烛影摇晃,良久无语。 司马玄耷拉着脑袋,盯着被褥发呆,茫然间试图捋清这一段似梦似真两相重叠的记忆?那梦中人身影,与崖边上,东方雁落下的一瞬间的身影重叠?那白衣飘飞,似乎划过心尖,点起圈圈涟漪?经久不息。 什么样的梦境如此逼真?使他也分不清,梦与现实的距离? 诶…… 刘 奇叹气,看他这样也无法出言责骂? 他手上端了一碗清粥,司马玄欲接?却没料到自己手上也是虚软无力,差点打翻了瓷碗? 刘  奇连忙稳住,是谁今日叹了又叹,总有说不尽的愁?他摇摇头,只能坐下来,一勺勺喂他。 大男人不知轻重,一会磕到牙?一会呛到气!一碗粥吃下来,叮叮当当脆响!如同现代交响曲!还夹杂着不时发出剧烈咳嗽声?可想而知—— 过程多么惨烈。 刘 奇局促的伸手抓抓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殿下你担待吧,园中下人忙不过来,只有先将就了。此事我已经上书陛下,你这次所作所为,或许……会……”他顿了顿,似乎思考了一下措辞,才复而开口:“牵连到东方家小姐,具体如何,静待圣裁吧。” 是谁也一顿?司马玄扭捏开口道:“她……怎么样了?是我的错……我没想到……”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越来越低几不可闻…… “东方小姐??” 刘 奇语气郁郁面色凝重,思量着如何开口。 司马玄见刘 奇露出这般神色,心下慌乱! “怎么?出什么事了?她到底怎么样了???”他声音中带着两分颤抖,是自己都说不上理由的慌乱…… 他只记得她受伤了,但伤得重不重?他没有亲眼看到,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程度?莫非……伤得很重??? 是谁生硬汇报? “东方小姐手臂被山石划伤,失血过多。一回来又急忙派人去山下请郎中,一来一回又消耗了不少时间,情况不容乐观,此刻仍然昏迷不醒啊……” 刘 奇说着,面色凝重,似是惋惜——如此一个通透玲珑的孩子,虚弱的躺在床上,了无生气,落得这般模样?实在是让人扼腕叹息啊! 说着,他却看到司马玄面色苍白?责备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无论如何,他看着殿下从小到大从没做出过什么非常出格的举动,心知他脾性顽劣,心却不坏,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行为过激说来也是情有可原?事已至此,自然也不能全怪他…… 只是…… 诶…… 刘 奇心乱如麻,只想着如果皇后迁怒于东方雁可如何是好?司马玄从悬崖上跌落毫发无伤,仅仅是受了惊吓,体力消耗太多?他亲眼所见当时情况,可以说全是东方丫头的功劳! 然而皇后爱子心切,眼中只有自己儿子,怕未必想得到这一层…… 荣锦四年太上皇传位于当今皇上,皇上在位至今四年,大刀阔斧,减税治水改制可谓三把火烧得了王朝兴盛! 后宫却在皇后娘娘带领下,把皇子们一个个宠成了娇蛮跋扈不知轻重的性子…… 毕竟由平民百姓一跃龙门,转眼成了天下主母,思想间难免一时还不能转变,只想着把最好的全捧给儿女,才造成了后宫一派奢华,皇子恃宠而骄,妃子们更是极尽奢靡之风。 思及此……刘 奇默默为东方雁捏了把汗,心烦意燥间,想着一会去找司徒烈,商量商量此事如何解决才好。等了等,却耐不住性子急躁,直接出了门直奔司徒烈房间! 司马玄稍作休息起身下床,兀自闷声呢喃:“我要去看看她……” 脚步略带虚浮的挪向门边,到院里,右边便是东方雁的厢房。 他只见丫头们进进出出忙忙碌碌,走过身边,带起阵阵丁香袭人,然而——如此浓郁的香气都掩不住空气中血腥气味浓郁,弥漫扑鼻而来。 心中一紧! 只见浅黄衣裳尚未来得及更换的鹂儿衣裳下摆一片泥泞血迹混杂!组成一幅近黑的暗红色与明黄的鲜明对比,而她不理不睬这位皇子殿下,急急忙忙往院外走去。 路过身边时,司马玄瞥见鹂儿手中怀抱一团白衣,血色斑斑点点,是谁语句虚弱,却不容拒绝的低喝一声:“站住。” 鹂儿似乎此时才看见他,猛然一惊!本也疲累的她,却因为照顾负伤的东方雁没来得及休息而脚步虚浮,再猛地听他低喝一个踉跄,惊落了怀中东西。 只见一袭白衣娓娓落地,依稀看得出是白天东方雁的衣服式样。只见原本飘逸的月白锦衣像浸了水一般沉重,恹恹的伏在地上…… 在院内依稀的火光下,只见血迹几乎快要蔓延浸满整件衣裳,深重的暗红色,像极了冶艳妖娆的曼珠沙华,纷纷匍匐点缀在一袭白衣之上!白与红惊心的分明,直刺痛他双眼! 他也因此微微一窒,此刻的感觉,就像是被血色曼珠沙华细丝般的花蕊紧紧纠缠,在他心上越缠越紧,一阵疼痛窒息。 脑中不自觉浮现出白日里东方雁巧笑嫣然的俏丽模样,与她相识不过一天的记忆流水般席卷而来,眼中浮现初见到她时急匆匆赶到前厅的她傻傻的盯着自己,像极了京城中那些爱慕虚荣与美色的傻姑娘——让他不自觉生出厌恶之感。 在京城,或许他还会逢场作戏的报之一笑,而当时他初次离家心情不好,言语间带着撒气的意味大喝开口:大胆刁民!见到本宫竟不行礼?! 看到她惊愕?心中浮起小小的得意和快感。 不料下一秒她巧笑嫣然对答如流,是谁笑答? 东方雁不知皇子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且让小女奉茶一杯以示歉意。 看她笑靥如花,低眉顺眼,却不像京城中那些娇娇女一般惶惶然?怎能如此淡然。 却又是一股恶气憋在心头,为什么她那么从容?那么镇定? 犹记得当时自己冷哼一声仰首走过,余光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为什么她不自称东方府嫡女?京中女人不论大小年纪,每每出口必将身份地位挂在嘴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无一例外。 为什么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不同?? 坐在桌上,见她与刘叔他们交谈,那么从容那么自然,心头思索着关于她的流言——东方府一出生就被东方将军直接下令抛到此处,以修养之名不闻不问。 听闻她出生当日东方夫人逝世,她尚在襁褓之中笑得开心,从出生到下葬都没落泪,有人恶意揣测流出谗言,说她命中犯煞克死了东方夫人?才被东方将军一怒之下放逐此地。 流言者,三人成虎。 传到最后竟成了妖女转世?!天煞孤星?! 闻者惊心,听者惊魂,不过看她现在样子是不知早已声名在外名声狼藉吧~早听父王说过,风水迷信不可尽信。一如现在?他看这传闻中的妖女也不过如是。 如今细细打量了,只见她一袭白衣谈笑风生,于人交谈不失分寸,七窍玲珑?自有一番京中娇小姐没有的从容气度,反而让他生出几分欣赏,不过当下看她请了刘叔进来低了头,看桌子上她的倒影,却还是憋不住心中怨气无人发泄,柿子只能挑软的捏,开口想梗梗她?却梗到自己的伤心处…… 心中始终想不明白,父王为什么非要他离宫到这里,来学习什么文采风谈诗书技艺?明明乐师夫子都夸他功课很好的。 当下心中更有几分委屈。 一低头,桌上茶杯中的倒影里,看见她一瞬间受伤的神情?我才意识到—— 四(三)、彼岸花开尽浮生 一低头,桌上茶杯中的倒影里,看见她一瞬间受伤的神情?我才意识到—— 是不是我伤到她了…… 耳边听她一声叹息,包含太多沧桑太多无奈,太多他听不懂的东西,霎时有些心疼这女孩,她又何尝不是可怜人?自己确实不该迁怒于她,却拉不下面子,听见刘叔在跟她解释?心中想着,是不是我也该安慰她一下? 却见她下一秒笑开,若无其事谈笑说,雁儿只是饿啦! 笑得明媚,那么坚强,一笑如同悬崖边坚韧生长的波斯菊?娇嫩明媚引人采撷。 她一出去气氛就急转直下,冷凝如冰,刘叔大概有些生气,只说我失礼。我心头一阵憋屈,我真的想家啊,我也没做错什么!好吧,也许是有点过错,可作为皇子的尊严又不许我拉下面子向她道歉。思及此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心中烦闷时刘叔又开始说教,心中气闷刚想开口反驳?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心头特别难受,且当我叛逆一次吧。 突然闻到了翡翠青玉笋的香味,像极了家的味道,见她清秀容颜端着珍馐,感觉是那般秀色可餐? 想到此,不禁脸一红,而后鼻子一酸?天知道离家多日,我有多想宫里的佳肴,从前每天吃不觉得珍贵,现在看见她端着美食落座于我旁边,心下多少还是有几分感动。 听她们对话竟是她们刚去挖的新笋,望着她手上细细的伤痕,心里想着是为了我吗?如此想心中竟有几分喜滋滋的感觉,心想…… 下次对她还是好一点。 此时一桌人看着?我却拉不下面子,尤其司徒先生眼神有几分锐利,直觉他不喜欢我,日后日子怕是不好过,心道还是溜了吧…… 我知道,往西翻过两个山头就是城里,刘叔在的话肯定溜不掉,心里暗自筹划着,准备吃了晚饭就趁夜开溜,等她们发现?我应该也已经到城里了。 而眼下面前的翡翠青玉笋勾动着我的食欲,却始终拉不下面子,死撑着和肚里的馋虫做着抵抗。用眼神在没人看见的地方传达着怨念,只见青玉笋像听见了我的心思一般,向碗中飞来??? 一抬头,对上她秋水般澄澈的眼眸,那么温柔那么沉静,像极了往日宫里那些温柔对我的人,鼻子一酸心里直骂自己没出息。 散了午宴,我回房准备着自己的行李很快到了晚膳时分,听她主动问我姓名?心下一阵欣喜,与她谈笑间自带了几分亲近之意。这便是顺从自己本来的心意了吧,这女孩在我心中印象知书达理坚强真诚,说真的讨厌不起来,甚至有些微微的喜欢。 而且只要一想到趁夜逃跑仿佛王宫近在咫尺心情更是飞扬,对她?也不由表达出一些欢喜之意,一顿晚饭吃得和睦。不知是不是因为她在?也吃得格外温馨,似乎有家的感觉,想她身世可怜又欢笑明媚不见半点阴霾?心中思考着,是不是就是夫子说过的年少不知愁滋味呢? 想着自己的逃跑计划,对她也颇有几分怜惜和歉意——回房布置好了一切,自认为天衣无缝?便欢天喜地的翻窗而出,窗外紫丁香柔嫩的花瓣扫过脸颊,一阵温润的触感,仿佛直接落在心上?泛起点点的涟漪。 想到她?似乎觉得这花开的分外香艳些。 回身无声告别,有缘再见了,雁儿。 一路上不如想象中的顺利,步伐越来越重,夜露在衣间颈畔是那样寒凉?爬上一个小山坡,路过竹林,不禁想到白天的小人儿是否也像这样蹲在竹边挖着鲜嫩的新笋?想到她小小的身影,清丽的笑颜,不言不语极尽细腻的温柔体贴?像春水一般滋润心田分外温暖。 是他第一次体会到无关身份无关地位的无关之人带来的温暖,原来短短一天时间,她在他心中印象如此鲜明。 地上隐约有脚印凌乱,远处似乎有黑影摩挲?心道是自己眼花,不要多想也不甚在意。终于翻过一座山头,越过一片草丛,把火折子高举照亮前路?走过的地方草丛一片伏倒,仅自己一人在黑暗中艰难前行,现在想来—— 当时沉浸于回家的喜悦竟不觉得害怕?真是胆大。 走到前面突然没了路,往下一望,是一方深崖? 望向对岸,隐隐能看到山那头城镇的星星灯火在黑夜中散发温暖的橘光,再坚持下去,一定能到达皇宫,想着母后要是看到我会有多么惊喜?会不会夸我能干独立? 咬着火折子徒手爬下,开始还轻松不觉疲累,暗叹自己这身宫里人都认不出的奇妙功法,说不定真有妙处,自己就此成了绝世高人? 直到不知道爬了多久,手脚早已冰凉麻木,不小心包袱从肩头滑下,一惊间松口?竟眼睁睁看着火折子在月色与深渊的结合中忽明忽暗,火光越来越小,直到再不见点点光亮? 黑暗中匍匐于山壁上的黑暗映射出婆娑黑影,心头微凉。 黑暗中害怕的感觉席卷上来,一瞬间竟想到了雁园那人儿,又觉心头微暖!手脚并用鼓起勇气坚持着往下摸索着爬下,再过了一阵只觉得头晕眼花? 看着头顶山半壁深深掩藏在黑暗之中,天空其高远,让我觉得想爬回去也不能?手脚一阵脱力,心中黯然想到—— 难道我会命丧于此?不要啊?! 忽然有火光由远而近坠落,愣愣,不知是欢喜还是害怕,似乎有人来找到他了?待火光似流星划破黑暗,复而似乎听到鹂儿惊慌的叫声? 小姐?是在叫谁呢? 不待思想捕捉到字眼想到提到的人,只是直觉一般惊慌的想,是有人摔下来了??? 思及此—— 忽然见到一袭白衣从天上带着月色光滑坠落而下!似是堕尘的天仙? 衣袂翻飞长发飞舞,当我反应过来已经快到近前,一看是她?!我瞠目!急忙想腾出手去想拉住她! 突然一闪白光遮蔽了视觉,隐约看见白芒中她周身如玉莹润亮洁,眉间一朵花影妖娆舒展,蛰伏于她眉间?那秋水盈盈的眸只看进我心里去,刹那间忘了此刻身心俱疲,盯着月华下光芒大绽的她忘了回魂,仿佛魂魄要被吸进那明眸深处? 永世不回。 后来的一切我恍惚的懒散的像一个摇篮中的轻梦,不敢用力呼吸怕惊了那沉静美好,看她向我扑来,直到她鲜血滴上我脸颊? 身体轻浮头脑混沌,直到影子在月光下的崖壁上滑动,感觉手被谁用力抓住?那样坚定而温柔。 时间辗转月色偏斜,终于等来了救兵? 看到我得救的一瞬间,她松手下坠?本能的惶恐的伸手去拉,幸好,这次我抓住你了。 这次?为什么是这次?? 脑中又开始混混沌沌,视线朦朦胧胧,恍惚间看见她一身白衣溅血倒在那人怀中,恍惚间看到满眼妖娆又纯洁的白色曼珠沙华?矛盾集于一体,仿佛是那般自然。 远望那人置身花丛,清丽卓绝的岂止是那般灼灼?仿佛灼热了我的心,一阵滚烫。 而此刻我不能发声,只能眼看她淡出视线,那身影此刻仿佛于此刻脚下这件血衣渐渐重合,心中抽痛,下意识不愿意相信事实,然而不管你信或者不信,事实就在那里,不曾改变。 对面黄衣少女看我眼神有些愤愤,我惊醒,脑中混乱只想快点见到她。 抬脚冲进她厢房,血腥味扫过鼻息,那般刺痛我心。 床上人儿眼睫下在烛光映照下一片黛色,橙黄的烛光似乎都照不暖她苍白的脸色?嘴唇淡淡的绀色,散发无限寒意。 顺着脸颊往下…… 往下是优美的脖颈莹润的肩头,锦被盖到胸前,这个角度看过去若隐若现的锁骨弧线?一只手臂安放在被外身侧,另一只放在胸前,被子上垫着白纱,看得出还有新鲜的血迹?隐约看得到未来得及包扎的伤口,翻卷着血肉,一片狰狞,由腕间直直往下,被子挡住看不到终点。 却能从冰山一角的伤口中看出东方雁受伤之严重…… 突然听得身后一声惊怒的大喊!唤回了我的神思! “殿下!你怎么能擅闯小姐的闺房?!” 浅黄色的身影从旁掠过,以一个母鸡护小鸡的架势张开双臂,挡住床前? 此刻我才惊觉,被子下的她似乎……不着寸缕?!! 脸上一阵雾气升腾,我急忙背过身去!口中念叨——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却越念越想到那柔弱的身躯,锦被外雪白的手臂,那锁骨精致弧度引人入胜的带入风光,脸上热度不降反升?自己都怀疑是不是身上都冒着蒸汽…… “还不出去!!” 想象得到背后鹂儿惊怒的表情我连忙踏出房门,身后门砰地一声!重重关上。 夜色将明的风格外凄凉,带走了几分热度,让我稍微平静下来。 那虚弱苍白的脸颊与我,只有一门之隔,却仿佛隔着房门,都能感觉到她的虚弱无力寒冷? 心中暗恼,都怪自己!一时冲动,计划不周,伤她害她连累她! 殊不知自己这一跑…… 即使没出事也是大事!也会牵连到她! 皇子在她家出事,那将是是何等罪责? 而现今,此时,此刻? 在黎明前这段万分黑暗的天色黑暗中,在曜日城的高墙大院的皇宫中酝酿,发酵着黑暗的气息…… 可以闻见风雨欲来,可以闻见命运的诡谲,滚滚而来。 无法阻挡,无力,阻挡。 五、彼岸香唤浮生梦 天星闪烁,凉风习习…… 我在做什么? 我……应该做什么? 视线随着身体的移动流转,映眼是白色的花海,人在其中急切的穿寻,激起片片白色浪花? 缥缈悠远的香若有若无扫过鼻尖,心中顿感一阵抽痛—— 那样好闻的香?胜过此生体会过的一切熏香凝脂,心中却在刻意的逃避,以至于泛起丝丝苦涩…… 像…… 像极了江北思尘寺的凌空茶,只抿一口—— 从甜到苦幽香转圜,再到最后化为虚无,香却经久不散,胜过大梦三生?记得当时尘惘大师意味深长说—— 人生百年孰能无过?不过人间游戏一场,了破红尘罢了。 犹记得大师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似乎透过身体看到了灵魂?我无法形容。 不过—— 始终感觉不是在看活人就对了…… 那眼神太难懂,以至于此刻如此清晰的在脑海中浮现?同时耳边回荡着不过人间游戏,不过人间游戏,人间游戏…… 后来?思尘寺长老们都说尘惘大师自从上次闭关过后,多少有些疯魔?说起来都直呼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殊不知此时疏不在意的一句话,多少年后却成为让人哭笑不得的一句预言? 至少现在,无人知晓。 幽香萦绕,闻起来竟是悲伤的味道,突然视线中一抹纤细的身影?白衣轻翩,发丝轻拂?丝丝缕缕散落花间,所在之处仿佛带起一阵更深远的香…… 随着视线移动,感觉到这个以这个视角看世界的人正在花丛中拼命奔走?却不受我意识的控制,只能随之沉浮。 我像个不请自来的旁观者,在这个人的身上,以他的角度打量这里的一切?看着伊人芳影越来越近,却越近,越给人一种随时会乘风而起,直上青云的微妙感觉? 而我,或者是说此时与我同在的这个人,对此,感到无力感到彷徨。 一种窒息感油然而生,从心口氤氲开来?仿佛扼住咽喉。 只见眼前佳人若有所感,盈盈回身?清澈的眼眸撞进我的视线,嫣然一笑? 仿佛花瓣落入平静无波的深水,悄然泛起丝丝涟漪~ 不重,却飘飘荡荡,经久,不息…… 心脏仿佛刹那间漏了一拍?或者说是瞬间忘记了心跳的感觉—— 她的身影满满镶嵌在我的视线中,再无其他。 我好像突然听到了月亮渐渐圆满的声音?随之而来的却不是光明,恍惚是永无宁日的黑暗,看不到边界,找不回感觉。 让我不自然有些惶恐,惶恐…… 为何而惶恐? 冥冥中有种预感,而此时的我,无从知晓,无能为力…… 看她伸手拈起一片花瓣,轻软的带着丝丝幽香的拂过颊边?轻轻扫过唇际。 唇角那柔软的触感,像是佳人玉 指轻抚?似乎我也奇异的感受到她指尖那片花瓣的感觉,清浅娇柔而珍重的力度,令人贪恋不已…… 在她水汽氤氲的深瞳中,我终于得以看清此时‘我’的倒影—— 一身玄衣,隐隐捎带着沉默而不容忽视的曼陀罗花的暗纹?似醉非醉的迷离眼眸中?搅动着挣扎痛苦纠结的复杂神色。 伊人似乎未曾察觉‘我’的异色,抬手拈起一朵白色娇花递到面前?此时才得空注意到——及腰的清美花海,竟是一水白色的曼珠沙华? 圣洁的纯白映衬着半明半灭的天光?别一番妖异凄美,别一番—— 华艳苍凉。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为什么? 恍惚感觉手一抬,略过她手中娇花,略过她青葱玉指,几不可觉的顿了顿?霎时手腕一转扣住她皓腕,将佳人扯进怀抱,用力抱紧! 仿佛一放手就会翩翩飞去?再不得咫尺不能亲近,带着近乎害怕的力度和心情。 一如此时?我不懂,这样的感受近似于切身体会般的感悟。 感受自己的僵硬,感受她的柔顺与温软,感受此刻心潮澎湃,感受此刻…… 无以言说的满足与惶然。 像是曾经,我也曾拥她入怀…… 她是谁? 她似乎有瞬间的僵硬,眼中流露出询问之色。 俯首,见她眼中‘我’幽深黑眸无限放大,直到似乎睫毛互相轻轻扫过彼此的眼前?才将将停止。 落唇于眼前如花娇嫩的樱嫩粉唇之上,珍重中带着情 动间的不珍重?想占有想呵护更想破坏,矛盾的糅合,却让人不觉反感,反而觉得出现在这两人之间是那么理所应当? 他在她唇齿间辗转温柔开辟疆域探索幽香,辗转温柔间抵死缠绵,带着恍惚致死不休的爱意? 至此,那种疼痛又隐隐间扯动心扉,呈愈演愈烈之势急速蔓延?似乎听见谁在喊?撕心裂肺—— 不要,不要!!不要!!! 语气惶恐着颤抖着,却不像从耳边发出,更像某种内心挣扎的呼唤?却没有打扰到两人交颈缠 绵春 水清湛。 她眼神茫然中带着一丝懵懂天真,清澈如波的翦水明眸像三月春风?吹过上空轻暖,乍起点点涟漪?蒸腾起氤氲雾气,吹皱一池春水。 她颊上飞起一抹胭红,似是春日里枝头初绽的娇艳桃花?甚至在轻软娇艳中更带一丝懵懂稚嫩纯洁天真,更加惹人怜惜,却在心中燃起了掠夺的火焰? 星火—— 足以燎原。 唇齿涤荡间,气压挤出渐渐压迫胸腔,心跳如鼓更加急促?唇齿间即分即合,却在缠 绵间度过一颗花籽大小的微粒,并在气息交换最不济的一刻渡到她口中,来不及反悔,入口即化? 各自一僵间,女子眼中黑暗痛苦层层交 缠上来,痛苦低吟一声……从咽喉难以抑制的发出? 她似笑似泣随风破碎,不可辨别,心痛失望决然的眼神?却让人心惊。 她眼中带着痛色,带着不甘带着愤怒?奋力一推! 退出了怀抱。 却换得她自己站立不稳步伐绵软,一个踉跄?她伸手痛苦得近乎痉挛,紧紧揪住心口。 可以看到指节苍白下,血脉隐隐透出,在近乎玉质温润白皙的皮肤下延伸出繁复的脉络? 她眼中神色不复眷恋缱绻,像是痛苦寒心,化作一地碎片般锋利的闪烁森然的冷光? 而此时落在我眼中,痛苦层倍叠加,更像是把我的心放在碎片上脉动?每一个跳动收缩都像是凌迟,直到化作与一地碎片一般?森然疼痛血肉模糊,无法自拔。 怎知她眼中破碎,又何尝不是女子曾经一腔热血满腔期待鲜活跳动的心? 女子步伐踉跄,眼看就要倒下? 我下意识想伸手去拉,身体也作出相同反应伸出双手,玉石一般冷硬苍白的肤光,指节分明匀称如同玉石雕刻一般的手?此刻也不免带了一丝颤抖。 她冷笑着一挥袖拂开,那架势是宁愿跌落也不愿他再触及他双手?心里抽痛快要窒息,急急想上前一步!动作却生生凝固在将要抬脚的一刻? 只见女子向后倾倒,青丝飞舞间?落在一道紫色衣袍上,不着痕迹的划过…… 也不知是青丝的滑顺,还是衣袍的顺滑? 彼此都不带一丝牵连—— 风过,无痕。 像他?和她。 不知何时一道紫色人影出现在她身后,一手揽住她腰肢,一手轻轻抵在她肩颈?像是手捧易碎的琉璃制品,带着珍重的力度,却万分轻柔?弥足珍惜。 女子在他怀里艰难露出笑意,即使神色疲惫?也无法阻挡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纯真而明媚。 男子紧抿双唇,眼中是难以掩饰的懊悔和心痛?却不忍将苛责的复杂眼神让她见到,只能无奈别开视线。 女子笑得无奈,一回头看了回来? 在她眼中,我看见她眼中玄衣男子神情呆滞,手抬起做欲扶的姿态?却僵在半空来不及收回。 那指尖颤抖不可自抑,像风中瑟瑟发抖的残花?脸色苍白更胜玉石——了无生气。 眼中痛苦纠结难以掩饰的悔意散发出来,眼中却满满都是她的影子,再容不下其他? 可她的眼中? 不再——有他。 望着眼前两人姿态温存自然,仿佛多年的默契?不带情 欲的随和而珍重,那般亲昵自然? 我心里顿顿的痛,只见女子凄然一笑?于盛开的花丛中悄然绽放有几分凄然之美,更像盛极之花? 随时会随风飘落,乘风归去?直到我—— 再找不见她的踪影。 女子唇边殷红乍现,身躯无力的靠在紫衣男子怀中,她闭上双眼以拒绝的姿态拒绝我,拒绝我此时在这个人角度上,拒绝这个‘我’关切的眼神,散发出拒绝关于‘我’的一切的决然姿态。 突然心痛像惊雷劈遍全身?不可抑制的颤抖惶然,像失去人间唯一温暖的孩子在寒风中飘摇?零落。 眼中仿佛黑暗里烛光一点?渐渐淹没在黑暗之中,再无生机,沉沦黑暗。 此时才幡然醒悟,她看的不是我,而是这个玄衣男子! 但是又有谁知道? 晓梦迷蝶,究竟此身是局中人还是梦中蝶呢?而这种切身体会般的感受却让我一时抽离不了的,直把自己带入了这个角色中去。 仿佛,这样的场景如此似曾相识,仿佛,她拒绝的人,不是这个‘我’,而是真正的我…… 对面紫衣男子横抱起她,深深往这边凝视,像是看见一切?又像是眼中空无一物的眼神,一扫收回。 微翘的眼角可以看出,若是神情温柔带笑一扫,是多么风情万种?奈何此时全化森然冰凉,像细碎的浮冰在水中缓缓流动,仿佛带着远方山顶的雪意? 彻骨寒凉。 我的心脏像是在这浮冰尖锐棱角中挤压破碎,冰凉带着迟来的痛感席卷而来!一时竟不能言语不能动作? 紫衣男子抱起佳人转身,一步步向远方?以坚定而守护的姿态踏过。 以他脚下踏过的土地为中心?妖异的红晕染开来—— 意识中下意识伸手,欲挽留这一刻眼中越发遥远的身影!却在心痛的席卷中不能行动? 痛苦而僵硬。 只见触目的红迅速蔓延,蔓延到我能看到的视线的边缘。 在渐行渐远的身影与半明半灭的天光中,掀起一阵狂风?吹来满地妖红。 像繁华落幕苍凉,言尽其中? 再眨眼—— 一切都远去,消失不见。 低头看脚下? 仅剩一朵白花?那是她亲手递来的花儿,如此娇弱,诱人呵护…… 我弯下腰,欲伸手将其拈起?白花却在顷刻之间似风沙化去,变作一地尘埃,融入其中?遍寻不得。 骤然间,强光映眼,周遭泛起刺目的白?恍惚听见清丽女声含怨带怒,又无奈至极的声色,化作悠悠轻叹?在风中轻不可闻的散开,化作风中涟漪—— 若来生,与君绝! 是谁说?! 一字一句如金石交击,满满是决心,满满是懊恼? 心中浮现出女子最后一刻复杂无奈的神色,离去的背影似乎烙印心间?也化作幽幽长叹,却再抹不去,直到,直到—— 直到成为梦魇,再在某个不经意间突然鲜明刺眼不容忽视? 跃然心间。 半梦半醒之间男子声音清越语气决绝,意识中感觉便是将才的紫袍男子,而这样的感觉?来源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早知如此我便不该放手,若来生来世,叫她擦亮眼眸,再识清明,辨明心中归属!再、做、定、夺!” 听语声似乎可以想到男子愤怒冰冷的神态,想到她依偎于他的身影? 惊醒! 猛地坐起,司马玄抬手扶额,惊觉冷汗涔涔?随手抹去。 方才,是梦? 五(一)、彼岸香夜引梦回 一方深青色锦帕伸来擦去额间冷汗,床边,是谁关切询问? “主子,做恶梦了?” 耳边,是从小伴读的扶风的声音。 惊然扭头?只见扶风坐在床前眼神关切,仿佛此刻才在现实中找到了重合点,拉回神智,眼中一片片曼珠沙华淡去,似风吹雪般不着痕迹? 再回想,已经记不起梦境。 却直觉梦境真切,心痛之感似乎挥之不去?此刻却觉得奇怪—— 怎么平白无故做这种怪梦。 突然想起自己来的时候明明没带扶风,此刻他又怎么在此处? 四下打望,是在雁园玉容苑的房间,心下疑惑开口—— “扶风?父王让你来的?来了多久了?” 才见扶风一拍额头!神情夸张!开始狼嚎!! “我的好主子啊,我三天前就到了,我到的时候听下人说你在我来之前醒过一次,在东方小姐房门口晕倒了就再没了动静!前后到现在正好七天,御医说你惊吓过度尚未恢复,导致晕厥。若不是你气息尚在恐怕就要惊动陛下出宫相见了!可苦了忠心侍卫我衣不解带的照顾你啊,你可算醒了主子啊啊啊……” 扶风啰里啰嗦嘴上不停直让我头疼,身体疲倦无力阻止,只能扶额表示无奈。 扶风喋喋不休好一阵?才终于说到重点—— “主子你不知道,你要再不醒东方家丫头就要没命啦。司徒先生已经传书告知陛下你无大碍,但娘娘还是急得想连夜赶来,奈何皇后出宫礼仪繁重才被绊住了脚步!但是扬言你有个三长两短就要全雁园上下几十条人名陪葬咧!” 闻言一惊?此时才捋清思绪—— 连夜出走,悬崖相救,是谁负伤? 历历在目,接踵而来,是谁心急如焚? “她在哪?现在有没有事?她好点了吗?她醒了没有?” 一连四个问题,都是关于她,然而? 声音分外沙哑,开口艰难。 “啧啧,她可比主子你惨多了~” 司马玄一愣? 扶风转身倒水,不停顿回答道—— “听御医说她失血过多,说在悬崖边看到你们的时候好惊险啊!当时我爹他们再来晚点一点,多半命都快没了!东方小姐从回来到现在还没醒,御医说如果再不醒来?只怕也凶多吉少了。” 突然脑中像惊电劈过! 嗡的一声。 御林军统领刘 奇恰在此时进了门,神色惶急开口:“殿下你终于醒了,皇后娘娘出宫鸾车都备好了,你前几天醒的那次她就得到消息召你回宫,奈何你后来又昏迷不醒没法动身?你可快回去一趟吧!” 动了动嘴,没有说话,好半响才找回声音,接过扶风递过来的水猛喝一大口!他才勉强开口—— “她伤的那么重吗?怎么还没醒?我怎么能丢下她独自回宫?” 刘叔正要开口,忽闻门外一阵啼哭隐隐传来,急忙翻身而下,却是一个踉跄?脚步虚浮,险些摔下床去! 刘叔一把托住虚软的身子,知他心急,便扶着他往门外走去。 走出房门?天光朦胧。 太久没接触光线的双眼一时适应不了,抬手遮了遮眼,晃眼看到隔壁一门之隔属于她的房门微微隙开一条缝隙? 其中一个娇俏身影一闪,猛然推开门!扯着嗓子带着哭腔大喊!! “老爷!小姐醒了,你快来啊!~” 那厢司徒烈带着御医过来,快步进入房门,根本无暇顾及门口还有些什么人? 他们一脸急切地奔走,御医却不是宫里那些老人?反而是个略显稚嫩的青年匆匆跟随,抬眼略过我脸上,微微点头致礼,便也急切切的跟随司徒烈进去了? 大门敞开,两人站在床前遮挡了视线,司马玄被搀扶着走到门边,从门外见到两人匆匆交谈,把药方递给司徒烈后躬身退出?再走过我身边时躬身行礼。 未等吩咐?便起了身,不住交代刘 奇—— “皇子身体虚弱仍需静养,饮食切忌大补大腻清淡为主,说完便起身扬长而去。司徒烈也疾风似得拿起方子火急火燎的往外跑,路过我身旁草草行礼,也直奔厨房去了?” 晨光朦胧打进室内,映照出房中点点尘埃朦胧,氤氲在空气中悬浮轻荡? 只见床上白衣女子身形消瘦弱不胜衣,身后靠着软垫一手扶额,衣袖落下,自皓腕至肘间裹着厚厚的纱布?动作间似乎扯动了伤口,点点血迹绽开,被鹂儿快步压下她动作,递上温水? 只见东方雁唇色脸色苍白之极,竟不比身上白衣多一分颜色? 她眸中带着沉梦刚醒的茫然,身体姿态间带着卧床太久的倦意?相比初见时清减了不少,直让人担心一阵风便能将她刮跑了去。 她在鹂儿的搀扶下手拄床边欲起,刚要起身?却又身子太过虚弱,如同盛开在宫闱里不胜吹拂的娇花?翩然落地。 情急之下,想伸手接住那片娇弱的花儿! 却看到鹂儿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托住?又隐隐强势的按回了床边。 此情此景似乎像极了那个隐约的记不起内容的梦,白衣女子身影仿佛于东方雁身影渐渐重合?而此时僵在空中的双手似乎也与那个说不上来的梦里惊人的相似—— 恍惚间似乎午夜梦回?又是满眼白浪,纯洁而妖异的曼珠沙华随风摇曳? 床上女子至始至终没有抬头,只是低低笑了一声,是谁笑骂? “鹂儿,你最近越来越强硬了。” 说完眼光自凌乱未束的发间轻轻瞟出来,才似乎看见了我?一瞬的惊愕掩在眼底,便要起身行礼,被旁边鹂儿一把摁住,却只来得及向我福了福身? 鹂儿却一个大礼到底—— “奴婢代小姐向殿下行礼,还请殿下体谅我家小姐身子不便。” 她语气不卑不亢,细听还能听出一丝怨怪和不甘之意?却是与几天前醒来那晚相同的。 诶,我也没想到,不过一时冲动?差点害了她…… 她本就处境艰难,是否会因为这个意外更加难过? 思及此,手上做出免礼的姿态,来不及开口?便被那伶俐丫头开口堵住—— “我家小姐身子虚弱需要静养,请殿下移驾。” “鹂儿!” 虚弱到沙哑有些不成调的声音从东方雁口中发出,后继不力语气恹恹,又带着一丝严厉的一喝?便看见鹂儿身子一震,低头退到一旁?不再言语,却咬着唇似乎不甘的暗暗斜飞一眼。 袖底可以看见绞得泛白的手指隐隐颤抖着,似乎带着点点愤怒的气息围绕周身? 却不是针对低喝她的东方雁,而是对眼前地位高贵却无可奈何的司马玄…… 这下可真是被人厌恶了啊…… 司马玄苦笑,想起在京都时,哪有过如此待遇?不过初到此地,便感受到了许多却自知理亏和无可奈何,是谁自嘲一笑? “咳咳。” 听床上人儿虚弱的低咳半喘两声,肩头耸动姿态像是风中涤荡的柳条?司马玄顿时心生怜惜,开口道—— “嗯,雁儿妹妹好生休息吧,不打扰你了。” 刘叔对鹂儿丫头略有不敬的反应视若无睹,大概内心也是觉得理所应当的,听他说完便搀扶着他转身离去。 刚回身?就听身后虚弱声音响起—— “只怕雁儿无缘做殿下雁儿妹妹了,还感谢殿下百忙之中探望民女。” 她声音沙哑得不行,语气中也是坚定的拒人千里的客气,半侧首,余光瞥得到身后人倔强的强撑着微微福身一礼?不容置疑的唱出—— “恭送殿下。” 偏头看那倔强强撑行礼的身影?心中万般无奈无处可解,闷闷的难受。 头顶刘 奇也轻不可闻的叹息一声?终于踏出了房门。 东方雁此时却不是心生怨怪才出此言,抿唇沉思,恐怕此时宫中风雨欲来前路难卜? 潭水千尺,此时是万万不可再与二皇子保持一丝亲近,免得落了个待罪求情的话柄。 思及此?她也轻轻叹息一声—— 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对这个第一次见到的年龄相仿的精致孩子,即使司马玄的小脾气让人哭笑不得?不过内心中的欢喜确实难以掩饰的…… 来这异世多年,虽然吃穿不愁? 但也许是前生的孤寂,使得她心里还是渴求着同龄人的玩耍和欢乐的。 可惜—— 古代不论何时应该都是规矩森严不容逾越的,这样一来,就算回到了原点? 高高在上的皇子殿下定然以为自己在生气? 暗暗低笑一声,这种小事且尽不用放在心上的,且不说殿下,说不得此时鹂儿都以为自己是这个想法…… 东方雁自嘲一笑,哪有什么可气的? 不过是孩子第一次离家闹脾气而已,不过因为身份和地位家中宠溺不加约束放纵任性更加严重而已,有什么好生气的? 坐了一会儿还是微微有些眩晕,看鹂儿不知从哪端出来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一伸手,才瞥见手上厚厚纱布? 不禁乍舌! 嗯?有伤这么重??? 鹂儿怯怯眼中含泪,试着开口—— “小姐,御医说说不得要留下疤痕了。你可千万保重身体不要生气啊,老爷说会尽量给你找来最好的祛疤伤药的。” 她说完?一边悄悄觑东方雁脸色……一副想说不敢说的样子…… 心下渐渐无名火起,东方雁唇角扬起一丝狞笑—— 鹂儿看这厢笑得森然?不禁过电似得起了一阵冷战,手中粥碗轻轻颤了一下。 东方雁不知这厢细节,只在心里默默盘算—— 看来这小子还是得收拾收拾,啐!玩得忒过分! 风吹雪般的把刚才不跟小孩计较的想法跑到了九霄云外? 任凭唇角笑意森森,一旁丫头瑟瑟发抖? 不做言语…… 六、噢!亲,求你别闹 今日素来冷清的雁园门口格外热闹,似乎自从二皇子空降之后就再无宁日,虽说来如此,不过短短七日光景。 院外脚步橐橐,纷至沓来。 听声? 自然是不止一人的。 忽然一声高唱?惊破了高空中的游云,惊落习惯了日日安宁的飞鸟无数,山中猎户只怕是要高兴几天? 白拉拉的守山待雀,怕是不必再出门辛劳。 “圣旨到!东方府嫡女东方雁接旨!” 尖细的声音高唱,在寂静的雁园里瞬间如同煮沸的白水,焦急了一泼人的心神。 东方雁尚在房中尤自一笑—— 该来的,还是跑不掉。 她姿态悠然笑意嫣嫣,丝毫不见寻常人得了圣旨—— 或神情焦灼不可言喻,或喜极而泣神态癫狂? 她只是静静,伸手搭上站在床边的鹂儿伸过来搀扶的手,从容起身,理理衣襟。 在二十一世纪风霜一世的人眼中,没有任何皇权能凌驾于一切之上,现在,亦如此。 高唱的公公总管耐心的等待东方雁从房中不胜娇弱的搀扶而来,丝毫不见怒色或焦急,甚至对东方雁投去一个欣赏的眼神?没人看见。 倒不是因为神情隐晦,而是自然也没人敢于此时直视宣旨之人的。 一番隆重冗长语不停歇的皇恩浩荡宣言之后,终于到了正题…… 东方雁埋头跪地,轻轻呲牙,挪了挪腿—— 废话咋这多?腿多酸! 公公轻轻喘了口气,顿了顿继续道—— “朕属意二皇子司马玄跟随司徒先生学习诗书礼义,二皇子顽皮,东方雁身为一地之主也有保护不力之责,理当重罚,但念在舍身救人重伤未愈可从轻处置,命东方雁禁闭三年,现今重伤之身,待一年后执行,不得有误,钦此!” 终于念完了。 东方雁无声长呼一口气,双手举过头顶,微微低头,看不清表情。 她语气平淡波澜不惊—— “东方雁接旨。” 当然只有地上的蚂蚁看到这厮低下的头表情微拧,嘴里不停嘀咕着什么—— 哦,蚂蚁如果懂唇语,就知道她在说—— 尼玛圣旨这么长写短篇小说还是准备拿奥斯卡金奖演讲稿呢?跪得姑娘尊臀贼酸I&%^%*¥%&……直到用各种亲切热情的语言柔情缠 绵的从牙缝里挤出了对司马玄全家人的亲切问候。 