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王的葬礼 深秋的杭金山大草原,草木早已凋零殆尽。 一阵狂风卷过,一条花斑蝮蛇从枯草堆中露了出来。 它紧紧地盘住了身子,昂起机警的蛇头,做出了最佳的攻击姿势。一双血红的蛇眼,死死地盯着半空中盘旋的苍鹰。 草原上向来不缺乏勇气的故事,蝮蛇固然是可怕的对手,几滴毒液足以毒死一头水牛。但是对于三天没有进食的苍鹰来说,蝮蛇不过是一堆行走的肉而已,就算是再危险也要捕食。 顶级对手之间对抗,不仅仅考验的是勇气,更需要定力和耐心。 先下手为强固然可以获得攻击的先机,但是后发先至也不无道理,因为谁先动手,谁就有可能将破绽丢给对方。 多年捕猎经验,提醒着苍鹰别犯错误,但腹中饥饿,顺着脑神经不停地刺激着它捕猎的欲望。 那蝮蛇等了半晌,苍鹰却没有冲下来。它只是转了个圈,便飞离了这片草原,向着云层深处展翅而去,不一会儿竟没了踪影。 蝮蛇见苍鹰远去,不禁松下紧张的躯体,懒洋洋地躺在地上休息,白色脆弱的蛇蝮顿时露了出来。 狡猾的苍鹰并没有离开,它只是在空中绕了一个更大的圈。趁着蝮蛇麻痹的机会,它全力冲向蝮蛇,要用锋利的“爪牙”将蝮蛇撕成碎片。 蝮蛇眼看就要成为苍鹰的腹中之物。 “呜呜呜呜……”突然间,一阵低沉却又雄厚的声音,穿破了云层,响彻着整片草原。正在俯冲攻击的苍鹰被那声音所惊,一个鹞子翻身,蹿进了云霄里。地上的蝮蛇见势不妙,也“嗖”的一声钻进了枯草丛,消失的无影无踪。 苍鹰和蝮蛇体内基因告诉它们,这是草原之王发出的声音,如果不躲避,必然走向死亡。现在主宰这片草原,不是狼王,更不是金雕,而是人类,是拥有几十万骑兵的柔冉可汗吐罗伐,尊号金乌可汗。 就算是草原的王,也不能改变长生天的主意,更不能随意主宰自己的死亡,杭金山下的柔冉王庭内,金乌可汗的葬礼已经举行了三天了,柔冉人相信葬礼没有结束,可汗的灵魂就还主宰着这片草原,刚才低沉深邃的号声,正是可汗帐下最精锐的勇士卫队——速金卫用鹿角吹出的招魂号。 “我尊敬的大祭司,招魂号刚刚又吹响了,现在已近黄昏,苏哈达王子的军队也快杀过来了,我们要不要安排军队做好迎战?”可汗王帐内,一位头戴金冠,身穿黄金锁子甲,披着黑色披风的中年男子焦急地问着被他称为“大祭司”的男人。 那大祭司没有回答,他头戴孔雀羽翎冠,衣着七彩招魂服,对着王床上躺着的金乌可汗,面无表情地跳着奇异的舞蹈。 王账内的摆设甚是奇怪,王床前竖放着一副巨大的黑松木棺材,数十盏灯火随风摇摆着,让画面显得更加诡异。 “报,大王子,苏哈达王子的军队离王庭不足10里了。”一名斥候都尉冲上王帐向头戴金冠的中年男子急声报到。 “再探。”这位柔冉帝国的大王子,名叫胡也刹,现如今正主持着金乌可汗的葬礼。虽然接到急报,胡也刹见大祭司没有丝毫动容变色,只能挥了挥手,转身走出了帐外,那远方草原压着一片片黑云,隐约间听到了阵阵鼓声和喊杀声,他仿佛看到了苏哈达王子的军旗。 帐下数十个部落的王爷,都尉议论纷纷,一片骚动。 “我说右前都尉,这个大祭司的招魂葬,真的能起死回生么?”休邪王推了推左边坐着的右前都尉。 “王爷,这大祭司阿其卡当年在大夏国草原出生,满天红光,香气飘洒十余里,巫师说阿其卡是天母长女转世,具有起死回生的法力。”右前都尉低声的议论道。 “那你亲眼见过招魂葬吗,有人起死回生了么?” “这倒没有,听说这大祭司修炼多年,终于练就招魂葬的秘法,听说杭金山深处一户人家的老人就是阿其卡施展神术救活的。” “啊,听说?这大王子也是太儿戏了,要是阿其卡救不醒可汗,苏哈达和大夏国的军队打过来了,我们岂不是要陪葬了?”休邪王大惊失声说出口。 大王子瞪了休邪王一眼,又看看了一眼王床上的可汗,依旧是没有动静。胡也刹心中何尝不知,此时情景凶险万分。可汗三天前在账内被苏哈达刺杀,被他当场发现。 可惜在一番搏斗后,苏哈达落荒而逃。令胡也刹没想到的是,苏哈达投靠了敌对的大夏国,鼓动、勾结大夏国联合起来发动叛乱。 那与蝮蛇一样狠毒的苏哈达反咬大王子一口,诬陷是他杀害了可汗,并集结数万大军攻击王庭,号称要为可父汗复仇。 两虎相争,正是漠北五部的王爷都尉们乐意看到的。他们纷纷按兵不动,其意是想坐观成败,以便收渔翁之利。 胡也刹其实不指望这些墙头草的部落们,但仅仅凭借自己本部数千护卫,是万万打不过苏哈达王子和大夏联军。 正当胡也刹焦头烂额之际,甚至准备放弃王庭,退入漠北的时候。大祭司阿其卡拽住了他的马笼头,说自己有起死回生之法,用救活可汗。 胡也刹知道阿其卡是草原上著名的巫师,但如今苏哈达王子大军逼近,比得是快马强弓弯刀,大祭司纵有神力,又能如何了?难道可以撒豆成兵吗? 说起这阿其卡,和别的巫师不一样,他只主动来施法,从不接受邀请。 传言,大祭司不仅擅长祭祀、驱鬼迎神,还曾得到汉家仙士传授阴阳之术,修仙至超圣的境界。 刚才右前都尉说的那件事,就是关于阿其卡的传说。据说曾经草原一户人家死了老人,儿子按照草原上风俗,将老人送到天葬的地方,让长生天带走父亲。 可是偏偏此时,阿其卡出现在那户人家帐篷,告诉那户人家:“长生天不收你父亲,速带我去天葬场,我自有办法。” 于是,阿其卡来到天葬场,老人尸首还在。阿其卡对尸体做了一番法,又烧了几张符,就着水,给老人服下。 不过半个时辰,老人居然醒来,那户人家纷纷啧啧称奇,大叫:活神仙,活神仙。 后来,部落又有老人去世,家人来请阿其卡,阿其卡却没有去,众人不解。阿其卡闭着眼睛,只说了一句话: 他是长生天要带走的人。 阿其卡的意思,天意难违,长生天要收走的灵魂,自己也只能无能为力。 虽然如此,阿其卡声名大噪。找他驱鬼、祭祀的人连绵不绝,阿其卡照样予以拒绝,他从来只坚持上门做法,只做他认为该做的事,否则就算金山银山请他不也不来,这是他的原则。 甚至连金乌可汗都非常器重阿其卡,想把祭天的职责交给他。阿其卡出人意料地拒绝了,只是接受了大祭祀称号,并不主持祭祀。 第二章 复活的可汗 大祭司告诉大王子,他有办法将金乌可汗从长生天手里再请回来,重新执掌王庭大局。 只是大祭司需要在王庭中举办一场招魂葬。 “难道真能让可汗复活?”胡也刹听到大祭司的法子,顿时冷汗涔涔,连手中紧握的马鞭都抖了起来。 听起来是个好消息,如果可汗复生,就能揭穿苏哈达王子的谎言,更能重振漠北五部军心,击败敌人就易如反掌了。 胡也刹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去判断是否可行了,他只能把希望都放在大祭司的身上,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救命稻草。 大祭司说,可汗是人王,对他进行招魂葬规模要高得多。他让胡也刹必须听从自己的指令,那也是神祗的意志。 随即阿其卡下达第一条指令:让胡也刹将手下的军队悉数交给自己指挥。 走投无路之际,胡也刹只能听从大祭司安排,将仅有的数千护卫,全部交于大祭司。大祭司将护卫派到杭金山周围各个山口,每隔半个时辰,就吹响招魂号,五百速金卫也被安排在金帐前护卫招魂葬的举行。 虽然按照招魂葬的规制,在相应的点上布置了军队,但是对于平日里刀口舔血、纵横驰骋的叛军来说,这根本算不上有组织的防守。苏哈达王子甚至只要挥一挥马刀,他们的铁骑不需要两个来回,就会轻而易举冲垮这些脆弱的防线。 在安排好招魂葬的各项准备后,大祭司发布了另外一条让胡也刹摸不着头脑的指令: 以可汗葬礼名义,招来漠北五部落王爷贵族吊丧会盟。 于是,就有现在这样一幅场景:五部王爷、贵族得知可汗已死,就像分成了两派:一派以河西王为首,他们摇摆不定,但是总体上同情大王子,有希望争取为盟友,只是他们担心王庭实力薄弱,不足以抵抗叛军。 另一派休邪王为首,他们均蠢蠢欲动,野心勃勃,这一派的贵族们心中涌起的逼宫夺位之志,并不比苏哈达低。至少他们不会同意让大王子执柔冉帝国的牛耳,对于他们那些和可汗同辈的人来说,大王子不过是个乳臭未干、光屁股骑羊的娃娃。 葬礼举行前,胡也刹特意告诉各部落首领王庭铜墙铁壁,金城万里,并亲自在众人面前检阅了500速金卫。一方面,是为了减少河西王他们的顾虑,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震慑浑邪王他们的野心。 虽然努力营造着王庭实力依然强大的假象,但是收效甚微,根本逃不过他们——这些常年在草原厮杀练就的鹰一样锐利的眼睛。 所以,胡也刹还是从贵族们眼中看到了质疑的目光。 这位草原帝国的大王子甚至自己都开始心存疑虑,如果招魂葬不能成功,可汗不能重生,那结果将是灾难性的。苏哈达一旦杀到,来参加葬礼的王爷贵族会在关键时刻,和叛军里应外合,成为直接刺向他们心脏最锋利的匕首,那时候他们当真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大王子的干着急,和大祭司形成鲜明的对比,阿其卡依旧旁若无人、面无表情,继续发出神秘的咒语,来回在帐内跳着诡异的步伐。 “报,苏哈达军队离王庭不足三里了。”一名斥候连滚带爬的扑进了王帐,却又应声摔倒在地,鲜血飞溅在白色的王帐上,像画上了无数点梅花。胡也刹看得分明,斥候前胸被穿了个透明窟窿,一支狼牙羽箭死死钉在了立柱上。 胡也刹上前拔掉狼牙羽箭,只见那箭尾插着青色的雕翷,他知道那是苏哈达的射雕卫的箭,看来王庭内苏哈达的内应也开始里应外合了。 帐下顿时大乱,休邪王叫了一声:“大王子,你要是不敢迎敌,我便带手下护卫前去,杀他个片甲不留。”言罢,休邪王就要离开王帐。 众人见休邪王带头高呼,纷纷附和道。大家心里清楚,休邪王表面是去迎敌,其实是去迎接苏哈达,不想为可汗陪葬罢了。 “啊……”随着凄惨的叫声,一个事物滚到了王帐边,众人定睛一看,竟是休邪王的人头。大王子胡也刹阴着脸站着帐外,手中握着的弯刀上鲜血还在往下滴。 “谁敢乱动,对可汗不敬,休邪王的下场就是例子。”胡也刹凶狠扫视着众人。 500百速金卫纷纷握着刀柄,以最快的速度,围到了众人的后面,像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将那些王爷贵族和他们的卫士隔离开来。 “看来大祭司的安排,还是有些章法的。”胡也刹暗地里说了一声好险,他本来对大祭司安排最精锐的速金卫守王帐,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还是大祭司深谋远虑,在如此的情形下,必须稳住阵脚,否则不等叛军杀过来,他们就自己乱了。 众人被胡也刹吓得闭住了嘴巴,不得已纷纷坐了下来,可又不约而同的惊讶张开了嘴巴。 胡也刹看他们惊奇的样子,不由得转身一看,一幅让他终生难以磨灭的画面出现了:只见那大祭司跪在玉床前,一只手将可汗扶了起来。他一边念着咒语,一边将一团金色的事物放进一碗圣水里,再送进了可汗的口中。只听得可汗喉咙发出“咕哝咕哝”的怪响,此时,棺材剧烈地抖了起来,一些黑色的如蚯蚓般的东西,从棺材里爬到了可汗的身上,钻进了可汗的口鼻耳中。 那可汗却紧闭着双眼,面容安详,花白的胡子随着风不停的上扬。 “长生天阿米古丽撒布鲁。”大祭司突然放开可汗,冲到帐外,对着天空,大声呼唤着。 咒语仿佛喊来了雷公电母,本来是静止无风的王庭,突然狂风乱卷,一道闪电像远古巨龙一样从天而降,将王帐边一棵杨树劈着了火。 帐内灯火瞬间被全部强劲的风吹灭。众人在天昏地乱中乱作一团,时间像被寒冷的北风冻结了一般,连远方的喊杀声也仿佛消失了。 只有那大祭司依旧静若止水,他虔诚地低着头,弯着腰,左手扶膝,右手持火把,转身走到可汗面前,将灯火重新点亮。 人们惊奇地发现靠在棺材壁上的金乌可汗,突然睁开了眼睛,还滴溜溜转了起来,脸上皱纹好似被风吹去了一样,消失不见了,更不可思议的是连苍白的头发和胡须也变成了青丝。 这哪是年近七旬的老人,分明就是个年轻的草原汉子。 “这不是可汗年轻时的模样吗?”众人中的河西王,从小跟着金乌可汗,认得可汗年轻的模样,他不禁失声叫道:“我尊敬的金乌可汗,长生天让你重生了?” 听到了河西王的呼唤,金乌可汗如得到命令一样,霍的一下站了起来,他高大魁梧,肌肉结实,看起来不过20多岁,和那个垂垂老矣的可汗虽说有些差距,但是依稀能看出相似的轮廓。 “伟大的金乌可汗万万年。”大王子胡也刹带头跪了下来,众人见况也纷纷跪了下来,高呼万年。 金乌可汗走到帐外,朗声道:“众位王爷都尉,本汗为大祭司招魂,有幸重回青春壮年。苏哈达和大夏国勾结,刺杀于我,攻打王庭,罪无可恕。大家随本汗杀过去,都有重赏。”言罢,抓过金批箭,提上金弯刀,翻身上马,数百速金卫也紧紧跟上。 大王子胡也刹、各部落王爷也纷纷上马,高呼着“可汗万年”,追随者金乌可汗冲向了叛军。 金乌可汗的复活,让王庭的速金卫们士气大振,叛军和大夏国军队看见金乌可汗重亲临战阵,更以为有如神助,斗志瞬间为之倾颓。 据《大夏史》记载,苏哈达部下大将虎沙子,见金乌可汗重生,竟将苏哈达一刀砍了,带领本部军马前来投降,苏哈达手下数万骑兵也大多倒戈。金乌可汗和他们合兵一处,杀向大夏国军队,两万大夏国战士全部被杀,元帅齐克宇战死草原,大夏国军士的尸体堵塞了杭金山下葫芦河,河水为之断流数月,直到大夏国皇帝将公主许配给金乌可汗,柔冉帝国方才罢兵休战。 第三章 地龙腾天 转眼间,一千五百年过去了,远去的不仅是阵阵马蹄声,还有那历史的本相。 民国十八年的一个深夜,西海省黑水县东40里外,一座巨大的黄色山坡上,一个柴油发电机正在“轰哧,轰哧”的运行。 和20里外漆黑一片的张家庄相比,山坡上却是灯火通明、人影斑驳。七八个人肆无忌惮地进行着土木作业。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熟稔地用洛阳铲一寸一寸的往下探,又一寸一寸提了出来。他看了看堆在一边不同色位的土层,用手拈了一小撮,放在鼻尖闻了闻,大喜道:“大兄弟们,堂子里道可找到了,给我可劲地挖!” 几位肩宽腰圆的大汉闻讯,旋风般地抡起铁锹,顿时尘土飞扬、沙石乱滚,不过半个时辰,铁锹铲到一块“硬货”上,铁锹上被硬生生地撞掉了几个豁口,便再也铲不动了。 经过仔细的清理,一道汉白玉门出现在眼前。 “快快的,给我炸开,呦西。”一个身着黑色短衫,穿灯笼黑色绸裤的矮胖子兴奋地使唤着几个手下。这个矮胖子一身中国人的服饰打扮,却说了一嘴的东瀛话。 “好嘞,您上眼呐!”一个瘦高个的“钻地鼠”麻利装好了炸药。“钻地鼠”是西北一带对盗墓贼的称呼,这些人心狠手辣,唯利是图,甚至为了古墓里的财宝,经常黑吃黑。 东瀛人发现了这古墓,便雇佣了几个当地的“钻地鼠”做帮手,一起挖掘古墓探得宝物。双方在事前约好了所得财宝一人一半,东瀛人负责提供装备,还答应额外付给“钻地鼠”一人5块大洋。 “钻地鼠”虽久经江湖,却不知道这些东瀛人更为凶狠毒辣,因为“钻地鼠”只是单纯为了钱,而东瀛人则怀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当一个“钻地鼠”将炸药线铺好,刚要点火起爆,却被白胡子老人紧紧拽住。 “老不死的,干啥啊?”“钻地鼠”见老人拦他,破口就骂。 “我说大兄弟,盗亦有道,探宝有探宝的法子,开门有开门的规矩。这门千万不能这样开啊,会惊扰激怒鬼神,带来无妄之灾啊。”老人劝到:“还是从拐上打个洞进去吧。” 那老人是从村里雇来的向导,据说年轻时也常下古墓,现在老了做一些地面上的活。 “你的,带着赏钱快快的滚开!”反正已经找到了地方,那东瀛人见老人碍事,颇为累赘,将一把大洋砸在老人身上,一脚将其踹开。 两个东瀛大汉,对视了一笑,上前抡起老人就扔下了山坡下。 “会死人的……会死人的!”老人的惨叫和夜猫子凄凉叫声交织在一起,深夜听来着实有些毛骨悚然,只过了没一会儿,老人就没了声音,应该是滚落到山底了。 “哈哈,这老不死的,找死!”东瀛人有些得意,在中国这些日子,他确实作威作福惯了。 “还愣着干啥?给我炸!”看到东瀛人过河拆桥的勾当,“钻地鼠”们也有些吃惊,正在想自己会不会遭此下场,又在东瀛人吼叫的催促之下,点燃了导火索。 随着东瀛人声嘶力竭、杀猪般疯狂的嚎叫,汉白玉石门被炸得粉碎,一条深深的墓道显露出来了。 虽然手段粗暴,但为了以防万一,东瀛人还是安排了一部抽风机,将墓里空气抽了半个时辰。 “你的,前面的走。”东瀛人用手枪指着“瘦高个”,让他打前站当炮灰,让另外两名东瀛人跟随其后,他们戴着防毒面具,腰间连着绳索,绳索另一头绑在洞口外大树上,并系有铃铛。 东瀛人知道铃铛一响,他和那三个“钻地鼠”就要拼命的往外拉。 但是东瀛人心中觉得,这也许根本派不上用场,此次前来探墓除了携带了小型发电机,抽风机、防毒面具,他还带来东瀛国最新的工业品微型手枪和炸药,加上“钻地鼠”帮忙,他有理由相信,就算是再厉害的主,也会被他训练有素的手下就地消灭。 约摸过了一刻钟,洞里传来一阵闷响,东瀛人露出了狡黠的笑容,这次估计又有发现了。 “先生,您要不要来上几口?这味道带劲着了!”一个“钻地鼠”向东瀛人递过去了旱烟。 “拿走,拿走,什么呛鼻子的东西?”东瀛人觉得这群人真是土极了,他不屑地摇了摇手,劣质烟草燃烧冒出的烟被他煽的四处飘散。 就在东瀛人鄙夷旱烟的时候,一阵急促的枪响再次刺破了宁静的夜空,“钻地鼠”们呆呆立着不动,只是那东瀛人脸如变色龙一样转成了枯树的颜色,军人出生的他听得真切,那分明是东瀛产微型手枪的声音。 难道在古墓底下遇到厉害的角色了?东瀛人想到了之前老人警告的话语,不由得心中一凛。 东瀛人正在疑惑之间,系在树上绳索铃铛也催命般的响了起来。 “快快的,往上拉!”东瀛人仿佛又回过魂来,大叫让“钻地鼠”拽着绳索使劲往上拉,但是“钻地鼠”感觉手中的绳索就像被卡主了一样,怎么拽也拽不动。 “废物的,看我的!”东瀛人裸起袖子,露出了青筋绷紧、肌肉结实的臂膀,和“钻地鼠”一起拼命地拉着绳索,却发现绳索那头像是牢牢的钻到了地里一样,任凭如何用劲,也移动不了半分。 “啊啊啊啊……”他们隐隐约约的一阵阵惨叫顺着绳索刺激着他们的耳膜,拽着绳索的双手渗出了一股股的汗水。 正当力气将要用尽之时,东瀛人和“钻地鼠”发现感觉绳子那头一松,他们拽着绳索,失去了力量平衡,往后一仰,摔了个结实。 “赶快再拉!拉上来每人加10个大洋。”东瀛人顾不得屁股疼痛,一脚踹在一个“钻地鼠”身上,“钻地鼠”们本来准备偷懒放弃了,听说有大洋拿,顿时打了鸡血一样,跳了起来就攥着绳索往上拽,之前的胆怯早已抛到九霄云外了。 拽到一会儿,终于拽到尽头,他们发现绳索是拉上来了,人却不见了。 东瀛人凑过去一看,绳索是断了一截,断开的地方呈现不规则的裂口,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咬断的,布满了红色的血液,那殷红色的血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渗。 他们目瞪口呆之际,冷不防的一条长达二丈巨蟒从洞口钻了出来,一口将一个“钻地鼠”的脑袋吞进了肚里。 “妈呀,是地龙腾天了。”剩下几个“钻地鼠”吓得四散而逃。那东瀛人也顾不上墓里的伙伴,顺着山坡往山脚下那一大片树林奔去,“咝咝咝”催命的声音一直在后面响起。 惊心动魄之下,东瀛人只恨爹娘少生了几条腿,连滚带爬,气喘吁吁冲进了树林,身后“钻地鼠”的惨叫刺破了漆黑的夜。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东瀛人没注意被什么东西绊倒了,摔了一个“狗啃泥”,撞到在一棵樟树旁,他再也跑不动了,巨蟒要来吃他,也就认命了。 他只是摸了摸上衣口袋,发现那件东西还在,便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掏出了烟盒,用发抖的右手打开火机,准备点了一支烟,却发现怎么也点不上。 原来东瀛人的颈脖被死死勒住,他感觉身体越来越轻,极其痛苦的“啊哦啊”却发不出声。 不过半支烟的功夫,东瀛人就消失在了深深的灌木丛中。 半个月后,一个猎人进山打猎,偶然间发现了山坡上发电机等机器,他不敢怠慢,跑回村里向保长报告。 经过层层上报到县里,县里派出了专家经过仔细勘察,发现了那个洞口,确定是一个大型古墓。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件事竟然惊动了西海省的洪司令,他亲自下指令,要求长安考古研究所进行抢救性发掘。 于是,考古研究所成立了以程青云所长为领队,“许大胆”副所长为副领队的考古队,在黑水县警察局配合下,带领所里精干力量前往挖掘。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考古研究所在商定最后一名队员人选上产生了意见分歧。 程教授力荐一位实习考古工作者——沐梓风,理由是虽然沐梓风刚刚毕业,但是学业成绩突出,专业知识强,是个考古的好材料。 而副领队“许大胆”推荐的李严进,却被程青云否定了,理由是资质平平。 最终,刚入职的沐梓风有幸加入了考古队,同时成为了“许大胆”等人眼中钉、肉中刺。 第四章 第一个噩梦 七月酷暑,古墓里却凉风习习,经过连续七天的抢救性考古发掘,沐梓风其实有些疲惫,但是强烈的自尊心让他不愿意表现出来丝毫的弱势。他拾起细毛刷,继续拂去浮雕上堆积千年的尘土,灰尘散去,轻轻地露出了千年前一个王朝的沟壑。 出生在民国元年的沐梓风,曾经也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公子哥。祖父沐金文早年留学美利坚,回国在金陵创立宏远轮船实业,垄断长江中下游轮船货运,家资逾千万,先后在金陵购置多套别墅,并将长安沐家大院进行扩建号称沐公馆。 父亲沐鼎铭自京北大学考古系毕业后,回老家长安考古研究所任职,期间一连挖掘了诸多帝陵,被长安卫戍司令洪金发任命为长安市考古研究所所长兼东平区专员。 看似殷实、优渥的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民国十年,奉命去漠北省考古的沐鼎铭和考古队一去不复返,消失在茫茫戈壁中。 父亲的神秘失踪让沐家遭遇了一系列惨痛打击。先是长安卫戍司令洪金发以通胡匪的罪名将沐公馆查抄。其后,民国政府以逆产为名,宣布宏远轮船实业为政府接管,思子心切的沐金文随即客死金陵。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落魄后的沐家更是落地凤凰不如鸡。沐家母子二人租下了城北轿子巷一个阁楼寄居。多亏二姨家常来接济,勉勉强强将日子过下去。从贵公子沦为穷苦人,沐梓风却始终不愿意面对残酷的现实。好几次,在梦里看见自家的高楼别馆,锦衣玉食,父亲开着小汽车带着自己兜风。醒来后,只发现一扇破窗、一弯寒月、一阵冷风。 为了让沐梓风能继续上学读书,窦氏更是将曾经阔太太的标签抛之脑后,前往盛唐夜总会当一名卖唱歌手,工作中更是免不了遭人调戏。 为了生活,为了这个家,更是为了儿子。窦氏忍辱负重将沐梓风拉扯长大。每当沐梓风问起父亲的事情,母亲常常无言以对、以泪洗面,沐梓风只得作罢。但一个信念却深深的埋入了沐梓风心里,那就是去漠北寻找父亲,冥冥之中,他感觉父亲没有死。 为了这个信念,沐梓风努力读书,他没有让母亲失望,考入了长安大学。但是他又背着母亲攻读了考古专业,却对母亲谎称在学会计。也许是父亲的基因影响,沐梓风考古学专业门门优秀,特别是对古文字有着深厚的造诣。 对于老师吴志轩教授看来,沐梓风是难得的考古天才,他不仅考古学、金石学等本专业课程优秀,而且精通历史、风水等诸多传统文化,吴志轩相信这些科学必然是相互贯通的。 与老师的高看一眼迥然不同,在师兄弟们看来,沐梓风简直就是个呆瓜。本来考古专业毕业就很难找到好差事,加上这些年,四处匪患猖獗,考古队常年在外奔波,风吹日晒不说,常常面临被胡匪劫杀的危险。师兄弟们都在托关系,寻觅留校执教或者博物馆鉴定师的差事。 沐梓风却放弃留校的机会,而是在老师吴志轩教授的推荐下,来到长安考古研究所程青云教授手下做了一名实习考古师。 加入考古队,除了沐梓风藏在心中寻找父亲的那份执着,更是源自少时两个“噩梦”。 第一个噩梦就与考古队有关。 还记得那是十一年前,沐梓风刚满九岁。正月里,在长安沐家公馆内,走亲戚的大人们正搓着麻将,而几个小孩则玩起躲猫猫。 “九十八、九十七……梓风哥哥,快躲好了哟,我要第一个抓你。”启园内的流芳亭里,一个约摸七八岁的红衣少年,正用双手蒙着眼睛,大声的叫喊着,可那双贼溜溜的黑眼珠,却透过微张的指缝,直转悠。 “哼,可恶的紫川,我才不会让你逮住的,我可是齐天大圣。”留着桃型发髻的小梓风,此时正忙着寻觅藏身所。小梓风平素最喜欢听《大闹天空》这折戏,时常幻想自己是孙悟空,有着七十二般变化,除了如来佛,谁都逮不住。 刚才紫苏姐姐和紫星哥哥躲在了假山旁,并拉去一起躲着。他却摇了摇头,小梓风虽然只有九岁,却是极有主见之人,齐天大圣怎么躲在假山里? 可启园不过一亩见方,眼瞅着时间要到了,小梓风急着直跺脚,他左顾右盼,突然目光定格在园子的西南角,一个不起眼的园子。 那是一片禁区,历代沐家主人都严令任何人不能靠近此园。在沐家人眼里,这是个“怪园”,平常园子都是有个好听的名字,可是这个园子,不仅 门匾上空空如也,连楹联都没有。园子铁门终年紧锁,茂盛的草木将里面景象遮掩的干干净净,平常连个鸟叫都没有。可每逢清明之时,园子里又隐约传出人的哭声,甚是诡异。于是时间久了,大家都传言里面镇压着厉鬼,但是从没人敢越雷池一步。 “要是躲在这里紫川弟弟肯定不敢来。”小梓风得意的扬起了嘴角,他仿佛看到了紫川满头大汗到处找他的模样。表弟紫川曾经爬上过“怪园”的墙头,正要往里跳的时候,却给二叔逮着正好。二叔要对紫川施以家法,多亏多位姨娘反复求情,才只是被揍个半死。记得紫川醒来的时候,小梓风偷偷的问他看到了什么,他却说了两个字“石头”。 “梓风哥哥,我看到你了,快出来吧。”紫川的声音越来越近,此时,小梓风也顾不上许多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九岁的小梓风,自小习武,已是利落得很,他顺着怪园的墙根,哧溜溜的爬了上去,再纵身一跃,稳稳的落在“怪园”的里面。 “怪园”看起来其实也不怪,除了草木茂盛些,也有竹林、池塘、假山。因为有祖辈的禁令,小梓风只想在这躲一会,并没有想深入。他边走边打量,这园子倒有着曲径通幽的妙处,怪园的东面是一片竹林,将石头小路遮掩着,西面是一片荷塘,塘边立着两口大鱼缸。小梓风伸头一看, 那缸果然早就干涸了,这正是藏身的好地方。 所谓无巧不成书,这时又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小梓风见势不妙,双手一按缸沿,跃进了缸内,顺手把刚摘的荷叶盖在头上。“瓮中”的小梓风暗暗得意到,紫川弟弟是万万不会想到自己会躲在这里。脚步声在园子外,停住了,又传来一阵金属撞击声,嘎吱几声,好像是门开了。 “有人进来。”小梓风惊出一身冷汗。沉重的脚步声又响起了,越来越近,小梓风双手也抖了起来,这绝对不是紫川哥哥,这是一个成人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走到大缸边上突然又停下了。 “难道被发现了?”虽然是在自己家,小梓风仍然是抖得厉害,他知道私闯禁地肯定免不了一顿暴打,但是他不后悔,因为齐天大圣就是敢作敢当的,他梓风也可以。 正当小梓风绝望的时候,那脚步声又响起了,应该是在往前走,渐行渐远。小梓风长舒了一口气,可心里却异常激动,竟然一个劲怂恿自己去看看到底是谁。 “死就死了”,小梓风一咬牙抬起头来,透过荷叶的缝隙,看到一个背影,却惊的合不拢嘴,那不是二姨父吗?他怎么会有禁地的钥匙? 前方那个高大的背影,正是小梓风的二姨父,二姨父走的很快,一转弯便消失在竹林里。这时另一个大胆的念头又翻了起来,跟上去,看看? 小梓风顺着竹林小道跟了上去,不一会儿,便出了竹林,二十米开外是一大片高数米白色石碑,二姨父和一个留着长发的人在说着话,长发厚厚的盖住那人的脸。 因为隔着几十米,小梓风勉强听到三个字:考古队。 第五章 帝陵浮雕 正当小梓风暗自思索的时候,二姨父和那人也不见了踪影。小梓风看那石碑不知道按照什么顺序排列,在日光下晃得直刺眼。只是最外层立着一个一丈高低的石碑,上面用篆体刻着“石林”两个字,看的甚是诡异。但是要跟上去,除了从石林里穿过,别无他路。小梓风一咬牙,趟进了石林。 进入石林后小梓风才暗暗叫苦,这里石碑全部是通体汉白玉,一般大小,上面篆刻着奇怪的文字。石林就像一个迷魂阵,不知哪里是出路,小梓风走了半天,也没走出石林,想退回去,却又找不到来时的路,硬生生困在石林里。忽然间,石林里卷起一阵狂风,云雾弥散,有个声音哭咽着像从地下发出一样,小梓风吓得魂飞魄散,调头就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可怕的声音逐渐消失了。小梓风趴在石碑上只喘气,暗自庆幸自己跑得快。可是周围安静有些可怕,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搭上了小梓风的肩膀。他一回头,顿时觉得天旋地转,眼前一片漆黑,昏昏沉沉的栽倒了……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小梓风发现自己正躺在了床上,二姨父坐在床沿,面带笑容、亲切的问道:“梓风,你终于醒了,这一觉睡得太长了啊!” “二姨父你刚才是不是去了石头堆?”刚刚苏醒的小梓风心中念念不忘石林,睁大了眼睛,张开就问道。 “没有啊,梓风,你做什么好梦了,老是喊二姨父的名字。”二姨父笑得更灿烂了。 “做梦?也许是个梦吧。”小梓风疑惑地抓了抓自己耳朵。 次日清晨,小梓风在睡梦被一阵喧闹声惊醒,他悄悄地穿了拖鞋,用稚嫩的臂膀推开窗户往下一看,发现那管家牛三正鬼鬼祟祟东张西望,而后走向了怪园的方向。牛儿的身后是一群手持锤头的怪人。 第二年,父亲沐鼎铭带队去漠北考古,半年后考古所宣布沐鼎铭的考古队不知所踪。失去了顶梁柱,沐家的家业也一落千丈,沐公馆被洪司令查封,但不过一月便转手被二姨父赵尚极购买,但已经不叫沐公馆,而是赵公馆。 沐梓风冥冥之中总觉得“考古队”、那禁地的秘密和沐家兴衰有关系,所以他笃定心思,选择了考古这个冷门行当。 回想这些年起伏的人生,沐梓风不禁手一抖,“啪。”随着清脆的响声,沐梓风手上细毛刷掉落在地,他抬头眯了眯眼,主墓室那盏美利坚合众国造的探照灯,刺得他有些眼花。 “你个碎娃,笨手笨脚的,这程教授估计是老糊涂了,这样重要的堂子,怎么让一个生瓜子下来。”正在一边清理陪葬陶器一个中等身高,胖胖的光头男子轻蔑地说道。 考古队对古墓都称为“堂子”,至于缘由却没有人说得清,都说一直都这么叫的。刚才讥讽沐梓风的光头,正是考古研究所的副领队许卫国,由于在考古队里以胆大著名,外号“许大胆”。 作为李严进的师傅,“许大胆”对沐梓风“上位”心中十分不满,他觉得是程青云故意打压自己,又不好直接找领队发火,只能讽刺讽刺沐梓风这个关系户。沐梓风知道“许大胆”不是真正对自己有看法,而是在借机发泄对领队程教授的不满。 “小沐,磨刀不误砍柴功,要是太累了,先出去歇一会吧。”正在清理石柱上彩绘的易庭芳关心的问道。易庭芳今年刚刚40,是考古研究所的唯一女教授,也是民国考古界唯一女教授。所里一些年轻的同志遇到不懂的问题,她都主动帮忙答疑解惑,大家都亲切称她为“易姐”。 “易姐,我没事,只是有些口渴,喝点水就好。”沐梓风边说边摘下口罩,掏出了背包上的水壶,心想和那些年的生活相比,受的这点气又算得了什么! 古墓已经发掘大半个月,出土的文物虽然不少,主墓室、左右耳室也相继清理出来,却没有发现最关键的东西——墓主人的棺椁。此时,考古队人心浮动,有人甚至认为这些天的挖掘是瞎子点灯--白费功夫。 虽然没有发现墓主人棺椁,也没有发现任何文字记录。但根据出土的文物、壁画以及封土规模,考古队已经基本可以判顶,这是一座大夏国帝陵。 这也是沐梓风第一次参加挖掘如此大规模的古墓,要不是程教授力排众议,自己还在所里读书了,所以沐梓风格外卖力,全身心的投入到挖掘工作中。 大半个月都勤勤恳恳的挺过来了,此时若偷懒一时,确实不太划算,不仅给程教授丢脸,更重要的是给了”许大胆”攻击程教授任人唯亲的口实。喝水的沐梓风,满意的看了一下连日的“战果”,眼前的浮雕基本已经清理出来了,从左到右,总共四块,每一块长宽约一米见方。大学时候,他就对各种各样壁画、浮雕感兴趣,因为壁画、浮雕上不仅可能有古文字,还往往透露出墓主人生前的故事。 左起第一块,沐梓风起了个名字叫“北使谒见图”,应该是大夏国皇帝接见使者的情景,雕刻着在大夏国明堂,两名近侍分列两旁,两位头戴毡帽,手持符节,正半弯腰朝拜,那坐在堂上接受朝拜的正是皇帝本人。 沐梓风知道大夏国是南北朝时期,称霸西北的一个汉化匈人王朝。大夏国后期,屡次遭到漠北的柔冉帝国攻击,并最终将大夏国灭亡,都城陆川夷为平地,大夏国子民全部掳往漠北作为奴隶,大夏国从此在历史的长河中消失。这伙盗墓贼能在黑水县起伏的群山中,找到一座帝陵,着实不是等闲之辈。 这使者明显是胡人打扮,拜见大夏国皇帝却只是半弯着腰,说明这使者来自比大夏要强大的胡人帝国,一千五百年前,雄踞漠北的正是柔冉帝国。 大夏国虽然是西北羌族所建,经过多年汉化,早已明礼义廉耻,皇帝将傲慢的柔冉使节雕刻在自己墓中,着实奇怪。 左起第二块,雕刻着两支大军,其中左边的队伍打着旗帜,上面画着一只苍鹰,前面的将军明显胡人打扮。右边的队伍打着旗帜,上面绣着斗大的夏字,分明是大夏国的军队。这两支部队并没有交战,而是向着一座山脉进发,山脉下隐约有一些帐篷。 “这应该是大夏和柔冉联军,不知道在向何处进军?”沐梓风自言自语道。 看到第三块浮雕,沐梓风大吃了一惊,这块浮雕居然内容已经基本被切割掉了。这难道是盗墓贼故意揭掉的,可盗墓贼要的是金银珠宝古董字画,这个浮雕切割起来很麻烦,而且单单切割这第三块,实在是匪夷所思。 再看那第四块浮雕,沐梓风不由得头皮发麻,一只巨鹰,张开大口,吐出无数的毒蛇,正撕咬着大夏和柔冉联军,地上掉落一层层蛇皮。联军士兵纷纷败逃,自相践踏。古代帝王在位时候,陵墓就开始修建。这浮雕是经过皇帝同意拍板的,才雕刻的,皇帝将这一事件带到陵墓,一定是对自己政治生涯产生了巨大影响。 但更让沐梓风惊讶的是这个鹰头飞蛇的怪物,却让自己想起了那第二个噩梦: 第六章 第二个噩梦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早晨,父亲沐鼎铭兴高采烈地带着小梓风,骑着骏马带在草原上打猎。 突然天上掠过一只苍鹰,父亲信手一箭,正中苍鹰,苍鹰便如落叶般坠在马前。 “爹爹,快给我看看,你打的老鹰。”见父亲的箭术无双,小梓风也是兴奋异常,跃跃欲试。 “好的,风儿,爹爹给你看后,你一定要答应爹爹,十年后,你也能射下来。”沐鼎铭露出了慈祥的微笑,他怜爱地摸了摸小梓风的脑袋。 “好啊,梓风答应爹爹,梓风一定做得到。”小梓风奶声奶气地叫道。 沐鼎铭一跃下马,走到苍鹰的尸体旁,俯下身子捡起它。正当沐鼎铭回头走向小梓风的时候,一个极其恐怖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父亲手中的死鹰猛地张开了尖锐的嘴巴,一条红眼睛细蛇从中飞掠而出,直奔父亲的咽喉。 “爹爹,蛇,蛇!”小梓风急忙喊叫,向沐鼎铭发出警报。可是为时已晚,那条恶蛇一口便咬住父亲咽喉,任凭父亲如何挣扎,就是不松口,不过数秒之后,高大、魁梧的父亲,皮肤蜕变的如黑炭一般,身体竟硬生生地朝后倒了下去。 更为恐怖的是,那条恶蛇又松开了口,竟朝自己狠狠地咬来。 “啊……” 每次,在的一阵惨叫中,沐梓风满头大汗从噩梦中惊醒,总是怀疑那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由于心中狐疑和害怕,他没有和任何人提起,因为自从误创禁地怪园后,他在经常会做上如此的噩梦。 那个梦是那么的清晰,又是那么的虚幻,每一次自己都想在梦中提醒父亲别触碰那只苍鹰,但就想被扼住了喉咙一样,他怎么也说不出话。 令人诡异的事,父亲失踪后,这个梦就再也没有做过了。 当他一眼瞥到浮雕内容的时候,沐梓风觉得似曾相识,特别是那条怪蛇,简直和梦中遇见的红眼睛怪蛇,长得一模一样。 那浮雕上的内容,会不会和父亲的失踪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管怎么说,沐梓风觉得非常有必要将浮雕的内容记录下来。他想可以用相机拍下来,在下堂子之前,自己将装相机的背包顺手也带了下来,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说干就干,沐梓风将墙角的背包打开,支起相机支架,对着墙上的浮雕就要拍上几张。 “梓风,在干什么呢?”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没有防备的沐梓风,被吓了一跳,他回头一看居然是程教授。 “没啥事,程教授,我看这几块浮雕,着实喜欢,想拍下来,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沐梓风忙不迭地解释道。 “嗯,梓风,你过来些。”程青云招了招手,示意沐梓风走过来。 沐梓风疑惑地走了过去,程教授却转身走了出去,沐梓风见状急忙跟了上去。 “梓风,这堂子里是不能随意拍照的。”程青云匆匆朝前走着,看来一眼在不远处工作的“许大胆”,一边压低了声音。 “堂子里文物在地下封存千年,拍照时候产生的光芒,会让它们风化的更快,你在学校里应该学过此类知识啊!不应该犯这样的低级错误啊!” “程教授,不好意思,我.......”沐梓风脸为之一红,在长安大学,他确保学过相关的知识,但是由于第一次下堂子,实在是过于兴奋,居然把这一茬给忘了。 “梓风,有些话我本不应该说。”程青云转过身子,停下脚步,语重心长地说:“这次下堂子,许教授是很反对,是我的力荐,才让你跟了过来,可以说他们现在一直在盯着你,看你会不会犯错。” “你现在拍照,让他看见,会抓住这个把柄,到处说你业务不熟。毕竟你通过实习期,不能没有下堂子的经验。”程青云拍了拍沐梓风的肩膀,耐人寻味地说道。 看到程青云如此设身处地为自己思考问题,沐梓风有些感动,入职考古研究所半年多了,程青云一直在尽心尽力指导他,这次如果没有程青云的坚持推荐,他万万没有机会下堂子,更没有机会担任主墓室的清理工作。 沐梓风十分珍惜此次考古工作,除了可以获取第一手经验以外,更重要的是他正在整理实习报告,这次实践经验就是不可或缺的资料。 想到这里,沐梓风刚准备对程青云衷心地说声谢谢,话到嘴边突然被一个银铃般的声音打断。 “爹爹,这都快8点了,先开饭吧。”一个穿着浅蓝色衬衫、黑色裙子,留齐耳短发,面容秀丽的年轻女孩拽着程青云,她一双棕色的大眼睛盯着沐梓风,说道:“风哥,你说是也不是,大家都饿了。” 这年轻女孩正是程青云的独女:程涵雪,今年不过18岁,就读于长安自强女子高级中学。 沐梓风只是笑笑,程青云四十岁才得一女,其后夫人随即病逝,程涵雪的身世和沐梓风颇为相仿。 由于女儿缺少母爱,别看程青云平时颇为严肃,但对女儿却视作掌上明珠。 程青云带队开启大夏帝陵的考古挖掘工作后,程涵雪正好在休暑假,她担心60多岁的父亲身体状况,哭着闹着硬是跟着来照顾程青云起居,程青云没了奈何,只能由着她跟来。 作为队里唯一的年轻女性,美丽大方程涵雪的到来让考古队年轻人激动一阵子,特别是”许大胆”两个徒弟黄士进和张其远天天献殷勤,千方百计想接近程涵雪。 但程涵雪就喜欢和沐梓风聊天说话,让沐梓风颇为无奈的是,本来黄士进和张其远就对他这种“关系户”颇为敌视,因为程涵雪的原因,更加剧了他们对自己的仇恨。 所以沐梓风一直对程涵雪颇为冷淡,但是反而更加激起了程涵雪对自己的兴趣,没事就往自己工作的地方跑,弄得沐梓风甚是尴尬。 “好,爹爹听你的,但你得先上去,这地方女孩子还是少下来。”程青云将女儿送了出去,回头说道:“梓风,去把大家都叫上去,先吃饭。” 考古队的食堂,设在一顶大帐篷里,程教授、“许大胆”、易大姐等考古队的元老级人物团坐在饭桌上,沐梓风等人夹了些菜,搬了个小马扎,坐在角落里。 饭桌上,程青云宣布了一件事:由于挖掘即将进入尾声,为防止胡匪劫道,明日自己将和负责现场保卫的黑水县警察局副局长王立富,前往省城长安办理调兵手续,回来护送文物回长安。 “领队一职就由许队长暂代。”程青云再次强调:“大家要抓紧清理,三天后我将回来,一定要文物清理好。” “老程,你放心去吧,这里万事有我。”执掌考古队大权,虽然只是暂代,却一直是他梦寐以求的结果。 此次考古队共有2个领队,3个组长,9个组员,这些都是长安考古研究所最精干的力量。特别是三个组长,易庭芳是所里考证科的科长,另外2个组长赵博生、徐洪流都是文物科、综合科的科长,是所里中层力量。 程青云的离开,在“许大胆”看来当真是恰到好处,这是“许大胆”树立权威、拉拢人心的时候,更是夺取功劳,摘桃子的时候。 “那就好!”程青云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许大胆”:“按照王局长安排,堂子周围的警戒现在由林子方队长代为负责,子方,你进来把。” “大家好,不才林子方。”一个身材魁梧,身着黑色警服的年轻后生走了进来,敬了军礼,他腰间别着两只二十响镜面匣子,肩膀宽阔,目露精光,一看就是武艺高强之人。 看到这个警察,最惊讶当属沐梓风,这不是老熟人“林三棍”吗? 林子方是沐梓风高中同桌,自小练习形意拳。当年林子方被十几名小混混包围,手持一把三节棍,从学校打到跑马场,甚是勇猛,从此得了个外号“林三棍”,如今居然当了警察,真是斗转星移,时光如梭。 林子方对沐梓风眨了眨眼,心中不禁感叹这世界还真小。小小考古队,以前是父亲工作地方,现在又在大夏帝陵偶遇到老熟人,真是人生处处是青山。 第二天,程青云离开后,考古队的气氛随之发生了改变。 向来颇为自负的“许大胆”,开始在队里树立了自己的权威,对人员安排进行了重新划分:黄士进、张其远被安排到主墓室清理。沐梓风则被安排到西耳室,清理墙上那厚厚的灰尘。 大夏帝陵,虽然规模不大,但是依旧按照汉家阴阳之术修建墓穴,主墓室东西两侧分别有两个耳室。西耳室安放着皇妃的棺椁,相对于主墓室,耳室任务重得多。因为考古队之前集中精力清理了主墓室,对于耳室,只是将棺椁和出土的文物清理出来,墙上的壁画和石柱,石兽,都没有仔细清理。 沐梓风知道是“许大胆”捣得鬼,在主墓室不仅工作轻松,而且能学到很多东西,发现文物的几率也高得多。如果只是一直在耳室清理,很难把握帝陵的全局。 东耳室的壁画,基本都是妃子的日常生活,骑马,射箭,女乐,优美的线条,华丽衣裳,处处充满了西北民族豪放气息。 第七章 死亡诅咒 处理完壁画,沐梓风开始去清理那两尊棺前兽,棺前兽是棺木前守护兽,狮头骆驼身,一雌一雄,学名狄饕。所谓“南人不见驼,北人不见象”,北方的棺前兽都是狮头骆驼身,南方的棺前兽大多虎头象身。 这狄饕通体用白玉石雕刻,沐梓风知道这白玉石产自青海湖边,距黑水城足有200多公里,开采成本不可谓之不高,这帝陵算不上奢华,居然也耗费如此。 沐梓风趴在地上,用细毛刷轻轻地刷着狄饕的腹部,不禁失声笑了出来:“雕刻这尊狄饕的工匠可真是写实主义者,这狄饕腹部不仅有肚脐,腹下更是凸起数寸一物。” “风哥,你笑啥啊?”正在清理石兽的沐梓风,耳后响起一阵清脆的女声,一只柔弱无骨的手推了推他的后背。 恰在此时,沐梓风正专心致志弯腰清理石兽,冷不丁有人在后面一叫又是一推,不由得身体一惊,左手一滑,失去了平衡,侧身一斜居然撞到了狄饕的下体上。 原来程涵雪到了饭点,蹦蹦跳跳的来喊他们去吃饭。一进东耳室,一眼窥见沐梓风对着石兽傻笑,便好奇地问道。 “风哥,怎么呢?”看见沐梓风一个趔趄,几乎摔倒在地,程涵雪急匆匆地去扶他。 “你……别过来!”沐梓风慌不迭地大声叫道。他知道程涵雪年龄不过二十出头,未通人事,沐梓风着实不想让她看到如此尴尬的场面。所以,在那一刻,沐梓风连忙转过身,拉下口罩大叫让程涵雪别上前。 “啊……”程涵雪的尖叫钻进了沐梓风的耳朵,响彻了整个陵墓,他知道已经为时已晚,那叫声中透露着惊讶、恐惧,在阴森森地古墓中还有几分凄厉。 