自然,这也只是在不为人知的角度发生的一件小事罢了。 高公公见此女小小年纪不惊不怒不卑不亢又是一抹赞许毫不吝啬的加诸于东方雁身上—— 噢,自然刚才对司马家族的亲切问候自然是毫不知情的。 东方雁接过旨意后,退到一旁让出主路。 “公公路途劳累还请在本园休息片刻,待小女奉茶一杯聊表敬意再回京复命。” 看似客气,实则言下之意是喝完茶快滚,风水轮流转,天上掉下个大陷阱今天到我家!姑娘我心情不爽看谁都不顺眼,东方雁才跪得腰酸腿麻同时在心里慰问着司马玄全家,自然是没注意高总管宣完旨脚步一撤是准备离开的,可是…… 被她一句挽留顿了顿??? 她本人要是知道了估计还得吐血三升自打嘴巴表示—— 叫你多话! 高总管一愣,被刘统领一个箭步迎上,一路看似恭迎实则拉拽的拖进了正堂,高公公高维正厅上座,端起桌上茶杯轻抿两口,表面表示你家丫头很有礼貌茶很香水很好本人很满意,实则表示说那么多话其实还是会口干的。 随后看见一路不语的司徒烈入座才想起似乎有事没交代,而且似乎是大事?是什么呢?算了一会在想—— 噢!这个……人老了你们要理解。 “司徒先生,洒家此来还有一事。” 公公从袖袋里摸出信封,一脸‘终于想起了’的模样,郑重交待—— “这封信皇上要求洒家亲手交到先生手中吗,还请先生稍后亲启。” 司徒烈恭敬接过信封,烫金描龙的信封一笔一划透露出皇家气派,大气奢华,火漆封口司马印章盖上,一抬眼看见急匆匆冲进来的司马玄不着痕迹的一转将信封收入袖袋。 司马玄目光急切进来就直扑主位自然没注意到司徒烈这边的动作,童音稚嫩微带焦急:“高叔叔,父皇派你来接我回宫吗?是吗?”称呼间却显示出了亲近,毕竟是从小到大陪着的人自认不会在乎这些虚礼称呼。 高维欲起身行礼被司马玄举手一带止住了,随即上上下下将司马玄打量一番,看其面色红润并无有伤之色,神色顿时安下心来,从小看着这孩子长大,他自己又不可能有子嗣自然将皇子们都当半个儿子看待。自打送出来后自宫里他得到消息又何尝不是心急如焚? 幸好如今安好,便也轻舒一口气,开口道:“玄皇子,你又调皮了。” 听到这句东方雁毛病又犯了,噢!调皮?!谁家孩子调皮去爬悬崖?!魂都吓飞了!命都快没了!!调皮!你妹!!! 而自然没人能听到东方雁心里的呐喊只听见高维语气间不是下位者对上位者的恭敬也自带了几分长辈对晚辈的语重心长,眉目间慈祥关爱俨然就是个关心小辈的长辈。 自小到大自认也知道一二他的小孩子脾性,只是这次居然胡闹到坠崖可着实严重了,他们没亲眼看到自然是不知道宫里是多么乌烟瘴气,皇后又摔又砸那气势俨然就是要把东方雁丫头放在火上烤的架势,皇上再三劝阻连哄带劝才堪堪平息了怒火,才落得一个“禁闭三年”,要换做皇后娘娘估计本意应该是“凌迟三年”还要加上精盐数石才堪堪平复心情烦乱之感。皇权将至子嗣单薄不过堪堪两个个宝贝早宠上了天,不由咋咋舌。 下意识余光瞥了一眼自打进门不言不语不闻不问的东方雁,只见她安静垂目坐在椅上手腕间隐隐可见层叠的纱布,气质如水沉静。再看眼前一脸急切地司马玄,只暗道二皇子始终心性不够稳定竟不如四岁的东方雁沉得住气,然而主要是因为对这个年龄的孩子接触太少下意识先入为主的认为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是这般沉稳少言成熟稳重的,其实不知即使司马玄尚有孩童心性在同龄人中也算是超前脱俗心理成熟的小正太一枚了。然而不动声色心里又对东方雁不言不语不问不说的聪明态度再添几分赞许。 东方雁自己自然不知道自己“心情欠佳身心不畅”落在高维眼中俨然成了沉稳从容转眼集赞几十个,自然即使知道了也不过一笑了之继续投入她的“问候司马玄全家”大业中去。 此时袖子被司马玄一拽,高公公才回过神来想起:“皇后娘娘想你得紧,这才派奴才来传达宣玄皇子回宫。” 司马玄略带急切愤愤不平的说:“等我回宫要跟母后求情,明明是我的错,雁儿还为我受了伤,为什么还要责罚她?这不公平!” 东方雁秀眉微蹙大呼头疼,啊,求你,求你不要多事!此时你妈在气头上你再一说再蹭蹭火起,保不准还得冒几个火疖子出来——噢,自然也不会很严重的,不说砍头,不过说不得一气直接一句监管不力招呼我去刑部大牢好吃好喝来几顿而已。 东方雁心理活动活泛,面上却不言不语静观其变,任上面毫无心机的玄小白思量着怎么求情比较稳妥,自己心里默默盘算着离刑部大牢免费盒饭距离还有多远,心里还悲哀的想着电视剧里不是说皇子都是打小心机出众步步为营谨言慎行堪称变态的超级腹黑散发黑暗气质的强攻吗?怎么就让她遇上了这么一个傻白甜的糯米小白奇葩皇子呢?是流年不利还是走错片场?不是说女主光环笼罩下一切配角都是无人可挡男二更能横扫千军的狠角儿吗?! 随即一啐,果然电视剧都是骗人的,果然除了男人,导演和剧本的话都是万万不能相信的,果然不是穿越的人都能有什么万能外挂!光环笼罩!!美男环绕!!!的……全然忘了当初觉得自己穿得多么幸运多么神奇多么幸福此时全然忘了前生黑暗阴暗心理,在心中套用各种公式都只能算出来是无限大加加加加加……的心理阴影面积,所以愤怒之中东方雁的出来的结论是——穿!你!!妹!!! 六(一)、暂别离,不知路漫漫 雁园正厅—— “等我回宫要跟母后求情,明明是我的错,雁儿还为我受了伤,为什么还要责罚她?这不公平!”司马玄还在自说自话的打算盘…… 高维一听,目光一凛,手中拨茶盖的动作一顿:“二皇子,这话回了宫里可休要再提,皇后娘娘还在盛怒之中,你要再不知轻重胡乱求情弄不好东方小姐可不是关禁闭那么简单了。”神情严肃语气中称呼已经换成了二皇子,说完眼光一扫东方雁,此时东方雁眼观鼻鼻观心仿佛谈论的是与自己无关的事,从容淡雅,高维挑眉收回了目光,暗暗点了点头。 司马玄急了:“这怎么行?!那可是关禁闭啊,高叔叔,关小祠堂我一下午就受不了了,雁儿可要关三年呢?!你帮我想想办法吧,咱们劝劝母后,行吗?” 高维眼带笑意,玄皇子重情重义未免不是好事,深宫诡谲如此心性尚且难得,况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如今小惩一下东方丫头也能让玄皇子长长记性稳重一点是最好。然而当下皇后的霉头是万万不能触的,只能缓下了语气带着暗示的意味开口:“玄皇子,东方小姐这三年很好过的,您可就放心吧。” 玄小白还在自说自话的焦躁的踱步,一边喃喃自语:“怎么可能?那可是禁闭啊。”司马玄在厅里没头苍蝇似得乱转顿时晃得东方雁眼晕…… 东方雁看不得玄小白就这样蠢死,抬头扫了一眼上座司徒烈低头喝茶不语,老神在在,高总管眼中笑意难明,只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笑得猥琐,倒也不是高总管相貌不端,相反在一张正气十足甚至可以说温文尔雅的相貌上看见如此意味深长的笑着实让人接受无能。 东方雁轻叹口气,盯着眼前乱晃的司马玄,轻咳一声:“咳,皇子不必为雁儿担心的,雁儿本就该罚,否则难赌皇都悠悠众口啊。”语气平静,平静得司马玄用惊讶的表情盯着东方雁,东方雁暗暗叫苦,老天,不是说古代皇子都是心机boy嘛?!这货绝对是个设定中的BUG,奇葩中的奇葩…… 司马玄语气恼火:“雁儿你糊涂啦!三年啊可不是三天!明明都是我害得你你怎么都不气愤?我都寝食难安了你怎么就不着急?!”语气中尤带了三分自责“我没想到牵连了你,诶,你怎么就不怪我呢?你说我两句我心里也好受点啊。”那可怜兮兮的样子东方雁顿感见不得,心中腹诽你丫是恶意卖萌吧!不过还是不得不承认仪表堂堂超高颜值相貌精致的皇子殿下任何表情动作都着实是非常养眼的,颜值高的小正太一般比较让人心软。不管你心不心软,东方雁是心软了。 东方雁咬咬牙,一边咬牙一边问候着二十一世纪各种宫斗的电视剧小说电影的作者给她塑造了一个古代皇子人精的形象,突然出现个异类确实一时难以接受,却十分无奈只能把话挑明了跟玄小白耐心解释,“圣上可说关于何处?范围多寡?” 司马玄一呆,下意识向高维投去询问的眼神,只见高维笑意盈盈毫不掩饰的赞许看向东方雁,心中想着难得此女如此水晶心肝,一点就通,乖巧听话不哭不闹让人省心,着实讨人喜爱。出宫前圣上分析过: 皇子受险,不可能无所牵连无所处置,难免堕了皇威,舒逸虽然是爱子心切不过难免妇人之见目光短浅,实在闹得厉害只有先行安抚。也不想想不过吾儿顽皮,无奈牵扯了东方家小姐,若东方家小姐有何不满尽量安抚,毕竟人家还是救了玄儿的命,不仅不奖赏还要责罚,实在我心不安啊。 提起皇后,皇上的表情实在是无奈又宠溺,可见夫妻间感情之好,不然也不会明知东方雁有功还昧着良心惩罚她,可怜了东方小姐哟~如今看来东方雁七巧玲珑,倒是省了许多心思,回宫倒是也好和圣上交代。禁闭麻,象征性惩罚一下,又有谁去严格监督呢? 司马玄似是终于明白了其中道理,不在喧闹,老老实实坐在高维身边不语了。 随即高维才又和司徒烈商议起其他事务去了,末了,高维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东方小姐的禁闭地点还请司徒先生好生选择。”语气神情微微暗示,司徒烈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洒家奉命带二皇子回宫给皇后娘娘报个平安,就此告辞了。”说完挥手带着门外一行人,手中提着司马玄的简单行装,浩浩荡荡去了。 司徒烈和东方雁远远送出大门,临别队伍中司马玄回头望了一眼,门外紫丁香藤下那小小身影倒影在漆黑瞳仁之中直达心底。 只此一眼,多年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很多事情从那时起就变得不一样了,就此埋下了故事的种子直到多年后香飘十里回味三生~ 七、微小夙愿,暖阳相倾 荣锦八年三月,雁园度过了简单温馨热闹的新年,园中还洋溢着未完全散去的新年气氛。园中的人多数经历了上次战火的时代,年纪稍大点的见到门口新年贴上的对联窗花等物件还唏嘘不已,感叹竟然一晃捱过了那苦命难熬的日子,看着现在的平和光景都有一种劫后余生般不真实的感觉。 东方雁一身素色深衣倚在美人榻上,清清淡淡的幽香萦绕鼻端,挟裹着清晨的露珠清浅到闻着香都能醉人,东方雁闭眼深吸一口气,沉溺于此刻梦境般的安静祥和中,她又何尝不是经历了前生的辗转倾轧,所以看着年纪大的仆人们那种唏嘘的神情深有体会,只有经历过苦难日子的人对安静祥和的生活才会知道有多么弥足珍惜。 睁开眼,看着小轩窗上贴着喜庆的雀立梅梢的窗花,桌上包着还没开封的年糖…… 女孩,本能是嗜甜的,但每次想吃的时候就会想起前世那样的培训,甜能掩盖太多的东西,不论是味觉、视觉或是感觉。实验室中,你不知道你手中的糖包含着哪种毒药,吃或不吃,繁复而煎熬。以至于她习惯性的拒绝甜食。 吱—— 鹂儿推开房门,蹦蹦跳跳掩饰不住的好心情,哼着小曲进来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说:“小姐,看这窗花剪得怎么样?我缠了刘妈好久她才肯教我,我觉得最适合小姐了!”轻快地语调,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应有的稚气轻快。 细看那窗花,雀儿形象灵动鲜活,梅花刀工细致,看起来也是十足精巧的。不由得换了语气打趣道:“谁娶了我们鹂儿就有福咯~瞧这巧手,啧啧,真是温良娴熟居家必备啊。”眯起眼睛促狭的斜睨着鹂儿。 相处时间久了也习惯了东方雁时不时冒出两句怪话,居家必备什么的……鹂儿脸上刷的泛起一阵薄红,轻啐道:“小姐又欺负人!没事就会打趣奴婢!”杏眼一瞪,娇嗔的神情倒也别有一番风情,她一边整理床铺一边说:“奴婢是觉得小姐*静了才剪了只雀儿给小姐,热闹热闹才是。” 呵,安静……吗。东方雁眼神放空,眼前的一切都下意识的觉得是梦境不敢过于接近,生怕离得近了,呼吸重了,就打破了这虚幻的泡沫回到那个冰冷黑暗的地方,毕竟重生?那么真实又那么荒诞。所以一直小心翼翼的保护着,刻意疏远着。生怕陷得太深再失去时就会更加脆弱难以割舍,随即自嘲一笑,毕竟活在当下,自己杞人忧天了不是。 靠在榻上疲惫的闭眼,慵懒的道:“有只鹂儿热闹我还嫌不够吗?在多只雀儿就吵人了啊……” 听这疲惫的语气,转而收拾桌子的鹂儿手上一顿,疑惑的回头,瞥见东方雁闭目斜倚在榻上,沧桑的感觉隐约散发出来,那身影单薄得像是随时会乘风而去,一身素色衣裳更显寒凉。 鹂儿不禁联想到自己身世,自小她被母亲卖掉辗转飘零直到再被司徒先生买回来她就对这世人再无一分期望,亲娘尚且可以抛弃亲生骨血这人世间又何尝再有情字可言。即使雁园里的人们对她再好也不过只有感激而已,却始终暖不了那颗伤透凉透的心。直到—— 四年前她第一次看到小姐,那年她四岁。小姐尚在襁褓之中,不经意之间在清澈的大眼中流露出苍凉嘲讽的眼神,她这一生都忘不掉。她不懂,刚刚满月的孩子怎么会有那样的眼神。连她自认为伤透了的心对上这样的眼眸都觉得冰凉冻骨。也许就是从那时候起,他就觉得她们是一类人,甚至还有一丝丝同情和怜悯,她想对她好,想用自己的手捂暖这冰凉的眼眸。自告奋勇的要做小姐的贴身侍女,然而自打那时候起,从看着小姐在襁褓里到现在,她从来没见过小姐哭闹,懂事得不像孩童,偶尔在荷池旁会用沧桑的眼神望着遥远不知何处的方向发呆,那种孤寂感遥遥散发出来,惹人怜惜。 ——小姐,应该是有秘密的。 她心里这样想着,那时起她就知道小姐和别的孩子不一样,被卖掉的时候见过太多的孩子,再愤恨再绝望也不及这眼眸苍凉的冰山一角,她家小姐,和别人不一样。 思及此,竟哑了声,不知不觉中那种想保护她温暖她的心情在这长长久久的相处中渐渐蚕食了堤坝,溃堤绝岸一发不可收拾。她习惯了陪着她,一直想温暖她,此刻才意识到心里暖暖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大概从遇见她就开始了吧。 像冻僵的鸟儿遇到了冰川,寒冷中遇到了另一种更加深切寒冷,似乎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自己还是有温度的,思绪百转千回汇聚于心,开口是自己都没料到的微微梗咽,像心底的嘶吼终于爆发出来酸了鼻梁湿了眼眶:“那鹂儿陪着小姐,直到小姐不要鹂儿的时候!” 她看到东方雁惊讶的眼底自己的表情,倔强,坚强,一往无前。这是遇到小姐之后才发现自己还能有温度,还能有表情,不悔,穷尽一生。 ——当时尚不知此时一时冲动说出的心里话成为了此后漫长一生里最幸运最暖心最鲜明的回忆,一语成谶,竟奠定了一生。 东方雁惊讶的看着眼里那鹂儿倔强的小神情,单薄的肩膀微颤,坚定灼热的视线直直要看进她心里去,嘴角微掀,扬起一个明媚的弧度。某种程度上相似的两人一个默契的对视,通过晨光透过窗,微薄的暖金色浸泡了鹂儿站在窗前的身影铺洒了一地的金辉,此时此刻同样成为了东方雁日后关于鹂儿最深刻的回忆。不可磨灭,或许,身在异世的她冰凉的心不可察觉的融了一角,撒进心里的金光终于撕开一角黑暗,绽放璀璨无伦的光华。 八、路漫漫,夜未央 接近辰时,天光半昧。 东方雁从美人榻上起身,伸个懒腰——懒懒回过身看见鹂儿盯着那未开封的年糖发呆,只以为是她想吃。笑笑开口:“拿去吃吧。”语气不由自主柔和许多,掸掸衣袍上的褶皱,嗯!该去招呼司徒烈起来吃早饭了! 东方雁出门后鹂儿愣在原地,哭笑不得……她只是在想小姐为什么不吃糖!却被小姐误会以为自己想吃……到底谁是小孩子啊!看她那语气分明是把我当小孩儿了吧?!鹂儿这样想着,面上苦笑着拿起年糖,心里也微微泛甜,不由撅嘴想到:嗯,小姐某些地方还是蛮体贴的~一盒年糖,倒也成了日后不得不说的回忆。 ——————————————————————————————— 此时司徒烈房间,咚咚,咚咚…… 东方雁象征性的敲敲门再旁若无人的推开,习惯了无人应答的房间以至于更养成了习惯直接进去~ 一进房门,果然不出所料,司徒烈抱着酒坛子呼呼大睡,被子半搭在地上,一抬脚又是一个酒坛被踢倒咕噜噜滚出去流出些许残酒,花酿酒香溢满一屋~ 哎,虽然习惯了这一幕还是忍不住叹息一声,东方雁走进去推开窗,丁香花的味道随风而来,吹淡了一室酒香,才落了四季丁香又接连绽开的蓝丁香,春景悠悠透过窗顽皮的钻进来。阳光俏皮的打在司徒烈的脸上,在眼睫上盈盈落下一层金辉,闪烁跳动着。下巴可见青色的胡茬,嘴角微微一动,抬手遮住眼睛,酒坛从怀中掉落,哐的一声脆响,砸落在脚踏上滚落而下,终于惊醒了司徒烈的瞌睡虫。 司徒烈惊坐而起,左看右看,东方雁双手环胸倚靠在窗边,整好以暇看着司徒烈刚醒的呆愣表情。看见东方雁终于司徒烈脑子清醒了,无奈又头疼的抱头大吼:“臭丫头谁让你进来的!!!” 东方雁早有预料的捂上耳朵,淡定的回答:“我有敲门,是你不理。” 司徒烈无语望天,这什么学生哟~ 东方雁微微躬身微笑:“雁儿给先生请安,请先生前厅用餐。”本来这些人一天是只吃两顿的,自从东方雁来了才渐渐改变了习惯,以至于司徒烈始终改不了早上晚起的习惯。东方雁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跨出房门,徒留司徒烈在坐床上吹胡子瞪眼。 此时正厅只听高声通报:“二皇子驾到~” 东方雁挑眉,回头一瞥司徒烈手忙脚乱套衣服拢袜子忙的不亦乐乎,想来也是忘了这件事,月前收到宫里传来消息要送二皇子回来,东方雁也不甚在意。想了想便大步跨出房门,挥手示意众人迎向前厅。 东方雁高声福身行礼:“参见二皇子。” 司马玄凝视那低垂的眉眼,如玉苍白的脸颊,先是一喜,不自觉想起回宫后某个偶然,遇到那个年轻的御医本名叫楚丰云,简单询问了两句东方雁的伤到底会不会留下疤痕,楚御医神色复杂说疤痕是肯定会留下了,而且伤及根本气血难调,如果练武可能还有影响,叽里咕噜一大堆。随后神色古怪似乎想了想,又回了句奇怪的话:东方小姐的脉象不像外伤,倒像中毒?说完自己摇摇头,一脸沉思的样子也不行礼就离开了,听人说楚御医本是江湖人,医术高明,但本人不拘小节他笑笑也就罢了。 如今看到她,不由一撇她腰前交叠的双手衣袖垂落遮盖住那狰狞的疤痕,眼中不可察觉的划过一丝愧疚。当即眼神示意,高公公上前从宫人手中结果一卷卷轴样的东西展开先是和颜悦色的轻语:“东方小姐,陛下念你因救二皇子而受伤特命我等带来冰肌玉露膏。”然后正色高唱其余赏赐:“千年山参一支,百年冰蟾胆一枚,凤衔草一束,百年天山雪莲一朵……”一连几十种名贵药材念下来直让人头昏脑涨眼花缭乱。 司马玄瞥了眼高公公语气悠长不疾不徐的念着,估算了下礼单的长度想来一时半会是念不完的。父王吩咐倒是赏赐而已东方雁不用行全礼,不过见东方雁屈膝行半礼未毕想来也是不好受的,看其余人也跪得腰酸背痛苦不敢言……当即轻咳一声。 高公公会意停顿:“东方小姐,冰肌玉露膏和礼单在此,还请东方小姐接下,东西直接让人搬进库房,请东方小姐稍后查验。”高维把礼单交给东方雁退回司马玄身后。 司马玄才装腔作势轻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挥手:“免礼。” 司徒烈匆匆穿戴好赶出来迎接,接下来一切繁杂的过场东方雁谈之色变以养伤为由跑得老远,让司徒烈招呼去吧!眼看早饭吃不成了,自己到厨房摸了两个馒头又回房去拿了本游记悄悄跑到映荷苑靠山的一方墙根下躲着了,小脚悬在池塘边一甩一甩,蓝色绣荷花滚金边小绣鞋在水面上轻点撩起圈圈清漪,姿态悠闲。毕竟养伤嘛,躲着点,别太光明正大了。 一边啃馒头一边腹诽,这些人只吃两顿饭怎么受得了!?自己觉得正确的吃饭方式不是四顿嘛?早中晚饭加夜宵!想着恶狠狠又饿狠狠的肯一大口馒头一边看游记吃的看的津津有味。 风拂碧波,早春时节的荷塘尚且只有娉婷的荷叶随风飘摇,从苑门口望来完全足以遮住她小小的身影,就着春景啃馒头一边心里在高唱春风拂面风景独好!不时从墙外飘来几朵蓝丁香花瓣调皮的落在东方雁发梢、书页上,她不甚在意的接受并为这调皮的春意感到欢喜,仿佛春风都有了曲调,偶尔落一两瓣在手中的馒头上更是干脆就着花瓣吞入腹中,口中微微清甜微微苦涩,原来春竟也有这这般滋味。 冷不防身旁传来一声轻笑,只听声音清脆爽朗带着戏谑调笑道:“莫非雁园养不起东方小姐了?竟然让东方小姐食花饮露,躲在这犄角旮旯贪看春凉?” 惊得东方雁手一抖,手上剩的小半馒头滚入池塘不多时就被池中锦鲤蜂拥而至一扫而空,她堪堪稳住手中的书回头瞪向身后笑意晏晏的司马玄,只见司马玄笑意盈盈眼中波光粼粼,亮如黑曜石的眼瞳中倒影池塘春荷和自己的影子,一笑露出整齐雪白的牙笑得得意洋洋,俊俏的脸庞略显稚嫩却也便在小小年纪就有了几分姿色,活脱脱一个狐狸精!东方雁恶意的想长大了可怎么得了,铁定被姑娘家的香囊荷包淹死! 司马玄见东方雁摸摸鼻子,看了看落进池塘被一抢而空而她瞪视过来的眼中似乎有一闪而过的狡黠,似乎验证了心中某些猜想觉得果然如此。东方雁给他的感觉和京都的娇小姐都不相同,是一种不拘小节自然天真的表现,当即带着三分戏谑七分玩笑的开口:“我听闻刘叔说东方小姐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好一番夸奖,如今为何目露凶光看着我?莫非~表里不一?”语气悠长语态轻松全然没有平日里皇子的架子,只见东方雁不像前次见面假笑示人而露出这般小孩应有的姿态真真有趣,话语间饶有兴趣的盯着东方雁,眼中光华尽展。 只听东方雁脸色平静眼中也是三分戏谑七分玩笑,笑得不怀好意悠悠开口反驳道:“听闻二皇子知书达理清傲冷艳,如今不声不响站在人家背后恶意猜疑大家闺秀声节想来传闻也是大不相符的。” 司马玄听见大家闺秀梗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眼睛盯着东方雁,京中女子哪个见到他不是低眉温语做出一番小女儿姿态那才叫大家闺秀好吗?!说这话你好意思吗?!!不过东方雁不故作姿态娇柔扭捏倒让司马玄心头大为满意,当下手中一翻,取出袖带中京都带来的桃花酥径直走上前坐在东方雁身侧,示好的递过去笑说:“雁儿妹妹莫生气,我方才跟你说笑呢。喏,这可比馒头好吃多了,全当我给你赔罪了如何?”言语间亲昵带着一丝丝不可察觉的讨好笑意。 东方雁也听出司马玄没有开口本宫闭口本宫当下也不客气,抓起一块桃花酥就往嘴里放,只觉口中清甜毫无油腻之感,入口即化口齿生香,芬芳馥郁清浅淡雅的桃花香味纷至沓来层层叠叠,仿佛身在桃花林中轻轻浅浅花香萦绕,顿时让人心情轻畅。才有兴趣仔细端详那桃花酥,只见色泽粉泽晶莹透亮,上面压制的花纹精致细腻,油纸包和糕点中心都压印一个樂字,端正绣质更像一方玉印,如同美玉雕琢而成反而有些不舍下口了。 司马玄颇为得意的道:“这可是我曜城名产乐容楼(yue)的桃花酥,上次吃了你的青玉笋这次也给你尝尝我曜城的特色风味,一日只售五百份皇亲国戚也只能排着队买,我可是天不亮就让人排着去了,如何,雁儿妹妹?” 东方雁看他眼神真挚,言笑中不经意间光华尽显,语气平静道:“是,多谢殿下费心了。” 司马玄心中欢喜,“雁儿妹妹就叫我玄如何?今后来日方长一直叫殿下是不是显得生分?” 东方雁不语,心中腹诽谁一进门就凶巴巴的说:见了本宫怎么还不行礼?! “雁儿妹妹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生气?上次是我错了给你添麻烦了,回去我也努力了,可是父王只答应赏赐你东西却没法收回圣旨了,再说父皇说了那圣旨不是真的惩罚你,没人去看守你你想干嘛就干嘛。别气了行吗?”不得不说没有外人在的时候司马玄这态度还是让人十分愿意跟他交朋友的。 东方雁心念一转,或许心中某个压抑已久的念头一闪,平静道:“我没有生气。” “是吗?那就好……”司马玄话没说完就被东方雁截断了…… 东方雁嫣然一笑:“我的脑袋还在我的脖子上我已经很满足了,玄哥哥。” 司马玄:“……” 司马玄腹诽:这还没生气?!不过眼前女孩细看之下才发现确实容貌精致,小小年纪就展现出几分平静,几分风华,如果忽略了那略微狡黠不怀好意的语气一声玄哥哥更是甜到心坎里,毕竟所有人对可爱的小孩子都是特别宽容的司马玄也不例外。当下露齿一笑应道:“那就好,雁儿妹妹,请多指教。” 没注意到远处映荷苑门口几个人鬼鬼祟祟行迹猥琐的人悄悄望着这边,原来是司徒烈高公公和刘统领几人,不能怪他们,上了年纪的人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等各种美好事迹的想象但又怕被两个小家伙发现,各自猥琐的一笑,但三人之中除高维年纪稍大刘统领和司马玄各自才二十多岁所以再猥琐也带一点成熟男人的味道反而一笑更显露出大叔特有的亲和风味。远远看见田田荷叶间两个小身影并肩而坐相谈甚欢又各自相视一笑。 高公公高维当即深深一揖十分敬重:“那老奴便放心了,还请司徒先生多多照料,老奴带陛下谢过了。”刘统领也抱拳行礼:“玄小子调皮,你们多担待了。”虽然语气不同但各自言语间都是对司马玄的关怀慈爱,毕竟从小看着长大看待的心情也格外的贴近父爱一些,流露出微微不舍的神情。 司徒烈还礼,“两位放心,还请转告陛下雁儿的关禁闭的地点,我就不传书了。不知陛下会不会有异议?” 高维当即一笑三分玩笑:“陛下本就没有禁闭东方小姐的意思,不过是耐不过皇后的性子。你我都知道的,至于地点想必是没有问题的。”言谈间除了人前的尊称语气间之熟稔,竟像是多年好友一般,这其中又是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了。 当下刘统领高公公两人带着来时的大队人马赶赴回京,留下司马玄在此和东方雁一起与司徒烈学习文韬武略琴棋书画的教习。 雁园内接下来的日子在一如往常的平静中又异常激烈的度过着,两个孩子一起背书一起玩耍,更可怕的是东方雁这个小魔头跟司马玄相处之下更是臭味相投,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更像脱缰的野马将雁园上下闹得天翻地覆,司徒烈整日大呼头痛心中呐喊:这是造了哪门子孽哟!!! 两个小魔头忙里偷闲的时候一起爬树一起疯闹又不小心打破了司徒烈的酒坛一起被司徒烈追得满山疯跑,最后悄悄爬上屋顶撅着屁股偷看司徒烈拿着竹条到处找人,两人相视一笑仰卧在屋顶吹着清凉的夜风,也没谁注意到司徒烈站在下面望着屋顶宠溺欣慰又无奈的笑。屋顶上两人放任星辉洒满一身享受这难得的平静祥和无拘无束的时光,微风吹拂过山花拂过漫天星光吹拂着两人的衣袍微微扫乱铺洒在身下交缠的发丝。 夜,如水清凉…… 九、映荷亭中风雨来 骄阳微辣,风拂八里,拂过娇艳待放的花苞,也催开了些许夏意。 东方雁一身素裙立于船头,衣袂飘飘被荷叶染上绿意,娉婷玉立于风中,落在司马玄眼里,只在脑中掠过一句:荷叶罗裙水芙蓉,绿水青天佳人从……此时直觉一阵清爽,再无署意。 她在船头回身向他招招手,靠岸而来,笑问他去不去映荷亭玩一玩?素手一指,只见碧波荷叶掩映的小湖中心精致典雅的亭台,轻垂新绿色的纱幔在湖风中飘然拂动,隐约可见小桌一张,心中一动便上了船。船身微漾,漾起濯濯波纹,由近而远…… 她一脚蹬离岸边,把船桨往司马玄手里一塞:“让你试试划船的乐趣~”,俨然是一副耍赖的样子自顾自摘下一片荷叶悠然躺下,荷叶往脸上一盖哼着小曲,便也不管不顾了~ 司马玄无奈一笑,自己都不知道带着宠溺纵容的神情。自打东方雁手臂受了伤便许多事情都不方便,顺手的司马玄也一手的担了下来,不知不觉便成了习惯…… 小船拨开荷叶的波浪,缓缓前行着,不时有荷叶俏皮的挤上船来想要一亲芳泽,转而被微波一推又摇摆着向另一侧倾弯而去…… 听着她哼的曲调实在没有听过,便随口一问:“哼的什么曲儿?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东方雁揭开荷叶眉眼一飞~清洌黑眸倒影他的身影波光潋滟,嘴唇一张一合却不发出声音,说完又把荷叶放在一边,接着哼她的小曲儿~ 司马玄愣愣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她的意思是“不、告、诉、你~”。当下哭笑不得,便安安静静聆听佳音不再言语。 小船轻轻向小亭靠拢,司马玄欲叫起东方雁,一低头只见她睫如蝶翼恬静假寐,阳光打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只见细腻的肌肤在阳光下更显瓷白如玉,琼鼻挺翘,唇色呈现透明的樱粉,顺着曲线优美的脖颈而下是精致的锁骨,锁骨下露出小片肌肤在阳光下更是雪亮照人。 她神情悠然,细密的睫下显现出小片黛色的阴影,而随着他一低头几缕发丝垂于她颊边耳旁,顿时想知道发梢温柔缱绻落在她颊上又是什么样的感觉?而身随心动缓缓低下头去…… 东方雁只觉眼前一黑猛地睁眼便猝不及防撞入那清亮深眸中去,两相对望一时无措翻身欲起,于是砰!唔(嗯)……与碰撞的声音同时响起的是两声闷哼…… “嘶……好痛!”东方雁眼泪花花恼怒的瞪像司马玄,怒道:“你干什么呢!” 司马玄也一边扶着额头却把头偏向一边,尽量平静的回答道:“我不过看看你是不是睡着了,怎么这么大惊小怪?!”只是怎么看都是心虚的样子? 却没人看见他此时脸上不可抑制的晕开一抹红,目光凌乱,声音够大底气却是没有的……而这样的场景一时间却觉得无比熟悉?在脑中一晃而过却找不到痕迹…… 滴答,滴答…噼啪,哗哗哗…… 豆大的雨点倾盆而下,夏天的雨来得又急又快丝毫不给人一点点防备,漫天雨帘倾洒在空中像晶莹的珠玉颗颗打在聘娉婷婷的荷叶上,叮当脆响,一时间打得荷叶东摇西颤在湖中翩然起舞。时而溅落在微红带青,含羞似怯的花苞上,更显娇弱可人盈盈弱弱之姿~ 放眼望去如同天上瑶池中一个个娇俏艳丽姿容上等的舞女,轻舞慢摇。花苞更像舞女们娇羞的脸颊,隔着轻纱雨帘,欲语还羞。怯怯藏在荷叶之后,不时探头出来又极快的闪躲回去,却悄悄地红了脸,开了颜,芳华尽显。再悄悄绽开嫩黄的蕊,绽出幽幽清芬渐渐融入这一片水色芳华天地方寸间,萦绕在映荷亭的狭小空间里,萦绕在司马玄的鼻端,哪里微微的痒…… 此时司马玄几乎是半拥着东方雁,两人挤在亭中桌下的狭小空间内。 东方雁的发梢微微扫动在司马玄鼻端,混合水汽迷蒙的空气中幽幽几不可闻的荷香,又似乎携带了一中更为幽深芳远的冷香,让人一时难以辨清究竟是少女无意中散发的芬芳还是雨打芙蓉氤开的淡香~ 然而此时温香满怀的司马玄更加无从思考,也无心思考——少女在他怀中不安分的扭来扭去,小嘴嘟嘟囔囔隐约听着是天气瞬息万变,或是抱怨风携着雨点打散了她的发髻,亦或是抱怨空间狭小害得她以如此狼狈的别扭姿势躲在这石桌之下,或夹杂一丝丝为什么要叫上司马玄来却遇到这种事的不满等等…… 司马玄挑挑眉,俯首贴近东方雁耳边,语气幽怨的说:“叫我做苦力的时候可没听见你嫌我多余哦~” 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东方雁猝不及防一扭头嘴唇擦过司马玄唇边,两人对视却只在对方眼里看见自己惊愕的表情。 “啊!”的一声东方雁一个弹起,却不料或是忘了两人此时在石桌下躲雨! ‘duang!’的一声撞上了桌台,只觉得眼前一黑,耳边似乎听到有声音在喊小心,再被什么大力一拉天旋地转间只觉得眼冒金星,待微微清醒过来竟感觉凉意袭来:却是亭中地上积的雨水浸湿了衣衫紧紧贴在身上。抬头,却没有更多雨点打下,视线中却是司马玄略带焦急的脸,恍然反应过来却是司马玄趴在她身上两人半身都暴露在石桌外纷纷湿了衣衫,一个男上女下的奇怪姿势…… 她抬手捂着后脑暗骂:“嘶……nnd今天什么运气?!” 眼里疼的泛起泪花,一手捂着后脑一手抵着司马玄胸口:“傻了吗?还不起来在干嘛?!”一手撑起身子坐起来,“哎哟哎哟!”的揉着脑袋。 抬眼却看见司马玄愣愣坐在地上,眼神放空……下意识的一舔嘴唇……手也不自觉的点了点唇…… 轰!一个惊雷打下震得地面都在颤抖,东方雁此时也是一个天雷轰顶的表情……看到司马玄那个样子热度一下从哪里抑制不住的泛上来!心里腹诽:你nnd长得帅了不起啊!长得帅就可以一副被非礼的表情啊!长得帅就可以上演*纯情少男啊!天雷啊!劈死这个恶意卖萌的美少年吧!!!!然而不论心里怎么骂都只是掩饰内心的羞涩罢了…… 脸上此时更是红霞飞起,一手扶着脸眼睛不知道该看哪……其实前辈子这辈子都没离异性这么近过,本来觉得无所谓的东方雁看到司马玄那个神情也不由得尴尬起来!心里又在暗骂:什么岛国电影没看过,不过这程度就是要流鼻血的节奏?! 司马玄眼中东方雁神情闪躲,脸颊嫣红似红霞一直蔓延到脖颈似乎还有不可抑制之势……像极了湖中雨中静静绽放的千娇百媚的荷,又仿佛比那荷更生动娇俏秀丽不可方物,生生撩拨起了心湖中的涟漪圈圈点点散播开来。失了神,迷了魂,听心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任思想跑马不知不觉生出想将刚才那一瞬的甜美禁脔于手心的狂想又生生的遏制住,也在心中暗骂自己不注意细节同时却也忍耐不住的心动。 轰!接连几个惊雷打下来,霎时间狂风大作。亭边悬挂的轻纱被风扬起,雨点狂暴的砸在身上微微的痛,打散了本就凌乱的鬓发丝丝缕缕贴在颊边,肩上。绸缎一般的柔滑黑亮披泻下来,与脸上白皙的肤色一映衬更显黑的幽邃,白的惊心。配上娇羞未去的眼眸水光潋滟更像娇艳的花朵,却又是别一番水色风情。 然而又一道惊雷劈开了亭中的暧昧尴尬,司马玄才惊觉眼前东方雁已经浑身湿透,衣衫尽贴在身上勾勒出孩童身形的纯真与美好,衣摆却沉重的摊开在地上更洇开一摊水渍,脸上去了红霞却显现出一种惨白的颜色,让人惊心…… 九(一)、雨垂帘,娉婷妖荷 雨声噼啪绽起,落在身上,愣愣半晌…… 东方雁终于回过神,站起来气势汹汹挤开司马玄重新回到石桌下!恨恨地说:“你娇羞个什么劲?!这下都成落汤鸡了!” 司马玄也倍感无辜,腹诽:到底谁娇羞啊?!脸上却是无奈又尴尬的一笑,摸摸鼻子不语…… 不知不觉冷风一吹,吹散了司马玄一脸热度感觉分外清爽,东方雁却抱了抱手臂感到浸骨的凉。想说不敢说的看了司马玄一眼又一眼,司马玄被她看得发毛……刚想开口,东方雁却开口了:“哈,你冷不冷。借你外袍我们盖一盖是不是热乎点?” 他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心里想说冷吗?却看见她脸色苍白衣衫也委实是单薄了点,想了想衣袍分她一半似乎也没什么,但毕竟东方雁一个未出阁的小姐好像感觉还是不妥。当下直接脱了外袍递给她:“额,虽然也有点湿了但好歹比你的要好一点,你披上吧。” 东方雁想了想却问:“那你不冷吗?” “不冷的。”司马玄笑答,自己常年练武底子也算好的好歹是夏天虽然下着雨却也真不觉得冷。 她点了点头接过,接过衣服披在身上埋首在双膝间不语了…… 司马玄靠在桌柱上远望雨景,乌云压顶本该晚霞满天的时候却依旧是黑沉沉的一片,来时的船却已经载了近半的水估计不能用了,眼下只有等人什么时候发现他们了。突然肩上一重,侧头去看却是东方雁不知不觉靠了上来,便也笑一笑不打算惊醒她,默默等待有人来发现他们…… 时间飞逝雨声噼啪…… 隐约听见雨幕外有嘈杂声音传来,夹杂着雨声似乎有人在喊:“小姐!殿下!你们在哪??” 雨声如鼓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司马玄正准备回应却觉得身旁人儿扭动一下,嘤咛一声却没了后续动作。 司马玄偏头去看,东方雁美目微睁,似挣扎着睡意。轻笑一声,想起身,一抬手想轻轻扶住她额头,然而不等动作,转而却突然感觉身边人儿散发着灼热的温度从肩头传来,滚烫灼热似有燎原之势。一惊,抬手抚上她额头,没了衣料阻挡更加滚烫,直直席卷而来。 当下一手摇她肩膀轻唤:“雁儿?雁儿?” 只见她挣扎着睁了睁眼却抵不过困倦之感的拉扯又沉沉闭上,身子软软的向他倾倒,再喊却怎么都没有动静! 司马玄一惊,扶住她连忙回头对岸上大喊:“有人吗!谁在那里?!”声音前所未有的焦灼。 只听雨中断断续续的喊声一顿,模模糊糊传来:“是殿下吗?!你们在哪?!” 他奋力呼喊却奈何盖不过磅礴雨势,渐渐也失去了那隐约之声,当务之急把东方雁扶住靠在后面,径直从亭边跳下,跳到小船上对岸边焦急大喊:“亭子里!我们在这里!”顾不得脚下积水及踝浸泡了裤脚,也顾不得风雨中小船的摇晃,焦急的呼唤着岸边。 终于听见岸边断断续续又传来嘈杂之声,似有许多人在雨中涉水徘徊,而后终于听见司徒烈扬声大喊:“殿下别急!我这就过来!”雨中司徒烈浑厚的声音在噼啪雨滴拍打荷叶的密集声中格外明显。 司马玄微微放下心,回到亭中抛开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急忙抱紧东方雁,用半干的外袍将她紧紧裹住,在她耳边低声说:“雁儿,醒醒?!司徒先生马上就来了,醒醒?” 然而东方雁全然听不见也没有反应。感受她灼热的呼吸喷薄在颈侧,似拂在心上让他心急如焚不知所措,暗骂自己怎么早点没发现她在发烧,在心中无奈暗恼的自责。却只能更深的拥紧她努力试图给她带来一点点热度。 湖中的荷,摇摇曳曳,在有停歇之势的雨幕中宁静而妖异的静静绽放。 繁花易落,春去秋来,前路漫漫,可曾有你?雾飞樱新开公众号,请大家搜索wfy96810(小樱子的生日哟~),有小番外等着你,有新角色等你来,欢迎与我,携手同游!么么哒! 九(二)、疑心深种,楚医惑 山风挟着豆大的雨点,挥挥洒洒如同烟波流转洇成一幅山水画。 婉柔山尖处一颗十几人合抱的粗大樱花树,仿佛千百年来伫立在那里一般,平静而沧桑的守护这一片土地。据闻这棵树是几次大战战火摧毁了整片山上的草木都没能摧毁的坚强的大树。但有镇上的老人说过,自从在这片土地上踏足从没见过它长过叶、开过花,但在它的身上也找不出腐朽的痕迹,不论四周如何百花盛开枝繁叶茂春意盎然都不曾受到影响…… 它一直耸立在那里,不悲不喜。就像一个冷漠的旁观者,就那样亘古的,似乎也会一直持续下去的伫立在那。 此时,一团雪白散发着隐隐的光晕,使它在黑暗中显得那样纯洁显眼,不被黑暗侵蚀。它灵巧的蹿上大樱树的树干,在枝桠间辗转腾挪转眼到了树梢,正坐在巨大樱树的顶端。雨点落在它周身,却没有一滴沾染上它的干净蓬松的皮毛,傲然坐在顶端,像是站在巨人的头顶,幽蓝的眸子在夜里发着猫科动物特有的微微的荧光,颇显王者之风~ 幽蓝的眼眸中倒影的,正是下方灯火通明的——雁园。 此时此刻,雁园灯火通明,仆人们忙忙碌碌,进进出出,端着水盆的,忙着煎药的,烧着柴火的,各司其责忙的不亦乐乎…… 视线再转。 玉容苑—— 玉容苑,东方雁和玄皇子的住处。按地理来说这里是别院,规制却是一点不亚于主院的,房间众多,也不过比主院的房间小那么一丢丢而已。不过作为主人的东方雁出于对司徒烈这位老师的尊敬,主院自然是拿给司徒烈做住处了。 然而此时,玉容苑是一切忙碌的源头。苑里打着花苞的琼树下,下人们端着热水、火盆、汤药,无数次的进进出出,司徒烈和楚御医站在园子里皱眉看着东方雁房间的方向。 “楚御医,现在他们情形如何?”司徒烈开口,神色却是焦急的。 楚御医一身太医院医者装束,青袍黛靴。相貌却是非常之年轻,弱冠年华,却有着医者独有的沉稳气息,相对医者而言年岁却是太过于年轻了。不过前面有说,楚御医出身江湖,自幼随着师傅赤脚行医多年,却也无人敢小瞧他。如果不说的话,谁又想得到他年纪轻轻就凭着一手医术稳坐太医院院首之位呢? 今天,恰好来这附近办事,被下山求医的扶风撞见给“请”了回来,扶风个性泼辣,请不过是个说法罢了…… 不过平时,楚御医为人古怪,又一身江湖技艺,寻常人便是绑也绑不回来的。而一听扶风说是为东方雁看病,竟然无比配合的被“请”了回来倒也是意外一桩,弄得扶风本来以为会花好大功夫的反而有劲没处使,一头雾水。 “二皇子身体健康,皇家之中又有名师指点练武,灵药筑基打底,自是无恙的。”楚御医声音清冷,语气淡漠不带一丝感情,甚至听上去再被夜风一吹便有一种寒冬腊月的既视感,明明面冠如玉却配上一副冷漠的神情,细说起来更像一尊精工雕琢的美玉,美则美矣却拒人千里…… 司徒烈皱皱眉,等了一会看楚御医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不由先开了口,追问:“那雁丫头呢?”说起来自然是从小带大的东方雁更有感情一些,不由语气有些关切。 楚玉雕眉头微皱,沉默一会似是思量措辞,半响才神情古怪开口:“东方小姐脉象虚浮无力,又时而紊乱不堪,似是身体健康又透着极尽虚弱之感,且问东方小姐有没有伤及根基之处?” 司徒烈表情更严肃:“去年丫头坠崖划伤手臂,失血过多,那次你也在的。我记得你说过七天再不醒来可能……可能……”司徒烈嗫嚅了半天终究是做不出来平平静静的说出那个词,毕竟四年时光,从出生到现在东方雁一直跟在他的身边,看着她成长的点点滴滴,在他心中直接画上了亲女儿的等号,每每想到这里不由一阵后怕。停顿好一会才觉得现在来纠结这个似乎没有意义,才复而继续接着前面开口问:“会不会是那次伤及了根基?” 楚玉雕陷入沉思,一边抵着下颌若有所思喃喃:“若只是如此当真是不应该的,怎么会呢?” 司徒烈看楚御医欲言又止,面色焦急道:“有什么不妥吗?” 楚御医才回神,开口道:“此次吹了风受了寒,此时自然是伤寒的病症,只是东方小姐元气大伤未愈又寒气淤阻,症状似是比普通寒症更加严重?不像,真不像……看来我得回去翻翻医书了。”连他自己都是不确定的神色发出一个疑问句,自说自话的呢喃一阵。 却突然转而变了话题:“话说这早春三月虽气候转暖也不应该放任至此啊,贵府……”作为医者说这句话自然也带了几分怨怪之意,然而有的话却是不好说的,宫中混迹却也得把握得住语言上的分寸:凡事留一线,说话不说绝。说完不做停留便转身回房。 司徒烈不禁赧然,今天吃过饭后趁着过完年他忙于起草家信跟请他来照顾东方雁的孟国公家告知一声,毕竟出了这么大的事,事关皇子自然是对外封锁消息的。可是对于东方雁的家人却是不得不告知的,毕竟人家放心把孩子交给他却出了这档子事他倒也是颇为自责的,不过东方雁以过年为借口推迟了一段时间罢了。 原本最早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也要准备去信告知她父亲东方柏的,却被这丫头一句:“岁至年关,雁儿不想烦扰父亲。”给拦下,司徒烈心里觉得东方家从她一出生就把她抛在一边,不管不顾,甚至是她母亲的娘家孟家请了他来照顾这孩子。想必雁丫头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怨怪她父亲的吧。 哪知东方雁真正的想法是:最好别让东方柏想起她这一号人,无拘无束自由自在孑然一身多宽广多辽阔多自由,免得哪个时候一时兴起叫她回去就呵呵了。司徒烈如果知道真相的话吐血是一定的…… 然而事发当时确实他忙着写信忘了时间,园中下人平时没事的时候又很少去叨扰园中小主人,再言东方雁和司马玄一致的喜欢清静所以一致的打发了下人没事别在玉容苑走动,所以一整个下午根本没人去开她们房门。一直到下午下了雨,鹂儿想起来去送凉毯才发现他们都不在房中…… 司徒烈此刻只觉得对不起孟老太君千叮呤万嘱咐叫他照顾好她外孙女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只暗骂自己还是对她关心太少,雨水打在葱郁的琼叶上,偶有水滴滑落而下滴落在司徒烈衣襟上,司徒烈看着房内的神情自己不觉的袒露出三分关心。夜微凉,露正霜…… —————————————————————————————— 翌日,清脆鸟鸣啾啾,露珠挂在树梢头,屋檐角,晨光照射下流转出金色的光华,晶莹通透。 东方雁脑袋昏昏沉沉一手支撑着坐起来,一时反应不过来自己身在何处脑中一片空白。 梦里梦见干爹流着泪对她说对不起,身后背景像是哪间医院的病房,原本英朗的面容却眼圈深青颧骨凹陷,无不透露着憔悴,白发隐生。画面代入感太强,让她一时分不清现实与梦境,有些怅然若失…… 阳光透过窗洒在她脸上,一时受不良光线的刺激微微眯起眼睛,突然伸出一只娇软的小手抵在她额间,手心有薄薄的茧,微微摩擦她的皮肤,而这手虽有薄茧却时刻透露着八岁女孩的娇嫩温软,携着温柔的气息拂来一时微愣。顺着圆润精致的手腕往下看手的主人鹂儿,此时半趴在床边眼下一片黛色显然一夜无眠,却用那澄亮温暖的目光专注的看着她,露出整齐的小白牙一笑:“小姐,你醒啦。还难受吗?” 大概是病着的原因东方雁反应有些迟钝,待她反应过来身上披着绒毯,鹂儿已经端着碗热粥回来床边作势要喂她,她却拒绝了,一手接过坐在床边静静地吃。 鹂儿饶有兴趣的盯着她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她觉得小姐外表深沉不拘小节,实则内心倔强却温软而心细,虽然是病中今天的样子却是格外的温顺。让鹂儿突然觉得她家小姐原来也是个孩子,并突然为这样的想法感到惊奇,微微笑着带着一丝暖意静静注视着东方雁。 东方雁一边吃粥一边回想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模模糊糊想起昨天淋了雨,今天一身酸痛大概是着了凉?脑子里有模糊的印象,似乎她和司马玄在映荷亭躲雨?隐约记得有人在叫她?才突然想起问:“我怎么回来的?” “昨天下雨了,奴婢来送凉毯才发现小姐和殿下都不在房中。后来是奴婢们在映荷苑找到你们的,然后是司徒先生亲自划船去湖中把你们接回来的。”鹂儿自然从头到尾说了个大概。便被东方雁打断…… 东方雁听个大概晕晕乎乎找不到重点,突然问道:“鹂儿,我跟你说过称呼的问题吗?” 鹂儿听到突然跳转的话题一愣,回答:“回小姐,没有提过。” 只见东方雁随手把碗放在床边的桌子上一拉被子准备躺下,嘟嘟囔囔模糊的说:“以后不要自称奴婢……” 鹂儿一愣,半响才回过神来。自己都没发现声音微微的颤抖,呐呐道:“是,小姐。” 鹂儿收拾了碗筷准备出去时却被一袭青衣堵住了去路,抬头见到面如冠玉的楚御医挡在门口,下意识一让开口叫道:“楚医官。”却被青衣男子示意噤声,抬步踏进房门。 鹂儿觉得不妥,床上浅眠的人儿却已经翻身坐起。见到鹂儿神色便心下了悟,开口说:“鹂儿,医者无男女,不得无礼。” 心里想的是现代还有妇科男医生呢,再说现在这小身板四岁鹂儿就开始教导男女之分了不由大呼可怕!转念一想有时候差点忘了现在自己这个身体才四岁,想来昨天不小心跟司马玄擦到嘴唇似乎自己也是太小题大做了……心头自嘲一笑,叫你思想复杂! 楚医官面色在听到医者无男女这句的时候眼中一闪而过的赞赏之色,赞赏这东方小姐不像京中某些贵族小姐娇柔做作。心里突然想起一次被请去给三岁女娃看病居然远远只准在院子里看,看病啊!不望闻问切怎么看?!猜吗??? 记得当时才到京都才进太医院,当时他转身就走任那些人怎么求都不回头。于是从此太医院楚御医脾气古怪乖张的流言就流传而出,他自然满不在乎。皇帝对此也颇为无奈,他心道如果今天这东方小姐也如那般扭捏做作他一定转身就走,一如当初。 而现在看着她眼清目明没有丝毫扭捏做作之态大方的伸出手腕放在桌子上,心中激赏面上却不含糊,便也直接坐在桌前探手去把脉。感觉中她脉象依旧稳健有力,却在稳健的表象下时而虚浮时而紊乱露出凝重之色,竟是双重脉象???观察面色如常虽没有血色却也没有病态,舌头也如同常人似乎没什么不同。 除了脉象什么头绪都找不出来,心里只道不是单纯的伤寒,又一时断定不了什么病理。似乎脑中某个医术上的片段一闪而过却没有抓住,只能问:“东方小姐之前可有不适?” 看到楚御医神色严肃东方雁认真想了想肯定的回答:“没有。” 楚御医只摇头喃喃:“奇怪,不对,还是不对。”但万不得已还得回宫复命,出来办事本就时间紧迫,便只匆匆收拾了行囊离开了。只是离开前开了副方子叫照着捡一副再喝一天风寒就退了,想了想再嘱咐东方雁:“如果身体有任何的不适请小姐来太医院找在下,在下先告辞了。” 东方雁不知道王都找楚御医看病比请花魁姑娘还费劲,可以说是千金难求不论身份,当下只觉得奇怪。心头疑惑却还是答应了,脑子迷糊便也一转头抛到脑后了。 十、流年红尘滚滚,初遇孟旋 刚送走楚御医,还没躺下…… 司徒烈风风火火走进来,朗声道:“丫头!楚御医说你身子骨差啊,改名我给你找个师傅学学武功怎么样?展展筋骨防防身?” 东方雁大为恼火揉揉额头,原本头不痛现在听到司徒烈那大嗓门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直呼恼火。如今她是病人!病人好么!司徒烈还不知趣在床边絮絮叨叨说些什么偏生嗓门又大震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本就昏昏沉沉的思绪早就飘到九霄云外根本没听请他在说什么,鹂儿见了此情此景低笑一声连忙煎药去了。 东方雁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司徒烈还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干脆被子一掀蒙住脑袋闭耳不听……司徒烈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根本没注意到东方雁的动作,还在床边喋喋不休,十足的奶爸形象…… 东方雁忍无可忍掀开被子大喊一声:“知道了知道了!全凭师傅做主!!!我要睡觉你可以回去了!!!” 司徒烈终于意识到这妮子现在是个病号自己来说个不停好像是不对,憨厚的挠挠头下去自己折腾去了…… 东方雁一蒙住头似乎也真有了几分睡意,迷迷糊糊想自己从正常来说能走路的时候就开始锻炼身体从没落下,小小的身子柔韧性也非比寻常,相较前世打底太晚但也比练了十几年的功底不遑多让,哪来的底子差一说??想着想着似乎也想不出结果,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迷迷糊糊便睡去了,模糊间似乎有人探她额头,却因为眼皮太沉也抵不住周公拉她下棋的劲头便沉沉的睡去了…… 床前趁鹂儿不在溜进来的司马玄摸过她恢复正常的体温轻轻松了口气,恰逢鹂儿端药进来,心里一紧…… 自从坠崖事件后这丫头对他的态度始终怪怪的,以至于到了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不可不防的严肃神情让司马玄自己都有种‘难道自己真不是啥好人??’的疑问,被抓住的当即摸摸鼻子回屋去了。 刚一进屋,恰逢扶风端一碗颜色诡异味道诡异喝起来更诡异的从昨天就开始喝的诡异中药进了门,大呼不好!然而想逃也是来不及……不论从哪个角度逃都能让扶风给逮回来摸摸鼻子只能认了…… 刘叔原名刘 奇,现任御林军统领,扶风原名刘扶风,刘叔的独子。直到六年前从宫外送进来做了自己的陪读兼内侍(侍卫的侍),与自己年岁相近,又跟随一起学武招招式式不能再了解彼此,但是自己练武发现有天生内力所以学武事半功倍。但是如果不用内力几乎每次切磋都是平手,然而这小子人前恭敬得很私底下又根本不理会他拿皇族架子摆谱,而且自己不配合的时候手段之强硬!简直不要不要的!!! 最主要的是喝药……人家为你好你总不能用内力伤人吧,每次想跑都会被他堵住再一口灌下去呛得要死出门人家还逢人就卖乖的夸二皇子今天自己喝药!可听话了!!可厉害了!!!高帽子一压他反而不好再计较,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时间一长反而成了亦兄亦友的关系,时间久了喝药也认命了,自己配合还可以少受点苦。于是当下认命的喝了一大碗诡异的中药,又看到这小子笑得欠抽!胸中悲愤直欲挠墙有没有!!! 日子就这样平淡又不平淡的过去三天…… 清浅塘边飘香隐隐,荷叶微熹。 白衣少女托着下巴百无聊奈的踢着水面,自上次伤寒之后司徒烈直接把所有小船全部藏起来了!还冠冕堂皇的说免得她哪天出什么幺蛾子!!!造成了此时东方雁闲的慌的时候只能坐在石头上发呆。 那次的雨,催开了一池千娇面,风拂百里红。亭亭玉立水中的荷花佳人展现着曼丽的身姿,在风中轻摆恰似湖波瑶池一场轻舞,荡人心神。 ———————————————————————————————— 映荷苑,湖面波光粼粼,在荷叶下若隐若现的闪烁着阳光映照的光华,清风吹拂,万分惬意。 司马玄看着眼前女子哼着歌一边剥着莲蓬,吃着未完全成熟的清香莲子一脸快意,心里很是无奈无声轻叹…… 自她着了凉司徒先生藏起来院子里所有的船,平静了不到半个月的东方小姐终于耐不住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暴烈性子砍了好几棵树表示要自己造船!每天堆了一大堆树枝草叶在司徒烈房间门口装模做样的拿把小斧头在院子里劈着小手臂长短的柴火,哦不——人家管那个东西叫船板。这几天下来厨房的大爷倒是喜笑颜开赞叹东方雁劈的一手好柴生火轻松许多…… 在院子里一通乱砍吵得司徒先生这几天都没睡好觉,终于抵不住东方小姐胡闹一般的无声抗议叫人把船拖回来由她去了……雁园至此才恢复了安宁,却在众人心中不约而同的送东方雁一个内心表示友善表面穷凶恶极的美好人称:混世魔王…… 而久居皇宫见过各式各样的大家闺秀的二皇子大人也终于被东方雁这样撒泼无赖的架势惊着了,如今已经变本加厉光荣升格为东方小姐的专用苦力。原因是东方小姐染了风寒后有几天司马玄都坚持送碗姜汤给东方雁,东方小人逃逃不得打打不过捏着鼻子喝了,首次让司马玄找到了扶风围堵他喝药的快 感。东方雁心里却恨上了这不识趣的熊孩子!!! 某几天东方雁要游湖或去厨房美其名曰帮忙的时候带上司马玄名义上是体验生活!于是下人们就瞪着一双大眼目瞪口呆的看着东方小姐颐气指使的指挥皇子大人剥笋子,烧柴火,经常闹得英俊的小脸一脸黢黑。偶尔能见到湖面上司马皇子哎哟哎哟划着船东方小姐呼噜呼噜睡得香的诡异画面…… 司马玄当然知道这妮子故意折腾他呢,但是看她那得意的小神情觉得似乎苦点累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而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孜孜不倦乐此不疲。人前关心包容甚至纵容着她胡闹,人后司马皇子放话了:“你们看到的最好这辈子都别让别人知道!不然自己提着脑袋来见我。” 一开始下人们都碍于皇家颜面装作视而不见,久而久之见惯了总跟在东方小姐身旁的二皇子渐渐也就放开了,偶尔胆子大的还敢上前调侃两句,便转眼拉近了司马皇子与雁园众人的关系。习惯了司马皇子跟东方小姐呆在一起不摆架子,和园子里相处了好几年的东方小姐形影不离的也顿时增加了几万点亲切感! 而习惯被压榨的结果就是司马玄手上经常除了握剑的茧子之外还有很多奇奇怪怪的茧子或伤口。别问为什么,皇子会干活吗?!不会干活不得学吗?!学不得付出点血的教训嘛?!然而哭笑不得的是时间一长剑术精进不少,因为东方雁有个磨人的爱好!看他用剑在表演空中削水果皮!太难看不吃!也算因祸得福了…… 而偶尔司马玄会偶尔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挠墙大闹一番!偶尔突发其感想起自从来了雁园最后悔的事就是招惹了这个人前笑面狐人后笑面虎的东方雁!!!似乎从一进门呵斥了她一句:“见到本宫怎么不行礼!”开始到离家出走事件的“看本姑娘怎么收拾你!”悲剧就拉开序幕了! (PS这句是映荷亭事件对于他把外袍脱给东方雁而对他好感大增的鹂儿生动形象绘声绘色!偷偷告诉他的……) 现在每天天不亮就被她从被窝里捞起来说什么晨跑!削水果还得要求形状!还要陪她喝姜汤!!!好吧,突然觉得人生没有希望了…… 现在最惨的就是他人累得要死睡在床上,累到床上布满了松子花生瓜子都不想收拾!不要问他为什么!东方雁说可以按摩穴位舒筋活络!!!宝宝心好累,哭晕在厕所…… 终于经过了一段时间非人的折磨后司马玄找到司徒烈进行抗议!这丫头太欺负人了!东方小姐才大发慈悲的取消了他床上的松子花生瓜子等生化武器,而通过捍卫自己的权利终于找回了春宵一刻值千金的良好睡眠!!! 据闻期间下人们之间还广泛流传一个关于映荷亭一事的奇怪版本,据闻鹂儿私下在下人们闲暇之时大摆八卦,内容大概是:二皇子主动脱下外袍借给东方雁取暖舍己为人慷慨大方!现场画面之生动形象绘声绘色令人难以忘怀,也可以解释为什么近来园里下人对他多了许多善意单纯的目光和友好的行为了…… 虽然事实总是惨不忍睹的,事实上真实版本是自己不小心‘非礼’了东方雁害她受惊撞桌淋雨,再‘被她要求’能不能借一半外袍……事实上心里是猥琐而乐意的,只是仍然是顾及她的名声而全部借她了而已。再然而版本中‘正人君子舍己为人’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却是对真正事实的歪曲羞于启齿了…… 而当事人东方雁听到这样美化过后的版本挑了挑眉,又似乎乐见其成的没有反驳没有调笑平静的转身离开,直到这个风波渐渐平息下来。 许多年后司马玄才知道没有东方雁授意鹂儿又怎么回去乱嚼舌根夸大事实?自坠崖事件后园里的人对他多半是暗地不满、阳奉阴违的,但自此事之后几乎可以说是融入了这一大家子人中,事实可见从她四岁就懂得为人着想,并且因为这件事而创造了许多很温馨的真正不含任何杂质的对于‘家’的回忆,东方雁这一点经营得很好,在雁园她是真正的看做一个家,也做到了真正变成一个家。 渐渐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个人的关系相较一开始显得更加熟络,司马玄想必定是因为东方雁从一开始就没对他掩藏本性所以相处起来更加轻松自如不加掩饰,让久居深宫大院的司马玄真正放下隔阂渐渐放松不掩饰自己,渐渐地也把东方雁塑造的‘家’看成了自己的家,在没有亲人的地方渐渐找到了家的温馨…… 偶尔看着东方雁心情好还可以提提要求:“雁儿妹妹,我想吃青玉笋~” 却常常是换来她一个白眼,娇嗔:“你只有让我做事的时候才想得起叫我雁儿‘妹妹’。”妹妹两个字咬得特别重以至于司马玄丝毫不怀疑她咬那两个字的时候更像是凶狠的把字当做他来咀嚼…… 幸而为了美食司马玄也是可以厚黑无耻的选择了无视,这样的相处模式渐渐平常起来直到现在两人相处起来更自然,随意,而且不经意间甚至带了点亲切,温暖而窝心~ 时间飞逝,司马玄收到皇宫里他父皇的来信,大意是叫司马玄准备好回去参加九月份的秋狩。每年这个时候皇宫会组织各部大臣允许携带家眷参加这场狩猎,大意总归是犒劳放松一类罢了~ 说起秋狩司马玄记起一件趣事,他六岁那年在秋狩场跟着大哥司马峪为了争夺一只漂亮的蓝眼狐狸差点打起来,接过狐狸趁乱跑了他们两个更是被好生教育了一番,还被惩罚一起面壁思过,事后两人想起这件事都乐不可支,不禁疑惑当时为什么那般轻易生出战火,却也成为了两兄弟之间不得不说的童年趣事~ 这一天司马玄又要求要吃青玉笋!东方雁像往常一样翻翻白眼应下了,清早天不大亮就带着鹂儿出门去,园里下人也都习惯了东方雁的稳重成熟,而且这孩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懂事得让人心疼,久而久之也放心她只带着鹂儿就出门去了,然而今天东方雁像往常一般出门,却带回来一个令所有人吃惊的结果…… 十(一)、竹畔白鸟纷飞兮,崖下智救美少年 南山,鸟鸣啾啾晨风正爽,是个挖笋的好天气! 东方雁答应了司马玄的要求天不大亮就带了鹂儿出门到南山来,刚挖了两根竹笋忽闻山南百鸟惊飞,顺势望去竟是鹰愁涧的方向。 想去一探究竟又被鹂儿叫住:“小姐,许是山兽惊飞了鸟儿,何必大惊小怪的?保不准是个大猫呢!”说起大猫似乎想吓吓东方雁,却突然被自己吓到了,真真是小孩心性…… 东方雁想想似乎也有道理,于是蹲下来继续挖笋,差不多大半竹筐想想也够吃了,两人正准备回去时,东方雁总觉得心头奇怪惦记着刚才到底是什么动静? 于是把竹筐塞给鹂儿,却免得鹂儿担心便不提去查看一番的打算,只说:“鹂儿你先回去吧,我去方便方便。”果然尿遁千百年来百试不爽古人诚不欺我~ 鹂儿却皱皱眉问:“小姐不是想做什么奇怪的事吧?要不我等等你?” 东方雁咬牙这丫头忒难缠,直说:“不用不用,你还怕我迷路了不成。”说话的功夫已经一溜烟没了踪影。 东方雁向鹰愁涧的方向跑去,一路上心里奇怪,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向那个方向似的,直到跑到上次坠崖的鹰愁涧崖边也没发现什么异样。不由想是自己多虑了?? 转身准备原路返回时不经意的往崖下一瞥,只见崖壁上几朵莹白的小花在崖壁上摇曳生怜,在山间特有的雾气中愈发的迷蒙。花朵周围的山壁似乎相较其他地方颜色更深一点,细想才想起似乎是上次坠崖时攀住的山石,那深邃的颜色大概是血迹。 只是……那里有花?掉下去的时候怎么没发现?难道是情况危急没有细看?想罢又觉得可笑,偶尔有些植物生于悬崖峭壁之上自己也不可能花花草草都注意到吧~ 忽然觉得眉心一痛,一闪而逝。不待细想便消失无踪…… 再回神,曙光撕裂了云雾,渐渐地显露出对岸山间的真容。 视线放远,对面山上钟灵毓秀一片生机盎然欣欣向荣的绿意,让人倍感心旷神怡。此时崖下吹来强烈的两山相对特有的穿堂风,带着清晨青山特有的寒气和湿意,撩起额前碎发轻轻拂动,倍感清爽~ 东方雁眯眼往崖下望去,仿佛看见浓雾被清晨的霞光逼迫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开来,渐渐清晰了高崖下的景色。 往下望去,映眼的先是崖壁上娇弱的白花。再深入,崖壁上泛着青冈石的色泽,山石嶙峋蜿蜒着伸展。越过清如白纱的晨雾,溪流绿树渐渐显现。 遒劲生长着盘根错节的古树努力的拔高只为了能在两山之间尽量的拉进和太阳的距离,饶是如此,相比高耸险峻的鹰愁涧崖高也不过占了不足十分之一罢了。 清风徐来,吹来了崖下铮铮淙淙原本由于距离遥远几不可闻,却在清晨朝阳将至的静谧中如同在耳边响起的清朗水声,间或听到一声闷响,像是什么撞击在石头上的声音,不过能从那么远的崖下传来也可见其声音之大。 东方雁蹲在崖边用力的往下望去,除开树木溪水,说起可疑的似乎只看到溪边一个转折处似乎有一个小黑点?不过距离太过遥远饶是她目力甚佳却也看不真切,东方雁恶意的想是不是上游谁家小孩洗澡被冲到这里了吧。虽然是想想为了杜绝这个可能东方雁还是决定下去看看。 想着起身,往回走几步,躬身一钻便没了踪影~ 鹰愁涧崖顶侧面,有一条路可以顺着陡峭的山壁下到崖下,平日里被茂密的灌木遮挡随意一望是看不见的,只有本山的猎户或山民才有少数知道这条道路,不过也是不常走的。 毕竟山林里毒虫猛兽也众多,不是为了打猎也很几乎没有人上山,这种小径也没有什么值得出手的猎物,这样一条小路算起来几乎没有任何价值,却被东方雁发现并偶尔会通过这条路到崖下去洗洗澡什么的。 司马玄要是知道有这样一条路可以通向对山一定不会选择爬崖离家出走!吐血是少不了的…… 一路上饶是东方雁现在仅仅五岁的小身板弯腰也走得万分艰难,拨开滕蔓撩开树枝每一次都是一片崭新的景色,一路上东方雁想着明明可以走这里下去为什么她会掉到悬崖下面去?她可不是什么舍己救人善心大发的良民,细想当时掉下去的过程却几乎可以说是毫无头绪,如同记忆到了崖边便终止了一般,说起终止,却更像是被谁掐断的。 哗啦…… 想着想着便忘了路程,一脚踩在了溪水旁边,叮咚水声才唤醒了记忆。抬头却整个人都呆住了…… 原本从崖上望来这个角度似乎有一个小黑点,站近了看却是一块光滑圆润的!骤然耸立的!遮没阳光的!大!石!头!!! 其实石头没啥奇怪的,令人汗颜的是为什么溪边会有那么大的石头……这么大的石头一般出现在江边或湖底比较正常,而且以前这里有吗?似乎自己从来没注意到过。 东方雁饶有兴趣的瞥了一眼对面的山林,上面的古树参天繁茂,接近小溪的树木相比之下年份却是小了不少,东方雁恶寒的想难道这里以前是条江?地质改变渐渐变成了这条小溪? 心里一想便不得不说感觉怪异,有多怪异?地壳运动嘛。 额,大概就是看到毛毛虫设想起它曾经是条巨龙这么诡异吧…… 东方雁暗笑自己无聊,顺着绕过接近三米高的大石头突然感觉脚下脚感有异,软软的又似乎硬硬的? 缓、缓、低、头,好吧,天上掉帅哥了,而且她还光荣的一脚踩在别人脸上……罪过罪过……阿弥托福……千万可别毁容了。东方雁一边没有诚意的在心里默默道歉更多的却是惋惜,没良心的想如果这么个帅哥真因为她一失足成千古恨她要不要对他负责呢? 浅紫色的衣裳被溪水浸泡变成深紫色,半边身子还在溪水里面泡得隐隐发白,她蹲下掬起一捧水扑在男孩脸上,冲掉了带着她脚印形状的泥土,清秀的脸庞渐渐显露出来。 嘴唇隐隐发青,鼻梁高挺,眼睛细长轻微的勾起。虽然双目紧闭,但单看这面相却也能想到如果睁开眼是多么魅惑天成,只是眉眼间似乎有几分似曾相识?细看却想不出什么,便放弃了。 东方雁拍拍他脸,没有反应,手下触感软软却冰凉,她一边恶意的想不会是死了吧,一边一手探他呼吸一手在胸腹头部间摸索看看有没有伤口,呼吸是有的,伤口是找不到的,人是活着的,在哪都能捡到帅哥的世界是美好的…… 东方雁先抓着他衣领费力的把他拖上了离溪水远一点的岸边,从领口掉出一个小小的银环,用细银链子串着挂在颈间。东方雁轻轻地拿起银环,在晨光微熹下熠熠发光,看款式是个指环,手下手感凹凸,东方雁对着光仔细看了看,一个精巧却笔画秀制的小字——旋。 看完了毫不温柔的在他胸腹间一压,少年哇的咳出一口水来便又躺下不动了。 东方雁早有预料的一压之后便飞速躲开,一边蹲在地上画着圈圈,心想是等他醒来还是想办法带回去?开玩笑,她一四五岁的小身板能带这么一个十岁左右身强体壮的小男孩走远路?!估么着她离开这么久了雁园应该会有人来找吧,干脆便坐下等好了,说不定一会他也醒了,那就再好不过了。 刚转身想找块干净地方慢慢等,想了想他全身湿透会不会受凉?于是想了想还是善心大发的费力脱下他外袍搭在一旁灌木上。费力拖到一旁背风的地方,百无聊奈的打量着他。衣着精致肤白细腻,不由戳了戳他脸,嫉妒的想难道是哪家的公子哥不成? 刚坐下,忽然听见身后草丛悉悉索索响动,东方雁回身一看,灌木中一只白白的小东西费力的挤出来。细细看去小东西通体雪白,耳如蝠翼微微抖动,眼瞳水汪汪的却是从来没见过的幽蓝色泽,像是剔透通明的蓝宝石,澄澈而水润,流转间似乎还带着宝石特有的锋利色泽。 原来是只小狐狸,只是那看向她的眼神却包含着太多说不清的感觉,似痛苦似徘徊似眷恋似纠结的看着她,清澈的眼中满满全是她的影子。 细看,却又消失无踪,让东方雁不由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一人一狐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看着,东方雁也来了兴趣,哟?不怕人? 而对视的瞬间心底似乎略过某些熟悉的片段,最近经常出现这种感觉,却怎么都把握不住。努力想了想,熟悉?是不是因为这狐狸长得太像博美勾起了前世的回忆?!想完自己都忍不住一笑,只觉得今天真是荒诞无稽天马行空的日子。 或许是有趣或许是无聊,她伸出手向小狐狸勾勾食指‘啧啧’两声,来个现代人能看出来标准的逗狗的姿势……然而下一个瞬间狐狸突然露出一种‘严重鄙视’的神情!!! 突如其来的如此人性化的表情瞬间惊傻了东方雁。抬头望望,今天没打雷啊?怎么什么事儿都这么雷人呢?! 眼看小狐狸转身尾巴一撩似是想要离开,忽然抖了抖毛茸茸的大耳朵,一转身咬住东方雁衣袖不放。 东方雁眼看着却没有躲闪,她下意识的觉得它没有恶意,可是现在她也听不懂狐狸语啊? 小狐狸拽不动她又看她一脸茫然地表情急得原地打转,它松开嘴往更深的地方走了几步,又转回来咬住她衣袖。 东方雁一脸懵 逼开口问:“你要我走?” 小狐狸没法开口说话,重复几次这样的动作又转回来。 “可是他还没醒啊?”话音刚落,似乎随风听见一点微弱的声音,太过模糊分辨不清,却下意识的感觉到此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东方雁神情一凛,按照她前世的直觉应该说五百米之外就能听到声音,然而现在声音传来说明距离已经不超过两百米了,如果不是自己警觉不够便一定是懂武功的人! 当下不能确定是敌是友,东方雁做出反应一手拎着男孩仅剩的里衣腰带再一回身把晾在灌木上的衣袍一扯一闪便躲入了草丛后面。 “少主,少主!你在哪里?”声音随风而来由远而近,却仿佛跟得上风的速度一般转眼就到了眼前。 东方雁汗毛一炸,杀气!只有手上染血的人才能感觉到这样浓烈的杀气。东方雁作为杀手的直觉不曾出错,顿时警觉起来,屏住呼吸默默趴在地上不动…… 十(二)、竹畔白鸟纷飞兮,崖下智救美少年 隔着灌木从东方雁趴着的角度可以看到几双黑色软底布靴就在面前来回走动,起落无声。突然听见头顶上正站在她面前的男子恼火的声音怒斥:“废物!十岁小孩都解决不掉!要你们有什么用?!” 随着话音未落‘哗啦’一声,身旁的灌木森亮刀光一闪留下了整齐的缺口。刀锋几乎贴着东方雁头顶划过,惊出东方雁一身冷汗。她甚至都能感觉到刀刃的寒气,激起她一身汗毛直竖! 幸好一刀之后没有继续便转过身去,要不然现在这破碎的灌木真正面对着细看保不准会看出点什么…… 只听旁边几人讨好的语气说:“钱哥,这都一晚上了,那小屁孩肯定早没命了,副门主不是说做的自然一点吗?就这样死无对质多好。” “哼!最好是这样,坏了副门主大事你我几个回去都得去幽部领罚!真搞不懂,门主一个未婚女子就带着这个野种成立帮派,还想扶这个小杂 种做门主,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话锋一转,语气奇怪道: “我就说副门主怎么会同意这么荒唐的事,答应的那么痛快?到头来还是要我们做掉他。” 谄媚的语气响起:“钱哥说的是,你辛苦了。这都找了一晚上了坐下来歇歇吧。” 听动静像是去溪边舀了筒水,再转回来递给面前男子,听男子冷哼一声席地坐下。将装水的竹筒恰好放在东方雁眼前。 东方雁暗暗叫苦,心里大骂:休息你个头!而眼下却不动声色继续屏息聆听着。 而眼下几人毫无自觉的跟着席地而坐,便侃侃而谈起来:“你们几个是后来的想必不知道,要说副门主喜欢门主好几年了。而门主呢?早些年不知道什么离开了一直没放出消息,只说是外出有事。四年前才回来,一进门就在问那个小杂 种的事,可把副门主气坏了!” 有人问:“怎么那段时间副门主不下手把他做掉呢?现在门主回来了再动手不是节外生枝吗?” “你们懂个屁,要说想做掉早就做掉了。那几年这个小子还小,副门主一是想怀柔的想法兵不血刃的抱得美人归,二来门主一走那小子就出事了不是摆明了说谁干的嘛!其实心里早想这么做了,这不,这几天门主又出去办事了这才逮到机会,可得办好了,不然坏了副门主大计可就惨了。” 又有人问:“这小子关副门主大计什么事?这有关系吗?” 面前男子骂道:“你个蠢货,门主满脑子都是这个小杂 种怎么不影响大计?这小子死了门主才会好好为自己的事情考虑,毕竟门主年纪轻轻就带这么个拖油瓶即使想改嫁也没人要啊。等副门主娶了门主不就女人权财都有了,要不说你小子蠢呢!” 东方雁百无聊奈也听了个大概,心里微微猜到了少年的身份。撇一眼身旁昏睡不醒的男孩心想,这也是个可怜见的。 却忽然眼光一斜,瞥见不远处大树树梢上微微晃动,像是风吹的一般倒不引人注意……东方雁却深深地看了一眼才收回目光。 看他们半天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心里焦急,一会撞上来找她的人可怎么办,这些个可不是园里那些个下人能对付的角色。 微微转头,恰好瞥见肘边几朵明黄色的小花,大概是刚才被砍落的。仔细一看心下一喜,花瓣内侧隐约有几个淡红色的斑点,‘钩吻!’