沐梓风在心中暗自思忖道,很快所谓的英雄救美的男孩子们,会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 眼前的场景,让沐梓风不禁莞尔,又有些惊讶,只见程涵雪一手捂着眼睛,一只手指着前方,倒退着步伐。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沐梓风意外地发现两尊狄饕之间的石板,正在慢慢向后移动。 “轰隆……”像是一道阀门被开启了一般,沐梓风瞬间明白了,那狄饕的下体,竟然是机关的锁钥。 轰隆轰隆的声音消失后,一个黑森森的洞口,从两尊狄饕之间显露了出来。 下堂子之前,沐梓风听同事们说过此座帝陵,曾经有盗墓贼挖掘过,现场也看到过一些血迹,就是没有发现盗墓贼的尸体。 在长安大学攻读考古学的日子里,自己读过一些关于古墓里机关知识的书,所谓盗墓之举,自古有之,据说商周之时,便有盗墓事件发生。 三国时期,有一位著名的帝王级人物,甚至创立了摸金校尉这个官职,带领一帮钻地鼠,专为自己盗墓,筹措军饷。 自古以来,有矛必有盾,盗墓猖獗,墓主人在设计陵墓的时候,就会采取措施,防止后人盗墓。 他们采取内外兼施的法子,保护陵墓不被盗墓贼掘开。 对内,则是极其保密,负责陵墓建造、设计的,都是至亲。在陵墓建成的时候,会几路发丧,设立多个“疑冢”,同时将工匠等人杀人灭口,以绝后患,没有人知道陵墓的具体方位,也不知道陵墓内部的构造,自然很难轻松进入墓室。 对外,就是设计各种机关,陵墓依山而建,以巨石塞入入口,间以铜汁、铁水浇铸。在陵墓里,设置重重机关,如陷阱、伏弩、暗火、流沙、落石、毒气等等不一而足,让盗墓贼有来无回。 沐梓风甚至听说过有一种机关叫“八宝琉璃顶”,这种墓室一般中空,古墓的顶部铺有一层极薄的琉璃瓦,下面覆盖西域火龙油,火龙油的下面再铺一层极薄的琉璃瓦,只要盗墓贼一旦从古墓上进入,墓顶一碰便会塌陷,西域火龙油见空气就着,盗墓者落在墓里的同时,飞落的西域火龙油会瞬间燃烧,墓主人会带着珍奇异宝,和盗墓贼一起同归于尽,化为灰烬。 可是进入大夏帝陵考古以来,他们并没有发现什么机关、门道,没想到在东耳室,无意间地触碰,却看见了此种场景,真不知道是何种机关?是福是祸? “小雪,这小子欺负你是么?看我来揍他。”果然不出沐梓风的所料,听到心中的女神尖叫,程黄士进第一个冲进了左耳室。 女神的魅力无限啊,沐梓风心中暗暗地嘲讽,要知道沐梓风在东耳室清理一天,也未见黄士进一只脚迈进过。 当黄士进看到那黑森森的洞口,他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转身跑走了。 肯定是去向许大胆报信了,沐梓风猜测道。 不过多时,“许大胆”、张其远等一拨人的到来,证实了自己的想法。 “小沐啊,你辛苦了,听说东耳室出了点问题,我来看看。”“许大胆”带着关心的口气问道。 沐梓风心中冷笑道,早前如何不过来关心,现在露出了暗道,就抢着过来了。但是想到“许大胆”毕竟是副领队,他便站起来,指着狄饕答道:“许教授,这石兽下面有个机关,刚才不小心撞到了,暗道就露出来。” “许大胆”蹲了下来,看了看那狄饕小腹下面,嘴里嘟囔一句:“这石兽的那东西还挺精致。” 程涵雪听到“许大胆”说的那么露骨,脸一下子就红到了耳朵根。 “许大胆”叫黄士进将强光手电递过来,对着那洞口照了将去,一层层的白玉台阶若隐若现。 “许教授,这就是传说中的第三条墓道,那伙盗墓贼注意力都放在主墓室,这里面文物肯定保存完好。”黄士进颇为兴奋地喊道,脸上的肌肉都一动一动的。 沐梓风知道,帝陵古墓里一般有两条墓道,一是本身的墓道,另外一个是修建工匠偷偷留下的逃生墓道。 至于第三条墓道一般是墓主人为了防盗,在原墓地周围设置的墓道,一般通向真正棺椁存放处。这个第三条墓道的出现,很可能意味着考古挖掘将会出现重大突破,这也是“许大胆”他们为啥兴奋的原因了。面对突然出现的第三条墓道,“许大胆”有些按捺不住了:这真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许大胆”用德国造的强光手电延伸地照了照墓道,出乎他意料的是,并没有深不见底,约摸离洞口不过一米处,手电的光直接照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上。 “其远,多拿几个手电来照照,看看是个什么玩意。”“许大胆”示意道。 张其远将三束手电合在一起,向那石头照去,沐梓风这才发现是个石头门。 那石门通体白玉石,四周雕绘着夔龙纹,一看就是天子御用。石碑上写着两行的文字,像汉字的模样,却不是汉字。沐梓风仔细辨认,那是大夏文字。 “小黄,快请易组长过来看看,这石碑上写的是什么。”看着帝陵里第一次现身的“天书”,“许大胆”连忙使唤黄士进道。 大夏文字是大夏国第三代君主赫连平海仿照汉字所创,是一种死亡文字。国内除了在俄国留学时,学过大夏文字的吴志轩教授外,几乎没有人认识。而沐梓风作为吴教授最喜爱的徒弟,也学过部分大夏国文字,这是”许大胆”不知道的。 半支烟的功夫,三个组长,易庭芳、赵博生、徐洪流也来到了东耳室。 见了东耳室出了暗道,易庭芳也是一惊。 “许大胆”连忙招呼道:“易组长,这是你的拿手好戏,快来看看,石碑上留下什么字。” 无论资历和年龄,易庭芳都高于“许大胆”,她没有理睬“许大胆”,走了上前蹲了下来看了看,皱了皱眉头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大夏文字,我国只有长安大学吴志轩教授认识,我建议可以抄录下来,请他帮忙破译。” “算了,别浪费时间。”急着破门而入的“许大胆”示意张其远:“其远,先拿几个撬棍过来,把这门撬开再说。” “好嘞。”张其远屁颠屁颠地拿着撬棍就要上,却被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众人一看居然是沐梓风。 “干嘛,小子,让开,没看到小爷我干正事么?” “救你命!”向来低调的沐梓风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喝住了张其远,张其远身材有些驼背,加上分外瘦削,外号“瘦猴”,在高大英俊、一脸正气的沐梓风衬托下,他显得更猥琐了、“猴味”更足了。 “这上面写得是擅入者下九层地狱为万蛇所噬。”沐梓风刚才私下将那行文字翻译了过来,发现是诅咒,自是吃了一惊,连忙告诉了大家。 “你怎么认识?”“许大胆”和易庭芳几乎同时问起。 “因为吴志轩教授是我老师。” “果然是个关系户。”张其远和黄士进窃窃私语道。 “既然破译了文字,门还是要开的。”“许大胆”拾起一根撬棍就要下去开门。 “现在下去?这石门上的诅咒,会不会有危险啊。”沐梓风惊讶说道,说完话他就后悔了,他作为一个新人说这样话,别人不但不会领情,也许还会讥讽他。 第八章 会笑的尸体 “我们干考古的可不能信那些个子虚乌有的诅咒,这种吓唬人的把戏我见多了,现在不还是好好的活着吗?”“许大胆”指着张其远和黄士进说道:“你要多和他们学学,他们年龄和你差不多,胆子可比你大不少。” “许大胆”的一番话,说得沐梓风有些脸红,只能顺从的点了点头,现在程教授不在,“许大胆”当家,凡事还是要忍。 “老许,我看小沐说得也没错,就算不怕诅咒,万一有什么机关,也不好对付。”一直不说话的赵博生开口了。赵博生40多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他原来是考古研究所副所长,长安大学毕业的考古学博士,后来不知怎么得罪了领导,派到了文物科当了个科长。 “赵科长,我们刚下堂子时候,可没见到什么机关,就算有,千年之后,早已失灵。你还是好好清理你那一亩三分地吧,别的事情少操心。”“许大胆”故意将“科长”两个字重重的强调,言语中透露出一丝轻蔑。 “许大胆”现在已经是副所长了,这个所,他最看不惯程青云,最瞧不上赵博生,一个是他上升的阻碍,一个是他失败的对手。 “哎,你这人怎么说话的,我是为你好吧。”赵博生听到“许大胆”的言语之中充满了轻蔑,顿时有些恼怒。 “两位,不要吵了,我们还是看看如何进入石门里。”易庭芳建议道。 “大博士,为我好?我看你是眼红我即将的发现吧!”正在气头上的“许大胆”没有理睬易庭芳的话,对着赵博生冷哼了一句。 “你……你欺人太甚了!”赵博生气得双手发抖:“你既然是代领队,就要为大家生命安全负责,怎么能如此冒失?” “冒失?不要为你的胆怯找借口!”“许大胆”将目光转向黄士进、张其远,斜着脑袋招呼两人去看看。 “许大胆”两个徒弟立即心神领会,更是一点面子没有给赵博生,他们直接跳进了墓道,抡起撬棍去撬那道石门,却发现那道石门几乎严丝合缝,没有一丝一毫撬的空间。 两人又用力去推那道石门,石门纹丝不动。 “你们先上来……”见石门一时半会难以打开,“许大胆”让徒弟回到地表,此时第三组长徐洪流也赶了过来。 “许大胆”简要地将情况告诉了徐洪流,徐洪流盯着石门看了半晌,又走进了墓道,用手略推了推石门。 “石门后面必有抵门石。”徐洪流沉吟了一会儿,便吐出了那几个字。 “抵门石?”“许大胆”哈哈一笑,抚掌朗声道:“徐科长果然功力深厚,和我不谋而合,此门如此难进,后面肯定有‘抵门石’。” 其实,徐洪流在所里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虽然是综合科的科长,具体事务一直是副科长云其山代劳,这次要不是“许大胆”极力推荐,他根本不会来。 “许大胆”推荐、夸赞徐洪流,也是为了拉拢他,但是徐洪流是一个无意纷争的人,闲散惯了,根本不想插手“许大胆”和程青云的矛盾,只想安安静静地考古。 “看来,只能用炸药了。”“许大胆”感叹道:“只可惜了这玉石门。” “炸药?许教授,我没听错吧?”赵博生忽地站了起来:“我们是考古队,又不是钻地鼠,怎么能用炸药开路了,会对文物产生巨大的伤害啊!” “赵博士言之有理。”易庭芳也劝说道:“许教授,炸药一旦引爆,会不会造成整个墓室塌方?也是难以预料的,要不然我们等程教授回来再做定夺?” “易教授,等程青云回来,估计黄花菜都凉了。”“许大胆”放慢了语气:“我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听说最近帝陵周围曾出现了不明人物,有人说是胡匪的探子,我们必须抓紧时间探墓,要不然胡匪冲了过来,我们性命丢了不说,连古墓里的文物都遭了殃!” “可是……” “没啥可是的,易教授,你放心,这件事,我来办。”“许大胆”自信满满地说道。 “我还是觉得要妥善商量一下……”易庭芳坚持着自己的观点。 “许教授,我或许有办法。”众人正在互撕斗嘴的时刻,沐梓风再次站了出来。 沐梓风敢于毛遂自荐,其实自有一番道理。刚刚趁着观察石门上的文字,他发现石门下,散落了很多碎石块。 “你?”张其远轻蔑地问道:“在座诸位前辈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他们没有说法,你一个实习生能有什么高招!” “哼,你不要瞧不起人,风哥刚才不就认出大夏文吗?”程涵雪歪着头替沐梓风反驳道。 “许教授,让我试试吧,我有把握的。”虽然不喜欢“许大胆”,但是沐梓风知道此时必须要低头,日后才有机会抬头,他诚恳地对着“许大胆”请求道。 “许大胆”迟疑了一会,又看了看他两个不争气的徒弟,叹了口气说:“好吧,让你试试,我丑话说在前面,有什么闪失可不能怪考古队啊!” “还是别去了,小沐,你万一解决不了,可不好收场!”易庭芳拽住了沐梓风胳膊。 沐梓风心中颇为感激,他知道易庭芳是为他好,因为“许大胆”是想让沐梓风故意出丑。 “怎么了?又怕了?早知如今何必当初了?啧啧,牛皮破了不是,哈哈!”黄士进看到沐梓风停下脚步,以为他要放弃,便上前讥讽道。 “放心,我有把握,谢谢您,易大姐。”沐梓风对易庭芳笑了笑,他不再说话,开始用行动证明自己。 在众人的注视下,沐梓风跳进了墓道,仔细观察那石门,果然他在石门的上方看到一个缺口,那明显是用微型炸药炸出来的,缺口足以容下一人出入。 “给我一个扫把,我能就进去。”沐梓风面无表情地说道。 很快扫把送到了他手上,沐梓风将石门上碎石块清理干净,一个口子就出现在众人面前。 “士进,你去。”“许大胆”见沐梓风出尽风头,作为老一辈也不好与他一争高下,就派上自己得意门徒。 黄士进其实是颇为胆小,正准备往后缩,却被“许大胆”亲自点将,只能下到墓道,爬上石门。 那黄士进提着手电,趴在石门上,看手电照不到几米,里面黑洞洞一片,半天不愿意下去。那”许大胆”催得厉害。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跳。 “啊,我要死啦。”刚跳下去的黄士进,安静了不过三秒便大叫:“有粽子,有粽子啊!” 这下子,可让“许大胆”脸上无光,他不由众人分说亲自上阵,虽说年近40,但身体矫健,一个地鼠钻天,翻进墙去。随后,传来“啪啪啪”几声耳光。 “哭什么哭,我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不过是个死尸,有什么大不了的。” 沐梓风知道,这巴掌等于打在“许大胆”自己脸上。 见师父和师兄都进去了,张其远拿着两根撬棍也翻过门去。在他们三人合力之下,古老的石门总算被打开一块门。 门开后,一股腐烂的尸臭味随之而来,连洞外的易庭芳他们纷纷退后了几步,直呼恶心。 在强光手电照耀下,沐梓风也看清楚门内的抵门石,居然是口棺材,那棺材通体青铜铸造,黄士进刚才一脚跳进棺材内,肯定是踩上了棺内的什么事物,方才由此大惊。 沐梓风走进石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层层台阶向里面延伸而去,那青铜棺内除了站着一个黄士进,还躺着一具尸体,沐梓风仔细一看,那尸体已经高度腐烂,无数个蛆虫从死者眼眶内爬了出来,看来黄士进的惊叫也是有原因的。 “刚才,它在朝我笑!”黄士进颤抖着指着棺内。 “再说,我抽你。”“许大胆”作出了一个扇他姿势,这次黄士进的“表现”的确让他脸面无存。 “既然门开了,我们先上去讨论下,顺便给这个堂子放放风。”“许大胆”推开沐梓风,走出了暗道。张其远和黄士进连忙紧随其后,沐梓风瞟了那尸体一眼,发现死的人穿着非常怪异,好像是东瀛人的打扮。他又看了那棺材,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好回到左耳室 “这叫抵门棺。”张其远将下面情形告诉大家后,易庭芳立马作出了判断,按照古人说法这是个“大凶”之墓。“抵门棺”是用棺材抵住大门,意思是闯入者将死于此地。 “不过是吓唬人的把戏。”“许大胆”打断了易庭芳的话:“和诅咒目的一样,抵门棺堵在石门后,让别人误以为是墓主人亲自下来找他们麻烦。” 在“许大胆”看来,这手段着实算不得高明,但沐梓风又想了一想那棺材里那具尸体,又是谁的尸体了? 约摸过了一炷香时间,“许大胆”就要带着黄士进下去,这时考古队已经没有人敢于反对他了。出乎意料的是,“许大胆”居然让沐梓风一起,说什么沐梓风懂大夏国文字,正好用得上。 沐梓风也不知道“许大胆”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带着手电、一只工兵铲,跟着下了墓道。“许大胆”说黄士进要锻炼锻炼,让他在前面探路,沐梓风紧随其后,自己美其名曰断后在最后面。在经过棺材的时候,沐梓风忍不住又用手电照了一下棺材,顿时冷汗爬上了脊梁骨,黄士进没说错,那尸体好像真的在笑。 第九章 阴兵来袭 沐梓风需要镇定一下,他想了一下自己就算说什么,也会被“许大胆”认为是自己胆怯的借口,况且,说不定想要震惊世界重大发现的他,早已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也许是死尸脸上肉氧化显得僵硬的缘故,所以像在笑。沐梓风自我安慰道。 “说啥了?”“许大胆”瞪了沐梓风一眼:“机灵点,看看周围可有啥异常。” 原来,黄士进走在前面,用工兵铲敲击地面,然后等个10秒,确定没有异常再前行通过。 一行人顺着甬道,一直在往下探,敲击地面的声音在诡秘的古墓里回荡,也在沐梓风胸口震荡,他机谨地观察着四周的任何风吹草动,随时准备向他们报告。 这简直是个地下王宫:洞里两边都是俑,有文官俑,武士俑,骆驼,骏马等动物雕像,表情甚是凝重。 帝陵一般都有甬道。为什么将神道放在一个妃子的墓室下,仅仅为了防盗吗,这着实奇怪。 这般长长的甬道,让沐梓风暗暗地回想着所学的知识,这应该是“甲”字型古墓。 在学校学习的时候,贺一鸣经常研究各种古墓的构造,比如“甲”字型古墓,属于长甬道,宽阔主墓室的构造。又如“回”字型古墓,属于没有甬道,主墓室居中的构造。 由于不同的构造方式,所以古墓中棺椁、陪葬品甚至机关设置也不尽相同。 “甲”字型的古墓的机关一般都是集中在甬道里,从而断绝盗墓者的突入,可是他们走了很长一段时间,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常,也许这种墓中墓 本身就比较隐蔽,所以没有设置过多的机关,亦或是机关经过时间的流逝,早已丧失了原有的功能。 果然走了差不多20分钟,一行人走到一个开阔处,看形状像是一个大厅。 大厅左右的壁上两侧刻满了浮雕,浮雕规模比之前见到的大得多,内容多是女乐戏剧之类,墓主人很可能生前是个艺术爱好者。 除了浮雕,一些青铜箱子分列两边,应该都是陪葬品,看来墓主人生前生活颇为丰富。 “咦,这是什么。”黄士进猛地停了下来,他弯着腰捡起了一个圆形东西,在手电照耀下,沐梓风看到了那是个玛瑙大酒杯,在手电照耀下发着幽暗的绿光,颇为诡异。 “这个应该值不少钱吧。”黄士进握在手中,贪婪的笑了,虽然这宝物不能成他私人所有,但是拿在手上过过瘾,还是挺带劲的。 “哼,跟着我也不多学习。这么大的酒杯,很可能是人的头骨做的,这大夏国风俗,用敌人头骨做酒杯,是至高的光荣。”“许大胆”没好气的骂道。 “什么!去他的。”黄士进听闻吓得直接将酒杯仍了,那酒杯跌落地上,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让他们三个人都恐惧是:左前方五米处出现了一个身穿盔甲、手持大刀的武士。 沐梓风握紧了手中的工兵铲,这是他们唯一的武器。 “大家都别动,听我指挥,静观其变。”“许大胆”小声说道。 话音未落,半空中传来了一阵阵嘎吱嘎吱的响声。 “许大胆”用手电照向了那武士,武士全身铁铠,脸部血肉并无腐烂,黑夜之中突然看到这种情形,让人觉得甚是恐怖。 “这不会就是传说中复活的武士吧?”然而黄士进话没说完,又被“许大胆”大声训斥。 沐梓风却在想:什么传说,我只知道你们这样搞,会招来不干净的东西吗? 黄士进用商量的语气喊道:“大兄弟,借个路呗,我们只是路过,真不让走,我们就回去了。” 那武士依旧没有反应。 “砰砰。”随着一声巨响,那武士的脑袋缺了一半,一个工兵铲深深插在了武士的脸上,不用说这是“许大胆”的杰作。 “这下,你放心了吧,泥塑的武士而已,就吓唬你这种窝囊废。”“许大胆”叹了口气:“真TM是烂泥扶不上墙。” 三人刚刚舒上一口气,准备继续向前,不防的黄士进又“啊”一声。 沐梓风顺着黄士进手电看去,心头却又一紧,原来黄士进脚下踩着一具无头的尸体,看那衣着分明是个东瀛人。 “妈呀,我真的受不了了。”这样僵持了三分钟后,胆小的黄士进彻底精神崩溃了,他不顾“许大胆”的命令,转身就要往回跑,差点撞沐梓风撞个满怀,却又停住了脚步。 沐梓风在黄士进对面看得真切,一柄长枪穿胸而过,而他身后出现另一个持枪武士。 黄士进半低着头,看着自己前胸鲜血如注,不过一分钟,便耷拉着脑袋,摊在一旁。 眼见这黄士进是不得活了,沐梓风觉得自己毫无办法,虽然黄士进不怎么友好,但毕竟是同事,他也不希望黄士进有生命危险。 如果沐梓风第一次考古,就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难保不给自己考古生涯带来阴影。 沐梓风抑制自己慌乱的心情,回头去找那“许大胆”,但“许大胆”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居然不见了,用手电照去只有无穷无尽的黑暗。 这时,前所未有的恐惧爬上了自己的头皮,冷汗像小溪一样,浸透了内衬。自己身陷如此诡异古墓,黄士进惨死,“许大胆”失踪,自己进退维谷,究竟该何去何从?他知道越是危机关头,越要冷静,可说易做难,道理大家都懂,关键做到的又有几人? 他强忍着心中的恐惧,用手电照了照那两具铁衣武士,他们分列沐梓风左前方、正前方,圆形护心镜上分别用大夏文刻着一个字。 “咯吱咯吱咯吱”,怪声再次响起,沐梓知道杀机将现,留给自己时间不多了,他要尽快找到应对办法。 沐梓风在大脑里进行飞速搜索,自己对大夏文字一直很感兴趣,多年进行研究。看来先要破译这两个大夏字,方能找到突破口。 这不是“离”和“巽”吗?沐梓风想起自己在研究一本大夏国军事著作上看到过这两个字。 记得那是介绍九宫八卦阵的用处,想到这沐梓风恍然大悟,自小熟读经史子集的他,知晓九宫八卦阵是三国时诸葛亮创设的一种阵法,即离、艮、兑、干、坤、坎、震、巽八封之宫,加上中央宫,总称九宫八卦阵。此阵最开始用在行军打仗中,到了晋朝著名堪舆师王一尊手上发扬光大,在古墓中常设此阵,以防盗墓摸金之人。 如果左前方、正前方是“离”和“巽”,那么沐梓风现在正处于中央宫,各个方位武士按照机关窍门轮流向他发起攻击,可以是全方位、无死角。 难道没有破解之法吗?沐梓风认为任何事情都有解决的办法,只是很多时候暂时没有发现罢了。 沐梓风耐着性子又把武士观察了一遍,发现这武士头顶有青色铁链,脚部没有完全着地,悬在半空。 原来,古人用铁链将泥塑的武士拴起来,按照九宫八卦阵的模式,分布在墓室顶端九个方位,如果有人闯入,触发机关,泥塑的武士手持兵器,会从高处飞驰而下,利用冲击力将闯入者穿个透心凉,就算撞上也非死即残。 但古人固然毕竟百密一疏,如果匍匐前行,悬空武士就可能无法攻击到他了。沐梓风决定破釜沉舟试上一试。他趴在地上,心中思忖道:“必须以最快速度离开这里。” 第十章 小鬼截道 随着半空中“咯吱咯吱”响声越来越大,沐梓风估摸着悬空武士又要来袭了。 沐梓风趴在地上,迅速匍匐向前。他本来准备原路返回,但一想回去的路未必安全,“许大胆”刚刚不知所踪,估计也是凶多吉少,付出一死一失踪这么大的代价,不如索性探到底,看一看墓主人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果然不出沐梓风所料,悬空武士一直在头顶飞来飞去,有的持着大刀,有的横着长枪,如果在外面这出表演就如马戏一样,让人叹为观止。但是在漆黑的地宫,这足以让胆小的人吓得半死。 爬了有三十米,悬空武士不再出现,沐梓风用手电照了一照,那些武士组成了一个巨大的九宫格,就像古代的军阵一样。但是军阵都是有破绽的,这军阵生门就在左右两侧。 左右两侧是悬空武士的攻击死角,沐梓风记在心中,毕竟这条路回去还要走一遍,他可不想顶着一堆悬空的臭脚,慢慢爬回去。 在地上爬着时候,沐梓风感觉自己就像一条蛇,地宫壁画浮雕上最多的就是蛇和苍鹰,这又让他想起了那个噩梦,那些年一直挥之不去噩梦。 突然,一些奇怪的声音萦绕着贺一鸣耳间。 “咝咝咝咝。”在强光手电的照耀下,沐梓风发现自己居然处在一个蛇窝中,四周到处是“咝咝咝咝”声音,就连墓室顶也盘旋着无数条花斑蝮蛇,它们贪婪的盯着沐梓风,蛇眼里冒出绿色的光,将沐梓风团团围住。 沐梓风忙抡起工兵铲,一下子斩断几条飞过来的蝮蛇,绿色的血溅到他的外衣上。 然而,更多的蝮蛇围着沐梓风转了起来,跳着神秘的舞蹈,像是进行着古老的祭祀,随时准备享用这一顿人肉大餐。 沐梓风知道抵抗也没有用了,恐怕小命都要交代在这里。只是父亲未找到,母亲无依靠,自己至死都遗憾,他必须抵抗到底。 可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蛇群如此之多。渐渐的自己将要体力不支,突然,有股巨大的力量将沐梓风往前一推,他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蛇群们忽的一声围了上来,做出攻击的姿势。 那工兵铲飞到了一边,沐梓风心中直呼糟糕,看来自己将要遇难于此了,可是刚才谁在推我,真是死不瞑目。 可蛇群并没有立即进攻,沐梓风趁机爬了起来,却又看了看身后,居然空无一人。 “这是邪门了!”沐梓风想着,我的手又没啥武器,它们怎么不敢上。他于是指着那群蛇大吼:“孽畜,来咬小爷啊,小爷等你。”那些蛇盯着沐梓风,只是盘转着,却并无进攻之意。 沐梓风索性向前走了一步,没想到蛇群居然纷纷后退。沐梓风发现胸前飘荡着的那块红玉在黑夜里发着红色的亮光。 那是一块红炎烈火玉,是父亲留给他唯一的纪念,刚才摔了一跤,正好将玉佩从内衣里摔了出来。 难道这群蛇怕红炎烈火玉。想到这,他又将玉指向后方,那些蛇也退了好几米。 于是,沐梓风将玉抓在手里,一路向前,蛇群纷纷散开,沐梓风从没有如此神奇过,自是有些飘飘然了。 当沐梓风没有再看到转弯的路口了,他知道来到地宫的尽头,一副一丈有余巨大棺椁正横放在那里。 棺椁前雕刻着一对雄鹰,两只雄鹰嘴里分别吐出了一个蛇头,蛇头上居然有着诡异的火光。 沐梓风知道那是长明灯,一般用深海里的鱼油作灯芯,可以保持千年不灭。 他走了上前,发现棺材盖已经丢弃在一边,而那棺椁居然是“黄肠题凑”。 “黄肠题凑”是用不同木材将棺材包裹,最里面一层是上等楠木,其次是松木,依次相包裹,主人身份越高贵,包裹的层数越多。 这样看来,墓主人肯定是大夏帝王,这点毋庸置疑。但到底是哪一位皇帝设计如此精密的机关,这地宫俨然成了他中军大帐。 “一不做,二不休”,沐梓风索性把心一横,上去就要看那墓主人庐山真面目。可这一看彻底把他恶心死了,一群花斑蝮蛇缠绕在一起,朝着沐梓风吐着信子。 “奇怪。看来这个墓被人盗过。看看可有遗存的文物。”沐梓风将握着红炎烈火玉的手伸进了棺中,群蛇就像被火烧了一样,顿时四处逃遁,消失不见。 让沐梓风失望的是,他只看到一些类似鸟骨和蛇骨的东西,就是没有人骨。这真是奇了怪了,是不是棺材盖已经打开,已经有人盗走了棺中宝物?但就算是盗墓贼除了盗取财宝,难道连墓主人尸骨都不放过吗? 沐梓风准备用工兵铲再翻上一翻,一个幽幽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别碰,快走,有鬼。 这着实把沐梓风吓一跳,在偌大的地宫,平白无故听到这么一句话,身上顿时感觉发麻,鸡皮疙瘩爬满了全身。 “你你是谁?”沐梓风壮着胆喊了一句,空荡荡的回声久久不能散去。 那边没有回答,只有一缕缕青烟从棺椁另一侧升起,看起来异常诡异。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沐梓风握紧工兵铲一步一步绕了过去,却没有看到一个鬼影。 那声音怎么可能是空穴来风,沐梓风又仔仔细细查看一下,发现棺椁的右下角有一堆碎灰。 “这不会是骨灰吧。”沐梓风头皮一阵发麻,但很快又否定了自己想法,他看到碎灰里有张没有烧完的纸,约摸一个手掌大小,椭圆形状,上面写着一行似乎是大夏国的文字。 沐梓风没有心情去翻译了,但他本能把那张纸塞进了衣兜,如果这次能活着出去,起码作为第一次考古的纪念。沐梓风又仔细观察那堆灰,分明是纸烧成灰。他摸了摸,余温尚在,更诡异的是,灰里还有一个烟头,拾起一看,烟头尾巴印着“东门”。 “这不是大东门吗?”沐梓风失声叫道。“大东门”是产自辽东的一种烟。烟味重,非常冲口,很少有人喜欢抽,但是一旦上瘾就戒不掉。考古队里,最喜欢这烟的居然是黄士进,沐梓风一直觉得他和这烟不配。 难道黄士进没死?沐梓风感觉身上的汗已经将衣衫湿透。他想不管怎么说,那个声音不是像要害自己。现在既然什么也没发现,不如先退回去向考古队报告。 想到这里,沐梓风转身往回走,每走一步,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他,但一回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也许是那群蛇吧,真是阴魂不散。沐梓风暗骂道。 当沐梓风再次看到悬空武士的时候,他从一侧的生门进入了,却惊讶的发现黄士进的尸体不见了。此时的沐梓风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只想尽快回到上面,把消息传出去。 沐梓风强忍着疲惫,走了许久,却始终没有走到洞口。他看了看手表,离他上次看表已经过去1小时了,那是在他发现黄士进尸体不见的时候。 按道理,他应该早走出去了,可为何依旧还在这里? 难道遇到传说中的“鬼打墙”? “鬼打墙”在民间叫小鬼截道,多发生在坟茔和乱葬岗,小鬼使坏让你怎么也走不出去,最后真气耗尽累死在里面。沐梓风越走越觉得脚步沉重,难不成自己的魂魄真的要被小鬼勾了去。 他又想起那两个噩梦,浑浑噩噩之间又感觉一群飞蛇正向自己扑来。“啊呀!”沐梓风不小心被什么绊了一脚,猛地摔倒了地上,双臂膝盖撞得生疼。 第十一章 智破柳筐阵 当贺一鸣趔趄着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地上躺着一个人,也在痛苦呻吟着:“腰断了,腰断了。” 沐梓风定睛一看,居然是许卫国“许大胆”。 “许队长,你这是怎么呢?”沐梓风见他瘫倒在地上,急忙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许大胆”一边哎呦的叫着,一边有气无力的哼着:“我走着走着,就发现你们不见了。然后一直在这里兜圈,我自己还把脚扭伤了,士进呢?” 除了黄士进尸体不知所踪的事情,沐梓风都一五一十告诉了“许大胆”,因为他担心“许大胆”说自己胆小、迷信。 “许大胆”呆了半晌,说你小子算走运,幸亏你没继续翻那棺椁,要不真的要惹出妖怪了。又叹了口气,这黄士进也是可怜,死无葬身之地。 沐梓风很诧异,这“许大胆”怎么知道黄士进尸体不见了,而且一直标榜自己不信鬼神的“许大胆”,怎么又扯上了妖魔鬼怪?但此时,沐梓风又不好再说一些什么,只是问“许大胆”在这走了多久。 “许大胆”说自己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也可能是一小时,也可能是半个钟头。虽然把脚扭了,但是“许大胆”却发现了一些古怪。 “这个帝陵有些邪性,你看甬道两边,没有陪葬品,居然直溜溜地摆放8个筐子。”“许大胆”惊讶地说:“这种陈设,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让沐梓风前去看看,说那里肯定还有古怪。 沐梓风“嗯”了一声,走了上前,敲了敲那筐子,他发现这些筐子并不是青铜铸造,而是柳条编织。 翻了一下筐子,沐梓风看到了蛇骨、鸟骨,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东西。于是,沐梓风又走回许大胆的身边,将那里的情形再次向“许大胆”作了汇报。 “这难道就是柳筐阵?”听到沐梓风的描述,“许大胆”半晌冒出了一句话。 “柳筐阵?”这种说法,沐梓风也是第一次听说。 “那柳树是极阴之木,你名字里更是有两个木,你们可以说在相术上反冲,这柳筐阵非你难破。”“许大胆”得知那筐子乃柳枝所编,方才恍然大悟。 “想不到信奉德先生(科学)为圭臬的许队长颇有阴阳学造诣。”沐梓风趁机嘲讽了一把“许大胆”。这次“许大胆”没有还击,只是摸了摸自己光脑袋,勉强的笑着说:“梓风,你每隔一个筐烧一个,也许此阵可破。” 沐梓风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不信他还能信谁?沐梓风走上前去,用洋火点燃那柳筐,柳筐为桐油编织,迅速燃烧起来,在地宫里发出蓝色诡异的光芒。 更为可怖的是,刚才看起来什么都没有柳筐,居然钻了出来一些花斑蝮蛇,它们在浓烟中四散而逃,和大火一起向地宫深处钻去。 烟雾中,一束束光芒从前方照了下来,沐梓风看好像是手电的光,一个声音大叫:“在这里,在这里”。原来易庭芳他们等了3、4个小时,也不见沐梓风回来。真让“林三棍”和武科长他们下来找他们,刚进甬道,就看到了沐梓风和“许大胆”。 原来我们离出口就十来米,沐梓风自语道,可自己活生生的在这里绕了1小时,真是啼笑皆非。 “我能行,你们扶一下许队长。”面对同事问候,沐梓风表示自己状态还行,于是“林三棍”和武科长就去搀扶“许大胆”走出甬道,他们一起回到了左耳室。 当他们刚刚走出甬道,只听得里面轰隆轰隆的坍塌之声不绝于耳,大火将那个地宫彻底摧毁了,伴随着无数个的秘密沉入了十八层地狱。 沐梓风看了一眼手表,已经是民国十八年七月初十的凌晨了。 “许大胆”一到东耳室人就瘫掉了,陷入了昏迷状态。众人不敢怠慢,连忙将其送入帐篷精心照看,每天由程涵雪负责喂食汤药。 第二天,程青云回来了,他带回了司令的手令,还有那一团的士兵将帝陵上上下下围了个水泄不通。司令让程青云将帝陵交于军队接管,文物全部装箱,等待军队运回省城,考古队全部返回。 回到长安考古研究所,程青云带着歉意对沐梓风说:“梓风啊,我不在让你受苦了。” 沐梓风连忙说:“程教授,客气了,这次经验确实弥足珍贵,我还有个事情向您报告下。”沐梓风把黄士进尸体不翼而飞的事情告诉了程青云。 程青云听后脸色一变:“你没和别人说吧。” “当然没有。” “不要告诉第三个人了,这次事故,我听到了风声,我将要被停职反省。正好做个人情,你没事的话,给你放个假,去休息休息吧。” 沐梓风走出考古研究所时候,心里也是沉重的,这次事件不知道对自己明年转正是否有影响。考古研究所地处长安市中心繁华的梨园路,沐梓风刚想坐电车回家,门卫老韩伸出头叫了一声,小沐,你的信。 沐梓风拿到信,看到信封的字就知道是女友林若婷的,他拆开一看,叫他看到信回电话过去,才了解原来女友的父亲,也就是岳父大人要见自己。 “沐梓风,明晚六点涌金餐厅,你要是过不来,就别见我了。”接到电话后,林若婷有些生气,这些天沐梓风一直忙于考古队的事情,确实没时间关心女友,林若婷颇有些不满,拜见岳父母不是小事,马虎不得。 林若婷是沐梓风同班同学,号称长安大学三美之一。长安大学三美分别是“风景美”“建筑美”还有就是林若婷的“婷美”。 要说这高冷的学妹怎么能看上沐梓风这个“曾经”的有钱人,着实奇怪。 其实连沐梓风自己都弄不明白,林若婷父亲是长安市长,她是市长独女,自小千宠万爱于一身。对沐梓风这样的,除了长得还算英俊,学习还算可以的人,应该是熟视无睹的,毕竟被众星捧月惯了。 在一次校园舞会上,当林若婷出场,男生们都疯了一样冲上去一睹芳容,就连女生就围了过去,有的男生甚至主动邀请她跳舞,都被她一一拒绝。唯有沐梓风坐着淡定喝着啤酒。 富家少女心思自是颇为奇怪,见沐梓风没有趋之若鹜,反倒来了兴趣,主动邀请沐梓风共舞一场。 可沐梓风也不是一般人,活生生的拒绝了林若婷的邀请,理由是不感兴趣。这下子现场炸锅一样,男生都在咒骂这个傲娇的傻小子,女生们反而偷偷笑了起来,感到幸灾乐祸。 虽然林若婷感觉很没面子,但却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两人算是认识了,后来偶然间两人再次有交集,经过一来一去,互相了解,互相倾心,居然发展成了男女朋友关系,让长安大学的男生嫉妒死了。 沐梓风毕业后,林若婷居然要和他谈婚论嫁,让沐梓风见她父母来。沐梓风却觉得有些不切实际,两家人地位相差太悬殊。而且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就每每以工作忙推脱。 这次林若婷来电话,看来是真的要“丑女婿见丈母娘了”, 沐梓风闻了闻身上的臭味,觉得现在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回家好好洗澡。 正当沐梓风赶回家洗澡的时候,一场激烈的辩论赛在长安大学历史系如火如荼进行着。 第十二章 古董疯子 “驳方反对,辩方认为南平王朝定都金陵可有东南财赋,山川之险,从而积蓄力量北伐,此乃大谬。定都后,金陵地区一直处于战争状态,王朝很难获得稳定赋税,保卫首都尚是不及,出兵北伐更是空谈。”一位理着平头的青年,用着阴阳顿挫的声音驳斥到。 小礼堂内不是很大,历史系一、二两个班100余人,坐的满满的,今天的辩论主题是南平王朝是否应该定都金陵。两个班的辩驳双方在舞台上,分左右而坐,中间则坐着两个班的老师,还有历史系特邀嘉宾吴志轩教授。吴志轩仿佛兴致不高,一直低着头,在纸上写着什么。 “而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国不以山溪之险,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南平王朝应该笼络人心,这样中原豪杰才能一呼……。” “呼哧呼哧……。”一阵呼噜声硬生生的打断了平头青年的驳斥。虽说是辩论赛,但是礼堂除了辩驳两方激烈交锋外,并没有别的声音,这贸然的呼噜声仿佛是伴奏一样,竟随着平头青年音调浮动。辩驳双方不得不停下比赛,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礼堂的一个角落。一个穿着花衬衫,梳着复古油头的青年正旁若无人的趴着呼呼大睡,嘴角的口水竟流到桌上。 “赵紫川!”一班班主任江老师怒气冲冲吼道:“作为一班的学生,你不鼓掌加油就算了,大白天还睡觉,有没有点团队精神?” “吵什么吵,睡个觉也不安生,烦死了。”睡觉的人正是历史系一班的赵紫川,他打了几个哈欠:“我本来就不想来,你们硬拉我来,这个有什么争的,我看南平王朝应该定都我们那旮旯——龙阳城,嘿,肯定倍儿有面,就这么定了。”龙阳是赵紫川的老家,是漠北省的省会,离金陵几千公里,真是南辕北辙,可在他看来没有比龙阳更适合的都城了。 “哈哈……。”礼堂发出一阵哄笑,大家都笑了。只是坐在礼堂中央的吴教授抬了抬头 “你目无尊长……,你给我滚出去!”江老师气的说不出话来。 “走就走,我正想出去透透气,拜拜了各位。”赵紫川戴上墨镜,潇洒的从礼堂里走出去了,留下一屋子尴尬的老师和学生。 “这个学生,太顽劣了,一定要严格处分。”江老师咬牙切齿道。 “算了,不过是一个哗众取宠、纨绔子弟,宋老师不必过于生气。”吴志轩扶了扶眼镜,看着赵紫川的背影道:“还是继续比赛吧。” 三步并两步,赵紫川晃晃悠悠的向东校门走去,历史专业是父亲强令他学习,他本人对此并不感兴趣。上大学一年来,赵紫川看电影,跳舞,捧戏子,样样都沾,就是不看书。现在紧要的是,他浪荡的人生下一步规划,是去梨园春听戏,还是去大唐不夜城跳舞?好烦啊,人生如此充实,他才19岁,竟然就达到人生巅峰。 “现在才五点,去跳舞太早了些,还是梨园春听戏吧。”有了主意,赵紫川来到学校电话室,扔给了值班人员几块大洋,拨通了管家老牛的电话。 “喂,老牛,让三歪子现在就来接我,什么,没到放学时间?这是你该问的么,小心我扣你月钱。”赵紫川忿忿不平地挂了电话。 赵紫川当然没权力扣人家月钱,只是一句气话罢了,那是他父亲的权力,最近父亲对他管得越来越严了,连家中管家都开始上天了。 此时历史系辩论赛已经落下帷幕。吴志轩照例对两个班答辩进行了点评。 “同学们,本次辩论赛主题我不再赘述,我想说的是历史思维想象力,历史除了严谨如斯的考据,也需要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不能因为史无明文,便以为实无其事。南平王朝还有许许多多的事物等待我们考证,千千万万个谜案待我们解开,透过蛛丝马迹,往往需要发动想象力,才能揭开历史的头盖来,这也是我们学习历史一项重要能力。” 作为国民政府特聘考古专家吴志轩,在南平王朝历史颇有建树,著作的《南平王朝盛衰史》被史学界誉为南平王朝的编年史书。 精彩的点评,在礼堂里赢得经久不息的掌声。 吴志轩摆了摆手,走下了舞台,在礼堂出口,一位穿着黑色礼服,夹着黑色皮包的光头男人向他伸出双手:“吴教授,久仰久仰。本人是乾坤出版社的老章,还记得我吗?” 不等吴志轩答话,光头男人又笑了:“想必是贵人多忘事,吴大教授这么忙,哪记得我这种出版社、拎包袱的人,不知道吴教授今天可有时间赏光一二?” 吴志轩近些年出版了不少书籍,也和很多出版商打过交道,这个乾坤出版社老章,的确有些印象不深。但是出于礼貌,他也伸出了手:“章先生,你我相识不深,这样交谈起来大家也没什么兴趣,还是算了吧。” 老章点了点头:“吴教授说得不无道理,阁下对我自然是没什么兴趣,可是未必对此物不感兴趣。” 言罢,老章从黑色皮包里翻出一个黄铜盒子,捧在手上,那盒子做得甚是精巧,虽只有四五寸大小,左右各雕一蟒,两条蟒在盒子中央交汇,共戏一珠,珠子上站着一只苍鹰,一看绝非现代物品。 作为考古学的教授,收藏各个时期古董,是吴志轩的“不良嗜好”,教授月钱收入算高的,可是有时候看见好的字画古玩,往往是倾尽所有也购买到手,妻子为此回了娘家好多次,但是吴志轩仍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老婆孩子都拿他没法子。与平常收藏家不同是,他更有历史专业的敏感性,对那些古董后面历史谜团更感兴趣。 所以吴志轩在业内得了个诨号:“古董疯子”,很多古董商人,专程赶到长安大学找吴教授兜售古董,因为他们知道这是一个为了古董而愿意倾家荡产的疯子。 第十三章 黄铜小盒 小小黄铜盒子一经出现,便吸引了吴志轩的目光,他看得出来,这盒子虽然年代并不久远,但是档次却很高,盒子上的祥云,飞蟒绝非一般器具所有。 “章先生,既然有事情,就请说吧。” 老章见陈教授已经识货,便将黄铜盒子收起来了。 “吴教授,还是去外面详谈吧,我已经在马希尔餐厅定了位置。” 吴志轩点了点头,心想对方肯定听说自己喜欢收藏,便找上门来,物品肯定不是评寻常之物。 吴志轩收拾停当,便和老章出了校门,老章别克小汽车停在门口,吴志轩心想搞出版的还真是有钱,但直觉告诉他,这个老章不仅仅是出版社的工作者。 汽车缓缓地驶向了皇朝路,马希尔餐厅就在皇朝路上,为M国人马希尔所创,外表看起来是西式建筑,里面却是中式装修,所谓中西结合。老章走在前面一路殷勤,将吴志轩引到“听雨轩”。 吴志轩笑了笑,走进“听雨轩”,主客坐定,心中尚在揣摩这个名字有意思,盛夏晴天,雨从何来?老章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推开了吴志轩对面一排窗户,顿时一股清凉之气迎面扑来,窗外景色如在画中,假山,小亭,一股股急湍从假山上飞流直下,溅起的无数水花,隔窗听之,竟如大雨滂沱之音。 “设计的真是精巧。”吴志轩赞到:“章先生,请我来不会是为了听这雨吧!” 老章摆了摆手:“当然不是,吴教授乃当今史学界泰山北斗,鄙人偶得一物,却不知其来源,希望吴教授点拨一二。”言罢,将黄铜小盒取出,双手递与吴志轩。 吴志轩掏出放大镜,仔细查看花纹,飞蟒,苍鹰,又闻了闻小盒,闭上了双眼,思考良久。 “吴教授,吴教授?”老章见吴志轩呆了半晌,连忙提醒到。 “……不好意思,我刚刚有些神游,这盒子你是从哪儿得到的?” “呃,这盒子是我花了1000块大洋从城郊一个农民手上买来的,据说在他家地里发现的。”老章轻描淡写地说道。 “是这样。”吴志轩有些失望,心想这种盒子至少是王侯级别用的,怎么会草草的落在野地中,肯定是老章在说谎。吴志轩又打量着老章起来,长安城这片神奇的土地,埋葬着多少王侯将相的陵墓,有人曾经夸张地说过,洛阳铲在这里往下一寸,就碰到明清的门槛,往下一尺,就能探到唐宋的砖头,往下一丈,就能击碎秦汉的瓦当,再往下,可就能挖到前秦诸王的王陵了。 这个军阀混战的年代,让吴志轩深刻明白:哪里有资源,哪里就有盗贼,吴志轩有理由怀疑这个说谎的老章是个“钻地鼠”,甚至是一个恶灌满盈的胡匪。 “吴教授,我就是个生意人,你不要想多了!”老章仿佛看穿了吴志轩的心思,他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茶,抚着手看一眼吴志轩。 “我想你是有些误会了,章先生,你不如把这个盒子卖给我吧。我愿意出3倍价格,因为我是识货之人,至少不会发生买椟还珠的事情。”吴志轩劝说道。 “吴教授不愧是古董疯子。”老章哈哈大笑:“我就是想听听您对盒子的鉴定,并没有其他的意思。” 吴志轩笑了笑:“看来是我和此物无缘了,这个盒子的器形,做工极为考究,长高宽几乎没有误差。所涂之漆,所雕之蟒,所镶之鹰,所绘之纹,加上抛光,打磨,上色,都是一等上品。” “那么此物到底来历如何?”老章紧追不舍。 吴志轩继续说道:“你看,这个左右两条蟒,它们共戏一珠,珠子上有楔形小孔,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个就是钥匙孔。这个黄铜盒子里装的正是王侯随身物品。” “根据此物的彩绘,雕塑风格,结合黄铜的风化程度,各朝形制,规格,应该不是中原汉家的风格,而是带有浓厚的塞北游牧风格,估计有上千年的历史,具体年代还需要进行机器检测,你花了1000块大洋,购得此物,可真是赚大发了。”吴志轩扶了扶眼镜,带着些许羡慕看着老章。 “妙妙妙,真是妙极。”一阵叫好声中,听雨轩屏风后,忽地闪出一个人来,对着吴志轩直抱拳:“吴教授,慧眼如炬,不愧是考据大家,当真是名不虚传。” 吴志轩看那人瘦高瘦高的,颧骨高高的耸起,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肉,侧面看去就像光秃秃的树根。他的打扮是比较体面的,上身穿蓝色半截长衫,手持着一方山水折扇,脸上带着些许笑意。 吴志轩看着老章道:”这位是.......?” “吴教授,不用慌张,这是我的朋友,季先生。”老章笑道:“他是个生意人。” “对,老章说得对。我只是个生意人,久仰先生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幸得一见,已遂平生之志。”季先生随即坐了下来。 “老章,让服务员上菜吧。” “这茬我倒差点忘了。”老章拍了拍自己光光的脑袋,按了按桌子中间红色按钮,接着,一位身着旗袍的服务员,推着门走了进来。 “先生,请问有什么要求。” “嗯,上菜吧。” “好的,请稍等。”服务员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更多的“旗袍”服务员推着餐车走了进来,她们利落地将餐车里的菜,端到了桌上,不到几口烟的功夫,菜就上齐了。 “你们下去吧,待会有事再喊你们。”老章挥了挥手,让服务员出去。 吴志轩看着桌上的酒菜,法国拉菲红酒、中国传统鱼翅,心中盘算着这一顿饭菜,起码要耗资100大洋以上,看来这两人生意做得不会小。 这时候吴志轩有点后悔来此饭局了,这相交不深,本来只是为了鉴赏心爱的古董,现在他又不愿意出手,不知道心中打着什么主意了?这下看来,季先生绝非一般生意人。 季先生看吴志轩有些心神不定,便举起酒杯:“吴教授,相遇便是缘分,咱们边吃边聊如何?”吴志轩笑了笑,也举起了酒杯。 第十四章 大夏残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季先生道明了来意,原来季先生也是喜爱收藏的人,前段时间得了一本古书,上面所写的文字,和汉字相仿,却不是汉字,四下问了一些教授专家,竟然无人认识。 “在下苦于才疏学浅,着实不认识,所以特地请教吴教授,还请不吝指教一二。”季先生递过去了一张纸一样的东西:“麻烦吴教授看看,这到底写的是什么意思?” 吴志轩接过来,眯眼一看,这是一本古书封面的影印件,说是书,但是书的封面却是非常残破,只能依稀看到封面上写了四个字,吴志轩低声沉吟了一番,又在手中把玩研究了许久,最后竟然露出吃惊的表情,接着激动了手抖了起来。 对于“古董疯子”吴教授来说,什么样的金银珠宝都不会让他变色丝毫,但是只要见到稀世古董,他便要发的癫狂。 在吴志轩自己看来,他的激动绝对不是空穴来风,更是颇为值得的,因为这字体居然是失传已久的大夏国文字。 “季先生,这本书可不简单,它的史学价值远远大于商品价值。”吴志轩劝道:“季先生,何不将此物献给国家,必然是大功德一件。” “吴教授,您是学校的工作人员,自然希望此种物品出现在博物馆里或者研究所中,我只是个商人,大道理我不懂,商人天生逐利,我必须赚钱,不能只做慈善家,这个不用我赘述吧。” “季先生,你误会了,此物的确是稀世难得,如果福分不够,享有此物,绝非善事。”吴志轩劝道。 那季先生吃了一口菜,说道:“吴教授,您不必多说了,我想认得此种文字的,全国也不会超过10个人。我知道您喜欢古董,我们做笔交易如何?” “这个,好吧,你说,我洗耳恭听。” “老章,把东西呈上来。”季先生瞟了一眼老章。 老章从屏风后边,提出了两个皮箱,放在桌上,打开后,吴志轩一看,居然是一叠叠美金。 季先生用扇子指了指箱子,说道:“吴教授,我知道你买古董很需要钱,这里有10万美金,你今晚就可以提走。” “只要您愿意把这本书翻译成汉文,这些钱都是你的,您要是不喜欢美金,我也可以给您大洋。”季先生淡定地说道。 看到这么多钱,从不为钱财激动的吴志轩也动了一些心思,如果让他去翻译大夏文字,其实对他来说是快乐的事情,因为会了解那个民族更多的事情,同时换来的阿堵物也能买来更多的古董,看起来是一件何乐而不为的事情。 古人云,有钱能使磨推鬼。有如此雄厚的财力,让吴志轩更加确定了这个季先生不简单,那是个不能得罪的主。 “季先生,这本书的来历可否告知,您可不要和我说什么从朋友那买的,我做事也有自己的原则。”吴志轩心想这种宝物,识货的不会卖掉的,不识货的早把当作废纸扔了。 “吴教授,这个就没必要了吧,实话告诉您,这本书不过1000多字,古人云一诺千金,1美金值1块大洋,10万美金就是100万大洋,买你翻译1000个字,几乎是一字千金,只是让您翻译,并不是做什么有违背您职业道德的事情,您也大可不必刨根问底的。” 吴志轩冷笑道:“季先生,我想你可能不只是一个生意人,古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作为一名学者,不清不楚的东西,不明不白的钱,我还是不会去沾的。今晚谢谢款待了,告辞。”言罢,吴志轩在老章的挽留声中离席而去。其实吴志轩心里明白他的离开,不仅仅是因为古书的来历不明,更重要的是直觉告诉他,这趟浑水不能蹚。这也是吴志轩的处世风格。 吴志轩愤而离席后,沐梓风已在家中吃上母亲做的饭菜。母亲窦伊茗看儿子出差归来,心中非常欣慰,急急忙忙准备去张罗了几个儿子爱吃的菜。自从丈夫失踪后,儿子就是他的天,现在儿子参加工作了,最让她担心的就是儿子的婚事。 丈夫失踪后,母子俩租住在10来平米的小房子里,仅靠自己的收入拉扯沐梓风长大。现在结婚男方买新房是最基础的要求,买房子对他们来说确实负担不起。这也是窦伊茗最忧心忡忡的事情。 沐梓风一边嚼食着母亲烧的红烧肉,窦伊茗忙说慢点吃,生怕儿子噎到。在沐梓风看来,再高档的饭店,再美味的珍馐,也不及母亲做的菜美味。这时,沐梓风想到涌金饭店之约,便对着窦伊茗说道:“妈,明天中午婷婷让我去见他的父母,就不回来吃饭了。” “是吗?风儿,你是不是应该给婷婷父母带点礼品啊,毕竟第一次见面。”听到见父母,窦伊茗心里有些高兴,毕竟儿子婚礼有点眉目了。 “妈,婷婷说是在涌金餐厅见面,不是去她家,应该不用的。” “涌金餐厅?那地方消费不低啊。”窦伊茗皱了皱眉头,长期的省吃俭用,她对使用金钱有些敏感,但是为了儿子终身大事,窦伊茗走到里间,打开了床头柜,掏出了一个小盒子,装了一些大洋,都是她平时省下来的钱。 “儿子,拿着吧,你刚实习没多久,工钱也没多少。”窦伊茗走到沐梓风面前,硬塞到他手中:“拿着,虽然我们家没钱,但这顿饭你一定要请,越是这种场合,你越要撑起我们沐家门面。” 沐梓风有点感动,母亲一个人把自己辛辛苦苦拉扯大,受尽了世间苦。在长安,按照现在的行情,要结婚的男人买房是最基本的,有的女方彩礼钱都高达上万大洋。其实这次见婷婷父母,沐梓风从心底是不太想去的,但为了不让母亲失望,他还是咧了咧嘴:你儿子一表人才,我未来的岳父母见到也会好感有加的。” 窦伊茗笑了笑,儿子还真是乐观的人,这也许遗传了他父亲的基因,记忆中,沐鼎铭也是这样的人,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总是笑着面对。窦伊茗想到失踪的丈夫,心里有点酸酸的,她强忍住泪水,带着哽咽的语气说道:“那是肯定的,你可是我儿子啊,来来多吃点菜。”说完夹着一筷头肉沫凉皮放进了沐梓风的碗里。 沐梓风知道母亲有些伤怀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话来安慰母亲,只能一个劲扒着碗里的饭菜。 饭后,沐梓风回到了房间,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想起最近发生种种事件,一些不安萦绕在他的心头。十年前,父亲失踪在漠北,难道一点东西没有留下吗? 第十五章 相亲进行时 沐梓风感觉头有些眩晕,又想起了明天的晚上还要见林若婷父母,必须要保持良好的状态。他想起母亲说的那段话,要撑起门面,仅仅付账够吗? 想到这里,沐梓风来到街口拨通了表弟赵紫川的电话。赵紫川比沐梓风小两岁,自小和沐梓风光屁股玩到大。后来,赵紫川父亲,也就是沐梓风二姨父赵尚极开尚极拍卖交易所,挣了钱,把以前的沐公馆买下来,改成了赵公馆,但是他们哥俩情谊却没有断。 “小川,明晚车借我用用。”沐梓风开口就不客气。“明晚我要去涌金餐厅见岳父母,你那奔驰车借我撑撑门面。” “那是绝对没问题,但你的事情就是我赵紫川的事情,明晚我也陪你。” “我见岳父母,你去干嘛?” “风哥,你放心,我不乱场子,我就在大厅搞个桌子,哥们的大事,我也得在不是?” 沐梓风心想你他妈就喜欢看热闹,嘴里说道:“好吧好吧,我提前说好了,别乱来,要不我敲断你小腿。” “那必须的。不和你说了,我要去不夜城跳舞,那好多美女。”接着赵紫川的电话挂了。 “色鬼,早晚栽在女人身上。”沐梓风摇了摇头。 第二天,坐在奔驰车里,沐梓风着实给赵紫川雷倒了,赵紫川不仅仅把奔驰车借给他了,连司机三歪子也一块借了。可惜婷婷的父母,根本不要他去接。这奔驰车和司机也只能在酒店外面装一装。 “看来,吃完饭,一定要用车送送婷婷父母,要不我不是白费心思了。”沐梓风心想到。 奔驰车开到涌金餐厅,一个门童走了过来,为沐梓风打开了车门。那一瞬间,沐梓风感觉变回了当年沐家公馆里的大少爷。 沐梓风走进大厅,这涌金餐厅大厅都是用屏风隔成的卡座,透过沐梓风一进来就看到赵紫川那小子坐在一个卡座里喝咖啡,正冲着沐梓风挤眉弄眼。 沐梓风没理睬赵紫川,径直走了进去,他看到林若婷走了过来,林若婷一脸埋怨:“怎么才来啊,都快7点了。”说完,挽着沐梓风走进了一个卡座。 “妈,这是梓风。” 沐梓风定睛一看,一位中年女士坐在卡座上,正是林若婷母亲,童有容。她一身得体的旗袍,剪着齐肩的短发,化着精致的妆容,那干练的额头,那简约的气质,一看就是职场上的经理人。林若婷母亲是银行的高管,颇有气质,虽然40多了,看起来才像30出头。 “伯母,您好!”沐梓风彬彬有礼的打了招呼。 “坐吧,这么大的个子,站着,看起来怪难受的。”童有容瞟了一眼沐梓风。 “妈。”林若婷摆了摆身子,跺了跺脚,表达了对母亲的话不满。 “好了,还没结婚了,就向着他?真是女大不中留!” “妈,我饿了,让服务员上菜吧。” 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沐梓风连忙站起来,为童有容斟上酒,并敬上一杯:“伯母,初次见面,晚辈先干为敬,您随意。” 童有容点了点头,喝了半杯,放下酒杯说道:“今天林子豪有个会,来不了,所以我来了。”沐梓风知道林子豪是婷婷的父亲,连忙接过话说:“伯母来,我也很荣幸,也就是您这样伟大美丽的母亲,才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女儿,衷心地感谢您,” 童有容笑了笑:“这婷婷,看上你,应该是因为长相吧。” “伯母这话有失公允了。” “嗯?怎么说?” “我原来好奇婷婷不仅外表美丽,身上的气质更是独一无二,清新脱俗。现在看来,是遗传了母亲的基因,有其母必有其女啊。” “哈哈,还挺会说话,讨女孩子欢心。”童有容突然收住笑容,严肃的问道:“梓风,听说你是单亲家庭,对吧?” “妈妈,说好的,不说这些的呀!”婷婷撅着嘴埋怨道。 “你别插话,我把女儿交给别人,就不能问清楚?”童有容盯着沐梓风问道:“我想知道,你做的那个考古,可以买得起房子吗?” “伯母,暂时可能买不起,但是我会努力工作,攒钱,总有一天会买得起的。”沐梓风一字一顿的说道,他感觉这个伯母有些不友好。 “总有一天,呵呵,买房买车,彩礼我就不要了,在长安买房是结婚最低要求,你也知道。可是你总有一天,你耗得起,婷婷的青春可耗不起。” 童有容不顾婷婷反对,接着说道:“你离开婷婷,这钱就算我补给你的,抵上你一年工资了。”言罢,扔了一信封钱在桌子上。 “伯母,我虽然现在没有钱,但是我有尊严的,也会努力的,更不会接受施舍。”沐梓风有些激动,声音也有些发抖。 “尊严?尊严能当饭吃?我说话虽然难听,也最现实。”童有容冷笑道:“房子车子我们林家虽然不缺,但是绝不想让婷婷嫁给一个废物。要不你入赘过来也行,这样全省了。” “妈,您要是再说,我今晚就睡到梓风家去。” “你……要是不听话,我就让你爹把你关起来。”童有容声色俱厉地骂道。 而后,童有容冷冰冰的脸,婷婷哭丧的脸,还有沐梓风揪着眉毛的脸,三张脸在桌上一直保持着这样的状态,再也没有多余的话。 沐梓风强忍着怒火,将这顿饭吃完,这估计是沐梓风吃过最漫长的饭局了。当他们走出马希尔餐厅的时候,司机三歪子还识趣的将奔驰开了过来,打开了车门。 “哼,梓风,人穷不可怕,装富才可耻。” “这车是雇来的吧?花了不少钱吧。” “伯母我希望您能尊重一下我!”沐梓风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尊重?你也配?你的底细,我早查清楚了,你们家名下现金都不超过1百大洋,还开奔驰了,这样我更不放心把女儿交给你了,做人要实诚点!”童有容拉过婷婷转身就走。 “梓风,梓风……”远处传来婷婷的叫喊声。 沐梓风此时,心中万分难受,从小到大,最厌恶的那种感觉,就是被身世和金钱击败。正在这个时候,赵紫川也从餐厅走了出来。 “风哥,我表现的还可以吧?谈的怎么样了?”赵紫川关心地问道。 “怎么样?砸了锅了呗!” “他们眼瞎吗?别丧气,晚上去东方不夜城嗨,保证烦恼全忘掉!”赵紫川见沐梓风有些颓废,连忙连推带搡的将他塞进了奔驰车。 奔驰车随着一阵深沉的发动机声音,一溜烟的消失在街头。 第十六章 东方不夜城 长安的夜晚端的是灯红酒绿,古往今来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被编成戏曲,在醉人的月光中代代吟唱。沐梓风心中却在想,这只是有钱人的天堂,想起今晚发生的事情,虽然让沐梓风颇为不快,但是以他乐观向上的性格,早就抛到爪哇国了,这下准备和赵紫川一起去不夜城狂欢一会。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说得好!”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纸醉金迷的世界,沐梓风拍手大笑。 “要是我去学演戏,说不定我赵紫川也会成为主角了。”看着车外的高楼上,正贴着电影明星郑启中的海报,赵紫川不禁傻傻的一笑。 “少爷要是去拍戏,那扮相绝对是貌赛潘安,才比子建,风流倜傥,玉树临风。全长安的大姑娘,小媳妇疯了一样,来看你的人,会从门西排到门东。”三歪子不失时机地拍着马屁。 “你个三歪子,就你嘴好用。”赵紫川笑骂道。言语间,汽车在东方不夜城的门口停下了。三歪子殷勤为赵紫川拉开了车门。 “走吧,老风,里面美女等着你了。”赵紫川跳下了车门。 这东方不夜城,是长安年轻人最喜欢去的夜店,里面装饰极具长安特色,都是汉唐宫廷风格。 赵紫川和沐梓风刚跨进东方不夜城,就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都晚上十点了,东方不夜城这时候居然没有音乐,大厅的灯全开了。十几个壮实大汉,正将店里的人往外赶,店里保安也不敢上前。一个身材五短,穿着黑短衫的胖汉子竟然将一名穿红色短裙的少女强行搂在怀里,上下其手,那少女极力挣扎,依旧难逃魔爪。那东方不夜城大堂经理徐大脖子,正堆着笑脸,拱手求饶。 眼看那“黑短衫”就要将那少女上衣彻底扯开,突然间只听“啪”和“啊”两声。“黑短衫”后脑勺居然开了花,鲜血直流,一堆碎玻璃洒了一地。全场的人瞬间呆住了。 “黑短衫”气急败坏的连续大吼道:“谁?谁?谁?妈的巴子,谁活腻歪了” “胖矮子,是你小爷义出援手!”原来看到少女被粗野大汉调戏,赵紫川不由得怒火中烧。 那少女沐梓风也认识,叫陆清幽,是赵紫川高中同学,沐梓风在赵紫川的饭局上见过几次面。这几年,赵紫川狂追陆清幽,可是她就是不答应,居然还到了不夜城当了陪酒小姐。赵紫川喜欢去不夜城也是有原因的,就是为了点陆清幽,不让别的男人碰她。 赵紫川平素最看不惯欺负女人的男人,更何况是欺负他曾经看中的女人。 “真是岂有此理,简直作死!畜生,让你瞧瞧我的厉害。”赵紫川顺手就将一个玻璃杯砸向“黑短衫”的大脑袋。 此时,沐梓风不由得暗暗叫苦,他刚刚想阻止赵紫川,因为他看到了“黑短衫”后脑的鳄鱼刺青。这是鳄鱼帮的标识。 鳄鱼帮在长安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是长安第一大帮派,经营妓院、赌场,帮主马德标标爷,在政商两界都颇有交际,鳄鱼帮他们的确吃罪不起。 “有种,鳄鱼帮的事,也敢强出头啊,真不知天高地厚。”“黑短衫”一挥手,示意手下:“还不给我把这两小子脑袋拧下来。” 十几个壮汉步步逼近,沐梓风、三歪子也拎起了长条凳,准备困兽犹斗。 “紫川,别管我,快走,你们不是对手。”陆清幽挣扎着叫道。 “走不了,小爷我也不走了。”也许是怜香惜玉的荷尔蒙刺激,赵紫川沉腰,弯腿,摆出个门户,一咬牙道:“你们放马过来吧,小爷让你尝尝我的少林大力金刚掌。” 沐梓风心想,我什么时候知道你学会了少林功夫? 赵紫川那个“掌”字还没说出口,就被几个鳄鱼帮的弟子,踢翻在地,赵紫川抱着肚子痛的直叫唤,却招来更多的拳脚。三歪子护主心切,抡起板凳想要打散人群,却也鼻子上中了一拳,摔倒在地。沐梓风刚想动手,只见眼前闪现两道白色光影,两把一尺长的西瓜刀架在了他脖子上,让沐梓风动弹不得。 沐梓风心想,如今之计,只能以不变对万变。 “就你喜欢英雄救美吧,我让你救,我让你救!”见手下人打的痛快,“黑短衫”将陆清幽甩给手下,也上来踹着赵紫川。 “各位老大,别打脸啊。”赵紫川突然大叫,伸出左手:“这些钱够你们看医生的么。” “黑短衫”示意手下停手,一把抓过来,居然是一叠美金。 “好小子,有点钱,你可知道这骚娘们的弟弟,欠我们鳄鱼帮2万大洋,这点钱够个屁啊,弟兄们,给我接着揍,直到揍出2万大洋为止。” 陆清幽的弟弟陆劲飞,自幼学武,后来到长安武馆当了一名武术教练,后来贪恋赌博,欠下巨额赌债被馆主陈邵武赶出去了。这次肯定是借了鳄鱼帮的利滚利,鳄鱼帮奈何不了陆劲飞,便挟持她妹妹陆清幽。 “别打了,别打了,我跟你们走便是。”陆清幽泪水涟涟的低声道。 “小美女,别急,跟哥哥走吧,哥哥会让你快活上天的。”“黑短衫”猥琐的笑着,顾不得尚在流血的后脑勺,那粗糙的右手向陆清幽腰间搂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空气中响了一个“着”字,随着“黑短衫”右手中指被削掉一半,俗话说,十指连心,巨大的痛楚让“黑短衫”弯下了腰,抱着手掌,撕心裂肺地跺着脚哭爹叫娘了起来。一枚六菱形飞镖深深地扎在戏台上的柱子上。 出手的正是陆劲飞,看到妹妹被鳄鱼帮骚扰,陆劲飞盛怒之下,削掉了“黑短衫”手指。陆劲飞趁机拉过了陆清幽。 鳄鱼帮的弟子看“黑短衫”受伤,纷纷抽出西瓜刀,向陆劲飞砍去,陆劲飞连发十余镖,鳄鱼帮的弟子纷纷应声倒地,哭爹喊娘。 “想活命,就给我滚!”陆劲飞吼道,指着门外的马路。 “你们……你们……等着。”“黑短衫”在一帮弟子的搀扶下,连滚带爬地逃出了东方不夜城。 “姐,你没事吧,那畜生没把你怎么样吧。”陆劲飞父母过世较早,与姐姐相依为命,姐弟情深,方才由于自己原因,让姐姐受到流氓侮辱,陆劲飞更是心中过意不去。 “你还知道问我啊!你欠下这么多赌债,我看我们在长安已然是过不下去了。”陆清幽紧蹩柳眉:“实在不行,我们只能回老家躲一躲了。” “别啊。”鼻青脸肿的赵紫川爬了起来:“你走了,这不夜城可是少了一半风景,不就是钱么,我最不缺的,我给你。” 沐梓风摇了摇头,这个赵紫川真是个公子哥,为了女人差点被人打残,还不吸取教训。 “紫川,你已经为我付出这么多了,你看看你脸上都是伤。”陆清幽拿出纸巾就要给赵紫川擦擦。 “姐,别听这个小白脸瞎忽悠,不就有点钱,我最讨厌你们这种有钱人,有钱了不起啊,姐姐,这些公子哥,没一个好东西。”陆劲飞一把拉开陆清幽,恶狠狠地盯着赵紫川。 “你小子也太不知好歹了,我们少爷为你姐姐伤成这样,我看你是……。”不知什么时候三歪子也爬起来了,斥责陆劲飞。 “你敢说我?就算天王老子,也不能训斥我!小心我割掉了你的舌头。”陆劲飞亮出了飞镖。 “你……。”三歪子捂住了嘴。 “歪子,别说了。”赵紫川打断道:“陆劲飞,我对你姐姐是真心喜欢,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放心,三天之后,这个时候,2万大洋,我会送过来,我赵紫川绝非光说不练之人。”言罢,赵紫川转身就走出了不夜城,沐梓风和三歪子连忙跟上。 第十七章 三歪子的妙计 沐梓风回到家中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多,他轻手轻脚地进行洗漱,生怕惊醒了母亲。 其实母亲窦伊茗一直没睡着,在心中依然在挂念着儿子。 当沐梓风躺在床上时候,感到倦意和慌乱一股脑的涌进了脑海,他不知道明天怎么和母亲说这件事,只能叹了口气,翻身沉沉地睡去。 在梦中,怪蛇、飞鹰总是不停的出现,更为怪异的是,他好像看到了黄士进背影,待他走上前去,一拍肩膀,那人一回头,竟然是个骷髅头。 沐梓风一下子被惊醒了,坐在床前,恍惚了半天,又揉了揉眼睛,房间像弥漫着一层薄雾。只听见风吹的窗户咯吱咯吱的直响,一个白色的东西飞到了沐梓风床前。 沐梓风定睛一看,这正是从帝陵里捡回的那张纸,可能是昨天换衣服的时候,自己随手放在了桌上。 沐梓风将那张纸拿在手中端详,这纸片椭圆形,四周裁剪成祥云图案。虽然纸上写着大夏文字,但是一看就知道这张纸更像是更像一种符咒。 纸上大夏文字更让沐梓风费解,叫XX归来。前面两个字他着实不认识,还得去请教下吴志轩教授。 沐梓风下了床,将符咒随手夹在了一本叫《三国遗事》的书中。他一看怀表都上午12点了,便来到锅灶边,打开一看,锅里的阳春面还冒着热气,沐梓风知道母亲中午去上班不回来,特地给煮了午饭。 吃完面,楼下响起了汽车喇叭声,沐梓风朝着窗外一看,正是赵紫川的奔驰车。沐梓风走向阁楼,却发现车里只有三歪子。 “我家公子被老爷关了禁闭。”“三歪子”无奈地摊了摊手。 原来赵紫川夜里回到赵公馆,就被父亲叫了到了书房。 “子川,最近在学校学了些什么,说说。”赵尚极一身蓝色长衫,微闭眼睛,靠在檀木躺椅上。 “也没什么……不过最近在谈什么南平王朝盛衰史,打呀,杀呀,什么的,孩儿觉得忒没意思。”赵紫川结结巴巴地应付答道。父亲问到了学校的事情,不会是老师告御状了吧。 “《南平王朝盛衰史》,唔,那是吴教授的大作,吴教授和我认识很多年,是个极有学问之人。”赵尚极突然话锋一转,瞪大眼睛,厉声道:“怪不得你本事见长啊,学会了白天做梦,夜里捧角,是也不是?” 糟糕,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赵紫川连忙掩饰道:“孩儿只不过认识几个江湖人物,一起吃饭聚的晚了些,所以犯困。” “还敢狡辩,来人。”赵尚极叫道,管家老牛和几个家丁走了进来。 “给我把少爷带到书房去,面壁思过三天,不给出门。都给我仔细点,看好了,人要是跑了,我家法处置你们。”赵尚极怒吼道。 “是的,老爷。”老牛对赵紫川作出了一个请的手势:“跟我走吧,少爷。” 由于担心陆清幽,被关在书房里的赵紫川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直转转。 早上,老牛端进来的早饭被他扔一边了。 “给我滚,叫三歪子过来伺候我,否则我就不吃。” 老牛没法子,只能让三歪子进去,当三歪子进去的时候,赵紫川已经把书房“整理”的乱七八糟。 “歪子,帮小爷我想想办法。怎么筹集到2万块大洋。” “少爷,这个的确不好办,2万块大洋不是个小数目,何况昨晚老爷大发雷霆,已经停了你的支票啊。”三歪子也受到了连累,被管家饿了一上午,看见放在地上的饭菜,顾不得正在痛的屁股,直接用手抓起来就吃。 “歪子,别就知道吃,我问你话了?”赵紫川正在郁闷着,看着三歪子大开吃戒,气得不打一处来,揪起三歪子的耳朵。 “哎……少爷,别捏了,真的疼得慌。”三歪子龇着嘴,手里还紧紧抓着鸡腿不放:“有了,有了,有办法了。” “那你说说看,我可不要捣糨糊的。”赵紫川斜靠在躺椅上,手中剥着一朵白玫瑰。 “少爷,要想短时间筹集2万块大洋,也不是不可能。”三歪子转着眼珠:“账房支钱,当然没可能。” “废话,捡紧要的说。” “少爷,还记得怪园么?” “你是说的是后花园那个被封掉的园子?”赵紫川一个鲤鱼打挺从躺椅上跳了起来,揪住三歪子的衣领问道。 “是的,就是那个怪园。”三歪子眼睛发出亮光。 “怪园里有大洋?” “少爷,不是大洋,是有宝物。”三歪子露出诡异的笑容:“三年前一个深夜,我起来茅厕,正看到几个黑衣人,搬着箱子,我就寻思的奇怪,难道是贼?便悄悄的跟了上去。” 三歪子跟着黑衣人穿过了后花园,来到怪园门口,那怪园大门已经洞开,站在门口的正是老爷,老爷指挥着黑衣人往园子里搬,期间,又一个箱子不小心摔落在地,三歪子看得真切,一串串珍珠项链从里面滑落下来,后来,三歪子怕老爷发现,又悄悄地溜了回去。” “少爷,要是我们从那些箱子里,取出来一些变卖,应该能凑齐2万块大洋,那珍珠大的像荔枝了。” “那……这不是偷窃吗?” “别人叫偷,你却不算,你是赵家大少爷啊,将来这个赵家都是你的,你拿点将来的东西花花,不算个事啊。”“三歪子”提醒道。 “若是这么想,的确算不得偷,那就干一炮。”赵紫川点了点头,握紧了拳头:“可我一时半会出不去啊,等我出去了搞不好陆清幽早给卖给鳄鱼帮了。” “川少爷,不用你动手,风少爷不是去过怪园吗,看样子他现在也很缺钱。” “你这个三歪子,脑子灵光。我咋没想到了,你现在就去联系我风哥。”赵紫川一拍即合。 于是,“三歪子”就找到了沐梓风。 这个表弟真是个败家子,为了个戏子居然要闯禁区。听罢,沐梓风不禁苦笑道:是要分点好处给我吗? “少爷说了,如果探得宝贝,一人一半,反正这个园子原来也是你沐家的。” 沐梓风自从少时误闯怪园,家中发生一系列不祥之事,二姨父后来重新买下沐公馆,沐梓风更将怀疑对象放在了二姨父身上,这次去怪园,正好可以再探究竟,说不定能找出一些父亲失踪蛛丝马迹。 “你们知道我去过怪园,所以让我一起?但我有个条件。”沐梓风清了清嗓子:“只是怪园里情况比较复杂,我一朋友,外号‘假胖子’,武艺高强,需他一起上路方才适合。” “这我做不了主,得问问少爷。” “嗯,我等你回信。” 第十八章 再闯怪园 民国十八年,7月23日上午,正是长安城内最大赌场——豪运楼热闹非凡、人声鼎沸的时候。 这个时间来豪运楼碰碰运气、一掷千金的,有过往的名商巨贾、关中地区的豪门贵族、北方的金发长毛洋人甚至包括刀口舔血、吃人不吐骨头的胡匪响马,等等不一而足。 豪运楼对于四面八方的客人,端地是笑脸相迎,始终秉承着“来的就是客,消费即上帝”的理念,以高档的赌场房间、珍稀的博具和佳酿服务着客人们,甚至连荷官小姐都是长相出众、百里挑一。 “嘿,给我再来3000大洋的筹码,都给我推上,推上!”大厅里,一个脸大如盆、手大如盘、身大如熊的胖子朝着荷官小姐嚷道,他将一张白色的纸仍在了赌桌上。 好事者定睛一看,那居然是一张百亩田地的地契。 荷官小姐说了一声“好的”,便将地契塞进了百宝箱,保管了下来,作为抵押物。 “我说贾胖子,你这一下子将祖传的地契交出来了,要是这把褶子了,估计令尊要扒了你的皮啊!这把你就别选大,作个小吧!”一个骨瘦如柴、尖嘴猴腮的人嘲讽道。 “呸!胖爷我信天,信地,信祖宗,就是不信邪,我偏要选大!”被叫贾胖子那个人对瘦子吼道。殊不知,贾胖子这招正中了瘦子的下怀。 “好嘞!别怪我没提醒你啊,上眼,走喽!”瘦子将装着筛子的器皿上下左右、东南西北晃荡几十下,嘴里大叫一声:开。 器皿打开时候,那三个筛子好似钉子一样,稳稳地一个压着一个,立在了赌桌上。 瘦子急忙看去,不禁猥琐一笑:贾胖子,你愿赌服输吧,从今天开始,你的地契就是我们豪运楼的了。 “你……你吃老千,我喊人去!”只见一道白光,贾胖子一挥左臂,将一堆筹码打翻,全数弹在了瘦子的脸上,他趁机将荷官手里的百宝箱,抢夺了过去。 “来人呐,来人呐,有人踢场子!”荷官小姐尖着嗓子大叫一声,顿时从赌场四面八方冲过来无数的彪形大汉,他们手持砍刀,要将贾胖子剁成肉酱。 没想到,那贾胖子也不是善茬,他抄起板凳左抡右打,表现出来与其身形极其不相符的灵活。大厅里,鸡飞狗跳,慌乱不堪,一时间,众人倒也近不得身,竟让贾胖子一人一板凳打将出去。 冲到马路上,贾胖子一边大叫“让开”,一边疯狂地奔跑,几十个大汉穷追不舍,贾胖子身形肥胖,擅长短跑,可是持久性远远不行,跑了二三里路,就感觉腿像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动步伐。 “哎呀。”只听一声巨响、一声惨叫,贾胖子像个球一样,摔倒在地,原来他只顾着逃窜,没有时间低头看路,被地面凸起一块的砖绊倒了。 手上装在田契的百宝箱,滴溜溜滚在马路另一边。 后面手持砍刀的人也龇牙咧嘴地就要冲了过来。 在万分危急的时刻,一场黑色奔驰车“嘎吱”一声停在了贾胖子和追逐的人群中间。 “快,上来!”一个人一把拉起贾胖子,塞进了汽车里。 “哎……我的地契啊!”贾胖子看见追逐的人捡起了路边的“百宝箱”,不禁大叫了一声。 “地啥啊,保命要紧!” 那个人塞了一样黑色的衣服给贾胖子,他定睛一看,居然是夜行服。 “疯子,你来这干啥啊?”贾胖子发现拉他起来、给他衣服的那人,正是沐梓风。 “疯子,你不知道,那可是我家祖传地契,我偷出来想到这赌几把,要是被抵押了,老头子非活剥了我不可!” “又一个赌鬼,和陆劲飞一样!”沐梓风拍了拍司机“三歪子”的肩膀。 “都一路货色!”“三歪子”边开车边摇头。 “你们说啥?”贾胖子一幅摸不着门道的样子。 “没说啥,说要去探宝!”沐梓风笑着说:“知道你需要钱!” “真的有钱拿?” “真的有,干不干?” “干干干!不干的话,我就得去阎王那报道了!”贾胖子用手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 到了晚上十二点,赵家的主人和仆人们已经进入梦乡,而沐梓风和死党贾胖子则穿着夜行服,打着手电,背着背包,站在“怪园”门口。沐梓风倒吸下一口凉气,虽说是自家花园,自从几年前误闯怪园后,再也没靠近怪园。 只是后来,“怪园”的围墙被砌高了一米。更为可怕的是,那棵老槐树下,系着一条德国狼青,龇着牙齿,吐着舌头,瞪着铜铃般眼睛,日夜值守着。 贾胖子看着那条狼青,不禁舔了舔嘴角:“疯子,等会把这狗炖了,沾点葱花酱,喷香。” 贾胖子是西城火车站角力门馆长膀爷的独子,角力门上下百名弟兄负责火车站下货业务,也同属长安十一家。贾胖子自小和沐梓风光着屁股玩一块,向来是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因为姓贾,沐梓风每次都叫他“假胖子”,而“假胖子则回以颜色,叫沐梓风“疯子”。 长安十一家,是对长安地区十一个行业组成的总商会,包括典当、票号、镖局、水运、脚力、红楼、梨园、照相等等十一个行业,也是当地最大的商业团队。 角力门馆属于脚力行业,贾胖子读书不行,打架倒是一把好手,有一身蛮力,不知在学校打伤多少同学,中学就不上了。膀爷见他不上进,怕他再惹事,断掉了胖子的月钱,托人在城防警备团给胖子找了警卫的差事,给长官开开车,养养鸟,甚是清闲,可是钱倒没多少。这次沐梓风对他说有宝贝可寻,贾胖子居然拎着一把20响盒子炮就屁颠屁颠的跑来了。 沐梓风还说贾胖子犯傻,这次在人家大院里探宝,盒子炮一响不就是暴露自己,根本派不上用场。 正和贾胖子东南西北的瞎聊,沐梓风发现“怪园”外的凉亭,一个人边走边朝着自己招手。 “风少爷,是我,” 正是“三歪子”的声音。 “三歪子”一看贾胖子,就打趣道:这不是南站胖哥吗,啧啧,你最近又发福了。’ 贾胖子满不在乎地说道:‘发福?我今晚还要发财了,你说的给我一份的啊。” “这我可以作证。”沐梓风笑道:“一码归一码,亲戚归亲戚,生意归生意。” “三歪子”一边笑着一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纸袋,逗着贾胖子:“胖子,我这有门东曲家的狗不理包子,你老要不要来一个?” 贾胖子摸了摸肚皮,笑道:“歪子,还是你懂我,给哥哥我带了夜宵。”伸手刚要接过去,“三歪子”却反手一扔,将整袋包子扔向了狼青。 贾胖子见“三歪子”扔给了狼青,刚要发作,却看到“三歪子”作出了“嘘”的姿势。那狼青见了肉包,大口大口的嚼食起来,不过半支烟的功夫,那狼青“嗷”的一声后,吐着白沫,瘫倒在地上。 原来晚间,贾胖子走的时候,三歪子塞了一袋肉包子,贾胖子还笑了,这算是夜宵?三歪子指了指包子:“这可不是给人吃的,里面浸了‘一刻倒’,专门对付园子外那条大狼狗。” 三歪子踹了一下僵硬的狼青,对着四丈多高的围墙,笑了笑:“你有张良计,爷有过墙梯,风少爷,你路熟门清,你们去吧,我在这放风。” 沐梓风也不答话,将手电别在了腰间,从背包里掏出了飞虎爪,轻轻的向上一抛,用力拉一拉,稳稳的挂定,便顺着墙根爬了上去,再一个大鹏展翅,稳稳落在园内。肉包子、背包、夜行服,都是三歪子准备的。“这三歪子看起来人粗枝大叶,其实心思缜密得很。”沐梓风思忖道。 接着胖子也过来了,不过是屁股着地,他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不好意思的笑道:“最近老陪团长姨太太打麻将,身子没以前灵活了”。 “还是高手了。”墙外的“三歪子”干笑了一声。 沐梓风没工夫理睬他们,他打着手电,仔细搜索着园内,这些年园内的草木茂盛了很多。池塘、竹林,中间正是那条石板路。 经过竹林旁的大缸时候,沐梓风发现大缸上紧紧盖着石板,看样子当年藏身之处,已经被封死了。 “疯子,这里面会有宝贝?”贾胖子看见沐梓风对着一只大缸感兴趣,便凑了上来,用两根手指敲了敲缸壁:“听这声音,该是空的,肯定啥玩意没有啊!” 沐梓风摇头不语,心想贾胖子是个粗人,和他说这缸里装载了自己的半个童年,他肯定不懂,所以索性没有理睬贾胖子,只是向前走去。 贾胖子见沐梓风不答话,便不在纠结,喊了声:“等等胖爷。”就屁颠屁颠赶上前去。 “怪园”里蛩音绕耳,树影斑驳,间有假山、池塘,据说当年沐家祖上花重金聘请的设计师,他颇得皇家园林真传,按照阴阳调和、风水大吉的建设的。可是如今沐家祖业尽丧,沐梓风突然想起爷爷当年一句话:风水不足恃,唯有得人心。 入“怪园”之前,沐梓风也做好了直面“怪物”的勇气,那是童年挥之不去的梦魇,也是寻父之路上必须跨越的阻碍。 所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二人顺着石板路,不一会儿,便走到石林。 这次,他们有备而来,携带了英吉利国产的指北针和法兰西国产的连发弩还有德意志的盒子炮,顺着方向走出石林不是问题,若是遇到那怪物,定要射他个七八个窟窿。 为了保险起见,也是之前探墓的教训,沐梓风手持连发弩,在前开路,他每走过一个石碑,便用自来水笔在石碑做上三角形标记,避免走错路。贾胖子则紧随其后。 奇怪地是,这一次,他们在石林走了有段时间,依旧感觉像是在原地转圈圈一样,但是没有看到之前的标记,又不能证明他们迷路了。 焦躁的心情开始布满贾胖子的全身,由于生得夯实,他是最怕走路,所谓一边走一边抱怨:“不是说好了来找宝贝的吗,咋在这转圈圈,待会脑子都要晕了。” 第十九章 天外飞仙 听着贾胖子无边的抱怨,沐梓风却停下了脚步,正在后面走路的贾胖子没有丝毫的防备,一下子将一张肥脸撞到了沐梓风的背包上。 “哎呦,停下来也不说声,你是木头人啊……”贾胖子走得正喘得慌,不留神结实地撞了一下,顿时火气上来了便要发作。 “胖子,你听……。”沐梓风突然上前捂住贾胖子即将喷火的嘴,对着他耳边轻语道。 倏然之间,一阵哭咽声,由远及近,就像从地里钻出来一样,乍听之时像是野猫的叫唤声,再仔细一听,又好似小孩子的啼哭,萦绕在漆黑的夜里,让人听起来不寒而栗。 贾胖子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心中不免起了一些波澜:“我说疯子,你是醉红楼姑娘玩多了吧,听岔了吧!” “我才不去那肮脏的地方了,难道是风声?”沐梓风见贾胖子有些害怕,便安慰道,同时悄悄地从背包里抽出了连发弩,打开了保险。 “风声?”贾胖子再次仔细倾听那哭声,他对沐梓风的安慰自然是半信半疑。突然,贾胖子用手电的光芒照向前方:“你大爷耍我,这是风声,那是什么?” 只见左前方二十米石碑上,飘着一个穿着白色大氅,披头散发的怪物,它不停摇着头,发出哭咽的声音,可是双脚居然是悬在半空。 “活见鬼了,妈个巴子。”贾胖子刚想抡起盒子炮进行一顿扫射,又怕惊动赵家人,便一把抢过沐梓风的连发弩,扣动扳机,十发弩箭接连射出。 “哎,这胖子,你干啥了?”沐梓风想要制止,可已经来不及了。 只听得空气“嘣嘣”响了几声,那白色大氅,垂下身子从空中坠了下去,哭咽声戛然而止。沐梓风和贾胖子互相看一了一眼,迟疑了几秒后,勇气战胜了理智,二人又冲了上去,却发现石碑下除了荒草,什么玩意都没有。 “难道真是个鬼,钻到阎王殿去了?”贾胖子气地直跺脚。 沐梓风只是小心翼翼的移动着手电,仔细观察着石碑周围,他知道,刚才是不是鬼不清楚,但是看这里情景绝对是“有鬼”。 奇怪的是,地上的荒草,没有丝毫被踩过的痕迹,难道是飞仙?想到这里,沐梓风背脊上渗出了一丝丝冷汗,考古所现在一直大力宣传破除迷信,作为考古研究所的实习生,鬼神是不应该相信的。但帝陵的经历,让他对那些不能解释现象又陷入深深的彷徨。 “疯子,你你……你看那是个啥玩意?”当贾胖子一惊一乍的声音把沐梓风从思想神游拽回现实,他知道一定没好事了。 顺着贾胖子的手电光柱望去,沐梓风发现光柱聚焦在一块形状独特的石碑上,看完后的沐梓风全身汗毛,像是着了静电一样,不禁之间竖了起来。 因为那块石碑上赫然印着一个血手印,血红血红的。 “疯子,你下过古墓,老实说,是不是真有鬼啊!”贾胖子攥住沐梓风的胳膊上的肉,声音变得也有些颤抖了。 “鬼?能吃掉你小爷的鬼,还没生出来来了?”沐梓风一把推开贾胖子,大胆地靠近石碑,踮起脚靠近嗅了嗅,石碑上居然有股浓烈的血腥味。 “难道刚刚有人摸过这石碑?”观察着石碑,沐梓风觉得煞是怪异。别的石碑都是普通的方形底座,方形的石碑。唯独这块石碑,笔直地立在一块驼龙底座上,石碑上方是椭圆形状,两面都有雕刻,阳面刻着一只白额虎,阴面雕着一条九爪龙,那血手印正好印在了白额虎头上,四周雕刻着华丽的夔龙纹。 更让沐梓风惊讶的是,血手印的下方篆刻着几个大夏文字。 “XX归来?”好熟悉的内容。这不是那张纸上内容吗?沐梓风又查看了周围的其他石碑,每一块石碑上都刻有同样的大夏文字。 “疯子,还走不走了?不走趁早回去,还能睡个回笼觉。”贾胖子见沐梓风上蹿下跳,以为他拿不定主意,加上至今没有看到啥宝贝,便萌生了退意。 “别说话!”沐梓风作了一个“嘘”的表情,贾胖子见状,以为是又有什么诡异的东西要出现了,紧张地猫着腰,手中的“盒子炮”二十发子弹压得实实的。 这些石林应该是按照一种阵式排列,说起阵列,自小喜爱历史的沐梓风闲暇之时也爱研究,最著名的阵列,莫过于三国时期诸葛亮的八阵图。 那八阵是由石头垒成,按遁甲分成生、伤、休、杜、景、死、惊、开八门,变化万千,如果入了死门,即便是十万大军,也会全军覆没。 据说当年刘备亲率70万大军伐吴,在猇亭之战中,蜀军700百里联营被东吴大都督陆逊一把大火,烧得尽为灰烬,攻杀得片甲不留,陆逊率军追击刘备时,在鱼腹浦被诸葛亮布下的八阵图困住。 要不是诸葛亮知道必须用东吴牵制魏国,吴军不能败亡,所以安排了岳父黄承彦解救出了陆逊等人,也为了日后吴蜀联盟,留下一段佳话。 因为对历史感兴趣,沐梓风选修过古代军事,特意学习过八阵图,但这里的石阵看起来不像是九宫八卦阵,那到底是什么阵式了? 正当沐梓风苦思冥想之际,贾胖子又叫唤了起来。 “疯子,疯子,你看,这草丛里有血迹。”贾胖子拨开草丛,一道暗红色的血迹显露了出来,顺着草丛向幽深延伸进去。 “疯子,追不追?”贾胖子举着盒子炮。 的确,这也是个办法,现在顺着血迹就可以追上去一探究竟,也许能发现当年怪园的秘密。 可是机遇带来的还有风险,会不会是陷阱了,这也很难说,沐梓风犹豫之际,却被冲动的贾胖子推着走了起来。 “走吧,疯子,胖哥我都被你叫来,你想让我空手而归?”贾胖子发现了新的线索,本来有些气馁的他,信心又重新燃烧了起来,他直接打断了沐梓风的犹豫,将他推走了。 第二十章 谁是李鬼 两人顺着血迹一路径直向前,也不知走了多久,线索越来越少,甚至连血迹也没有了。 赵家大院真是内有乾坤,外面看来不过数十亩,可是在怪园里他们就已经足足走了近1小时。这更让贾胖子相信,怪园里肯定有许多绝世珍宝。 “疯子,想不到赵家地盘这么大,这么大到哪里去找宝贝啊!”贾胖子走着走着,汗流浃背,他边说话边用手将脸上的汗水抹去。 “胖子,你别乱说,这不是赵家,这是曾经的我们沐家。”沐梓风一板一眼地纠正贾胖子。 “哎呀,对我来说,都一样。江湖上,都传说你们家有宝贝,今天我胖哥就跟随沐家传人前来探宝。”贾胖子正贫的起劲,却不防脚下一空,他直接用屁股和大地做了个亲密接触后,竟然顺势滑向草丛深处。 说时迟,那时快,沐梓风见状,一把抓住胖子后衣领,赵紫川一把抱住沐梓风。奈何200多斤的胖子,下坠力实在惊人,居然被贾胖子一起拽了下去。 两人一路撞得头晕眼花,身上划破诸多口子。所幸都无大碍。当他们站起来,重新审视这里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来到一个深深的谷底,一条一条宽七八丈的地下河横在了他们面前。 “这谷里还真是别有风景啊。”贾胖子边赞叹,边用手电指着河边:“疯子,那三歪子连船都备好了?” 沐梓风也看到了,那地下河滩边横着一条乌篷船,仿佛早就在那里等着他们一样。 贾胖子兴冲冲地跑了过去,在船头摸索一会,又抡起乌篷船上的桨,朝沐梓风挥着:“快看,疯子,这里发现了宝贝。” 沐梓风也跟着走了过去,他看到船头堆着一个二尺见方的红木箱子,箱子上锁却不翼而飞。 “说好了啊,这可是我们沐家的资产。”沐梓风心想不就一个箱子吗?还真当啥宝贝了,真有宝贝会这样唐突的放在这里让你拿? “别说话不算话啊,见者有份呐!”贾胖子见沐梓风想赖账,急忙一把拉开箱盖,迫不及待不地将肥乎乎的左手伸进了箱子里,乱摸一气,边摸还边嚷道:“太上老君,无量仙尊,保佑我大壮寻得宝贝,阿弥陀佛。” 贾胖子像是财迷了一样,佛、道不分,胡乱地祈祷着。 “嘿,总算给哥哥我找到了。”贾胖子得意笑着,一把伸出了左手,对着沐梓风大叫道。 “噗嗤,你拿的这个就是宝贝?”沐梓风笑得前俯后仰。 “我干,谁家的胳膊不好好装着,乱丢乱放的,吓死个人。”和伸进箱子的速度一样,贾胖子迅速地将那东西扔在了一边。 原来他手中竟然拿着一只发绿的手臂。 沐梓风并没有大惊小怪,考古学家的气质必须是沉淀的,他只是用手电光柱仔细地照着那手臂,他看见手臂的断口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咬掉一样。手臂上隐约绣着什么。沐梓风再用连发弩拨弄了那手臂,发现手臂上绣着瘟神,仿佛绣的是惊涛骇浪中,一条九爪龙浮水而出。 这不是浮水门的纹身么?沐梓风知道此纹身只有他们赵家浮水门独有,赵家上下数百名水手船员都刺有此纹身,名曰蛟龙出海,求水运平安,踏破波浪之意。 “真是戏耍本老爷。”贾胖子一脚踢翻箱子,箱子里黑水流了一地,却没有看到什么宝贝。 沐梓风此刻感觉这个船有点不对劲,为什么单单放一个箱子在此,里面还有一只断手臂,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故事。 “再找找看,说不定有新发现。”沐梓风和贾胖子对乌篷船进行了仔细的搜索,可船头除了两条船桨,一个箱子别无他物。 突然,沐梓风对贾胖子使了个眼色,一边向前方做了个手势,一边从背上取下了连发弩,一步一步地朝船尾走去。贾胖子见况,也扔掉了船桨,掏出腰间的盒子炮,跟了上去。 原来沐梓风看到那翘起的船尾,一顶斗笠冒了出来。他想起石林里的怪物,刚才的断手臂,心想此时出现的,必定不是善茬,所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堂堂男子汉,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便壮起胆子要上前查看一二。 时间像是过了半个世纪,沐梓风仿佛能听见他和贾胖子的心跳,不知不觉之中,船尾逐渐露了出来,两束强光手电光芒聚焦到了那个斗笠下,斗笠下是一个身体,那身体淡定地盘坐在河滩上。 不知是人是鬼。 “我说大兄弟,地上坐的不凉么。”贾胖子壮着胆喊道。 那“斗笠”没有反应。 “黑夜扮鬼吓人可不厚道,爷爷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要不下来聊聊。”贾胖子见“斗笠”不答话,有些愠怒了。 那“斗笠”依旧坐着。 “斗笠”的傲娇表现,可惹恼贾胖子,贾胖子生平最不耐烦,见“斗笠”一直端着架子,之前恐惧早已丢到前门外了,上前对着斗笠就是一脚,嘴里还在骂道:“叫你扮鬼吓人。” 斗笠飞到河里,顺着湍急的河水漂流不见了,那斗笠下原来是一张没有血色的脸。那人全身僵硬,任凭贾胖子怎么踹都不倒。 “胖子,别踢了,这是个死人。”沐梓风连忙止住贾胖子,上前探了探那人气息。 “哎呦,算胖爷晦气,这位爷大人有大量,别生气,我给你弹弹灰,玉皇大帝,如来佛祖,保佑胖爷我无灾无难。”贾胖子见冲撞了尸体,又有些后怕了起来,胡乱地祷告起来。 沐梓风没有理睬贾胖子,他以考古工作者的敏锐观察着尸体,只见那尸体肤色发青,眼珠外凸,嘴巴大张,左手臂不翼而飞,他脖子向前伸着,死之前像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更为诡异的是,那额头上赫然印着一个血手印,和石碑上之前见到居然一模一样。 最为奇怪地是,这尸体的长相看起来很眼熟,沐梓风转过身刚想问问贾胖子。 只见贾胖子拉过沐梓风,附在耳边低语道:“你看这个尸体看起来怎么那么眼熟。” 沐梓风和贾胖子同时看了看那尸体的五官,不禁失声喊了出来:“三歪子!” 汗水像从天而降的雨水很快浸湿了全身,这具臭尸和三歪子竟然是越看越像。而且看着尸体腐烂程度,至少有几天了。 见沐梓风呆了半晌,贾胖子赶紧扶着沐梓风:“疯子,别太伤心,天下长相一般人很多,不一定就是三歪子。” 其实沐梓风和三歪子接触不多,并无多少感情,只是他细思之下,极为恐惧,三歪子死了,那鼓动他们进来的人是谁?在园外放风的又是谁?难道是李鬼? 第二十一章 自行鬼船 贾胖子见沐梓风还是有些恍惚,便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发现居然没有反应,心中暗骂了一句:糟糕,这娃怕是伤心过度,得了失心疯! 为了安慰沐梓风,贾胖子连忙弯下满是赘肉的肥腰,捡起了河滩上的绿手臂,嘴里还一边嚷道:“疯子,不管是不是,遇见就是缘分,总得给他留个全尸。”言罢,顺手抓了一把河滩上的泥,朝着手臂的断裂处随意的涂抹几下,又吐了两口唾沫,就要将手臂给尸体粘上。 胖子,不要乱动!” 贾胖子的粗鲁动作,让陷入沉思的沐梓风缓过神来,因为之前在大夏帝陵的经验,告诉他遇到诡异之事,先要稳定下来,否则妄动有时候会牵动杀机。 譬如黄士进的死就证明了这一点。 沐梓风刚要出手制止,可是贾胖子已经利落地把活干完了,接上手臂的三歪子,动作着实有些不对劲。沐梓风凑上前去,仔细察看,只见那“三歪子”手抬起九十度,露出了食指,正指着河对岸。 “这是仙人指路吗?”贾胖子看到后也叫了一声“怪哉!” “还仙人,小鬼指路差不多,这手势,恐怕是要找你麻烦了。”沐梓风揶揄了贾胖子一句,因为此时贾胖子恰好站在尸体的正对面,那手臂在指向河对岸的同时,正不偏不倚地指向了他的肚皮。 听到沐梓风的话,贾胖子仿佛触电了一样,条件反射般跳到一旁。 其实,贾胖子的话也不无道理,天下相似之人也不是没有,按照科学地分析问题的观点,一切要讲究证据,光看一看尸体的外表,实在不能确定这个尸体百分之百一定是三歪子。这人死因的也实在无从了解,偌大的赵公馆里藏着一两具尸体,说实话也不足奇怪,但是奇怪的是,那个特别的手势和卸掉的胳膊,仿佛是有人是为了刻意掩饰着什么。 “疯子,我看我们还是退去吧,这里面肯定有蹊跷。”贾胖子看着尸体诡异的形状,心生了一丝胆怯。 这次进园机会难得,但是园内也埋藏着沐梓风多年疑惑,他还希望经过一番折腾,能找到父亲失踪的蛛丝马迹,况且,在园外放风的三歪子身份不知道是真假,也许此时正在盯着他们,回去可能更加危险。 想到这里,沐梓风对着贾胖子一抱拳道:“胖子,我沐梓风敬你是天不怕地不怕,响当当一条胖汉子,你我艺高人胆大,八子硬得赛石头,就算是小鬼当道,也要让他们尝尝我们的拳头,别让他们笑话我们怂包不敢上。” 贾胖子生平最讨厌别人笑话他怂包软蛋,这时红着脸叫道:“疯子,你家胖哥,绝不是软柿子,这次就算刀山火海也陪你去闯过去,就是别忘了捯饬出宝贝给哥哥分点。” “那是肯定忘不了,这我能在打个包票,有我沐梓风一个大洋,定分你一半来使。来,先搭把力气。”沐梓风招呼着贾胖子将三歪子的尸体拖到一旁,听说有钱拿。贾胖子两眼放光,顿时打起龙马精神,也不再忌讳各路鬼神,只是卖着膀子力气干起了活。 拖走了尸体,沐梓风又指着乌篷船:“胖子,现在要紧是把船推下水,你我必须渡到对岸去。” 贾胖子不等话音落地,便使出全身蛮力,去推那船,这贾胖子不亏角力门少东家,也没有白长一身肉,端的是天生神力,仅凭一己之力竟然将乌篷船推到了水里。 乌篷船“哗啦”一声滑落河中,船身在水中左右晃荡几下,溅起了无数水花。可是那乌篷船在河水冲力之下,居然像离弦之箭一样,直溜溜地向下游冲去。 “糟糕,胖子,快去。”沐梓风少有的大呼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贾胖子拾起船桨,轻轻地将船桨点在河滩上,以撑杆跳的方式,一跃而起,180斤的身体灵活地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只听得“轰隆”一声,乌篷船吃水线向下沉了一沉,又浮了起来。已经站在船上的贾胖子趁机奋力将手中的桨插进淤泥丛生的河滩,乌篷船只是首尾摇晃了一下,便再也没有随波逐流,像铁秤砣一样死死地钉在了岸边。 借着机会,沐梓风也跳上了船来。 “你这是长安李元霸啊,给兄弟长了见识了。”沐梓风由衷地夸赞着贾胖子。 “走起,浮水这把式,我门清。”贾胖子一边吹着牛皮,一边撑开了船桨,向对面划去。沐梓风坐在船帮上,看着贾胖子划船,心想什么北人乘马,南人乘船,没想到北人贾胖子也划得如此娴熟。 “疯子,我船掌得不赖吧。”贾胖子笑道:“在赵家浮水门起码能当个船老大。” “船划得是不差,但是方向不对。”沐梓风指着对岸:“我们去对岸,胖子你往哪划呢?” 原来那船竟然偏离了方向,直勾勾地朝左岸滑去,眼看离对岸越来越远。 “咦,怪事?”贾胖子拼命地向对岸划去,却发现依旧改变不了方向。难道是地心引力在作怪? “到底行不行啊,船老大?”沐梓风有些不耐烦了。 贾胖子一赌气把桨甩给了沐梓风:“我不行,那你来。” “我来就我来。”沐梓风接过船桨,刚要划起来,却又停下来呆住了。 原来那乌篷船在没有任何动力的情况下,竟然逆流的沿着岸边平行行驶,哗哗的流水声,让沐梓风和贾胖子同时大叫一声:“有鬼。” “看胖爷我的!”贾胖子想起来自己是“长安李元霸”,单手举石狮子的主,便勇气四溢,模仿着“李元霸”大吼一声,将粗长的船桨插进河底,就像当年孙悟空将定海神针插入东海龙宫一样,他想凭借一己之力再次停住乌篷船。 只听“咔嚓”一声,一截木头飞到半空,又顺着河流飘荡不见,只见贾胖子手中剩下半截船桨。再看那船依旧如奔腾的火车一样高速逆行,沐梓风再次反应还是船下有鬼,如此巨大的力量,推进乌篷船飞速前行,绝非人的力量所为。 逆行的乌篷船,还有那蜿蜒漫长的河水中映着姿态各异的树影,这一切,在手电的光芒照耀下,甚是诡异。 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沐梓风不再思索,掏出连发弩,对准乌篷船的水线下,一阵猛烈地连环射击。 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之后,乌篷船被掀翻在河中,彻底解体,沐梓风、贾胖子纷纷被甩落河里。当他们踩着水,从河底浮起来的时候,那鬼怪的庐山面目便露了出来。 他们惊讶地张开了嘴,好大好大好大的一条鱼龙。 第二十二章 鱼头火锅 一条长达一丈多的鱼龙,龇牙咧齿、喷着水朝着贾胖子吞来。 刚才乌篷船翻在水中,贾胖子的盒子炮被巨大的力道甩到了河对岸,贾胖子坠入河底也乱摸了一阵,只捡起来了一只手电筒。此时,鱼龙向他大口吞来时候,贾胖子没有啥御敌武器,正慌得抓瞎,只能仓皇逃窜。 沐梓风被巨大的浪涛卷到二十余米开外,心有余而力不足,在一旁干着急。 鱼龙虽然体型庞大,但穿梭在水中极其灵活,行动非常迅捷。所以尽管水性娴熟的贾胖子,拼尽全力努力划水逃命,还是距离鱼口越来越近,眼看鱼龙厚厚的大嘴唇,就要轻吻到他的屁股了。 就在情形万分危急之时,贾胖子忽然停止了划水的动作,不再游水了。 他急匆匆地爬上了一块碎木板,趴在上面,就像一道丰腴的红绕蹄髈。 难道贾胖子要放弃抵抗了,不能想不开啊,你贾家就你一根独苗,还要靠你延续香火了。沐梓风见状一边在心中犯起了嘀咕,一边抓紧向贾胖子游去,他不能坐视贾胖子命丧鱼腹。 在惊涛骇浪中,沐梓风隐约发现贾胖子在对他眨眼,沐梓风瞬间明白了,这死胖子想用装死骗过鱼龙。 真是自作聪明、不知死活啊,殊不知这种鱼龙最喜欢吃得正是腐尸呀。想到这里,沐梓风急得加快了划水的速度。 果然不出沐梓风所料,那鱼龙见贾胖子一动不动,先是停住了冲击,探出硕大的脑袋凑了上去,贾胖子刚刚在心中自鸣得意,觉得自己是赛过诸葛亮,不让刘伯温,却发现鱼龙张开了大嘴,那牙齿如刀剑斧戟一样林立其中。 眼看贾胖子要变成鱼食了,沐梓风急中生智大叫一声:“胖子,照它眼,照它眼。” 在紧急关口,沐梓风想起了学校的生物课上,一位教授曾经说过深海生物往往视力不佳。想这鱼龙是在水底生养百年的鱼精,身材巨大,以吃腐肉为生,攻击性极强。但也是由于常在深水中,视力最弱。所以沐梓风让贾胖子用手电强光刺激鱼龙,也许能收到奇效。 身处绝境的贾胖子没有别的法子,只能迅速竖起手电筒,强光像一柄利剑一样刺向鱼龙的眼睛。 鱼龙被突如其来的光芒闪花了眼,又停滞了下来。对于习惯在黑暗中潜行的鱼龙来说,有光不如没光,有光反而累赘,更看不清了。 所以这时候贾胖子手上强光,刺得鱼龙痛苦地摇头摆尾,巨大的水花几乎要将沐梓风和贾胖子淹没。 鱼龙见贾胖子不好对付,一个鲤鱼打挺钻进了水里,消失的无影无踪。 河水只有丈许深浅,鱼龙遁入其中,却仿佛消失了一般,河上一下子变得极为安静,沐梓风只能听见自己拨动水花的声音。 “疯子,还是你们文化人会埋汰鱼,这损招好使。”虎口脱险之后,贾胖子咧着嘴笑了:“我先游过去,把盒子炮拿到手,就不怕这条大虫了。” 大虫?是形容老虎的好吧!沐梓风对于贾胖子的没文化早已司空见惯,只是他的手电筒坠入了河底,背包也进了不少水,有些沉重。他一只手游起来颇有些吃力,便将连发弩挂在背包上,开始两手游水,水浪波动的声音在安静的河道里显得有点大。 看着满河漂浮的碎木头,沐梓风心想,谁能料到在长安城里赵公馆里居然住着这么一个怪物,它又是以什么为食物,为何常年困在赵家的园内,赵家培育鱼龙的目的又是为何了? 正卖力游泳的时候,一股黏黏如口水一样的东西,洒在了沐梓风的头发上,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沐梓风生平最讨厌别人弄乱弄脏他的头发,此时逃命也顾不得形象了,只能简单地抹了一把脸,腥臭难闻的气味钻进了鼻孔,刚忍不住抬头大骂,却慌乱地大叫起来:“贾胖子,手电。” 原来,鱼龙钻进水后,并没有溜走,它在河底凭借着水花的波动频率,找到了沐梓风的位置,悄悄地从沐梓风身后浮了起来,正要一口将他吞入肚中,变成一顿夜宵。 “我个天呐,你要成了鱼头火锅的配菜了。”贾胖子望见鱼龙再起,连忙把手电甩了过来,沐梓风迅速接住,转身朝着鱼龙眼睛又是一阵狂射,鱼龙眼睛被强光所刺,又负痛一个猛扎逃进水里,再次消失了。 沐梓风刚刚喘了几口顺气,突然那边的贾胖子又叫唤了,原来鱼龙又去袭扰贾胖子了,他只好将手电又甩了过去。 当鱼龙再次浮起在沐梓风面前的时候,也不用他喊叫,贾胖子已经迅速将手电丢了过去。 可是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沐梓风伸手去接手电筒,却接了个空,不禁忿忿地骂道:“贾胖子,你想害死我了直说,你丢的什么准头。”原来慌乱间,贾胖子竟然不偏不倚地将手电丢进了鱼龙的嘴里,简直像是大学生篮球比赛投了一个超远三分球。 那鱼龙一下子也愣住了,它估计也没尝到手电味道,没有嚼一嚼,就囫囵的吞了下去。 无奈之下,沐梓风只能从背包上抽出连发弩,对着鱼龙连发数箭,可是那弩箭射在坚硬的鱼龙鳞甲上,就像射在盾牌上一样,居然全部被弹到了数米之外。 鱼龙见沐梓风胆敢攻击他,不由得怒火中烧,搅起河水的巨浪,借着浪涛,腾在半空,一个“饿虎扑食”向沐梓风吞食过来。 沐梓风见连发弩不管用,连忙扔了,又掏出藏在衣服里层的美利坚产的打火机,点着火焰,对着鱼龙叫道:“鱼王爷,饭前还是先来根烟。” 鱼龙没有理睬沐梓风,只是张着大嘴,吞向沐梓风。沐梓风只能再射连发弩,却发现连发弩早已被自己扔了。 这下三魂六魄要归位了,沐梓风知道来不及逃窜了,便大吼: 兄弟,记得帮我照料母亲。 随后,沐梓风闭上了眼睛,等待最后的时刻到来,只听得“砰砰”清脆几声枪响,那鱼龙眼睛连中数弹,黑色的血液溅了沐梓风一脸。 岸边传来贾胖子的叫喊声:“疯子,这回哥哥有准头吧,指哪打哪。”原来慌忙之间,贾胖子拼命地冲上了岸,拿到盒子炮,正好借着沐梓风的打火机微弱之光,来了个精准射击。 那鱼龙被枪弹伤了眼睛,痛苦地翻江倒海地掀起巨浪。 趁着鱼龙负痛的当口,沐梓风连忙奋力向岸边游去,他知道只要上了岸,这就是鲨鱼也拿他们没有办法,毕竟鱼龙,鱼龙,它首先是一条鱼,是鱼就只能在水中游泳,而绝不能上岸走路。 那鱼龙仿佛伤到了眼部神经,变得几近疯狂,一头扎进河水里,追着沐梓风紧紧地不放。沐梓风连滚带爬的向河滩冲去。 恰在此时,鱼龙也浮在浪尖,借着水的冲击力,以泰山压顶之势力扑了过来,眼看沐梓风就要被它一口吞下。 第二十三章 越王神剑 “疯子,小心后面呐,大鱼要咬你屁股。”贾胖子大喝一声,抡起盒子炮甩给了沐梓风。沐梓风这一次一把就接过,但是心中却不自觉骂上了一句,你大爷的,这德意志的火器,我着实不会使啊。 已经没有时间再去纠结了,沐梓风只能硬着头皮,转过身子朝着冲过来的鱼龙连按扳机,一梭子弹竟然鬼使神差的全部打入了鱼龙张开的大嘴中。 密集的子弹,瞬间将鱼龙的后脑打成了蜂窝状,血液像是半空绽放的灿烂烟火,喷洒开来。 鱼龙的脑袋受到了重创,无力地垂下了硕大的脑袋,“轰隆”一声瘫倒在河滩上,苍白的鱼眼珠凝视着漆黑的夜空,仿佛一颗熄灭的星星。 沐梓风长长舒了一口气,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自己差点变成了鱼食。 汗水、河水、还有鱼龙的血水,在沐梓风和贾胖子身上到处流淌,腥臭难闻。刚才一番打斗,全身湿透了,手电也弄丢了,这里又陷入了一片漆黑。 在“怪园”行走,少不得手电,如今装备丢失了一大半,沐梓风只能采取权宜之计,他在河滩上四处拽了些干草,又去拔掉了几根树木,把干草绑在了树枝上,再用打火机点燃,做成了一根火把。 为了更好的看清前方道路,还有安抚自己惊魂未定的心,沐梓风将火把插在河滩上,一丝丝光芒逐渐照亮了河滩。 “疯子,难不成你真要支一个火锅?吃烤鱼?”看到沐梓风玩火,贾胖子不解地问道。 “你就知道火锅,就知道吃,也不长进,手电掉了,没火把怎么看路呢?”沐梓风一边数落贾胖子,一边解释道。 有些了火光,也带了一阵阵烟雾,贾胖子就像没有听到沐梓风的损话,咳嗽着走到鱼龙尸体边上,用脚尖踹了踹鱼龙那头,笑道:“嘿,还真不小啊,够哥哥我吃上几顿火锅的。” “火锅,呵呵,你先看看这鱼吃啥长大的。” 话没说完,那鱼龙突然又张开了狰狞的大嘴,吓得贾胖子倒退几步,慌忙之间去摸盒子炮,鱼龙嘴里一下一下间歇性地吐出了黑色的汁液,夹杂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黑色东西。 “《永生经》里说过,秦岭下有河,河中有一种大鱼遇风化龙,腹中遗有珍宝。我名字中有‘风’字,难道那条大鱼说的就是它?难道腹中有宝?”沐梓风一边端详着鱼龙,一边托着下巴在思考。 《永生经》是三千年前古人所作,作者是谁,已经不可考。但是书里面描写了许多神秘的地点、生物,有人说是子虚乌有,有人说是真实存在,沐梓风自小对这些稀奇古怪的书籍感兴趣,所以能够信手拈来、毫不费力。 “这么说还是条宝鱼?”贾胖子听到“宝贝”二字,就像苍蝇见到了肉一样,哈喇子都快流了下来,他不由分说地赶上前去,不顾恶臭,便在鱼龙的呕吐物里摸索着寻觅着,就像摸着最喜爱的姑娘。 “他娘的,这大鱼感情吃人肉长大的,火锅还是算了吧。”贾胖子冷不丁地从一堆呕吐物里,掏出一根白骨。 “哎呀,你这个胖子,那有什么好摸的?我说的是传说,又不是真实事件。” “哈哈……哥哥我发财了,疯子快过来看看,这算不算古董。”贾胖子兴奋的招呼着沐梓风,一个长柄一样的东西在他手中来回晃悠。 “那是个什么东西?不会是大腿骨吧!”沐梓风嘲笑道。 “说啥了,大腿骨刚扔了,这个可是货真价实的宝贝咧。”贾胖子见沐梓风爱理不理,有点气恼。 “好好好,我马上过来来看看你探得宝贝。”沐梓风在河边洗了洗身体,将血迹擦去,心想这胖子,就知道找宝贝,待会可得看紧点他,千万不能惹出什么幺蛾子了。 贾胖子见沐梓风磨蹭半天不过来,早已没了耐烦,竟直冲冲地走到沐梓风边上,将那所谓的宝贝递了过去。 “喏,你看,这不是宝贝?”贾胖子一副真人不露相的模样。 看到贾胖子将宝贝送上门来,沐梓风也不好意思推脱了,接过他手上的东西,端详了一会。 那玩意长不过一尺半,全身闪着绿色光芒,覆盖着青苔,应该有些年代了,从氧化的锈蚀、独特的形状来看,像是青铜权杖或者武器之类的东西。 “咦,胖子你算赚到了,还真有可能是个宝贝。”沐梓风对着贾胖子竖起了大拇指。 “嘿嘿,叫你不信。”贾胖子刚要将宝贝拿了去,却被沐梓风一句“等一下”打断了。 “疯子,你不会后悔了吧?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唾沫一个钉,说话不算数啦?” “说啥了,咱俩谁跟谁啊,我是给它再洗洗。” 言罢,沐梓风弯腰将那东西放进河里,仔仔细细清洗干净,不一会儿,一柄青铜剑鞘就露了出来。 果然是一柄质感十足的青铜古剑。 沐梓风缓缓地拉开剑鞘,只见得那剑刃长满菱形的青铜花纹,剑与剑鞘间摩擦发出诡异的声音,剑刃上用大篆刻着三个字,沐梓风仔细辨认后,不禁大叫一声: “越王剑。” “好剑,真是一柄好剑。”沐梓风由衷地赞叹道。 这越王是春秋时诸侯王勾践,传说越王卧薪尝胆灭了吴国后,复国大业已成,却尝尝噩梦不断,梦见吴国将士、甚至是死去的吴王夫差前来索命,以致于颇为伤神、日夜难寐。 勾践在无奈之下,招来大臣范蠡,向他请教解救之法。范蠡出了一计,让铸剑大师剑无邪铸宝剑五把,分别埋在金陵城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以宝剑之利,镇住妖邪之害。果然,相传此后越王再无头痛。 那这越王的宝剑,怎么会出现在这长安鱼龙的肚中,甚是奇怪。 沐梓风虽不懂鉴赏古剑,但是他知道做的精致东西必然是好用的。譬如,赵家的奔驰小汽车,那油漆,那弧线,不仅比扶桑国产的汽车漂亮,就连性能也高出一截。 “疯子,后面的宝贝就算了,我就先委屈自己要了这把剑。”贾胖子一把抓过青铜剑,生怕沐梓风不给他了。 沐梓风暗笑道,这胖子倒不傻,先揽入怀里,但是为了鼓舞贾胖子,便朗声道:“好了,你说的,那就一言为定,要是发现其他宝物你可别后悔。” “那肯定的。”贾胖子胡乱答应着,用手电指着前面说:“疯子,那是不是还有宝贝。” 第二十四章 七星幻塔 每一回贾胖子举起手来,必然会惹出大小不一的麻烦,作为他的“最佳搭档”,沐梓风虽然已经习惯了他清奇的作风,但还着实紧张了一阵子。顺着贾胖子的手电光芒,沐梓风放眼朝前看去: 光芒的尽头屹立着一座造型怪异的古塔。 “疯子,什么怪房子?咋像一个喝羊肉汤的勺子?”贾胖子愣住了,放缓了脚步。 沐梓风没有搭理胖子,只是默默地感叹,这座古塔高达数十米,通体木质,和一般的塔不一样,古塔形状颇为怪异,每一层的位置不垂直,如第一层在西边,第二层又在东边,就像那巴比伦空中花园。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七星幻塔?沐梓风在大学时候,向吴志轩教授请教过这种古塔,传说这种塔是由大夏国皇帝亲自设计制造的,每一层堆满了珍奇异宝,人进到其中,流连忘返。据说在塔顶上年修行的人,圆满之后就能能登仙而去,后来柔冉灭了大夏,古塔也被摧毁,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这时候,河对面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隐约飘着星星几点火把。 糟糕,肯定是刚才的枪声把赵家人惊动了。沐梓风思忖道,为今之计,只能暂入古塔避一避。 “胖子,这可是一座宝塔。”沐梓风笑道:“走,跟着哥进去探探,说不定能发现更多的宝物。” “宝塔?疯子,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贾胖子满嘴的不相信,但是脚步却已经出卖了自己,径直向古塔趟去。 走了不过十分钟,两人已经能看清古塔的外观面貌了。 古塔的正门两侧蹲着两尊石兽,似狮非狮,像虎非虎,不知何物。沐梓风在心中揣摩道,看这石兽的风化程度,怕是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朱漆大门上挂着两个吞金兽,惟妙惟肖,竟无丝毫的锈蚀痕迹,仿佛在默默地守卫着千年的秘密。 在上下左右仔细的打量之下,沐梓风发现这座古塔距离河水并不远,吞金兽却没有被水汽腐蚀,说明常年有人维护,才保存如此完好。 “疯子,干啥了?再不走,对面赵家奴才带着赵家的狗就赶来啦!”贾胖子催促着沐梓风进塔躲避,其实他知道贾胖子真实心思是想进去捞点宝贝。 于是,沐梓风推门而入,随着“嘎吱”的一声响,古塔应声而开。 在火把闪烁的光芒照耀下,映入眼帘的画面颇为诡异,那是一间不过数丈深浅的正堂,地上铺着黑色的方砖,墙上没有一扇窗户,沐梓风将火把靠近照了照,除了看见各色的木雕,还有一个个手指大小的气孔。 “这应该就是通风孔。”沐梓风自言自语道。 堂上竖立着四根楠木立柱,每一根立柱都精细的雕琢着数条飞蟒,更引起了沐梓风的兴趣。 这种楠木极其珍贵,生长于秦岭山脉深处,号称一两木抵上一两黄金,其实加上人工开采、运输成本,甚至不止一两黄金的价格。 顺着立柱将目光上移,大堂正中央挂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牌匾,上面用苍劲有力的隶书写着:天枢宫。 “天区宫?这是啥地方?难道是东海龙宫?岂不是有宝贝,嘿,疯子,我们赚到了!”贾胖子抬着脑袋盯着牌匾一本正经的嘟囔着。 “胖子,我怀疑你不是小学没毕业,而是压根没上过学!” “咋说话的,疯子,你胖爷祖上可是秀才出身啊!” 沐梓风揶揄了贾胖子一句,就没再搭理他,开始专心研究起古塔来。 这座古塔之所以叫七星宝塔,缘由是古塔外观按照北斗七星排列构造而成,其实贾胖子之前粗话形容的也没有错,确实像一柄汤勺。 所谓北斗七星即是: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等七星,古代先人在观察天象时,觉得这七颗星星外形类似水斗,所以称其为北斗七星。 所以按照这个排列,七星幻塔的第一层就是天枢。 当沐梓风把目光从高大的牌匾顺着立柱而下,一口漆黑棺材便横在他的眼前,那棺材通体刷着金漆,但是没有任何文字和图案,在夜里折射着奇异的光。 为什么把棺材放在这里?真是咄咄怪事,沐梓风有些不解。 由于棺材金灿灿的外表,已经让财迷贾胖子动了心,着了迷,他大概是被上次越王宝剑的事情所激励,满脑子就是要找宝贝。 “疯子,要不我……”贾胖子用手掌作了一个向前推的姿势。 沐梓风知道,贾胖子的意思,是推开棺材,心想这胖子就知道找麻烦,还不是想弄点钱财。 “不行,这里情况太复杂,不要乱碰!”沐梓风直接将贾胖子的幻想熄灭了。 “好好好,听你的!”贾胖子不甘心的走开了,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棺材。 “疯子,咦,这是哪路神仙的庙宇?”贾胖子突然向沐梓风问道。 沐梓风把火把向前一凑,这才发现堂中央,立着一个身穿官衣头戴官帽的雕塑,雕塑前有一个供桌,上面树着一个木牌、香炉以及堆着一些东西。 “你这个胖子,眼神倒不赖,你……”沐梓风刚想夸贾胖子几句,转身却发现他早没了踪影,只听到空气里传来木头摩擦的“咯嚓”声音。 不好,贾胖子学会声东击西了,他肯定去开棺材了! “你这个胖子,不知道开棺,要点灯吗?你……”沐梓风破口大骂起来,他好久没这样生气了,贾胖子如此冒失,迟早要惹出纰漏来。 “先帮我看看,有啥宝贝?看完以后要打要骂,随你便!”贾胖子一把抢过沐梓风的火把,对着更加漆黑的棺内照了一照。 反正棺材已经开了,祸事已经闯下了,先斩后奏了,现在沐梓风也只能像贾胖子一样,撅起屁股、瞪着铜铃一样的眼睛,看一看那里埋了啥宝贝。 跳动的火苗摇摇晃晃的,沐梓风仔细观察半天,只见贾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叹了口气:“白忙活了!” 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棺材里空空如也,连一块大腿骨都没有。 贾胖子还不甘心,又从地上蹦了起来,冲到供桌前,将上面的东西翻了个遍。 “疯子,这老家伙穷得很啊,什么破烂供奉,连个果子都没有!”贾胖子一边乱翻,一边乱骂。 “大惊小怪,这是天枢宫贪狼星君。”沐梓风解释道:“那个木牌应该就是他的牌位。” “疯子,净吹牛,这木牌上写着是你祖宗。”贾胖子没摸到财宝,气呼呼的朝着沐梓风骂道。 “你个胖子,敢骂我。”沐梓风走上前去,刚要发作,却发现贾胖子火把的照耀下,那木牌烫金大字格外显眼: 沐家七世祖御天灵位。 沐御天?贾胖子居然没有说错,这的确是沐梓风的祖宗,小时候他偷偷看过家谱,也多次听父亲提起过这个名字,说过一个故事:当年北清大军入关,长安总兵开门投降,身为大将沐御天当即隐退,誓不做北清官员一时传为佳话。 可这贪狼星的牌位怎么会是自己七世祖,这着实荒唐。 “疯子,褶子了,这里除了一口棺材,没啥宝贝。”趁着沐梓风思考的时间,贾胖子已经转着圈圈,把殿里翻了个底朝天。 第二十五章 杀人幻象 这里本应该摆放贪狼星的牌位,为什么偏偏摆上沐家的七世祖牌位,更为奇怪的是,居然在赵公馆里供奉着沐家祖先,这着实有些不可思议,简直是荒唐之极。 沐梓风有些想不通,对天枢宫的摆设更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他盯着那牌位上字发了呆,牌位下的香炉,腾起了阵阵烟雾,一股股异香迎面扑鼻而来。 “好美!好美!”身边的贾胖子突然作出了古怪动作,他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一边伸着双手,一边向前走去,哈喇子顺着嘴角流淌了下来。 沐梓风被贾胖子的言行吓到了,他刚要喝住贾胖子,却发现自己居然也不受大脑控制,跟着贾胖子一路朝前走去。 原来,棺材里坐起了一个婀娜的身影,一个头顶云髻,衣着妖艳的古代仕女,轻摇罗扇,对着他们妖娆的笑道:“公子,过来呀,过来呀……” 让沐梓风大吃一惊的是,那仕女的眉眼、脸型更是让沐梓风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和女友林若婷长得一模一样。 “婷婷,怎么是你?”沐梓风失声叫了出来。 “不可能,林若婷绝不会这番打扮出现在这里。”沐梓风闭上了眼睛,定住了心性,大脑在飞速的旋转,他想起来了一些东西: 小时候,听父亲说过,有种叫画皮的妖术,是恶鬼以美女面皮作为伪装,表面美丽善良,实则诱惑人心,更是包藏无数祸心。 古塔内突现美女,还和林若婷长相一致,说明自己内心占有的邪恶欲望被唤醒。自己千万不能迷失本我,想到这里,沐梓风屏住了呼吸,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可不防那贾胖子流着哈喇子,边喊着“来了,来了”,就要去搂那美女的腰。 “贾胖子小心。”沐梓风想喊出这句话,却发现自己脖颈像被扼住了一样,怎么也喘不过气。 只见那美女张开烈焰红唇,却从嘴里飞出一条花斑蛇,一口咬中贾胖子喉咙,贾胖子像一座巨石一样,轰然倒塌。 而几乎是同时,一条花斑蛇也朝着沐梓风脖颈咬来。 “滚开!”沐梓风本能的用手护住脖颈,突然抓住一块发热的东西,是火炎玉。 沐梓风想起了帝陵的经历,知道这块父亲留给自己的宝玉,可以克制毒蛇,便毫不犹豫地将火炎玉亮了出来。 果不其然,花斑蛇看到火炎玉,仿佛是见到了瘟神一样,嗖的一声,扭头钻进了黑暗之中。 眼前的诡异画面也瞬间消失了,美女,怪蛇全部消失不见。 只是那贾胖子面色发紫,口吐白沫,直勾勾地躺在了地上。 沐梓风开始有些后悔,还是怪自己过于莽撞,没有仔细研究这七星幻塔的特点,便贸然行动。 贪狼星君主欲望、桃花,所以刚才的幻想就是利用美女激发人的欲望,其实欲望后面暗藏的是毒蛇的杀机。 为了以防万一,沐梓风四处检查了一下,没有找到毒蛇的踪影了,相必是逃之夭夭了。他发现供桌前的香炉里,散发出阵阵异香,颇为古怪。 一定是贾胖子刚才的动作触发了机关,引发了香炉的焚香,才让他们陷入了可怕的幻象,而毒蛇就从幻象里飞出来,制他们于死地。 “好毒的机关!”沐梓风咬牙骂了一句,刚才要不是自己身上火炎玉起作用,克走了毒蛇,恐怕自己倒下的就是自己了。 为今之计,最稳妥的办法就是复原一切,否则更大的杀机有可能卷土重来。可是贾胖子刚刚乱翻一气,沐梓风实在不知道他触发了哪个机关。 沐梓风一边苦思冥想,一边尝试着复原供桌上的贡品,那些贡品也是奇奇怪怪的东西,长条状,干瘪干瘪风化的肉,居然和毒蛇长得颇为相似。 好不容易将供桌整理好,那香炉里焚香依旧在飘散,沐梓风摇了摇头,正准备放弃,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 刚才的幻象中,那个妖艳的仕女是从棺材中坐起来的,是不是贾胖子鲁莽的开棺动作,引发了这一切的无妄之灾? 于是,沐梓风走到金漆棺材边,用火把一照,依旧是空空如也。 “沐家七世祖先,保佑子孙马到成功!”沐梓风默默地在心中叨念一下,突然两臂发力,将棺材盖子抬了起来,再向推去。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棺材盖在推力之下,重新将棺材紧紧盖住,沐梓风顾不得气喘吁吁,回头看那香炉,已经没有丝毫的烟雾了。 果然,是这迷香捣的鬼。沐梓风松了一口气,又看那躺在地上的贾胖子,他手上也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紫斑,沐梓风知道毒液逐渐在向贾胖子的四肢蔓延。 现在贾胖子受了重伤,外面又有赵家人在四处搜索,为今之计,只能继续探寻古塔,起码现在找到了和沐家有关的信息,而且继续走下去说不定能寻到治疗贾胖子的解药。 沐梓风看了看180多斤的贾胖子,估计自己是背不动他,可是这样丢下他又怕毒蛇继续出来伤害他,只能将胖子背包去掉,把越王剑别在腰间,强行拖着贾胖子上了第二层。 第二层塔牌匾上是天璇宫,供奉的是巨门星君。 沐梓风将贾胖子靠在楼梯边上,仔细搜索着,室内摆设与一层并无差异,中堂竖起来的巨门星君雕塑,堂下横着一口黑棺材,供桌牌位上写着沐氏六世祖子地。 沐子地正是沐家先祖。 这次没有香炉,沐梓风暗暗想道,这巨门星君善于口才。在天璇宫里,必须遵循不语的原则,否则巨门星君就会出来和你一辩高下。所以在天枢宫为了防止触发机关,自己应该不要说话。 用力屏住呼吸,沐梓风背起贾胖子尽量放轻脚步,想快速通过天枢宫。 可怕什么来什么,一直昏迷不醒的贾胖子突然叫了出来,“美女,美女”,瞬间又瘫了下去。 沐梓风暗暗叫苦,刚想拔腿就跑,沉重的贾胖子如一座山压着他喘不过气来,他来不及,也迈不开腿。 只见那天璇宫的天花板“嘎吱”一声向下打开了,随着“哐当”一声巨响,一个事物从天而降将沐梓风和贾胖子团团围住。 沐梓风感觉眼前四面都是墙,连忙用火把,照了照那东西,发现是个圆柱体的空心铜柱,他们居然被困在了铜柱里面。铜柱不过2米高,四周雕满了奇怪的图案。 “还好,不算太高。”沐梓风踮起脚,用力将贾胖子托举起来,再尽力向外一抛。 第二十六章 夺命流沙 贾胖子“轰隆”一声坠在铜柱外面,沐梓风心想贾胖子皮糙肉厚,应该不会碍事,正当沐梓风准备攀着铜柱爬出来、逃出生天的时候,天花板“嘎吱”一声又打开了,众多流沙纷纷倾泻而下,不过数秒的时间,沐梓风的双脚已经被深深地埋入了土里。 《永生经》的《摸金篇》中说过,战国时期,著名工匠大师飞鸢发明了一种防盗设施,叫做“流沙井”,所谓利用地形或者器皿,把人困住,然后以千挑万选的细沙为武器,迅速倾泻而下将人淹埋。 “流沙井”早期用于城池防御,是对抗攻城敌人的利器。后来,随着战乱日益频繁,盗墓事件频发,诸侯王们害怕死后被曝尸荒野,加强了陵寝的防盗设施,于是,一无名氏工匠首次将“流沙井”运用于陵墓防盗,并取得了成功,从此“流沙井”成为陵墓中惯用的防盗机关。 看到“流沙井”,沐梓风联想到风水占星之术,譬如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恍然大悟。他想起来了在北斗七星中,巨门星君主土,所以以流沙为机关。 思考了不到一分钟,流沙仿佛雪崩一样,下落的速度愈来愈大。沐梓风腿部发力,想抽起双脚,却发现像是吸铁石一样,死死地钉在了沙堆了,左右动弹不得。 眼看那流沙层越积越厚,从天而降的流沙就像一张恐怖的大嘴,似乎要将沐梓风一口吞噬。 沐梓风的头发,脖颈上也溅满了沙子,他使劲地摇晃着身子,奈何流沙接连纷纷而下、落之不尽,只是徒劳功夫,他感觉双腿被沙子压迫得失去了知觉,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过几分钟的功夫,自己将会深陷沙海。 世界上死法,有千千万万,各路残暴的人也发明各种酷刑,如商纣王的炮烙之刑,古埃及的虫噬之刑。但是对于胆大包天的沐梓风来说,这些死法不足以让他变色。 唯独能让沐梓风心存顾虑的一种死法,就是活埋。 因为活埋会让他彻底看不到这个世界,他不是迷信,而是还有深埋心中的那个秘密需要自己去破解,他不想临死前看到自己被埋在肮脏的土里,看着漫漫黄沙。 所以沐梓风自感性命不保,看到背上的越王剑,想到了自我了断,因为他宁愿被这柄帝王之剑在喉咙上拉出死亡序曲,也不愿意被无尽的黄沙活活闷死。 反正要和死神握手了,沐梓风顾不得“口不能语”的禁忌了,大声悲叹道:“想不到,诸多大事未了,我沐梓风居然要被土淹死,命丧黄泉!”想到家中即将茕茕孑立、形影相吊的母亲,杳无音讯、毫无踪影的父亲,向来刚强的他禁不住眼泪竟然流了下来。 眼泪“啪啪”的滴在小腿的沙子上,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沙子竟然奇幻的消失了一些。 沐梓风在悲伤之下,看到这一幕怪事,连忙定住眼神,发现刚刚消失的沙子,又被倾泻而下的沙子覆盖了。 “土的克星是木,我不就姓沐吗?。”沐梓风好像反应了什么,他回忆起在大夏帝陵里经历,自己被柳筐阵所困,正是用火克木,破除了魔咒。可是现在紧急时刻又到哪里找木了?自己已经不能动弹了,贾胖子也昏迷不醒,谁又能扮演成救世主,来拯救身陷囹圄的自己呢? 忽然间,沐梓风一拍脑袋,自己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自己姓沐,如果去掉一些水,才能成为木,自己就能克那土。 想到这一茬,沐梓风朝着沙层吐了吐口水,沙层只是略微的消失一些,但很快重新被流下的新沙覆盖。 他又用越王剑割破了手指,用鲜血洒向流沙,血液的数量有限,沙子还是在飞速的增长。 沙层越堆越快,转眼间快淹到了膝盖。 “难道要割破大动脉才行,那血流干了,我也成了僵尸了!”沐梓风很急,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渗了出来。 身上能用的水都已经用尽了,应该是数量不够,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为了活命也只能如此了。 他脱下了裤子,对着流沙一顿冲击,将体内尿液全部排出。 果然有效,一晚上的尿液冲击着流沙,很快流沙就逐渐消失,天花板的流沙也停止了倾泻,沐梓风趁机一个原地跳,趴在了铜柱上翻了过去,真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死里逃生。 贾胖子还在铜柱外面四脚朝天,脸色愈发青黑了,沐梓风真想上去就给他两个耳光,骂道这夯货坑死我了,待到沐梓风再回头时,铜柱、流沙早已消失无影无踪,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只有一滩尿液留在那里。 沐梓风不敢多逗留,背着胖子,顺着楼梯爬上了第三层。 第三层的陈设依旧是一模一样,牌匾上书写着天玑宫三个字,所奉乃禄存星君。 不同的是,堂内堆满了金元宝和珍珠,在黑夜里也是熠熠生辉、万千耀眼。 由于前两次的教训,沐梓风从占星术的角度,推理这一层的机关门道。他素来知道天玑宫的禄存星君乃是主财富的,那么这些金银珠宝很有可能就是一个巨大陷阱。所谓欲望、钱财都皆是空,这里财宝肯定不能轻易动,否则定会触发机关。 回头看了一眼肩膀上的贾胖子,沐梓风长舒一口气,暗暗庆幸道:这个夯货幸亏没醒,要不然肯定屁颠屁颠的去装财宝。 于是,他背着贾胖子,小心翼翼地绕着金山而过,来到了第四层的入口。 第四层是天权宫,文曲星君驻地。一进到大殿,给沐梓风的感觉就是文气四溢、文采飞扬,墙上竟然雕满了屈原的《九歌》,大殿里挂满了各种书画,有的是李杜的诗篇,有的是韩愈的文章,供桌上的牌位赫然写着:沐氏高祖玉文。 沐玉文是沐家著名文人,乾隆时代的进士,写得一首好诗,将他供奉在这里,也算是相得益彰。 沐梓风这次小心翼翼打探着天权宫,只见天权宫的地板上从东到西写满了苍劲的隶书,沐梓风试着连起来读下去,竟然是一首奇怪的古诗。 捐财救困穷, 病躯敢称勇。 齐赴瑶池东, 为国斩鬼雄, 解难济苍穹。 好生古怪的诗歌,居然只有五句,沐梓风读完这5句的诗歌,觉得非常拗口。 在地板上写诗句,这种行为颇为古怪,也从没有见过。但是这些天的经历告诉沐梓风绝对巧合的事情极少,里面肯定有蹊跷。 第二十七章 幽幽鬼鸣 其实再厉害的机关、陷阱,都是需要“着力点”和“触发点”。 所谓“着力点”,就是安装机关的地方。 比如这七星幻塔里,机关的“着力点”无非是天花板、墙壁、陈设的物品,只有在这些地方,才能将机关安置起来。 至于所谓的“触发点”,就是碰到物品、特殊区域,才能导致机关击发,沐梓风知道无论是“着力点”,还是“触发点”,只要保持无接触的隔离,就能最大限度躲过机关的暗算。 所以沐梓风最好的法子,就是扭头退出此塔,才能力保万无一失。 可是目前形势逼人,时势推着沐梓风必须向前走。 因为后面有赵家人的紧追不舍,如果走回头路,他们会被一网打尽。 何况现在的贾胖子身中剧毒,必须寻找到解救的法子,否则将会命丧黄泉,贾胖子毕竟是多年的挚友,生命垂危之时,他绝不能坐视不管。 朝前走,也是为了寻觅解毒良方。 既然前后两难,那不如在前进的路上冒险,沐梓风下定决心,决意无论龙潭虎穴,他倒要前去闯上一闯,和魑魅魍魉一较高下。 他采取了一个可能有效的笨办法,就是“投石问路”。沐梓风将贾胖子轻轻地放在了地板上,反手取出他身上的背包,利用手臂的力量,先是来回荡了荡,再一个弧度,朝着写着“困”字那块地板扔了过去。 只听得“砰”的一声,背包刚刚着地,“嗖嗖嗖”几声刺破空气的声音,就接连钻入双耳,沐梓风将火把向前一凑,发现几支弩箭深深的插在背包上。 这么看来,弩箭是这一层主要机关。沐梓风心中暗暗思索道,他抬头将目光延伸到天花板,弩箭是从天花板里射了下来,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天花板里装上了连接的机括,只要行人走到写着诗句的地板,触发了地板下的机关,天花板的弩箭便会接连射出,致人于死地。 “真是一个天降横祸。”沐梓风不禁捏了把汗,因为通向五层楼梯口在殿东边,而他现在位于殿西边楼梯口,也就是说要想上层楼,必须经过殿内,必须经过那写满字的地板。 “伤脑筋,到底如何过去了?”沐梓风百思不得其解,只能将诗句来来回回读了五遍,却一直不得要领。 要说他也是熟读古诗,好歹是个大学生,怎么被这几句破诗难住。 屋漏偏逢连绵雨,在沐梓风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直转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一些嘈杂的脚步声,难道是赵家人已经搜过来了? 在万般焦躁之下,沐梓风知道必须澄净心灵,他耐下性子,一个字一个字又读了一遍,还是一无所获。 正当沐梓风准备放弃,硬闯的时候,一个古怪的声音穿梭过空气,传到他耳朵里: 捐躯赴国难! “谁?谁在说话?”沐梓风猛地环绕观察着四周,并没有看到一人,只有那火把还在“噼里啪啦”的燃烧。 捐躯赴国难?这不正是曹植的《白马篇》中名句吗? 难道这句诗歌蕴含着什么答案?沐梓风在地板上看了又看,他发现地板上的五句诗有蹊跷。 第一句首字,还有二、三、四、五句第二个字连起来读,正是“捐躯赴国难”这首诗。 妙妙妙,沐梓风抚掌露出了笑容,是不是顺着这五个字走过去,就是安全的通道了? 可是刚才,又是谁在读诗了?为什么要提醒自己了?会不会是个陷阱? 沐梓风惊讶之下,咸咸的汗水顺着侧脸流到了嘴里,一个大胆猜测涌现到脑子里了:难道是鬼鸣吗? 在传统的观念里,在口口相传约定俗成的禁忌里,老一辈人说鬼其实正如狼一样,回头不是报仇就是报恩。鬼一般都是不语,一旦开口,不是害人,就是救人。 想起了这些诡异的观念,身为考古实习生的沐梓风,又断然否定了这些没有根据传言,一个更加荒谬的想法在他脑中涌现: 会不会是贾胖子在说话? 他急忙回头,发现靠在楼梯栏杆的贾胖子依旧瘫在那里。 很快,沐梓风否定了自己的奇思妙想,因为贾胖子不学无术,绝对不可能知道曹子建的那句诗,而刚才也分明不是贾胖子口音,但不是他在说话,那又会是谁? “哐哐哐”登台阶的声音在楼下纷纷响起,沐梓风知道赵家人很可能登塔了,时间逼人,沐梓风已经来不及思考了,只能冒险一试,他顾不得判断吉凶,试着按照那句诗歌的排列走了过去。 