这下可有救了,东方雁悄悄拈起小花,除去花瓣只剩花心,悄悄伸出手在面前盛水的竹筒里一搅。 头顶男子伸手一抓惊得东方雁猛地一缩手差点惊呼出声,好险,差一点就要抓到她手了!东方雁暗暗平复呼吸,方才太惊险了感觉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却不由得心口一丝扯痛,东方雁不敢大口呼吸而转瞬就不疼了,像是错觉一般。 听动静几人轮流喝了水,又有人去打了水回来放回原地。东方雁稍稍安心,勾吻剂量太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发挥效果,接下来就是时间问题了。 不待东方雁松一口气,“唔嗯……”少年发出一声无意识的闷哼,惊得东方雁魂飞魄散!惨了!完了!没救了!脑子里闪过这样几个极具富有负面色彩的字眼东方雁欲哭无泪,今天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啊?! 几乎同一时间头顶喝声响起:“什么人!” 一把抄起大刀正要挥刀而下,忽然一团白影自东方雁面前闪过转眼跳出灌木,以疾风之势一脚蹬上了为首男子的脸上。轻松一跃便越到三米高的大石头的顶端,霞光披在毛发上金光灿灿一团,毛发在霞光中愈加显得蓬松和柔软,而一双幽蓝的大眼四下一望,尽显睥睨之姿~ 被狐狸蹬在脸上的为首男子自是觉得失了面子,抬头一看石头顶端的小狐狸计由心生,顿时打定了主意,大喊一声:“活捉了它献给副门主!副门主送给门主若是喜欢也是意外之喜了!” 几人听令渐渐向石头围拢过去形成包围之势,却不过换得狐狸一个蔑视的眼神,恰被抬头惊望的东方雁瞧见。众人围着石头只注意狐狸竟然一时没发现抬起头的东方雁,东方雁自觉不妥连忙埋下头去脑子里想的却是:nnd,这狐狸成精了吧?! 只见有人正准备跃上石头时狐狸却灵巧的一跃而下。待众人又准备扑上去时才悠闲地辗转腾挪灵巧的躲开,几番交手下来累的众人气喘吁吁,而狐狸依然游刃有余似乎颇有戏耍之意,大眼微微眯起一个标准的狐狸式笑容。 为首男子见一众人抓不到一个畜 生还弄得自己狼狈不堪恼羞成怒道:“一群窝囊废!连个畜 生都抓不到!” 说着摸出一枚十字飞镖转眼抛出,冷哼一声:“哼,抓不到就结果了它。” 飞镖在光线下微微发蓝,上面似乎还刻着什么图腾东方雁已经来不及细看,眼见飞镖快要飞到小狐狸身前而小狐狸原地不动似乎忘了闪躲,东方雁脑中电光火石闪过诸多想法却最终飞快抄起一枚石子掷向飞镖,虽然没有内力但贵在技巧出众,后发而出的石子竟然抢在飞镖之前‘叮’的一声脆响撞上。 但眼见打中了飞镖却只是堪堪撞上眼见后继无力竟然推不开那飞镖,而并没有改变飞镖原本的轨迹,众人一惊回首! 东方雁心道:不好!却见一枚松子以迅雷之势打在他扔出的石子上借力打力,正在下落的石子却再度前飞一寸一把掀翻了飞镖,眼下东方雁来不及松口气只见几个人全数围上来,高大的身影直接可以罩住东方雁的小身影。 幸而东方雁在扔出石子的一瞬间便反应过来横跨数步离昏迷的少年远远地,此时被众人围住面上却是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 心里暗道:没发现少年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要是看到她和少年在一起那两个人都得死。并在心里暗暗叫骂,明明不是什么好人怎么什么舍己为人的好事都能落到自己头上啊啊啊! 而众人隐约合围住东方雁却在她脸上看不到一丝惊慌的神色,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心中疑惑怀疑有诈! 树梢上微微晃动,而看见眼前这一幕便悄悄退了回去饶有兴趣的静静看着。 只见东方雁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撩起耳边一缕碎发细细把玩,气场全开竟然一时与几人凶神恶煞形成僵持之势。 几个男子面色惊疑不定时,东方雁终于开口:“哼!”开口就是一声冷哼弄得众人倒是一头雾水。 东方雁大眼一瞪,却不把众人放在眼里一般,语气傲然鼻子朝天的开口:“你们何门何派?竟然敢欺负本宫的爱宠?是当我雁华宫无人了吗?!”神态语气却是十足十的模仿着第一次见到司马玄的样子,心下却难免有些紧张。 心里恨不得拍死自己,一紧张忘了换名字直接把名字和表字各取一字拿来用了!啊!被寻仇怎么办!面上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众人看眼前四五岁年纪的小女孩开口满是娇矜傲气,纵然没听过雁华宫这个名称,但能有如此贵气和蛮横语气的人想必也不是普通人。 当下为首的男子语气半试探半恭敬地开口问:“敢问小姐雁华宫属于哪门哪道?江湖似乎鲜有人知吧。” 东方雁神色睥睨,摆出一副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样子,缓缓踱步于首领面前。 气势开阖完全不惧几人手上抄着大刀,仿若无物般不避不让。所经之处众人皆被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后退半步,只见东方雁玩味的神情绕着为首男子上下打量一圈后停在男子面前,神情满是不屑:“我雁华宫百年归隐管你哪门哪派?哪门哪派敢与我雁华宫相提并论?就你?也配!” 为首男子脸上一阵青白交错,未确定雁华宫是何门何派也不敢妄加断言,只怕招惹了什么惹不起的人。纵使现在他幽旋门也算江湖上半个龙头帮派,却也不敢轻易得罪一些隐世门派,只怕到时候纵使是十个幽旋门还没开口就被别人一句话给灭了。 当下只能陪笑道:“是,是,小人不敢。” 看似轻松,其实危机四伏如履薄冰,且看东方雁如何破解危急~ 十(三)、竹畔白鸟纷飞兮,崖下智救美少年 危机四伏间东方雁小宇宙爆发,心跳如雷却大起胆子扮演着眼高于顶的傲娇江湖大派弟子。心里暗暗哭道:自己挖的坑,再深也得跳啊!嘤嘤嘤…… 东方雁神色睥睨,摆出一副眼高于顶不可一世的样子,缓缓踱步于首领面前。 气势开阖所经之处众人皆被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后退半步,只见东方雁玩味的神情绕着为首男子上下打量一圈后停在男子面前,神情满是不屑:“我雁华宫百年归隐管你哪门哪派?哪门哪派敢与我雁华宫相提并论?就你?也配!” 为首男子脸上一阵青白交错,未确定雁华宫是何门何派也不敢妄加断言,只怕招惹了什么惹不起的人。 纵使现在他幽旋门也算江湖上半个龙头帮派却也不敢轻易得罪一些隐世门派,只怕到时候十个幽旋门还没开口就被别人一句话给灭了。当下只能陪笑道:“是,是,小人不敢。” 东方雁表情松动神色微微满意,颇为一副孺子可教的眼神,颇为高傲的开口:“算你小子有眼力见,看在你如此识相今天本宫就饶你一命,我雁华宫擅长毒针巫岐之术,若你小子刚才有半分顶撞现在便一命呜呼了。” 为首男子一脸惊诧,自觉没有什么毒发之召当下望着东方雁却是神情疑惑,只见东方雁颇为高深莫测的一笑:“欺负我的爱宠虽不可饶恕也罪不至死,罢了,今天本宫心情好就饶了你们。一刻钟里要是找不到新鲜羊血灌肠便会穿肠烂肚而死了。” 为首之人依然一脸疑惑,心头不由怀疑事情真假。却见东方雁整好以暇神色狡黠的问:“有没有感觉肚子痛?”众人面色一变。 “有没有想吐?”话音刚落,有人面色发黑神情莫名。 “想试试穿肠毒药发作是什么感觉吗?”东方雁笑得甜美,在众人眼中却像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东方雁整好以暇伸出一只手摊开雪白的手掌比划着数字三,口中同时念着:“三、二、一~” 几乎语落同时,只见为首之人捂住腹部神色痛苦,众人皆惊。 也不分先后的捂住腹部,情况尚好的几个人上前拉起为首男子互相搀扶着准备离去,经过东方雁身边时不由加快脚步。只觉得这女子城府颇深行事诡谲,但能让几人毫无知觉的中毒绝对不能招惹! 最后一人经过东方雁身边时,东方雁低低一笑,众人惊得一愣顿时停住脚步不敢动,明明是那么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发出银铃般的轻笑,却让几人寒毛直竖听上去仿佛恶魔的耳语一般,指尖牙齿几不可觉的微微颤抖。 只见东方雁半回身轻轻一笑,笑容明媚樱唇皓齿却吐出让人胆颤的话语,带着戏谑一个字一个字的顿出:“太、慢、了。” 众人不敢多做停留纷纷驭起轻功几个腾挪便不见了踪影。 眼看众人身影渐渐远去直至消失,东方雁稍稍松一口气。 没来得及放松一下,便听闻树梢上传来中年男子特有的散发男性荷尔蒙的磁性男声,想来也是个中年帅叔叔,听声辩人:“雁华宫?” 似是觉得好笑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东方雁,字洛华。你这妮子倒是耿直,都不改名换姓就敢欺诈众人,真是有趣。” 男子语气说出东方雁几个字已经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东方雁便也懒得掩饰了,弄巧成拙倒不如坦诚相告。当即躬身作揖:“还托前辈的福,否则雁儿不敢出此下策。” 男子声音间似乎来了兴致,这妮子不知何时发现了自己不说还隐忍不发定计制敌,当下便饶有兴趣的开口道:“哦?托我的福?我大可以袖手旁观视而不见,听你这话却是胸有成竹。那你且说来听听。” “若前辈不出手相助小女定是不敢诈信歹人的。”东方雁只闻声却不见男子人,语气却异常恭敬。“若前辈想要袖手旁观大可以不理不睬,从前辈出手帮小女击落飞镖时便可以看出态度了。不知道雁儿说得对不对。” 东方雁顿了顿,屈膝行礼高拜:“民女东方雁参见太上皇。” 语落,男子从树梢上一跃而下,落地无声。 脸上三分震惊七分满意,他便是当今荣锦的太上皇——司马晟。 本来只是路过此地来看看孙子怎么样,昨天远远见他专心学习也磨掉了一身娇贵脾气心下颇为满意,便趁夜离开了,如果住在雁园太过兴师动众,不喜拘束不喜规矩的太上皇自然是不喜的,便宁愿到树上来将就一晚再启程回城,熟料遇见这精彩的一幕。 东方雁在他落地的时候便抬起头毫不避讳的直视他,只见男子衣袍是上好的缎面隐隐有祥云流彩暗纹在晨光下光波般盈盈流转,腰带这种细节之处都能看出来精工细制。腰间佩一块巴掌大的龙纹玉佩,质地翠润通透,腰佩下吊穗倒略显粗略,本也是上好的手工只是一比男子不经意显露出的王者气度和一身质地精良的衣料相比反而显得突兀,不过看男子还宝贝似得大摇大摆挂在腰间生怕别人看不到一般,想必还是意义非凡的。 男子容貌丰神俊朗年近不惑,岁月却丝毫没有在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只有经历岁月沉淀后反而凸显出来的成熟风韵。心里腹诽难道古代还没有受到辐射转基因三聚氰胺等荼毒个个都是风韵犹存妖媚众生的。 细看眉眼间与司马玄有几分相似,当下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如果你猜错了呢?我要是袖手旁观你又怎么办?” 东方雁神色不变,拍拍膝盖自己起身悠然回答:“不过已是绝境,我一个小女子人单力薄也总归难逃一劫,不过也是一场豪赌罢了,赌太上皇你的良心和我的运气。”此话按常理来说已是大逆不道,直呼太上皇已经按罪当斩了。 男子却对她没有等他叫起便自己起身也没有任何不快的表现,甚至没有在意她大逆不道的言语,反而笑了笑:“那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太上皇的呢?” 东方雁心里暗暗叹息却思量了一瞬怎么开口,不能太过藏私也不能太过锋芒毕露,终归是埋下头说:“不过妄加揣测,偶然猜中罢了。” 只听男子爽朗笑声,笑着开口:“哈哈,你这丫头不说实话。罢了,便是我和你外公这交情便也当得起你这一拜的,朝廷那些长舌妇盛传你是个妖女,我看倒像是如有神通啊。会飞镖,识毒草,可惜没有内力稍加欠缺,你当真今年只有四岁?” 东方雁不语,妖女之称她倒是也略有耳闻,虽然园子里无人当面提起,却时常听下过山的下人们悄悄提及过。不过当事人十分之淡定无稽,流言者,三人成虎,嘴在人家身上爱怎么说怎么说吧。 不过听到太上皇直言不讳称呼宫里那些诰命妇为长舌妇也噗嗤一笑来了兴致,语气轻松便答:“流言者口口相传,几分真几分假尚且不知,不过小女时运不济罢了。” 此时听得刚才藏身的灌木后悉悉索索一阵呻 吟,东方雁急忙跑过去把人拽出来。却见少年脸色苍白呼吸烫得惊人,不过短短时间竟然发起烧来,破碎沙哑的呢喃着:“水,水……” 东方雁可懒得找什么树叶一点一点来,直接拿起他的外袍走到溪边去打湿了水回来拧出水给他喝,动作一气呵成流畅之极,只是丝毫没有女子的温柔作风…… 那边小狐狸默不作声悄悄蹿上男子肩头,那厢男子已经是目瞪口呆。不可能没察觉到小狐狸的动作,却也丝毫没有在意,一边自顾自得呐呐道:“此女作风彪悍,甚彪悍……咦?我怎么觉得特别像那个谁呢?” 忽然听得上方有人喊:“小姐!小姐!你在哪呢?” 男子连忙回神,想了想却开口:“雁丫头,老夫不想出面,待我送你上去你知道怎么说吧。” 英武明智的太上皇大人用膝盖一想自然都能想到司马玄能磨掉那一身坏毛病定然也有这丫头的功劳的,加上他和东方雁外公的关系,当下言语间便自带三分亲和,似乎叫的是自己家孙女一般。 东方雁低声回答:“是,雁儿谨记。” 动作太快东方雁看得不甚清楚,只见男子一手抄起一个,施展轻功只觉得几个连踏便到了崖顶,东方雁只觉得还没反应过来就到了,暗自思量着如果是司徒烈会不会有这么轻松。 那厢却听见男子逼音成线仿佛在耳边响起:“雁丫头,老夫去也,后会有期。” 转眼却连人影都找不到了,东方雁心里暗暗想也要去学个武功这种高大上的东西,江湖文化博大精深果真奇妙,等她学会了武功思量着也要去闯上一闯才对得住自己没白穿一回。 随着就见鹂儿从一人高的草丛中冒头而出,看见东方雁先是一喜又是一怒,变脸之快,不等开口便又看见地上昏睡不醒的少年,急忙上来询问情况。 PS:签约成功,感谢各位读者的支持。今天开始月更六万!喜欢的话请继续支持我!谢谢! 再科普一下,‘勾吻’就是断肠草,中毒三十分钟内用鲜血灌肠据闻有奇效,至于为什么非要说是羊血,当然是为了拖延时间,毕竟当时在山上羊就必须进城去找。再温馨提醒各位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认不得的野菜你不要吃哦~ 十一、流年轮转终相见,昔日故人莫怀念 ‘啪’黑玉棋子落的白玉盘上清脆的声音响起。 “这下棋子全到齐了,你可得想清楚了,三盘棋你可输了两次了,这已经是最后一盘棋了。”有人得意地笑,声音邪魅性感,充满诱惑。 半晌不见回答,黑衣男子仔细看了看眼前女子面色,又幽幽开口:“出招吧,这盘赌局也进行了百年了吧,真希望看到赌局结束的时候,你是什么表情。”男子邪魅带笑的声音响起,细长的眉目一挑看向面前女子。 ‘啪’又是一子落下,却是一双纤纤玉手,手执白子,莹润的白玉棋子在指尖翻转,却分不清棋子和执子之手哪方更莹润。 “说好的,三局。即使只胜了一局也是我赢。”女子脸上带笑,恣意张扬的气场散开,别一番水色风情。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去找司命增加他们的劫数了吧。当初说好是三个棋子的赌局,现在已经增加到了四个,不知道还会引生出什么变数。如果再增加难度可算你犯规了。”女子如银铃般的声音响起,语气中透露出对话之人万分熟稔,却带着微微的娇嗔和一丝隐然的无赖。 “当初立下赌局的时候可没有说不能增加难度,这是你的失策,现在又怎么能怪到我的头上来呢。”男子含笑出声,言语间不经意却带三分宠溺,万分柔情。 “那我不管,你出手一次,我就出手一次,公平竞争。” 男子心里腹诽:我聚风铃化灵的时候你明明知道又不阻止,明明就是你默认!现在来怪我增加难度,面色平静却是不露分毫。 女子却是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戏谑开口:“怎么?就许你冥邪大神放火,不许我海深瞳下仙点灯吗?”女子的声音细柔带笑,眼中却是一副饶有兴趣的眼神。 “是,你说的都对,还是把这盘棋下完再说吧。”语气无奈宠让,对话平常,却润了这静默空间。 半明半灭的天光里,高耸的白玉石台上有人执子对弈,身边云雾缭绕,谈论着某场看不出赌注的赌局。 棋台旁云雾湾起一汪澄澈池水,就这样如丝如缕悬浮在空中却奇异没有水滴渗出。镜子般的水面上映出的却是——东方雁的身影。 ———————————————————————————————————— 司马玄见几人半天不回来,他坐在门口越等越心焦。府里已经派人前去寻找,期间鹂儿回来过一次匆匆带了几个下人走,行迹匆忙根本来不及解释。 待几人回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算算人数比去的时候多了一人,几个下人手上担着木棒的一头,几根木棒撑着两件外袍,后来听东方雁说那是她做的简易担架。 担架上一件紫色衣袍搭在人的身体上,隐约可见是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少年,心下疑惑,怎么雁儿带个人回来?这个人是谁? 东方雁若无其事从他旁边走过过门而入,司马玄着急一把拉住她衣袖:“雁儿,你没事吧?这是怎么回事?” 东方雁疑惑为什么问她有没有事?她看起来像有事吗?看了看他拉自己的手,骨节分明修长莹白。这样好看的手握着她的衣袖倒衬得一身白衣黑不溜丢。 东方雁一低头——哦买糕的!回来的匆匆也没太注意形象,衣服被树枝刮破了几处,什么花花草草汁液浸染得雪白衣裳早已是色彩斑斓,重要的是还有一头草叶,东方雁暗叹这不就是丐帮的经典形象吗? 东方雁一看面前光洁齐整的玄皇子内心瞬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摸摸后脑讪讪一笑:“额,我先去换件衣服,晚点再说吧。” 突然一个白球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站在东方雁肩头对司马玄龇牙咧嘴喉间发出低低的吼声,司马玄一惊松开手后退半步,眼中却不是惊吓而是惊讶,东方雁却已经往里走去。 “雁儿!这只狐狸怎么在你这?”一脸惊讶。 东方雁半回过身,指指肩膀上的小白球歪歪头:“啊?这个你认识?刚才捡的。”说完转身进门。 留司马玄在身后张大嘴巴一脸呆愣,嘴里喃喃重复:“啊?捡……的……” 司马玄呆愣着,那年出现在狩场的不就是这只狐狸吗?甚至为了这只狐狸还跟大哥打了一架…… 他看着那只狐狸站在东方雁肩头,这样的背影莫名觉得熟悉,脑中闪现过某些画面,像雾里看花,朦胧不可捉摸。 轰隆隆—— 乌云突然而至浩荡而来,转眼遮没了浩浩烈日只剩下阴沉的天空,厚重的乌云仿佛要压在人们的头顶,惊雷滚滚终于是承受不住那雨水的万钧之力,带着又急又烈的力度打下来,打在房屋的瓦片上,打在墙外娇软的丁香上,打在欲语还羞欲绽将绽的琼花花蕾上,结结实实打下了夏天的印记,急于倾诉的以无可挽回之势落下,粉身碎骨于一地花瓣之中,同葬花海。 屋内,东方雁换好一袭湖绿色衣裙立于房中,司徒烈端坐在太师椅上,背后关上的窗也掩不住急躁的夏雨,丝丝缕缕从缝隙侵入,在楠木方桌上洇开一片,蔓延至茶杯之底围绕成一圈水渍,司徒烈端起茶杯轻抿一口。 “照你这么说,有人想杀那小子。那你这么留下他……合适吗?”司徒烈心念飞转,自打看见那个少年就觉得心绪不宁仿佛被什么牵扯似的,便越发觉得那少年眉目那般眼熟。 一时愣然,随之苦笑,怎么会是她?怎么会……心里犹疑着,满心苦涩。 东方雁表情平淡:“他们认为他已经死了,应该无碍。” 司徒烈眉心微蹙:“即便你想救他,平白无故的陌生人住入雁园,如果被人发现……”语气犹疑,闺阁小姐的别院无故住进一个陌生人外面会怎么传?却思量着用词怎么才能让她好好思考一下? 语气中深藏掩埋的复杂大概连他自己也不曾察觉。 东方雁却早料到会如此,不过既然出手,便救人救到底吧,当知道他横竖也回不去了之时就想好了对策:“那就给他一个身份,外公大概不会介意我多一个表哥吧。” 遥记当年嬷嬷带她去镇国公府时全府上下沉浸于一片悲伤之中,却只记得这个外公对她是极好的,当时记得百忙之中还塞了一个精致的小木箱给抱她来的嬷嬷,当时说找了人来照顾她交给那个人就好。 哪知道约好来接她的司徒烈来的前一天嬷嬷收到一封飞鸽传书当即脸色大变就离开了,以致于司徒烈来之前只能找了另一个府中的心腹婢女来照顾她。 此时却不知道就这么捡个大活人对她那么好的外公会有什么反应了……毕竟对他再好捡个便宜孙子可能……需要很大的心理承受能力就是了。 十一(一)流年轮转终相见,昔日故人莫怀念 “你都这么说了,那便随你吧。”司徒烈见她思绪清晰有条有理,便也歇了劝她作罢的心思。 良久不语,司徒烈终于忍不住轻叹一口气:“丫头,你自小聪明过人。不过即便是你母亲早逝家境所致也不应该如此知礼,我司徒烈活这么大倒也不相信什么鬼神之说,你当真不愿告知吗?” 东方雁眼中光芒乱闪,最终是归于平静,缓缓开口:“自小就是您在照顾我,我即使掩饰也是徒劳,也终有一天会被发现,所以对你我从未掩饰过我的心智。” 司徒烈眼中水光一闪却借故喝茶掩饰,这丫头几分真心他何尝不知。 东方雁也顿了顿,理了理情绪才有开口:“我知道你一直将我视作亲生女儿般对待,对于这件事你心中早有你自己的想法,即便我不说你便不知吗?” 话是疑问句,言下的意思确实十分断定的。说完侧首看着司徒烈:“如此,我说与不说会影响你对待我的本心吗?” 司徒烈迎上那样似信赖似期待又似犹疑的眼神终究是软了心,叹气:“怎么会,不论是什么理由你在我眼中至始至终不会改变。”莫名的重重叹了口气,复而语重心长的劝说:“你这孩子认定了便付出一颗真心,但是日后在外千万要小心,如果再被有心之人揣测世俗的眼光却是愚蠢无知的。孟太君交代我照顾你,只是你知道,我终究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你终究要回到你家去的。” 东方眼又怎么会听不出司徒烈警醒之言言下却是关心之意,心中一股暖流划过。 只不过不是不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啊?!总不能直说她是穿越过来的吧!越解释越麻烦索性缄口不言,毕竟太过惊世骇俗还是免了对他的惊吓吧,只是隐瞒司徒烈此事微微生出几分愧疚。 窗外大雨浇透了一腔心事,沉浮荡起。气氛一时如水缄默,东方雁无奈只能应是,躬身退出。 一连几天,大雨连绵丝毫没有停歇之势,直让人怀疑是不是天公翻覆了天河,让人有种一直不会停歇直到永恒之势。 捡回来的少年始终未曾醒来,接连发了几天高烧,东方雁来探望过几次什么也没说便离开了,所幸喝了大夫开的药终于退了烧,只是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若是他这一关都挺不过去东方雁再想救他也只有作罢了,东方雁不禁怀疑会不会在什么地方撞坏了脑子?总不会是自己那一脚威力那么大吧……越想越有些心虚,便摸摸鼻子走了。 第七天,天公作美。 大早的阳光撕裂了厚厚的云层,雨淅淅沥沥让人眼看着渐渐停息,人们见了直感叹这天气翻脸之快,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夏日的雨总是让人措手不及不可捉摸。 东方雁踏上青石板阶。 水迹犹存如同一面明镜,倒映着天空澄澈的蓝云朵绵软的白。再被东方雁一脚踏碎波光闪动,又渐渐平静于明镜之初。 东方雁伸展着身子踏入园中,园中琼花竟然在短短几天竞相开放出玉盘般硕大的花朵,树梢间细碎的水意在晨光下闪烁,阳光透过琼花洁白的花瓣透出如同羊脂白玉般润泽的光滑。趁着林间绿意更显莹白如玉,东方雁深吸一口山间清新爽明的空气,耳旁是鸟鸣清脆,别一番满足惬意。 她站在玉容院门口深吸一口晨间的清新空气,望了望司马玄房门半闭,貌似没起。 便抬步像林中走去,雁园占地之广其实也不亚于京中大户人家,光这一院子琼树便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整个园子房屋更是不堪细数,比这里大的也未尝没有,只不过东方雁喜好清静,独好这一隅罢了。 往里,连接着一排房屋的有青砖石墙,青苔点点星绿在岁月中带着沧桑斑驳的痕迹,古朴大气。 据闻,雁园不知何时便存在了,连镇里的老人都道不清年份,直到战乱之后皇上领队路过此地回京时她娘才发现了这块在当时已经荒废杂草丛生的宝地,稍加修缮才有了如今的雁园。 此时整个雁园坏绕在雨后湿气浓重的白色云雾中,让人远远看来以为撞见了狐仙的老巢,装潢风格却磅礴大气,气韵大雅又非凡居。东方雁也不管别人怎么说,自己住的舒服就好,管别人怎么想呢。 不多时,眼前渐渐出现了房屋,青石砖墙与东方雁住处相连,不过之间相隔一个库房罢了。 推门而入,晨光打进房中跃上床铺,亮了床铺上少年英眉高鼻,长睫如扇微微颤动一下,越颤越剧如同蝴蝶振翅,终于挣扎着缓缓睁开。 入眼是光芒如许抬手遮了遮眼,眼睛逐渐适应了光芒才看见床边一身粉色衣裙的少女沐于晨光中,在光线明亮中看不清面貌,恍惚间觉得人间不应有此身,一瞬间如同天人下凡照拂于他。 干渴的嗓子努力几次才发出沙哑的声音,而自东方雁见到他至今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 恩,素未谋面认不得她这很正常。 东方雁转身到茶几边倒一杯水递过来,他接过去大口喝完,说话顺畅了一点,第二句话出口东方雁一惊:“你是谁?我……是谁?” 东方雁神色复杂的盯着他的神情,他却一脸茫然眼中混沌不似作假,脑中想着难道今天小姐我也遇上了失忆梗? 盯着他半晌,终于是轻叹一声,缓缓开口:“我是东方雁,你是我表哥,孟旋。” 恰逢练武回来顺着东方雁足迹而来的司马玄站在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听到这句话一愣,微微闪了神靠在墙边,不知如何作想。 十二、似水流年,少年时光不堪负 琼花如玉,在正午的阳光下莹白耀目,晃得人眼花。 夏花灿烂,正午的太阳毒辣,直直炙烤着玉容苑里的三人,汗如雨下。 司徒烈一脸严肃神色,在琼树下一张太师椅上正襟危坐,眼光如刀直冒着寒气,三人在炙热阳光下仿佛冰火两重天,浑身不自在。 眼下三人便是雁园里三个小魔王,其中东方雁站在中间望天不语,孟旋司马玄一左一右站在两边,也是偏头不语,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 东方雁情况还好,反观一旁的两位发冠凌乱衣袍尽散,一个包子脸一个乌眼青,好生滑稽。 司徒烈不耐烦的手指敲着扶手,皱眉:“到底谁先动的手!” 两人视线在东方雁头顶上方交汇,刹那间电光火石一闪,一触即分各自冷哼一声偏过头去,却不约而同都是一副打死不说的样子。 东方雁在中间忍笑忍得辛苦,双肩直颤,当下气氛严肃又不敢笑出声来。 司徒烈一瞪眼:“丫头,你说!” 东方雁被点名终于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开,清脆爽朗的笑声在院中回荡直荡去了闷热的暑意,清爽醉人:“先生,我的错,我先动的手。” 两人一听东方雁开口各自脸上一阵可疑的红,不动声色。 司徒烈心里觉得东方雁虽然顽劣也不会信口开河:“好好说,说清楚,不许包庇谁!”言下之意却是认为东方雁避重就轻了。 东方雁也不在意,两边各自一撇从她的角度都只看得到两个后脑勺,于是一笑跑到司徒烈身边超他勾勾手,小声说:“下来点我告诉你。” 司徒烈疑惑,什么不能直接说?却习惯性的低下头去,东方雁站在一边踮起脚勉强能够着司徒烈耳边,着实姿势别扭直接一扯司徒烈耳朵:“下来点我够不着!” 司徒烈横她一眼,一看两人都没往这边看松一口气,不论如何也是先生的身份,不能在晚辈面前丢了脸面才是。 只听东方雁咕咕哝哝说完司徒烈瞪眼无语凝噎,半晌才开口:“你这丫头这般不干好事!” 有人急急回头,异口同声开口:“我的错,别怪雁儿。” 司徒烈此时却怪也怪不起来,原来就是个意外,能怪谁?当下背起手摇摇头走了。 留少年两人紧张兮兮生怕怪罪东方雁,难得的志同道合,只因为她。 东方雁见状知道没事了,笑意一阵阵涌上,犹自掩唇低笑,全然不顾面前两人神色尴尬一阵羞臊,两人见此也不自觉多了三分笑意,却在对视一眼的瞬间堙没,化作冰凌。 原来事实是这样的: 东方雁远远看到司马玄站在玉容苑的石阶上不动,玩心大起冲上前一推! 谁知道孟旋正站在司马玄下首,身影被司马玄遮住东方雁自然看不到,结果这一推司马玄猝不及防往前扑倒双双滚地,难免磕着碰着,东方雁见此讪讪歉意的挠头,然而下一秒呆住。 两人滚作一团,两唇相接,各自眼中一片惊愕半晌没回过神,时间似乎进入了莫名的静止,一时间三人都未曾反应过来,直到东方雁张大了嘴一脸震惊无以复加结结巴巴:“你……你……你们……” 两人终于在这样诡异的情况下回过神来急忙分开,却是响亮的‘啵’的一声,嘴唇分离的声音,在这静默如水中分外清晰可闻,各自脸上瞬间红到了耳根。 司马玄急忙挣扎狼狈坐起,却没注意绊倒了孟旋衣袍,又是一扑一压,压上正好起身的孟旋又是一滚,二度负伤…… 一个撞了脸一个磕了眼,结果司徒烈正好路过以为两人在打架,直接不分青红皂白拎起丢到玉容苑审问。造成最开先那一幕…… 自打孟旋来了这一个月里两人仿佛天生八字不合争吵不断,连日常的学习上都要卯上三分劲头斗得不亦乐乎,自打此事之后却一反常态偃旗息鼓,接近半个月两人才开始正常说话。 东方雁每每见此笑得前仰后合,两人却只有在东方雁在的时候才冰雪消融烈火减退,才有难得的轻松相处时间。 随着时间推逝终于勉强能够玩在一起,偶有欢声笑颜萦绕高轩,但还是偶有横眉冷对赌气之时,相比最初却不知道好了多少。 这天,骄阳笼罩整个婉柔山,清风掠过映荷苑拂开池水,碧波涟涟涤荡署意炎炎,小狐狸不时出现讨要食物,更多的时候却是不知所踪,东方雁也不甚在意,来也去也自随它去。 此时,映荷亭。 丝幔被风轻柔的带起在空中轻摇曼舞,淡绿色的丝幔漂浮间隐约可见亭中两个小小身影。 视线拉近,青石板桌上一盘橘子鲜红夺目,一旁少年耐心剥着橘子再瓣瓣放回盘中,少有入口,一旁精致女童闲散的手执书本,一手在盘子中摸索剥好的橘子,一头微栗色的长发随意扎在脑后,偶有发丝扫过唇际再被她漫不经心的掸去,一片宁静祥和。 司马玄乘船而来见到的便是如此温馨惬意的画面。 刚踏入亭中,一团雪白眨眼跳下船跳上石桌,一口叼去东方雁手上拿着的桔瓣。 东方雁看得认真,后知后觉用空着的手翻开书页才发现手中的橘子不翼而飞,横一眼桌子上耀武扬威的雪白狐狸,自己拿起另一瓣桔子放入口中。 那么一个大活人的到来东方雁恍若未觉,司马玄好奇的看着东方雁手上的书,“雁儿看什么呢?那么痴迷。” 说完一侧首看见‘战乱野史’几个字一愣一惊,伸手按下东方雁手中书本,东方雁错愕的抬头才终于发现司马玄的到来。 司马玄不等寒暄,却换来东方雁一记白眼。 司马玄神色古怪:“雁儿,这是禁书,别看了,怪不好的。” 东方雁不甚在意一把拍开狼爪,视线落回书本不经意的开口:“乡见人睹不过记录真实,难道现在市面上流传的国史才是对的?古往今来成王败寇能够书写历史的不过是胜利者的诗篇,不如看看这民间真事逸闻,免得一叶障目。” 一席话堵得司马玄无语,悻悻缄口。 自小受到皇家文化熏陶,对这堆话生不出好感,却也不得不承认却是言之有理。 司马玄碰了个软钉子,无奈叹了口气。 瞥见一边孟旋自打他来也低着头看书不语,书放在石桌上拖过盛放橘子的银盘压着,还在手上不停地剥着橘子,却丝毫没有影响看书的兴致。 司马玄看着好奇也伸长脖子去瞧,隐约看见‘夏侯成败’几个字眼。 孟旋察觉到司马玄视线,略一侧身挡住,脸上却是温和而客气的笑:“皇子,这书大概你也不能苟同,还是不看的好。” 司马玄一个白眼,今天这两人一唱一和让他心中难以言说的不爽。 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手:“对了,雁儿,八月你跟我同去吧,九月有皇家的秋狩,许多官宦子弟都会参加的,你多年不回家也该一起来看一看。” 十二(一)、似水流年,少年时光不堪负 东方雁对秋狩一事却没有表现出十分的兴趣,只斜觑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半晌,语气淡漠开口:“我去干嘛?” 司马玄却没注意东方雁的兴致缺缺,只兴奋的说:“很多和你一般大的孩子都在,你可以去认识认识朋友啊。” 换来东方雁冷哼一声:“官场之间争斗不息,若寻不得一个知心朋友,不要也罢。” 孟旋若有所思的看了东方雁一眼又不着痕迹的撤开视线。 司马玄再迟钝也终于注意到了东方雁的冷淡,疑惑开口:“你怎么这么想呢?都是和你一般大的孩子才更好相处啊?” 东方雁这次头也不抬,专注盯着书本,颇为不屑的开口:“你是皇子,自然见了你都得有三分恭敬讨好,我们不同。” 末了看他神情疑惑,似乎觉得和他说这些也是白说,轻叹口气:“诶,你这么说我去便是,只是玄,别把人心想的太美好就是了。” 司马玄只看结果,一看东方雁答应了便是三分喜上眉梢,心情一好连带着对孟旋都笑颜相对了三分只问:“孟旋你也会去吧。” 恍惚感觉东方雁翻书的动作一顿,瞥见东方雁抬头深望孟旋一眼,眼中意味难明波光明灭。 孟旋也是一僵,掌中桔子险些滑落,但好在迅速反应过来,反手一捞接住,脸上却带着三分僵硬疏离:“我还是……” 东方雁装作不经意的偏头,视线落回书本,再翻一页才开口:“去,你也该回家看看了。” 孟旋一震,似乎震惊太过只能喃喃重复:“家?” 东方雁看他一眼:“怎么?家都不想回了?” 孟旋几不可觉的僵了一僵,转眼挂上笑容:“好,都听你的。” 司马玄只觉这对话没头没脑,神情一瞬间古怪,些许是疑惑,又或是心中有数? 当下气氛凝滞,于是为了缓解气氛摸出个玉盒,开口笑道:“孟旋,会下棋吗?来一局?” 夕阳照落,打在亭中。 只见东方雁倚在一旁百无聊奈的观战,两个少年执子对弈却画风迥异,一个神情淡薄胸有成竹,一个苦思冥想举棋不定,半晌不见落子。 鹂儿隔岸大喊:“小姐!公子!开饭啦!” 司马玄如释重负棋子一收,逃也似的跃上小船声音远远传来,“走了先吃饭去吧!”人却已经只剩远远的背影。 东方雁笑谑:“表哥,棋艺不错嘛。” 换得孟旋羞涩一笑,踏上小船伸手相迎,小狐狸也不客气一跳上船头依偎在孟旋脚边,安逸得很。 东方雁站在石阶上看着孟旋递过来的手,眼中厉光一闪刹那敛去。 微微一笑将手放在孟旋手掌间,孟旋紧握接过她温润小手,引着她一脚踏上小船。 一个下午,风平浪静中实则波涛暗涌,终于平静落幕。 一晃八月,金秋时节。 山中不知名的古木金黄摇曳,遥见远处枫红似火,碧浪如波,天光水色染了一幅锦绣河山。 山风一拂,带了些许秋的微凉,扫过佳人三千青丝秀细眉黛,樱唇贝齿,应了景色仿佛一幅山水佳人图。 可惜佳人年岁尚幼,且抛开那妖娆妩媚等浮夸辞藻,独留清风一许童真烂漫,却不损及文人雅意赏景之兴。 东方雁背倚栏杆,秀发随意用丝带捞住轻松而闲适,素手执书看得津津有味,时而皱眉沉思,时而清婉呢喃,似悲似叹。 细看何书?‘战国野史’…… 司马玄:…… 一看是禁书,顿时坏了司马玄的好兴致。 只皱眉道:“你一个女子不多看看诗经女戒等女儿家看的书,成天看这禁书上兵荒马乱乱世之境,真是失了兴致。” 