果然,不过十余秒,沐梓风就走了过去,而且畅通无阻,经过“困”字时候,沐梓风准备将背包取回,却发现根本提不动,弩箭深深插在地板上,只能将背包中的飞虎爪取出。 趟过险地的沐梓风刚要再上层楼,又想起楼梯口的贾胖子,只得折身返回,将贾胖子背了起来,贾胖子那180斤的身体让沐梓风感觉,腰都快断了。越是负重,沐梓风走得越快,不一会儿,便来到了通向五层的楼梯口。 第五层,玉衡宫。 沐梓风打量着玉衡宫里面的陈设,虽然也有廉贞星君塑像,供桌、牌位更是一应俱全,牌位上赫然写着“沐家祖父宏伟”。 让沐梓风吃惊地是,大堂里居然摆放着一个书桌和凳子,书桌上有盏昏暗的油灯,大堂左侧砌着一个花岗岩台子,里面燃烧着红色的火,火上立着一个大铜鼎,不知道在煮着些什么。 沐梓风走近观察,发现台子的外侧雕满了人物,将图案连起来一看,好像在举行着什么仪式。 难道这里有解药?沐梓风又将注意力转到了铜鼎里,他刚踮起脚,刚想看看铜鼎里到底煮的何物,从楼下传来的密集脚步声,让他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躲起来。 沐梓风知道背着180斤的贾胖子继续上楼,肯定是来不及了。何况就算跑到了塔顶还能去哪里了?必定被赵家人发现。他是沐家公子,被发现暗闯赵家,丢了面子不说,重要是必定被二姨父防范,下次要查清父亲事宜就难上加难了。 沐梓风向大堂右侧一瞥,一口金漆棺材横在眼前,那棺材只开了半个口子,在昏暗、摇曳的灯火照耀下更显得诡异了。 想到这里,沐梓风没有丝毫的犹豫,他吹熄了火把,将火把扔进了台子下的篝火里,走到棺材边上,抱起贾胖子往棺里一放,自己也顺势钻了进去,并努力将棺材盖合上。 由于在棺材里面使不上劲,棺材盖还是空了约一尺有余,沐梓风透过缝隙看到三个人持着手电走了上来,自己暗暗地说了一声“好险”。 一个操着东北口音的响起:“这家伙神的,妈了巴子铁定是钻到这旮旯了。” 另一个声音就有些熟悉,带着长安口音,好像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了。 “绝对不会跑远,这古塔位于深谷里,那边就是十几米的围墙了,他们就算插翅也难飞。” 第二十八章 白色大氅 沐梓风透过缝隙朝外看去,只见那斑驳、昏暗的灯影里,三个男人背对着他,却一分看不到正脸。 从背影观察,三个人有着不同的打扮:一个穿长衫马褂,身材高大健硕,一个衣着东瀛服饰,身材中等。另外一个,隐约穿着一身西装革履,站在长衫马褂的前面,只是看不清身材。 “你的,去看看。”衣着“东瀛服饰”的人首先开了口。 穿长衫马褂的人像是得到命令一样,便四下查看了起来,沐梓风将身子往棺材里面躲了躲,不得不说,这棺材里面不是一般的大,装下五六个人不成问题。 “那老东西呢?多少年了?还没有把事情办完,干脆杀了算了!”长衫客操着东北口音,忿忿地骂道。 他们口中那件事情,一定很重要,老东西又是谁了?沐梓风在心中默默地念道。 “哎,兄弟,这件事比较宏大,源远流长,不是一两句话能完成的,我们要有等的耐心啊,毕竟这是一个大手笔。”“长安口音”的人劝道。 “哎,我就是觉得你们咋不着急了,都多少年了,真是磨叽!”“东北口音”不耐烦地答道。 “你的,别急,我的大东瀛都不急,你急啥?”“东瀛服饰”开口了。 居然还有东瀛人,沐梓风睁大了眼睛,要知道东瀛人对我国觊觎已久,特别是辽东地区,现在都沦为东瀛人的势力范围了,这会不会有什么惊天阴谋了? “老东西,你给我滚出来!”“东北口音”对着空气里骂了几句,沐梓风看到他即将转身,正要朝着棺材走来。 完了,他一过来,会不会发现自己?沐梓风心跳的飞快,万一他被卷入东瀛人的阴谋,会不会被杀人灭口了?想到这里,沐梓风头皮一阵发麻。 “老朽还没死了!”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随着一阵铁链摩擦的清脆声音,大鼎的后面,走出来了一个“怪人”,沐梓风定睛一看,那个“怪人”衣着白色大氅,披头散发,不知是人是鬼。 刚才沐梓风在大鼎边上打探了半天,也没有发现一个人,那么这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难道是从大鼎里爬出来的? 沐梓风背脊上生了一身冷汗,钻进棺材之后,他在想反正是沐家先祖,应该不会怪罪自己,一直忘了自己藏在棺材里,现在回头一想,这棺材里不会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老先生,道理我们的,说了无数遍,你还是乖乖的,配合比较好,我们一定保障老先生安全的万分周全。”衣着东瀛服饰的那个人终于开口说话了,满嘴的东瀛式样汉语。 “老头儿,再不听话,就把你丢河里喂鱼。”东北音威胁道。 “哼,老朽,十年前就该死了,真要死,我也会自我了断,用不着你动手,哼!”“怪人”似乎有些生气。 “您看,您不要生气,气大伤身,晚辈多有冒犯,请问前辈是否看到有生人闯入?”长安口音小心翼翼的问道。 “怪人”没有说话。 “老前辈,我们得到消息,有人想进来加害于您,我们也是出于保护您,为了您的安全着想。”“长安口音”干笑了一声,又继续劝说道。 “你们是说有人要杀我?”“怪人”呵呵一笑:“除了你们,还有谁想杀我?” “老人家,不能这样的说,我们、东瀛帝国,都是良心大大的好,为了你着想!”“东瀛服饰”一本正经地说道。 “哈哈!”“怪人”突然抬头放声大笑一会,又缓缓地、一个字一个字的说道:“放屁!” “这老头欠收拾啊!”“东北口音”作出捋袖子的姿势,仿佛要上前揍那“怪人”,又被“长安口音”的人抱住。 “老前辈,你快说啊,到底可有人闯进来啊!”“长安口音”焦急地问道。 “有!”“怪人”扭着头朝着棺材看过去,沐梓风连忙往棺材里缩了缩。 “在哪里?”长安口音有点激动。 “不就是他们俩,特别是这个东瀛人,老朽更是见不得,赶快给我走,要不老朽就磕死在这里。”“怪人”猛然用手指指着“长衫”和东瀛人。 还好,没有发现我。沐梓风松了一口气,便抱着“看戏的不嫌事大”的心态,偷偷地窥探起来。 正看得起劲,有个东西碰了碰沐梓风的腰。 “哎,贾胖子,别闹……”沐梓风低声不耐烦地斥道。 可是沐梓风的拒绝并没有奏效,那个东西又挠了挠沐梓风的背部,还有些痒痒的。 这贾胖子,关键时刻总掉链子,沐梓风连忙回手一推,奇怪的是他摸到一个滑溜溜的东西,冰凉冰凉的,摸起来怕有大腿般粗细,不像是贾胖子的手。 “贾胖子不是晕倒了吗?那棺材里……有怪物。”沐梓风惊的三魂出了六窍,他感觉像是蛇的皮肤,便连忙取出火炎玉。 火炎玉发出一丝丝暗光,那东西果然“嗖”一下从棺材里钻了出来,一条一丈有余的大蟒蛇跃入殿中,朝着三人“咝咝”吐着信子。 “怪人”甩了个手势,那巨蟒就退到“怪人”身边,甚是听话。 三人被吓了一跳,长安口音埋怨道:“我说的吧,叫你们不要来,你看,老人家生气了,到时候大家岂不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要不我们还是退去吧,我立即派人守住园门,保证放不出去一只鸟。”长安口音又建议道。 “好吧,老人家你好好的办事,办完了,我们东瀛帝国有赏钱。”“东瀛人服饰”又哼了一声,转身走下了楼,那两人也跟着离开了。 在转身的一瞬间,沐梓风看到那个“东瀛服饰”左手衣袖迎风飘扬,居然是空的。 “这应该是断臂之人。”沐梓风暗暗思忖道。 过了有一会儿,沐梓风估摸着那三人已经走远了,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出来吧!在里面不难受吗?”一张“怪脸”突然出现在棺材边,手中握着手臂粗细的铁链,竟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沐梓风眼前一阵眩晕,因为在油灯的光芒折射下,“怪人”满脸的皱纹和几乎被铲平的五官,让他觉得不仅是恐怖,还有七十二分恶心。 第二十九章 割血自祭 这张毫无血色的怪脸,着实让沐梓风惊诧了一番。 由于近距离面对那一张“怪脸”,沐梓风看得更加清楚了:“怪脸”的白衣大氅,竟然和石林上“飞仙”几乎一模一样。 “你是人?还是鬼?”沐梓风一边镇定住情绪,一边地暗暗从腰间取出了那柄越王剑。 “哈哈哈……”“怪脸”背过身仰天大笑,突然恶狠狠地骂道:“竖子,我要是鬼怪,早就将那三个蠢货一一千刀万剐,何至于困在这方寸之地。” “那……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沐梓风心想刚才“怪脸”已经知道自己藏身于此,但是并没有在那些人面前揭穿自己,而且根据他们的对话内容分析,“怪脸”也是被人所困。 这在一定程度上说明起码“怪脸”和那三个人不是同流合污、一丘之貉。 “怎么了?不信我?你要是再不救你的朋友,他肯定熬不过今晚。”“怪脸”侧着脸说话,沐梓风看着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疤痕,像怪蛇一样蠕动在“怪脸”的面颊上。 “咝咝……”巨蟒犹如一道闪电迅捷的冲了过来,在沐梓风面前不断跳动着弯曲的身体。 沐梓风感觉这条巨蟒颇通人性,它是害怕自己身上的红炎烈玉。 “你那位胖朋友要是病人骨髓了,就算扁鹊、华佗也难救他了……” 听到“怪脸”的说法,沐梓风不禁用右手摸了摸贾胖子的脸,感觉他直在喘气,两只脸更是异常的烫。 “出来吧,我要害你早就下手,还要等到现在?”“怪脸”叹了一口气:“世人皆为利往利来,时事多是波云诡谲,唯独我不取也!” 的确,沐梓风转眼一想,自己进入殿里以后,“怪脸”明明有充足的时间攻击他。 就算他不愿意出手,赵家的人赶来以后,他完全可以把自己藏身之所抖落出来,借刀杀人即可。 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做。 也许,“怪脸”并没有害自己的心思。 想到这里,沐梓风觉得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况且之前选择躲在棺材里,是为了隐蔽,因为敌在明,他在暗。隐蔽是最好的防御。 现在自己的行踪已经明了,长时间缩在棺材里也不是一件事。 因为棺内虽然空间不小,但是相对于外面的空间,毕竟还是方寸之地,就算待会打斗起来,也颇为不便,无法躲闪。 于是,沐梓风推开棺材盖,轻轻地用左手在棺沿上一按,就跳将了出来,弯腰对着“怪脸”一顿作揖道:“老前辈,晚生这厢有礼了!” “好好好好,不愧是沐家后人,虎倒威不倒,懂得礼仪。”“怪脸”扶手而笑了一阵,在沐梓风听起来却格外的瘆人。 在沐梓风刚刚准备直立起身子,只见“怪脸”把丑脸往下一沉,吼道:“给我跪下!” 沐梓风顿时懵了,不知到底何故,刚想问一句为何,却不防被那巨蟒横着一扫,两腿一软,竟然跪倒在地上。 “老头,你到底要干什么?”沐梓风有些生气了,都民国了,北清那一套跪拜陈俗陋习早已被破除了,他沐梓风跪天跪地跪祖宗,男儿膝下有黄金,面对其他人,自己是誓死不会跪拜的。 “干嘛?让你懂点礼数。”“怪脸”端坐在殿中,冷笑道:“你就是沐宏伟的曾孙子吧?” 沐宏伟是沐梓风的曾祖父,也是玉衡宫牌位上书写的那个名字。 “是又如何?”沐梓风索性坐在了地上,这些年的委屈和清贫的生活,让他练就了胆大包天、不惧艰险的性格。 的确,对沐梓风来说,还有什么困难比活着更难了?所以看起来,他好像是个谦逊的人,其实内心自是建筑起了一番沟壑。 王阳明先生说过:其心光明,夫复何求?沐梓风目前心中有着一个执拗的意念,那就是寻找父亲踪迹,重振家族门风。 虽然所有人都认为父亲失踪了,所有人都认为沐家是彻底败了。 他的信念不会动摇。 即便这些年的生活异常困难,尽管林若婷的母亲百般嘲讽,就算考古所的工作薪资微薄,那又如何? 面对命运,沐梓风他不会低头,也无法低头。 不会低头,是因为心中信念坚硬如崛起山峰。如果低头,山峰便会刺破自己的胸腔。 无法低头,是因为前行路上必须要抬头看路,如果低头,就会误入歧途。 如果有一天,命运要扼住自己的喉咙,那倒下之时,他必然好似玉山将崩。 所以,他坚定地相信沐家会在自己手里再次发扬光大,甚至重回沐公馆,恢复沐家祖业,再次门朝四海、河流三江。 于是,沐梓风针锋相对地朗声问道:“我还想问问你,你赖在我沐家古宅里,意欲何为?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脱去你的上衣,我要验验你的真身。”“怪脸”睁大“怪眼”,声色俱厉地催促道:“要救你朋友,就给我听话,给我脱!” 沐梓风以为自己听错了话,呃,这老家伙不会是个老不修吧,本来不想就范,但是又想到奄奄一息的贾胖子,估计他性命堪忧,也顾不得“怪脸”是否能妙手回春,只能病急乱投医,死胖当火胖医了。 “脱就脱,又不是没脱过?”沐梓风猛地站起来,他身材笔直高大,比“怪脸”足足高过半个头,他在心中暗笑,不就脱衣服吗?这点小事也能难倒自己?当着男人的面脱光上衣,没啥不好意思的,也远远没有到触碰底线的时候。 三下五除二,沐梓风利落地解开了衣服,左肋骨处一道三寸左右疤痕显露了出来。 肋骨处的疤痕,暴露了沐家的传统。 那是个比较血腥的传统,传言男婴孩刚满周岁时,家人要用利刃划过左肋骨三寸,深入肌肤一寸,以鲜血进行自我祭祀。一些体质较强的婴孩就会活下来,反之一些体质较弱的婴孩便会死去。这传统非常血腥,但是一直传承、保持了下来。 第三十章 解毒神药 后来,母亲多次和沐梓风说过,当他满周岁的时候,爷爷执意要严格执行家族规矩——血祭,母亲心疼孩子,为了这件事,顶着巨大的压力和父亲大闹了一场。 可是父亲并没有能悖逆爷爷的能力和习惯,就像家族从来没有过晚辈可以悖逆长辈的习惯。 母亲却勇敢的站了出来。 要知道,在那个时候,民国刚刚成立,夫纲是妻子必须遵循的,母亲就是冒着被休掉的风险,也毅然要保护自己的孩子,这也是天下母亲共同伟大之处。 虽然到了最后,母亲的一己之力难敌家族的压力,但是也为了保护沐梓风作了最大的努力。 爷爷总算答应在执行血祭的时候,下手轻一点,所以沐梓风的伤口要比前几代人浅一些。 “苍天,这一天,我等了四十年!”“怪脸”用手举起铁链,仰天长啸一声,又变得温柔起来,他的“怪脸”极力像表现的慈祥起来,但是一道道疤痕却让人看起来,依旧会生出几分畏惧。 “你磕上三个头,再叫我一声祖爷爷,我现在就救你的朋友。”“怪脸”尽量吐字清晰,让沐梓风听得清清楚楚。 “你……”沐梓风听到“怪脸”的无理要求,顿时火冒三丈,心中骂道此人实在太过分,得寸进尺。 除了家族长辈,自己从来没有向任何人磕过头。可是现在的境遇,真的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之际,如果不照着“怪脸”的要求执行,自己受到伤害倒是无关紧要,关键是搭上了贾胖子这条讲义气的好兄弟,着实不应该。 这段时间,他和贾胖子深入“怪园”,闯龙潭虎穴,靠的是默契的配合,贾胖子虽然说贪财了点,但是对兄弟端的是非常讲义气,在诸多惊险时刻,始终和沐梓风同舟共济。 虽然沐梓风面对命运是绝不屈服的,但是与命斗,也要看清形势,就是要抬头看路。如果凡事一味的都去死斗,那么必会冠上莽夫的标签,这绝不是沐梓风行事风格。 “大丈夫能屈能伸”,所谓当年韩信还受胯下之辱,并传为美谈。自己现在磕头不是为了自己的苟活,而是为不是兄弟亲似兄弟的贾胖子,付出这些虚名上的损失,又算得了什么。但是为人但凡要有底线,“祖爷爷”是万万不能乱认的,此人不知是何缘故,被关在古塔里,搞不好是沐家的仇敌,如果随意认祖归宗,岂不是认贼作父? 想到这些,沐梓风只能拿定主意,砰砰砰,一连磕了三个实诚的头。 “老前辈,晚辈是小辈,您是长辈,我给您磕头,算是尽些礼仪,但是祖宗的事情是大事,我万万不能乱认的。”沐梓风两眼射出了坚定的眼神。 “如果您执意不肯救贾胖子,那么我只能自刎于前辈面前。”说完,沐梓风抽出越王剑。 “哎哎……别,我这屋子见不得血光,放下,放下,年轻人,莫冲动。”“怪脸”竟然有些急了,他挥着手,示意沐梓风冷静下来。 其实沐梓风当然不会自刎,心中大事未了,怎么随意轻身,他是在想刚才“怪脸”没有如实告知赵家人沐梓风的来访,如果他选择自尽,那么赵家人看到他的尸体,想必“怪脸”也不好收场,所以“怪脸”肯定会出手制止自己。 正思考之间,“怪脸”又说话了。 “好小子,为朋友肯折腰,又对祖上有敬畏,这一点比你爷爷强多了!想不到你爷爷真有服气,居然有这样一个孙子。”“怪脸”长叹一口气,伸出右手,手上有一颗金色丹药。 “这你拿去吧,赶快给那胖子服下,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怪脸”催促着沐梓风。 沐梓风虽然无法分辨真假,也没有别的法子,只能放下宝剑,一边说着感谢的话,一边接过丹药,走到棺材边上,扶起已经是满脸黑云的贾胖子,硬是塞进了他嘴里,让贾胖子服下。 贾胖子服下一药丸以后,脸上的淤黑似乎有些变淡了,看来这个药物有点作用。 “多谢前辈赐的神药!”沐梓风觉得之前对“怪脸”有些误会,心中有些愧疚,还是古人说得对“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怪脸”哈哈一笑:“你就把心思放到肚子里去,你那位胖兄弟服了我的药,不出三个时辰,必定恢复如初!” “前辈真乃华佗在世,药王重生,得遇前辈真三生有幸!”沐梓风见“怪脸”帮了大忙,自是感谢不已,也说起了恭维的话来。 “臭小子,不要光拍马屁,是不是该谈一谈,我们两个的事情了?”“怪脸”用手一指沐梓风的下肋,疑惑地问道:“我看你这个疤痕,位置倒是对的,为啥这么浅?” 他怎么会知道沐家的事情,要知道血祭是沐家的秘闻,所有人对外面从来闭口不谈,因为只要泄露出去,按照沐家的家法,是要被活活打死的。 看到沐梓风正恍惚之间,“怪脸”又咳了一声:“问你话了?” “前辈知道这个疤痕来源?”沐梓风用左手指了指肋下。 “那是自然,否则老朽问你何干?”“怪脸”露出了不屑一顾的表情:“还叫前辈,该叫祖爷爷了!” “前辈,你到底是谁?怎么老是侮辱于我?”沐梓风有些生气了,眼眸里射出了一阵怒火,随即又像被风走了一样,消失不见。 作为一名刚入社会的学生,要是其他人反复侮辱沐梓风,他早就上前,或者用晓之以理,或者用拳头维护尊严。 在沐梓风这个大学生看来,世上的事情,应该按照法律办事,可惜现在军阀混战,世人只认拳头、大炮。法律不为人们所尊重。 所以社会道德作用,在这种形势下,尤为显得重要,因为除了法律以外,无非义理二字。 可是“怪脸”毕竟帮助他拯救了兄弟——贾胖子,如果反目为仇,他确就违背了“义理”,这是他价值观里不能容忍的。 大鼎下篝火依旧在噼里啪啦的燃烧,殿里突然变得很安静,连巨蟒都不吐舌头了。 第三十一章 百岁老人 这一次,面对沐梓风疾风骤雨般的质问,“怪脸”没有再答话,他挥动着铁链,脱掉了披在外面的白色大氅,露出了一身结实的肌肉。 那一身腱子肉,和他苍老、枯槁的容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极为不相称,更为惊讶的是,他腰间突出的肋骨上赫然爬着一道伤疤,和沐梓风的伤疤几乎一样长短,只是深得多。 “前辈……你是?”沐梓风被那道伤疤晃得眼睛发麻,同时,他发现一个极其诡异的地方:“怪脸”越看越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 “是不是觉得老朽很面熟?”“怪脸”指了指自己的脸。 “怪脸”随后说了一些沐家人的故事,甚至将沐家一些陈年旧事都娓娓道来。 说实话,沐梓风也觉得“怪脸”在哪里见过一样,甚至他觉得…… 虽然“怪脸”五官已经被摧毁的不成形状,看五官是看不出来有何相似之处,但是就觉得这脸型、这气质、这疤痕,都佐证一件事——这的确是我们沐家人的特征。 “那你是……”沐梓风紧接着、用着颤抖地声音问道。 “你给我磕头不亏的,我就是沐成子,论辈分,你爷爷也得叫我一声二叔。”“怪脸”倨傲地坐在了书桌旁。 听到“沐成子”,沐梓风大脑嗡的一声,身体竟然不自觉地晃荡了起来。 怎么可能是沐成子?他可是祖爷爷的哥哥,小时候,沐梓风去他坟前祭拜过,因为沐成子一生未婚,家族祭扫都是沐梓风这脉人做的,而现在这所谓的“怪脸”,又是谁?如果他是沐成子,为何要困在塔里? “你骗人?他要是活到现在,起码100岁了,你这身材如此结实,怎么像百岁老人?”沐梓风猛地反应了过来,揭穿着“怪脸”。 “呵呵,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你父亲一样倔强。”“怪脸”摇了摇头。 父亲?沐梓风连忙问道:“难道前辈见过家父?家父身在何处?请一定要相告!”说完,沐梓风抱起“怪脸”的双腿,丝毫不愿放开。 巨蟒见沐梓风的动作,“咝咝”的刚要冲过去卷开沐梓风,沐成子甩了甩手臂,示意巨蟒停住,巨蟒居然听话地伏下了光滑的身子。 “怪脸”抚摸着沐梓风的头发,轻叹道:“你父亲去哪里我真是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父亲和他们一样,也问我要那东西,唉,罢了,我们沐家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 “怪脸”说的他们,大概就是刚才操着东北口音、长安口音、东瀛口音的那三人,“那东西”让他们投鼠忌器,对“怪脸”礼让三分。 看见沐梓风没有说话,“怪脸”警觉地抬起了手掌,往后退了两步:“你闯进来,不会也是要那东西吧?” “什么东西,我只是想寻找父亲线索。”沐梓风看见“怪脸”的“白色大氅”,条件反射般想起石林阵里飞扬的“白色大氅”。 还有那个“血手印”和河边死去的“三歪子”,难道这些和“怪脸”有关?都是他所作所为? 沐梓风刚想转弯抹角打听一、二,只见“怪脸”又开口了。 “这怪园里有诸多考验。你能一一闯过来,说明你天资聪慧,运势不凡。”“怪脸”叹道:“我禁足在玉衡宫里四十年,终于等到你了,真乃天意。” “前辈是如何知晓我是沐家子孙?”沐梓风反问道。 “你那长相和你父亲就像画出来的一样,竟有九分相似,所以你刚上来,我就看出来了。”“怪脸”指着自己肋下:“看到你肋下的疤痕,我更加确定了我的想法。沐家到了你爷爷这代,只有你父亲一个儿子,看你的年纪,肯定是沐鼎铭的儿子,还会又谁了?” 想不到这“怪脸”年纪不小,头脑却十分清晰,逻辑条理更是没有丝毫的紊乱,沐梓风在心中暗暗称奇。 “四十年,您为何不逃出此塔?”沐梓风不解地问道, 他是在想如果“怪脸”的确没有出过天衡宫,那么石林的白色大氅、血手印、“三歪子”的死尸,这一桩桩、一列列怪事,肯定另有他人故意引他过来,在天权宫时候,沐梓风一筹莫展之际,又是谁在教他破阵? “傻小子,这塔中机关重重,怪园里杀机四伏,我怎么能逃出去?” “他们看我看得那么紧,对我好吃好供,我才舍不得走了。”“怪脸”将双手垂下,铁链哗哗作响,他看了看巨蟒道:“我就坐在这里,看他们奈我何?何况我还有飞龙了。” 那巨蟒也颇有灵性的点了点头。 “前辈,希望您能告诉我父亲到底去哪里,晚辈做牛做马,肝脑涂地愿意回报。”沐梓风觉得此人既然自称沐家长辈,必然知道很多沐家秘闻,便恳求道。 沐梓风觉得这是次难得的机会,他进“怪园”表面上是为了寻觅宝藏,其实主要为了找寻父亲失踪的线索,而“怪脸”既然见过父亲,也有可能掌握着蛛丝马迹。 “呵呵,沐家之所以落魄全是拜沐宏伟、沐金文所赐,其实你父亲倒没有关系,只是受牵连罢了。”“怪脸”再次冷笑道。 “十年前,你父亲常来这里问我要东西,我什么都没给他,因为我看出来他不是那个人。”“怪脸”转过身背着手继续说道:“二十年前,你爷爷也常常到此,我也看出他不是那块料,也没有给他。至于现在这些人,想要那东西,简直痴人说梦,自寻死路。” “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么多人都在争夺?”沐梓风好奇的问道。 “什么东西能让人如此疯狂,手足相残。”“怪脸”猛地变得激动起来,那张满是疤痕的脸更加狰狞:“除了财富和权势,还能有什么!” “小子,看一看我这脸,知道怎么回事吗,全是拜我亲兄弟,你祖爷爷沐宏伟所赐。”“怪脸”凶狠的瞪了瞪那灵位:“可惜可惜,我活了百余岁,而你沐宏伟早已化为尘土。” 第三十二章 招魂葬 “小子,听过招魂葬吗?”“怪脸”意味深长地滴溜溜转起了血红的眼珠,又扫了一眼沐梓风,发问道。 “前辈是说柔冉王朝时期流行的招魂葬吗?”沐梓风迟缓地几秒,不经意间脱口而出。 幸亏在长安大学寒窗苦读的时候,沐梓风不仅醉心于考古学,还细细研究过柔冉帝国的兴衰。所以对于“招魂葬”这种柔冉王朝的风俗,也是浅浅地了解过一二。 传说招魂葬是柔冉王朝最为神秘的埋葬方式,在柔冉王朝的历史上,曾经出了一个了不起的可汗,他手握数十万铁骑,权倾草原五部,他逼迫大夏国等数十个国家向柔冉进贡,他让中原帝国被迫与之和亲,他残暴不堪,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毫不留情地屠戮。 他甚至幻想与长生天同寿,苦苦追寻着长生天的秘密,他在历史上是个毁誉参半、争议十足的草原可汗,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金乌可汗:吐罗伐。 也正是这个一心求仙的吐罗伐,有一天暴毙于王庭。他的儿子通过招魂葬的方式,重新将可汗的灵魂唤回了肉体,达到了起死回生的目的。 尤其让沐梓风觉得诡异的是,据《柔冉秘史》刊载,那个可汗在复活的同时,还进行了返老还童,回到了青春时期的模样,年轻了几十岁,一时间更被传为诡谈。 “嗯,不愧是沐家子弟,果然见多识广!”“怪脸”将双手举在胸前,缓缓地跳起了诡异的步伐,铁链在交叉撞击下发出了富有节律的声响,仿佛王的乐师奏响了招魂葬的乐章。 “这是……”面对陌生的舞曲,沐梓风一时间陷入了懵逼的状态,虽然对考古学、历史学都颇有研究,但是对于古代舞蹈、音乐却知之甚少,只是觉得这幅舞曲中看起来甚是邪性,特别是那曲子,隐隐约约地透露着凶狠的杀气。 一曲舞毕,沐梓风尴尬地叫了几声好以外,却说不出个哪里好。 “算你有眼福,这是当年柔冉帝国招魂葬上舞曲,大祭司阿其卡的独创招魂舞。”尽管“怪脸”戴着沉重的锁链跳舞,却没有表现出吃力的模样,脸色更无一丝的改变。 沐梓风啧啧称奇。 “前辈,这招魂葬,我也略听过一些坊间的传闻、野史,可是那毕竟是野史,不足以采信。”沐梓风对“怪脸”的说法并不十分相信,他有些疑惑地问道。 “小子,这世间的事情说不清、道不明的多着了,别说那么绝对!”“怪脸”板着脸驳斥着。 “前辈教训的是,那晚辈倒要请教前辈,这招魂葬到底有什么道道?”沐梓风心中的执拗劲上来,这老家伙一幅老学究的样子,我倒要看看你肚子到底有多少存货? “长生者,幻化于无尽,飞仙于天地……”“怪脸”一边高声朗诵,一边挥手示意,仿佛沉醉在仙人的世界里,突然,他走到沐梓风眼前,兴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小子,刚才知道我读的是什么吗?” 沐梓风缓缓地摇了摇头。 “唉……”“怪脸”略微显得有些失望,他长叹一口气:“幸亏今天遇着你了,要不然哪一天我仙去了,这极品的东西,岂不是要埋没于世间!悲乎!都是沐宏伟那家伙,作孽!” “前辈,我尊称你一声前辈,我不知道您和我祖上有啥过节,请不要总是侮辱他们。”沐梓风终于忍无可忍,心中腾起一番怒气。 “好!好!好!”“怪脸”又变得异常地悲怆:“沐宏伟,你个老家伙,有个好的子孙,而我只能孤老于此,罢罢罢!我今天就将你一直想知道、想得到的东西交给你子孙吧,也算给你一个交代了!” “小子,过来,坐下!”“怪脸”转眼间已经端坐在凳子上,向着沐梓风招手:“下面,我要说的,都是极其重要的事情,你过来,一个一个字都要听真了!” 沐梓风心想,怕不是故弄玄虚的吧?待自己暂且上前,听其言、观其行,看他到底葫芦里卖着什么药? “长生天阿米古丽撒布鲁,你可知道这句话何意?” 沐梓风又摇了摇头。 不等沐梓风摇头结束,这一次“怪脸”直接说出了答案,这句话是柔冉古语,意思是“长生者,幻化于无尽,飞仙于天地”。 “咦,那不是前辈刚刚说的那句……” “这是招魂葬上的回魂咒。”“怪脸”抬起瘆人、可怕的脸,仰望着天花板,幽幽地说了一句:“那一晚,大祭司说出了这句咒语后,可汗就复活了!” 听到了“复活”两个字,沐梓风心中一紧,提起了兴趣。 其实,“怪脸”告诉沐梓风,那段“回魂咒”,总共有七七四十九句,“长生者,幻化于无尽,飞仙于天地”是最后一句,可汗吐罗伐暴毙之后,大祭司阿其卡在王庭举办了招魂葬,跳出了招魂舞,奏出了招魂曲,说出了回魂咒,成功将死去的可汗复活。 “相传,那段回魂咒,来源于一套奇书。”“怪脸”低下了嗓子。 “奇书?”沐梓风不解地追问:“什么书?” “怪脸”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说了另外一个故事。 原来金乌可汗二次重生后,不过数年,又得重病,奄奄一息之际,金乌可汗又喊来大祭司请求在他死后招魂。 阿其卡察看了吐罗伐的病况,他告诉可汗,这一次,是长生天要带可汗走,他无能为力。 在金乌可汗苦苦哀求下,阿其卡终于答应想出了法子,那就是将可汗做成干尸,保持千年不腐。待到1500年,再由重启招魂葬,以王的祭祀将可汗灵魂重新唤醒,起死回生。 “1500年以后?谁来唤醒呢?你吗?”沐梓风哑然失笑。 “怪脸“白了一眼沐梓风,继续阐述道:大祭司从可汗的最忠诚的卫队中选取了5大护卫,他们分别属于金木水火土“五个属性”的姓氏。阿其卡授予五人机密,五人接令后分别赴辽东、江南、中原、西北、漠北五个地方,改为汉姓就此定居,意为从东西南北中五个方,用五行之法为可汗祈禳。 沐家是五大护卫中一人,世代居住长安,建起这七层木塔,沐家轮流将每代人的牌位放进木塔,以北斗七星之法为金乌可汗祈福。 “这么多年过去了,柔冉王朝早已灰飞烟灭,为什么五大护卫的后人还要苦苦坚持呢?”沐梓风摇了摇头:“这不科学!” 原来,为了确保万一,阿其卡分别对五个人下了巫蛊之术,这种巫蛊之术极其厉害,会报应在每一代族人身上,譬如沐家人,之前几乎没有活到40岁,便暴毙而亡,后来得遇仙人指点,采取血祭的模式,才勉强活到50岁,那是自是后话。 巫蛊之术?传染千年的毒药?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沐梓风突然想起了爷爷沐金文,爷爷好像就是49岁,客死金陵。难道自己不及50岁,便要命丧黄泉?父亲消失漠北,会不会与此病有关? “阿其卡要求五大护卫整整1500年后,各派一名传承人,进入王陵,开启王的祭祀,唤醒可汗肉身,可汗复活后,会赐予他们灵药,让他们摆脱死亡病痛。”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谁又能找到王陵了,即便退一万步不说,找到又如何?谁又会招魂葬呢?” “所以,我要和你说那本书——《长生经》。”“怪脸”接着说:“据说阿其卡的机密就是将五本《长生经》分别交给了五大护卫,让他们每一代选出一个继承者保护《长生经》,据说5本《长生经》凑齐后,才能开启王陵,重启招魂葬,祭祀可汗,让可汗复生!” 世界上没有不漏风的墙,由于可汗的长生传说,还有王陵里巨额宝藏,古往今来,许多知道这个秘密、各怀鬼胎的人都觊觎这五本《永生经》,因为只有找到它们,就找到了王陵所在,破解了长生的密码,所以五大家族一直隐姓埋名,图以自保,以便1500年后,完成任务,解除巫蛊之咒。 “那前辈的意思是,我祖父、父亲在问你要《长生经》?”沐梓风突然恍然大悟。 “人心不足蛇吞象。”“怪脸”看着那巨蟒,悲切地叹道:“熙熙攘攘皆为利来。这五家人原本都是贵族,可惜坐吃山空,一代不如一代,到你祖爷爷沐宏伟一代,居然动起了挖掘王陵心思,我父亲看他心术不正,就把《长生经》传给了我。谁知道父亲一去世,他对我下手了!” 随着“怪脸”的叙述,沐梓风好像穿越了时光隧道,看到家族的另一面。 话说当年沐家也到了山重水尽的地步,收入非常拮据,为了养家糊口,沐成子、沐宏伟不得已南下投靠了南平王朝安王的军队,在淮西城一带驻防。 一日,北清纪大帅又起大军来攻,百余门西洋火炮,不停地向北门发射炮弹。古老的城墙,多处被摧毁,木质的城楼,燃起熊熊的火光,宛如一条巨大的火龙腾空而起。 守北门的南平王朝飞虎军,被炸得鲜血四溅,肢体乱飞。“他娘的,北清贼子都是一群胆小鬼,就知道开炮。”北门守将沐成子一拳砸在垛口上骂道:“弟兄们,不要乱,给我开炮打他娘的。” 第三十三章 《长生经》 其实飞虎军炮手一直在用自制红衣大炮还击。可北清的大炮都是从西洋诸国购置的新式火炮,射程、威力、精度远高于红衣大炮,他们排在红衣大炮射程外,向城内目标定点射击,挨个点名,飞虎军只能被动挨打,却丝毫没有办法。 “将军,我们的炮够不到他们。”炮手小胡悲愤的吼道。沐成子长叹一口气,瘫在城楼上,看着自己苦心经营的飞虎军毁于一旦。 北门被破只是个时间问题,今年三月北清出动八万大军,将淮西城围的铁桶一般,到八月,来回厮杀数十次,双方伤亡惨重,淮西各门的防线已是强弩之末,城内将士不满八千,粮草已然不济,守城士兵每天只能吃一个黑馍馍,就连安王殿下,一天只能喝一碗粥。 这时,北清的炮火停了,沐成子知道,不一会儿北清的先登队就要架着云梯,冲上来了,他抽出别在腰间的金色左轮手枪,喊道:“兄弟们,北清的贼子们要上来,能动的,爬起来的,准备干他娘。” 沐成子扫了一眼,北门上的兄弟能爬起来的,不过寥寥百人。他们或张弓搭箭,或装填火枪,或无力的靠着城墙上,默默地等待那最后的战役。 残阳如血,沐成子抚摸着左轮手枪,想起了很多往事。这把柯尔特左轮手枪是花旗国造,容量五发,可连击。 两年前和北清的清溪之战,安王殿下身陷重围,被五千北清火枪骑兵团团围住。沐成子那时不过是一百夫长,见主帅危机,率领手下百余骑,猛冲猛打,硬是在包围圈上撕开一个口子,救出安王殿下,安王为了表彰沐成子的忠义,便将贴身左轮手枪赏赐与他。 此后安王对他提领有加,经过多次战斗,沐成子屡立战功,步步高升,开坛升帐,成为安王手下最得力干将,号称“飞虎将”,名列安王“三虎将”之首,所辖一万飞虎军,尽着红衣,是安王手下主力军。 其他二虎,则是“黑虎将”沐宏伟,统帅六千黑虎旅,尽着皂衣,是安王手下突击骑兵。“白虎将”秦三江,所辖三千白虎卫,尽着白衣,是安王手下亲兵卫。每次战斗,沐成子都将左轮手枪带在身上,这把左轮手枪也见证了,他对安王的忠心耿耿和赫赫战功。 这次防守淮西城,安王将压力最大的北城,交于了沐成子,更是对他和飞虎军的信任。“就算是死,我沐成子也要战死在城楼上。”沐成子坚定的将一颗颗子弹推入左轮中。 “报,将军,黑虎军主将沐将军前来传殿下军令。”前哨营都统报来。 “沐宏伟不是驻守南门,来此作甚?”沐成子觉得有一丝怪异,但是不敢耽误军令,便道:“有请。” “大哥,安王殿下的密令,只能请你屏退手下。”沐宏伟带着一小队白虎卫军士前来宣令。 沐成子虽然心有些不快,但王命不可违,只能示意左右暂退。 “安王殿下密令,命飞虎军余部落日前撤出北门,到南门校场集结,不得有误,违者军法处置。” “撤?”沐成子大惊:“这不是要把北门和淮西城拱手让与北清么?” “安王殿下军令,谁敢违背了,也许殿下自有妙计,哥,我们做将军执行军令就是,没什么好惊讶的。”沐宏伟将调兵的兵符和文书交于了沐成子,沐成子仔细查看了,确是安王兵符和大印。 “弟弟,你驻守南门,为何派你带领白虎卫前来宣令,秦将军了?”沐成子疑惑的问道。 “哥,恕我多嘴,亲兄弟话你都不信了,殿下军令执行便是,秦将军自有军令在身压。”沐宏伟叹了口气。 “执行军令,呵呵。”沐成子走了几步,看着那队白虎卫,猛然抽出佩刀,只见几道白光闪烁,两名白虎卫的头盔被挑落,两条油黑的辫子盘在头上。“我看是执行北清的军令吧!” 北清与南平王朝发髻不同,北清人蓄辫,南平人束发,这个白虎卫分明是北清人假扮。 “给我动手。”沐宏伟见势不妙,大喝一声。白虎卫纷纷抽出了佩刀。说时迟,那时快,沐成子抡起左轮火枪一个两连发,两个白虎卫应声倒地。“来人,给我把这些反贼抓起来。”沐成子大声呼喊着自己的亲信。 “大哥,别负隅顽抗了,你手下都已经反正,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还是顺应大势吧,投到北清这边来,高官厚禄,荣华富贵,何必为这个王朝殉葬了。”沐宏伟躲在城楼门柱后面喊道。 “沐宏伟,一定是你和北清勾结,假传王命。这里只有战死的沐成子,绝没有投降的沐成子。”沐成子言罢,抬手又是一枪,打死个白虎卫。打了许久,不见手下前来护卫,沐成子知道一定都被沐宏伟控制了。 “大哥,你看看这是什么。” 一个事物滚到沐成子身边,沐成子定睛一看,正是安王的人头。 看着安王人头,沐成子呆住了,左轮手枪掉落在地,他抱着安王人头嚎啕大哭,安王待他有知遇提携之恩,他为南平王朝而战,其实就是为了安王而战,安王一死,他心中的擎天柱就崩塌了。 “给我上。”沐宏伟大叫,趁着沐成子精神崩溃,几名白虎卫冲上去,纷纷将佩刀横在沐成子的脖颈上。 “大哥,安王已驾鹤西去,不必太伤心。我和北清的纪大帅已经达成协议,反正的南平军将士,愿意继续效力的,官升一级,愿意回家的,发放路费。”沐宏伟安抚道:“哥,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保住我们沐家呀。” 沐成子被白虎卫押到了南门,南门已换上了北清的旗帜,在南门瓮城他看到了秦三江和南平军俘虏。“果然,白虎卫也遭了毒手”。沐成子叹道:“想不到着了亲兄弟的道。” 被关押在瓮城里南平军越来越多,五千多南平军俘虏被关在百米见方的瓮城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当天夜里,城内传来阵阵哭嚎,大家纷纷不安。沐成子知道北清大军进城了。沐成子叹了口气,他死不足惧,可惜几千将士和家属性命。 果然,第二天晌午,当沐宏伟红着眼睛站在城墙上,他疯狂吼叫着“杀杀杀,全部杀光。”三千北清弓手站在瓮城城墙上,居高临下,向瓮城里的南平军将士射出了罪恶的弓箭,一时间,瓮城成了活生生的阿鼻地狱,叫骂之声,呻吟声,不绝于耳,南平军将士纷纷倒下。 为了保住沐成子的性命,沐宏伟将沐成子脸部全部用刀划花,裹着白布,混在北清伤兵队伍中。不过两年,战争结束,沐宏伟封了个将军,回到长安,将沐成子关入木塔,逼问《长生经》下落,沐成子誓死不说。 后来,沐成子才知道,北清以一本《长生经》,收买了沐宏伟。 “我以性命相逼,除非有沐家后人能闯过这些关卡,经过我亲自挑选,方能担此大任。”沐成子轻抚左手,无奈地说道:“木塔其实就是沐家历代锻炼挑选继承人的地方。你爷爷和父亲虽然都闯过来了,但我观其面相,实在不是托付之人,直到今天看到了你。” “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你污蔑他们!”沐梓风痛苦地摇了摇头。父亲、爷爷在他的心中一直是正大光明的人物,也从小教育他要堂堂正正做人。可是在“怪脸”的口中,竟然是如此卑劣不堪,这让他实在无法接受。 “前辈说我们沐家人活不过50岁,那您为何活到如此这般年纪?”沐梓风突然发觉哪里有些不对,他尽量镇定愤怒的心情,因为愤怒会影响他的判断力。 终于沐梓风找到这个破绽。 “污蔑?哼!”“怪脸”带着不屑一顾的语气:“我当年被困木塔,日夜参悟回魂咒,发现了一个重要秘密!” “怪脸”说他按照咒语中的秘密,日夜修炼,不仅“怪病”迟迟没有发作,自己竟然活了百余岁。 “你爷爷对我为什么没有得病很奇怪,于是,我诈称我会医药之术,要求建起来这祭台、大鼎,提供药材,为我修炼医药所用。” 这时候,沐梓风发现大鼎下的火已经熄灭。他对“怪脸”说法依旧半信半疑,但是心中冥冥之中感觉到,无论“怪脸”的说法属实与否,至少父亲失踪和《长生经》、柔冉王朝这些东西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长生经》到底写了什么,让这么多人趋之若鹜。沐梓风着实好奇,这个“怪脸”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长生经》的继承者,那么《长生经》到底存放在哪里了? “前辈,您说您说沐家《长生经》的继承者,那么《长生经》现在何处了?” “那你是同意做沐家继承者了?”“怪脸”眼中闪过少有的兴奋劲,他走到大鼎旁,大笑了一句:“苍天,四十年,我终于等来这一天了!” “小子,我来告诉你,沐家那本《长生经》藏身之所,你听仔细了。”“怪脸”咳了一声,清了一下嗓子:“鬼墨图罗马,扎西科拉朵。” “什么的意思,前辈?”沐梓风颇为不解。 “它是一句柔冉语,它的意思是……”“怪脸”说着说着,突然没了声响。 “前辈,那句柔冉话意思是什么?”沐梓风追问道,却发现“怪脸”一动不动。 沐梓风走上前去,发现“怪脸”瞪大了突出的眼珠,张开了撕裂的嘴巴,好像仇恨地看着前方。 “前辈?前辈?”沐梓风看“怪脸”没有反应,连忙摇了摇他的身体,只听到“铁链”交错撞击传来的声音。 沐梓风一探“怪脸”鼻息,大惊失色,因为“怪脸”居然气息全无,魂归九霄。 身后也响起了“咝咝”的声音,沐梓风猛回头,看见“飞龙”盘着身子,对楼梯阴暗处吐着舌头。 “谁?” 沐梓风破口大叫一句,握着越王剑,奔了出去。 果然,一个人影从楼梯口一闪而过。 第三十四章 柔冉密语 沐梓风见那人影“飕飕飕”的像在空中滑行,步履如飞,顺着楼梯向下飘然而去。 “飞龙”一个猛子扑了出来,发出“咝咝”的声音,走着“之”字型冲了过去。 沐梓风正要紧跟着追去,突然一个激灵,拍了一下大腿: “不好!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了!” 他连忙轻舒猿臂,款扭狼腰,转身回到大殿,却发现“怪脸”早已消失不见。 上上下下翻了个遍,沐梓风甚至连大鼎里都探察了一二,只有看见透明的水花。 刚才“怪脸”明明已经气息全无,那么夺走他尸体的人又是谁? 盯着“怪脸”刚刚坐过的空空板凳,沐梓风想起来之前在玉衡宫的遭遇,为自己破解古诗机关密码的人又是谁? 想到那些问题,沐梓风陷入了恐慌,先是在河边看到“三歪子”的尸体,现在“怪脸”又莫名其妙命丧当场,尸体不翼而飞,他始终感觉有些不对劲: 仿佛身后漂浮着一双恐怖的眼睛,无时不刻在盯着自己。 倏然之间,一阵不知发自何处的风吹过,油灯的火苗闪烁着、忽明忽暗,沐梓风握紧了手中的越王剑,对着棺材大吼一声: 出来! 因为他清晰地看见,一双如火苗一样的眼睛漂浮在棺材上面。 “出来就出来,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沐梓风定睛一看,顿时放下了越王剑,这不是贾胖子吗? 原来贾胖子服下了药丸以后,身上的毒素已经纾解了大半。沐梓风冲出去的时候,他恰好醒来了,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口金漆棺材,第一反应就是钻进去摸一摸,看看是不是有什么金银财宝。 于是,刚才那一幕惊险的画面就呈现在沐梓风眼前。 “你醒来了,也不说一声,我差点捅你一剑,死胖子!”沐梓风拍了拍贾胖子的肩膀,看到好兄弟已无大碍,他心中也松下一口气:“咦,你眼睛怎么那么血红血红的,和怪蛇的眼睛简直一个样。” “哦……也许是残留的毒液还没有散去,不过我觉得好多,话说刚才发生了什么?”贾胖子若有所思地问道。 “我看此地不宜久留,我看还是赶快撤离吧!”沐梓风坚定地说道。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贾胖子痊愈了,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离开“怪园”,要不然等天色大亮,就更难走了。 “怎么出去呢?赵家人在‘怪园’门口守着了,就等我们过去,然后打个包圆。”贾胖子两手一摊,讪讪地说。 正当两人无计可施的时候,巨蟒“飞龙”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吓得贾胖子往后一跳,作出了摸盒子炮的姿势,却被沐梓风拦住了:“等一下!” 只见那“飞龙”屈卷起身子,“咝咝咝”从嘴里吐出了一件东西。 “哎,什么宝贝,难道是金叶子?”贾胖子看见“飞龙”吐出了东西,急匆匆地抢先捡了起来。 “什么玩意?啥意思?”贾胖子拧紧了眉头,随意地挥舞着那东西。 “你啊,不识货,给我看看!”沐梓风立即走上前去,将那东西要了过来。看到后,不禁哑然失笑,怪不得贾胖子提不起兴趣,那东西是一张纸,上面用隶书写了一行字: 鬼墨图罗马,扎西科拉朵 “那不是‘怪脸’说的柔冉话吗?”沐梓风大惊失色,很快又镇定了下来,难道是“怪脸”留下的纸条? “怪脸”的遗言虽然非常奇怪,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柔冉话,一定和《长生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他打算出去以后,除了关注考古队,也从《长生经》这条线索入手,看看能不能找到父亲失踪的新发现。 至于沐家继承者的事情,到现在他还是将信将疑,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想到这里,沐梓风便要将纸片塞进了衣服内层,突然发现纸片背面好像还写着什么,他翻开一看,果然还有一行字: 跟我走 这是何意?沐梓风一时不解,愣住了。 “哎,兄弟,你看这蛇在干嘛?是在跳舞吗?”贾胖子拍了一下沐梓风的肩膀,打断他的思路。 沐梓风瞅了一眼那蛇,一幅古怪至极的画面让他头皮发麻: “飞龙”朝着楼梯口不停地向前挥舞着脑袋,嘴角好像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兄弟,它的意思是跟它走?”贾胖子在沐梓风耳边嘟囔了一句。 “我看是!”沐梓风点了点头:“这正和纸条上的字契合,胖子,你中个毒,还长进了,听懂了蛇语?” “这不是很明显吗?它那个动作就是‘跟我走’的意思啊!”贾胖子竟然挥了挥手臂比划了起来。 沐梓风看出来了“飞龙”的意图,看来这“怪脸”绝不是个一般人,早有预料要遭此横祸,所以提前安排“飞龙”不知从哪里衔着一张纸条送给自己,指点迷津。 还有这条蛇更是通了人性,像是听懂了他和贾胖子的对话?“怪脸”早已不知去向,它居然还能忠诚执行这一命令。 沐梓风当机立断,选择信这条忠诚的大蛇一次。他回头朝着书桌那边深深地作了个揖,算是向长辈告别,又转过身子,对着贾胖子说道:“胖子,走起,打道回府!” “好嘞!兄弟,跟大蛇回家喽!”贾胖子兴奋地嚷嚷道。 “胖子,我还是喜欢你叫我疯子,听着舒坦!” “好好好,你小子,我还叫你疯子!” 他们二人连遭了一系列艰难险阻,但是沐梓风天生乐天派,为了一鼓作气冲出生天,他担心贾胖子气馁,便鼓了鼓劲,想激励他。 可是没想到的是,贾胖子就如打了鸡血一样,无需安慰,变得异常激动。 于是,二人跟着“飞龙”顺着原路从塔里穿了出去。 “飞龙”灵巧地躲过机关,一路畅通无阻,在告诫贾胖子机关窍门之后,两人也成功从塔里逃了出来。 当巨蟒停下来的时候,沐梓风和贾胖子发现他们来到了河流的出口,出口处上端严严实实的盖着十余米高的围墙,下面铁丝网封住,即便是一只猫,也难以轻易的通过。 眼尖的沐梓风透过水中的倒影,看见了铁丝网右下侧开了一个洞,足以让巨蟒通过。 那缺口估计是巨蟒来回的通道,巨蟒比人的腰还粗,他们过去应该不是问题。 贾胖子看了看自己身材,尴尬的笑了:“疯子,你不会让我潜水过去吧?” “你说呢?”沐梓风已经开始活动了身体,做起了下潜的动作。 两人自小熟悉水性,在长安护城河中游泳常客,这河水不过4米左右深浅,对他们来说,算不得什么大阵仗。 “胖子,看小爷先来个蛟龙入海。”沐梓风先一个猛扎钻进了水里,河底水草有点多,一些草鱼在其中穿梭。 沐梓风小心翼翼地探到铁丝网,用手拉了拉缺口,慢慢地如一条闲适的鱼钻了过去,待他从水面上浮出来的时候,发现外面居然是长长的水泥甬道,由于精巧的设计,管道里面的水并不是很深,只是流速相对较快,如果沐梓风所猜不错,这应该是赵家后花园的排水管道。 一条暗河贯穿“怪园”,又从这里悄然流了出去,这真是匠心独运。 沐梓风浮在水面,等了一小会,却始终不见贾胖子跟来。他想这胖子不会回头去找金子了吧,但自己又很快否定这个想法,因为他发现铁丝网下的水在剧烈地晃动。 “难道又出事了?”沐梓风心中一凛,便毫不犹豫的转身钻入水中。贾胖子虽说为利而来,但是也算是个义气的汉子。他看到贾胖子被铁丝网上的水草缠住了脚,正作出了向他求救的姿势。 “这贾胖子,就是个累赘。”沐梓风刚想骂上一句,又旋即游了过去,因为他发现不远处一个张着巨大獠牙的鱼龙朝他们冲了过来。 “天啊,这不是那鱼龙的儿子吧。”那鱼龙比之前在河滩击毙的小了一些,但就算鱼龙撞开铁丝网,凭借它的体型,是无论无何无法从缺口钻了出来。可是单凭这血盆大口,足以将铁丝网外的贾胖子一口吞下。 沐梓风不敢怠慢,连忙将腰间的越王剑取出,想将贾胖子腿上的水草一剑斩断。可是时间似乎来不及了,没等沐梓风割完,那鱼龙就要冲到他们面前。 贾胖子像是放弃了抵抗,闭上了眼睛,他的意思沐梓风懂,恐怕得交代在这里。 在那万分危急的时刻,一个巨大影子冲了过去,一下将鱼龙撞开。 沐梓风一看,顿时欣喜起来,居然是巨蟒“飞龙”。 “飞龙”将鱼龙死死缠住,那鱼龙想张开大嘴去咬“飞龙”,却怎么也咬不到。 两者互相缠斗,离贾胖子倒是越来越远,沐梓风趁机割断水草,贾胖子急急忙忙钻过铁丝网,浮到了甬道中来。 甬道中水被一波一波激烈地荡漾着,不过少时,水面终于重新平静了下来。 可是平静仅仅保持了一会儿,从水底传来扑通扑通的响声。沐梓风点起打火机,升起的幽幽火光,照亮了水面,一个接着一个的血泡泡从水底冒了出来。 沐梓风知道“飞龙”和鱼龙的争斗结束了,他真心地希望那条忠诚的“飞龙”可以能平安归去。 第三十五章 便衣队(一) “疯子,干嘛呢?”见沐梓风盯着水面发了呆,贾胖子催促道。 “好,走!”面对这样的情形,他只能束手无策,因为如果贸然回去,不但救不了“飞龙”,极有可能把自己的性命搭上。 “飞龙”在这一带活动多年,肯定有办法脱身,也许自己杞人忧天,回去更是帮倒忙。 于是,两人在甬道的水中游了大概5、6分钟后,终于看到一丝亮光,那必然是出口了。 当沐梓风和贾胖子将身体从甬道里探出以后,他们发现甬道的出口,藏在杨柳的绿茵深处,更为奇特的是,甬道的出口下面一米左右,是一条更大的河流——护城河。 于是,他们振奋精神,游过护城河。上岸后,沐梓风发现这个地方处在长安东阳门,是个极其偏僻的地方。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二人连忙脱了夜行服,准备丢进了护城河里。 第三十五章 便衣队(二) “嘿,你胖爷可不是慈善家。”贾胖子见沐梓风这么一说,不干了,连忙一把抓过玉圭:“疯子,我说句实话,现在道儿乱,今天张司令打李司令,明天王师长灭张军长,我看还是搞点大洋实在。” “可是……” “可是啥啊,疯子,你别死脑筋,别人卖这玩意,天理不容,你不一样,这可是从你们沐家地盘淘出来的宝贝,而且现任赵家公子也是点头的,大不了我们三个人都分点。”贾胖子笑呵呵地扎紧了裤腰带道。 听贾胖子这么一说,沐梓风倒是觉得有些道理,七星幻塔本来就供奉着沐家历代先祖,里面发现的宝物,由他来继承,的确说得过去。 再说,沐梓风现在确实需要一些钱,林若婷母亲之所以肆无忌惮地侮辱他,不就是因为他“穷病”发作吗?在追寻《长生经》、寻找父亲的路上,他也需要一些钱财,来支持这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活动。 尽管背脊生出了冷汗,但是对成功的欲望犹如一柄达摩克斯剑,瞬间斩断了道德铸成理智篱笆。 “好,就像秦琼卖马,我沐梓风万般无奈之下,只得变卖祖产了!”沐梓风咬着牙齿狠狠地说道,因为他脑海里又浮现出窦伊茗不可一世的表情。 由于两人穿着夜行服,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他们不敢久留,商量之后决定先行回家休息,并约定第二天晌午去四方街,将玉圭换成现大洋,再作下一步打算。 沐梓风回到家时,母亲已经去上班了,桌上放在一封信,沐梓风拿起信,发现是母亲的笔迹: 梓风吾儿,考古研究所程所长让你下午去趟所里。 “不好。”沐梓风暗暗叫苦,自己百密一疏,把家庭地址留给了单位,现在母亲必定是知道自己去考古研究所的事了。 沐梓风又想了什么,他把书架上那本三国遗事打开,取出了符咒放在口袋里,这种东西还是放到办公室吧,尽量少让母亲看见为妙,以免刺激母亲。 来到所里的时候,沐梓风发现院外一群人拉着横幅,在外面大哭大嚎,还我儿子命来,还我丈夫命来类似之声不绝于耳。 沐梓风认得其中一人,是黄士进的妻子,曾经来所里给他送过夏衣。 人群围着考古研究所,门房老韩见沐梓风来了,直使眼色,叫他从后门走。 沐梓风来到后门,果然一个人没有,敲了敲门,门便开了。他毫不犹豫的走了进去,就发现不大的后院停了辆黑色福特小轿车,两个头戴礼帽,身着蓝衫,腰悬盒子炮的人站在一边。 考古研究所的后院,只有一层平房,是所里的专用库房,也是门房老张的住宿地方。怎么今天这么多人? 沐梓风心里正犯嘀咕,只见福特车边一个矮个子“蓝衫”走了上来问道:“你就是沐梓风吧?” 沐梓风见那人目露凶光,一看绝非良善之辈,并道:“是的,你们是谁?” “我们是长安警察局便衣队的,有些事还要你配合调查下,请吧。”高个子“蓝衫”走了过来,两人不由分说的把沐梓风推进了一个房间。 沐梓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他刚稳住重心,却发现易庭芳气呼呼的从房间里走出来,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我抗议,我严重抗议,我要和本区专员说去,你们在没有理由和证据情况下,非法搜查,这是严重侵犯我们公民权利。” 想不到一向和蔼的易教授发了这么大脾气,看来这些人太过分了。沐梓风发现这个房间自己从来没有来过,房间很简单,只有两个桌子和三把椅子,其外别无长物。 “哼,证据,证据对我们便衣队来说就是个屁。”坐在办公桌上是个梳着三七开,头发油光滑亮的中年男人,正把玩着一把左轮手枪,他标准的八字胡,显示出他是一个如猫一样精细的男人,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尽收眼底。 看到沐梓风走了进来,“三七开”不耐烦的挥了挥手,示意坐下。边上桌子一个“蓝衫”铺开了一张纸,像是正准备进行记录。 “听说你进了大夏帝陵地宫?”“三七开”若无其事的问道。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沐梓风看那人形态什么嚣张,心中自然起了二分不平之气,这种嚣张的态度,他见多了,比如林若婷的父亲,催着他们母子要房钱的房东,但“三七开”的嚣张和他们都不一样,是带着一些轻蔑和无视,连说话时都看着天花板的电灯,在“三七开”眼里沐梓风就是会说人话的低等动物,即使他是个大学生。 在他们眼里,大学生只是会读些死书,还不如腰里的盒子炮好使。 “哎呦,碎娃子,你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吗?”一边的矮个子“蓝衫”上来居然要抽沐梓风。 “慢着,沐鼎铭是你父亲吧。”“三七开”清了清嗓子:“他犯了大罪,通胡匪,把你们丢下来,一跑了之。我看你还是乖乖配合我们,否则就拿你去便衣队,让你尝尝老虎凳、辣椒水的滋味。” 便衣队的人,个个都是心狠手辣的主,的确他们说得到确实做得出。作为大学生,沐梓风一项对他们没有好感,但眼下必须得忍,人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他要忍,因为他是做大事的人。 “我作为一名考古工作者,进入地宫不是很正常吗?”这一次沐梓风语气缓和很多,他想我只是陈述事实,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听说,你们在地宫看到了尸骨?” “地宫当然有尸骨,要不然叫什么坟墓。”沐梓风觉得这个人问的问题真是奇奇怪怪。 “三七开”盯着沐梓风双眼,冷笑道:“我当然知道有尸骨。”他看了看窗外,又说道:“我说的是东瀛人?” “东瀛人?”当时在地宫里看到两个东瀛人的尸体,沐梓风虽然有些惊讶,但是并没有多想,因为他觉得东瀛人肯定是来盗取宝贝的,咎由自取。记得八国联军时候,其他国家都在抢劫中国的金银珠宝,唯有东瀛人运走了皇家图书馆的古书,他们向来对中国古代传统文化感兴趣,来此盗墓也不足为奇了。 可便衣队为什么对黄士进死亡毫不关心,而是偏偏那么关心两个东瀛人的死活? “这东瀛人死状如何?” “你们到大夏帝陵那个暗道里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暗道入口已经坍塌了,据我们所知,考古队就你们三个人下过暗道,也就是说最多你们三个人见过东瀛人的尸体。” 沐梓风没有说话,这便衣队来者不善,难道是为了套自己的话,不知道有什么别的勾当了。 第三十六章 礼堂鬼火 过了半晌,便衣队的人见沐梓风不说话了,高个子“蓝衫”有点不耐烦了:“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我们请你喝辣椒水,坐老虎凳。” 沐梓风听说过辣椒水,老虎凳,据说进了便衣队那个地方,没人能扛得住三天,就是铁人也给你撬开嘴。 此时,“三七开”心里和明镜似的,他知道像沐梓风这样的读书人不喜欢被威胁。他装腔作势叹了口气:“你们大学生啊,不是从小应该立志为国民出力啊,现在告诉我们真实情况,也是利国利民的一件好事。” 的确,青年大学生是激情澎湃的,沐梓风小时候读到外国列强欺压我中华,常常扼腕长叹,悲愤不已,自己选择考古,也是为了保护古代文物不被外国列强盗掘。 “三七开”继续解释道:“小兄弟,东瀛人的野心,可谓路人皆知,而我国民政府虽然形式上刚刚统一,但是多地军阀不听号令,国力整体孱弱,若是东瀛人以此为借口,发起战争,一定会生灵涂炭,我想,这也是你们不想看到的吧?” 沐梓风见“三七开”如斯说,心中觉得这个人不简单,如果按照这样的道理,自己确实也应该告诉他们实情。 思考了一会儿,沐梓风就将东瀛人死状一一告知。 “小子,你可不要信口开河,你这说的和天桥下说书一样。”在作记录的矮个子“蓝衫”半信半疑。 “你们要是不信,自己去找答案啊,干嘛要来逼问我?”沐梓风有点愠怒,这些便衣队的平时无恶不作,谎话连篇,现在居然质疑我的话。 “你是说,他们是被墓里机关所杀?”见沐梓风有些不高兴,“三七开”示意矮个子“蓝衫”继续做记录,自己将话题引到正题。 “是的,至少从我判断是如此。”沐梓风确定的说道。 “那你敢在这签字画押吗?”“三七开”把一张纸递了过来,沐梓风看了看就签上大名,作为大学生能为国出力应是本分,更是义不容辞。 “小兄弟,子不类父,颇有爱国情操。”“三七开”又突然严肃说道:“但这件事千万不要说出去,要彻彻底底烂在肚子里。” 烂在肚子里?东瀛人都来盗我国宝物了,不应该向世界宣扬这种盗窃犯罪行为吗?怎么受害者反而要忍气吞声了,不知是何道理? 但作为一名普通考古工作者,沐梓风也没有别的选择,他看着“三七开”的脸点了点头,“三七开”于是扬了扬手,沐梓风便识趣的走了出去。 走出去的沐梓风,有些恍惚,因为刚才“三七开”桌上一个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是一个三寸见方的相框。里面装的东西着实让他大吃了一惊。 里面装着一个符咒,那符咒和他从大夏帝陵里捡到的一模一样。 那么摆在房间里的符咒又从何而来?着实奇怪!沐梓风没有来得及多想,他来到了办公楼,经过“许大胆”办公室时候,一眼就瞥见“铁将军”死死地把着门,看来“许大胆”还没有上班,可能还在医院里治疗。 “梓风,你来了。”正恍惚之间,程青云所长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看见沐梓风愣了一下,又喊住了他。沐梓风瞧见程青云的眼睛有点浮肿,是不是是没有睡好。 “小沐,先一起开个会。” 沐梓风走进会议室,发现易庭芳、赵博生等人都来了,会议上,程青云传达了长安市地区专员的要求,对帝陵考古事件绝对保密,不准对外透露一点事情。 “希望大家各安职守,不要对外宣扬。”程青云扶了扶眼镜。 现在的研究所,程青云的威信可以说前所未有的高涨,众人心里清楚,便衣队的到来,程青云恐怕也是提前知情的。“许大胆”至今还在医院里,他手下黄士进命丧黄泉,只剩下一个张其远也掀不起大浪。 会后,程青云再次叫住了沐梓风。 “梓风,有个悲哀的消息,我不得不告诉拟,吴教授死了。” “您是说吴志轩教授?”沐梓风大脑轰的一声,最近看到了死亡惨剧太多了,如果说黄士进、“三歪子”的死亡让他觉得有些可惜,那么授业恩师的死亡,对他打击绝不亚于父亲失踪。 “他怎么会死?他怎么能死?他身体不是好好的吗?”沐梓风变得激动了起来,他一连抛出了几个问题。 “唉,人有旦夕祸福,听一个警局的朋友说是被劫杀,就在昨天下午被发现了尸体。” 吴教授做人最为谦虚低调,从来没有什么仇家,他一介书生,从来不喜欢带钱,穿得也是普普通通,谁又会劫杀他了? 但从程青云嘴里说出的事情,肯定实情了,沐梓风眼眶逐渐红了,悲伤的泪水直打着转转。男儿有泪不轻弹,自记事起,自己只哭过两次,一次父亲失踪时,一次就是现在。 “我知道,吴教授是你授业恩师,你这两天还是抽个时间去看看他吧。”见沐梓风的状态有些失控,程青云轻声安慰道,又走出了会议室,缓缓地带上了门。 站在房间里的沐梓风,心中积累的一万分委屈,顺着倾泻而下眼泪,溅落在地板,打上悲伤的印记。 行走在长安的大街上,旁边各色商店、各种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但沐梓风脑子里一直出现着吴教授那张和蔼可亲的脸。 的确,自上学以来吴教授对他颇为照顾,之前为他留校之事多番出力,自己去考古研究所,也是吴教授写了推荐信。 虽然沐梓风知道吴教授公心极重,是看中了沐梓风的才华才屡次举荐。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沐梓风自小缺少父爱,这种亦师亦父的照顾,让吴教授在他心中地位绝非一般老师可比。 加入考古研究所,自己屡次遭遇不幸,现在连恩师也死于非命,难道这一切厄运的潘多拉盒子,都是自己打开的吗? 当沐梓风来到长安大学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他径直走到教学楼三楼吴教授的办公室,发现大门已经被封上,上面贴着“长安警察局,民国十八年封”两条封印。 哎呀,沐梓风一摸脑袋,觉得自己是急糊涂了,吴教授去世了,遗体要不在医院,要不在他家,怎么会在学校了。 走到三楼楼梯口,一群赶着上自习的女大学生从沐梓风身边经过,边走边议论着: 听说考古系那个吴教授死得可惨了,少了一只手,连脑袋都不翼而飞。 吴教授的死状和歹徒的残忍震惊了沐梓风,被但学生们下面的议论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吴教授尸体就被发现在小礼堂。 昨晚巡夜的老秦在小礼堂看到两星鬼火,说吴教授还魂了,吓得神志不清,至今还在絮絮叨叨乱说话,家里人都去请大神了。 嘘,大晚上,别乱说,吴教授早就被警察送到玛丽医院的太平间了,围着跟铁桶一样,根本出不来。 学生们叽叽喳喳走进了三楼的教室,一旁的沐梓风却感叹万分,看来是多事之秋,连学校都不安稳了。上学时候都谣传小礼堂是建在乱葬岗上,经常也出现一些所谓闹鬼现象,但谁也说不清是真是假。 沐梓风心事重重,下了楼,向校外走去,不防忘了看路,当他想起来的时候,抬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居然走到了小礼堂。 一般夜里除非举办大型活动,没有人愿意来这个偏僻的小礼堂,自从吴教授被发现死在此地,估计更没有人来了。 小礼堂的大门已经被锁上了,照样贴着封条。看来警察局的人已经把现场封锁了。 沐梓风扫了一眼礼堂,准备抬腿就走,却又折返回来。因为他刚刚透过小礼堂的窗户,看到两星绿光,如鬼火一样在礼堂里飘荡。 “这不会是吴教授的灵魂吧。”沐梓风感觉头皮开始发麻,但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太对。那好像是双眼睛。 “有人吗,别装神弄鬼。”沐梓风叫了一声,那鬼火没有反应,一阵南风吹过,小礼堂两侧的松树林哗哗直响。 沐梓风弯下腰捡起来脚下石头,朝着两星绿光砸去,他想起了以前母亲说过话,在山里遇到狼的时候,这个做法起点作用。 那两星绿光颇有灵性,见石头砸来,随着“喵”的一声,在半空飞了起来,钻出了窗户。沐梓风看得真切,分明是一只黑猫。 沐梓风认得那只野猫,是吴教授收养的宠物猫。吴教授之前一直夸自己猫九条命有灵性。想不到,斯人已逝,这黑猫倒是忠心耿耿,它屡次到此,肯定是为了寻找主人,也是通灵的动物。 区区一只猫,居然让一群大学生惊恐不堪,真是啼笑皆非。沐梓风不禁自嘲一把,也别笑大学生,自己这个学长不也差点被唬住了吗? 所谓无巧不成书,沐梓风在自嘲的时候,黑猫掠过钻进了松林,一张白色的纸鬼使神差的飘到了沐梓风的脚边。 第三十七章 圣玛丽亚医院 沐梓风拾起那张纸定睛一看,它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白纸,借着昏暗路灯的灯光,沐梓风仔细地辨认着纸上的字,几个飘逸的隶书跳进了眼眸: 圣玛丽亚医院 刹那间,那一行字迹,像是钻入了脑海中,沐梓风感觉太阳穴传来一波一波的胀痛,一扇扇记忆的阀门被一股股莫名的力量,飞速地撞开。 熟悉的字迹似曾相识,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突然,沐梓风像是想起来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那是在七星塔里,巨蟒“飞龙”衔过来、写着“怪脸”遗言的那张纸: 鬼墨图罗马,扎西科拉朵 沐梓风端详着这两张纸,比较着两句话的笔迹,令他震惊的是笔迹竟然一模一样。 之前,沐梓风认为七星幻塔中得到的那张纸条,是“怪脸”先前准备的,可是这一次,黑猫衔来的纸条,绝不可能是“怪脸”所书。 尚且不说“怪脸”早已魂消魄散,这塔外的事情,禁足四十年的“怪脸”又如何能隔空操纵呢? 今夜,他悄然而至,黑猫却碰巧将纸衔给自己,又是何意? 难道吴教授之死另有隐情?沐梓风听过很多忠犬义猫为主人洗冤报仇的事情,黑猫也是素有灵性,不管怎么说,既然老师生前的宠物将这稿纸送来,自己应该把东西交给他家人或者警方。说不定能破此案,也未可知也。 沐梓风决定先去老师家看看。他走出了学校,来到路边,轻轻地扬一扬手,只见一辆黄包车稳稳的停在了他面前,沐梓风坐上车,说了一声:“明理巷”。 那师傅擦了擦额头的汗珠,应了一声:“好嘞,您坐稳”。便调转车头,飞快的拉起洋车,朝着夜色里滑去。 吴教授的家住明理巷55号,距离学校不远。沐梓风来到吴教授门口,连着几下叩起了门,等了半晌,也没有人回应。 “别敲啦!让不让人睡觉啊!”隔壁一扇窗户来开了,一个中年妇女嚷嚷道。 吴教授的家并非独门独户,大门和邻居家的窗户紧挨着,沐梓风沉闷的敲门声在夜里显得是那么清晰。 “大姐,打扰了!”沐梓风脸上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小生思师过度,心中焦躁,一时间唐突了,请问可知吴女士一家行踪?” 那妇人见沐梓风知书达理、相貌堂堂,顿时气消了一半,也将所知一一告诉了沐梓风。 沐梓风这才知道,吴教授妻子吴熙悲伤过度,晕厥在医院。吴教授没有子女,只有一个妻弟在医院照顾她。 如此一行竟然走了空,沐梓风心想自己要径直赶往圣玛丽医院,因为在这样的悲伤时刻,他理应去看望看望师母。 说了声客套话后,沐梓风告别那妇人,又在赶往圣玛丽医院的路上。 圣玛丽医院前身是座教堂,二十五年前,洛桑国人玛丽出资扩建成了五层楼高的医院,是长安医术水平最高的医院,医院里装了长安第一台电梯,当时很多人还来坐坐,看稀奇。 只是这圣玛丽医院地处城乡结合部,较为偏远。沐梓风叫了一辆洋车,花了三个大洋,车夫才勉强愿意去。 由于一天受到多方刺激,沐梓风情绪有些紧张、更颇为困顿,在摇晃的黄包车上沉沉地睡去。 直到沐梓风被师傅拍醒,他才从混沌中醒来,付了三块大洋,跳下了黄包车。 圣玛丽医院建筑颇为壮观,整体哥特式风格,尖尖的屋顶,白色的大理石地面,在深沉的夜里,被环绕的黑山笼罩,闪烁着奇异的霓虹。 走进一楼大厅,沐梓风没有看到什么警察,只有一些护士正在院门口四处张望,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沐梓风一眼瞥见大厅柜台的窗口上,贴着“住院手续在此登记”的纸张。 于是他走到窗口,将工作证递了过去:“你好,小姐。” 那值班女护士正翻着杂志“咯咯”的自我嬉笑,更没想到这个点会有访客。猛然出现办事的人,倒是惊吓了一跳:倒竖柳眉,没好气地叫道“说那么大声干嘛,填表!” 一张表被随意地扔在了台子上。 沐梓风瞟了一眼那护士,她戴着白口罩,看不到正脸。 圣玛丽亚医院的医生护士有点奇怪。沐梓风心中回想了一下,他刚才碰到的医生护士几乎人人戴着白口罩,医生护士这样做的确专业,更无可厚非,但是深夜11点的医院,又没有什么病人,有必要人人都这样谨慎吗? “小姐,我是来探视病人的。”沐梓风连忙解释道。 “看人,自己爬楼梯去四楼,真有病。”大概是觉得沐梓风打扰她读书了,那个女护士没好气的“啪”一声关上了窗户。 自讨没趣的沐梓风心想:哎呦?也不知道是什么国色天香,居然让我爬楼梯,当我不知道这里有电梯啊? 沐梓风自我安慰一番,又环视了四周,找到了尖头标志的模样,尖头那边写着“电梯”两个字。 于是,他顺着尖头的指示方向,果然找到了电梯口,只是电梯口竖着一块牌子,沐梓风走近一看,发现上面写着“电梯已坏,请走楼梯”。 “邪门,我一来就坏?”沐梓风不由分说拉了下电梯闸门,却发现电梯居然落到了一楼。 这不明明好的嘛,难道偌大个医院不舍得这点电?沐梓风摇了摇头,走进了电梯,将电梯楼层阀门拨到了四楼。 电梯不是全封闭的,由竖起、横起的钢条焊接而成,就像一个巨大的铁笼。沐梓风知道在欧美已经发展出全封闭的电梯,这种电梯已经算老旧的了。 随着”呼呼呼“一阵阵风声,电梯没有朝上走,却直勾勾的往地下沉去。难道老化了?沐梓风嘀咕道。 正诧异之间,随着”哐当“一声巨响,电梯又猛然停下了,沐梓风感觉双腿被强大的坠力震得生疼。他顾不得身体的痛楚,急忙拽了拽电梯门,却怎么也打不开。 “难道卡主了,有没有人啊?”沐梓风大声呼喊着,拍打着电梯门,却没有任何回应。 “见鬼!”沐梓风气急败坏的一脚踹在门上,却听得“咔嚓”一声,电梯竟有直向下坠去。 看见坠梯了,沐梓风连忙抓住了电梯上扶手,弯腰腿部半蹲,据说这样方式可以疏导坠力,减少震伤,这是沐梓风从某本杂志看到的,也不知道行不行,就试了一试。 电梯终于停了下来,门却自动开启了一个缝。 沐梓风长吁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却感到一股股寒气从外面钻了进来,直扑他的脸,脸上的肌肉传导着酥麻酥麻的感觉。 七月酷暑,沐梓风在呼呼冒风的电梯里呆着,已经够凉爽了,难不成这地下温度比电梯里还低? 此时,电梯的门就像卡主了一样,一直开着,任沐梓风怎么也推拉阀门也关不上。 电梯门敞开的空间,不大不小,不宽不窄,正好容得下沐梓风通过。 万般无奈之下,沐梓风只能从电梯里下来,点着了一根洋火,准备找到楼梯口,重新爬到一层。 穿着短袖的沐梓风在地下室穿行,感觉刺骨异常,他缓缓地拉开出现在面前的白铁门,走进了一个更加漆黑、冰冷的地方。 白色铁门后面,是一条长长的过道。过道2米左右宽宽窄,隐隐约约闪烁着亮光。原来过道顶上吊着几盏汽灯,汽灯上面挂着厚厚的蜘蛛网,却没有看到开关。 过道两侧,是用红色砖墙砌成,没有粉刷油漆,地面铺着水磨石制成的地砖。 让人觉得颇为怪异的是,过道的墙上贴满长条纸,沐梓风随意拉过来一长条纸张,用洋火的微弱光芒照一下,只见上面写着“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这竟然是一道符纸。 沐梓风又摸了摸墙上的砖块,感觉异常的冰凉,好似一股股冷气从砖缝里不停地渗透了出来。 凉气飕飕的地下室,沐梓风心想这种感觉,居然和古墓里的环境颇为相像,但是墙上的符纸,却又是为了镇住何物? 因为除了古墓以外,医院算是阴气、怨气比较集中的地方,毕竟无数的人在这里死去。 沐梓风也听说一些民间传闻,结合日常科学知识,他认为是可能是死去的人灵魂聚集在一起,形成奇特的磁场效应。 从阴阳风水的角度探讨,就是另外一种涵义了,比如《永生经》里刊载过,有一种“积尸之地”,在风水上属于阴湿之地。 圣玛丽亚医院,很有可能就是这种“积尸之地”。这样看来,医院的院长应该是个风水大师,一定是请来风水先生,铺上符纸,以保平安。 作为一名考古工作人员,不应该如此封建迷信,但是现实中很多事件连科学都无法解释,这就不仅仅是机缘巧合了吧? 现实又将思绪乱飞的沐梓风拉了回来,他顺着过道一直往前走着,不一会儿,一扇黑色铁门出现在对面的墙上。 他好奇怪的推了推门,门纹丝不动,看来是从里面锁上了。 “这到底什么地方?”沐梓风感觉有点好奇,医院地下室搞得如此神秘兮兮的,更加刺激了他的探索之心。 第三十八章 感谢牛顿 沐梓风又“嗤”的一声,擦燃了一根洋火。那冒着蓝色荧光的火柴棒,摇摆不定的火苗,照亮了贴满黄色符纸的墙面,显得颇为诡异。 这一回,沐梓风对铁门有了更加细致的观察,他看到铁门上居然贴着一副对联。 上联:进此门中有死无生 下联:出此门后失魂丢魄 横批:活人勿入 虽然感觉对联上每一个字都充满了血气和杀气,绝不像一般对联写的那种祝福语的风格,尽管平仄、押韵谈不上整齐。但是沐梓风经过理智、短暂的判断,这的确是一副对联。 细细打量之后,沐梓风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不仅是一副对联,还是一副与众不同的对联。 与其他对联截然不同的地方是: 一般对联写在红色纸上,表示着普天同庆,庆贺佳节。 而这副杀气腾腾的对联,斗大的字居然写在黄色的纸上。 写着黄色纸的对联,沐梓风也不是没有见过。记得小时候的一次过年,他就看过二姨夫家里贴过这样的对联。可是那一天,二姨夫父亲去世了。 所以在以前的习俗中,但凡家里有人去世,要不贴对联,要不用黄纸写对联。那这一副贴在医院地下室的对联,又为何是黄纸打底呢? 联想到墙上贴着的一道道黄色符纸,沐梓风陡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难道这铁道门里关着什么怪异的东西? 顺着诡异的对联,沐梓风将目光移动到了墙面上。他有了新的发现,在铁门的右上角,开着一扇一尺方寸的气窗。沐梓风贴了到墙边,踮起了脚,用手摸了摸气窗上的玻璃,却不防沾了满手的灰尘。 俗话说,好奇害死猫。透过被灰尘覆盖且模糊不清的气窗,沐梓风对里面的情形有了大概的了解,那是一个数丈深浅的大房间。 房间里,横七竖八地摆放着数量众多的白色柜子,一排接着一排依次叠加,多得根本数不清。 “难道是太平间?刚刚一股股寒气,不会来源于太平间的冰库吧?”想到这里,沐梓风不自觉地轻语道。同时感到脊骨一凉,一丝丝冷汗从后背的肌肤渗了出来。 在长安大学读书的时候,他听医学院的同学们说过,一些外国人开办的医院,硬件设施极为先进,特别是太平间,都设有冰库,用来临时存放尸体,冰库里存储着一定数量的寒冰,可以减缓尸体腐烂的速度。 对于一些需要保存的尸体,往往会被送到有太平间的医院。一方面,这样的医院有地方保存尸体,另一方面,他们也有相关的处理经验。 想着想着,一件更让沐梓风感到恐怖的事情发生了,从他的视角窥探而去:一位身穿白大褂,戴着白口罩的人出现在眼帘里。 说是恐怖的事情,主要是那人奇怪的动作,只见他弯着腰、佝着背,背上竟然悬挂着一具长发女尸。 在午夜时分、凉气逼人的医院太平间,看到这一幕诡谲的场景,一般人都要吓得失声尖叫,可恰好沐梓风不是一般人。 因为从小学到大学,沐梓风就从来没有在一班待过,也许是冥冥之中注定吧,他就要做一个不一般的人。 在古墓中、在”怪园“里、在幻塔上,正是凭借着那种不一般的志气和胆量,他屡次逃出生天,保住沐家复兴的星星火种。 接下来,那人又开始了新的动作,沐梓风连忙将思绪拉回现实,定了定眼神。 只见那人缓缓地走到一个柜子旁,拉开了柜子的门,小心翼翼地将背上的尸体放了进去,然后蹲了下来,在柜子上写着什么。 他是背尸人?沐梓风恍然大悟,太平间里的背尸人,素来负责尸体运送、看管。听说这种职业的人,八字都超硬,否则根本做不了这样的工作。 背尸人似乎是工作的有些疲乏,他转过身子,背靠在了柜子上,一只手搭在柜子上,一只手解开了口罩,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哎呀。”一直耐得住性子的沐梓风忍不住叫了一声,其实沐梓风并不是心中胆怯,只是被极度的恶心画面所惊悚。 因为这名背尸人解开口罩的瞬间,沐梓风一眼就窥见他那张奇特的面庞。 说是奇特,不如说是极度丑陋,那人自眼睛以下皮肤,居然全部脱落了,露出了瘆人的白骨,鼻孔里隐约还爬着虫子,着实让人恶心。 沐梓风的那一叫,其实音量很小,但是背尸人却好像立马接收到了,听见动静。 背尸人迅捷的站了起来,常年背尸的工作,让他养成了佝偻着背的习惯,他弯着腰、转身一步一步走向了铁门。 沐梓风见况,只得拔腿就往前跑,只听得身后“嘎吱”一声,应该是背尸人将铁门打开了。 随即,一阵阵沉重的脚步在过道上回响了起来。 穿着千层底布鞋的沐梓风,知道那绝不是自己的脚步声。 通过耳廓里对声音的辨别,沐梓风发现那是一种皮鞋和水磨石地面拍击的声音,他立即在心中知晓了一个事实: 那背尸人正追了过来。 当此之时,沐梓风虽然恨不得自己多长了两条腿,做到疾步如飞,可心中竟也玩心大开,兀自在自嘲道:现在让他去参加学校运动会,估计能打破学校百米赛跑的纪录。 耳边的风声呼呼地响,沐梓风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他顺着原路往回跑,不多时,便穿过了来时的白色防火门,随手将门从外面拉上了。 也就在那一刹那,“咔哧咔哧”的声音从门那边响起,像是指甲挠着门摩擦发出的声音,背尸人“轰一声扑在了门后面。 随即,沐梓风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道正将门往里拽。糟糕,背尸人要拽开防火门。他心中惊呼道。 沐梓风连忙攥紧门把手,拼尽全力往外拉,就像在进行拔河比赛一样,隔着冰冷的防火门,沐梓风和背尸人的角力开始了。 虽然从小练武,沐梓风也算是个骨骼惊奇的男子。但是与背尸人比起来,气力上照样逊色不少。毕竟背尸人常年从事体力工作,力气、耐力自然是沐梓风难以企及的。 随着手中的汗液越积越多,沐梓风感觉门把手上滑溜溜的,握住的虎口有些胀痛,照这样下去,要不得三、五分钟,此门就会失手(守)了。 失手的时间远比沐梓风预料的要早,只见那门已经被拉开了一个缝,一只青筋暴起、露着白骨的手臂在汽灯的昏暗灯光下,异常的显眼。 更为糟糕的是,沐梓风发现电梯里空空如也,电梯不知被升到哪里去了,躲到电梯里暂避一时的想法也破灭了。 门缝越拉越大,眼看沐梓风将要不敌。 “拜拜喽,小爷不陪你玩了!”急中生智的沐梓风,在紧急关头,顿时心生一计。 他索性放开双手,并用尽全身气力,使出了一记“兔子蹬鹰”,猛地朝着白色防火门踹出了一脚。 那力道,似流星赶月、有千钧之力。 于是,在背尸人自己的拉力和沐梓风的蹬力联合叠加下,防火门被重重地撞在了墙面上,沐梓风夹杂着听见背尸人一阵哀鸣,还有摔在地上的重响。 “真应该给物理老师和牛顿行一个大礼啊。”沐梓风此时心中最想感谢的是物理老师和牛顿,因为向来对物理不感冒的他,在力学那堂课上,曾经认真聆听过力学的妙用。 那个叫牛顿的大师说过,物体加速度大小与作用力成正比,和物体的质量成反比。 当然,这也是作为文科生的他,唯一认真听过的章节,起初是为了应用到与小混混打架上来,没想到今夜倒派上了用场。 趁着背尸人哀嚎的劲头,沐梓风赶紧朝着右侧的道路奔了出去。 之前从电梯里下来,他的目光被这白色防火门所吸引,竟然没有发现右侧还有一个通道。 真所谓天无绝人之路,喘着粗气跑了50米左右,沐梓风瞅见,前方的路出现了一丝光芒,像是一个出口,他便毫不犹豫地冲了过去。 果然曙光初现,沐梓风眼前是一大片空地,空地前方有个长长的斜坡。 这也许就是通往上一层的道路,想到这里,沐梓风拔腿就要上去。 “站住,别从那走!”一个身影突然挡在沐梓风面前。 拦在沐梓风面前,是一个高大的医生模样打扮的人。 他戴着口罩、身穿白大褂,身材修长,显得器宇轩昂。 “那不是人走的路。”那人又指了指斜坡旁边的台阶:“从这里上去!” 刚才跑的匆忙,沐梓风没注意到斜坡旁还有台阶。那人义正言辞的指了那条路,若是平时沐梓风想都不用了想,肯定不会听他的话。 但是如今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脚还是按照他的要求,从大斜坡走了下来,顺着旁边台阶走了上去。 而那个人却从沐梓风身边擦身而过,走回了过道。 沐梓风发现,那人看起来很年轻,头发浓密,两眼炯炯有神,特别是前额中间,飘逸着一簇白色头发,显得有些帅气。 “哎,兄弟,你不走吗后面有个妖怪啊。”沐梓风朝着他喊道。 那人头也不回,扔掉了身上的白大褂,露出了一块块结实的肌肉。 也许自己是杞人忧天的,此人看起来绝非寻常之辈,沐梓风心中自语道,或许这点事根本难不倒他,于是对着空气道了声“谢谢”,便转身向上层跑去。 又拐过两个弯,沐梓风终于遇见了一道灰色铁门,信手推开,果然是一层大厅。 重新回到大厅,沐梓风发现窗口护士已经不在岗了。 恰在此时,医院的大钟“咚咚咚”敲响了,沐梓风在心里数了一下,正好是12点了。 圣玛丽亚医院的午夜走来了。 第三十九章 夜袭太平间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有了前一次的惊悚经历后,这回沐梓风乖乖地扯着大腿爬上了医院的四楼。 按照窗口小护士的指引,四楼正是病房层。 在四楼的入口,沐梓风伸出脑袋,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形,顿时感觉一股冷风迎面吹来,更是暗暗地叫了声“有蹊跷”。 原来,他发现这病房层的构造,颇有些古怪。 在中国风水术中,讲究的是“天人合一,阴阳平衡”。圣玛利亚医院虽然是外国人建造,但是细观此间建筑,沐梓风断定设计者必然是深谙风水之术。 譬如,一般的房子都是坐北朝南,但是这里的病房却坐南朝北,朝北的一面则是一堵光秃秃的墙,甚至连一扇窗户都没有开。南北之间的过道更是宽达二十余米。 设计者等于不惜浪费了巨大的建筑空间,也要保证所有的病房都是坐南朝北。这种理念不仅与建筑学中巧妙利用空间相悖,更是与资源紧张的医院实际需求格格不入。 据沐梓风了解,圣玛利亚医院在长安地区属于技术先进的医院,医院床铺十分紧张,能住进来的多是达官贵人、外国人士。为何医院舍掉如此巨大的空间,单单在南面建起病房? 如果对于一般人来说,确实有些匪夷所思。但是对于考古实习生、研究过传统风水书籍的沐梓风来说,道理无非是那样浅显易懂: 医院属于极阴之地,建造者深得此中奥义,将病房建设在阳面上,即南面,是为了集中医院的阳气,镇住阴气。同时,用厚厚的、没有窗户的墙挡住北面(阴面)的阴气。 时值午夜,几乎所有的病房都关着灯,紧紧闭着门窗。空荡荡的走道上,更是没有一个人。都这个点了,病人们应该都休息了。沐梓风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拍脑袋,跺脚自叹。 也许是受到恩师去世的重创,自己在这个时候来看望师母,似乎有些不妥当。因为一般看望病人,都是白天,甚至是上午。由于心中着急,没有顾得上这些繁文缛节了,现在想来还是颇为不妥的,但是已经至此,容不得退去了。 这时候,一股莫名的冷风灌入了沐梓风的后颈,他不自觉打了个寒颤。真是怪了,7月酷暑,都是环城热风,哪来的凉风? 他眼中又飘出了病房层的奇特构造,病房都是关门闭窗的,病房对面又是实心墙,那风从何处来?想到这里,沐梓风不禁向东面移动了脚步,走了约二十余米,他发现经过的病房,都拉着窗帘,从窗户里看不到任何景象。 在尽头,沐梓风瞥见一扇房门半开着,一缕缕灯光从门缝里漏了出来。 风正从那里来,吹得沐梓风脸麻酥酥的,此时,他的短卦早已被汗水浸透,又遇着了风,皮肤感觉凉丝丝的。 沐梓风径直推门而入,一位戴着白口罩的医生在书桌旁正襟危坐,奋笔疾书,应该是值班医生。沐梓风把证件递了过去:“医生,请问吴熙女士的病房在哪里?” 医生头抬也不抬,也没接过证件,沐梓风发现他是个“地中海”,头顶仅剩下一圈毛。 “探望病人时间过了,现在是夜里,病人都休息了,你回吧。”“地中海”还在“刷刷”的记录着什么。 医生说的也没有错,沐梓风只好多问了一句:“请问吴志轩教授遗体还在贵院吗?” “你问这个干吗?”“地中海”突然抬起了脑袋。 “我是他的学生,想瞻仰一下遗体。”沐梓风道明了来意。 “这个我做不了主,警察局立案了,一般人可不准察看的。”“地中海”放下了一直紧握的笔,盯着沐梓风看个不停,但沐梓风却从“地中海”眼神里窥到了一丝慌张。 “那要请示哪位才能批准呢?”沐梓风心中的倔强劲上来了,他自从进了圣玛利亚医院,遭遇种种,让他觉得这里情况绝非看起来那样的简单,吴教授被害,也许暗藏玄机。 “只能问我们院长!” “院长在医院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5楼,你自己去看。”“地中海”用笔指了指楼上,阴阳怪气地说道。 没有再和“地中海”过多纠缠,沐梓风顺着楼梯爬到了五楼,五楼倒是南北两面都建有房间,看起来每一个房间面积不小。他顺着过道一边走一边打量,那些房间门牌上依次写着“实验室”“储药室”,直到过道的尽头,他看到了“院长室”的门牌。 “院长室”的门正虚掩着,漏出的灯光照亮了门外的一尺黑暗之地。沐梓风正准备推门而入,却听见室内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吆西,吆西。 这不是东瀛话吗?沐梓风心头一紧,随即停止了推门。他把耳朵附在门上,听见院长室里确实有两个人在对话,关键是他们用东瀛语在对话。 难道院长是东瀛人? 长安虽然地处大西北,东瀛人并不多。但是这几天,沐梓风一直觉得东瀛人颇为活跃,好像是无处不在,在大夏帝陵、在七星幻塔,今天在玛丽医院,到处是他们的身影。沐梓风又想起了和便衣队“三七开”的对话,他实在弄不明白,东瀛人到底在干嘛? 奈何,大学时候自己没有修过日语,确实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沐梓风知道,肯定绝不是在谋划什么好事。 现在自己贸然闯进去,估计被杀人灭口都有可能。 沐梓风定下打算,转圜之间,回到了四楼。他在想既然明修栈道不可,那就暗度陈仓,一定要先进入太平间,亲眼看一看吴教授的尸体。他觉得警察将吴教授尸体运到圣玛利亚医院,这里又出现了东瀛人,其中必定有隐情。 从孙子兵法的角度来说,叫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自己刚刚闯过太平间,背尸人肯定会认为自己不会“二进宫”,再次前来袭扰。恰好,利用这样松懈麻痹的思想,自己正好能再探太平间。 定了主意,沐梓风走到电梯口,拉了下电梯的闸门,电梯很快来到了4楼,进入了电梯后,沐梓风才发现,根本没有地下室的按钮。 也就是说,刚才电梯是发生了事故,自己才偶然掉进了地下室。 圣玛利亚医院的确有些古怪。沐梓风心中泛起了一丝寒意,他本是无惧鬼神的,但是世上最让害怕的往往不是鬼神,而是算计人的祸心。 从一楼下了电梯,沐梓风发现大厅还是空无一人,就连窗口也没有接待的人,就像一家无人医院。 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沐梓风在大厅转了三遍,也没有发现地下室入口,那自己刚才是怎么上来的了? 看来也只能这样了,灵机一动后,沐梓风找到了进入太平间的新办法,他重新回到了电梯里,用尽力气踹着电梯,只听“哐当”一声,电梯急速下坠,轰的一声掉落下去。 电梯门打开前的几秒,沐梓风有点后悔了,刚才过于莽撞,要是电梯坠落的响声惊动了那鬼魅一样的背尸人,直接开门就看到他的怪脸,将会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正胡思乱想之间,沐梓风发现电梯已经落在了地方,凭着飕飕的凉风,他判断电梯到达的地了。 沐梓风吃力地拉开电梯门,一道熟悉的白色铁门出现在眼前。 拉开铁门,里面黑幽幽的,沐梓风擦亮一根洋火,借着微弱的火光,他发现自己进入了一个房间, 扶着墙摸索着进行,沐梓风感觉墙上砖石像结了冰一样,异常冰凉。突然,他摸到一根绳子模样的东西,便试着一拉,转眼间漆黑的世界明亮了起来。 灯亮了,原来那是一根灯绳。 可是灯光下的明亮世界,却让沐梓风不禁呆了半晌,这绝对不是刚才的地下室,因为他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冰库。 冰库中间整整齐齐放了很多长方形的白色柜子,沐梓风走了过去,随意拉开了一个柜门,一幅令他恶心画面出现了: 一个只有半个身子的尸体,赫然地躺在他面前,就像一只羊被斩断了一半,尸体上长出了星星点点的黑色尸斑。 “对了,那背尸人在柜子上写了东西,这柜子应该有什么标记。”沐梓风恍然大悟,仔细观察着柜子,这下他发现了柜子右下角贴着白纸,上面写着江顺友。 江顺友应该就是这个死者的名字。 沐梓风再看另一侧的柜子,上面写着吴思六。他便顺藤摸瓜,在柜子上寻找着吴志轩的名字。 偌大的冰库里,由于温度作用,尸体存放的时间相对较长。沐梓风逐个察看白柜子。他现在最担心的事情不是找不到吴教授,而是背尸人突然闯入,真不知道是人是妖? 当沐梓风终于看到写着吴志轩的柜子,他缓缓的吸了一口气,本来自己不希望看到老师的柜子,那证明老师也许没有死,现在看到了柜子,眼泪从鼻腔涌到了眼眶。 可是自己既然来到此地,必须打开看看。沐梓风在心中暗暗说道:老师,得罪了。 第四十章 残缺的上半身 沐梓风缓缓地拉开了柜子门,看到那具尸体后,他直呼凶手简直惨绝人寰。 那一具尸体已经看不出了尸形,可以说是惨不忍睹,让人不忍直视。 尸体的情况和在长安大学听到大学生讨论的一模一样,左手被生生地斩断,头颅更是不翼而飞,但是从身材和衣服来判断,这具尸体的主人明显就是吴教授。 到底是谁,对吴教授下如此毒手?沐梓风知道吴教授一向和蔼可亲,没有什么不良嗜好,在社会上更是交往清白,常常是与世无争,为何惨案会发生在他这样一个人的身上。 怪不得师母一见到尸体,便昏厥在地,这番惨绝人寰的景象确实让人无法接受。沐梓风心中荡起一丝丝悲凉,他仿佛能看到师母哭晕在尸体前的场景。 强忍着巨大的痛苦和崇高的敬仰,沐梓风再次瞻仰起吴教授的尸体。尸体的右手压在了腰后,可能是装柜子的时候,没有摆放好。 老师虽然走了,但是也要让他舒适地走啊,这么压着右手肯定不会顺畅。吴教授对他向来是非常照顾,甚至在进考古所也出了不少力气。沐梓风摇了摇头,愧疚地自责:如果自己多去看望恩师,也许他就不会遭此横难了。 想到这里,沐梓风便伸出双手,轻轻地将老师的右手摆放到了一边。他注视着吴教授的右手,呆了半晌,突然又去翻看老师左臂的伤口,那伤口呈现着不规则切口,仿佛是被什么利齿怪物咬扯下来的一样。 “这不是……”沐梓风拧紧了眉毛,他想起来了,这尸体的模样和“怪园”里发现的“三歪子”,死状颇为相似,只不过“三歪子”是右臂不见了。 左臂?为什么要单单斩断左臂?看到消失不见的左臂,沐梓风脑海中浮现起了一幅画面。 那是一次饭局后,沐梓风陪吴教授去澡堂洗澡,给教授搓澡时候发现他左臂上有一块黑色胎记。 斩断左臂和头颅一定是为了掩盖什么?难道凶手怕别人看到吴教授的左臂和头颅? 头颅代表脸,左臂上有胎记。为何单单取走这两样东西,它们之间又有什么内在的联系呢? 沐梓风又仔细地翻了下吴教授的尸体,他发现吴教授的脚有些不对劲, 记得吴教授去年生日那天,自己给他送了一双法兰西国的皮鞋,因此知道他脚的尺码。吴教授中等身材,但是脚的尺码是非常小,自己当时还觉得很惊讶,男人还有这么小的脚。 可是躺在柜子里的那具尸体,虽然没有穿鞋,却看得出和自己的脚差不多大小。沐梓风身材高大,在同龄人中算得上大脚,尸体的脚和自己几乎相差无几。 难道?这不是吴教授的尸体! 沐梓风心跳猛烈地加速,在嗓子眼徘徊。如果吴教授没有死,那么这里就有一些东西值得商榷了,他们要造成吴教授死亡的假象,是为了得到什么? 至少有一点推断可能成立,如果吴教授没有死,那么尸体就是个顶缸的替身。 沐梓风长长吸了一口凉气,心中默默盘算着,有人劫走了吴教授却又不杀掉他。只有一种可能,吴教授身上有着他们需要的秘密。 也可以这样推断,他们在套出秘密之前,还是想让吴教授活着,又怕别人四处寻找,所以用个假尸体代替,造成吴教授死亡的假象。 砍手和砍头,这些残酷的手段,其实是为了用恐怖掩盖教授死亡假象。但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实在算不得高明,所以沐梓风便发现了存在的破绽。 沐梓风刚想再仔细看一下这个所谓“吴教授”,这时候“嘎吱”一声,房间的门打开了。沐梓风顺势蹲下,躲在了柜子后面。 啪啪啪,清脆的皮鞋踏在地上声音,肯定是那个背尸人。沐梓风心跳双手居然抖了起来,但是仍然不由自主地侧在柜子边沿向外窥去。 果然是那个背尸人,他正朝着自己走来,这一次沐梓风正面直观背尸人,这才发现他脸上的肌肤腐烂了一大块,白森森的骨头露了出来,更为诡异的是脸上挂着很多鼻环、脸环,所以之前咋一看,以为是虫子。 一定是自己打开了灯,引起了经过的背尸人注意。虽然背尸人脸部溃烂到几乎看不到眼珠,但是沐梓风能感觉到他在盯着自己藏身的地方。 奇怪的是,沐梓风在堂子里遇到机关、遇到莫名的诡异场景都没有这么害怕,为啥一个背尸人让自己如此害怕。 也许是背尸人长得比较真实,竟比鬼还更可怕。沐梓风见那背尸人一步一步朝着自己藏身之所走来,掌间居然握出滴滴汗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何去何从。 正当犹豫之时,一阵“咳嗽”在太平间响了起来,背尸人转过身去,沐梓风探头望去,看见一个身材高大、戴着口罩的男人站在太平间门口,他眼中充满了不屑,盯着背尸人。 这不是刚才阻挡黑衣人的男子吗?沐梓风差点叫出来。他真是自己的福星啊。在医院里自己遇到困难,就会突然现身。 那男子挑衅的将一个东西朝背尸人砸去,背尸人略一躲闪,鞋子砸在了沐梓风藏身旁的柜子。沐梓风仔细一看居然是只烂鞋,看样子不知道是从哪个尸体脚上的扒下来的。 背尸人见那男子如此嚣张,顿时大怒,直接朝着他冲来,男子轻转豹腰,拔腿就走,转眼间便消失在黑暗中。 而背尸人则是疯狂的追去。 趁着背尸人离开,沐梓风不敢久留,三步并两步,连忙从房间中跑了出来。 他来到电梯井旁,试着拉下电梯闸门,发现电梯门已经可以闭上,便跳上电梯,将阀门拉到1层,电梯很快升到了一楼。 回到一楼大厅里,已经是早上7、8点的样子,大厅里有许多护士和医生在来回走动,间有病人前来看病,沐梓风没有再停留,迅速冲出了医院。 从圣玛丽亚医院出来,天已经彻底放亮。此时,沐梓风的肚子咕咕直叫,的确从昨天晚上开始,自己就没怎么吃东西了。 所以现在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找个地方把肚皮填满,要不然自己肯定没力气赶回城里,中午还约了贾胖子一起去四方街把玉圭换成大洋了。 虽然玉圭都是从沐梓风家里取出来的,但是自己向来说话算话,既然答应了赵紫川要将财宝分给他,就不能不讲信用。 圣玛丽亚医院距离长安有十来里路,周围颇为偏僻,顺着大路往长安走了两三里路,终于看到一家饭店模样的地方,沐梓风毫不犹豫的走了过去,看见门框上挂着一块木制牌匾,居然写着“面馆”两个字,面馆……这店名有点骨感,但是咕咕直叫的肚皮已经等不及他去挑肥拣瘦了。 可以看得出,面馆是由民房改造,甚是朴素。沐梓风走到一个靠窗户的座位,一个身材高大强壮的中年男人跟了过来。 “大兄弟,想吃点啥?” “来碗油泼臊子面?” “嗨,算你有眼光,不是俺吹牛,这十里八乡做油泼臊子面有十几家,但要比正宗老陕口味,还数我们老刘家。” 沐梓风这才注意到那面馆斜挂着一个幡,上面写着“老刘”两个字。 “掌柜的,搞快点,肚子等着填了。”沐梓风催促道。 “好咧,油泼臊子面一碗。”中年男人对着灶台喊道。 灶台上站着穿着马褂的年轻人,他仿佛接到了命令一样,将那手中的面团,一会儿盘在了手臂,一会儿吊在了半空,如作画一样,洋洋洒洒,行云流水,不一会儿手指宽的面条就下了锅。 当一碗香喷喷的油泼臊子面出现在沐梓风眼前的时候,沐梓风几乎说不出来话了,因为馋虫已经爬到了嗓子眼。 他大口大口嚼食着面条,心中直呼“过瘾”,这中年壮汉说的没错,面条的确正宗好吃,但店里生意还是冷清了点,也许是外来人比较少。 正吃得入巷,却听见掌柜的在埋怨。 “我说师傅,你能不能先把账算了。您老一碗面都吃了一个时辰了。” 沐梓风抬头一看,一位穿着道服的老年人正坐在店中央的桌子,他手中持着一幡,上面写着一元一算,但桌上的碗却是连面汤都喝干了。 “把账算了?”那道士站了起来,摸了摸下巴的胡子。 “算了吧!”掌柜连忙挤出了笑脸,摇了摇算盘:“不多,不少,三个大子。” 道士却像听也没听见一样,提着那幡,竟然扬长而去。 “哎,师傅,怎么的,要吃白食吗?”中年壮汉,一把拦住了道士的去路。那伙计也拿着长长的擀面杖,走了出来。 道士摆了摆手,分辩道:“你们好生不讲道理,你们自己说的账算了,我当然可以走了。” “妈的,敢钻字眼吃白食,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中年壮汉吼道,就要上前揍那道士。 第四十一章 一言千金 “住手,老板,这位老师傅的饭钱算我的。”沐梓风掏出一块大洋放在了桌子上。 “大兄弟。”掌柜一把拉过沐梓风,低声劝道:“你有所不知,现在的年月,道士多是假扮的,算命更是骗钱的,你可千万别上了当。” “找钱吧,我想应该有找头。” 中年壮汉叹了口气,对着老头说了句算你走运,便拿了大洋,去找零钱了。 沐梓风当然知道这道士多半是“半路自行出家”,但是看他年龄应该60上下,不是因为贫穷,谁会出来骗吃喝讨生活了。 “多谢这位公子,要不要鄙人为阁下算一卦。”道士见沐梓风江湖救急,便感激地坐在了他的座位旁。 “不用了,大爷,这点小事不算什么。”沐梓风现在只想将面条吃完。 “公子,我观阁下天庭饱满,骨骼惊奇,一看就是有福之命,鄙人还是为你算一卦。”老道执意要以算卦作为回礼。 “这……” “古人云一饭之恩,当涌泉相报,鄙人免费为公子算一卦,也是应当,请报上生辰八字。” 沐梓风本是不愿意算卦,但是看老道如此热情,可能是感激自己付了饭钱,又不好驳回,心想道如今连连遭遇怪事,去算上一卦,也未必是什么坏事。 那道士伸出手指,算了半晌,才站了起来道:“公子面相是极好的,但眼下虽龙困池水,切不可迷失本我,否则祸事近矣。我有20字,公子请谨记。” “既非池中物,岂可慕金足,富贵本无相,来去纵自由。”言罢,老道站起来,扶着幡,大笑出门而去。 沐梓风目瞪口呆:这又是何意? 老道神神叨叨的,沐梓风不知道是否能相信其云山雾罩的真言,正思量间,他瞅见桌子上放着一张黄色符纸。他拾起来一看,上面写着:奉玄帝真武罡。 据说云台山的玄帝宫云台观,是真武大帝修炼成仙的福地,这符纸就是真武大帝的封印。沐梓风将符纸放入了裤子口袋,不管怎么说吧,算留作个纪念吧,毕竟是老道的谢意,总归是好意,的确却之不恭。 吃完了面条,沐梓风重振龙马精神,脚力强劲,赶起路行走如风。不过半个时辰,自己便赶回了长安城,回到家中取出了玉圭。 玉圭乃易碎之物,放在身上实在是不妥当。于是沐梓风翻出了父亲当年留下的皮包,小心翼翼地将玉圭塞进了里层,外面再用蓝包裹裹住。休憩片刻后,沐梓风便急匆匆地赶到了四方街。 说起这四方街,沐梓风自小就知道,四方街是长安城一块奇地。 为什么如斯说呢?因为四方街正如其名,四四方方,包罗万象。这里是西北地区最大的古董文物交易市场。既有金石楼这样的百年老店,也有卷包袱的散客,摆着地摊把生意做了。 四方街鱼龙混杂,却又相安无事。大买卖有大买卖的无奈,小买卖有小买卖的活法。今天有可能发达了雄霸一方,明天又会落魄到街头摆摊卖艺。比如古董界的老杆子们也会眼被鹰啄的时候,错收了几件做旧的“水货”,有可能就赔个精光。 有些刚入行的新撸子,也有在万千水货中看到精品的时候,甚至低价收购,高价卖出,便赚了第一桶金,实现咸鱼翻身。 这样的事情在四方街每天都在上演。但是仍然有各色人等向这里挤来,因为这里的机会确实要多得多。 久而久之,四方街的生存法则越来越清晰了,就是不要阻挡别人发财的路,多给自己留条路。 看官一定以为四方街最出名是古董行,但恰恰不是如此。四方街最出名是典当行。 古董商店在四方街固然多如牛毛,但当铺就一家,那就是大名鼎鼎的19号当铺,又号称万物典当行。 何为万物典当行,一般的当铺只能典当物品,这19号当铺只要掌柜拍板,什么都能当,也是典当行龙头店了。 沐梓风看了看手表,现在已经上午十点十分,是四方街最为热闹的时候。摆摊的,吆喝的,大店纷纷开张,小摊贩们也不甘示弱,将东西摆满了摊子。可谓车水马龙,最是繁华。 “我这东西,绝对是老的,您错过,可就可惜喽。”沐梓风从一个小摊上走过,一位衣着东瀛服装的老人正在把玩着一对小瓷瓶。 “你的这个是真的?”东瀛老人眼神似乎不太好,他凑近了仔细观看。 “哎,如假包换,这听说是从堂子里挖出来的,热乎着了。”摊主是个四十上下头顶瓜皮帽的中年男子,他卖力地向东瀛人兜售着。 沐梓风知道那东西十有八九是做旧的水货,卖家们愿意卖给老外,因为他们出手阔绰,而且辨识能力不强,绝对好忽悠。 如果在别处,沐梓风看到有国人上当受骗,肯定会出手相助。但是在四方街,必须遵守这里的规则,不该说的不说,不该做的不做。况且东瀛人多次侵略我国,抢走珍宝无数。这摊主卖些水货给他,也算是“不义之财,人可取之”。 所以沐梓风没有多事,只是将蓝包裹紧紧的拎在手里,他知道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手里,四方街有钱人很多,小偷可也不少。 之前和贾胖子约好,在听风茶馆碰头。听风茶馆是四方街最大的茶馆,也是19号当铺吴老板经营的店铺。听风茶馆就在19号当铺隔壁。 听风茶馆里说书“不夜三”,名满长安。 长安城说书的,的确多如牛毛,但为何“不夜三”如此出名,甚至外地客人到西北经商也故意绕道来听他说书。 那是因为“不夜三”说书有三绝。 第一绝:消息“快”。“不夜三”能将长安城甚至大西北最新鲜的事情,拉出来吹拉弹唱点评一番。 第二绝:来得“真”。“不夜三”的消息听似荒诞不经,其实在坊间是很接近真实的消息,有时甚至比报纸还来得真。 第三绝:说得“长”。“不夜三”曾经连续说书三天三夜,除了吃喝拉撒,毫无间断,让听客追了三天三夜,过足了瘾,从此“不夜三”这个外号就传了出去。 沐梓风刚刚踏进听风茶馆,殷勤的店小二迎了上来。 “公子,您几位?” “两位,来个靠近台子的座位。” “好咧。” 店小二将沐梓风请到座位上,随后上了一壶碧螺春。刚刚自己忘了点茶,这店小二倒是机敏,给他来了壶这么贵的茶,看来口袋剩下的大洋都得交代了。 沐梓风想到包裹里有一块价值连城的玉圭,就不在乎这点小钱了,他只是略一弯腰,翘起了二郎腿的同时已经正襟危坐,蓝色包裹稳稳地放在自己腿上。 那坐姿颇有些沐家大少爷的样子。 茶馆的中央高高耸立一座戏台,戏台上一桌一椅一扇一杯茶一人,那人正是“不夜三”。 “不夜三”看起来不过30出头,生的尖嘴猴腮,颇为矮小,眼睛珠子直溜溜地转着。 “各位看官,各位看官,感谢赏脸,刚刚我说了大当家遮西北的传奇故事。可这遮西北再厉害,不过是个盗贼,他做的可是杀人越货的生意。而我们四方街做的可都是正经买卖,各位都是做良心生意的买卖人,和各位相比,遮西北完全不够格。” “哎,这时候,有的看官可能会问,我们四方街才能挣多少钱?遮西北可是连村连庄连县城都劫掠的大盗贼。” “不夜三”轻摇折扇,摸了摸八字胡,笑道:“各位看官千万别妄自菲薄,遮西北是用命换钱。而我们四方街曾经有人一句话换来千金,而后这千金又变成万金,这生意经是遮西北万难相比的。” 一句话换千金,‘不夜三’的火车跑得也太远了吧。沐梓风笑着摇了摇头,说书人多喜欢夸大其词,想不到“不夜三”也开始胡乱扯淡了。 “看官,你别笑我在扯淡。”“不夜三”仿佛看透了沐梓风心思一样:“接上回,我们就和各位聊聊四方街最划算一笔生意——一言当。” 那“不夜三”真是巧如舌簧,众听客纷纷拍案叫绝。 原来“不夜三”所言这个“一言当”发生在四方街19号当铺,那是20年前一个雨天,当铺来了一个神秘的当客。 那个当客戴着斗笠,身披黑色大氅,看不清脸庞,张口就要当1000大洋。 可伙计们问他是什么东西,值这么多钱?他却冷笑不说话,只让掌柜的来见,才肯说出来龙去脉。 19号当铺好歹也是长安十一家中的成员,老板吴自勇更是长安地区名商巨贾。要换作别人,伙计们早就将这个不识天高地厚的家伙,赶将出去了。可是那人腰间别着一把金色手枪,伙计们自然不敢怠慢,颇有些投鼠忌器,只得将掌柜吴自勇请了出来。 吴自勇见那人气宇不凡,便正色问他有何物可当,竟能值一千大洋。 那人“哈哈一笑”,走上前去,在吴自勇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吴自勇便脸色大变。 可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吴自勇皱眉思虑了一会儿,便叫伙计立即取出1000大洋奉上。 更奇怪的是,那人拿了大洋,数都不数,也不发一声,旁若无人般从伙计们的惊诧的眼光中走出了当铺。 “各位看官,后来,伙计问吴老板这账如何记?吴老板则告诉他三个字。” “哪三个字?”众人齐声问道。 “一言当!” 第四十二章 万物典当行 趁着各位听众惊讶之际,“不夜三”呷了一口茶。 “这不是明抢吗?怎么能叫典当?”有人质疑道。 “看官莫急,还有下文……”“不夜三”用茶杯盖抹了抹浮在水面的茶沫,笑言:“众伙计见吴老板听了一句话,就送出去1000大洋,觉得颇为奇怪,可是吴老板却忌讳莫深,闭口不谈。” “不夜三”捋了捋胡须,将折扇一合,只听“啪”的一声,拍在桌上。 他又接着娓娓道来。 “约摸过了半年,一天晌午,当铺门口出现一个大箱子。”“不夜三”站了起来,一边在空中画出了箱子的模样,一边睁大了眼珠,露出了贪婪的表情:“各位猜猜箱子里有何物?” “何物?”众人齐声问道。 “里面别的没有,单有一万大洋、一封书信。” “不夜三”一甩长衫的摆子,坐在椅子上道:“各位老少爷们,你们说这事情奇也不奇?” 据“不夜三”描述,吴老板正疑惑间,打开书信一看,书信上写着四个字‘赎一言当’。吴老板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那人赎当了。 听到了这段,台下听众议论纷纷,继而拍手称奇。 “这确实是一段奇事。”沐梓风思忖道,不,简直是太传奇了,虽是“一言当”的故事之前有所耳闻,却不知道这么多细节,真算得上一言当千金了。 正听得入巷间,一只手拍在了沐梓风肩膀上,沐梓风一回头,一位穿蓝色小褂的中年络腮胡男子坐在他右手边,摸着络腮胡笑道:“怎么了,贵人多忘事,公子不认识我了?” 沐梓风看那人一脸陌生相,居然毫不相识。冷不防,左手边伸出一只手,拎起沐梓风腿上蓝色包裹就走。 抢包裹的贼人身材矮小,他抱着包裹便朝茶馆门外冲去,沐梓风刚起身去追,不防被一旁络腮胡子男人伸手拦住。 见包裹被抢,沐梓风气不打一处来,向那男人腋下顺手就是一拳,趁着那人负痛,沐梓风冲出了茶馆,发现抢包裹的贼人正往北面逃窜。 “站住,抓贼。”沐梓风脱口而出,可那贼人毫不回头,眼看就要消失在人群里。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轰”的一声,一个身影从半空中飘了过来,坠落在地上,沐梓风定睛一看,正是抢包裹的贼人。 是谁仗义出手,沐梓风正欣喜着,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敢动你胖爷的宝贝,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贾胖子一脚踩在那贼人手上。 “胖哥,我来看看这个贼。”大少爷赵紫川也晃悠悠地踱着步伐跟了过来。 原来赵紫川被放出来以后,找不到“三歪子”和沐梓风,就去火车站找了贾胖子,才知道今天去当铺换钱,就跟着一起来了。 蓝色包裹摔在地上,皮包也落了出上。旁边看热闹的人瞪大了眼睛围了过来,有的人想捡个便宜,趁着乱子摸皮包走人。 “我看谁敢上前,让你尝尝胖爷的盒子炮。”贾胖子掏出两把盒子炮,对着人群吼道。 众人见他凶狠,便不敢再上前。地上的贼人突然抱住了贾胖子如铜柱般的粗腿。 “大爷,我也是没法子,我是被那些人逼得。”沐梓风定睛一看,贼人居然是一个小孩,不过十来岁。小孩的双手已经被踩的发肿,脸上也摔破了相,鲜红的血顺着下巴滴落了下来。 沐梓风再回头朝茶馆望去,发现络腮胡子男人已经不见,想必是见势不妙,抽机会逃走了。 的确,沐梓风听过坊间传闻,一些小偷从人贩子里买来一些小孩,逼他们去偷去抢。小孩每天如果完不成任务,还要受到毒打虐待,就算完成任务也只能获得一点食物。如果他们病了、死了,他们会被像狗一样丢在路边,无人可怜。 小时候,母亲经常用这件事吓唬他。所以,沐梓风外出时候,都会跟紧母亲,他可不想落到人贩子手里。 看到小孩惨状,沐梓风心中生得一些怜悯,这些小孩从小没了父母之爱,自己也在小时候失去父亲关爱,岂不都是天下的可怜之人。 “哎哎哎,小贼,你胖爷不吃这一套。” “紫川,先把地上包裹收拾好吧。”见四周人多,沐梓风赶紧让赵紫川把皮包装到了包裹里。 他摸了摸口袋,发现还剩1块大洋、5个铜子,1块大洋付了茶钱,又给了小二四个铜子,买来十个大馍,装了两个袋子,交到小孩手中。 “小子,再穷不能偷,得想办法自己挣活路,要不然被人抓住肯定要打死的,知道吗?”沐梓风蹲下来,摸了摸小孩的头,将大馍递给他,说道:“你走吧。” “谢谢恩人,我会报答你的。”那小孩接过大馍,含着泪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他站起来,拨开人群,走向了远方。 “贾胖子,川子,你们来了正好,我们现在就去19号当铺。”所谓财不外露,沐梓风觉得要抓紧办正经事。 “这真是飞贼抢包遭飞踹,义释少年美德传。”“不夜三”拍手大笑,转身走进茶馆,继续说他的书。 “风哥,“怪园”里找到那宝贝,能值多少钱啊?”赵紫川听贾胖子说,探到一块玉,他觉得一块玉能值几个大洋? 沐梓风白了赵紫川一眼,颇为不屑地说了一句:“千年翡翠的万年玉,你不会没听过吧?” “风哥,你说的,那我自然就放心了。孩,我不是担心吗?如果在自家花园里来个监守自盗,要倒腾不出宝贝,也就太跌相了。” “你们家?是我们沐家的花园吧。”沐梓风心中暗暗想道。 听沐梓风说,确实探到了宝贝,赵紫川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沐梓风知道他是想去帮陆清幽了掉赌债,博得美人扑入怀里。 “川子,又想你那小妞了,说实话,嘿嘿,那小妞身段可以哦。”贾胖子逗着赵紫川。 “胖哥,我们这叫爱情。” “还爱情,哈哈。” “放心,待会换了大洋,少不了你的。”沐梓风插了一句,这赵紫川确实是典型的贵公子哥,心里只想着他那个罗曼蒂克那些事。 “哎,川子,‘三歪子’你找到了吗?”沐梓风看到赵紫川色眯眯的样子,突然想起了那天“三歪子”找他的情形,还有“怪园”里“三歪子”的死状。 “没有见到,自从那天你们去‘怪园’以后,他就消失不见了!”赵紫川摇了摇头:“听胖哥说,你们在怪园看到他的尸体了?” “嗯,不一定是他的尸体。”沐梓风瞪了一眼贾胖子,心里说道:这胖子话还真多!贾胖子见状低下了脑袋,将两把盒子炮插到了裤腰上。 三人来到19号当铺,19号当铺共有三层小楼,立在四方街十字路口,是人流交汇之处,端的是热闹非凡。 沐梓风打量着当铺,发现大门两侧贴了一副楹联: 敬天敬地敬祖宗当金当银当万物 横批:一言九鼎 “这真是好大的口气!”赵紫川有些不服气。一般人见了可能也会这么想。但是沐梓风听过“一言当”的故事,就觉得所言非虚,这19号当铺绝对是有实力的主。 走进当铺,他们发现传统行业的当铺也与时俱进了。 当铺里陈设并不古朴,反而有些洋派的风格,进门就是一个大厅,大厅有着玻璃柜台,柜台上有着8个窗口。大厅里吊着49盏洋灯组成的大吊灯,大厅左侧是一个长条洋沙发,对面摆着一个茶几。 大厅里还有两个穿着黑褂的武行在来回巡逻,进出的客人捧着东西来,提着大洋走,跟走马灯一样。 这时候,已经近了晌午,当铺里是人来人往,颇为热闹,好不容易有个窗口没有人,沐梓风等人便瞅空走上前去,翻开皮包,取出玉圭,递了上去。 为什么选择当掉这些东西,沐梓风觉得毕竟是祖传之物,现在要拿去作为寻找《长生经》的费用,等到将来有钱了再去赎回。 那个伙计接过包袱一看,瞬间愣了神。 在贾胖子提醒下,伙计才缓过神来了,他不敢怠慢,连忙请来账房老吴,老吴一看所当物品不是平常之物,自己也做不了主,便急急忙忙去请示掌柜。 当19号当铺掌柜的吴自勇,手拿着放大镜仔细观看那块玉,嘴里还在念叨着什么,沐梓风知道这笔买卖应该做成了。 俗话说,不怕货比货就怕不识货。果然这吴自勇道行颇深,不一会儿,就放下了放大镜,把沐梓风三人请进了雅间,并上了三杯龙井茶。 “小兄弟,我是个生意人,不想问你这东西来龙去脉,我就在商言商,你准备当多少钱?”吴自勇试探的问道。 沐梓风知道当铺这行,就是不停的压掉当物的价格。比如你来当的东西,明明是上好瓷器,会被他说成破瓷一个。这也是当铺行业的潜规则,你来当东西,端的是急等用钱,只能任他宰割。 第四十三章 公子来了 “掌柜的,想必你也清楚。”沐梓风翘起二郎腿,慢斯条理地喝了一口龙井,继续说道:“我这个宝贝是家传的,要不是急着用钱,才不会便宜了你们当铺。” “那我也算是三生有幸了。”吴自勇抚着手笑了:“请公子盘一下吧!” “盘”是四方街特有的生意“黑话”,意思是让对方报个价。在谈价时候,运用生意界的黑话试探人,也是生意场上惯用的伎俩。 如果你的反应如坠云里雾里,会被对方认为是个生瓜坯子。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不专业则是大忌。 “哈哈哈……”沐梓风仰天大笑,略一侧身,将茶杯放在了楠木做的茶几上,睥睨了一眼吴自勇:“我怕张了口,惊吓到吴掌柜,震了贵店的牌匾。” 吴自勇自信地摸了摸下巴的胡须,坦然道:“呵呵,公子说笑了,请报价吧!我们19号当铺,从来没有被吓到过的先例。” 见吴自勇如此自信,沐梓风也不客气了,他伸出左手握成拳头状,在吴自勇面前晃了一晃。 “公子是说1万块大洋?倒也值!” “吴掌柜号称当铺界的泰山北斗,怎能如此家子气,我的意思是……”沐梓风故弄玄虚,拉长了音调, “我的意思是10万大洋!” 贾胖子和赵紫川在一边看呆了半晌,他们觉得沐梓风要价太高了,这吴自勇是典当行业的老手,怎么可能答应呢?这沐梓风也忒儿戏了,10万大洋,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其实沐梓风心中自然清楚,他料想吴自勇是绝对不会答应。自己心中那张底牌,是至少6万大洋。 他只是按照习惯,留给吴自勇砍价的余地罢了。 “公子莫不是没有做生意的诚意?” “哦?怎么说!” “十万大洋,可是笔巨款,虽然这玉圭确实是玉中极品,但是本店确实没有一件物品当10万大洋的陈例。” “以前没有,如今有了!” “何意?” “从我开始了。” 见沐梓风如此自信,吴自勇开始打量着这个年轻人,心中盘算着,其实这块玉价值连城,10万大洋一点不为过,但是开当铺的,压价是本事,更是吃饭的家伙,要是一分价没压就收了,在当铺界的名声就砸了一半。 “公子,我吴自勇是个爽快人,再减1千大洋,9万9千大洋,当期1年,1年不来赎当,玉可就是我们19号当铺的了。”吴自勇斩钉截铁地说道。 此时,贾胖子和赵紫川心中都骂了沐梓风七十二遍了,用眼神催促着沐梓风赶紧应承下来。 只见沐梓风端坐在黄花梨制成的椅子上,半晌不露声色。 “公子,嫌少了?”吴自勇站了起来,皱着眉头道:“那就怪老朽无缘藏那宝物了,还请公子去别处看看?” “罢罢罢……”沐梓风挥了挥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与其让那些生瓜胚子辱没了宝玉,不如当在你这万物典当行。” “公子不悔?” “正如你当年‘一言当’一样,我信你!” “那就这样成交了。老吴给他们支钱。” 账房老吴给他们开了大丰银行的支票。沐梓风拿了支票,赵紫川、贾胖子欢欣鼓舞地作了个拥抱。 走出了当铺后,三人拿到支票,顾不上吃饭,便叫了三辆洋车赶去鹿湖路大丰银行换成现大洋。 把支票换现大洋是贾胖子的提议,说现大洋拿在手里踏实。 虽然沐梓风觉得贾胖子有点土,但是换成大洋一来好使,的确在很多地方,大洋比支票好用。其二换成大洋后,分起来钱也容易多了。 到了大丰银行,沐梓风取出了大洋,按照事前约定每人一份,各分了3万3千大洋。三人又觉得大洋太重,索性换成了300斤黄金,装成三个箱子,一人一箱。 贾胖子风风火火地去豪运楼赎地契,赵紫川则拎着黄金去找陆清幽了。 而沐梓风则有了自己的打算。 突然从一个口袋比脸还干净的穷小子,变成了手握30000多块大洋的有钱人,沐梓风还真有些不习惯。 有钱了,第一件事,就是让母亲从歌舞厅辞职,虽然窦伊茗在歌舞厅不再卖唱,收收账什么的,但也是伺候人的活。沐梓风要让母亲过上珠光宝气的富贵生活。 “娘,你明天别去上班了!“回到家,沐梓风就兴奋地大声嚷嚷,他一把接过母亲窦伊茗递过去的一碗水,”咕噜咕噜“的倒进了嘴里。 喝完水的沐梓风,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母亲窦伊茗接过空空的碗,脸上带着怜爱的微笑:“我不上班?生活的月钱你出啊?” “嗨,母亲!”沐梓风挽着母亲的臂膀:“您看那是什么?”他指了指桌子下的一只箱子。 没等窦伊茗走过去,沐梓风早已耐不住性子蹦了过去,三下五除二打开了箱子。 一块块金灿灿的金条,出现在母子二人眼前。 “啊……”窦伊茗看到如此多的金子,不禁大呼了一声,很快又保持了一个见过世面的大户人家女性该有的姿态。 的确,在沐家辉煌的年代,这些金子算得了什么?可是近年的落魄生活,让他们饱经风霜,对金钱的需求就像沙漠中即将渴死的人对水的渴望一样。 倒不是他们是个拜金人士,只是周围的人都以“黄的”“白的”多寡评价一个人。他们要生存下去,恰恰也离不开“黄的”“白的” 窦伊茗心里十分清楚,即使儿子的婚事,按照长安城里的规矩,也需要一笔真金白银的花销。丈夫早年失踪,她一人艰难地将沐梓风拉扯长大,为了儿子的婚事,更是竭尽全力筹措资金。只是收效甚微,她这些天正为资金的事情发愁,所以看到一箱子黄金,当然忍不住惊呼了起来。 “风儿,我平时都是教导你不偷不抢的,你是不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了?”窦伊茗也反应了过来,沐梓风只是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最近虽然找了一份考古所的工作,但是薪资有限,怎么有能力弄来如此数目的金子,难道是混入邪道了? “娘,这些钱,是我这些日子挣的钱。我现在不方便和您说,以后慢慢和您解释。” “你可千万不能干出伤天害理的事情啊!”窦伊茗听到沐梓风这样说,更加着急了,难道儿子去坑蒙拐骗了?不可能啊,儿子一项被她教导,很是知书达理,品德高尚。绝不会干出有损沐家门风的事情。 “您请相信我,娘,我虽然背着您加入了考古所,但是我没有做过一件违背良心的事情。”沐梓风举起了自己左手,对天发誓道:“如果我骗了您,我就为万蛇吞噬。” 沐梓风一不小心,竟然顺口将大夏帝陵的诅咒当作誓言说了出来,他自己说出来以后,也呆了半晌。 听到了沐梓风发了誓,窦伊茗怔住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一把拽下沐梓风的手。 “傻孩子,别瞎说,娘信你。”窦伊茗努着嘴埋怨道:“这种誓言可不能乱发!“ ”娘,我只想告诉您,您儿子有能力让您过上以前的生活。这都是您儿子凭本事挣得。“沐梓风诚恳地说道。 窦伊茗叹了口气道:“你父亲走的早,我知道你想子承父业,所以才加入考古所,娘不是反对你的梦想,娘希望你能好好的。” 沐梓风点了点头,他知道这表示母亲已经默认他加入考古队的事实。 “风儿,上次和婷婷家人见面,谈得怎么样啊?婷婷母亲怎么说啊?”窦伊茗想到沐梓风的婚事,自然问起了相亲的事情。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件事。”沐梓风脸上露出了神秘的微笑:“娘,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我们该换个地方住啦!” 独门独户,二层小楼,进门是两丈宽的地毯,家中摆的家具是罗马家具设计大师最新作品,家里管家、仆人、厨子、司机等服务人员一应俱全。这是沐梓风看中的房子,价值高达5000元大洋。 “风儿,这是不是太奢侈了,要不然我们退掉,重新买一个小点的房子。”窦伊茗进门的时候,看见管家老黑带着几个仆人向她行礼,口里尊敬地喊着:太太,少爷!她仿佛回到了沐家辉煌时刻。 但是这些年的节俭生活,让她心中觉得住如此豪华的房子,实在是过于奢侈。 “娘,您先上去休息会,待会我让厨子准备晚宴。今晚,我们要见一个特殊的客人,您一定要休息好。“ 窦伊茗点了点头,她觉得她的风儿真的长大了,可以作主了。 沐家的新宅邸座落于长飞路166号,长飞路上住的非富即贵,其实对于沐梓风来说,其他人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这栋房子的对面住了一个特殊的家庭,他们对于沐梓风来说绝不是一般人。 “还真是近啊!”沐梓风自言自语道,他之所以看中这套房子,完全是因为房子距离那一家人足够近。 近的他似乎看见了那个她。 她,还是高高在上、冷若冰霜。 只是他,已经变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公子。 第四十四章 女王的晚宴 “老黑,你过来。”沐梓风对“老黑”招手,将他喊了过来,在他耳边低声密语了一些,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懂了吧?” “少爷,您瞧好了!”“老黑”眨巴着眼睛,点着头、哈着腰。 “那就去办吧!”沐梓风随意的挥了挥手,嘴角咧出了一丝微笑。 下午,五点,林公馆,林家夫人童有容一袭墨绿色旗袍,坐在沙发上,翻着《现代女装》杂志,腿上趴着一只波斯猫。 童有容心里还在思量着晚上去哪里打麻将。童有容在四方街经营着一家拍卖行,经常拍卖一些古董、藏品,她本人对于古董鉴赏也颇有造诣。 “夫人,外面有人送来一个东西。”管家老董走到沙发边上道:“说是送给您的。” 童有容头也不抬,继续翻着杂志。说实话,林家的大宅每天来来回回送礼的人都排成了长龙,再加上在拍卖行经营多年,她童有容金银珠宝、瓷器古玩见了多了去了,几乎可以说这世界上上得台面的事情,自己早已见怪不怪了, “东西?你收着就行了,这点小事,何必还要来问我?”童有容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老董愣了一下,还是赔上了笑脸道:“夫人,要不然您还是赏脸一、二?” 童有容瞥了一眼老董,她知道,这老董如此向她推荐这件礼品,八成是受了送礼的人不少好处,刚想找个借口打发老董,突然又觉得反正无聊,且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呈上来吧!”童有容拍了拍波斯猫的尾巴,猫咪“嗷”的一声立了起来,跳到了地板上,仰着身子,露出了洁白的肚皮。 “好嘞,您看这的确是件不错的东西。”老董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盒子,打开盒子后,一小块、一小块熟悉的长方体,一下子引起了童有容的注意力。 这是一种古老的益智游戏,也是我国历史上一种最吸引人的博戏形式之一——麻将。 只见那麻将是由银块制成,闪着耀眼的光芒,麻将块上面雕刻精细的镂空花纹。 仔细把玩了麻将后,童有容在心中大呼罕见,其实这副麻将年代不过是北清初期,但是最重要的是,使用这款麻将的人,不是个一般人。因为每块麻将牌右侧,都篆刻上三个字: 赵天元 赵天元是北清初期著名的篆刻家,号称他篆刻的印石,一两石头值十两黄金。几百年过去,他的存世作品极其罕见,所以这一副麻将,最值钱不是麻将本身,而是刻在137块麻将牌右侧的三个字:赵天元。 “老董,这是送来的?”童有容镇定了下情绪,心不在焉地将一块麻将放回了盒子里。 “夫人,我说得不错,这的确是好东西。”老董谄媚地笑了。 “东西还行,是谁送来的?是不是要找我们办事?老董啊,你也知道,现在想让子豪下台的人很多,有些事,我们不好办的。”童有容语重心长地说。 “夫人,您看您说的,要是难事,我敢代您收下吗?”老董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书信道:“这是对面邻居送来的,说是您看就明白了。” 童有容半信半疑的接过了信,拆开一看,顿时火冒三丈,又抑制住了情绪,缓缓地舒了口气。 “夫人,您……”看到童有容表情大变,老董心脏飞速的跳动了起来。 “我暂时还没事。”童有容轻轻地咬了咬嘴唇,冷冰冰地道:“老董,我出去一会。” “要安排车吗?” “不用,就在这周边晃一晃。” 童有容阴着脸出了门,送茶的丫鬟险些被她撞到,躲闪之间,茶水泼到了地上。 她抱着满腔的愤怒,迈出了大门,不多时,已经来到一栋房子门口。 那是一栋哥特式风格的房子,充满了低调的奢华,看起来主人非富即贵,童有容犹豫了一会,还是按响了电铃。 随着电铃的响声,大门缓缓地被两个丫鬟推开了,一道三米宽的红地毯,从门口延伸到房子里。 “夫人,您请。”两个丫鬟扶着夫人,引着童有容向前走,童有容这才发现红地毯左侧,搭起了一个戏台,两个老生、一个小生正“咿呀呀”的表演着著名京剧空城计。 红地毯的右侧,十几个仆人和一辆奔驰车,正一字摆开,齐声向童有容问好。 童有容不说话,顺着红地毯上了台阶,一个风姿卓越的女人、穿着白色旗袍,对她盈盈一笑。 “伯母。我来介绍下,这是我的母亲。”沐梓风出现在童有容的眼前,他面露微笑对着童有容说:“今天邀请您来我家作客,就是为上次的事情谢罪。” “哦,你不用了,因为我根本没生气。”童有容皮笑肉不笑、阴阳怪气地答道。 “夫人,我知道您是名媛贵妇,我们今天只是想邀请您共进晚宴,并没有其他的意思。”窦伊茗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童有容虽然心中已经想挥手而去,但是忍住了冲动,她要看看沐梓风这小子,玩的什么花样! 于是,不等沐梓风邀请,童有容带着风,走进了客厅,坐在沙发上。她自己察看着这栋房子,装修的风格,是罗曼克大师的西方古典式,每一个角落都精心设计、装饰着,看起来却平平无实,其实奢华异常,更不亚于自己的林公馆,看来这臭小子是挣到钱了。可是他一个考古实习生,哪来这么多的财富? 在童有容思绪乱飞的时候,餐厅的桌子上已经收拾停当,沐梓风走近童有容问道:“伯母,可以开席了吗?” “你问我?你自己看!”童有容“哼”了一声。 见童有容还是那么高傲,沐梓风也就没再迁就她,示意仆人赶快上了菜。 为了这顿晚宴,沐梓风也是煞费苦心,让仆人们分头出去采购,还请来了仙醉楼的师傅,长安饭店的外国师傅,做了一顿中西合璧、风味独特的晚宴。 、都是些什么菜了?简而言之,是各国的顶级名菜,有中国的传统名菜,也法兰西高级餐点,品种繁多,菜品珍稀,让人眼花缭乱。 喝得是路易14,中国茅台,只是童有容坚持不喝酒,沐梓风、窦伊茗陪着笑脸。喝着酒。 晚宴进行了一会,见童有容一言不发,沐梓风便主动问道:“伯母,那副麻将,我可是去四方街,找了一年,才发现的宝贝,知道您喜欢古玩,特意奉上的。” “麻将是还行,但是你太落魄了!”窦伊茗旁若无人地说道。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伯母,你看我现在有房有车了,您看是否有资格迎婷婷了?”沐梓风直截了当的问道。 “我想听听你母亲的意见。”童有容盯着窦伊茗冷笑道。 “我觉得两个孩子互相喜欢就好,毕竟民国了,我们也该开放了些,是不是,窦夫人?” “哈哈,你是够开放!要不然也不会在那地方工作!”童有容鄙夷地说道。 “伯母,请不要侮辱人。”听到这些话,沐梓风涨红了脸,手中握紧了拳头,要不是婷婷的母亲,他早就冲上去,翻脸不认人了。 “怎么,长本事了,还想动手吗?”童有容“啪”的一声将茶杯摔在了桌上。 “我只是告诉您,我是真心爱婷婷,请不要侮辱我和家人。”沐梓风咬牙切齿的说道.。 “我告诉你,就算穿上黄袍,你也不是太子!你就算有点钱了,在我眼里,永远是低人一等!”说完,童有容站了起来,走出了大厅,撂下一句: 有人养没人教的东西,想娶婷婷,没门! 这一回,沐梓风低估了窦伊茗的苛刻,他以为自己有钱了,窦伊茗就会改变对自己的态度,现在看来,窦伊茗瞧不起自己,已经深入骨髓,她是打心底,蔑视自己。 “娘,对不起,让您受累了。”沐梓风心中埋下了深深地愧疚,他本想让双方见面畅聊,他幼稚地认为有钱了,就解决了问题,没有意识到身份上巨大的鸿沟、落魄的家门给他带来的负面效应。 “风儿,你也别生气,人家说什么,我不在乎,娘只在乎你。” “娘我知道,我困了,我去楼上睡一会儿。”母亲这样说,沐梓风心中更是悔恨不堪。他找了借口,躲进了房间,沉沉地睡去。 看着沐梓风的背影,童有容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当沐梓梓风在八尺宽的大床上睡醒的时候,“林三棍”正站在他面前。 “你呀!怎么不打招呼,就进来了啊!”沐梓风揉了揉眼睛,骂了声:“死棍子,干啥来了?” “小风,我是个警察,你说我来干嘛?”“林三棍”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打量着这个富丽堂皇的卧室:“看不出来啊,老弟,现在是发财了啊!” “嘿,全赖祖上荫德。” “你放心,我不是查你的财产,我来是关于吴教授的事情。”“林三棍”突然压低了声音:“我觉得那里有蹊跷!” 听到“吴教授”三个字从一名警察嘴里说出来,沐梓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你也觉得?” “难道小风你有什么发现?”“林三棍”疑问道。 “你先说吧!”沐梓风挠了挠头发:“你先说发现了啥,我给你参考参考。” “林三棍”白了沐梓风一眼,然后就说了起来,他说上头将吴教授的案子,交给他调查。可是他调查来,调查去,发现了一个天大的疑问。 “什么疑问?” “我在吴教授办公室搜索的时候发现,也就是他失踪的第二天,发生了一件咄咄怪事!” 第四十五章 《金石可鉴》 “什么咄咄怪事?”沐梓风追问道。 “吴教授尸体被发现后,我是第一个进入他办公室搜查的警察。”“林三棍”放慢了语速:“因为从事警察工作的习惯,我总是喜欢盯着那些细枝末节的事物。” “你快点说,别卖关子了!”沐梓风催促道。 “进去的时候,我第一眼就扫见办公桌上的台灯,它幽幽地亮着。我凑了过去,却在书桌上找到了一张纸。”“林三棍”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交给了沐梓风。 “这张纸上的字很奇怪,我们警局里上上下下都没有人认识。”“林三棍”接着说:“我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记忆力还行,我看这几个奇奇怪怪的字,好像在哪里见过,后来反应过来,似乎和大夏帝陵玉石门上的诅咒字体颇有些相像。” 由于参与过大夏帝陵的考古工作,“林三棍”知道大夏帝陵的奇怪文字是由沐梓风破译的。缘于同学的关系,“林三棍”便直接去找了沐梓风了,先是在旧的住处扑了空,几经打听,辗转才找到了这里。 “据我多年的侦查经验,我敢断定,吴教授生前一直在研究着这张纸,这张纸和吴教授的死肯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林三棍“颇为自信地说道。 ”棍子,看不出来啊,当年只会舞刀弄枪的混混,现在我要对你刮目相看了!“沐梓风若有所思地抚摸着那张纸。 这张纸让他牵起脑海中的众多往事,之前在“怪园”里、在长安大学,有神秘的人送来了两张纸条,为他指引道路。现在又出现一张纸条。纵观之前发生的事情,那些纸条确实让他顺藤摸瓜探出了一些奇异的事情。 从圣玛丽亚医院回来后,沐梓风已经将帮助他摆脱背尸人、那个头发一簇白毛的年轻男子列为递纸条的嫌疑对象了。毕竟,那张纸条上写着圣玛丽亚医院几个字,而恰恰在关键时刻,额头飘着一簇白毛的年轻男子出来救了自己。 这一回,又是他的操作?现在,他该何去何从? 见沐梓风半晌不说话、陷入了沉思,“林三棍”“哎哎哎”叫了几声,又推了推沐梓风的肩膀。 被“林三棍”喊回了现实,沐梓风觉得必须当机立断,否则事情肯定还会发生出人意料的变化。从大夏帝陵考古回来,发生了一系列古怪的事情, 他总觉得这些事情看起来没有丝毫关系,在某些方面肯定有着藕断丝连的联系。 “林三棍”的发问,让沐梓风不得不作出回应,他紧紧地攥着那张纸问“林三棍”:”你知道,这上面是啥意思吗?“ “啥意思?”“林三棍”不解地摇了摇头道:“我要是知道,还脱裤子放屁,前来问你?” “这七个字,都是大夏文字。”沐梓风将纸片对折了起来,作成了一个纸飞机,扔了出去,纸飞机在空气中转了圈,又稳稳地落在床上。 “哎,你还讲我卖关子,你说话就说话,做这玩意干啥?这可是证物啊!”“林三棍”不耐烦地嚷嚷道,一把抓过纸飞机,摊开后又递给了沐梓风。 “你还是读书少了,这七个字其实是一个书名一个地名。”沐梓风指着纸上的字,露出了神秘的表情。 “快说啊,别墨迹了!” “《金石可鉴》明理巷。” “呃……《金石可鉴》?没听说过,听起来像书名啊,说的是黄金的事情吗?”“林三棍”猜测道。 “你只猜对了一半!”沐梓风轻声地说道。沐梓风告诉“林三棍”,他没听说过很正常,其实很多学术界的人都不知道,《金石可鉴》是吴教授的正在写的新书,主要内容是关于研究大夏文字的,大夏文字极其难懂,国内几乎只有吴教授精通,他老人家想总结多年的经验,准备造福学术界。由于工程量浩大,书籍还在撰写中,知道的人并不多。 作为历史学教授,吴教授写这类书籍,实在是再平常不过了,但是如果根据“林三棍”所言,吴教授死前一直在研究这个书名,肯定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 沐梓风又想起了在圣玛丽亚医院的时候,他发现写着吴教授名字的棺材,装殓的并不是吴教授的尸体,这些扑朔迷离的事情,让他疑虑重重。 “明理巷我知道,哎,那个吴教授好像就住在那里!”“林三棍”连声叫道。 他的反应倒是提醒了沐梓风,沐梓风想起来了自己去过明理巷,只是那时候并没有人在家。 沐梓风又仔细观察着纸条上的字,清秀楷体。吴教授的字,沐梓风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那是颇有王右军的遗风。 从字迹判断,“林三棍”显然是自作聪明,放在吴教授桌上的纸条,难道就一定是他写的吗?加上之前,莫名飞来两张纸条的经历,沐梓风判断这张字条十有八九不是教授所书。 那么这个书名和教授的家,放在一起,又是何意? “嗨!”沐梓风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道:“你看我这榆木脑袋,棍子,我觉得我有些事情该告诉你了!” 于是,沐梓风将自己在圣玛丽亚医院这段经历告知了“林三棍”,但是将发现东瀛人的事情隐去了,他是个天生谨慎的人,毕竟自己没有确定那是否东瀛人,身上还背负着寻父重任,“林三棍”虽然是同学,但毕竟是个警察,他不想卷入太多的是是非非。 “林三棍”听后呆了半晌,半天冒出一句话:“你的意思说,吴教授没死?不可能,我们警局鉴定过,家属也看过,那具尸体必然是吴教授了!” “据我所知,师母一到现场,就被血腥的惨状惊吓的晕厥了。至于你们警局?估计就看了看大概体型和衣服吧?他们最近不是忙着东瀛人的案子吗?”沐梓风带着嘲讽的口吻问“林三棍”。 衣服、体型,在他也眼里,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桃代李僵的,说明不了什么。 “东瀛人?那是“蓝衣社”的便衣队在查,涉及两国之间的大事,我们这个地区警局可管不了。”“林三棍”见沐梓风揶揄自己,连忙和便衣队的事情扯掉关系。 便衣队是民国神秘组织“蓝衣社”的最外层力量,负责缉捕、审讯,便衣队不过是“蓝衣社”最不起眼的力量,但是走到哪里,别人都畏惧三分,至于“蓝衣社”,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模样,只知道如果落入他们魔爪,活着的概率和吃饭被鱼刺卡死的机率差不多。 “棍子,虽然你武艺高强,但是你当警察没两年吧,这么大杀人案让你一个人破案,是不是太重用你了?”沐梓风见“林三棍”对便衣队忌讳莫深,便转移了话题,他确实觉得奇怪,这样大的杀人案,怎么交给一个刚刚没工作几年的警察来跟了。 “怎么了?小风你的意思,我没有破案的能力吗?”“林三棍”有些不高兴了,毕竟他是一个纯正的阿瑟·柯南·道尔的崇拜者,更是常常自诩长安“福尔摩斯”了。 “好好好……,怪我一时口误,我的意思是,你们上头也太不重视这一起案子了,毕竟吴教授也算学术界的名人了!”为了不彻底惹恼“林三棍”,沐梓风连忙解释并捧了一下“他”:“我知道你林公如当年狄公一样,神算无遗,什么蛛丝马迹都逃不过你的法眼。” “那是,毕竟吃这碗饭的,没两下子,如何在这里混了。”“林三棍”被沐梓风捧的有点飘飘然了,也自吹自擂了起来。 “但恕我多嘴一句,吴教授真的有可能还活着,我在医院所见所闻可以证实这个猜想。” “可是我调查的可是吴教授之死,不是吴教授失踪案啊!”“林三棍”连连摇头道:“不可能,绝不能!” “我知道你有顾虑,我也不敢肯定吴教授还活着,至少我敢肯定的是圣玛丽亚医院那具尸体不是吴教授!”沐梓风穿起了衣服,准备下床。他在想反正现在没有新的线索,不如就按照纸条的指引跟下去,看看到底会有什么新发现。 既然,吴教授未必魂归九霄,那么,要破译“怪脸”的遗言,找到《长生经》所藏之地,必须找到吴教授。现在看来,这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寻找父亲的线索啊。 “圣玛丽亚医院还真诡异,那要是按照你说的话来推理。”“林三棍”突然扬了扬臂膀:“我们现在应该去圣玛丽亚医院查访一番?“ “不!”沐梓风已经穿好了衣服:“棍子,我上次夜闯医院,那边已经警觉,我们再去肯定发现不了什么踪迹,我们得再去吴教授家里查访一番,正好我也要去看看师母!” “查啥?”“林三棍”疑惑地问道。 “去查一查吴教授的书架上,有没有《金石可鉴》那本书!”沐梓风走到楼梯口,喊了一声:“老黑,备车。” 黑色奔驰车一溜烟的从沐家大门里开出来,一双恶狠狠地眼睛目送着汽车消失在视野里。 两人来到了吴志轩的宅第前,沐梓风发现吴宅并没有按照习俗挂上白皤,他一连敲了几次门,依旧没有声响。 第四十六章 吴宅魅影 明理巷位于长安城城南偏僻之所,附近住得多是纺织厂、机械厂的工人,是一个不甚繁华、较为破落的地方。按道理吴教授的月钱不低,应该能住到更好的地段。 由于“古董疯子”的绰号所累,吴教授常年花费巨资在古玩上,所以捉襟见肘的资金储备,让他只能住在明理巷这样的贫民窟。 来到吴宅的时候恰好正午,明理巷的居民们大多去工厂上工了。街上没有一丝风,更没有一个人。只有那火辣辣的太阳、聒噪的知了声,撩拨的沐梓风心神不宁,从头上流下的汗水几乎将全身衣衫都浸透了。 又接着敲了一会儿大门,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沐梓风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后脑勺。 “瞧我这记性。”沐梓风略带尴尬地对着“林三棍”说道:“师母吴熙还在医院休养,家里当然没有人。” “啊……你早不说,不是白跑一趟吗?”“林三棍”埋怨了几句,转身抬起脚步刚要走,突然又拽住了沐梓风的肩膀。 “小风,你看,那是什么?”顺着“林三棍”的手势看去,沐梓风一眼瞄见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吴教授家里院墙上一跃而入。 “那是……。”沐梓风惊讶地刚要嚷了出来,又及时止住了。 只见“林三棍”伸着瘦长的手臂,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勃朗宁手枪,麻利地打开了保险,顶上了枪膛。 “你的意思?我们跟进去?”沐梓风轻声地说着,并用手指了指吴宅的大门。 “小风,知道福尔摩斯怎么探案的吗?”“林三棍”像是猎豹看到猎物一样,嘴角咧开了神秘的笑容。 “棍子,你说吧!”沐梓风满脸不在乎的样子,他知道这位自封的大侦探又要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就像我这样。”话音刚落,“林三棍”飞起如筷子一样粗细的双腿,一跃而起,轻舒猿臂,在院墙上略按了一下,一道炫目的白光后,穿着白色工装的“林三棍”已经没了踪影。 几乎在同时,门那边传来一阵轻轻的敲击声,沐梓风知道是“林三棍”进了吴家内院了。 没想到这一回,”林三棍“倒是言出必行,行动和语言一样快,沐梓风看得目瞪口呆,心想:“‘林三棍’探案本事到底如何,着实不清楚,但是这3米高的围墙轻松蹚过,轻功果然了得。“ “小爷,我也不是酒囊饭袋。”沐梓风屏气凝神,朝着院墙的方向一个助跑,双脚用力地在墙面上蹬了几下,身体便腾在了半空,双手趁机撑到了墙顶,接着一个武将下马,稳稳地落在了院里。 吴宅的面积虽然不大,但是别有洞天,是吴教授当年亲自设计的,颇有些北派四合院的风格。客人一进门,就会遇见一块三米长宽的影壁,影壁是有渭河巨石整体浮雕而成,雕刻着一棵松树和一棵柏树,寓意着松柏长青,迎送来往。 沐梓风多次来过吴教授家,对院里的情况、布局熟稔的很。 影壁的后面,是一条碎石泥浆混合铺成的小路,小路两侧分别种了一棵桃树,一棵李树。李树下面,放在一只金鱼缸。沐梓风窥探了一番,发现所有的金鱼都浮在水面,翻出了惨白的肚皮,一动不动。 “一定是师母伤心过度,无瑕喂鱼了。”沐梓风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 诗经有云:何彼穠矣,华如桃李!平王之孙,齐侯之子。对于沐梓来说,他深深地了解,这“一桃一李”寓意着桃李满天下的意思。 那样一幅场景,让沐梓风回忆了很多事情,每次桃李成熟的季节,师母吴熙总会喊他过来,让他陪吴教授在桃李树下,啖桃李,煮新茶,观金鱼,下围棋,等等,不一而足,不亦乐乎。 而在那时候,师母总会露出母亲般慈祥的笑容,看着他们师徒二人。沐梓风知道师母是可怜自己没有父亲,其实在心里,他早已将教授夫妇视作至亲。 “哎,棍子去哪里了?“沐梓风瞅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林三棍“的身影,顿时警觉了起来。他打量着面前一栋2层小楼,因为小楼的门扉是虚掩着,隐隐约约地露出了幽幽黑暗。 “难不成棍子跟着黑衣人进了小楼?”沐梓风一边猜测着,一边迈上了台阶,进了楼里。 随着“嘎吱”一声响,木门发出了一阵呻吟,院外的光线射进了屋内黑暗之中,沐梓风的目光穿过空气中浮起了细尘,窥见了屋子里,桌椅倾倒,凌乱不堪,像是被人翻得七零八落的,在寻找着什么? 凌乱的场景,让沐梓风想起了“林三棍”交给他的纸条,“金石可鉴明理巷”? 沐梓风他们此番前来,是为了寻找那本《金石可鉴》的手稿,因为上面有可能发现吴教授失踪的秘密。可是现在这一副场景,表明了已经有人在吴宅里搜寻东西了,刚才的黑衣人,极有可能就是来寻找东西的。 “是不是为了钱财?”沐梓风萌生了一个想法,但是很快他否定了这个的论断。他环视屋内,看到很多书画、玉器随意堆在地上,要知道,那都是吴教授多年珍藏的孤品,但是这些古董的价值就无法估量! 珍贵的古董被随意丢弃,来者肯定不是为了钱财,那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沐梓风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那些人是不是也为了那本《金石可鉴》的手稿?他的目光自然转向屋内的一个角落,那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二楼,正是吴教授的书房和卧室,也正是《金石可鉴》最有可能存放的地方。沐梓风清晰地记得,自己上一次拜读《金石可鉴》手稿,就是在楼上的书房里。 想到这里,沐梓风“哗”的一声,抽出了背上的越王剑,剑锋发出刺破空气的鸣声。沐梓风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东倒西歪的家具,弯着腰、横着剑,作出最佳的防御姿势,朝着楼梯缓缓地拾级而上。 由于这段时间一直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从圣玛丽亚医院回来,沐梓风就将越王剑绑在了背上,并在闲暇之时,重新温习了太极剑术,那是他小时候练习的剑法,多年不练虽有些生疏,但是力道比少时拿捏的更为精准了,背上剑的自己,看起来就越发像一个剑客。“林三棍”还嘲笑过他,说都是火器的时代,不需要舞大刀的。 在沐梓风看来,在这样的狭窄的空间里,手持一柄短剑,远远比长短枪要占优势。也许没等摁下扳机,他的剑就已经刺破了对方的喉咙。 一边登着台阶,沐梓风一边将疑惑的目光推向纵深,他还是没有看到“林三棍”,小楼里安静的仿佛能听见一根针的落声。木制的台阶在他的脚下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登上了二楼,沐梓风轻车熟路地朝西边的书房走去,二楼墙上有两个窗户,虽然紧紧关着,但是透过玻璃的光线,将屋内的照亮了不少。他远远地望见书房的门是开的,书柜倒在了地上。 走进书房后,沐梓风瞧见书桌上、地板上,各种书籍横七竖八地堆着,这样的情形更让他确定了心中的想法,《金石可鉴》的手稿还有人在觊觎,区区手稿里到底有着什么秘密? 他知道,这份手稿里有着最完整的大夏文字注释,在出版之前,也是极为机密的,沐梓风虽然有幸看过手稿,但是并不知晓手稿的存放之处。想必,来寻找手稿的人,也不知道手稿所在之处。 “冒昧了,老师。”沐梓风在心中念叨了几句,便一一搜索了起来,《金石可鉴》手稿他记得是用长安大学制发的稿纸撰写而成,沐梓风之视吴教授犹如老父,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吴教授对他格外的器重,吴教授将正在研究的大夏文字,教授了沐梓风,包括部分的《金石可鉴》的手稿,他也有幸学习过一、二。 所以,沐梓风虽然只是区区实习考古师,但是在大夏文字研究上,他却成了国内为数极少的顶尖人才。目前,沐梓风认识的大夏文字达200余个,要知道易庭芳认识150多个,都已经是考古界的翘楚了。 书房不大,沐梓风很快就搜寻完毕,他又走出了书房,环视了二楼,没有发现“林三棍”和黑衣人身影,虽然颇有些困惑,但是沐梓风知道“林三棍”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追踪而去了。既然是这样,他决定集中精力,去搜寻《金石可鉴》的手稿。 那份手稿现在如此炙手可热,肯定藏着什么重要的线索。 抱着这样的信念,沐梓风再次返回书房,仔仔细细地观察着每一个角落,书房的布置很简单,一个书柜,一台书桌,一只椅子,书桌和书柜,都没有上锁,被沐梓风全部翻过,就是没有找到手稿。 书房里面积狭小,物品也极其有限,难道那些人已经抢先一步,拿走了手稿。沐梓风心中思量着,也不排除存在这样一种可能的。 正当沐梓风就要放弃寻找手稿,准备走出书房的时候,一道黑光从他眼前掠过,拦住了他的去路,又落在了书房的一块地板上,黑光里飘着两个猩红色的点点,就像两只充血的眼球。 沐梓风定睛一看,顿时头皮一麻,这不是它吗? 第四十七章 谁是凶手 “喵喵喵……”一只黑猫抬起了右腿,狠狠地敲在了地板上,朝着沐梓风龇出了牙齿,作出了挑衅的动作。 这不是吴教授养的宠物猫吗?沐梓风看得颇为真切,正是那只黑猫。上次在长安大学小礼堂,就是它衔了张纸条,把自己指引到圣玛丽亚医院。 虽然早就听说那黑猫颇通人性,可是这一回,它的奇怪动作,沐梓风还是有些不解其意。 “黑猫啊,黑猫,你要真是忠义之猫,倒是说说教授去哪儿了?”刚刚被它吓了一跳,沐梓风没好气地训斥了黑猫几句。 那黑猫仿佛听懂了人话,只听得“瞄”的一声,一道黑云突然腾空而起,它从沐梓风肩旁擦身而过,朝着楼梯间窜了进去,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真是怪哉!怪哉!猫也成精了!“沐梓风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在回头的瞬间,一眼扫到了黑猫刚在站着的地板,那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俯下身子,沐梓风清晰地睹见,那地板上竟留下了五道深深的爪印。 “这爪印代表什么意思?”沐梓风抓了抓头发,又摸了摸那爪印,犹如刀刻斧劈一般,陷到了地板里。 圣玛利亚医院的事情,让沐梓风觉得黑猫的出现,不是一件凑巧的事情,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于是,沐梓风回想着黑猫刚才的动作,它用右腿敲击着地板,又在这块地板上留下爪印,难道这块地板里,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玄机。 想到这一茬,沐梓风用右手握拳,敲击了一下地板,地板发出了“啪啪啪”的响声。沐梓风似乎发现了什么,将右耳凑在了那块地板上,又敲击了几下。 “啪啪啪……” “不对。”沐梓风在心中惊呼了一声。一般敲击地板会发出沉闷的回响,但是刚刚那段响声,确是清脆无比。 难道?沐梓风疑惑了起来,他将越王剑顺着地板的缝隙插了进去,立即感觉到地板有些松动。 他屏气凝神,大喝一声:着! 只见地板向上翘了起来,被硬生生的撬开了一个缝。 果然有暗格! 沐梓风伸出左手,将翘起的地板拉开,发现下面藏着一块铜制的板面。 铜制的版面十分光滑,没有任何雕饰,沐梓风观察了一会,判断这是一口铜箱,它镶嵌在暗格里,一定是为了藏着什么秘密。 沐梓风再用越王剑去撬那铜箱,却找不到一丝一毫的缝隙。又用手指抠铜箱,铜箱纹丝不动。 “看来这铜箱是有机关,绝不是用蛮力就可以轻易开启。”沐梓风拧紧了眉毛,苦思冥想到底如何破关而入。 当目光再次扫到撬开的那块木板,五行深深的爪印,黑猫抬腿的动作,敲击木板的姿势…… 他想起了一件共同特点的事情,研究考古学的他,特别关注生活中发生的同类事件,因为相同特征的事物,必然有着奇妙的内在联系。 比如,黑猫敲击了地板五下,在地板上留下了五道爪印。这一切表明“5”是个特殊的数字。 说不定从这样的思维角度入手,是有可能打开铜箱的。沐梓风学着黑猫的样子,试着用右手,按照黑猫敲击地板的节奏,在铜箱上敲了五下。 响声未落,又听见“嗖”的一声,那铜箱的盖子往右飞速的一缩,露出了一个口子。 激动地沐梓风将目光向箱子里瞧去,发现箱子里躺着一本书,拾起来定睛一看,果然是《金石可鉴》的手稿。 翻开“金石可鉴”四个大夏文字做的封面,手稿里写着密密麻麻的字,有民国版汉字,有大夏文字,还绘有奇异的图案。 吴教授写《金石可鉴》花费了半生心血,手稿虽然尚未完结,已经厚厚一沓,约有3、4万字。 沐梓风又掏出了口袋里那张纸条端详了半天,“金石可鉴明理巷”,吴教授的办公桌上的纸条,为何单单写着这本书的书名,难道里面有着什么暗示吗? 从头到尾,沐梓风粗略看了一遍,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标记,心中便思量道,一时半会,也实在找不到突破口,不如等回去以后再慢慢研究。 他笃定心思,将《金石可鉴》用一块布兜包裹了一下,系在了自己的腰间。 “这棍子,跑到哪里去了?”找到了《金石可鉴》之后,沐梓风想起了“林三棍”,自从他进入了吴宅,“林三棍”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不见了踪影。 “会不会在后院?”由于多次到吴教授家作客,沐梓风对吴宅的布局了如指掌。 吴宅虽然面积较小,但是建筑物错落有致,分前院,主楼,后院三个部分,在前院、主楼未见“林三棍”,那么极有可能他是在后院。 于是,沐梓风走到了过道上,推开了墙上的木窗,伴着“咔嚓”一声响,沐梓风伸出了脖子,俯视着后院,从二楼看去,后院除了一口天井、一堆杂物,什么人影也没有。 “什么东西?”沐梓风正仔细察看着后院,突然,他感觉有什么液体滴在脖子上。 他急忙用手抹了一把,一股血腥直钻鼻腔,定睛一看,手上沾着几滴鲜血。 沐梓风条件反射的回头一看,顿时全身颤栗起来,鸡皮疙瘩像电流一样瞬间游过全身。 原来窗户上方的约一米之处,趴着一个没有毛发、似人非人的怪物,正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沐梓风。 它的腿卡在屋顶上,脸向沐梓风凑了过来,特别是那张脸和那个脑袋,不知被什么利器划上了无数道血口子,有的已经化脓了,鲜血正一滴一滴的落在了沐梓风的脸上。 “哇……”沐梓风赶紧将身体往房间里一缩,“砰”的一声将木窗关上了。 握紧手中的越王剑,沐梓风“噔噔噔”从楼梯上连跑带跳的下来了,身后传来“轰隆”连续几声巨响。 眼看沐梓风就要推开楼下的门,冲进了前院,就在那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一阵腥风卷过,一只冰冷的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沐梓风停住了脚步,从搭在肩膀上那只手的体温,他感觉那不是人的手。 “鬼搭肩”,这种情况只是在传说中听过,小时候母亲在他不听话的时候,用这个故事恐吓过自己。现在遇到了“鬼搭肩”,沐梓风却不知如何应对。 按照老人的说法,“鬼搭肩”的时候,你回头,鬼就会吸走你的阳气,你拔腿就跑,鬼就缠上你的魂魄,是一件左右为难的事情。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沐梓风感觉身上冷汗一阵一阵渗了下来,自己到底该如何抉择? “大不了同归于尽,看你这怪物吃小爷一剑。”进退两难的沐梓风横下心思,准备向后侧挥出越王剑,这时候,一个幽幽的女声在耳后飘起: 风徒儿。 这三个字,犹如千钧之力,竟然让挥出的宝剑,硬生生的停了下来。 他必须停下来,因为在人间,只有两个人这样喊他: 一个是师傅吴志轩,另一个则是师母吴熙。 沐梓风连忙转过身子,打量着眼前的如同鬼魅、不知敌友的怪物。 看到怪物的样子,越看越眼熟,不知怎么的,沐梓风一个激灵,瘫倒在地,丢掉了越王剑,接着抱着怪物的双腿嚎啕大哭起来,口中竟喊了一句: 师母! 那怪物居然是师母吴熙! 只见吴熙头顶上没有一根头发,头顶上、脸上的皮肤全部溃烂、化脓。她指甲留的很长很长,指甲缝里堆满了凝固的黑色血块。 沐梓风又进一步发现,吴熙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黑色素服,她露出来的皮肤,也是血肉模糊。 要不是通过声音的辨别,沐梓风左右也看不出,这就是师母吴熙。 “师母,你你你……怎么了?是谁把你变成这样!”看到吴熙如此惨状,沐梓风双臂颤抖了起来,越王剑“啪啦”一声跌落在地上。 “风徒儿,求你了,求你了,杀了我吧,杀了我吧!”吴熙突然像疯病发作了一样,她疯狂地将指甲插进了受伤的皮肤里,在身上划出了一道道血沟,鲜血瞬间喷洒了开来。 那吴熙全身的血疤,竟是她自己用指甲疯狂挠破的。 “不不不,不要这样!”沐梓风见吴熙疯狂自残,连忙上前阻拦她,可是吴熙变得更加狂暴,一把将沐梓风推到了墙角,那力量,完全不是一个柔弱女子该有的。 “杀了我,杀了我……”吴熙一边大叫着,一边又朝着地上扑去。 地上正躺着一柄寒光闪闪的越王剑, “不……不……”沐梓风意识到了什么,连滚带爬冲了过去,先一步将那柄越王剑抢在了手中。 心中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沐梓风,却听见了“扑哧”一声响,那是金属和肉体碰撞发出的声音。 耳边的呼喊也停了下来,小楼随即安静了下来。 对沐梓风来说,安静后的世界,他永生难忘:一幅极其惨烈、血腥的景象正刺激着他的脑神经。 那柄越王剑的剑柄握在他手中,剑锋却从吴熙的胸前穿膛而过,鲜血溅落在沐梓风的脸上,染红了《金石可鉴》书稿。 原来,吴熙在极其痛苦之下,扑向了沐梓风手里的剑,在胸膛和利剑碰撞之下,了结了自己的生命。 “谁把你害成这样!是谁,谁,谁?”沐梓风又反应了过来,一下子托住了吴熙倒下的身体,悲恸大吼。 “不可说……不可说……” 呻吟着一句话后,吴熙一瞬间露出了鬼魅的笑容,又垂下了光秃秃的头颅。 师母死了,死在了自己的剑下。 沐梓风的精神世界也崩溃了。 “你你……你在干嘛!”“林三棍”不知什时候,出现在沐梓风身后。 “这是我师母……她……”被一连串的变故所打击,沐梓风有些神智不清了,他竟然一下子抽出了吴熙胸口的越王剑,喷出的血花,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 “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 “你……你你杀了你师母?”“林三棍”慌张地举起手枪,瞄准着沐梓风:“你站住,别过来,再过来,我可要开枪了!” 第四十八章 燃烧的小楼 “小风,你是真疯了吗,我万万没想到,你居然成了的杀人犯?” “林三棍”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他痛苦地摇了头:“你为什么要杀你的师母?就算是一头狼,也知道报恩!“ “杀了我,杀了我!” 沐梓风两眼无神,口中兀自自言自语。 “别过来,别过来!” “林三棍”的食指抠向了手枪的扳机,再次大声喊道:“别逼我,别逼我!” 此时的沐梓风早已失去了心智,哪里听得进去“林三棍”的警告。他一手持剑,一手无力地向前伸着,踉跄着奔向“林三棍”。 砰砰砰…… 沐梓风听过,那是子弹刺破了空气,空气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沐梓风的大脑传来“嗡”的一声巨响,像是被重重的撞击了一样,一股硝烟气味钻进了鼻腔。 一阵清脆的枪声,在他耳间环绕回响。 沐梓风猛然清醒了过来。 ”林三棍“却像一座山一样倒了下去。 “棍子,棍子。”反应过来的沐梓风意识到,有人开了黑枪。 他弯腰躲闪趴了下来,顺势抱住了“林三棍”。 一连串飞来的子弹,将沐梓风右边的一只板凳击得粉碎。他环视小楼,发现小楼外、二楼上纷纷出现了黑影。 “下这样的狠手,一定来者不善。”沐梓风心中念道,他在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给“林三棍”裹上了,权且堵住那流血的伤口。 再次去窥探那些黑影,这一回,沐梓风清晰地瞧见几个蒙着口罩的黑衣人,正举起长短枪向他作出射击的姿势。 “那是你……你的人吧,你够狠!”“林三棍”冒完了一句话,黏黏的血便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林三棍”又昏厥了过去,沐梓风发现他胸口上出现了两个黑黑的血洞,正汨汨流着血。 “不不不,棍子,棍子,你听我解释!”大脑清醒后的沐梓风明白一件重要的事情:“林三棍”误会了自己,认为是沐梓风杀了师母。被“林三棍”发现后,还安排人向他开了黑枪,杀人灭口。 “棍子,棍子,你不准死!”沐梓风疯狂地摇着“林三棍”,师母死了,他不希望再死人了,何况要是“林三棍”死了,再也没有人证明自己到吴宅的意图,他沐梓风也许真的要背上“杀师母和朋友”的累累罪行了。 这时候,黑衣人的子弹愈发的密集了,屋子里的家具被打碎了一片,灰尘四溅。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连续的变故和悲剧,愧疚之情已经塞满了沐梓风的胸中。之前师母暴死剑下,现在昔年同窗,又倒在面前,黑衣人突然杀出,种种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全部发生在此时、此刻、此座小楼。 事情肯定没有那么凑巧,黑衣人来势汹汹,狠下杀手,所为何事?吴熙死前,留下“不可说”的遗言,又是何意?沐梓风强忍着心中的悲痛,镇定下情绪,大脑在飞速的运转,为今之计,自己一定要冲出吴宅,将“林三棍”送去医院救治,“林三棍”他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可是楼上的黑衣人和楼外的黑衣人攻击的甚急,射出的子弹组成了交叉火力网。沐梓风蹲在角落里,动弹不得。子弹扑簌扑簌从他的头上飞过。 “啊……”突然,沐梓风大叫一句,翻过身子,躺在了“林三棍”的身旁,耳朵却竖了起来。 “好了,好了,你的去看看!别把那东西打碎了!”楼上有人在说“东瀛话”,接着一阵沉重下楼梯的声音响起了。 枪声全部停了下来。 一个胖胖的黑衣人走近沐梓风,用脚踢了踢他的大腿,沐梓风没有丝毫的反应。 “大佐,他已经死啦死啦的。”胖黑衣人抬头向着楼上那位被称为“大佐”的人报告道。 “你的,先拿了书,再补一枪,不留活口!”楼上的黑衣人又在发号施令了。 “嗨。”胖黑衣人点了点头,弯腰伸手就要去摸沐梓风腰间的《金石可鉴》。说时迟,那时快,沐梓风瞬间睁开了眼睛,一个鲤鱼打挺,横剑架在了胖黑衣人的脖颈间。 “又是东瀛人!”沐梓风咬紧了牙关,一手指向楼外的黑衣人:“你们要他活,就给我退出去,给我退出去!” “啊……”胖黑衣人想反抗,却不防被沐梓风用擒拿术分筋折骨手,折断了手臂,瞬间的痛苦,让胖黑衣人惨叫了起来。 楼外的黑衣人见况,投鼠忌器,有的拿着枪,有的想放下枪,不知所云。 “包括你……”沐梓风挟持着胖黑衣人,侧着身子对着楼上的“大佐”大吼。 “井下少尉,你的功绩神皇不会忘记!”楼上的大佐冒出了这一句话,沐梓风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暗叫了一声:不好。 听得两声枪响,沐梓风劫持的胖黑衣人脑袋一垂,身体一瘫,竟然没了气息。沐梓风低头一看,胖黑衣人眉头两个血孔。 这个大佐好生冷血,居然开枪将手下——胖黑衣人杀死,就是为了不受制于沐梓风。 几乎是在同时,楼外的枪声再次响起,沐梓风急中生智,顺手将胖黑衣人的尸体推了出去,飞来的密集子弹全部打进了尸体中去,血花溅满了小楼,到处氤氲着血腥的气味。 趁着机会,沐梓风背起“林三棍”朝后堂跑去。 推开后堂的门,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顶在了沐梓风额头上。 “你的,退回去!”一个瘦小的黑衣人正举起手枪,对着他叫道,沐梓风看他双腿罗圈,果然是东瀛人。 “好,好,好……”沐梓风一方面答应着,一方面突然大叫一声:“谁!” 瘦黑衣人被沐梓风一惊,注意力顿时被分散了,沐梓风以闪电般的速度躲开枪口,同时,那柄越王剑已经挥出,连同瘦黑衣人的喉咙、枪管,一瞬间全部斩断。 瘦黑衣人哼都哼一声,倒在血泊中。 沐梓风跨过瘦黑衣人的尸体,闯到了后院里,后院的院墙足有一丈高,且墙壁上长满了青苔,极其湿滑。沐梓风背着“林三棍”是无论如何也没办法逾越那道高墙。 其实如果他一人逃走,越过此墙如履平地,倒也是颇为方便。可是“林三棍”如果落在黑衣人手里,必然性命不保,他岂能坐视不管? 到底如何是好呢?沐梓风陷入了困境。进,是为了保留性命,追查到底。退,是为了意气之争,不能舍下兄弟。 不行,我不能丢下他。沐梓风坚定心中意念,拿定了主意,背着“林三棍”就要越过那院墙。 后堂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群黑衣人们冲来了,朝着沐梓风举起了枪。 “啪啪啪……” 又是一阵密集的枪声响起了,沐梓风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这一回自己肯定要被子弹传成了蜂窝。 等了一会,枪声还在继续,沐梓风发现自己安然无恙,眼前又多了一群蓝衣人,皆以蓝衣遮面,手持德意志盒子炮,朝着黑衣人猛烈开火。 德意志盒子炮火力强劲,转眼间,几个黑衣人被打翻在地,其余的黑衣人见况不妙,拖着同伴的尸体,徐徐退了下去。 蓝衣人们见黑衣人退了出去,也不再追,只是保持战斗队形,依旧做好警戒,显得十分训练有素。 小小的吴宅,今天涌入了好几拨势力,蓝衣人和黑衣人自然势同水火。虽然蓝衣人刚才救了自己,但是蓝衣人是敌是友?尚难分别。 “拿出来吧!”蓝衣人的队伍里,走出了一个光头,他不由分说地拽下了沐梓风腰间的包裹,将那本《金石可鉴》抢在了手中,一边翻书,一边发出不屑的笑声。 就知道蓝衣人救他肯定没那么简单,面对蓝衣人无数个黑洞洞的枪口,沐梓风只能任他横行, 可是那光头蓝衣人的笑声,沐梓风好像在哪里听过,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 “赶快送医院吧,要不就死了。”蓝衣光头的声音很低沉,像是故意卡着嗓子在说话,他指了指“林三棍”,随后一挥手,蓝衣人们像是得到了命令一样,飞快地攀墙而去。 光头蓝衣人斜视了沐梓风一眼,冷笑一下,便一个箭步,顺着墙根逾越而去。 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沐梓风,一个大胆的想法同时在心中萌发:他要回去看看。 他放下了“林三棍”,靠在院墙边,一边小心翼翼地窥探着,一边走回了小楼。他发现所有人的尸体,包括师母吴熙的尸体,全部不见了踪影。 沐梓风陷入了沉思,难道尸体都被黑衣人们运走了? 他又想起了光头蓝衣人,蓝衣人来吴宅的目的,十分明显,是为了《金石可鉴》那本书。那黑衣人闯进吴宅,对他和“林三棍”施以杀手,又所为何事了? 正思考的入巷间,一阵奇怪的声音在大堂里响起,硬生生地打断了沐梓风的思路。 接着,他又闻到了什么奇怪的气味,好似东西燃烧的气味。沐梓风环顾大堂,不防一眼瞄见墙角的一根线,不,是一根导火索在“哧哧哧哧哧哧”燃烧。 “不好,有炸药!”沐梓风反应了过来,冲到了后院,背起了“林三棍”,用尽全力去攀爬后墙。 也许是紧急关头,激发了他的潜力,沐梓风背着“林三棍”,终于翻过了后墙。 向墙外跑了不出二十米。恰在此时,身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沐梓风扭头看见,熊熊的大火在吴宅燃起,仿佛一条腾空的火龙。 在沐梓风惊讶的瞳孔中,吴宅的小楼冒着火焰,慢慢地坍塌了。 第四十九章 深夜访客 “让开,让开……”沐梓风抱着“林三棍”在江门医院里横冲直撞。 沐梓风心急如火,的确这几天,遇到的悲剧太多了,吴教授失踪了,师母死了,他不想再看到“林三棍”死在自己面前。 “站住!”一个身影挡在了沐梓风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原来是一个女护士向他作出了“止步”的姿势。 “先去挂号啊!先生,里面是急救室,你不能乱进!” “挂号,我兄弟快死了,快死了,你们不是医生吗,快救救他!” “先生,你别激动……” 此时,急躁和愤怒已经让沐梓风失去了理智,他抱着“林三棍”就往写着“急诊室”的病房闯去。 “你不能进!”一个坚定的女声在沐梓风耳边响起,他定睛一看,是一位打扮利落、气质干练的女医生,她一身白大褂,扎着抖擞的马尾辫,两眼目光炯炯有神,伸手将沐梓风拦下了。 “为什么?”沐梓风焦躁地瞪起了眼睛。 “因为你会害死你兄弟。”女医生到竖柳眉,没好气的指着“林三辊”:“你看,他都快不行了!你还这样乱闯,难道要等他血流尽吗?” “那怎么办?”沐梓风止住了脚步,两眼彷徨,目光无力地散落:“他不能死,他绝不能死!” “遇见我了,他就不会死了!”女医生自信地盯着沐梓风:“把他交给我,我会让他活过来!” “真的?” “现在你把病人交给她俩!”女医生指着走过来的两个推着活动病床的护士,对着沐梓风说:“一个月后,你来接他,我还你一个生龙活虎的人!” 没有别的选择,沐梓风只能点了点头,照着女医生的嘱咐将“林三棍”交给了两个护士。 女医生随即戴上了口罩,遮住了靓丽的脸庞,转身推开了一间办公室的门。 “姑娘,姑娘,请问刚才那个女医生是谁?”看到离开的女医生,沐梓风突然反应过来,拽住了一个女护士。 “她是英吉利皇家医学院的博士,我们江门医院组最好的外科医生,秦医生。” 听到那位女医生是一位名医,沐梓风心中安定了一些,心中思量道,“林三棍”左右有生的希望了。可是自己,该如何面对一系列的变故呢? 坐在江门医院门口,望着天上的浮云,沐梓风回想起了很多事情。 当目光聚焦在“医院”两个字上,沐梓风发了一会呆,又猛地站了起来,他作出了决定,那就是直面困难。 一直以来,沐梓风认为,谈判和妥协是奋斗必要补充,但是此时的情形,亲人连遭不幸,自己深陷迷局,已然退无可退,必须持剑战斗。 但是战斗的前提,是先回家看望母亲。 回到家里,母亲正坐在沙发上打着毛衣,雍容华贵的样子让沐梓风觉得,窦太太又回来了。 看到沐梓风全身血迹,窦伊茗差点晕厥过去。 “娘,您别激动,我没有事。” “风儿,你出去,母亲不反对你,但是记住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你是你父亲唯一的血脉。”缓过神来的窦伊茗语重心长说道。 沐梓风知道,母亲已经知道他在考古队工作,虽然嘴上没有说支持他工作,心里还是希望儿子能追逐自己理想。但是看到沐梓风如此惨状,来自母亲的心疼超越了理智。 见母亲窦伊茗已经默认了自己工作,沐梓风心中默默发誓,一定要完成自己家族使命,重振家族雄风。 在家中不过呆了一会儿,洗了个澡,沐梓风还是来到考古研究所,他请假的时间已经结束了,要找程青云销假。 “梓风,今晚我有个局,正好所里轮到我值班,你明天开始请假,今天晚上就劳你代替我值个班吧。”看到沐梓风前来,程青云想起了晚上有安排,又恰逢自己值班,便让沐梓风代班。 程青云的要求,沐梓风当然无法拒绝。上司批了假,作为下属当然更要听话。 考古所的值班室就设在后院那座楼,为什么设在那里,之前自己也问过易教授,易教授只是嘲笑了沐梓风一下:“那里有很多文物,是所里精华所在,当然要保护好了。” 其实后院,住着一个守夜人,外号“哑巴钟”。 “哑巴钟”在考古研究所后院住了30年,一直守护着那里的文物。但是他平时很少走出后院,也很少见人。沐梓风来这里半年了,也就见过他两次。 下午,沐梓风就去了值班室,因为那里比较清静,他在仔细整理上次去大夏帝陵考古资料。每次考古回来都要将资料装订成册,还要撰写考古报告。可这次程青云居然没有安排人写报告,只叫沐梓风去整理。 沐梓风翻阅着考古日志,研究所考古日志之前都是黄士进撰写,日志果然到7月13日那天戛然而止,沐梓风记得那就是他们下帝陵日子。 黄士进也是很惨,死了尸骨全无。沐梓风心中暗暗叹道,自从回到了考古研究所也一直不见“许大胆”来上班,这师徒两人阴阳两隔,居然也如此默契,也是奇了怪。 不知不觉中,黑夜降临了考古研究所,值班室里没有电灯,沐梓风只能点上了油灯,黑色烟熏的眼睛有些辣。 沐梓风就着开水吃着“哑巴钟”送来的大馍,就把晚饭对付了。 资料正看的入巷,突然窗外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橡胶雨靴踩在地上的声音。 这是谁来了?沐梓风有些奇怪,所里现在只有“哑巴钟”和他,“哑巴钟”刚才来送晚饭,满是伤疤让沐梓风有点恶心。他也看见了“哑巴钟”穿着千层底布鞋。 难道有生人进来了? 作为值班员看家护院是最起码的职责,沐梓风拿起办公室墙边靠着的哨棒,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 来到了走廊,沐梓风果然看到一个人背影,的确是踩着橡胶雨靴,那人走得飞快,在走廊转弯处一闪,瞬间就消失了。 “他是?”借着走廊昏暗的灯光,沐梓风看到那个人的侧脸,惊讶的差点失声叫了出来。 那人和黄士进长得一模一样,最可怕的是穿得衣服,脚踏的雨靴,正是那天下帝陵黄士进穿得模样。 沐梓风握紧了手中的哨棒,连忙追上前去。那人走到走廊的尽头,停了下来。沐梓风见状躲在一边窥视,心想先不打草惊蛇,看看此人到底要干嘛? 那人在门前捣鼓了不多时,便打开了门进了去。沐梓风也跟着来到了门外,他发现那人进的房间,正是“三七开”审问自己的房间。那人打开了房间的灯,正在满世界找来找去,在墙壁上,地板上敲了敲,仿佛在找着什么一样。 沐梓风正准备凑近看一看,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 那只手满是疤痕,他认出来了那只手的主人, 果然,他一回头,看见正是“哑巴钟”。 “哑巴钟”啊啊啊半天,好像在问沐梓风在干嘛?沐梓风连忙用手去堵“哑巴钟”的嘴巴,让他别出声,却不防手中的哨棒脱落砸在地上,砸出的响声在黑色的晚上格外刺耳。 果然,那人听到动静,慌忙冲出门来。 “黄士进,黄士进。”沐梓风大喊,那人轻车熟路的跑到了院后门,听到沐梓风叫喊,他猛回头露出了诡异的笑容,然后钻出了后门。 那一幕,沐梓风看得真切,那人简直就是黄士进。 黄士进虽然尸体至今没有找到,但在大夏帝陵那夜,他分明惨死现场,沐梓风看得是真真切切。为何此人和黄士进一模一样,而且自己喊他的时候,他也有反映。 真是咄咄怪事。 想到这,沐梓风又想起了在怪园里,看到“三歪子”尸体死了好几日了,可就在入园前,他们还和“三歪子”说过话。 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世界上都有长相十分相似之人?沐梓风又想起了“三歪子”的事情,顿时皮肤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哑巴钟”又拉着沐梓风,发出啊啊的声音,并指着什么。沐梓风没有理睬“哑巴钟”,走进了房间,房间里并没有弄得很乱,可能是那人还没仔细搜索。 当目光停留在书桌上的时候,沐梓风发现那个装着咒的相框不见了踪影。 “他拿走这个干什么?”沐梓风心中有些不解,这时,“哑巴钟”又跟了进来,“啊啊”的说着什么。 沐梓风对“哑巴钟”刚才打断自己有些不满,见他又进来打乱自己思路,有些愠怒,但看他是个哑巴,怪是可怜,便拂袖离开。 回到了值班室,沐梓风有些委顿,便早早的洗了睡了,那一夜,他满脑子都是黄士进诡异的笑容,在梦里数次被惊醒。 第二天清晨,沐梓风经过“哑巴钟”房间,看到门是紧掩,他摇了摇头,这人还忠于职守?都日上三竿了,还不起床。考虑到自己是个新人,不便多言,便离开了研究所。