东方雁听惯了司马玄的说辞颇为不以为意,干脆头也不抬径直开口:“人生百年只待且行且歌快意恩仇,那般明快潇洒,若真要我去学那三从四德、深锁高墙大院、相夫教子且待终日,才是世间最折磨人的事。” 说罢抬眼一望,孟旋一身青衣疏懒泛舟而来,水波荡漾于一池萧瑟荷叶败落之景,却让船上俊朗容颜挺拔身姿独成一抹亮色,东方雁眉角一挑埋书不语。 司马玄自小尊崇皇家教育,女子三从四德男子在外养家的概念早已根深蒂固,哪里听过东方雁满口超时代理论,正想辩驳。恰逢孟旋拾阶而上,生生住口,却暗横东方雁一眼满眼不认同。 小狐狸今天也在,一脸神气蹲在孟旋肩上,神情傲立好不得意,孟旋自肩上伸掌接过,狐狸站在掌心不待孟旋安置,便自孟旋掌中一跃,跃至东方雁书本上,挑衅的直视。 东方雁一挑眉,伸手拎起后颈皮毛腾空一丢,尚未落地,狐狸半空中一扭,又准备跃回东方雁怀中,被一只骨节分明却略显秀气的手半空拦截,顺势一抛,扔回孟旋怀里。 狐狸一阵天旋地转待回神咬牙切齿瞪视司马玄,发出低声吼叫。 司马玄早期讨好这狐狸分毫没起到作用此时也不再抱期望,视若无睹。 东方雁悠悠开口:“再来烦我一个月没有桂花糕。”简单精炼,直切主题,没有一份多余言语。 狐狸却仿佛能听懂,听到这话顿时偃旗息鼓气焰全消恹恹趴下。 孟旋轻笑一手抚顺狐狸蓬松的皮毛,笑噱:“如今倒是听话了?”这句话是对狐狸说的。 视线一转看向东方雁,又开口戏谑:“该开始见你追着它满山疯跑,如今可是没了兴致?桂花时节就这短短时日了,再停一月岂不是等一年?你这话可恶毒。” 女生嘛,天性喜欢大眼毛绒萌物,即使东方雁再与众不同也不能免俗。 司徒烈见了也大喊:“这才像个女娃麻!早说我把外邦那些猫猫狗狗都给你弄来啊!” 情绪激动神情夸张,东方雁嫌弃之。好几次见了司徒烈转身就走,司徒烈哭笑不得骂她有了狐狸忘了先生! 兴致一起,逗了一个月狐狸都爱答不理。东方雁热脸贴冷屁 股无事献殷勤也受够了自己的傻样,便失了兴致。 谁知这狐狸有一天偷吃了东方雁的桂花糕便改了性子,卖萌打滚无所不用其极,东方雁却已经不稀罕了。 见东方雁不回答孟旋也不在意,顾自开口:“来接我们的人据说就要到了,你们收拾好了吗?” 东方雁皱眉:“孤家寡人一个收拾什么,话说怎么来这么早?” 孟旋笑:“司徒先生也要回去,到时候一起起程。” 东方雁合上书,脸色惆怅。低声呢喃:“家?”语气却是嘲讽的意味。 司马玄见此悻悻敛了神情思量着开口:“呃,要么你跟我回宫吧,你爹这次不会回来的。” 孟旋却问:“舅舅不在?舅母呢?” 司马玄脸色一变,一个肘击,眼神示意他不要说了。 东方雁拿起书,脑中掠过那血泊中的刚烈女子,心中一痛。化作平淡神色:“家母已去。” 孟旋一呆,一脸歉意,想说些什么,最后只说得出一句:“抱歉雁儿,我记不得了。” 东方雁目不转睛盯着书本,淡淡开口:“无妨。” 气氛一时僵持,司马玄不明所以猜不透东方雁的心思,这个小子到底是什么身份未尝可知,东方雁却一口咬定这是孟家二房亲子,真相越来越扑朔迷离,又似乎有什么正在浮上水面。 十二(二)、似水流年,少年时光不堪负 七月的末尾来临,金秋绽放。 今日风和日丽晴空万里,东方雁独立山顶览月高阁,看万里江山长卷一览无遗。 清风舒爽,眼中倒映着这祖国大好河山,掌下精工细雕镂空缠丝花漆木栏杆,样式古朴,已不知在这注视这风云变幻时光静缓多少年。 闻言,战乱将息,当时还是统帅的司马将军和孟将军借沔南水路之道绕行于此班师回朝,一众京师人马被城中百姓热情相迎百里凯旋而归,盛况空前。 据城中老人回忆,当时队伍前端一劲装少女骑马随队而行,乌发飘飞眼神清澈,容颜清丽,披风飘扬气质无双,唯有美中不足面色苍白,却不影响其飒飒英姿。 老人说到此也露出了向往的神情,似乎亲身回到了那段令人难忘的场面中去。 并排而行的男子,英眉高鼻,面色刚毅,不语时嘴唇紧抿成一字,无言的肃杀之气散开。 遥遥而望也是一对绝世佳人,一张扬一沉静,一明快一稳重,好生般配。 一行人行至当时还不叫婉柔山的这座山脚下,女子遥望山顶云雾缭绕似有建筑隐于其中,只瞥见一角飞檐廊壁,华阁长廊,大半不见真貌,隐隐现于云雾间。 明明大势不可窥之却依旧让佳人欣喜如斯,欢欣雀跃。 问镇中此处可有人居住?镇中人难得看到山上云开雾散,似乎也从没想过去山上探查这座古宅,只摇头道没有。 女子喜形于色立马会变快马赶至队伍前段,遥指云中建筑轻快娇俏的开口:“皇上,婉柔想向你讨了这房子!便做此行奖赏如何?” 传闻当时恰逢一缕霞光拨开云雾打在山头,只见云开雾散逐渐显现出真颜,远远可以看出房屋雕饰古朴散发岁月沉淀的古香韵味,霞光披上晕染一层金辉,于简单格局中自有一份大气磅礴纵横天地之势。 突然有一阿婆惊呼,几十年来云遮雾掩从来没有像如此这样,如此清晰的呈现在眼前,如今终于得见有缘之人,天降吉兆啊! 记得当初有人继续讲下去。 被称为皇上的人,据时间来看应该是当今太上皇,当下挥手,神情也是欢愉:“便赠与你又如何,名令婉柔山。” 女子下马行礼致谢,朗声恭贺我主天降神兵旗开得胜天下在握云云。 东方雁仍然记得,这是司徒烈一日醉酒无意说出,绘声绘色如同亲眼所见,不过说来司徒烈倒也有几分说书先生的天分。 自然也不是他本人得见,据这个说法应该是当时盛行的说书先生的说辞,再加神化夸大集合而成,几分真假尚且不知,便且当如此吧。 记得当时司徒烈半醉半醒似是有意似是无意,呢喃一句此园以雁为名,是以翱翔自由再无拘束之意,和她娘说的一样,应该是当时所说吧。 东方雁当时年纪尚小却牢记于心,而今想起这自己的名字似乎也有了一层别样的色彩,想来自己也终于体会到一次母亲的温暖。 手指轻轻拂过栏杆,轻揉指尖红木雕饰上的轻尘。 “如今你可也有如此潇洒肆意?可解脱红尘之苦逍遥成仙?可曾自由翱翔无拘无束?”问完自然无人回答,似乎自己都觉得无稽,随即自嘲一笑不再言语,眼眸中烟波似水深意无限。 览月阁于雁园西北角独建阁楼,闻名知意是揽月摘星遍览河山之意,是后来才建。 关于阁楼似也另有说法,据闻原名定为揽月阁。 遥闻是当时她娘孟婉柔,吩咐兴建雏形刚成还未雕饰之际,兴致突起遥遥从皇都赶来,站在阁下示意轻喃世间唯一朗朗疏月,若被揽去了实在可惜,不如共赏。 当时素手一挥,清健细柔不失刚毅的柳体大字一挥,落于牌匾高悬其上,示意落成。 届时推算时间应该腹中已有东方雁的存在,只是当时还未曾得知。 随行的还有当时新进府中豆蔻年华的四姨娘,回京途中遭逢惊变,事后一行人回府,除两位正主外随行是从全部于数年内或不知所踪或个中缘由死去,因而其时遭遇不得而知。 东方雁觉得奇怪却也抓不住思绪,任它消散。 回神,俯瞰雁园格局一览无遗,看院中下人东奔西跑不由心中疑惑? 突闻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只看浮雕楠木扶梯上,司马玄一身赭色衣袍缓步而来,举止风姿相较初见时有增无减,只是依旧言语强硬霸道,让人难生欣喜。 “你怎么在这里?宫中来迎接的人已经到了。”司马玄英眉蹙起,似是不满。 东方雁不待反应,轻轻拢了拢玉色披风。 遥闻一温润如清风般的声音随风而来,东方雁趴在栏杆上俯身下望,见孟旋一身绀色衣袍,于霞光霏微笼罩下向她招手,“雁儿,你在这里呀,大家都在找你呢,快下来吧上面风大当心着凉了。” 朗声如玉身姿临风,稚嫩中尚且带一分清朗贵气,却不显拒人千里之外之感反而让人觉得清静。 东方雁唇角轻扬,扬眉挥手稚声道:“就来,表哥。” 转身径直走过司马玄身边,司马玄见她近来对自己总是一副冷淡神色一见到孟旋就笑靥如花欢喜来去,顿时微*散了即将回家的欢喜雀跃。 默默注视着东方雁的背影眼光复杂,而此时的司马玄尚不知道自己不豫的情绪由何而来。 临到下山,司徒烈站在门口 交代下人一些琐碎之事,一行人轻装简行。 东方雁只带了鹂儿一个丫头,似乎少了什么,才想起今天没看到那只狐狸。 司马玄瞥见东方雁在孟旋耳边轻声细语说着什么,鹂儿在一旁认真听着。 等他走到面前便停止了交谈,几人稍稍站开,司马玄笑问:“嘀嘀咕咕什么呢?不说出来一起热闹热闹?” 东方雁不复往日明快,稍退一步,姿态恭敬,“回殿下,只是些琐事罢了。” 司马玄半晌才意识到东方雁称呼他为殿下?今日怎的这般奇怪?眉头一蹙。 那厢高公公却在高喊:“小主子们启程了,在进城之前只能步行,到了城内才能换乘马车,先委屈小主子们走一段了。” 只见东方雁扯扯孟旋衣袖,几人向山下走去,独留司马玄若有所思看着几人背影,不得其解。 十三、暂别离,情丝渐起 一行人走走停停行至六角长亭。 据闻,原本短亭行至山脚,原本应该修建的长亭却因山上人少而截止。 当年修缮道路时孟婉柔一行人至此路断,又遇天降大雨,一行人无处躲避困在雨中,孟婉柔看见不远处还有没来得及运上山的石料木料,便让随行的侍卫简单搭建。 木条横搭做顶,采枯枝和山间大如伞盖的不知名乔木大叶搭在顶部,命人进去避雨。 随行侍卫见亭子简陋狭小以顾及夫人名誉为由愿站在亭外守候,孟婉柔虽不生气,却说:军令如山,纵使我不领官衔也总有职权命令你们。 据闻其时随从们被其气势摄得一震,终于是乖乖进亭避雨,雨后孟婉柔干脆大笔一挥‘思雨亭’就此落成,传起来又是一段佳话。 看当时情况随行的人应该也是追随早先司马和孟家打江山之人,据闻以前孟婉柔悄悄随父从军在军中也颇有威望,可惜后来戳穿了女儿身被迫停职,还被责骂好一顿。 不过传说虽美,今天他们一行人行至这六角长亭也遭逢大雨也只有无奈躲避,恍惚回到故事中当年情景。 真正应了景时,又是一般感想了。 暴雨打得人们措手不及,纷纷护着几人进去避雨,索性东方雁鹂儿作为一行中唯独两名女子不过是个孩子,没那么多讲究,不然说不得也得效仿母亲一番作为了。 大雨急急而来,未有收势,依旧不知疲累的下着。 东方雁靠在一侧石柱上,背对亭中面对远山,依稀见得深雾缠曼丝丝绵绵,由下缠绕而上,模糊了远景,缠绵了秋叶。 秋雨连绵轻细如同纱帘,隔着纱帘依稀看得见远山风景。 如同珠帘垂暮美人纱帐,没有酥胸半露的香艳,没有朱砂如泪的芳华,自有一分轻衣缓带素颜胜雪的清新幽深之美,只觉此情此景此时此刻脑中模糊,似乎看到过去种种目光忧愁。 又或许是心绪所致或是预料到什么,东方雁伸手接住几颗雨珠,轻声呢喃: 天黛水清雨蒙蒙,恰似眉目如画中。 乳绸轻缎拢烟纱,素颜眉黛尽芳华。 佳人今夕不复往,当时可知今朝事? 声音轻柔近乎耳语,渺远悠长轻不可闻,却在寂静亭中如同余音绕梁久久不散,听得出语句中的无奈伤感,亭中将士纷纷露出惋惜之色,对东方雁身世有半分知晓的人更是轻叹口气,扼腕叹息当年那名热烈如火的张扬女子芳华早逝,扼腕其女垂髻之年就背负如此良多,纷纷露出惋惜之色。 司徒烈呆了呆,终究化作无声的叹息,感叹这孩子少有伤春悲秋之时,偶尔也不过面露落寞独坐高处却从不表达,只是藏的再深内心也是悲伤彷徨的吧。 高公公也是难得知道内情的人,似乎想说些什么安慰安慰,却被坐在东方雁身旁的孟旋侧身轻轻示意制止,手指掩口指了指东方雁,示意她睡着了,随即取下自己深青色的披风轻轻拢在东方雁身上。 司马玄不露声色默默看着两人背影,只觉得这雨缠绵得让人烦躁,心中似有无名火无处发泄憋在心头,竟然生出焚心炼骨直欲让人化为灰烬之势,却是不露声色只扭头看向远方。 直到晚霞破云而出,雨势转眼收覆卷云携雾而去。 东方雁梦中似乎难得的想起了前生四岁之前模糊至极的回忆,景物朦胧无声闪过,似乎有常伴父母膝下无忧无虑天真散漫的岁月,温暖的大手拂过头顶却始终看不清面容。 画面一转变成盛开的夏荷,屋内寒气侵骨,气氛滞涩,逐渐侵蚀她的意识,转眼女子的眉目已经模糊不可分辨。 仿佛记忆中接下来便是血流如注鲜红满铺,东方雁如坠深渊心中恐惧呐喊着不要不要不要!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渐渐被恐惧和惊慌吞噬淹没。 恰逢众人准备启程,示意孟旋叫醒东方雁。 孟旋轻轻一拍肩侧,东方雁猛地睁开眼,声音颤抖不成语调脱口而出:“娘!不要!” 一下惊了近在咫尺的孟旋,只见俊脸上惊愕的神情。 孟旋只见她眼中水意盈盈惊惶不定,那般脆弱不安。如扇般的长睫轻颤,如同迷路的蝴蝶颤抖的蝶翼,眼中全然是茫然失措,湿漉漉的看着他,直直看到他眼底的震惊间或许一闪而过的怜惜。 已经走到亭口的司马玄猛地回头,瞥见深青黛色披风下玉手在深色映衬下如玉光润,用力握住的指尖微微泛白,努力抑制也抑制不住的微微颤抖,心中抽痛,抬脚想快步过去,安慰一番。 只见孟旋将东方雁按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后,神色动作无比轻柔,低声安抚:“乖,乖,没事了,都是梦,表哥在,不怕,不怕。” 她一反往日的冰锋凌厉,反而柔顺的抬手抓住他绀色衣袖,用力紧握。 司马玄刚遗忘的无名火似乎又汹涌而上,就像被抢了糖的孩子,心中一闷,似乎觉得委屈?自己都觉得可笑,拂袖而去。 身后东方雁平复了一下便拍拍孟旋手臂示意他放开,孟旋松开双手退后时触碰到她额头微微的烫,一惊:“雁儿,你在发烧?” 东方雁抬手摸摸额头,自己觉得无碍,示意他不要张扬。 孟旋见她神色清明,眼中坚定似乎方才在他怀中颤抖娇弱的人儿并不是她,他衣襟干爽,心里突然无比怜惜。 怜惜她方才那般惊慌脆弱梦魇惊晔竟然也如此倔强不肯落泪?暗想:诶,何必?把自己逼的那么紧…… 一行人下了山入夜已深,街市上门市紧闭,夜风徐徐,一连几家客栈都捎了门禁,直到快出城门才见到一家客栈大门微开透出橘黄光线,心下大喜急忙上前投宿。 敲开门,只见一家三口桌上放着未来得及收拾的行囊,见到几人进店急忙收拾安置的桌椅。 开门的是眉目清秀,至学年方的少年,见到一行人想必是夜露深重染了衣裳,微微的濡湿带着夜的寒气。 连忙让进了屋内,大婶支使老头儿快去烧水沏茶,司徒烈则示意茶就免了,弄点吃的来。 出门赶上下雨身上没带干粮等到下山还错过了晚饭的点儿,一众人饥肠辘辘赶路至此,虽然无人开口却肯定也饿了。 不多时店家端上几碗热腾腾的清水面条上来,不住说小店简陋还请各位贵客将就一类的话,众人哪管这些,只觉得一碗清粥都能吃成天上美食。 填饱了肚子便有了开口的力气,于是边吃边聊气氛逐渐活络起来。 东方雁吃的不多,却转眼瞥见方才开门的少年从后门落寞离去,心念一动鬼使神差便跟了过去。 院中清风舒朗皓月当空,空气中还残留着雨后泥土的清新气息,少年独坐在一根枯木上背影寂寥,连东方雁走近都没发觉。 只听少年重重的叹一口气,听得出来万分的无奈。 东方雁走到背后轻声问:“有什么烦心事吗?” 十三(一)、暂别离,情丝渐起 少年心思飘忽只以为是自己发出的疑问,不疑有他随口答道:“是啊,我不想回宅子里。” 话说出口才发现声音出现的突兀,一惊,猛然回身,眼前精致的小女孩毫不客气的跃上枯木坐在他旁边,眉眼弯弯笑意盈盈,“不想回就不回呀,怎么会这么烦恼呢?” 少年双拳紧握抵在膝上,似乎压抑太久,也不顾对象不过是个四岁的孩子,只想一吐心中郁闷,“店里生意不好,家里人嘲笑我还不如回去种地来得好,可我不想过那种庸碌无为的日子,还不如一个人在外面打拼自由自在。” 说完自嘲的摇摇头,“算了,跟你说这些干嘛,说了你也不懂。” 说起生意东方雁脑中一个想法闪现,开口问:“生意不好难道你们没想想办法?” 少年黯然,“怎么会没想过?我说过开旅店要薄利经营诚心待客,要实惠量大菜足一些,他们总觉得可笑。算了,眼下说这些也太晚了。” 东方雁心想这想法倒是和现代的经营理念接近,但在科技各方面尚不发达的这个时代也绝对算是超前的了,说不得眼前少年真有几分生意头脑? 心念所致悠悠开口,眨眼间做出了个重大决定:“如果我给你个机会你愿意试试吗?” 少年一愣,呆呆转过头看着东方雁,心里明知道这想法太过荒唐,一个四岁的孩子能给他什么机会? 却看见东方雁眼神清明似皓月昭昭晴空疏云,坚定而幽深不像玩笑,更不像孩子的眼神。 深邃的眼眸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声音出口把自己都吓一跳,只觉得口中干涩,开口声音都似乎因为激动或内心的荒唐觉得可笑而沙哑,只问:“你…你是什么人?” 东方雁似乎早已料到有此一问,却避而不谈只朗声一笑,随即在枯木上站起与他平视。 月光轻轻抚上她发梢眉角,只觉得四周都黯淡下去只剩这月色中一抹鲜亮颜色,东方雁玉色披风风中摇曳撒上月光,仿若玉杯中那一酌陈酿香醪,衬托出娇花一朵神色飞扬。 东方雁自信一笑,一手指天,狂傲的说:“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能给你一片天空让你自己探索,一如浮生百年不要拘束于生来身份,你若是鹰生在鸡窝里也能搏击长空,你是珠翠在石头堆里也能璀璨发光,而前景我不对你许诺,全看你一手拼搏,你,可愿意试试?” 男子惊呆,从没见过一个女童也能有这般见解和见识,单这份气度也必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神采飞扬气势张狂,许是摄住他心魄冥冥中一闪,于这朗朗皓月下华光璀璨。 若是换了旁人必定嘲笑他魔楞居然听信一个小女孩说出这番话,然而这个疯狂的决定却奠定了自己的一生,由此开始。 他不知道她何时离开,却下定决心立刻跑房间和二老秉烛夜谈。 是夜,司徒烈刚准备睡觉,却被东方雁一把冲进来姿态闲散霸占他床铺,小脚在床边一晃一晃一副泼皮无赖的架势,司徒烈哭笑不得开口:“雁丫头,你这是要翻天了?” 东方雁白他一眼深色认真,“来来,我们商量个事?” …… 翌日清晨,有哨声一响,白鸽迎着夕阳而去。 两辆马车在城外等了一夜,清早便进城等候,司马玄独乘一车,另一车借东方家小姐使用。 一行人中多了个简装少年,众人诧异,只见少年神色自如,面对众人好奇的目光不见局促,收放自如,朗声对东方雁道:“我不回家!我要随你回去!” 东方雁戏谑挑眉:“你也不怕我把你卖了?” 众人看情况不知两人达成了什么协议,正当随行的众人云里雾里时,听到这句话哈哈大笑调笑接口:“就你,不被人家卖了就行!还想把别人卖了吗?”顿时引起一阵哄笑。 东方雁一翻白眼踏进马车,马车里也简单对鹂儿和孟旋讲了讲经过。 一路上多了个少年倒也颇为有趣,交谈中得知少年名为常子良,祖籍常州。 一路上少年言行谈吐自如,见闻之广让司徒烈都不禁刮目相看,上至天文下至地理都有所涉猎,与众人不论说到哪里都能接上话题,偶尔听见一行人中御林军的老兵谈论沙场见闻,也是凝神细听神采飞扬,转眼融入了大部队,一路上欢声笑语倒也热闹非凡。 不日后,曜日王都。 恢弘大气的青石城墙,十几丈高的朱漆大门打开,远远望见里面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八车道也显得分外拥挤,遥遥就能感受到其中的热闹欢欣沸腾之意。 司马玄一路沉默,终于在看见故土的一刻展颜。 进城后一路人在闹市中也勉强算一支可观的小队伍,御林军秘密接送二皇子倒是也行事低调穿着普通侍卫便装,周遭人远远见到华贵马车纷纷远让。 行至中街,有一小池,池不大,中心一处类似岛屿,拱桥来往,岛上有一颗桃花树,十数人合抱粗细。 中街,耀日王都正中心。 取活水自城边江中引入渠中而至,于中街分成四路,分别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扩渠,由各户人家取用,再最终流回江中。 东方雁一路上大概打听了城中布局:以百年桃树为中心,东北为皇宫,以此为界四个方向各有一条主街,而此街位于闹市中心。 四角皆为商铺,热闹非凡,却遥遥瞥见街面东角一处高阁大楼,独独萧索。看样子原本是一个绸缎庄,房里东搬西搬,似乎有搬家乔迁之意。 东方雁瞥见一眼,转头不语。 常子良一路往来随着交谈越深入越惊心,想也知道几人不是寻常身份,此时看到这家铺子却暗自思量着什么,于队伍末尾,不语沉思。 水渠分界,西北方向为官家住宅,东北为皇宫重地,有小桥流水隔开,整个曜日城以南,直至城郊均为百姓居住,或商贸来往。 以桃树为中,四角分别为湘皇街,品彤街,青柳街,翠霜街。 曜日整座城市的分布也有北城显贵南城平一说,因北城湘皇街顾名思义皇宫重地,品彤占西北,官家住地,两街统称城北。 青柳翠霜两街占城南,为寻常百姓家,热闹程度却占据了全城的十之八九,。 一行人站在桃花树前,骄阳透过茂密的桃叶投下,静静打在他们身上,司马玄伫足不动,时间静谧里缓缓流淌而过,诸人静默不语。 半晌,高公公开口:“诸位,在此别了吧,皇上和皇后娘娘等着二皇子呢。” 一片阴影,恰好打在司马玄脸上,模糊了眼中神情,唇微抿,欲言又止。 东方雁盈盈一拜,符合礼仪的笑:“是,恭送皇子回宫。” 司马玄看着她笑靥如花丝毫不见郁色或不舍,不语,终是轻叹一口气。便转身登上了在一旁等候的华贵马车。 分了手,远远见着东方雁拉着鹂儿,与左边孟旋并肩而走,右侧常子良指了指东北方向说些什么,司徒烈跟在后面看不清动作表情,一行人见见没入人潮之中。 直到再看不到几人身影,司马玄放下车帘,转眼看着这空旷华丽极尽享受的华贵马车,心里生出淡淡的寂寞寥落之感。 轻叹,在马车中空灵回荡,在街上这样的喧闹中也不能将之遮掩。 多年后遥想,这是他们的第一次别离,他,不知前路漫漫。她,不知情为何物。 懵懵懂懂中第一次别离在多年以后想起,终于后知后觉地泛起淡淡的愁思,遮掩于春风之中,深埋心底。 十四、兜兜转转再翻覆 八月初八,中街东北角,长空浩日。 原先的绸缎庄华丽的外边早已消失的一干二净,原因不二,不符合东方雁的美学理论。 罢了,至于原因,要从几日前说起。 在中街一别后,一行人来到品彤街镇国公府,四个龙飞凤舞的烫金大字跃然匾上。 东方雁望着牌匾咋舌,犹记得四年前府上还是一块中规中矩堪称清廉楷模的,一整条官家府邸集中地长街上,可以说是最素雅最清净,撇开那些赞美的辞藻不言,通俗来说就是最寒碜……的牌匾。 长街中被各色烫金细雕,大师提字,某千年沉香木,等各色各样华贵牌匾淹没的其中一块,毫不起眼。 自打母亲亡故,嬷嬷抱她来见过外公的那天起,就被深深感动,多么低调,多么内敛,多么朴素的,荣锦第一王爷的府邸啊。 光看这匾这门面就能看出,简直比某个不为人知的,县城的九品县官最华美最高贵最富丽堂皇的府邸不要好太多。 于是给她留下了,嗯,娘家很节俭的美好印象。如今竟然这般张扬…… 回忆当时,当天孟王爷听到噩耗,当场砸碎了堂中一张黄花梨木八仙桌,气势汹汹冲进书房,不一会儿手提一副卷轴扔给下人。 “去,给我照做,我们王府低调太久,让你东方小儿忘了我镇国公的威风,今天之事,老夫记住了,你可得给我小心了。” 当时孟老王爷怒发冲冠,眼中水光闪闪,硬咬着牙不让眼中泪水落下。 孟太君坐在太师椅上,当时不过三十多岁,风华依旧,手帕抵在眼下无声的流泪,不似寻常人家哭天抢地,眼中流露出的哀伤却足以让人痛彻心扉。 堂中一片哀默,有一中年男子端坐不语,座下两个四岁左右的孩童懵懂无知,却知道此刻不该大声喧哗。 孟国公从嬷嬷手中抱过她,看着她鼻子眉眼,像是想从她脸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终于把脸埋在襁褓上,呢喃着说好孩子,好孩子,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悲怆的情绪一时在堂中蔓延开来,夹杂低低的抽泣声,让人呼吸滯涩,讳莫难语。 似乎也没有人有时间和精力来留心她的去留,东方雁待了一会就被仓促抱走。 直到今天,看着这块光鲜亮丽的牌匾,才觉得恍然如梦,蒙尘过往已不可以追忆。 四年前孟婉柔出殡之日,——镇国公府。 那时东方雁抬眼,孟王爷鬓角似乎一念之间华发渐生,苍老了一代风华,襁褓隔着隐约感觉湿润,东方雁也觉得那湿润浸满悲伤,浸染她身,她心。 重生一世仍然得不到完整的家庭,悲伤之意也层层涌上来,也湿润了眸子,一片泪光,语声呢喃着,不知不觉带着稚嫩生涩的出了口,似乎也急切的想安慰眼前的人,“外,公。” 孟英天一震,抬头望进她水汽迷蒙的双眼,她才忽然惊觉按理来说她才出生几天,是不应该会说话的。 此时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一惊抿唇,听见孟嬷嬷低低诉说:“听夫人生前取好了名字,叫东方雁,表字是老爷赐的,叫洛华。刚才老爷吩咐送到婉柔山雁园修养身心,丧期后就启程。” 孟英天从鼻子里冷哼一声,“他还知道叫洛华,落华落花,因谁而落我看他还是不清楚!诶……难为这么小的孩子就要送上山去,什么修养身心。” 眼神始终望着她,温柔慈爱轻晃襁褓,又转而低语着:“这般年纪能懂什么修养身心,委屈这孩子了,雁儿乖,外公会补偿你的,我孟家永远在你身后,你切记,切记。” 孟老太君终于支持不住,走过来抱过她,一看她眉眼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决了堤,被婢子们扶着回了房间,孟英天也叹息一声疲惫的说道:“到时候我请司徒先生来教导她吧,也算有点交情。哼,我可不信那东方小儿会找到什么名师来带她。” 末了对嬷嬷说:“哎,也罢,事办完了你也回吧,多谢你照顾婉柔了。如果日后有需要告诉我孟府,定当厚报。” 嬷嬷一顿,“本就是承了小姐的恩情,又何来厚报一说?但有个不情之请,请孟府若有那人的消息传书告知于我,便已经感激不尽了。” 孟英天点头应是,神情疲惫也不再言语,嬷嬷转身退下。 时间飞逝一晃近五年年。 如今,再回孟府,她又该怎样面对她今生的家人?心绪翻涌。 走到这里,常子良哪还能不明白东方雁身世?道听途说知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师徒烈上前叫门,只剩孟旋常子良一左一右站着,看她咬唇不语,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沉默,也是一阵静默。 不多时,遥听一行人脚步匆匆声自门内传来,门一开,一男子穿堂风般迅捷而致,奔于沉思中的东方雁眼前,一把将其抱起于臂弯。 “雁儿啊,外公想你的紧啊。” 抬手捏她鼻子,自说自话的絮叨:“怎么这么瘦?那么轻?回来了可得好生补补。” 留的东方雁不待回神,男子兀自喃喃,东方雁见眼前郎阔男子华发抖生,竟较四年前初见的那一面苍老许多,只是仍然不改其风华,还隐隐有岁月沉淀的醇厚之姿。 如酒绵长,更为俊郎容颜增色许多。 东方雁哑声开口,声音竟干涩至此,夹杂一别多年的感伤,多年沉寂的孤苦,如今也有人如同一股暖流,从心田水渠划过。 “外,公。”终于放下心情苦闷,等了多年的话语有朝一日出口,换得一片光明。 之见男子眉眼都要飞起,连声应道:“诶!乖雁儿!走,里面为你准备了许多好吃的!” 说完都准备转身,司徒烈轻咳一声提醒才突然顿住,转身忘了还有两名少年,站在门口有些讪讪,看着孟旋似乎有所了悟,但看着常子良却神色不解。 志学少年抢先开口,“拜见孟国公,小生常子良追随小姐而至,在此叨扰了。” 男子吃惊的望着东方雁又看了看少年,“我的雁儿才四岁!那可不行!” 东方雁哭笑不得,司徒烈一听也知道是孟国公歪曲了意思,赶紧解释:“不是不是,孟国公你误会了,这是信中提到过那个……” 东方雁也无奈开口,“外公,我是看中他有经商之才,这是我请来的客人。”语气中满满无奈,这外公想的太远…… 常子良也讪讪挠头,“是小生唐突,惊扰了孟国公,实在歉甚。” 孟国公似乎想起什么,哈哈一笑全然是爽朗,一听是东方雁的客人顿时松了口气,也不在意那些细节去了。 孟旋神色复杂,盯着门口还没回神,孟英天上前一把揉揉他脑袋,看到他的一瞬心里却略过谁的影子,一时想不起便先放到一边。 信中提到雁儿救了个孩子,失去了记忆貌似身世可怜想暂先寄养在家里,孟国公也不介意,欣然接受。 只开口问:“旋儿,几年不见爷爷都不会喊了??”语调中全然是亲近,若是不知道只会当是亲爷爷和亲孙子,半点不露破绽。 少年回神,茫然中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紧张,呐呐道:“爷爷。” 孟英天一听心里也是十分高兴,爽朗大笑一声抬手招呼几人进去,只有东方雁注意到孟英天伸手揉孟旋脑袋时孟旋的手握了握,最终忍住。 东方雁收回目光,被孟英天一手抱着进了门。 温暖——是东方雁目前对这些亲人们留下的唯一的印象。 十四(一)、梦回孟回,转初心 厅内,两个八九岁孩童恭敬立于正厅。 孟英天径直坐上主位,见他坐下两人才敢退回座位。 东方雁坐在孟英天腿上,头上两个娇俏的包子髻更显年幼,晃着小脚。 左侧司徒烈执起茶杯轻抿一口,右侧依次是两个少年顺坐,司徒烈下方又是孟旋和常子良排位,单从排位一说便能看出家风严谨。 厅中一时静默只闻杯盏轻扣之音,右边第二个少年不时抬头打量东方雁一眼,又在东方雁目光扫过来之前低下头去。 半晌,孟英天才开口对两名少年道:“还不快过来见见你们的兄弟和表妹。” 话音刚落,少年一把弹起过来拉着东方雁衣袖,终于不用躲躲藏藏的偷瞄了!众人一见掩唇偷笑起来。 他拉着东方雁东看看西看看,孟英天再轻咳一声,才顿了顿,“原来表妹是这样的,怎么爷爷也不早说我们还有个这么可爱的表妹呢?” 少年丝毫不掩饰对东方雁的兴趣,语气爽直全然是欢喜之意。 自己开口介绍到:“表妹,我是你二哥孟梓桑。” 东方雁很喜欢这爽直明快的哥哥,脆甜喊到:“二哥。” 少年兴奋地随手一指身后,“这闷葫芦是你大哥,孟凡林。” 孟凡林看过来的眼神带着幽怨之意,孟梓桑全然不觉,才看向东方雁轻轻颔首示意,“表妹。” 声音温润尚带几分青涩,语气也略微轻快,只是大约稳重些,不似梦梓桑跳脱。 东方雁似乎觉得很漫长的日子里没有今天这般心情轻快,有亲人的感觉让她心里暖暖的,谁又会拒绝这来之不易向往已久的温暖亲情呢? 当下也点头回应,脆声喊:“大哥。” 孟凡林似乎脸一红别开脸去,东方雁似乎觉得有趣一阵好笑。 索性也没忘了孟旋,转身一把拉过孟旋向各位介绍:“大哥,二哥,这是孟旋表哥,前段时间撞坏了脑子记不得我们啦!” 孟旋一脸歉意羞涩的笑:“对不住。” 孟梓桑一拍他肩膀爽快道:“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告诉我们,都是一家人,别客气。” 孟梓桑又拉过东方雁去一边絮絮叨叨联络感情去了,孟凡林也拉过孟旋不时聊聊天说说话,没表现出任何异常。 两人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堂弟也没表现出其他,只是仍旧不如对东方雁热情罢了。 一时间孟英天看这兄妹俩谈天说地相见恨晚似的,说不完的话。又似乎透过这一幕望向不知道多久以前,神色惆怅。 似乎都很多年前也是这般,一家人坐在院中,桃花纷飞,从指间溜过,似乎看到了当年的孟婉柔兄妹几个,转眼被时光染得泛了微黄,湮没于滚滚回忆之中。 远远从正门走来一高大威武的男子,身着石青色补服,前襟的补子上绣着仙鹤腾云遥遥感到严肃之气散发出来。 男子步履生风于正午的太阳下吹的衣袍猎猎作响,带着肃厉之气,大步步入正亭。 男子一把摘下官帽,脸色不快,正欲开口。看见厅堂中热闹非凡,一愣。 一时间众人默不作声,皆因他一身凌冽之气静了下来。 一时静默中只听清风穿堂而过,融了一厅静默如水。 高座上孟英天脸色一沉,声音不大,却自有威严,“云飞,干嘛呢?!一脸死相,外孙女回来了给我精神点。” 被叫做云飞的男子一脸呆愣,突然听见有谁没忍住笑,噗嗤一声。低头一看一个孩子精致可人,杏眼中笑意弯弯,小嘴樱粉莹润,出声软糯直萌化了一颗心。 东方雁上前行礼,“雁儿见过舅舅。” 孟云飞本就喜欢孩子,此时听精致女童一声舅舅,什么烦心事都暂且抛到了九霄云外。 看着东方雁一时出神,东方雁头上两个包子髻浑圆可爱,笑的甜甜,隐约与那年爽朗致意的妹妹,孟婉柔的影子渐渐重合。 眼中画面一闪,恍惚看到了那年桃花树下女子回首一笑,“大哥你看,今年春桃开得繁盛。”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 女子说罢折下一枝桃花递于身前,嘴上仍不放过调侃道:“妹妹送你一枝春桃,希望兄长大人今年桃花早开。”再顽皮的跳脱逃开,只剩背影,如枝头黄鹂轻快活跃,却转瞬消逝。 当时只道是寻常,转眼斯人却无常啊。 “舅舅,舅舅!”画面渐渐远去,只剩身前的小女孩儿,一手拉着他的袖袍,睁着大眼水汽迷蒙,撅着小嘴儿:“舅舅你怎么不理雁儿?看见雁儿舅舅不高兴吗?”说罢低头不知道从哪扯出张手绢儿,在手中绞啊绞,好不委屈。 孟云飞直接后退两步,一闪身出了正厅,东方雁转身调皮一笑,吐吐小舌头,手比大拇指,好不得意。 厅中人一副想笑不敢笑的神情,刚跟她说了孟云飞喜欢孩子就开始调皮捣蛋,只觉得眼前这鬼丫头翻脸比翻书还快。 只见高座上孟英天端着手中茶杯,老神在在的轻抿一口。 不一会儿,只见孟云飞风一般的冲进来,手中一个厚厚的大纸包,衣袍翻飞来不及落下,大手一递将手中纸包递于东方雁眼前。 东方雁双手接下揣在怀里,扬头甜甜的一笑,“谢谢舅舅 。”声音清甜笑意灿烂 。 一声舅舅叫得孟云飞神清气爽,心胸敞朗,看着眼前精致的孩子却做不出表情。细看之下还有几分局促,手指在袖中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这些小动作,自然逃不过站在面前身形娇小的东方雁眼中 ,几乎就在眼皮之下。 东方雁了然的一笑,伸出双手高高举起,语气甜糯,“舅舅抱!” 孟云飞几乎在语落同时伸出双手把东方雁抱在臂弯,怀中软糯一团,直软到心底。东方雁抱着孟云飞脖颈脸上一边一个软糯的吻。 孟云飞一愣,呆立在原地,只听司徒烈轰然大笑,抬步走过来拍他的肩膀调侃:“我就知道这鬼丫头降的住你,云飞啊!认了吧。” 孟云飞反手一推,轻啐:“去你的,把我外甥女带在身边那么久都不知道回来看看我们,你还好意思站这。” 司徒烈摸摸鼻子,“云飞,做人要讲良心啊!我千里奔回来来给你家雁儿又当老师又当爹的!我容易吗。”语气怨愤委屈,好不滑稽。 孟云飞一个白眼抛过去,抱着东方雁一本满足,不自觉的露出笑意,一边呢喃“还是女儿好啊。” 孟梓桑当即在一旁哀怨道:“爹爹爱雁儿更甚于我们。” 被孟云飞一脚虚踹过去,孟梓桑立马闪开。“去你的,臭小子,还跟你妹妹吃醋!” 孟梓桑躲开一脚神情夸张跑到孟英天身旁拉着爷爷袖子,委屈的说:“爷爷你看啊,爹爹打人,雁儿一回来我们就没地位啦!” 瞬间哄堂大笑一派祥和气氛, 孟英天看着一堂充满活力的子子孙孙也不由挥去了三分阴霾,不自觉露出慈祥笑意。 东方雁眼看着人生百态,此时欢愉,一时竟迷茫了神思,身在局中,却不知心在局外。 繁花易落,春去秋来,前路漫漫,可曾有你?雾飞樱新开公众号,请大家搜索wfy96810(小樱子的生日哟~),有小番外等着你,有新角色等你来,欢迎与我,携手同游!么么哒! 十四(二)、颠覆玄说?聚灵引归 东方雁迷茫着,思考自己到底该不该沉溺于眼前的美好之中。 内心深底害怕着,前世小白弟弟因她而死,獒犬计划本就万中挑一,一人可以毫无顾忌地杀死亲近的人便算成功,如果不是她和小白关系太好,太亲近,才遭致了死亡与分别的来临,才导致悲剧的酿成,如果不是她…… 虽然在小白死后她从组织里脱颖而出,而常年身处黑暗的人突然触及光明时,却被灼伤了手,不敢渴求不敢触及,在绝望中无数次的幻想光明突然出现,却以小白的死为铺垫,龟缩在阴影角落失去伸手触摸的勇气,即使光明就在眼前。 至此她眼中的迷茫怅惘,被独坐在一旁紧盯着她的孟旋收入眼底,意味难明。 午饭时一家人围坐一张金丝楠木镶边的圆桌,素未谋面的舅妈丁紫涵声如清泉相击,却不多言语,见她行礼后打了招呼便默然无声。 司徒烈与孟云飞断断续续的谈话不时传来,孟英天在一旁不时谈及梦梓桑的童年轶事倒淹没了东方雁那一分近乡情怯的生疏,众人对孟旋也算情至理达,虽不言他,却唯独少了对东方雁的一分亲切。 索性孟旋一路言行得当知书达理颇得孟老太君欢心,倒也一路亮起绿灯缓缓溶入群体。 东方雁看着与记忆中相同的人,相同的景,却唯独不同昔年一头青丝换得今朝双发华隐生,人未老,鬓先白。 若言孟国公霜发隐生为墨笔轻撩,那孟太君满头华发如雪却是岁月在容颜上划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一顿饭后,各有各的事情而不得不分开,孟英天嘱咐孟梓桑带几人好生熟悉熟悉府内,孟梓桑一口答应,拽起东方雁步履如飞直奔内廷,孟凡林与两人相视一笑便引着路在前缓步跟上。 时至浅秋,院中排排山茶优雅团簇绿意正浓,两个小身影不时闪现奔跑于盎然绿意中如鱼得水的驰骋穿梭,远远传来断断续续传来欢声笑语,尤见身后人悠哉悠哉并肩而行。 清风带来微微湿润的泥土气息于耳边呼啸而过,说不出的惬意舒爽,看孟梓桑不时回头看她的眼神关切真情流露,不自觉软了心,毕竟血浓于水,就是这样的感觉吧。 光影迷离变幻中突然生出一种幻想,广阔湛蓝的天空中,她化身白雁肆意遥翔,清风呼啸云卷云舒。 阳光一阵明亮微微晃了眼,下意识抬手遮了遮,恍惚有紫光一闪,再寻却消失不见。 她听见潺潺水声叮咚作响,听见树头鸟鸣肆意欢唱,听得孟梓桑在她耳边爽朗笑着说:“你看,妹妹!” 放下手,适应了阳光的视线渐渐清晰,远处假山高峻嶙峋,绵延高阔。 假山顶端有朱漆黄瓦八角亭台伫立其上,霸临绝顶之姿。 柱上精美浮雕鸟兽环绕,栩栩如生,尤其那伫顶飞雁凌云腾空,仿佛随时可以乘风而去,环绕而观八根亭柱,各雕鸟兽却都臣服于底有膜拜顶上飞雁姿态,唯有顶上飞雁姿态各不相同,于每只飞雁眼部各镶拇指大小雨花石一颗,远看只见阳光下光芒闪现。 孟凡林引着众人穿林而出,孟梓桑开始着手介绍飞雁居。 后院的水不同于城中引来的江水,而是定宅时发现的泉水,当时这里一片狼藉,荒草及腰,好一派荒芜,唯独这假山处泉水汩汩花木丛生一线生机。据说当时是姑姑发现了此地,姑姑还说这里是一块宝地,叫动工之时,不要损坏这一片地方。 当时请了风水先生来看也惊讶不已,说这里是浑然天成的聚灵阵,万万不可动土。 孟梓桑带着众人绕着假山半圈,卖了好大个关子,才说道:“这个假山可不一般。” 原来假山的一侧开凿成阶梯状,顺着假山的纹理由下而上可供攀登,连接飞雁居。孟梓桑站在阶梯上对中人轻轻俯首,才拖长了语调问:“你们猜——这个是什么石头?” 孟凡林在一旁不言不语以免打断了孟梓桑的兴致,只看着梦梓桑一脸得意的神情,不由轻笑。 东方雁眼中平静,神色无比平静上阶一步,抬手轻抚呈阶梯侧的石壁触手冰凉光滑,可见心中有了大概,却没打断孟梓桑的兴质。 孟梓桑卖了半天关子,才揭晓谜底,这脚下的石头原来全部都是紫水晶! 孟旋和常子良惊叹不已,东方雁却一脸果然如此的神情,没有丝毫的震惊之色。 孟梓桑细细看着东方雁的神色却不由失望,扭头不甘的问:“大哥,是你告诉雁儿了吗?她一点都不惊讶。” 东方雁轻笑一声拾阶而上与孟梓桑并肩而立,抬手轻轻敲了敲石壁,手下一个拇指大小的黑点,呈现比一旁更深的颜色,恰逢阳光洒在他们的身畔,东方雁手下那个小点顿时爆发出葡萄一般的色泽,盈盈流转。 东方雁自信的一笑,“你看,水晶。” 孟梓桑泄气的垮肩,像霜打的茄子,咕哝着:“妹妹太聪明了一点都不好玩。” 一行人往上顺着小道绕了几弯之后,东方雁才渐渐显露出惊讶之色,“难道这么大全部都是紫水晶?” 孟梓桑自豪的说:“那是当然,雁儿你居然到现在才发现,早就说你怎么可能一点都不惊讶。”孟子上随手比划着,从西方的墙院处虚指,只在空中两手一划为出一个大圈,“从那边开始,这些全部都是紫水晶!” 东方雁一愣,兀自喃喃道:“聚灵大阵,水晶聚灵大阵?” 前世的记忆瞬间翻涌而上,想起从前在一个风水节目上听见一个大师说过:五行之方,水晶之聚,是为水晶聚灵大阵。印象尤为深刻的是那时风水大师犹自对她说了一句,你总会有机会见到的。 当时只觉世间百怪滑稽不可信,是如今真正见到了心里却是另一种震惊,不为这巨大手笔巧夺天工,而为这无形之中似乎掌控一切,被人们称为命运的东西。 顺着情景似乎想到了当时风水大师为她卜算的一卦,应运而生,聚灵引归,三波三折,红尘倾覆,命途……当时外面下着雨轰隆一声炸的演播厅的地板一震,连灯光都闪了闪,也记得他眼神古怪打住不言,没有再说下去。 自己也没当回事,但下台似乎还是在意,询问一句,何方引归?内心里暗自希望是能找到家的方向。 那人却一笑,聚灵引归,因缘成败自有天命,你无需担心。 说来可笑,当时自己似乎还对寻找身世抱有希望,四处有意无意的打听谁家有没有水晶聚灵阵,当时圈子其他艺人也都笑她上了一次风水节目还真被洗脑了。 久寻无果暗笑自己魔楞,再不愿接触这一方面的问题,不再对找到身世抱有希望,不曾想终有一天,此时,她站在这样一个地方,脚下踏着阵法,尘封不愿惊起的记忆滚滚而来。 心情激荡中,耳边轰隆巨响,回荡着那句话:聚灵引归,聚灵引归…… 直要将她一身血液冻结,拖入深海深渊不再浮出水面,全身如同针扎疼痛到麻木,感受命运多年前对她开的玩笑,此刻如此森凉无情。 孟梓桑见她站在那脸色惨白,日光下几乎白到透明,试探着叫:“雁儿,雁儿?” 见她没有反应,带着惊慌伸手一晃,“雁儿?雁儿你怎么了?” 孟凡林见前面两人止步,笑着上前询问:“怎么不走了?” 却见到孟梓桑一脸惊慌,“雁儿她……” 孟凡林才反应过来东方雁情况似乎不对,也冲上前叫:“妹妹?怎么了?” 伸手去拉她,入手冰凉如同寒池中捞出的润玉,一惊便要扣住她腕脉。 深海墨蓝之中似乎有人唤她,语气焦灼。雁儿?妹妹?雁儿?妹妹?仿佛从遥远的天边而来传入深海,撕开深海之蓝,打进一道光束。 终于得到救赎窒闷感呼啸退去,回过神来。 入眼是两双焦急的眼眸,手被谁握着,温暖顺着手心手腕传上来,直到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从没想过有一天被这样焦灼担心的眼眸注视着,何其有幸。 这一刹,眼眶酸涩,久违的幸福从胸腔涌上在胸中发酵,化作温暖的甜意,发散到眼中,只要化作珠泪凝落于心。 反应过来连忙给他们一个安心的笑容,“怎么了?哥哥。” 孟凡林还没来得及扣住她腕脉,手尴尬的僵在半空,干笑着:“没什么,你没事就好。” 顺着一个转身抽回了尴尬在的手,站在台阶的一侧无语望天。 孟梓桑夸张的叫:“雁儿,你吓死我了,我怎么叫你都不答应。”一边用手揉搓她的手,“你冷吗,为什么手这么冰?” 东方雁抽出手插进袖子搓了搓,示意没事,向前走去。 看身后孟梓桑依旧神情担忧,东方雁回头笑笑:“没事拉,只是阳光正好适合犯困而已。” 转过身,若是仔细观察,嘴唇上未来得及褪去的,却依旧是淡淡的青色。 十五、瑶琴剖心亲难舍,扬指撩弦尘烟散 走过长长的螺旋式阶梯,景物随之变换角度,愈来愈高,直到天际间只剩飞雁居这一道风景时东方雁才仔细打量起飞雁居。 八角飞檐,每个飞檐下挂青铜飞鸟檐铃,有风吹过叮当作响,无限宁静意境。 梁上透雕鱼雁雀替,连接精雕亭柱,各雕花鸟鱼木于下,往上是飞雁凌空,雕工精湛生气勃勃,八根亭柱环绕,而看雕花各不相同,不过款式罢了,大体却是不变的。 东方雁仔细注意了——飞雁之眼,阳光下透亮缤纷,雨花石颗颗质地精美,自成世界。 八颗雨花石分别有:苍山巨树古月,绿园亭台小湖(晃眼一看竟是此处光景),山峰云岳高耸,繁花似锦宫殿,火红吞噬半边天地,沧海明月船帆,高台阁楼伊舞翩翩,最后一颗却不像风景,更像摇红烛影,朦胧间似乎有人成双成对,泛着微红朦胧之色。 据闻这些雨花石是她娘生前非常喜欢的,有些则是他娘去后,舅舅找来的。 亭口两只飞雁石雕约成人及腰处,口中流水潺潺,眼中紫光明亮,雕工精湛,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如许,栩栩如生。 头顶飞雁居几个大字,更是龙飞凤舞,不受拘束,与雁园同出一辙,看得出是她娘的手笔。 只此一眼,似乎带着某种熟悉的感觉,从胸口翻涌而来。 只此一眼,似乎看到了某处连着命运的线头,若即若离飘飞不定。 只此一眼,耳中似乎回想起了母亲的声音:“我的孩子,我要你自由飞翔,不受拘束。” 亦如此刻碧空如洗,万里无云的无限辽阔,而我愿沉溺其中中翱翔碧落,带着你的希望和我的信仰。 “东来芳飞雁,西去共翱翔。有此一居名飞雁。”几乎是同时与梦梓桑呢喃出声。 孟梓桑微惊,与孟凡林对视一眼,不由开口:“雁儿,这明明是你出生以前,你怎么……” “我也不清楚,大概是母女连心吧。情致意境,全在字里行间,不是吗?” 东方雁仰头望天,心里那个璀璨光明一生热烈如火的女子——一直都在。 霆台之中,视野开阔,清风涤荡,偶有鸟鸣之音,与碎玉檐铃清脆鸣音一合,自成佳曲。 坐在亭中,四下景色尽收眼底,正厅的屋顶,偏房的阁楼,西厢的炊烟,东厢的正房,遥遥可见舅母在小回廊上,手中托盘步于廊上,外公的正气阁样式别致,独成一道风景。 再远望还能遥遥望见隔壁府院墙上一支九里香探出墙外,花苞即绽如珍珠点缀。 抬头,飞雁居顶四方藻井,花鸟虫鱼,层层叠上,惊疑此处何须做个藻井? 孟梓桑看出她眼中疑惑及时解释:“这些都是出自姑姑的手笔,况且,自有妙处。” 亭中一张石桌略显怪异,石桌大而圆,显得笨重。虽然雕花精美却与这亭中的雅致格格不入。 孟梓桑故作神秘,行至亭中石桌前。 东方雁疑惑的看向孟凡林,这个大哥却总是一脸温和的笑,看不出端倪。 眼看孟梓桑上下捣乱好一阵,听见‘吧嗒’一声,似是什么开锁的声音。 孟梓桑退到东方雁身旁,只听轰隆隆声音连响,巨大的石桌从中间分成四份,随着机械轮动声缓缓分开,‘轰隆’一声,沉入地上铺成平台。 几乎与东方雁所料一致,这个石桌的本意是用来遮掩,而不是真正的使用。 此时亭中呈现阶梯状的起伏,中心赫然呈现一张楠木镂空雕花秀致小桌,桌上是一架紫檀木简朴古筝,没有繁复华丽的装饰,木质天然的纹路流水般顺畅优雅,檀香隐隐散发出,木质光滑柔亮,也能看出多年来有人细心打理。 孟梓桑跃上台板走到桌前,扬手一拨,清越之音绕梁回荡四溢开来。 孟梓桑转头对东方雁解释道:“此处藻井便是用来扩音之用,此处拨弦可传音几里,自然也是姑姑的手笔。” 东方雁沉思不语,孟梓桑却接下去道:“爹总说姑姑鬼点子多,脸上却是怀念和神伤的。据说当年姑姑在这此弹了一曲如梦令,多少佳人才子竞相聆耳,谁家千金如此佳作,把太上皇爷爷都招了过来,直夸姑姑不输当年,赞不绝口呢。”说着神色黯了黯,“不过谁也没想到,此琴当初一曲变成了绝响,从此之后拨弦之音,有音无律,不知缘何。” 孟梓桑突然目露难色,局促开口,结结巴巴:“那个,雁儿,你,能不能……” 东方雁正疑惑孟梓桑突然换了语气,结结巴巴,转眼被孟凡林打断。 “梓桑!够了!”孟凡林眼神平添三分怨怪七分警告,气氛一时诡异之极。 东方雁疑惑,“这是怎么了?何话不可说?” 孟梓桑神色郁郁,在东方雁疑惑的眼神中索性一气说完,“爹每年在姑姑生日的时候都会跑到这里来看着这架琴发呆,后来爷爷也看不下去,才做了这石台遮掩,你能不能试试弹一曲?我想爹能开心点,让他放下心结?” 孟梓桑神色有些伤感,终于继续开口,“每次爹爹这个样子,所有人都很难过,雁儿,你能试试吗?”眼中万分真诚,难以掩饰对她的期待。 在这样的眼神中东方雁感觉无比沉重,这如此真诚对待自己父亲的哥哥啊,让她如何忍心拒绝。 东方雁不语,走上石台。 明明自己还没这琴架高,勉勉强强能看到琴面,琴架如同小桌,下面可以看到是一个可以打开的镂空楠木雕花柜门,拉开来里面是一张精致的楠木小凳,与琴架相配,素雅不失大气,相得益彰。 东方雁的不语让孟梓桑忐忑,局促开口略带恳求:“我知道可能有些为难你,雁儿不会的话我教你,你且试试可好?” 孟凡林已经摇头叹息,人还没有琴架高,要雁儿四岁弄琴实在是太不经考量了,不过孟梓桑真性情急性子也是情有可原,他何尝不懂,又如何忍心责怪。 东方雁抬头望着孟梓桑,他眼中诚恳目露期盼,即使一曲下来也许会暴露她苦苦隐藏的什么,但若在这亲人的期盼中狠心拒绝,损失看到他伤心难过,相比之下,那又何妨? 抽出楠木琴凳,脱下绣鞋爬上琴凳,站立其上才能勉强挥臂扬弦。 孟梓桑面露喜色,“雁儿谢谢你!来,我教你!” 东方雁轻轻挥手挡开,两手扯下发带,青丝细柔及腰,一根发带用来束发,绑成马尾,一根用来穿过腋下束起广袖衣裙,干净利落的造型。 若是鱼沉歌在定知道,这是东方雁一直以来的习惯,不论歌舞乐曲,总之无论什么造型,只会束起马尾。 东方雁特有的习惯,也表示他要全力以赴了,前世的黑暗中还能保持一分清明神志的,大概也只剩一分对音乐的执着了。 素手轻扬,弦起,音落…… 十五(一)、指尖细弦,尽诉千般 亭中气氛,一时变得古怪起来。 这个状态的东方雁给人感觉才是真正的她,不伪装,不拘束,气场全开,气势磅礴,而这决不会出现在一个四岁的女童身上。 东方雁抬手播弦,一声清啸轰鸣着向四面散开。仿佛在空气中荡出圈圈涟漪,远处正厅二楼,人们纷纷停下的当前手上的事。 有惊讶之色掠过,数孟国公和孟云飞惊讶最深,一脸不可置信。 手掌半握姿势标准源,孟凡林的暗赞一声好! 东方雁尝试性的虚空比划古筝指法,脸上回忆之色浮起。 托,劈,勾,剔,脑中浮现出阳光正好的训练室,她和鱼沉歌用心的虚划指法。 抹,挑,打,提,舞台上学有小成,用心演奏。 双托,双劈,双抹,双勾,两人相视一笑,技法更加纯熟,同台献技。 撮,花,摇,扫,两人成功组合出道站上舞台。 脑中每个乐器的初学熟悉,两人都在一起,互相侵入彼此美好的回忆,无法分离。 遥想当初乐器高手,两人齐名,外行却不知各有千秋长短。 虽然各种乐器两人都会,但是她东方雁更精于钢琴提琴等新式乐器,一是因为在杀手训练中使用较多,二是古典乐器太能剖析人心,这些古典乐器俗称‘心奏乐器’。不适合当时心中阴暗的她,太过于杀机尽显锋芒毕露,只有张扬的西式乐器可以暂掩锋芒。 而鱼沉歌更精于沉静古韵的古典乐器,其清音柔和抚平内心波痕,更有润物细无声的轻柔细腻。 默默遥想着,‘沉歌,你现在过的好吗?有没有在弹琴的时候想起我呢?’ 众人目瞪口呆看着东方雁闭目虚划指法,由一开始的生涩到逐渐娴熟,像是月亮慢慢变圆,缺失的手法记忆渐渐回到脑中,指尖轻舞。 其音律精准不比多年浸淫乐器的大师手法差,不由一时间面露惊色,脑中浮现一个猜想,首先孟梓桑孟凡林对视一眼,眼中猜想不谋而合,又各自在对方眼中倒影中看见自己难以置信的神色。 东方雁猛地睁开双眼,双手一摁琴弦,颤音即止。 重活一世,能否摒弃前尘纷扰驾驭这心奏之音?且来一试。 一个上滑音起头将思绪带入回忆天光,听音调不是如梦令,从没听过的音调略带悲伤怀念,令人出神。 琴音起伏自如,东方雁回忆着前生种种今生因由,铺开了一副岁月长卷,天光可鉴,声律在头顶盘旋,肆意传向远方,霎时间天地无声,琴音涤荡静了整个曜日城。 声音传到王宫里,宰相府,城郊外,有人似有所思一回望。 起初平缓如泣如诉,再勾往事如梦前尘,思念故人之思,音中尽显。 落指,不再循着规律,另有章法眼花缭乱的演示出劈花摇扫几种指法,速度如飞。 如拈花而起利落而轻柔,尽显优雅又从神情中的见几分张扬之势,曲调上升如人生之大喜,与友携手同游共看天光,声平乐起,尽显欢畅。 突然一个短暂的停顿,堕了心神。 曲音再起,相遇之喜离别之殇接踵而至,恍若大梦三生跌宕起伏,最终曲调渐缓,抹弦平音。 清音渐止,听者有泪却早已陷入前尘往事,乱了心神,无法自拔。 曲终后,仿若未曾尽兴,轻挑指尖,几个缓顿清浅的音律,是他和鱼沉歌的暗语,一切安好,此时却尽述相思之意。 只有亭中几个年少之人,不喑世事几多苦,拍掌立起。 “雁儿弹得好!” 两孟目光欣喜,绝口不言方才心中所想,多年以后再并肩而谈时聊起各自一笑。 “无论如何,那是我们的妹妹不是吗?无论前尘过往,只叹此情此景,真心相待。” 闻声有人过来,东方雁跳下凳子扯下发带束发整衣,一气呵成。 身形太小就这样扬臂拨弦多少有几分费力,也免不了微微轻喘,额头微微薄汗。 转眼尽快平静了呼吸,恢复了包子头的天真孩童模样,一脸开心的大喊:“梓桑哥哥弹得真好!” 童音清质软糯,亭中的众人一头雾水,属孟梓桑最甚。 假山下一行人匆匆而来,孟英天神色遥远,孟云飞目闪泪光,孟太君早已拂袖抹泪,唯有舅母丁紫涵神色古怪一闪而逝,却没能逃过东方雁的双眼。 孟云飞一脸欣慰,喜形于色却略带忧伤,“没想到还有机会听到紫霄琴音,终不致让婉柔最喜爱的紫霄就此绝响,真是太好了。” 此时阳光正好打在茶树稚嫩萌芽的花苞上,熠熠生光,清风一拂,吹尽心中尘霾,得见天日。 孟英天却没这么好骗:“梓桑,往日里怎么不见你弹曲?你平时最爱鼓捣这琴,如何今日才成?” 孟梓桑不敢直视孟英天探究的眼神,远远的缩了缩,眼神躲闪就是不敢看向那边,“爷爷,那个……” 东方雁爽朗的笑,“一定是梓桑哥哥今天开心,一曲成音。改日一定让梓桑哥哥教教我弹琴,哥哥弹得真好啊。” 言下之意,却迂回的表达出她不会弹琴,在众人心中留下了心理暗示,又不动声色的撇开了嫌疑。 孟英天审视的看了半晌,距离太远只见众人神色如常,却看不出可疑之处。心下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一时也放弃了探究。 如往日般慈祥笑笑,中气十足开口:“当日许诺,谁能奏响紫霄便可成为我国公府上贵宾,然而邀尽天下琴者,无人能成。”顿了顿,笑的越发深邃,却更像调侃,“原来踏遍天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来吧,下午好好犒赏你,咱们的座上贵宾。” 孟梓桑回过神色,苦笑道:“算了吧爷爷,你每次都讽刺我,还是二公子当着舒服,我还是别做什么座上贵宾了。” 在场众人哈哈大笑,在心底某个无人可见的地方划开了冰封,流淌了一泓清泉,似当初那红颜早逝之人,红袖轻抚,划开了往事沉珂。 再回眸,故翩然而去,留暗香隐隐。而在场之人皆知,她常在他们心里,不曾淡去。 有人兴奋之余,除了司徒烈没人注意到东方雁不动声色的缩了缩手指,掩于衣袖之中。 飞雁居各怀心事,不予言说,待大人散去后又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言渐笑欢。 孟梓桑还神采飞扬地说了说塘中鱼儿不吃东西的事,据闻应该是只吃飞花落叶,反而吃不来糕点了,虽然令人奇怪,也不过是笑笑听罢便罢了。 夜幕西垂,黛色染天,镇国公府正厅晚饭的气氛比午饭平淡许多。 孟英天还是一脸尚未从紫霄一曲中回过神来的回味忧伤或夹杂欢喜的复杂神情,孟太君脸色却好了很多,不同以往脸色苍白,反而添了几分血色,语气也冲淡了往日半分伤感。 “要是我说是雁儿的功劳,婉柔在天有灵,也为咱们着想呢,我以为这辈子没有机会听到了,若真是如此,不免遗憾。” 瞬间气氛古怪流动,孟云飞横眉一竖,怨怪的开口:“娘!怎么说话呢,日子还长着呢,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唉,是老了,总爱胡思乱想,来,吃饭,吃饭。”孟太君说着夹一筷子给东方雁,“雁儿,多吃点。”一脸笑意。 一桌菜吃了大半,其中偶有交谈,却不甚少言,东方雁吃完了,安静的坐在桌子上,眼神乱转不语,孟太君见了心情欢喜,“这孩子像极了婉柔,记得婉柔,每次想鬼点子就这个表情。”当下一笑,“鬼丫头,想什么呢?” 东方雁笑得见牙不见眼,俏皮的说,“想看看舅舅给了我什么礼物?” 一桌人哈哈大笑,孟英天调侃:“瞧你这小财迷。” 东方雁跳下椅子,往孟太君身上一跳坐在腿上,仰头哄她开心道:“外婆来一起,我记得大人数钱的时候都眉开眼笑的,外婆也来开心开心。” 说着从袖间摸出中午那个纸包,孟云飞笑骂,“你这财迷丫头,可别嫌少。” 东方雁嘻嘻一笑,“不怕不怕,来日方长。” “数钱拉数钱拉。”孟太君跟着孩子气的轻喊。 孟云飞大笑,“你这个丫头,可别嫌少。” 东方雁嘻嘻一笑,“不怕不怕,来日方长。” 孟云飞一梗,满桌哄堂大笑。 只见东方雁抽奖似的一张张往外抽,除开一叠厚厚的银票,到后面竟然抽出另一个纸包。 “怎么还有?”东方雁疑惑歪头,随即欢呼:“舅舅真大方。” 孟云飞笑骂,“要是不大方,舅舅又是什么?” 东方宴似乎很为难很为难的,古怪瞥他一眼,傲娇说:“不大方也是舅舅,舅舅真笨。”说着还煞有其事的,把一整盘核仁酥端到他面前。 孟英天很买账,赞同的拍拍孟云飞肩膀,也是煞有其事的严肃说:“云飞多吃核桃补补脑。” 孟云飞也不尴尬,哈哈一笑,抓起一块各个分了,笑说:“来都补补,都补补,紫涵做的核仁酥格外补脑。” 丁紫涵笑骂他:“你多吃点吧,侄女都嫌弃你了。” 东方雁也笑着含了一块核仁酥,支支吾吾的说:“别吵别吵,重点来了。” 伸手一捞,捞出一个紫晶晶柱,未经雕琢。 孟云飞开口:“这是修建飞雁居但时候打下来的,你娘用来打的首饰摆地摊儿似的,一人一串儿给了,这是当初他特意留的一块儿说将来孩子出生了问他想打什么,改明我给你打去。” 东方雁环视一圈,孟太君几人确实都佩戴有紫晶饰物,或发簪或珠串,再一抖纸包里还有东西,打开一看竟是今日所见,中街那绸缎庄的地契?东方雁不解,不由望向孟云飞。 其实除了两个孩子谁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此时众人只是看东方雁故意惹孟太君开心都是意外的捧场罢了,开玩笑,一个普通官员一人多少年的薪俸能买下一块黄金地皮? 孟云飞说:“我记得宛柔说将来要培养商业知识,却是不想你走千金大小姐那条路的,犹记她说等我自己赚了钱,想怎么花怎么花,多爽。” 说着笑笑,“你瞧你娘,自小没个正经,那绸缎庄是我一个老友经营说家里出了变故,变卖了产业,我给接下了,不过我可不会经商,想来还是给你吧,也算是娘的心愿。” 东方雁笑了笑:“是,雁儿便试试,舅舅不怕我败光了家产上门借钱便是。” 孟英天一拍孟云飞:“没事,有问题找你舅舅定会慷慨解囊,救你于水火的。” 孟云飞咳咳一呛,眼睛一扫:“爹,你不救?” “我老骨头怕是要出门躲债哟,有你足矣。”一厅人哄堂大笑。 孟太君却开口,“雁儿才四岁……妥不妥当?” 孟云飞一拍胸脯,“娘啊,爹都把我卖了,铺子空着也可惜,便让雁儿拿去尽且一试吧。” 由此聚源楼便这般近乎玩笑的,定了主人,为日后分店各国打下基石,不过那也是后话了。 十六、血亲短别相见欢 一屋人气氛融洽,欢笑聊至天黑才将将散去。 出了厅房,大人们的主屋在东,与少爷们的知仪阁方向正好相反,出了正厅便在引露园分开。 孟梓桑一路欢言,倒也不失冷清。 孟国公府光是客房便是一个单独的阁楼,名四海阁,四海皆知己的四海。 三层建筑,与少爷们的知仪阁相邻。 孟凡林先安置常子良等人的住处,推开四海阁古朴的雕花大门,引燃烛火不知是什么原理,一星烛光竟足够照亮整个一楼方厅。 一脚踏进厅门,抬眼首望便是足够十人并行的红木阶梯,如黑暗中匍匐的巨兽,虽不得全貌,也自然有种古朴大气之风迎面而来。 不得不说,孟国公府全府上下大到建筑小到摆件无不是大气磅礴,却不让人觉得粗犷,于细节之处又有点点细腻与大气糅合下来,不突兀,亦有风韵。 抬头,也并不是迫人的承尘,一望到顶看得不清,却能看到比寻常屋顶自然高出许多,而在其它建筑中是不常见的。 虽然与现在的大多数风格不同,却意外的符合东方雁的胃口,嗯!就喜欢这样高阁开阔的风格。 “常兄,这便是四海阁,共三层七十二间房,现在无一人居住。日子仓促没来得及仔细收拾,还请常兄先屈居一晚,明天我府再派丫鬟来好生整理一番,若有需要可随意吩咐,招待不周,常兄莫怪。” 孟凡林虽寡言,却沉稳不失分寸,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桌上几上纤尘不染,没仔细收拾只是生活用品不齐全罢了,不过相信明天就能置办了来,在这个购物不便利的时代,从收到消息开始布置,也算是神速了。 常子良自然不会有什么不满,毕竟一时冲动跟了来,人家来不及收整也是常情,当下一揖,“子良多谢孟公子,只怕以后多有叨扰,还望公子莫怪才是。” 孟梓桑受不了他们你揖我让,当下擘着烛台上了楼,“东怪西怪哪有什么好怪。” 一脚顶开首当一扇房门,“雁儿的客人就是我们的上宾,现在正好没人住,来沾沾人气也好,免得闲置了好好一栋楼。” 说完,孟梓桑大摇大摆顺着二楼环了整整一圈,在楼梯口站停,烛台一递,“喏,还有三楼,从这走三层共七十二间房,一层二十四间,想睡嘛睡哪,一天睡一间都行。” 孟凡林头疼的扶额,对常子良却是温和一笑,“这人一根筋,但话也在理,常兄别客气,当自己家便是。” 东方雁三蹦两步拉着孟梓桑直窜三楼,示意孟梓桑照照房顶,迫切的想看看什么构造。 孟梓桑对妹妹自然言听计从,干脆伸指一挑,掌中劲风一闪,瞬间照的满堂光亮。 一看,竟在梁上高悬一顶琉璃圆盘宫灯,下悬挂直到二楼的菱形琉璃晶块,依旧是普通烛台引火,却在烛火缤纷折射下一圈亮过一圈,共九层,越往下晶块越少,聚齐了一层一层的光线反而只剩一个晶块的第九层,光华最是璀璨,直把整个楼上上下下映得恍如白昼,三层高楼一眼尽收。 一星烛火,竟然胜过万千灯盏,何等的巧夺天工。 这一刻,楼上孟梓桑眼光宠溺半拢着东方雁娇小的身影,楼下孟凡林眼波清澈,抬头轻仰,神情平静,而落在东方雁脸上的眼波,略显平静,细看却也看得出与孟梓桑神情异曲同工的柔和。 常子良望着华美灯光一时怅惘,孟旋却别过头去不愿与此刻亲情脉脉相接近,反而怕被灼伤,一闪而过的寂寥。 东方雁清澈眼眸倒映着暖黄烛光,心底似乎有什么屏障遇上这明暖之光,带了一丝丝冰雪消融的迹象,却平静无波,声色不显,一时众生相,多年以后独留岁月醇香。 当夜孟凡林以知仪阁没来得及收拾为由,让孟旋留下与常子良同住四海阁,孟旋没察觉似的笑嘻嘻应了。 三人相携回到知仪阁,领东方雁上了阁楼,却是排排空房,间间收拾妥当。 东方雁微微无奈,这根深蒂固的家族意识哟,虽表面接受了孟旋,却还是不让他和本家子弟同住,不过孟家能毫无芥蒂的接受他已经是实属不易了,又怎好强求?? 多年以后有机会相问,即使是大家族素来亲和又怎会无缘无故接受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记得孟凡林摆出一个单手托腮的姿势,十足的模仿他爹孟云飞的姿态,轻轻摇头神色似乎是无奈却深藏柔和,“婉柔经常捡一些莫名其妙的人回来,捡啊捡的就习惯了。” 东方雁:…… 当东方雁被领上阁楼看见自己的闺房那一刹那,仿佛被惊雷劈到,一时呆愣—— 进门是一间不大却精致的厢房,妆台铜镜衣柜样样精致齐全,好像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些女儿家用的东西了,此时有些来的太突然差点被吓到……似乎没想过仓促住上几天也会收拾的如此齐整。 这间屋子比在雁园的屋子小一点,但胜在精致,不张扬却处处透露大气内敛的风格,东方雁却已经相当满意。当下对轻质柔软的床铺致以诚挚问侯,却被孟梓桑一把拎住,东方雁转过头表示不解。 孟梓桑孟凡林一左一右引她进去,略过床铺才注意到,床铺后面有一架与床铺颜色近似的精致花鸟嬉戏图案的绣屏。 伸手一拨,粉色! 铺天盖地的粉色! 铺天盖地柔软娇艳却不堕风俗,衬上色泽略深的楠木家具更中和了其中粉腻轻浮的气息,于粉艳中带了一分严谨,却恰到好处的不压抑不沉闷,大气中不显张扬,严谨中不失活泼,相得益彰,且少女心满点的粉色。 而且大! 特别大! 大到从房间这头走到那头起码要半刻钟,粉色的帐幔轻轻垂下,微风带过水波般的觳纹,再不着痕迹地淡去。 空气中似有似无的淡香,不是熏香,却是楠木本身清而不淡,香而不俗的木香,不经意间撩过鼻尖,细闻时却又消失不见。 长长的羊绒地毯,展示精致的西番莲花纹,暖黄色一卷展开,铺满房间。 楠木雕花的衣柜妆台,不是经典的缠枝花图案,而是一个个雕了梅花,梅花栩栩如生,不凌人的傲气深藏在骨,浑然天成。 半开轻拢欲语还羞的,将起骨朵静待盛放的,盛放之极极尽绝色的,花瓣花蕊上的细丝脉络都力求完美,精致的出奇。 顺着花枝往下虬劲的枝干,偶有飞鸟几个枝头嬉闹,一入此景,仿佛真正站在一地清雪里,梅香凛凛,扑面而来,耳边鸟语叽叽喳喳,一身的清爽。 屏案花鸟嬉戏的底图,再与窗边书台书柜等一应图案呼应,整个一副青山美景,优雅韵致。 走近,妆台上妆奁胭脂一应俱齐,半开的抽柜发钗环佩琳琳朗朗,在半明半寐的烛光中也难掩宝石的光辉,光华一闪而过,迎着月色扑上了书案。 书案上一盏透花清水冰纹盏,其中一枝轻粉睡莲渺渺亭亭,羞涩的抱拢,花尖深粉,由上而下渐浅,胜似豆蔻女子的粉颊,欲语还休。 两三张莲叶静浮水面,偶见一尾金红悄悄探头,怕见人似得又躲入叶底,单一盏睡莲嫣然,又胜过了一张彩莲竞芳图。 十六(一)、本是酣夜却无眠 “时间真快,前几天还没打花苞的。”孟梓桑呐呐咕哝。 “这叫醉杯盏莲迎客来,雁儿来了,就开了嘛。”孟凡林神情愉悦轻笑着,“雁儿,快看看别的地方,有什么需要的就说,女儿家的东西,可能我们也有想不到的。” “诶?哥哥准备的??”东方雁愣,房间如此精致淡雅,她以为会是舅母或外婆准备的,没想到两位哥哥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孟凡林微红了脸,转到边上轻咳,孟梓桑哈哈一笑,一手拍上孟凡林肩膀,“这会儿不好意思了?一说雁儿要回来的时候谁天不亮就拖着我起床,满大街疯跑的?” 难得逮到东方雁也在的机会调侃孟凡林,却是更加的变本加厉,孟梓桑一脸笑谑,“绸缎庄胭脂铺一呆就是大半天,挑的眉飞色舞,不知道被那些夫人私底下怎么洗刷,雁儿用的着那么些首饰吗?那么大一盒胭脂,天啊。”孟梓桑摆出一个夸张的神情,夸张的低头嗅嗅,“弄得我觉得现在还一身胭脂味,嗯,这衣服还要再洗洗。” 孟凡林早就脸红到了脖子根,对孟梓桑投去一个哀怨的眼神,却都愣愣不知如何开口。 东方雁如何不感动,古代封建的风气两个男子逛绸缎庄也就罢了,还逛胭脂铺?多少风言风语还尚且不知,两个哥哥如此上心,凡事亲力亲为,自然几分真心不用多说。 不过大哥孟凡林一副深沉稳重的样子,买胭脂还眉飞色舞???那画面太美,她不敢想,多半是二哥瞎说。 “那……外面那间?”东方雁已经失去表达能力,对这房间的强烈反差不知如何形容。 孟梓桑一拍额头,“那当然是你贴身丫鬟的房间,正门在这边就是待你也看一看,从那边也可以进来而已。”随手一指,又是一排屏风,恩?正门在屏风后面?孟梓桑摇头,“那是浴房,再那边。” 望过八扇屏风的浴房再望,那一望连绵的长排雕花木门……纳尼?八扇门?! 东方雁咋舌,单就门口那间小房就比她在雁园的房间还精致,何况主卧…… 是这里太好?还是那边太寒酸?东西没有对比自然是最好的,而如今两相对比之下之前雁园那间还算不错的房间,顿时失了光彩。 啊!城里人真会玩! 东方雁从来没想过正街那一家铺面价值万金,孟家随手扔给了她,她又随手托付给了常子良,更阔绰。 不外乎托付给常子良时那呆愣的模样,她只道大惊小怪,原来是多么的情有可原。 ‘吱——’一声门被推开一扇,恰好鹂儿端着水盆进来,小声咕哝着,“哇,八扇门,想怎么走怎么走啊。”说完,一抬头,看见几人都在,一愣。 “呀,参见少爷,小姐。”急忙行礼。 孟凡林刚压下满脸红晕,见终于有人来松一口气,方才不知道如果孟梓桑再继续奚落他,他会不会落荒而逃,一扭头。 “咦?”孟凡林惊讶的盯着书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尾雪白从青玉笔筒后冒出来,摇摇摆摆,不一会钻出一个小脑袋,雪白毛茸的大耳朵在烛光下亮的晃眼,探出头来,发现有人发现了它,索性也不再躲藏,迈着自以为优雅的猫步甩甩头晃出来,却一脚踏进了双雀缠枝的笔砚,犹不自觉地前行,在那蜡生金花罗纹宣上一脚一个落梅爪印,细细一排。 还想跳下书案,被东方雁一手拎着后颈,往后一扔,狐狸耳边只听到‘给我洗了去,还在闹’几个字和呼呼响起的风声,便张牙舞爪的扑进了鹂儿水盆中。 “叫你跟来。”东方雁拍拍手,一脸嫌弃。 所幸没有水,狐狸在盆中上蹿下跳,居然用愤怒的眼神挖了东方雁一眼被鹂儿赶紧端跑了,门外犹能听到鹂儿小声的叽叽咕咕,“叫你乱跑,这下露馅儿了吧。” 两孟呆愣,“呃,那是你的……宠物?”嗫嚅了半天拿捏不稳措词,曜日倒是很少见到用狐狸当宠物的。 东方雁挠挠头,似乎也在思索,半晌讪讪的笑,“恩……捡的。” 两孟厥倒…… 此时夜深,两孟深知到了就寝时间也不好再呆在妹妹的闺房里,便也早早离去。 孟凡林规规矩矩,“妹妹早些休息吧,天色晚了,我们先告辞了。”一把拽了孟梓桑走。 孟梓桑被拖在身后大声说:“早点儿歇息吧雁儿,改天哥哥带你出去玩……”话没说完被孟凡林‘砰’一声掩上房门,声音隔绝在外。 留东方雁一人面对这粉帐深深,眼中复杂,站立不动。 按耐着想冲过去抱着锦被滚一滚的心思,还是就此作罢,前世压抑一生,什么都下意识的选择深色,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带来一点点几不可觉的安全感,却按耐不住芳华少女自然都有,却深藏心底不敢表露而被早早扼杀的少女心,平日里衣裳也尽量避开粉色,此刻内心纠结矛盾。 半晌,终于熬不过内心渴望一扑而上,在柔软的锦被上揉来揉去,滚来滚去,择床的人竟然意外的一夜好眠,直到天亮。 今夜良夜,有人一夜天光,亦有人一夜无眠,东方雁第二天还要回东方府请安,便早早的睡了,常子良一夜无眠,太兴奋!孟旋一夜无眠,太惆怅…… 画面一转…… 皇宫,景深殿。 一年未归的司马玄,自然受到来自母后的热切思念,父王寡言却抑制不住的慈爱神情,父王走后,母后抱着他嘘寒问暖,问他有没有不习惯。 细想来,虽然远离家中却似乎仍然是快乐充实的,远没有一开始的不习惯闹脾气,甚至坠崖那次的无声抗议了。 而今好容易回了家,却没有想象中的开心兴奋,于是陪母后待了一会儿,便回了自己殿中,宫中四岁离殿,年满四岁,便要脱离母后宫中自己另住。 此时望着床帐的精细纹路不语,夜深时刻,耳边忽然荡起白日琴声悠悠,脑中不自觉思念起东方雁的音容笑貌,暗叹,不过一天而已,怎么如此不习惯。 此时自认为不过是相处一年突然离别的不习惯,却在天光将明之时才匆匆睡去。 …… 鱼府,悦微阁。 同样有人辗转反侧,一夜无眠。 十七、花飞花落花满天,只是落花无人怜 庭院深深深几许。 步入门亭,如入无人之境的踱过正厅,除了一开始迎门的小厮一路当真安静的出奇。 即使通报了也无人相迎,诺大的宅子,东方雁缓步而行,孤凉之感迎来,寻不见家的感觉。 一入内院,白石精雕荷顶缠枝纹栏杆,迎风吹来古色古香的气息,远远可以见到对岸白石小亭,似乎一切都没变,又似乎一切都不同了。 相同的是风景建筑,古香韵味,不同的是池中不再荷香悠悠,昔日红颜再不得见,物是人非。 此时缓步而行的自然是东方雁,难得回京,无论如何要回‘家’一趟,免得落人口实,犹记早晨出门时表哥复杂神情,“雁儿,孟家的大门可一直为你开着,过两天我们去看你。”显然是怕她受了欺负。 她却是一笑示意不必,若是不放在心上的人何谈欺负呢?且让她自己吠去吧。 回身一望,瑶阁。 万事之始,自己从这里降生,出生便是与生母的死别,由于出生娘亲便去世了,又从出生就只笑不哭,后 庭中流言蜚语如漫天雪花,她何尝不知。 克死生母,妖星转世,一个比一个离谱。 那又何妨?她东方雁何曾在意过外人的眼光? 其实自己哪里不曾心伤,内心倒更渴望用什么来换一分母爱,偏偏命运弄人。 清冷的眸中倒映着瑶阁之影,两层木楼,琉璃飞檐,尽显大气,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仅这园中仿佛被它气势笼罩,成为诺大园中最打眼最大气的一阁。 即使是东方府主人——东方柏,也就是她爹居住的松魄居也被摄其光芒,显得平淡无奇,似乎其主人想在某人心中得到主人的地位而甘愿臣服,又或许瑶阁的主人也曾经在主人心中占据诺大一隅,无人可比,所以给她最大的殊荣? 起码现在,都已经无从求证了。 然而自从孟婉柔去后,东方柏常年借口戍守边关不归,使得园中瑶阁松魄居颜玉阁这些本该因主人存在而万分热络之地,此时却显得格外冷清。 曜日王都,依山傍水而建,上至兮江分流川河,外围兮江环城,城门再倒引川河围城,然后再分流至各家庭院中又成一丽景,北临洹山,山脚再建狩猎场,地理不可谓不佳。 此时庭院水声淙淙,流入思绪,再流去那一分无以为记的惆怅,潺潺远去。 那一份深沉,鹂儿看在眼中尚不知如何开解,便只能默默作陪,不忍言语。 一别经年,东方雁惆怅之余对那个方向深鞠一躬,低语道:“母亲,我回来了。” 鹂儿咬唇,眼中不忍的看向东方雁,明明自己身世尚算可怜,如今东方雁眼中积蓄的悲伤却更令人心碎。 东方雁不满五岁,且从一出生她就陪在身边,而那不是五岁孩童能露出的神情,更像高山雪顶孤寂的狼发出无声的哀号,痛彻心扉。 只有东方雁知道,这不是单纯的孩子的心碎,而是两世为人仍旧得不到亲情的温暖而加倍痛苦的心碎,比自己预计中的的来得更加猛烈,无所适从。 终于,咬咬牙,鹂儿也对瑶阁深鞠一躬,心中默念:‘夫人,鹂儿会照顾好小姐的,您放心吧。’ 东方雁起身,再望已经恢复了平静如水的神情,望着身后鹂儿,挑挑眉不做言语,转身向里院走去。 没有下人引路,这个从出生便离去的家,却如同在心中有张地图一般。 东方雁走的步伐坚定,方向也是精准的,如同已经走了多年,或许又何尝不是午夜梦回日日相思呢? 突然东方雁顿住脚步,鹂儿不解地跟着停了下来,疑惑之间正要开口。 “妹妹?”语气一分犹疑,三分不确定,五分试探,却在尾音中夹杂一分欣喜。 东方雁回过身却是纳闷,身后的男孩明明与自己年岁相当,怎知是妹妹,不是姐姐?想了想,大概府中有人排了辈分,自己不知而已吧,便也作罢。 身后突然发出的声音,惊了鹂儿一跳,差点惊叫出声!这人走路怎么没有声音?一时愣愣看着身后华服男孩,反应不来。 东方雁却一点也不惊讶,仿佛早预料到身后有人一般。 平静转身直视眼前看年岁与自己一般大的男孩,长眉入鬓,高鼻薄唇,还未长开的稚气脸庞,却有三分精致,七分风情,眼目清澈,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光华一闪间隐隐逼视出琥珀色的光彩,一转眼再消失不见。 精致的脸庞,稚气未脱,却有一水令人惊异的华发高高束起,配上气度沉稳的姿态和风情万种的面貌,却有种说不出的妖异。 然而讶色不过一闪,便敛于眼底,不辨情绪。 男孩看东方雁十分沉静不做言语,此时脸上露出一分局促三分无奈,五分失落一分悲哀的复杂神情。 微微低下头去,几不可查的动作,东方雁看在眼里,低眉颔首,微微欠身,“是,见过哥哥。” 鹂儿才惊觉自己直直的盯着别人看十分无礼,连忙福身,“见过少爷。” 不知道眼前男孩在府中排名几何,便只能以少爷称呼。 不怪鹂儿,孟国公府原本安排了嬷嬷给她补习 大家族丫头的规律和东方家的情况,结果正说到这里,孟府忽然琴音响起,恰逢是院里看着孟婉柔从小到大的老嬷嬷,一听到熟悉的琴音几乎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的掩泪,琴音散去时却也忘了要说什么,一转身走了。 留下鹂儿一脸疑问,不过自然也是怪不得嬷嬷的,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也是正常…… 男孩不在意这些礼节,此时却一脸惊喜上前一步,随即反应过来,又后退一步,讪讪一笑:“额,妹妹你不怕我?” 下意识的摸了摸头发却像怕惊吓到她,又微微后退一步,眼中矛盾纠结,似喜似忧。 东方雁前世却也听过有人天生华发,却没见过。不过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当下露出有些生涩又不显唐突的笑容,作为一个不到五岁的女童表现得十分恰当。 “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能决定的,既然来了我们也只有接受现实,是吗?哥哥。”沉静的话语,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毕竟是五岁的孩子,听到这话愣了一愣,却十分欣喜,“真的吗?妹妹是这么想的吗?” 语气掩饰不住的轻快,显然沉稳不是他的本性,不过将自己的心性深深掩藏在沉稳的面具之下,东方雁一眼看出,只不过再沉稳,也只是个孩子。 “三弟,可得走快点,我们今天还要迎接妹妹回家呢!”远远地顺着风从食池塘那头传过来,声音娇俏可人,话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只是透过石栏的缝隙远远看去,大概比白色石栏高一点的两个人,六七岁的年纪,语气却略微有些阴阳怪气,脸上更是毫不掩饰的嘲讽笑容。 模模糊糊听见男孩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听得真切,“菲儿,你自己不是说少和怪胎说话吗?”语气中嘲讽更甚。 两个人一脸嘲讽的说说笑笑,却是一脸的傲慢跋扈,此时慢慢的顺着池边,渐渐走远。 十七(一)、下马之威不足惧 秋风瑟瑟,卷着一席发涩的惆怅吹来,再带着一腔酸涩而去。 两人渐渐走远,眼前男孩脸色惨白,握紧双拳不语,压抑着什么似的偏过头去。 鹂儿小声嘟囔,“真是过分!” 男孩一颤,不语。 “阿哈,锅锅,锅锅!”甜糯的声音传来,渐渐走近。 却见一个九岁左右的男孩抱着一个粉糯可爱的小女孩走来,脸色温和宁静,带着温暖笑容。 女娃远远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在空中抓挠,“锅锅抱!”说话间露出小颗还没长齐的小糯牙,像是温软的海贝包裹的珍珠,话说如此,此时却有点漏风,不过更添了三分可爱的味道。 男孩一听到女娃声音,转过身去,“含儿不听话,又叫大哥抱你!”声音却带着点点微颤。 女娃犹自憨笑,“锅锅抱!”不停的板腾。 九岁男孩语气温柔,“含儿乖,三弟还抱不动你,别闹啊。”一边把不安分的女娃放到地下。 抬首看到东方菁脸色苍白,对湖那边远远一望,看见两个背影,便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转过身对华发男孩开口:“三弟,菲儿和二弟不懂事,你别和他们计较啊。”语气温和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样子。 目光一转,突然看到东方雁小小的身影也是一愣,也只是一愣,随即了然,“妹妹。”却是肯定的道,显然也知道东方雁今天会回来,语气还算温柔,只是多少有些生疏。 东方雁欠身,“大哥。”语气平静不见波澜,鹂儿也福身行礼。 女娃一站到地上就跑过去抱住东方菁的腰,此时听着陌生的声音好奇的抬头睁着大眼望了望鹂儿和东方雁,却还是往东方菁怀里缩了缩,语气低低不知所措的嗫嚅,“锅锅。” 东方菁看着怀里的小人儿面色温柔至极,露出哥哥对妹妹最典型的温柔,“来,含儿,见过姐姐。” 小人儿抬头望了望,嗫嚅的叫了声:“姐姐。”便又躲回去死死抱着东方菁的腰不松手。 东方雁也不在意,小孩子直觉最为敏感,她一身戾气太重,寻常孩子如此反应才是正常。 东方菁宠溺的笑了笑拍拍小人儿的头,牵起一只小手温和的道:“走吧含儿,娘等我们呢。” 女娃眼睛本就亮亮的更是光华一闪,听了话便一手拽着东方菁手指撒欢似得往前奔,东方菁歉意的一笑,来不及扬起合适的弧度便被小家伙拽着走远。 远远听到无奈的声音,“慢点含儿,仔细摔……” 话音未落便是‘砰’的一声…… 这边一滴冷汗来不及滑落,小人儿倒是不哭不闹,起了身依旧撒欢似的往前跑。 “那我们也走吧,妹妹。”九岁男孩远远看着,也是没忍住笑了笑,头也不回说完便也向前走去。 一路无言,前面东方菁和东方含的身影已经远远消失不见,直到快到丹青阁也没寻见,想来他们早已经到了。 一转弯便是丹青阁,男孩才终于打破沉默,轻轻拍了拍东方雁肩膀,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说道:“三姨娘脾气不甚好,妹妹仔细着点。”才一转身当先进了院子。 一路走来杳无人烟,东方雁几乎就要以为东方府确实是人烟稀少,然而一进了丹青阁才发现原来是另一番景象。 几十名侍卫列队分开成两排,身后则是府里的仆人,林林总总算来也有百余人。 此时侍卫在一干仆从前,夹道站在青石小路两旁,使本就狭窄的青石小路更加拥挤。 见她过来,仆人们弯腰行礼神态恭敬,“小姐。” 侍卫们目不斜视,也不曾开口言语,只是人高马大光这样站在两旁便让人觉得遮蔽了所有的阳光,十足的压迫。 东方雁如若无人之境,平淡的看不见一丝表情,脚步平稳缓步而过。 鹂儿怯怯的望了一眼,却看东方雁神色平静从容,便也定了定神跟着走去。 前方的侍卫们目不斜视站得笔直,在身后没人看见的地方却在挤眉弄眼。 有人嘀嘀咕咕,“哟,小姐挺有气魄的。” “小声点,三姨娘叫我们吓吓她,现在夫人不在了,还是哪方都别得罪的好。” 远远有一个小小身影悄悄的挪近,没人注意。 直到快到厅前,青石小路走完了三分之二,鹂儿已经有些满头冷汗,却不是因为秋天不算热烈的日头,也不是因为这条倒长不短的小路让人坚持不住,而是东方府里的侍卫全然是前朝上过战场的兵们,后来战争停止便解散了军队,然而常年打仗的汉子们也没个一技之长,愿意的便留下做个侍卫,不愿的便领了一笔银子回家种田去了,然而上过战场凝练下来的气势却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何况鹂儿实在是个年纪尚幼的孩子。 最末一个人眼看身形还要高大几分,突然大喝一声:“行礼!” 声音之大,却是震得地面都颤了颤,鹂儿的腿也跟着颤了颤…… 更惊人的却在后面,震天的吼声突然爆发,惊走了院里一片鸟鸟雀雀,“参见小姐!”赫然是拿出了练兵喊号的架势。 东方雁嘴角一扯怀疑此时会不会半个曜日都能听见,真正在意的却不是这个,目光远远看着前方,有些莫名。 鹂儿一惊低呼,险些就要惊叫出声,终究还是堪堪忍住了。 夹道两侧侍卫躬身行礼后几乎只留下足够两人平行的距离,东方雁不慌不乱连脚步都没停顿,声音静止之时,仿佛一时间气氛都如水凝滞。 直到快要到了青石小路的尽头,东方雁才平静开口,“各位请起。”声音稚嫩,却散发一种与稚嫩的声音截然不同的老成气势,毋庸置疑的铁血气势。 此时心中却是在冷笑,下马威吗?就这点手段? 而方才远远偷跑出来的东方菁恰恰听到如此震天的呼喊也是吓得一软,好歹扶着门框堪堪稳住。 突然听见:“哇!”的一声,其响亮也不亚于方才。 顺着声音一看,却赫然是先前见过一面的东方含小家伙,此时从地上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冲到东方菁怀里大喊大叫:“哇!锅锅,怕怕!” 东方菁显然也是许久没安抚过东方含这看得出来不爱哭的孩子,难得一哭反而有些一发不可收拾,泪珠子吧嗒吧嗒往下掉,落在地上响起清脆的声音,实在令人束手无策,此时东方菁也是手忙脚乱,又擦眼泪又哄又抱却丝毫不见功效,急得满头大汗。 侍卫们一张老脸有些挂不住,有人悄悄嘀咕:“惨了,小姐没吓到,倒吓着三小姐了。” “诶,你别说小姐这气度倒有几分像老爷。” “我觉得明明更像夫人。” “诶诶小声点……” 身后嘀嘀咕咕哪里躲的过东方雁的耳朵,只是不予理睬罢了。 此时东方雁也已经走到了青石小路的尽头,眼看东方菁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却也没能止住响亮的哭声,一边擦汗一边擦眼泪,难为了大冷的秋天也给弄了一身的汗,着实狼狈。 十七(二)、我本事外人,奈何你菲找上门 “哇呜呜呜……”漫天的狼嚎,飞离的鸟雀来不及落回树上便又被惊得飞起,大概心里着实也有些气愤,怎么今日这园子里如此的扰人,哦,不,扰鸟! 眼看地上小小的人儿还止不住哭声东方雁只觉得惊奇,如此小的孩子哪来的这般体力…… 此时走到近前,却也被吵得满心烦躁,本想置之不理,此时却是一腔烦躁忍无可忍,众目睽睽下躬身下去,双手一扬。 有人瞪大了眼,眼看第一天回来的小姐今天就要发威了不是?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全场一时沉默如水……此时自然连带也少了那扰人的啼哭。 几乎是在一片惊讶怒瞪惶恐的复杂神色中,东方雁手掌高高举起,再猝然之间重重落下,——一巴掌。 一个响亮的巴掌,足以让耳根清净一片刻,手掌发麻,掌心发红,显然付出的代价确实不小。 揪起一众人的心脏也连带着坐过山车般急上忽下,声势浩大,气势逼人,然而不过是个对掌罢了。 女娃愣愣的盯着东方雁,抽抽搭搭连哭都忘记了,大眼瞪小眼,东方雁觉得此时似乎应该说点说么。 东方雁清清嗓子,做高深状,“哭,不能解决问题。”低头看看仰望着自己的小女娃,满脸鼻涕眼泪似乎还是一脸傻样,反应不来,似乎很是受用,便挥手一指身后一群糙汉子,“若是能把他们弄哭,才是你的本事。” 女娃依旧愣愣看着,眼中的水汽花花渐渐敛去似乎变成了闪亮的星星,只是表面依旧闪闪烁烁罢了,寻常人分辨不出,此时也一时仰望,却做不出反应。 后面嘀嘀咕咕声音又起,“嚯,小姐威武,够狂!霸气!” “三小姐才两岁,这样会不会太凶了。” “啧啧,瞧把三小姐吓得。”说话间似乎也不想想,起初是谁吓哭了小女娃。 女娃抽噎两下,竟然真的止住了哭声,还挂着满脸眼泪鼻涕活脱脱小花猫一只,露出漏风的糯牙一咧嘴笑开,“杰杰,杰杰!”蠢萌的唤出了自见面以来第一次富含感情的亲昵称呼。 东方雁一脸嫌弃的看着,其实不光是小孩子不喜欢她,她本人也实在不喜欢小孩子,只是此时终于是冷不下脸来,扯了扯嘴角勉强算是笑了。 东方菁抹一把冷汗终究是松了一口气,才抬头看着东方雁笑笑,“快进来吧妹妹,姨娘们都等着呢。” 东方雁的背影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场面顿时失去了控制,整齐的列队打散,三三两两交头接耳喁喁讨论着:“像夫人!” “像老爷!” “夫人!” “老爷!” 东方雁还没完全走远,听到声音也是哭笑不得,无奈,也便任身后侍卫展开像夫人还是像老爷这个永远没有结果的命题。 ——丹青阁正厅。 东方雁就像是一脚踏入了诡异无声的真空环境中。 原本叽喳的众人在东方雁进门的一刻忽然诡异的钉在了原地,喝茶的吃水果的都一时忘了动作像是播放电视剧时突然按下了暂停键,还特么是4D版的。 脸上神情来不及变化,惊讶失望轻蔑讥讽百态众生相,却一一落在了东方雁眼中,只是微微挑眉,心里赫然也是冷笑。 厅中人听了三姨娘的布置各怀心事,或幸灾乐祸或冷眼旁观或真心担忧,但此时都沉默不语,而此时沉默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年仅五岁的东方雁平静悠然的踏进房门,神色冷淡,眼风一扫似乎什么都落入眼中,却似乎什么都没放在眼里,突然一种冰凉寒战沁心得寒意随目光的流转乍起,又在视线挪开的瞬间转眼消失。 阳光随着东方雁的迈入而洒下一缕金辉,再渐渐晕染开来,整个正厅都为之亮了一亮。 直到东方菁一手牵着东方含踏入了房门才踏碎了一厅令人窒息的安静。 此时眼看气氛不对,赶紧拉着东方含站到一名美妇身后,眼观鼻鼻观心抿唇不语。 坐侧主位看起来位分较高的一名美妇上下打量她半晌,终于缓缓露出了笑意。 “可算是回来了,来来,让二娘看看。”语气平稳不辨情绪,却在几位姨娘中形成了暗涌的气流。 而东方雁站在风暴的中心,面不改色举止大度,举止间却恰到好处的带一点五岁女童应有的稚嫩懵懂的天真,“是,二姨娘。”迈着小步缓缓上前,似乎全然没注意到侧座衣着华丽看似优雅的妇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狰狞和站在她身后随着她走近而越发嘲讽的小女孩。 她一眼就认出那是她出生那天,一出门就跑来阴阳怪气呛声再被嬷嬷呛了回去,被她爹成为‘芝芝’的女子。 是的,进门她就认出了这对兄妹便是方才在那边湖畔乖张挑衅的兄妹二人,赫然是大哥口中的‘菲儿和二弟’,眼下便是长女和二哥了。 此时全然装作没在意,目视前方微笑着向二姨娘的方向走去。 心里默默计算着,三步,两步,一步…… “哎哟喂!”两声娇呼同时在厅中响起,东方雁踉跄往前扑了两步便稳住了身形。 然而此时没人有空关心东方雁一闪而过的狡黠一笑,视线全部集中于三姨娘身边脸皱成一团的女童,只见女童一双大眼都忍不住泛起了泪花,不住‘咝咝——’的倒抽冷气。 东方雁恰到好处的上前一步一脸关切的问:“菲儿,怎么样了,我踢到你了?疼吗?”心里却是想的:啧,劲道不够,脚应该再抬高一点。 然而根本不等东方菲回答,便自顾自说道:“菲儿,好端端怎么能把脚伸到路中间呢?身为大家闺秀一定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没外人在也就算了,若是在外面又被踢到怎么办?再说平日里出席宴会什么的万一绊倒了什么达官贵人就大大的不好了,指不定怎么说我们东方府教女无方呢。” 一脸情真意切懵懂天真,语中夹枪带棒不显痕迹,而且让人丝毫找不出错处,实在是无言以对。 三姨娘变了脸色,“菲儿,怎么样?还好吗?娘给你找大夫来看看去?” 东方菲本就疼得说不出话来,一看东方雁拿着大义凌然的样子,再听了一番抢白,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得,满脸惨白,泪盈盈颤巍巍一声:“娘……”便再也没说出话来。 十七(三)、红尘匆匆,我本过客 东方菲被丫头扶着,一瘸一拐出了房间。 东方烁面色不变,冷眼看着东方雁,嘴角噙一抹冷笑,像盯着猎物的豺狼,侵略而危险。 送走了东方菲的三姨娘回过神,怒目而视,一手指着东方雁,“你这小贱人。”却是说的咬牙切齿,只是话音未落,一抬眼便生生撞进了冰窖之中,眼看着尚不及她大腿高的东方雁眼神凌冽,呆愣一瞬。 来不及反应便被东方雁接过了话题,语气娇柔带着三分脆弱的哭腔,“三姨娘,雁儿也不是故意的,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呢?”说着说着,居然委屈的泛起了泪花,“雁儿知道雁儿的娘没了,纵使多年未归,可好歹还是这个家的嫡女,姨娘你怎么能这样用手指着雁儿呢?”心里却得意的想:宫斗剧看也看了不少,演也演了不少,还不至于这点小问题都应付不了。 转眼这厢梨花带雨轻轻拭泪,全然没了方才的刚柔并济伶牙俐齿,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般轻轻啜泣起来,状似无意的边哭边挪,挪到站在一旁的刘管家身前。 原因无他,在三姨娘伸手指着她的瞬间,似乎看到这位面色严肃的管家似乎额角隐隐跳动了一下,此时便正好赌上一把。 小手拽住刘管家衣裳下摆,说完还不罢休,抹抹眼泪道:“这是在家里也就罢了,可是管家伯伯,你说三姨娘这样子对待府中嫡女,若是被外人知道了不知道别人背地里怎么看待我们东方府呢,人家定义为东方府家教不严刻薄嫡女尊卑不分,您说是吗?” 家教不严,刻薄嫡女,不分尊卑,三顶大帽子扣下来饶是尖牙利齿的三姨娘也不禁白了脸色。 半晌无声,东方雁暗暗思考,看这位老管家不苟言笑神情刻板一身老学究的迂腐气息,戴着副西洋金丝眼镜对方才一事不予理会,从他这个角度完全可以看得到是谁先出脚的,不帮着同流合污,想必大约心里还是占着三分正义的? 此时一时无声,东方雁却暗道难道自己看错了人?即使如此却也不担心,招数总是有的,只是相比之下都不算上策,此时唯一想的就是难道这么多年来眼光差了不成? 二姨娘坐在一旁看见三姨娘吃瘪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笑意,却置身事外不言不语,心里却是暗道东方雁找对了人,刘管家可是当年老夫人亲自指派的官家,最是公正公允视条规为一切,虽然是下人而在东方柏不在的时候在这个家的地位却是无人撼动的第一。 果不其然,一说到条规又听见东方雁句句不离东方府,老管家的山羊胡微微动了动,终于语气生硬的开口,“小姐多年未归好歹也是家中主人,虽然现在老爷不在,嫡女的地位在这个家里却是不变的。” 三姨娘脸色煞白,似乎想说什么,然而看了看一脸古板的刘管家便也只有打落了牙往肚里吞,恨恨地坐下,却安静了许多。 东方烁意味不明的看着东方雁,眼中闪着几不可觉的微光。 东方雁心中冷笑却是装作惶恐的开口,“三姨娘,今天府里没有外人雁儿自当不该再与你计较,只是请姨娘日后出门在外……”语调拉长,三分警告道:“还请千万顾忌我东方府的声誉才是。” 说完犹不放过,泪花早已消失无踪,笑盈盈的转向二姨娘,“二姨娘,您说……”眼中带着掌控全局的神色敛于眼底,“您说我说的对吗?” 若是没有方才一番外柔内刚的抢白一番,二姨娘此时都会以为面前的不过是一个天真可爱的孩子,只是此时吕丹青可不敢如此认为了。 看了看三姨娘银牙紧咬气得脸上发青,当下却不接东方雁的话题,只笑道:“好了不闹了,快过来让二姨娘好好看看你吧。” 这话倒是别有深意,避重就轻不说还不着痕迹的给了三姨娘个台阶下。 可见说话也是门艺术,话说好了,两头不得罪,恰到好处,也怪不得二姨娘府中多年无主也能不动声色的掌握主导权,除了本来的位分自然也离不开圆滑处世之道,单单这座位排次便能看出三分端倪。 东方雁也只道原来是只老狐狸,不可能指望二姨娘站在他这边,只是毕竟如果太不依不饶反而更可能联合起来排挤她这个‘外人’,这也并不是她想要的,此时不过是想表达一个‘这不是个软柿子’的意思,如此一番作为已经足够,眼看目的达到,也便见好就收。 脸上却带着比狐狸还狐狸的笑容。 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笑盈盈轻快地走过去,微微欠身行礼,“雁儿见过二姨娘。” “快起来吧,好孩子,这么多年在外面可苦了你了。”二姨娘语笑嫣然间流眄生辉,举手投足间一股清香的书卷气息涌出,却也不是刻板,而是神采飞扬的优雅风韵,容貌上无疑也是有几分姿色的。 “来,让我看看。”二姨娘轻轻把她拉到面前,“瞧瞧,真是水灵的人儿,长大了一定是个美人胚子。” 话不知几分真几分假,五岁又能看出来什么?越长越残的多了去了! 话不是重点,重点是话里的故事,却是十分温婉的表达了一个‘我不会为难你’的立场,两人互换一个狐狸式的笑容,却是心中了然。 东方雁眼看目的都已经达到,便也笑得越发灿烂,“雁儿自知不及二姨娘三分姿色的,二姨娘谬赞了。” 果然不论什么人都不会讨厌拍马屁的,东方雁心里想着,面上从善如流的说着,丝毫没有半分不自在。 二姨娘十分受用,也是掩唇一笑,“这孩子怎么这么会说话?瞧这嘴甜的。”接下来的举动言语却是十分的正常,看起来不冷不热,若是仔细了却也能察觉出三分真心。 “来来,你打小就在外面生活,姨娘带你认认家里的人。”说着一手找过站在她身后一直不语的男孩,“来,这是东方诚,见过你大哥。” 这话也说得妙东方雁却听得真切,是大哥不是大少爷,作为家中的长子,这个男孩无疑是对嫡女威胁最大的一个,不可改变的是,不论哪个封建社会都多少带一点男尊女卑的气息,不论表面多么风平浪静私底下却总是暗流汹涌的。 索性东方雁也毫不在意,此时还没将自己代入现在这个角色中去,不过但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罢了,此时也是一笑半礼,“雁儿见过大哥。” 东方诚听着一声大哥不说别的,但就这么一个听话乖巧的小女孩这么叫你一声,心再硬也得软一软,此时面上神色却是不变,不冷不热的应道:“是,妹妹。” 二姨娘嗔他一眼,“木头,难得见雁儿回来一次,也不知道笑一笑?” 此时心中却在腹诽,这个二姨娘句句都是两层意思表面还看着温柔和善,心想不是你授意,东方诚态度便会如此不冷不热?如何不是碍于这个场面做给三姨娘这些人看的?至少刚才院子里遇见也不是这般冷淡,哼~老狐狸。 此时吕丹青又回身对东方雁说:“晚些诚儿带你去府里到处看看,以后有什么需要直接来找你大哥或二姨娘都可以的。” 然而这句话最主要表达出来的意思却是:这个家现在是我做主,以后的事你还是得好好掂量掂量。 不过东方雁却也着实佩服这个二姨娘,大概从自己方才那一举一动绵里藏针都看出了不少蛛丝马迹,此时却并不因为她只有五岁而掉以轻心,她这些话隐藏的含义不论东方雁究竟听不听得懂,但在表面看来都是十分得体的,至少女人间的心机,东方雁便也自愧不如罢了。 不过明面上自然也不会表现出什么,便也是老实的应道:“是,那要劳烦二姨娘和大哥了。” 十七(四)、女人多则是非多 “是,那要劳烦二姨娘和大哥了。”垂下头没人看见的角度,一丝微微的笑意绽出。 “这孩子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二姨娘笑骂,心里也嘀咕着,说话间也细细打量着东方雁。 这孩子表面上看起来什么都不懂,说话也找不出破绽,可这句‘劳烦二姨娘和大哥了’却也值得揣摩。 她明明可以说‘雁儿知道了’或是‘雁儿明白’,眼下这句却非要带上她和东方诚,也相当于隐晦的点出了她原本想表达的‘这个家谁做主’的意思。 此时吕丹青余光一撇三姨娘四姨娘那边,果不其然三姨娘听到这句话似乎也听出来了什么音,面色不善的望过来,四姨娘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低头抿茶看不出情绪。 吕丹青此时担心的却不是这个,要按说斗了这么多年三姨娘倒是也不足为惧,只是内亭后院多少年来斗斗争争纷纷扰扰,说不累也是假的,依旧是稍微麻烦罢了。 此时却更是心惊,东方雁这句话若是无意也便罢了,但若是这个丫头故意那般说辞,那么此时这个年纪这般心机也着实太可怕了。 她不由自己看了看东方雁神情,却是寻常孩子听到有人可以照护她那般天真,十分开心的神情却是装也太难,然而于此时却是丝毫没有破绽,自然,她更愿意相信前者。 毕竟一个五岁的女孩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实在是耸人听闻,也怪不得她不信,好歹东方雁这样的人应该属于万中无一的,穿越那么渺茫的机会都遇上了,眼下自然便是一切皆有可能了。 转眼句句机锋两人已经交手数个回合,二姨娘小胜一筹此时却感觉更怪,貌似不是因为自己的本事而胜出,反而有一种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仿佛是东方雁根基不稳而不想纠缠到底,刻意轻轻放过一般。 这是吕丹青今天不知道打的第几个冷颤,皱眉微微的纠结。 此时也不再纠结,引着东方雁介绍起其他人来,此时亲自下了座位,引着东方雁往三姨娘面前走去,看起来更是关怀嫡女亲和无比,“这是你三姨娘。” 说着用手微微带了带方向,又指着站在三姨娘身后的男孩,“这是东方烁,刚才那个孩子是东方菲,他们两个都大你三岁,而且是孪生子呢。”此时却是细细观察着东方雁的神色,嫡女和长女之间必定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且看东方雁愿不愿意叫比自己长了三岁的东方菲一声姐姐,便能看出究竟是真狐狸还是假狐狸。 东方雁仿若未觉,只笑着叫了声“二哥。”却全然也没提东方菲的事,二姨娘有心试探无奈东方雁却不接盘,此时也是作罢。 东方雁只叹心累,仿若几年来都没这么累,此时更加肯定了:和女人说话是件很费功夫的事情,尤其是一屋子想当她后妈的女人。 行过礼,三姨娘倒是冷哼一声不做搭理,东方烁却面带微笑热情的打了招呼,言笑间比东方诚还要热络三分,却让东方雁敏锐的察觉到了其中的寒意。 被他盯着更有一种被山林中隐匿在草丛后的狼盯着般的感觉,东方雁不知为何会做出这样的联想,不过却十分相信前世十多年来训练出来对危险的直觉。 此时三姨娘似乎终究是忍不住,阴阳怪气的开了口:“什么时候轮到二姨娘来说三道四了?老虎不在家,却眼看猴子称了霸王。” 二姨娘脸色僵了那么一瞬,却终究没挤出一个真心的笑容,干巴巴的笑了笑道:“瞧三姨娘怎么说呢,我不过帮着提点提点雁儿,雁儿才回来府中上下都不太熟,总不能放任不管?三姨娘若是想也是可以来帮衬帮衬的。” 此时心里却是暗暗叫苦,都是这丫头挑起来的战争,不过此时叫苦归叫苦,却绝对不敢拉上东方雁来垫背,本来一句:‘现在这个家里雁儿才是正经主子’便可以祸水东引一盆脏水尽数泼给东方雁,然而东方雁这个丫头能简简单单一句话便挑起了内院的战争,说不得也能一句话再把这脏水给泼回来。 即使是多虑,二姨娘也宁愿费几句口舌打发了三姨娘,毕竟也不知道若是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若是再得罪了东方雁,四方争霸,局面必将更加混乱,指不定以后后院能有多热闹。 三姨娘愣了半晌,只冒出一句,“最好是我多虑了。”却终究是咬牙冷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二姨娘似乎也没兴趣虚伪以蛇,匆匆撂下一句:“三姨娘多虑了。”便拉着东方雁转向了四姨娘的方向去。 或许多年以后吕丹青才会发觉,此时不得罪东方雁这个决定是多么明知,东方雁并不是个任人揉捏的人,而一切在那次足以决定某些未知的命运的事情发生之后,才被人清楚地意识到,然而那时才意识到的人,便已经是为时已晚。 此时却有些事情早已经在某个不经意闪过的念头间在命运中奠定了基础,无需更改。 在与四姨娘、东方含、东方菁打过招呼后,东方雁坦然的坐上了另一侧的侧主位,对面是二姨娘和三姨娘,身侧则是一直清清冷冷的四姨娘,一厅人见了,眼珠子一愣,眼看着她毫无顾忌的坐上去脸色一僵却也没说什么。 东方雁只冷笑,这位置分明是给她留的,一边想看她反应好不好拿捏,一边留了退路下了台阶,想来却不是三姨娘那般没脑子的人做的事,二姨娘果真狡猾如狐。 从头到尾四姨娘都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东方雁却敏感的感觉到:这位四姨娘宁蓝芩看她的眼神太过复杂热烈,夹杂了许多一时看不懂的东西,但确实是没有恶意的,许是慈爱,许是愧疚,许多种情绪纠缠纷扰,说不清道不明。 东方菁站在一旁一直是局促的腼腆笑容,原来这个妹妹只小自己几个时辰,给人的感觉那么深沉冷静,让人看不透抓不住捉摸不定,却意外散发出一种令人安心的感觉。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东方含居然迈着她的小短腿标标致致行了个半礼,恭恭敬敬难得不算漏风的叫了声:“姐姐。” 然后在众人反应不及的当头跑到东方雁面前抱着她的腰,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天真并难得口齿不甚清晰的问道:“杰杰,每次穰穰(娘娘)杏(行)呢礼度(都)会给含含奖腻(励),杰杰也会给吗?” 什么?口齿不清?没办法人家含含牙还没长齐,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声音是不甚清晰的,表达的意思是异常明确的,众人是石化无语的。 宁蓝芩一手扶额做头痛状,东方菁局促的开口:“含儿,别乱说。”东方含就死死扒在东方雁身上,离东方雁太近他又不敢伸手去拉,只能远远站在那干着急。 东方诚绷不住将脸侧到一边,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肩头可疑的颤动,东方烁饶有兴趣看着东方雁,似乎很好奇猝不及防之下她能怎么反应,三姨娘仿佛事不关己看着门外,像是门外有什么好看的花儿一般。 二姨娘悄悄在没人注意的角度回头瞪自己的儿子,眼中分明表达着:臭小子,肯定是你教唆的! 东方雁除了猝不及防被抱了个正着,愣了一愣,却也不惊慌急促。 没准备礼物怎么办? 没准备压岁钱怎么办? 两手空空光棍一个你会怎么办? 拖延之,搪塞之,视而不见之? 然而东方雁面对这样的突发情况不慌也不局促,抬手摸了摸只到腰间的小脑袋瓜,难得露出一点发自内心的笑意,只有被这样纯真的眼神望着或许才能在难得的澄明透彻里感到轻松。 却没注意正对着的东方菁见了她的笑容,朱唇明眸皓齿突然焕发出了光彩一般,似乎突然嗅到了风中挟卷而来了桃花的香气,此时却纳闷明明是近秋,怎会有如此香气? 东方雁此时一笑,全然不似方才逢场作戏的假笑,由心而发的笑容灼灼其华。 东方菁一时不查,竟不小心看呆了去?一时也没人注意。 此时只见东方雁伸手在东方含眼前晃了晃,东方含疑惑的含着手指。 眼看东方雁伸手一翻,一颗橙黄散发着香甜气息的覆霜杏就凭空出现在了手中。 东方含瞬间呆愣看了看杏子又看了看东方雁,似乎反应迟钝一般愣了一愣,终于一把抓过大笑着扑上宁蓝芩膝前,“穰穰(娘娘),你看你看!” 几人看这情况向着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瞬间把目光聚集在了一处,全厅放着覆霜杏的只有刘管家面前的一张小几,堆叠成小山的点心,某盘顶端赫然少了一颗橙黄的杏子,于是视线就在东方雁和茶几只见来来回回转了几个来回,却始终弄不清楚东方雁何时出了手。 刘管家金丝眼镜下的双眼也是不易察觉的顿了一顿,胡子一撇。 东方雁高深一笑,全然没有解释的意思。 “小姐,请坐主位。” 东方雁此时刚端起茶杯来不及入口,便听见刘管家的声音响起,二三姨娘脸色一僵,看了看刘管家终究是没说什么。 东方雁也不挪动,此时只是笑了笑,“伯伯,那是我爹的位子。” “可是老爷不在。”刘管家似乎没料到女童如此反应,只认为主人不在时,嫡女坐主位也是应该,不论平常,如此类似家族聚会般的场面,却能凸显出一个家族的风气和制度。 东方雁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挪了挪身子,众人以为她就要坐上主位不料她又摇摇头,没有动身,却只是换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半靠在椅背上,轻轻抬眼笑道:“我们当爹爹在不就好了?” 似乎天真的答话却确确实实是一语双关,一:记住这个家谁是主人;二,我有资格坐这个位子,但我不坐是给你们面子。 其实心里还有另一层意思,单看排列,主位高居台阶之上,与下首形成对立之势,若是今天自不量力坐了上去,就相当于把自己推上了风口浪尖。 若是如此,保不准下首几位一个浪头就能把她掀了下去,即使坐稳了也要面对一帮子女人绵里藏针阳奉阴违也着实心累,一来她还没把自己当这个家里的什么人物,而来总觉得这个笼子实在束缚,说不定哪天也想逃离,保持现状自然是——再好不过。 官家蹙了蹙眉,却也没能说出什么,东方雁说的话属实也是在理,便不再纠缠。 日头高起,本就没什么话说,寥寥几句便也准备散了,末了说起住处嫡女的芳菲阁被东方菲占了去,原先想着东方雁也不大回来便也不当回事,现如今若是再搬出来难免多生是非,本想安排着就去庶房住上一段。 真真又是个下马威,东方雁却是不吃这一套,众多厢房却独独选择了瑶阁,说是瑶阁无主空了这几年也该热闹热闹,不如就住在她娘那屋。 管家原本听着安排东方雁去庶房就开始蹙眉,此时东方雁提出这个议题却无疑正中下怀,倒也不算坏了礼数,似乎此法较为折中,当即便也应了。 三姨娘面色僵硬,原本嫡女居住的芳菲阁被东方菲占了去,本想刁难东方雁住到庶房里去,却反而被推上了正主的阁楼,此时只是暗恼失算。 于是在几位姨娘意味不明的眼光中目送着东方雁出了厅门,东方诚当先一步而上领着东方雁出了院子,孩子们眼看这个情况都一股脑跟了出去,厅中如今只剩下几位姨娘,却说不得暗地里又是一阵斜风细雨。 十八、千里聚缘,始于足下 自打入住瑶阁便是一番风平浪静,仿佛刚进门时的波涛暗涌从来都不存在,却也不是真的不存在的。 除了几个孩子偶尔走动,近来姨娘们都对她,不,或者说是对瑶阁,避而远之。 东方雁躺在精致的绣床上看着帐顶发呆,朱红色的帐幔床铺更像是出生的那日血溅当场的壮烈色彩,残留至今。 东方雁百无聊奈的摩挲了下床沿,床沿的缝隙依旧是近黑的深朱色,想来是那日的鲜血残留至今,其主人却早已香消玉损。 二楼是经典雅致的琴房,琴棋书画俱全更凸显大家女子的大气温柔之风,一张美人榻却中和了不少凌厉之气,她却在楼层间找到一个暗格,拉开看见一本古典的册子,来不及取出,便被鹂儿的通报打断了思绪,又急忙掩上。 此时正想起身,再取出来仔细看上一看…… “小姐,今天还出不出去?” 扶了扶额,看了看天色只道自己发呆也打发了这许多时间,一时仿佛有什么被抛诸脑后一时间也忘了记起,“嗯,要,走吧。” 每每拒绝了东方府提供的轿子单单拉着鹂儿便出了门,看那管家伯的神色东方雁讪讪,倒似真真对他不起一般。 “小姐今个又要出门去了?可还玩的开心?”门口的侍卫日日不见重样,向来是呆的时日尚不算多也没来得及他们轮个整班。 自打回来那日那处变不惊的高深模样落入了一干侍卫的眼中,心想貌似这几日不重样的侍卫对我这位小姐都毕恭毕敬非常温和? 此时也是打出个笑脸,“是,难得回来出去逛逛。” 侍卫们在身后挤眉弄眼,素日来府里见个姨娘大都得不到多好的脸色,如今见了这小姐也不记那日戏弄之仇,反而秉性温和,一干侍卫们倒是受宠若惊,但对这东方府正牌小姐的恭敬神色倒也不全是逢场作戏,各个带了七八分真心,此时看着小小的人儿倒真流露了几分对小辈的关爱之情。 东方雁无暇关心,这几日来倒是常子良日日忙的黑天抢地,几乎从接手了聚缘楼便再没有回过孟国公府,每日就将就着聚缘楼那不大成型的地板将将就就草草睡了,招工装修布置,除了进账出账联系货主这些琐事,上上下下公文审批更是非他不可,因此大概也练出了三分脚不沾地的好功夫。 此时见着东方雁也来不及多说两句,便飘飘然一溜烟离了,东方雁不禁暗想自己是否太压榨劳动力了? 此时进了门,没来得及安置顶板的天花板和黑暗的光线让东方雁不由皱了皱眉,招来了常子良细问这里能不能改改? 常子良则认为繁华地段营业的话早一天是一天,每天几乎都能以金子来计算,自然不要大幅更改才能够早早的开业。 东方雁则叹道:“子良哥哥,咱们这地段啊,曜日城哦?王都哦?市中心啊!这地段可全是贵人来来往往,从上到下贵在精而不能在量啊。” 常子良一听,大约是想通了,直接让人找了匠人来与东方雁细细商讨着,自己连忙到一边处理其他事情去了。 当下眼看东方雁一番连比带说绘声绘色生动形象的就描绘出一个大体轮廓,匠人自然也是身经百战的能人,当即也是一点就通,直接让人现场画了图纸让东方雁过目。 东方雁拿着图纸边说边走,眼看到了后院,原来院子里还有个大池塘,当即也是眼神发亮拉了绘图的小匠一边修改去了,此时便反而只剩了常子良和老匠人在原地瞠目结舌做不出反应。 老匠人挠挠头笑道:“贵府小姐倒是颇有见地。” 常子良也挠挠头,只能答:“是是是……” 不一会儿东方雁手拿一打图纸,直直的冲了回来,到了常子良面前才匆匆一个急刹,险险就要撞进了常子良的怀里,此时却来不及反映其他,直直把图纸往常子良脸上一凑,“子良,按这个做!” 常子良接过一一翻看,门面厅堂后院阁楼一应俱全,甚至规划出了花园和池塘,看着东方雁一脸期待的神情,常子良呐呐道:“你想的?” 东方雁全然没注意到一个五岁的孩子做出了这些是件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当下只一脸兴奋的问道:“你要是觉得可以今天就可以动工,要么你再看看还缺些什么?” 常子良连忙再看,阁楼包间全做成雅间形势,只有一楼大厅稍稍拥挤却是因为多设计了一个阶梯式高台,随时可以改成宴会的大堂,雅间则更是根据地形方向设计出了‘观塘阁,踏春阁,迎爽阁,金秋阁,煮雪阁,赏月阁……’一连十几间阁楼围绕后院整整一圈,还各有间隔不至于喧哗也不至于过于肃静,大厅二楼整个拆除挖空中心,也只留下外围一圈改为雅间,‘梅兰竹菊琴棋书画笔墨纸砚’十二间雅间,内饰庄重华丽不失沉稳,走得更是低奢轻靡之风,华贵之余不太过注目,作为雅间倒是也十分合适。 从装潢到设计一应俱全,常子良只对内饰提了两点微小的建议,东方雁考虑可行便马上去交给了匠人。 此时还不过午时,东方雁仅仅用了不到小半个上午便设计完 全套大致图纸,便雷厉风行的开始动工,不过下午匠人们也是经验丰富,彼时只听敲敲打打转眼便已经初见了规模。 是夜,让鹂儿回东方府通报了一声今晚就住孟国公府,便拽着埋在账本里的常子良回了孟家,还没走出聚缘楼又看到了孟旋,这几天也是闲来无聊反而帮着聚缘楼上上下下也做了不少事,东方雁抓着一个是一个抓着一双是一双,也直接拖了回孟家,天大的事吃完饭再说吧! 孟家一听东方雁要回来厨房里也是热火朝天,巴巴的赶着加班加点仓促间也做出了一桌丰盛的菜肴,一家人齐聚了来吃吃喝喝,说起常子良也是赞不绝口事物熟练业务精通,初初不到十天便已经有了大致的规模,便是在现代来计算也算是极快了,何况这个年代还没有汽车全靠一双腿。 当下直直把常子良夸上了天,孟旋不敢居功也加入了家长里短大部队一起宣扬常子良多么贤良淑德能文能武,好好地一顿饭常子良愣是把脸埋进了饭碗里。 东方雁毫不关心更是火上浇油加了一句:“这次我可捡了个宝。” 差点让脸皮薄的常子良逃下了桌,又急忙被孟梓桑一干人捉住,“哎哎哎别急着走啊,有什么事明儿再说吧今天咱们可放开了吃啊!”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一晃便到了八月二十,聚缘楼各就各位正式开门开张开始营业,应了东方雁的要求头三天做什么‘开业大酬宾’,常子良也是不懂这样新颖的词汇,自然也是和鬼精灵的东方雁学过来的。 孟云飞看着账本发愁,“这样能有什么用?” 孟英天毫不担心,“雁儿喜欢就让她去做,她说叫什么营销手段,软广告硬广告?搞不懂,让她去吧。” 如今前三天饭钱全免,全城相邀生意爆满排队直直排得一眼看不到头,上有达官贵人下有平民百姓都来捧场,开玩笑,免费的东西不要白不要,闹得全城轰动万人空巷,声名直接从城东传到城西一度火爆到街上熟人见面打招呼不是:‘老李,这么早。’ 一应的改为了‘老李,聚缘楼今天去了吗’? 厨房仓库进进出出,后门马车来来去去,眼看米仓满了又空空了又满,从天亮到天黑彻夜通明。 常子良机变甚快,看着眼下情况再招人来肯定来不及,直接下人们每个打赏一两银子全员加班整整三天,才将将没有出现人手不足的情况。 开玩笑,一两银子有些工作一年都挣不到,此时楼里的伙计感激掌柜的大方更加卖命努力的轰然爆发了小宇宙! 一手端五十个盘子一刻钟洗两百个碗,一人一手传二十个菜从楼上到楼下更是不喘气,东方雁见到此情此景也是瞪大了眼珠呐呐道:“你确定你请的不是江湖艺人?” 常子良看着这样的情况倒也是大为吃惊,此时跟着东方雁目瞪口呆傻傻看着,也是呐呐摇头:“应该不是。” 整座城,三天消耗的数字自然也是非常可观,若非孟国公大手一挥直接抛了两万两黄金给东方雁打水漂,就这费钱的速度估计第一天就得完蛋,不过饶是两万两黄金也不是用之不尽的,从进货到装修到开业此时也用了大半。 甚至还从孟府库房里一连摸出好几箱名人字画古玩来装饰阁楼,要知道孟国公府大都是御赐之物,即使有自己添置的其身份和眼界自然也不会相差多少,不可谓不烧钱,常子良粗粗估算了一下恐怕单个雅间的造价就得上千白银。 不过孟国公宠爱外孙女一边肉痛一边咬牙说:“你开心就好。” 看得孟云飞也是心惊肉跳,老爷子最近大概心里淤阻便硬拉着他美其名曰好些日子没有父子两个联络联络感情了,一边在孟府后院上演全武行,让孟凡林孟梓桑两人每到下午就有一场免费的武打好戏,看得津津有味,还有现场教学一对一点评辅导,最近武艺倒也进益了不少。 这便也是蝴蝶效应的连锁一环了,此时户部尚书也是非常开心,手上拿着一张报表内容晦涩,不过翻译归来大概意思是:荣锦全国今年GDP又增长了三个百分点,真是可喜可贺。 不过那又是另一层了。 十八(一)、尔等之言晦涩难懂,吾辈已老 荣锦曜日,八月二十七。 继‘开业大酬宾’活动之后,聚缘楼首次迎来了开业以来最为场面恢宏的一天,孟国公府邀请满朝文武百官到聚缘楼赴宴三天!没错,你没看错,整整三天! 孟国公孟老爷子自己过半岁生日一天,庆祝孙子孟旋回家一天,双喜临门再来一天! 哪来这么多由头!自然是现代人东方雁出的馊主意,什么?过分?现代人家离婚还要请吃饭呢,这已经够厚道了! 当日门口却摆出了几张长桌,做什么?出售聚缘金卡。 什么是金卡?就是来聚缘楼消费可以做银票用!而且限量!最低门槛便是一千两白银,可累计,不找零!凭请帖一人最多购买价值一万黄金的金卡,说起这个想法东方雁和常子良便是一拍即合当下说干就干立马去找人定制,匆匆忙忙间却着实不是敷衍,这样的金卡自然质地也是十分精美的。 薄薄的黄金枫叶,小巧玲珑约么巴掌大,镶嵌玳瑁翡翠北珠青金石蓝宝石金晶石和鸽血红宝石七种珍宝,在精致的枫叶上呈北斗七星状排列,正反透过光可以看到星辰般闪亮的排列,购买的人可以现场要求工匠打上自己的名字,辉煌大气还防盗,此乃绝世精品。 这样高大上的自然不是全球发放,统统的给我做成限量版! 专属!独特!霸气!还不俗!小巧精雅,最大的好处便是用完还可以自己保存,名字可以现打也可以用来转赠,不过不得不说这样的做工早已经远远超过了其代表的价值,常子良问及这样的要做多少时,东方雁更狠,当即咬咬牙道全国限量十张! 那怎么办?只有十张?这么好肯定人人都想要啊?! 这个多简单?价高者得!而且只收现金! 简单粗暴,实在符合东方雁一贯的作风。 孟国公府一向清廉从简几乎从不大办宴席,让那些有心巴结的人望穿了秋水,现在好了,机会来了,同志们冲啊! 于是中街此时便出现了一副奇异的情景,一群华服显贵站在门口争得面红耳赤。 “两万!” “五万!” “五万五!” 东方雁蹲在二楼远远看着,讨论什么?自然是黄金,成堆的黄金没有一点高雅的格调,各个反而像是在讨论白菜三文还是五文一般,不得不说,曜日中街这样的地段土豪还是不少的。 “五万七!” “老李你什么意思,跟我过不去啊!” “呸,是你跟我过不去!” “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谁怕谁?!” 若不是衣着不同身边还停着不少价值不菲的宝马香车,此时便不像是全城焦点的聚缘楼门口,若说是城西的菜市口倒是有许多人相信的。 此时看着一向矜贵的豪门贵族老爷公子们如此面红耳赤,百姓们便生出了一种云里雾里的感觉。 诶?莫不是走错了地方?怎么今天的贵人们都这般奇怪。 想了想又望了望天色,眼看太阳确实是从东边升起,此时不由疑惑莫非还在梦里不成? 这厢金卡已经供不应求甚至打上了欠条,又能当钱花!又能买饭吃!又给了孟国公面子!此时一箭三雕,装逼扮酷两不误,实在美哉! 所以此时各大钱庄便出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上午人们疯狂的取钱,眼看资金运转不足,在钱庄掌柜快马加鞭请求外城分号支援的同时,不到傍晚便有人拉着整车整车的黄金来存钱。 青石板路上深深的车辙印子,马车不堪重负的发出‘吱嘎吱嘎’的异响,什么?这么多钱用马车运,莫非没有专门运金子的专车?要知道一般马车坐个把人还是可以,拉黄金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技术活儿只怕那纤细的小车轴不堪重负才是。 不不不,你错了,东方雁没想到曜日城的人能摸出这么多黄金而已,出动了全孟府的马车都要拉上几个来回。 啥?都这样了你丫怎么不收银票? 东方雁一脸惆怅,叹口气,“现在世道艰难,造假的商贩无事可做保不准还能给你翻出几个新花样来,为了自己和广大百姓们免受假货煎熬之苦,还是实打实的黄金来得稳妥啊。”这是华夏民族千百年来血的教训,东方雁此时自然是牢记于心。 然后终于有钱庄不堪重负挤爆了库房,东方雁不得已也只有分开存几家,于是一夜之间便成为了所有钱庄最大的东家。 神秘而低调,然而再低调也不能阻止流言的飞散,又不肯留下姓名一切惶急只凭物件支取,一时间成为了曜日最神秘的富豪,充满了神秘诱惑的气息。 也不是没人想到会不会是最近风头最盛的聚缘楼的老板,然而一般大家大户都有专门的库房拿来存放金子等宝物怎么会存到钱庄去? 可是没人想到东方雁本人并不知道孟家也有库房这样神秘的存在,不过即使想到估计也不会去做,在她看来一切都以独善其身而考虑,这件事终究不能算作什么把柄却还是离孟家越远越好才是。 那么,有人问为什么全是黄金!?只收黄金?!看不起其他货币不是?! 不不不,闷骚的小财迷说自古以来只有黄金不贬值。 什么?谁财迷?不对,重点不在这里。 谁闷骚?!你才闷骚! 高达十丈的米仓顶端此时里面全是金光闪闪一片,原本的米仓暂时转移,只因为黄金太多一时找不到地方堆放。东方雁站在顶端脚下手上全是黄金,神情更是飘飘欲仙快活的像是钻进米缸的老鼠,此时惬意的眯着眼一脸享受。 怎么个惬意法?某樱无奈的摇摇头,这个形容不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这就是明明可以中午存钱非要拖到晚上的原因,自然是东方雁要和黄金宝贝儿们好好地亲热亲热,结果被生生的传成了低调!神秘美好的生活充满了美好的误会,以及人们无边无际的妄想…… 什么?孟家这样做会不会太招摇了? 孟老爷子一脸正经的摇头,“你说什么?老夫我怎么听不懂呢?请同僚们吃个饭怎么了?增进友谊啊?”孟老爷子一脸正气凌然,严肃的批评道:“年轻人要想想正事,不要跟着社会上的风言风语乱嚼舌根子。” “什么?我卖金卡?年轻人你别瞎说,这金卡我还真就没卖。”孟老爷子眼睛一瞪,一脸无辜茫然。 画外音:“啊?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 某樱做个见证,孟老爷子真没这意思,让我们来看看前情回顾。 上午宾客们陆续到来的时候门口只有一个人,一张长桌一本册子,众人也不甚在意,待人渐渐多了,孟老爷子恰好到了门口溜达溜达,张望张望那谁怎么还没来呢? 高官显贵众多,起码不是同时能够挤进聚缘楼的,何况孟老爷子的邀请更是箭无虚发,拿到请帖人人都赶来庆贺,于是孟府采取了分批制度,每人请贴上都注明了时辰,每个时辰来一批。 第一天全是三品以上的高官要员,第二天三到五品,第三天?啊,我今天双喜临门,你随意,随意~ 枫叶金卡价值万金,此时被分成了三批拍卖,第一二天每天三张,每隔一个时辰拍卖一张,起价一万两黄金,每次这个时候恰恰孟老爷子来到了门口,迎接xxx贵客,此时再很不经意的说一句:“嗯!这个做工精致漂亮!” 第二张拍卖现场,恰逢孟老爷子又出场来透透气,“嗯,贵而不俗!划算!” 第三张,“诶?这个金卡我倒是越看越顺眼。” 于是宴会前两天流水般匆匆一晃而过,前面六张金卡都已远高于成本价的价值成交,除了金卡和本身附带的在聚缘楼消费一万两黄金的价值以外更是身份的象征和典范,此时前六张即使最低的价格也没能低于六万黄金,自然最高也没能超过二十万,不过也已经是奢侈不已了。 而买了金卡的人纷纷挂在身上最显眼的地方来孟国公面前晃上一晃,委婉的交流交流最近天气如何?谈谈天儿~ “嗯?什么??你儿子想入仕?嗯,有志气,可造之材啊!加油,努力就能成功!”语重心长言辞恳切的拍拍某员外的肩膀,“今天天气不错,你不觉得吗?” “嗯,那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走吧,后院尝一尝新进的露曦茶去,余味无穷啊。” 员外:…… 末了,员外家桌上某天莫名发现几本书卷?《雄图霸略》、《经济宏观政策》?什么鬼。《官场那些不得不说的事儿》,《治灾国策》……等等十余本书。 于荣锦十三年某次春闱某员外家儿子高中榜眼,全家捧着书卷拜谢孟国公指点,孟国公一边看一边想,“诶?我指点什么了这是。” 再想,诶?这几本书怎么那么像我垫桌脚的那几本?什么时候到你们手上去了?怪不得这几年我总觉得书桌在晃。 有人把价值万金的金卡挂在脖子上晃过来问:“孟国公啊,最近上面风向如何啊?” 孟国公认真严肃的想了想,又认真严肃的回答道:“今天东南风,明天西北风,诶,说不准啊。” 某人若有所悟千恩万谢的离开了,“嗯,原来孟国公是说圣心难测,尔等不要妄加揣测。”心里暗自窃喜,“嗯!二十万!值!” 孟国公疑惑的盯着这人背影,一脸疑惑,这是听懂什么了?我怎么反而弄不明白了呢?真是奇怪。 十八(三)、昔年秋狩之忆,祸?福? 孟家宴会第三日,晨光微熹。 聚缘楼门口已经是别一番热闹的景象。 今天是最后仅存四张金卡捆绑销售的最后一天,起价四万。 多少人翘首以盼,多少人眼红旁观?诶——四张一起,不拍成天价才奇怪。 有人跃跃欲试,有人淡定围观,于是终于等到聚缘楼门口的人清了清嗓准备开口时,忽然一辆黄底金纹的马车从众人面前的空地上缓缓驶过。 马车上下来一人,递上一块玉牌,附盖印凭条一张,城东战记钱庄四万两黄金,凭单支取,印上一块玉佩拓印,可不就手上的这块?金叶上也不现场刻字,便直接取走了最后限量的四张金卡。 电光火石之间,不待众人反应过来,便扬长而去,像一场风,吹走了一场白日的梦…… 留下翘首以盼的众人一脸呆滞,场面一时静默…… 有人离得近,凑近一看——四万…… 他们明枪暗箭是为啥?面红耳赤是为啥?有人不满意,低骂了一句:“哪家不开眼的!” 于是凑上前一看,佩上一字,佩下金丝绦穗,乍一看没什么大不了,然而经不过细细一想,顿时煞白了脸仓皇而逃。 这玉……这玉……这工艺雕功赫然是外边罕见的精美,玉质通透水润,也非凡品,虽不是什么绝世珍品,然而——最可怕的是那个字。简简单单一个字,竟然让人心底一跳…… 那位……不是逍遥江湖吗?怎么突然…… 这仓皇而逃的显然也是识货的一位,此时只盼着马车里那位没听到他声音不大不小的抱怨才是。 有人眼尖认出了马车内敛奢华,贵不可言,当下抿了唇哑了口,悻悻而归。 吃瓜群众不解其中奥秘,便也跟着散了。 傍晚孟国公对着玉佩咬牙切齿,“死老头儿你回来就找我麻烦,挑事嘛?” 孟太君晃眼一瞥,但笑不语,看孟英天吹胡子瞪眼半晌,才轻笑开口:“难得回来了,去会会老友吧。” “哼,什么老友,那是死对头懂吗?!” 孟太君也只能忍笑应下,“是,对头对头。”也不知是死对头的对头还是话对头的对头。 此后许多年,聚缘楼风波未平,曜日城人人以金枫叶饰为显贵的象征,但见此叶非富即贵,各个面色红润大气十足,高官们打起招呼都是:“等会下朝去聚缘楼来一杯?”说着做举杯状,十分惬意。 有人大笑,“甚好,甚好。” 画面一转,聚缘楼的青苔小筑—— 常子良如今第一次见到这阁楼,不曾想过后院还有这样一块地方,假山环绕曲径通幽,清雅的青苔小筑给他用作休息和理帐使用。 青苔小筑另一边的小阁楼赫然是她备用的休息室,同样是小筑,名——香箬。 说道订下这个名字的时候,似乎只因为她貌似很想念一种叫‘粽子’的食物?也许回忆的并不是食物本身?或许是携伴而来的回忆? 然而无论这个名字的背后如何,清雅的浅名,似乎总能让人想起少女清新淡雅,况且东方雁不过是随口一说,常子良却牢记于心。 犹记得当时她还摇头晃脑的说:“总裁总得有个像样的办公室。” 他半懂不懂却能听出个大概意思,心下感动的同时也多了三分亲切,若八字先生所言不虚,那她便果真是他命中的贵人罢。 然而此时,青苔小筑内。 常子良盯着账本上的数字愣愣,呐呐道:“真看不出来曜日有这么多有钱人啊……”三分感叹七分惆怅,更多的却似惊似叹,总归是不可思议就是了。 东方雁浑不在意,这算什么?按照现代在北京,满大街人手一个路易威登,一手一个百达翡丽,若叫常子良了解了价值并亲眼所见? ——还不知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此时东方雁窝在软椅里,懒懒的问,“白天的欠条呢?收好了吗?” 常子良一指身后堆积如山的卷轴——金卡并非只有万金的面值,为了考虑大众经济多元化,东方雁仿照现代货币的价值做出了不同面值的,造型各不相同,相比之下都是枫叶形状,然而规格自然也低了许多,不过华贵内敛是必须的,质地依旧精美秀致。 只是当初依旧预估不足,少做了数量,无奈打上了欠条。 东方雁脑子里却在恶意的想,以后干脆把自己的头像印上去,妙不可言。 即使当初对当今生意的盛况做出了预估,如今两人却依旧没料到行情如此火爆。 以至于欠条本身也没准备多少,二来东方雁藏了个心思,为了让这些个人落下个大名,按照以往看宫斗剧的经验?说不定早期的字据日后能派上用场才是,即使是她多想,也希望只是多想。 东方雁随手展开一卷,麝墨的香味扑来,一丈长的卷轴,蜡生金花罗纹熟宣上,是雄浑有力的大字,除左上角一排蝇头小楷表示这是一张‘欠条’之外,整张纸上几乎全是官人们的大名。 为官者,绝大多数字体方正浑厚,堪比书法大家,官员们为了皇上看奏章时赏心悦目,看来也是狠下了一番功夫,如今这些字直接裱一裱挂在厅堂,也不失为一件墨宝,何况都以为是卖给孟国公的面子,各个巴不得把字再写大点让‘老眼昏花’的孟国公一眼看到才是,于是也写得格外卖力。 常子良还是不解,“明明还有些现货,为何不一并散了出去?债主给欠债之人签字留名,好像也闻所未闻啊?” 东方雁看这龙章凤姿的一个个大字,撅撅嘴,似乎有种冥冥的预感,以后这些或许当真能派上用场也说不定。 此时却心想,就算是她留个心思,若是日后没钱吃饭拿这些去换点饭钱也不是不行,听到常子良发问,却是猥琐一笑。 ——只是小脸精致,表象乖巧,再如何猥琐也只能形容成精明。 “子良,规矩嘛——是人订的,这些可得留好了,说不定有人日后升官发财当名家手迹卖也是一笔银子呢。”说起银子自然是没人抗拒的,东方雁说起来眼中似乎都放了光。 看常子良无奈的眼神,东方雁却丝毫不见羞赧。 不是财迷,只是享受挣钱的乐趣。 自己亲手挣的钱感觉确实是格外令人满足的,对常子良却也不隐藏心中隐约的想法,“若是日后——”话音拉长,便又是高深一笑,“这些……还能派上其他用场也说不定啊。” 常子良画外音(不懂,真的不懂她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常子良意识在抓狂,表面很淡定,实际很无奈。 东方雁没察觉——称呼不知不觉换成了子良,内心总觉得常子良和她是年岁相近的,却总是忘了实际上现在不过是个五岁的女童,而总是无意识的暴露着内心的想法而不自知。 常子良此时看着她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也带上了审视的目光,她行为举止丝毫不像是五岁女童的做派,沉稳、远虑、有主见,心念一转,不由得想问她一问。 话到嘴边却不知从何问起,转眼被一阵敲门声打断,鹂儿在门外低喊:“小姐,咱们该回了,后天我们还有秋狩要去呢。” 东方雁猛然惊醒,险些摔下了椅子,“啊?后天,真是快。” 东方雁一路嘀咕着往门边走去,常子良几不可觉的收回刚才想扶她的手,东方雁猝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子良,这些钱离咱们地契的钱还差多少?” 常子良原本的问题被这样一打断便什么都忘了,此时这个问题在脑中一转便脱口而出:“不足十分之一。” 东方雁咂咂嘴,“差那么多?” 常子良苦笑,原本按理说一个月能有如此业绩也应该是破天荒了,何况是三天?自己见过那么多账本此时也已经震惊不已,她却嫌少? 张了张嘴终究摇摇头苦笑,带着些许的无奈,“我的小姐,曜日乃是王都,寸土寸金,地契也不是那般低廉的,现如今能有如此收获当真是十分难得了。”这话确实发自内心,做为一个常年接触账本的人来说。 东方雁也笑,这么一提,感情她以为是高利贷不成?若当真短短几天便回了本谁还去做官?只怕皇帝都想开酒楼了。 此时得到这个答案也不失望,出门前顺口一说:“我有些日子不回来了,这里便拜托你了,辛苦了。” 常子良心中一时怅惘温暖酸涩齐齐涌上,五味杂陈。 看着东方雁纤弱的背影,说不上来的滋味从心间泛出,无法形容,不过鱼在水中,冷暖自知罢了。 九月初一,秋狩之期如约而至。 不同前世的八月十五,这里的圆月节是九月十三,因接连两次战乱皆止于此,因而定出了节日。 一如并非十五的月亮最圆一样,每年九月十三的圆月节也不是月亮最圆的日子,不过却离得最近,看得最清,似乎触手可得,皎如玉盘罢了,圆月——取团圆。 当然,若说赏月之地——狩山最佳。 是以届时借秋狩之名正好在狩山过节赏月,并予以秋狩成绩优秀之人的奖励,表示鼓励与团圆,借个由头欢聚一场罢了。 九月初一一早,各家达官贵人的马车纷纷由品彤街浩浩荡荡向北城门聚拢,届时天光半明。 辰时准点从北城门出发,难得一见的壮观。 沿路从出城开始,路上插满了三丈高的旗杆,火红的旗帜面上印上了司马家的皇族之花——曼陀罗的图腾,在秋风中飒飒作响。 各家官员的马车紧随圣驾,呈众星拱月之势,其后便是各家女眷的马车,由于出游均可以携其家眷但规格不能过大,便由宫里准备了足以容纳十人的大马车,清晨天不亮便到各家各户接女眷出游。 如此一来,自然家中妾室也不能一一带上,每人最多能带三名女眷加上子女共十人以下同去,饶是如此限制,女眷的阵仗也是极为可观的。 每年这时,各家各户除了正室夫人之外,剩下的为数不多名额便便引起了后院无数没有销烟的战争。 除开正室,便相当于只剩两个名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以胜出者带子女同游,如此一来,能参与秋狩之人必定是心计上佳者。 多少美妾明争暗斗上至攻心构陷,下至扯头发抓脸,无所不用其极,令人汗颜。 有人不解,不就是出门打猎至于吗? 至于!不仅仅是打猎,各家高官权贵都携亲带眷,不仅是个联络关系的好时机,重要的是还有不少少爷小姐在,不说多了,单就是自己的子女嫁娶个好人家这些姨娘的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而且若是万一的万一——和皇子搭上了线呢? 家中有年纪相仿的*的便更加跃跃欲试,于是秋狩在后院中代表的或许又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大会和豪赌之局,难免局势分外热闹。 而各家老爷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后院起火而插不上手,便也只有三五邀约夜夜外宿,这样的非常时期也只能过门不入听之任之,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便又是一场理不清的官司。 嗯,东方雁怎么知道? 哦,最近聚缘楼的生意爆好超乎预料,借着孟国公宴请之际各位高官也是相见恨晚互诉衷肠,东方雁时常在楼里游荡也难免听到不少八卦趣事,更详细的还是听八面玲珑的常子良叙述的,这却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了。 十九、秋狩暗流,谁暖谁寒 在马车到达目的地之前,我们来说说题外话。 话说最近聚缘楼生意爆好超乎预料,为了避免太过嘈杂影响了客人们的心情,常子良同学自发在大厅表演古筝弹奏,这跟那啥有关系吗? 别急,慢慢看。 然而常子良同学本身气质儒雅却不迂腐,至学年方言谈举止风度翩翩幽默风趣,倒引来了不少狂蜂浪蝶。 由于时间太赶没找到令人满意的琴师,在某个再次被狂蜂浪蝶侵袭的傍晚,子良同学找到了东方雁。 东方雁自然没顾忌子良同学的薄脸皮笑得前仰后合,直到子良同学从脸红到了脖子根才堪堪忍住,听他说想让小雁同学先顶替顶替,亲眼见过东方雁弹琴,亲耳听过东方雁的曲,以多年的文学熏陶为底,心里可以说是十分认可和满意的。 东方雁听了,眼中暗了一暗。 左思右想终究却是应下了,不过几天而已。 于是聚缘楼大厅加上了纱幕重重,东方雁独立其中,神色不自觉的带上三分轻愁,扬手弹起了当初和鱼沉歌一起学过的曲子,从十年到那些年,不落俗套,曲风新颖自然由引来无数慕名而来的人。 索性子良同学保密工作到位,无论如何见不到打听不到这奏乐之人,连楼里来来去去的侍者都不知道如今到底是谁在弹琴,也给这奏乐谱曲之人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期间,子良同学也没闲着,常常拉上这几天常来的年轻官员聊天喝酒,便也听说了不少故事,这‘后院起火’便也是传到了东方雁耳中,本来东方雁零零碎碎的听了些,却是在常子良这里听到了完整版,这消息灵通便也是开酒楼的好处之一了。 值得一提的是常子良也是个八面玲珑打理生意的好手,几天下来常来的客人也熟悉了个七七八八,来的人见了不论身份也会笑喊一声‘常老板’,子良同学左右逢源意趣言谈便也使得聚缘楼近来日进斗金厢房日日爆满,便是家财雄厚的孟家见了也是合不拢嘴的,自然这也是后话。 回到此时,东方府马车上。 东方雁气定神闲坐在皇家马车上闭目不语,可以感觉到几道目光钉在身上,或不甘或打量或审视或善意,不愿开口。 若是开口便又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心理战争,实在是累! 东方府主人不在,又只有三个姨娘,反正名额是定了跑不掉,自然没有那许多无谓的争斗,不过几人同处一车自然也不是那么和谐便是了。 车里安静如水,只有东方含小朋友上车就开始睡,不时打几声小呼噜却更显安静。 只有东方菲上车时说了两句话,不过也是‘还是宫里的马车坐着舒坦’一类的废话,便也不再开口。 除了极少数的马车气氛和谐外,女眷们用的马车几乎都是这般气氛,东方府东方柏以戍守边疆为名在外,不免一府的女眷还是不知不觉受到了不少优待,此时便走在大部队靠前的位置。 马车外,偶外从窗帘飘来阵阵淡淡的脂粉香,可见外面马车驶过又是何等的香风隐隐,若有人能闻香识美人——更是一件无比风雅之事。 不过——小樱子友情提示,若是不确定便不要贸然下手哦,万一风雅不成认错了美人认成了美人她娘,或与哪家大人年轻的姬妾厮混一番,风雅变风流恐怕小命难保哦~女人如老虎,勾引请慎重。 昨夜孟府派人来问,需不需要和孟府一同出发?一路上兄弟姐妹几个有空打发打发时间?东方雁婉拒。 东方雁心知孟府这是为她好——怕她受欺负,怕她不习惯。 然而奈何自家事,便是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迟早得面对,何况她在不过是彰显彰显嫡女的地位,相较之下丧母的嫡女与家中姨娘没有太大的利益冲突,想来也不会受到太多刁难才对。 烈阳高照,时至晌午终于抵达狩山脚下的营地。 说是营地,阵仗之浩大却如同行宫,狩山正好在皇宫以北,却也能远远望见王宫的缩影,若是有人细细打量便能发现营地的建筑风格大小建制却恰恰和缩小版的皇宫没什么两样,其中故事便值得让人仔细推敲了。 掐算着时间,营地正点安排好了午膳,一路按着皇宫的规矩走,便是谁也做不得假,不用担心哪家姨娘在这里大吵大闹刻意刁难,说不得心下又放松一点。 东方雁想起起初在雁园的日子,断奶之后一天只吃两顿?东方雁自然不依,这个时代战乱纷扰刚刚结束,吃饭的规制还没统一,便只有富贵人家开始实行‘一日三餐’制,奈何雁园又是一群老人家和小家伙,钱自然不是没有,只是有老的起头,小家伙不懂只能跟着,对于一日两餐却也是习惯。 于是东方雁怒了,一哭二闹就差上吊,司徒烈看着头疼才改成了一日三餐的习惯,开玩笑,长身体呢! 事实上是东方小姐在可以选择的情况下宁愿亏穿亏用也不愿意亏了自己的胃,不过不用费神,你若当面问她也一定是得不到答案的。 索性飱食的规矩没那许多,自由组合,也不拘泥于地位高低,毕竟和明争暗斗的人一起吃饭是件败胃口的事,大概因此无论规矩随意即可,玩嘛,当然要开心! 由此便形成了大人和孩子半边分的景象,除了东方菲东方烁两人一开饭就不知道哪去了之外,几个东方家的小辈全部坐在一桌,几人还没坐定孟梓桑和孟凡林便拉了两个精致漂亮的小女孩来毫不客气的坐在了一起。 孟梓桑依旧大大咧咧,笑嘻嘻向东方雁介绍:“妹妹你看,这两个是你表姐,包忻雪,包忻月。” 原来两人相貌完全相同,赫然便是一对孪生子,除了气质不同几乎分辨不来,包忻雪看起来稍微文静些,包忻月眼中则是闪烁着古灵精怪的光,若是不动不说话却是无法分辨,若有动作言语便显出了两人的不同。 包忻雪文文静静的含笑点头,语气软软糯糯:“妹妹。” 包忻月则一副按耐不住的样子,偶然一看竟然和孟梓桑有几分异曲同工的躁动,眼中光亮一闪,“妹妹,我们只比你大一个月!来猜猜我们谁是姐姐?” 东方雁笑了笑,打趣道:“猜错了可别笑话我,两个美人姐姐可是晃得雁儿眼花。” 包忻月没料到这个表妹这么会说话,掩唇直笑。 包忻雪还是但笑不语,孟梓桑则一脸兴味的等着东方雁选择,而东方菁东方诚自动隐身,人家一家人说话没你啥事还是别开口了。 东方雁故意做出为难的样子,沉思一会才开口,“忻月表姐……”话音一长,在包忻月洋洋得意的眼神下吊足了胃口,一般人家先说谁是姐姐东方雁却偏偏不按照套路走。 “忻月表姐是妹妹吧。”东方雁狡黠的一笑,看包忻月震惊的表情就知道果然没错。 包忻月还兀自嘴硬,“哼哼,表妹猜错了,我才是姐姐……”话音戛然而止,顿时哀嚎:“哎哟!谁?!谁打我!来单……” 一回身顿时卡主,剩下的话卡在嗓子里着实是难受,勉强咽了咽口水,讪讪一笑,温柔无比的问道:“咦?哥哥,你怎么来啦。” 见孟旋和一年纪相仿的男孩站在一起,男孩手还压在包忻月头上,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带着警告的语气,“娘让我来看看你,谁知道你一会又翻出什么浪来?你是姐姐?难道还能骗到雁儿?”男子向雁儿一笑,没打招呼又转向包忻月,“还有,刚才你说什么?单?单挑?” 包析月悻悻一笑:“哪能呢?一定是妳听错了。”一边向东方雁打眼色,挤眉弄眼煞是可爱。 东方雁噗嗤一笑:“这是表哥吧?快点把表姐带回去,她正在向我求救呢~” 包析月猛地一蹿:”雁儿,妳这叛徒!不理妳了啊!“ 东方雁无辜的眨眨眼,雁儿可不敢跟表哥单挑,表姐妳自求多福吧。” 东方含不知道从哪裡窜出来起哄,“蛋(dan)调(tiao)!蛋调!”一只小手还挥舞着一块点心,嘴巴上油光可见,站在椅子上面屁股一撅,一副加油打气的架势。 众人不禁一笑,“这是谁家小萝卜头。” 东方雁才一一介绍:“这是我大哥东方诚、二哥东方菁、小妹东方含。”两人才点头示意,东方含一脸呆萌。 孟梓桑也站起来回礼,点头示意开口道:”雁儿受你们照顾了。” 便也从已方一行人逐个介绍:“这是我大哥孟凡林,我是孟梓桑,排行第二,这是孟旋。”点到时互相点头,便算是认识了。 又从这边开始介绍:”这是包绘涵、包忻雪、包忻月。” 东方诚暗暗心惊,一瞥东方雁,神色如常却无形中与眼前的众人形成一种联系,细看东方雁和包家人还有几分相似,脑中一闪,包家如今的当家主母不正是孟婉柔的孪生妹妹吗?难怪容貌都有三分神似。 突然感受到某道目光,回过头去,赫然是孟凡林和孟梓桑。 两人神色如常,眼中却略含警告,眼看对面连成一线东方诚明白了——这是在变相警告他,不,应该是警告东方家。 “虽然东方雁亲娘已经不在人世,孟府和包府也不是做摆设的,怪不得要挑在他们差不多都在的时候过来介绍,表面上是引荐,背后的意思却是警告吧。”东方诚暗想,越想越心惊。 东方雁面上不动声色,垂目不语,却也感受到孟梓桑几人的一片苦心,这是在告诉她不用害怕,自己还有他们的支持。 心下几分感动,难以言说的感觉轻轻簇拥上来,似乎哪里一片柔软,亲情的温暖——容不得半点轻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